《免费的》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免费的》 作者:甜蛋 文案: cp:左言x司寂 1v1 炮友变真爱的故事 很慢热_(:3ゝ∠)_ ============ 第1章 司寂叼着烟,蹲在凳子上啪啪啪地打字。如果有人在,一定会心疼他手下的键盘。 qq上。 寂寂:出来,我想砍人[滴血的菜刀] 你婶儿:怎么了,欲求不满啊?[淫笑] 寂寂:是啊是啊,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半年多没有性生活了。 几秒钟后,你婶儿发来一段语音。 司寂撇着嘴点击一下,也懒得调音量。果不其然,沈洛深魔性的笑声迅速透过扩音器传了过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定是你阳痿了!宝贝儿快回家,哥带你去看男科!” 司寂深吸口气,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去你妈的,老子在跟你说正事。” 沈洛深还在笑:“不是吧……是你不行了还是谢荣不行了?” 司寂道:“我们感情出了问题,这半年多他睡书房我睡卧室。” “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啊……哈哈哈哈……” “笑屁笑,这种事很光彩吗?而且我原本以为是可以解决的。” 半年多前,谢荣出轨,对象是公司的下属。那段时间他们公司在邻市的工地出了问题,谢荣一去就是半个月,下属陪同,两人就是那时搞上的。 回来后下属打听到了谢荣的住处,在一个夜晚敲响了他们家的门。当时谢荣正说服司寂替他口交,司寂不愿意,两人处于爆发边缘。 然后谢荣拉开了门,看见门外的人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他甩下生着闷气的司寂和对方离开,司寂心里的弹幕都要翻天了也没见他回头看一眼。 第二天谢荣回来时身上还带着水汽。他说他昨晚喝醉了,但并没有越轨。出于对两人关系盲目的自信以及谢荣的洁癖,司寂选择了相信。 他开始真诚地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他长得不差,放在一堆直男里绝对称得上帅,但比起圈中名媛确实少了点精致。初和谢荣在一起时他正是二十啷当岁最鲜嫩的时候,放个屁都是香的。只是几年匆匆过去,他缺乏锻炼又经常熬夜,整个人惨不忍睹,都不太爱照镜子了。 用沈洛深的话说,不爱照镜子的基佬不配自称为基佬。 而且,站在意气风发的谢荣身边似乎真的拉低平均分了。 嘴里说着“即使我相信你你也要好好反省”,司寂半真半假把谢荣赶进了书房。当时觉得自己可牛逼可理直气壮了,直到第二个月谢荣仍旧没有任何搬进卧室的迹象,他才觉得有点懵逼了。 大学时期的谢荣多好啊,看似高冷但很会哄人。当时宿舍一楼大厅有个小网吧,机器老旧得要死。有天司寂电脑坏了又不好意思蹭室友的,就去网吧里头看电影,一看就忘了时间。冬天的夜里十一点很有些冷,当他惊觉网吧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手边突然多了杯奶茶。他惊讶地回头,突然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住了嘴唇。 那是谢荣的嘴。 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司寂闻到了他嘴里的香味。绿箭口香糖,黄瓜味的。 就这样他被哄到了手。谢荣多帅,学霸兼富二代,怎么想都不吃亏。 两人迅速陷入热恋。相处中谢荣彬彬有礼,体贴温柔,开始司寂还嫌他不够浪漫。后来有一次一起看电影时谢荣偷偷牵住了他的手。这种老梗放别人身上他肯定要大骂矫情的,但放谢荣身上却太有杀伤力了。他记得当时自己狠狠回握住谢荣的手,散场时才发现对方的手指都被自己弄得血液不流通,发紫发青了。 他有点心疼,苦了一张脸。谢荣却趁人不注意又悄悄捏了捏他的手背。 真的好甜好浪漫。 第一次上床时司寂表现得业务熟练,谢荣草草结束后问他,是不是有过性经验。司寂傻逼兮兮地笑了半天,说我都二十岁了,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个处男吧? 谢荣沉默半天,问清楚了他的情史,之后就替他穿上衣服吃饭去了。 现在想来,从说完那句话开始,两人之间就出现了第一道缝。 司寂回想一下,自己难道就能忍住不说吗?不可能,他又不是什么心机boy,告诉恋人实话才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况且他虽然谈过恋爱,但都是认认真真地谈,关系存续期间从未干过对不起对方的事,这也能算错? 头两年两人的性生活还算和谐,不频繁但是尽兴。毕业后他们一同来到海市求职,两人都渐渐忙碌起来。社会人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大学时期的伤春悲秋现在看来简直是个笑话。谢荣硕士毕业,起点比他高,性格严谨专业过硬,很快在公司里如鱼得水;他自己则是秉承着好好享受生活的念头,不咸不淡地混着。 一个忙一个闲当然就导致了床事的不合拍。起先在节假日或者某个纪念日,两人还能好好地滚一发。司寂自认脸皮厚放得开,勾引起谢荣来不遗余力。后来谢荣老是说累,就让司寂替他口交。一开始司寂还是乐意的,渐渐的就发现不对劲了。 难道我的嘴巴比我的菊花还吸引人吗?逻辑不通啊。 口交的次数多了,司寂的后门空虚得不行。他又尝试了很多次,却发现什么花样都激不起谢荣对他菊花的兴趣了。隔阂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的,他勾引得乏了累了,谢荣却仍旧忙忙碌碌什么都不说,加之又出了半年前那档子事,感情就这样疏远了。 不过司寂从未想过会走到分手这一步。 昨天,谢荣和他摊牌了。他很坦荡地承认了半年前他就和下属上了床,对不起骗了司寂。没等司寂说完一句我操,他又说,虽然我出轨了,但问题在我们双方。 司寂想了半天,说我没摁着你去操他啊,管我屁事? 谢荣皱了皱眉。他说司寂不思进取浑浑噩噩,而且两人的性格和生活态度磨合不到一起去。 司寂说:讲具体点。 谢荣说我打个比方吧,你公司应酬多,每隔几天你就会一身酒气地回来,有时还会在外面过夜,我忍受不了。 那我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谁做了谁一辈子不举。司寂说。 就算是吧,谢荣一副“我姑且信你”的表情,继续道:但我们俩这样真的没什么意思了,好聚好散吧。 司寂呵呵,问: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荣勾了勾嘴角,说:他很单纯,你们不是一类人。 仿佛一道惊雷,司寂就是从这句话里窥到了事情的本质,从而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做爱时谢荣的反应。 原来谢荣一直觉得他“不单纯”,嫌他后门被人操过。估计后来自己勾引他的那些花样,也都成了“不单纯”的旁证。 四年了,谢荣一直没能过得了这一关。 司寂笑着笑着眼眶红了:我懂了。谢荣你知道吗,这是你半年来跟我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却是为了分手。 “然后呢?”沈洛深问。 “然后我就搬出来了呗。房子首付是他的,房贷他按数字打到了我卡上,之后找了家搬家公司把我的东西全弄到出租房了。” “不错啊!善后事宜棒棒哒。”沈洛深又笑了起来,“说到底你们就是三观不合,啧啧,没想到谢荣竟然有处男情结。” “这不是理由,如果爱得足够深,他会在意这个?”司寂咬着下嘴唇,“去他妈的,分就分了,想想老子还舔过他操了别人的黄瓜就恶心得要死。” “他想到自己操过别人操过的菊花也挺恶心的。” “他那是出轨!跟我这情况能一样吗?!”司寂原地蹦起来,气得脸都红了。 “别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说正经的,你们那公司不是效益不好吗,反正也分手了,你回秋城来吧。” “不干,我还在失恋痛苦期呢,我需要发泄。”说到这里,司寂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发泄够了再考虑别的。” “……那你准备怎么泄?” “找个器大活好的mb滚个三天三夜。”他们够专业。 沈洛深被他呛得咳嗽了半天:“……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其实司寂也是说着玩,倒是沈洛深的反应让他起了兴趣:“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我给你介绍个免费的,保管叫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沈洛深说得认真极了,仿佛他可以想见到那种场景似的。 司寂:“……” 第2章 还没等他平复好心情,第二天沈洛深就来到海市,补了个小觉之后连人带东西,把司寂拉上了自己的沃尔沃。 沈洛深向来风风火火脑回路清奇,不过是真的关心司寂。 他一路开车一路抱怨:“宝贝儿,哥为了接你可是开了夜车了。少做了一次面膜还少睡了一次美容觉,不知要长出多少肉眼看不到的皱纹来,亏死我了。” “你还是这么娘们兮兮的,累不累啊?” 躺在车后座,司寂受不了地把车窗开了个小缝。他可烦在车里放香水的人了,偏偏沈洛深不仅车里头放,还要往自己身上喷。 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沈洛深长叹一声:“知道吗,我都不屑跟你讨论美容话题。” 司寂不丑,但懒得打理,对自己的外表和人生态度一样随意。他父母性格平和,从小对他实行放养制,所有重大的人生选择都不横加干预。别的沈洛深不知道,但司寂出柜时他是在一旁看着的。 他拿着dv,从头到尾拍下了司寂的出柜过程。这是司寂本人要求的,说是要留个纪念。 那天,司寂向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坦诚了自己的性向。他们聊了很久,最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卫生纸扔了一地。 司爸爸则在一边不吭声,神色复杂眼神莫测,像是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沈洛深本来有点担心。但一想到他平时的家庭地位,瞬间就释然了。 出柜完毕后,四个人还欢欢喜喜去吃了顿焖锅。那时司寂才刚上高二而已。 沈洛深一直觉得少年时的司寂是他颜值的顶峰期。深棕色的天然卷,白嫩嫩的小脸蛋,脾气爆还常生气,小模样简直萌飞到天上。顾念着发小情谊,沈洛深没舍得下手,结果没过多久司寂就被他们学校的校草追了去。 两人打打闹闹了半年多,最后还是分了手,原因是高考结束,校草要出国。 第2节 司寂那时嫩得很,焦躁地询问沈洛深:“既然他一开始就决定要走,为什么还要跟我谈恋爱?” 没等沈洛深回答,他就咬牙道:“所以说他就是趁着离开之前和我玩玩对不对?我操他妈。” 没叫别的小伙伴,就沈洛深陪着,两人把校草堵在黑巷里一顿暴揍。揍完了司寂特别帅气地舔了舔手指:“妈的,还不知道谁玩谁呢。” 沈洛深现在还记得巷子里满墙的黄色丝瓜花儿,以及校草震惊无辜的眼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我说谢荣好歹大你几岁,怎么就照顾不好你呢?”沈洛深感叹。 司寂闻言笑了:“果然你是我娘家人。每个人立场不同吧,他把我当他老婆,大概是希望由我来照顾他的。” 谢荣这人有意思,追他时的确体贴,嘘寒问暖没少过,司寂很享受这种被宠的感觉。只是关系确定之后,谢荣的要求也跟着多了起来,做饭、打扫、洗衣等等等等,一系列琐碎活儿他都希望司寂能干好。 他当然不是亲口提出来的,可每次司寂做饭晚了或者提出要去外面吃饭时,谢荣就会用一种略带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现在想想,如果司寂是个女人,在谢荣那儿就完成了从女朋友到老婆的转变。女朋友是拿来宠的,而老婆则需要尽到他认为该做到的一切本分。 司寂自认不傻,可很多事也都是在这一两天里头才突然想清楚的。 “别想了,回去之后好好滚一滚,随着肉体的升华,什么烦恼都会消失的。” 司寂兀自出着神,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什么?什么滚一滚?” 沈洛深不乐意了,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我操啊,你不会忘了吧,我们昨晚上不是说好的吗?” 司寂努力回忆着昨晚两人的那通电话,也没想起个所以然来:“说好什么了?我记性不好你别忽悠我。” 沈洛深提示:“mb,免费的。” 司寂空白了几秒,张大嘴问:“不是吧,你来真的?” “还能骗你?我房都帮你们开好了。你不知道,那谁的档期可难等了,我好说歹说不得已把你描绘成了一个骚浪贱的小妖精人家才勉强推掉了事先已经约好的炮。” “骚浪贱的……小妖精?” 司寂忍不住窜起身,对着后视镜打量起自己来:苍白的脸,青黑的眼圈,小卷毛干巴巴地耷拉到了脖子里。 像小妖精没错,但是是那种被吸干了精气的。 “我说,有你这么玩的吗?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沈洛深哈哈笑了半天:“别怕,不然你先睡一觉,哥保证他呆回能干得你欲求不满欲壑难填。” 你是不是把欲开头的成语都背完了。 司寂有气无力地盯着他的后脑勺:“这他妈也太突然了吧……你好歹得让我缓冲缓冲啊……” “放心,哥想得特别周全。” 说着,沈洛深把操控台上的手机扔给了他:“密码还是以前的,相册里第一张照片,拿去缓一缓,顺便验货。” 司寂拿过他的普拉斯,低头开始翻。图库图标一点开,满屏都是肉色缩略图。 抽抽嘴角,他依言点开第一张。 黑色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侧对着屏幕。一双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 虽然只有下半身,但依旧能看出这男人至少身高腿长,身材一流。 如果他的两只手中间扶着的不是小鸡鸡就更好了。 “……什么鬼……” 沈洛深道:“看见了?昨天他上厕所时我跟着拍的,怎么样,将尿未尿之时,我时机是不是掐得特别准?” 司寂真的好想掐死他。 第3章 这一路着实不近。任沈洛深精力再好司寂也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干熬着。于是两人换着手开,到达秋城时已是下午六点多钟。 对视一眼,他们狂奔至最近的快餐店一顿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司寂这才觉得倦意上头,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在车上他也眯了一会儿,但并没什么大用。因为谢荣老是不长眼地往他梦里头挤。他们时而并肩走在学校道路两旁的槐树中间,时而一起在食堂里讨论这顿应该吃全是骨头的红烧排骨,还是看不见鸡蛋火腿的扬州炒饭。 明明知道是梦却赶不走。却还觉得像真的一样。 简直烦不胜烦。 沈洛深倒是精力充沛。他虽然成天嚷嚷着要美容养生,实际上也没少在外面成夜成夜地疯。押着人来到酒店门口,他怜爱地摸了摸司寂的头顶,说:“去吧,别怂。” 司寂冷笑着送他一肘子,抬脚便走。 “等等,在此之前,哥有句名言要送给你,”沈洛深闪瞎过多少人的漂亮五官被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阴影里:“记住,忘掉一个男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寻找一根新屌。” 司寂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旋转玻璃门。 这大概是秋城最高档的酒店了,不过司寂也没兴趣打量,直奔电梯而去。沈洛深告诉他一个房间号,说是对方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在等电梯的当口,他认真设计着同这位陌生炮友的开场白。 ——我叫司寂,今年24岁,纯零。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开始吧。 ——房里应该有酒,要不要先喝一杯? ——嗨我就是那个骚浪贱。 但事实证明他想得有点多。 此时晚上七点多,天已经擦黑。眼前的房门虚掩着,从里头透出点明黄色的灯光,很暖。推门而入,司寂一眼就看见屋中央的大床上坐着一个男人。对方侧对着门,穿着黑色印花t恤和牛仔短裤,盘着两条腿毛数量适中的长腿。他左手拿咖啡,右手用竹签戳着一块炸鸡排正往嘴巴里送。 司寂关上门时忍不住吸吸鼻子:是红旗街街口老杨家的。他们家的秘制酱汁就是这个味儿。 男人一听到声响就回了头,看见司寂时眼睛一亮:“嗨,来了?” 炮友皮肤不白,但颜色很健康,五官组合在一起随性而硬朗;然而他眼窝比普通人深,莫名带点忧郁。不算特别帅,头发和眼睛都黑得发亮。 见司寂愣愣看着自己,他笑了:“来坐,休息一会儿。对了,你要吃吗?” 他说话时眼睛直视着司寂,显得特别真诚动人。这种天赋技能太难得了,后天根本学不来。司寂突然就放松了,依言坐到床边,戳起一块鸡排放到了嘴里。 “有点凉了,这家的还是热的比较好吃。”司寂说着,又顺手打开另外一杯未开封的咖啡灌了几口:“你来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吧。”炮友放下手中的东西,抽出纸巾擦了擦并不脏的右手,而后将它伸到司寂眼前:“我叫左言,很高兴认识你。”他手心挺热,看样子内火旺盛。司寂握着上下晃了晃,正要说话,裤兜的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说了声不好意思,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沈洛深发来的微信:“宝贝儿,见到了吧?感觉怎么样?” 司寂答:“我给八分。” 沈洛深秒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的大鸡鸡。” 镇定地把手机调成振动,司寂的眼神继续回到左言身上。对方弓着腰,左手撑脸歪着脑袋,混身散发着正宗的糙汉子气息:“听洛婶儿说你刚回秋城来,累吗?” “不累,总归是家乡,再累看到熟悉的街道也能满血复活。” 他说的是实话。还没下高速他就闻到了风中熟悉的咸腥味儿,那是江水的味道。说句矫情的,真是分分钟就能勾起乡愁来。只是这次回来得突然,他破天荒有点近乡情怯,不然哪可能直接扑到酒店来。 “是啊,秋城是个好地方,水土特别养人。”左言说这话时笑眯眯地,司寂不知为什么渴得厉害,一口气把冰咖啡喝完了。期间他裤带里的手机隔几秒钟就震一下,放在平时没什么,但奈何房间里就他们俩人,就显得动静特别大。 尴尬地拿出手机,飞速给骚扰不停地沈洛深发了句“闭嘴”便干脆调成了静音。他喜怒一向形于色,脸上嫌弃的表情逗人得很。左言道:“没事,我不会以为你带了个跳蛋的。” 这话说的。司寂抬头瞪他,一碰到他带笑的眼神却也气不起来:“呵呵,带那玩意儿干嘛,又不是没有现成的。” ……等等,我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左言脸上无声的笑就没停过:“洛婶儿是怎么给你介绍我的?嗯?” 反正都这样了,司寂也不再装矜持:“他说你就是个会移动的人形小鸡鸡。” 不是沈洛深的原话,但绝对深得原话精髓。 左言总算有些惊讶了:“不对啊,如果是他,一定会说我是个人形大鸡鸡的。” 你俩是有多心有灵犀啊。 司寂无奈地挠挠小卷毛,干脆不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左言比他想象的还放得开,根本不会把开房打炮这种事放在心上。自己是扁是圆对他来讲没有分别,唯一特殊一点的就是这炮是沈洛深代自己约的,他动起手来会念及是朋友的朋友,更周到一点。 这样最好。司寂低头,勾唇笑了笑。 左言收起脚边的垃圾,利落地跳下了床。他至少一米八五,胳膊和腿上都覆着一层肌肉。关掉天花板的欧式吊灯,只余下床头小小一盏,他低着嗓子问:“是不是有一点点了。” “有一点什么?”司寂抬头,发现他已脱掉上衣,正把t恤从胳膊上往下拽,露出两条漂亮的人鱼线。 光着上身走到司寂身边,用大拇指拂掉他额间一缕碎发,左言说:“约炮的感觉啊。” 第4章 司寂盯着眼前两颗浅褐色乳头间的胸毛,头皮发麻,心如野猪乱撞。他本想唾弃一下自己,可转念一想已经半年多没实打实见过男人的裸体了,就算直接扑倒坐上去相信大家也都可以理解。屁股往后挪了挪,他抬眼看左言:“不错,我很满意我所看到的。” 然后他就打了个鸡排味儿的饱嗝。 左言长出口气,又拿手在鼻子边扇了扇,乐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刷个牙吧。” 司寂双手撑床,老脸发红,一双单眼皮眼睛瞪得老大。为了避免等会儿肉搏时身上再出现什么不该出的味道,他脱口说道:“好啊,不如刷完了再洗个澡?” 浴室很宽敞。没得选,两人各自拿了一支酒店提供的一次性牙刷,对着镜子刷得满口白沫。司寂边刷边乐,完全不明白一个好好的约炮怎么会变成这种扭曲的画风。 见他笑得傻兮兮的,左言也没说什么。放下牙刷杯子,他直接脱光下半身进了淋浴房。等司寂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打开喷头冲起澡来。司寂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他的胯下巨物,果然比普通人要大上两号。 顿时,他裆下一紧。 “过来,不是说要洗澡吗?” 左言话中带笑,一副幼儿园班主任训熊孩子的语气。司寂转头,看着他被水流不断冲刷的肉体有点挪不开眼:“其实我早上洗过了。” “你来之前我也刚洗完,不然你以为鸡排为什么会凉?” 求别提鸡排。 左言跨出淋浴房,长胳膊一伸把他拽了进去。司寂瞬间就被水给淋湿了。动作熟练地替他脱掉上衣,又一把将他的裤子褪到脚踝。司寂有些懵,张嘴看着他。左言拍拍他的屁股,无奈道:“……抬脚。” 司寂瞬间反应过来,可乖可乖地一蹦。裸了。 笑着垂眼,左言大手揉上他的头往自己胸口一带,说了句过来点,别把头发弄湿了。半抱着司寂替他大致冲了冲,便牵着人来到床边,低头吻住了他。薄荷味的舌头在口腔中舔舐,舌尖随着司寂的呼吸调整节奏,时轻,时重。 一吻结束,司寂早已白里透着粉。喘了几声,他自觉地躺在床上,分开了双腿。这半年来他认真反思,背着谢荣报了一个健身班,天天被教练累死累活地虐,好容易才把肚子上的肥肉给炼成了精瘦肉。他本想着两个月后在谢荣的生日上再努力一次,给他个惊喜,没想到根本就没等到那一天。 想想自己确实也太傻逼:就算等到那天又怎么样,谢荣也能找一千种理由不回家。 第3节 而且这一千种理由,他每个都会信。 腿间肉穴紧闭,颜色不算深,但一看就不止一次被操过。左言边哼歌边拿出润滑剂抹到手上,食指迅速破开入口的皱褶,弯着指节搅弄。司寂身子一震,下意识想要夹住双腿,但很快忍住,把腿张得更开。 “多久没被干过了,怎么这么紧?不像洛婶儿说的那么浪啊。” 左言虽然笑着,但深黑色的眼珠里早已燃起情欲。阴茎也完全勃起,龟头向上弯出小小的弧度,尺寸惊人。 司寂眨眨眼:“我天赋异禀不行啊?这样你也能干得更爽吧。” 左言的眼神一直盯着身下的肛口,闻言瞟了他一眼。司寂的长相在圈内算是很受待见的:皮肤白到没毛孔,有点小肌肉但线条温和。重点是,屁股很翘。 “对了,你和洛婶儿干过没,是我的大还是他的大?” 左言又加入一根手指,在肛门内来回抽动开拓。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但特别会找地方,没多久就揉到了前列腺,摁得司寂呻吟了一声。 “怎么一提到他你就浪了?”不满地加重手下的力度,他连续刺激着同一点。司寂的阴茎也完全硬了,肛口不停绞弄着体内的手指。他眼角泛红,嘴角和鼻梁间勾起一个倔强的弧度:“你都让他拍你尿尿时的小鸡鸡了,关系……嗯……那么好,你还不知道他多大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还从来没一起干过人。啧,哪天一定要试试。” 左言抽出粘腻的手指,在嘴边舔了舔,随即撕开避孕套戴上,扶住龟头顶住微张的肛口,缓缓推了进去:“放松……操,真的好紧……”看司寂疼得一头汗,他停下入侵,语气了然而自得:“别怕,马上你就爽了。” 司寂总算知道那些小黄书里“胯下夹了根铁杵”是什么感觉了:“……快干,别他妈废话了。” 左言的停顿像是给燎着火的肛门撒盐,这种时候真不如一下疼死痛快。闻言左言挑挑眉,跟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懂了,你喜欢带劲一点的。” 他右手放开司寂的大腿,换而揉起不断收缩的肛口来。司寂正觉得奇怪,身下便猛然传来剧痛。他喘息着,感觉胃都要被顶到喉咙口了:“我操,你也给点提示——” 露在外面的大半截茎身一顶而入,肉穴周围被撑得通红。左言低头看了看:“放心,我有分寸。”说完,便凝视着司寂的脸,一前一后地抽插起来。 太粗也太长。司寂深吸着气放松,身体自内而外,从麻麻痒痒,转而渗出灭顶的快感。 “你男朋友把你操射过没?”似乎早有预料,左言哑着嗓子揉了揉他硬得发颤的阴茎,“你呆会别碰,我试试。” “快点操,还早、早着呢……”司寂被干得浑身发软,哼哼着说。 “听说你分手了?你干起来那么爽,他怎么舍得,嗯?” 操干了几分钟,左言舒爽地感叹着,随手拿起一支烟点燃叼在嘴边,昂着下巴俯视两人的结合处:“你虽然不是我干过最紧的,但也能排上前三位了。” 司寂红着眼角,快被他气笑了:“谢谢啊,你可真有眼光。” “不是我有,是沈洛深有。哎他到底干没干过你呀?”左言眼神发亮地盯着司寂的脸,埋在他体内的阴茎又粗了半分。 司寂侧过头,闭上眼,摆明不想搭理他。 见状左言狠狠一顶,阴茎再次干到屁眼最深处,饶是司寂强忍着,也还是张大嘴喊了出来:“慢、慢点,你他妈不知道自己鸡巴多大吗……操……” 左言哈哈两声,将烟递到他嘴边晃了晃:“抽吗?” 司寂当然是抽烟的,只不过是在和谢荣确定关系之前。那时谢荣宠他,但也爱管着他,说是抽烟对肺和周围的人都不好,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戒烟的意思。司寂觉得没什么,戒就戒呗。他原先每天至少一包烟,但从说好戒烟的第二天起就一口都没再碰过,谁劝都不管用。他也忘了那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总之就是嗜睡,成天打呵欠流眼泪,就靠吃东西顶着。终于戒掉是在两个月后,他足足胖了快十斤。 分手的当天晚上他就出去买了包烟,当着谢荣的面抽了起来。只是重新吸烟的感觉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味蕾跟被捣烂了似的,烟一吸到进喉管里,就呛得胃疼肺疼心疼。 第二天他不死心,不重样的买了五包,可每样抽起来都是一个样。 左言抽插的频率越来越快,手却稳稳定在司寂嘴边。司寂抖着嘴唇吸了一大口,烟在吸进肺里的那一瞬间,他颤动几下射了出来。 俯身咬着他浅色的乳尖,左言再次加快速度,粗大的阴茎干得穴口一片狼藉。高潮刚过,司寂扭动着屁股,脑子被快感激得一片空白。看着他难耐的表情,左言上前咬住他的嘴唇,与他交换着湿吻。没多久,他也低喘着射了。司寂睁大眼睛,看见一颗汗珠顺着他乌黑的睫毛往下滑,滴在了自己脸上。 痒痒的。 “还夹那么紧,想接着来一次?” 捞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左言为自己和司寂擦着汗。虽然屋里开着空调,但他没敢把温度调得太低,一边出汗一边吹冷风不感冒才怪了。擦得差不多了,他懒洋洋地往司寂身上一趴,大脑袋左右蹭了蹭;“没事,给我五分钟,马上就硬了。” 司寂拍着他的后脑勺:“我觉得你还是起来好一点。” 左言嗖地抬头,眼里天生的忧郁能秒杀任何人。 但不包括司寂。 他额头冒着汗,像条鱼似的往后一滑,左言的阴茎便从他的肛门里抽了出来。蹦下床,他软着腿,火急火燎地往浴室里挪:“不好意思 ,我突然想拉肚子。” 钻到浴室里,关门时他还不忘嘱咐:“你把电视打开,赶紧的。” “……为什么呀?”顶着软掉的还带着套套的大鸡鸡,左言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屋子里太安静的话你会听到我拉屎的声音,快去开!” 左言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听话地打开了电视。 关上门,司寂光着被掐出几个红指印的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 黑色的墙壁,巨大的镜子,透明的淋浴房。面前的洗手台上还放着他和左言刚刚用过的杯子牙刷。 无神地盯了许久,他双手捂脸低下了头。很快,一阵呜咽声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这他妈绝对是最后一次,司寂发泄般把头埋到双腿之间。 再也不会,为你哭了。 第5章 出来时,左言正坐在床上看电视,耳朵里还塞着两小坨卫生纸。他看见司寂时长舒口气,立刻笑着把电视给关了,表情丰富得跟个孩子似的:“怎么样,拉得厉害吗?” 司寂摇摇头:“还好还好。我以为自己要拉肚子,其实就是放了个屁。” 左言笑得前仰后合。司寂撇撇嘴,光着膀子坐到了床上。“你眼怎么红了。”左言问。从第一眼见面到现在,他身上那股闲适的味道就没变过。司寂盯着看了几眼,认真回答说:“……因为刚刚被你操哭了。” “那要继续吗?”灭掉手里的烟头,左言坏笑着爬了过来,抓住司寂的脚踝就把他摁在了身子底下:“这次不关灯。” 吊顶上的水晶灯上挂着好几十个彩色琉璃球:“照眼。” “没关系。” 左言汗津津的双手握着司寂的腰身,让他趴在床上背对着自己。司寂右半边脸贴在枕头上,眼神不停地往身后瞟:“你硬得可真够快的。” “你也太少见多怪了,”左言再次为阴茎套上避孕套,“再说,有你这翘屁股,不用勾引我我也能硬。” 司寂还没来得及反驳,肛口就被龟头顶住,瞬间被撑到最开。浑身炸起一股酥麻,他脸憋得通红,失声叫了出来。 左言揉着他的臀瓣,龟头很快顶进去一半:“是不是比刚刚有感觉了?嗯?” 司寂大口喘着气,感觉被撑开的不止是屁眼,还有全身的毛孔。 “因为刚刚你已经被我操开,开始发骚了……” 司寂真想堵住他的嘴。左岸的声线其实偏低,只是语气里总带着股明快的爽朗,能把一句调情的话说得比别人更色情。他的阴茎不可遏制地起了反应,左言见状一乐,说了句“你硬得也挺快”,随即往前一顶,整根肉柱全数没入了肉穴里。 接下来左言的动作变得轻缓起来。阴茎徐徐进出着肛门,避孕套被穴内残留的润滑剂浸得透亮。司寂被干得头皮发麻,扭动着屁股,穴肉把体内的阴茎箍得更紧。左言加快速度,时深时浅地干了起来。 “快点……使劲操我……嗯……好爽……”司寂嗯嗯啊啊地叫着,口水把枕套浸湿了一大块。插了十多分钟,左言抽出阴茎,把司寂翻过来,又从正面操了进去。肛口泛着白沫,被干得发肿,左言的阴茎也胀到了更惊人的尺寸。 “不错,比刚刚骚多了。”左言夸奖道,“不过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司寂正握着阴茎手淫,闻言抖着嗓子骂:“还、还他妈想要我多骚?”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留下一溜儿水渍:“像这样?” 他也不捂着眼了。薄薄的眼皮下,湿漉漉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左言。 左言抬着眉毛,一副被狗咬了的表情。他也不操了,直接趴在司寂身上闷笑起来:“你这哪里是发骚……这明明是肚子饿了好不好……” 司寂不干了,抬起双腿夹住他的背,使劲儿地拧。左言好容易笑够了,就着这个姿势狠狠干了几分钟,射了出来。腿顿时软了,司寂盯着左言带笑的黑色瞳仁,很快也把自己打射了精。 任凭司寂解释自己如何不饿,左言还是强迫着他穿上衣服,拎着他来到了大街上。 酒店就在市中心,周围四通八达,边上有不少饭店和小吃。大夏天的十点来钟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家来来往往聊天打屁,也没人多看他们两眼。 只是司寂自己心虚罢了。他穿着随身小皮箱里带的t恤裤衩,乳头蹭着纯棉布料也还是疼。屁股中间像是夹着什么,又像是要漏出什么,连带着腿也打飘。 默默瞟了一眼左言的裤裆,还真是宽松型的。无法想象他穿紧身裤又勃起的样子,那画面简直太美了。 就这么一路走着,左言七拐八抹地带着他来到一家火锅店。秋城人爱吃也爱喝,大早上有所谓的“早酒”。桌子上摆一个酒精小火锅,里头煮着自选的荤素,再就着二两小酒,就是一顿惬意无比的早饭;晚上更不用说,小火锅的生意比白日还好,这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多数都是学生,边吃边乐,汗流浃背也不自知。 拨开人群,左言安置着司寂坐好,自己一个人去点菜了。很快服务员把锅子端上来,点火,水开后往里头放了一大碟的包菜;司寂正要抗议,又一个服务员把一个热腾腾的锅放在了桌上,他够头一看:金针菇炖牛肉。 舔了舔嘴唇,装作没听到左言的笑声,司寂看准一块腱子肉,正要夹,却被左言一筷子拍开:“别找事儿,你还是吃点清淡的好。” 说着就往牛肉锅里放了两大勺的辣椒油。 “我操,人干事?要脸不要了?”司寂拍案而起,梗着脖子就差拼命了。 “谁刚刚说想拉肚子的?别以为没拉就是没事,还是小心点为好。”左言大口嚼着牛肉,指了指包菜锅,“年轻人偶尔也吃点清淡的,有好处。” 司寂忍不住笑:“说得你跟多大似的。” 左言只眨眨眼,不说话。 司寂不再和他争,乖乖盯着酒精锅。沸水很快把包菜煮得软趴,蒸腾出一阵诱人的香味儿。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家乡的味道。 直到这时,司寂的心才有些落到实处。 掏出静音许久的手机,他一边戳着包菜一边翻看。除了沈洛深发过来的二十来条骚扰微信,还有谢荣的一条短信和三个未接电话。 电话就不说了,反正短信内容很简单:人呢?为什么不在? 后方的肿胀感再次袭来。司寂挪挪屁股,看了左言一眼,尔后低头删掉短信顺带拉黑。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用到谢荣的,感情上,身体上,大概都可以同他告别了。 这时阴魂不散的沈洛深又弹来一条微信:“也该差不多了吧,给个评价呗?” 司寂筷子一滑,汤汁溅了左言一头。 托着腮帮子思考一会儿,他回到:“一个大写的屌字。” 各种意义上的。 第6章 这顿是司寂付的帐。左言看见了,但也没争没抢,只是最后出来时随手扔给他一包东西:“不知道你抽过没,尝尝。” 司寂拿起看了看,是盒外国牌子的迷你雪茄,包装得挺高档的。 反正顶这顿饭钱是绰绰有余了。 回到宾馆两人一起洗了个澡。两个大老爷们挤在淋浴间里共用一个喷头,怎么也有蹭到一块儿的时候。偶尔胳膊腿碰到了,左言压根就不在意,继续洗他的,倒显得一直暗暗以为他会趁机再来一发的司寂不好意思了。于是他放开膀子哗啦啦的冲,一改方才的拘束,左言抢了半天喷头没抢过他,只得哭笑不得地上外刷牙去了。 等司寂洗好擦好,左言已经盖着薄被在床上看电视了。枕着软蓬蓬的枕头,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他头发很短,只比板寸长一点,又黑又亮的竖在头上,显得人特别精神。司寂就不一样了,他妈就爱他这一头卷毛,怎么也不肯让他剪短。现在还好,只是脖子那儿稍微有点长,方便给他妈没事儿揪一揪;小时候就惨了,他都不敢跟卷毛狗站一块。 总之他一直认为头发和名字是自己人生两大败笔。还偏偏都是他插不上嘴的。 第4节 空调开得比刚才要低。司寂头上就是出风口,他打着寒战爬到被窝里,不自觉缩到了左言身边。左言拿过遥控器递给他:“想看什么自己换,我无所谓。” 电视上是少儿频道,几个小朋友正打着圈圈唱着《大公鸡》,可萌可萌。司寂平时不怎么看电视,心思也没在这上头,只说了句“随便”,就盯着看了起来。 等到节目播完,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两人共同评价了半天小朋友的表现,都有点口干舌燥。两人对视了几秒,还是左言动了,他从小圆桌上够过一瓶水,灌了一半又递给司寂才钻进被窝:“好了,喝好就睡吧。” 司寂灌得正爽,闻言呛了一下,瞪圆了眼睛:“这就完了?” 左言也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手顺着司寂屁股上的软肉和床单的缝隙伸了进去,轻轻一点,司寂“嗷”的一声弹了起来:“我操你干嘛!” “疼不疼?” “你看我像不疼的样吗?” 司寂眼眶子又红了。之前还好,这会儿他的菊花确实刺痛刺痛的。都赖太久没用过。 “所以说要悠着点。约个炮而已,爽了就好,没必要玩命。”左言说。 司寂张大嘴巴看着他。 “放心,以后我们再约,不急这一时。”左言低笑着捏捏他的小鸡鸡,动作不重但情色意味十足。接着,他替司寂掖好被子,哄孩子似的搂住拍了拍背,“睡吧。” 司寂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臊的。 黑暗中,他对着左言的胸毛,把沈洛深骂了一百万遍。 第二天睡到中午头,左言已经走了。司寂揉着脑袋看手机,沈洛深发微信说下午两点准时在酒店门口来接他。 沈洛深大司寂两岁,父母都是做生意的。这年头,但凡在街头摆个麻辣烫也比拿死工资要强,所以他家过得不差。沈洛深在临市读完硕士回家自己创业,开了个传媒工作室,如今不过刚起步。他买车的时候特地请司寂回来吃了顿饭。司寂挺羡慕的,感叹说做传媒这行挺赚钱的啊,都买得起五十万朝上的车了。边上,沈洛深的爸闻言呵呵一笑:“他就出了个保险钱。” 司寂想想也是,沈洛深的钱应该都用在泡小男孩身上了。 但不至于泡得脑子都进水了。 一钻进车他就抱着沈洛深的脖子掐,沈洛深又要保持发型不乱又要保证小命不丢,半天才挣脱开来。司寂点了支烟,冷笑着说了昨晚临睡前的事,把沈洛深笑得不行不行的:“妈呀,你表现得也太饥渴了吧!看样子左言的大鸡鸡真的勾住你了!” “你他妈不是说他档期难等吗!等来一次就干两炮?你驴我?” 沈洛深憋住笑:“那你还想他怎么样?昨天我问他干你的感觉怎么样,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原来你拉个皮条主客两边都要打分给评价啊。 然而司寂确实好奇:“他怎么说?” “‘很紧很可爱,就是不耐操。’”说完,沈洛深安慰他:“不过不要紧,多被操操就好了,马上你的菊花就含苞欲放了。” “含苞欲放你大爷。” 两人嘻嘻哈哈着,车很快驶到了司寂家的小区路口。 这个小区年代很久远了,灰色的水泥外墙,每家每户都私搭乱建,要么阳台伸出来一点,要么楼顶搭了个花棚。乱是乱,但街坊邻居都特别熟悉,很有人情味儿。和沈洛深拖着行李一路走到自家楼层底下,司寂已经和好多大爷大妈打了招呼。“人缘不错呀,”沈洛深调侃,“马上又是一波大姑娘的照片要送到你家了。”司寂虽然出柜,但那单指父母好友,旁人当然是不知道的。他长得好,性子也外向,不知是多少大妈心目中的女婿人选。 “那我能怎么办,贴个告示在电线杆上说我是个基佬吗?”一路爬到六楼,司寂气喘吁吁地:“等会儿在我妈面前不许提谢荣的事,懂没懂?” 沈洛深嬉笑:“那左言呢?” 司寂作势要踹他,奈何菊花抽了一下,只得悻悻收回脚,揉腿。 司妈妈是个热心人,看到沈洛深与司寂同来,忙活着出去买了一大堆菜。两人在家里干游戏干到六点多司爸从学校回来,才簇拥着他坐到了桌边。菜一样一样端出来,两人一唱一和把司妈妈的手艺夸得天花乱坠。司妈妈乐得又去做了个汤,才坐下来和大家一块吃。 “小沈你以后要多带带司寂,看他成天没个正经样子。上班说请假就请假,原因还是想妈妈,你说他害臊不害臊?”饭吃到一半,愁苦半天的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训话。 “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走歪路的。” 沈洛深今天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头发随意梳着,没有成吨的发胶也没有成米的粉底,清纯得跟个大学生似的。他每次来见司寂爹妈都是这副样子,哄得两老对他特别信任。 “从初中起你就特别照顾我们小司,以后你还要多费心。来来,多吃点。”司妈妈笑眯眯地用公筷给他夹菜。 你们要是知道他从我十几岁开始就带着我看gv进行性启蒙教育,就该拿着扫帚撵他滚蛋了。 司寂只敢偷偷吐个槽,面上一副受教的模样。饭还没吃完,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是条微信好友申请。 左言的。 第7章 左言的微信名字就是本名,很好认。他的头像是一张在车里戴着渔夫帽的自拍,笑得露出一口牙,眉宇间的阴郁被藏在帽檐的阴影里,整个人竟然显得十分阳光。司寂欣赏了一会儿,点开一看,居然没发过一条朋友圈。 差评。 左言发来一串电话号码:“我的号,你刚回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司寂咧嘴,飞快地回他:“那我先谢谢了。昨天那盒雪茄挺好抽的。” 左言发过来一个笑脸:“喜欢就行。” “等等,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们这就是朋友了?” “炮友炮友,就是能一起打炮的朋友。比起一般朋友可要亲密多了。”左言立刻回道。司寂都能凭空想象出他眯着眼坏笑的样子。 “……说得好有道理。” 无奈地盯住手机,司寂真有点无言以对。 他睡觉实在,小时候外边雷声震耳欲聋,把树枝劈断了他都醒不过来,所以今天左言什么时候走的他也毫不知情。前一天洗澡时换下的衣服干了,左言给叠好放在他的枕边。叠得并没有多规整,至少比起他妈差远了;但就是那样不方不正的,不知为什么看起来舒服得很。司寂盯了好几眼摆在最上面的那条内裤,才惬意地翻出雪茄吞云吐雾起来。 虽然只抽了半根就呛得不行,但比起这几天吸的烟,感觉好上太多。至少能尝出点甜味和苦味了。 见他笑得傻不愣登的,沈洛深凑了过来,特别不要脸地瞟了眼聊天记录。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汤,他小声说:“收敛点,你笑得有点太浪了。” 那边,司爸正盯着儿子的脸:“吃饭时候不要玩手机……跟谁说话呢,谢荣吗?” 司寂忙不迭地摇头:“不是不是,一个朋友。” 司妈妈白了老司一眼:“问那么多干嘛,现在几个小孩吃饭不玩手机的?小司算是不错的了。” 她这么一说,司寂倒真不好意思了。听话地把手机撂到沙发上,他又猛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糖醋排骨,脸撑得鼓鼓的。司妈妈没忍住,揪了一下他的小卷毛。 那边老司因为提到谢荣,表情还是酸溜溜的。司寂用余光偷瞄着他,对他的心思知道得一清二楚。至今,老司仍没能接受自家孩子被轻易拐走这个事实。虽然他们夫妻早已接受司寂出柜,但不等于说他们希望儿子就这么跟着对方跑没影了。要知道司寂从小就恋家,读大学的头两年只要有假期就会跑回来,没同学陪着也不要紧,怎么都要去大街小巷串一串,然后再精神抖擞地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学校。用司寂自己的话说,就是几个月不回秋城一趟就心空得厉害;老司倒觉得他像个气球,去外面疯着疯着玩瘪了,回家吹吹风就能瞬间膨胀起来。 特别招人疼。 但就是为了谢荣,司寂在认识他的第一个暑假破天荒没第一时间回来,反倒去了对方的故乡蓝城。蓝城风景秀丽,与开阔大气的秋城不同,那里以小桥流水著称。司寂在蓝城呆了半个月,夫妻俩想得厉害,但想着他是去了男朋友家里,也不好意思时时打扰。后来他们才知道,谢荣并没有带司寂回家,而是让他住了十几天的酒店,白天领着他玩,晚上各回各的住处。虽然说不能强求别人家的孩子出柜,但老司夫妇心里总积了点小疙瘩。他们拐着弯地问司寂在蓝城玩得怎么样,司寂大大咧咧,似乎完全没领会他们的意思。只说蓝城城是不小,但总觉得景小;景其实也不小,一道道拱桥横穿过河流,连结着城市两端。只是不知为什么,踩上去时,心里总是发慌,总要小心翼翼的。 老司教语文的,心又细,比两个司妈妈加起来还要多愁善感。他一听就明白,司寂这哪里是觉得景小,分明是对和谢荣的关系没信心。父子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司妈妈却当了真:“那是因为不熟。以后让谢荣多带你去几次,就不害怕了。” 就因为这件事,老司拉着司寂做了次长谈。两人喝着菊花茶,你一言我一语。老司说,我知道你从小就有主意,爸爸也不想老管着你。大方向我们替你掌控着,小差错你随便出,我和你妈替你兜着。 司寂就问他,我和谢荣这事儿是大方向还是小差错啊? 老司皱着眉头,分析了半天谢荣的家庭、性格和谈吐。这之前司寂和谢荣谈了半年多,他统共就见过谢荣两面。谢荣做事很周到,对他们也礼貌得很。可就是过于周到和礼貌,让老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凭着这些少得可怜的印象,老司尽量客观地跟司寂聊着,还要不时看看他的表情,担心自己是不是说过了。那天天黑得很快,老司脸上的皱纹在台灯下无所遁形。司寂心里酸酸的,发誓一定要好好经营这段感情,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让父母操心。 就因为这个,他暂时还不能说出和谢荣分手的事;即使要说,也得换个说法。 司寂乖乖地在家里猫了几天。期间帮老司换了个150度的老花镜,跟沈洛深一块儿组队坑了几把小学生,还跟妈妈一起逛了几次菜市场。他说自己把年假请完了,老司掐指一算,他这个年限的最多也就休五天。于是忙里忙外给他准备带走的吃食,他想阻止却找不到理由,简直毫无办法。 这天晚上他陪着两老一起坐沙发上看电视。里头播着《亮剑》,李云龙在屏幕里头嚎,老司在屏幕外头哭。司妈妈一边削苹果一边数落他,说看了七八遍了还那么激动,就不能矜持点。司寂正笑得不行,沈洛深的电话来了。 “宝贝儿,这两天想我了吗?” 沈洛深工作室接了个不大不小的单,忙活了好几天,听声音结果应该不错,又贱又浪的。 “有什么事快点说,马上我还得打水给我妈泡脚呢。” “放心,是好事。明天晚上来御城饭店,哥给你接风。” “又不是没回来过,还搞这么正式?”司寂声音大了点,正醒着鼻涕的老司回头看他一眼,吓得他赶紧跑阳台上去了。 “别给我来这套虚的,晚上七点,不见不散。白白。”哈哈笑着,沈洛深没等他回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第8章 第二天下午六点多,司寂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本来他是想打的去的,可正好在楼下遇到了下班的老司。老司听了他的汇报,二话不说把自行车塞给了他。 秋城夏天的傍晚很暖。不是说温度,是说天空和气息。成片的金色火烧云在天上着了火,空气里都是江边夹竹桃树捎来的苦香。司寂边骑车边不自觉咧着嘴笑,很快就到了饭店。 沈洛深已经等在那儿了。他一看见司寂推门进来就扑了过来,跟八百年没见过他似的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害司寂打了好几个喷嚏。 说是接风,怎么也要凑够一桌。沈洛深是土生土长的秋城人,性格也好,肯定不缺朋友。他高司寂两届,从初中开始两人就一个学校。从前聚会时沈洛深都会拉上他或司寂的同学,大家吃着喝着很能说到一块儿去。今天请来的陪客却很有意思:司寂一个都不认识,充其量只对其中一两个有些脸熟而已。沈洛深顶着他疑惑的目光,落座之后便开始依次介绍。直到他说完,司寂才恍然大悟:在座这七八个人全都是基佬。 还是长得不丑的基佬。 趁着热菜还没上来,他在洗手间里截住了沈洛深。反手关上门,他绷着脸问:“什么意思,你给我搞相亲大会啊?”绷了几秒又忍不住笑:“你也是厉害,能凑齐这么多。各行各业,各种类型。” 沈洛深在镜子里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得意又找打:“哥只是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你现在是单身,又准备留在家里,多认识几个人总有好处。” 司寂刺他:“你怎么知道我要留家里?” 沈洛深洗着手:“你去外边只是因为谢荣。现在谢荣没了,你还舍得走?” “别提他行吗,恶心。” “我也觉得恶心。不过你准备好怎么跟咱爸咱妈说了吗?” 提起这事司寂就头疼:“我爸把行李都给我打包好了,刚刚来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快递到谢荣家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怎么说?” “我说不用了,这么点东西我提着就行。结果他以为我觉得少,又说要给我多烧几碗扣肉。” 两人在洗手间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出来时一桌人都停下动作,盯着他俩。司寂长得帅个子高,比沈洛深就矮那么一点点;因为刚刚洗了把脸,手上脸上都沾着水滴。沈洛深就不用说了,颜值高到逆天,因为洗手间里闷热,此时额上挂着一头性感的汗珠。其中一个叫万全的年轻人最先打趣:“洛婶儿,你说要给我们介绍朋友认识,我还奇怪呢,平时不是带到酒吧里一起喝一杯就好了吗?原来这个特别不一样,就吃顿饭的时间你都忍不住。” 说罢他眨眨眼,一副我什么都懂你们不要再解释的表情。 司寂脑子一炸。回想自己方才尾形沈洛深进厕所的样子,确实有点猴急猴急的。不过主要问题还出在沈洛深身上。 沈洛深也被说得一愣一愣,回过神来他一挑眉,吧唧一口亲上了司寂的侧脸:“就是不一样,宝贝儿可是我的童养媳,从小搂到大,最近才表白。” 然后司寂给了他一后肘子。 沈洛深这么一说,大家反倒不信了。他用了几句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之后自罚了三杯。桌上瞬间热络起来,司寂是主客,就有人要敬他酒。司寂摇头,说不行,我开车了。众人遗憾,说他没诚意,转而开始攻击沈洛深。他们常在一起玩,关系好,加上司寂刻意表现得不怎么活跃,所以到最后,倒是沈洛深被灌得直不起腰。散场时其他人约好去唱歌,司寂让他们先走了,自己把沈洛深扔到沙发上,自他钱包里掏出信用卡结了帐。等沈洛深缓过神来,又吭哧吭哧把他拖到楼下。想了想不放心,给他爸爸挂了个电话。谁知老沈夫妇正在九寨沟旅游,不知是不是在篝火晚会上,总之电话那头闹闹腾腾,一片欢声笑语。无奈地放下电话,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沈洛深靠在他肩上傻笑:“你车呢?” 司寂哼了一声:“自行车,你坐不坐?” “坐,我搂着你腰,不怕……” 司寂摇头:“别,我怕把你摔破相了,你那些小情人不把我活撕了。”就着夜风他深吸口气:“找个出租车把你弄回我家算了,免得你晚上睡死了也没人知道。” 第5节 沈洛深又亲他一口:“还是宝贝儿最好。” 司寂黑着脸用手背擦脸。这时沈洛深电话突然响了,他捏着司寂的耳朵,说你帮我接。司寂从他屁股兜里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左”。 他心一动,划拉一下接了起来:“喂。” “……你是司寂?”果然是左言。他耳朵不错,一下就听了出来,“他呢?” “喝醉了,要死不活的。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我转告。” “你们这是在大街上?” “是啊,等着打的呢。” “哪个地方?我来接你们。正好我捡了样东西,顺带给他送过来。” 左言来得不慢。司寂和沈洛深坐在路边台阶上只吃了十多分钟的灰他就开着辆x5过来了。这时沈洛深正靠在司寂肩上睡觉,口水把他的衣服都给浸湿了。两人一起把他架到后座,司寂这才发现车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大热天里穿着一身薄款西装,半边脸被打肿了,嘴角挂着血。司寂吓了一跳:“我操,兄弟你没事吧?” 那人却没理睬,只皱眉看着左言,含糊不清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言打了个呵欠,指着沈洛深:“你要看医生,他叔开诊所的,正好。” “不去。” “去医院你分分钟上头条信不信?”左言把沈洛深摆好,然后关上车门,隔着车窗笑道:“再说了,你俩还能趁机培养培养感情。” “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男人看沈洛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司寂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要不是沈洛深醉得厉害,他一定老早把人摇起来逼供了。 没等左言再劝,沈洛深却突然开了口:“说得跟我会吃似的。你在床上不会扭又不会叫,以为我稀罕?” 司寂都不忍心看那男人的脸色。好在沈洛深是回光返照,说完就睡了。上半身不偏不倚正好趴在那人的大腿上。左言把他推到副驾驶上:“别傻看着,走啦。” 车径直驶到沈洛深叔叔的诊所门口。这个点早就关门了,不过沈叔夫妇俩平实就睡在二楼,方便。没多久卷闸门拉开,两人出来,司寂上去同他们寒暄几句,便与左言一齐把打着呼噜的沈洛深和受伤男人送了进去。 左言拿着湿纸巾擦了擦后座的血迹,然后转头问司寂:“着急回家吗?” 其实手机快被老司打爆了。然而看着左言下巴的胡渣,司寂鬼使神差地摇头:“没事。” 左言看起来高兴极了:“那走,陪我吃个宵夜去?” 第9章 车开了几分钟,司寂一直在对着车窗外发呆。 左言关了空调,把车窗摁了下来。司寂总算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样看得不是更清楚吗?”左言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着烟,“回来也有好几天了,还是看不够?” 风大,打火机老是灭。司寂双手拢着帮他挡风,摇着头说:“看不够是一方面。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我忘了,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赶紧想。通常这种都是要命的。”左言笑道。 司寂深以为然。 车子又拐了个弯,司寂眼睛一亮:“是要去红旗街夜市吗?小龙虾?”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开始嗡嗡嗡地震,拿出来一看,又是老司。司寂发愁地看着左言,嘱咐了一句别出声,便摇上窗户接通了电话。他表情太好玩了,跟赶赴刑场似的,左言只瞟了一眼便靠边停车,弯着嘴角用表情示意他慢慢说。 电话那头,老司的声音洪亮极了:“兔崽子,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和你妈都快急死了知道吗?!”然后司妈妈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啊小司,出去喝酒也节制一点,玩归玩,不可以不接电话啊。” 已经十一点多,《亮剑》都播完一个小时了。司寂当然心虚,可他答应了左言便不会轻易爽约。抓着车门扶手他表情纠结地扯谎:“沈洛深喝醉了,我晚上就在他这儿睡了。” “喝醉了?严重吗?你呢,你喝了多少?” 闻言司寂的表情镇定下来:“我说我开车了,一滴都没喝!” “儿子真棒。”司妈妈夸奖。 马上又换老司:“那行,你好好照顾着。对了,可一定要把我的车放好啊!” 说完他又嘱咐了好几句才挂断电话。司寂安静了三秒,随即目光炯炯地盯着左言,脸蛋憋得通红:“——我操!快快快!回饭店!老司的车!” 陪了他二十多年的凤凰二八大杠,大转铃加纯牛皮老三簧车座子。丢了它就丢了老司半条命。 后果比让他知道自己宝贝儿子扯谎去和男人约炮还严重。 等等……约个屁的炮,吃宵夜而已。 司寂摸着被老司吓得砰砰跳的心脏,默默送了自己一个呵呵。 夜风里残留着白日阳光的热气,吹得司寂卷毛乱飘,十分之飘逸。 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盯着左言宽厚的背,他又沉默了好几分钟。 刚刚在饭店门口,司寂对着自行车直犯愁。太晚了,附近又没有居民区,车子放哪里都不安全。最后左言拍板,他的x5找个停车位先放着,两人骑车上街。 可这好像并不是个特别机智的主意。 左言一双大长腿悠闲地蹬着车,嘴里还哼着小曲。《漂洋过海来嫖你》。不。《漂洋过海来看你》。 “怎么不说话?”敏捷地绕过一块小石子,左言回头看他,一头黑发被吹得竖起,露出漂亮的额头,“还是屁股硌得疼?不行你别叉着腿坐,横过来。” “你是想让我变得再少女一点吗?” 这年头街上自行车不少,但这么老的车确实少;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这么坐着的更少。司寂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老司也是这么骑着车送他上学,风雨无阻。他的腿被车轮子绞烂过一次,还间接导致了一场家暴。当然,挨打的是老司。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笑了,左言又回头:“高兴什么呢?其实你这样还不够少女。”指指车前大杠,他道:“你坐这里试试,这才是二八大杠的精髓。” 司寂被噎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左言憋着笑,肩头不断耸动,衣服上的柠檬味也随着南风钻到了司寂的鼻腔里。 挺好闻的。 买了两斤麻辣小龙虾,一盒螺蛳肉,两大袋烧烤,两人又蹬着车去到了江边。司寂负责拎吃的,左言顺着江坡上的土路一直把车推到了大坝顶上。 看着他脖子上的汗,司寂这才觉得不好意思:“换我来吧。” “没事,挺好玩的。”翻过水泥护栏,左言把车接到那边,又打着手机灯找了片干净的草皮,席地而坐,“来,吃吧。” 司寂四处看了看,隐隐约约在草丛里发现了好几对情侣的身影。夜晚的江边风大凉爽,安静隐秘,还有点小资情调,确实是个约会的好去处。坐下来,望着江对岸零星的灯光,他拿起一串羊肉咬了起来。 左言开了一罐啤酒给他:“喝吧。”指着二八大杠,“没关系,待会儿我开车。” 司寂笑得一口肉差点呛到嗓子眼里。接过酒灌了一大口,他道:“原来你也喜欢来江边啊。” “秋城人谁不喜欢这里?我小时候有次想看日出,半夜两点多就跑过来了。” “挺浪漫啊,陪女朋友?” 左言正拿出一次性手套往手上戴,闻言失笑:“要陪也是陪男朋友吧?”没等司寂开口,他继续道:“不过那天没有,我一个人来的。” “那你看到日出没啊?啧啧,原来你也有颗少男心。” “谁没年轻过啊?那天太困,我睡着了。”左言凝神想了一会儿,眼神飘得远远的,“第二天是被太阳光照醒的。虽然没人知道,但还是挺丢人的。” 司寂喷笑。 两人说着讲着,半个多小时就把东西一扫而光。收拾垃圾的时候司寂突然一拍大腿:“我操,忘了问你沈洛深的事!刚刚那哥们儿是谁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左言替他打着亮,闻言抬头:“你跟他关系好,回头你自己问他,现在我们该谈正事了。” “什么啊?” “吃了野餐,有没有兴趣再打个野炮?” 左言喝了两罐啤酒,醉肯定不至于。但本就有神的双眼因为吃饱喝足,眼神在星光下更显撩人。 司寂第一反应就是四处张望。周围的小情侣们不知是嫌冷还是嫌晚还是按捺不住,总之都消失得没影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处于江堤的死角,边上围了好几株怒放的夹竹桃。看着眼前暗粉色的花朵,他突然想起老司小时候给他念的一首说夹竹桃的诗,其中有一句是“我若化龙君作浪。” 今晚有花又有江,难道注定是个特别浪的夜晚? “这……不太好吧?” 不对。这语气连他自己都能听出点欲拒还迎的味道来。 啊呸呸呸。 第10章 心照不宣,说的就是现在的状况。 江水微风,蝉鸣星光,还有野草和花香。这些意象加一块儿都够老司写好几篇散文的了。在这么美丽的夏夜,你应了一个男人的约。而且这个男人前几天刚操过你。 说事先不知道这是约炮,谁信。 面对着左言的目光,司寂轻咳一声,问:“……好吧,想怎么打?” 左言被他逗乐了:“当然要按爽了来。”边说他边脱下t恤,放到地上铺平。司寂见状,特别主动地坐了上去,然后昂着脑袋,等着左言的下一步动作。 左言又开始憋笑。司寂正吐槽他笑点奇葩,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左言个子高,身材也健壮,毫不费力地扛着司寂走了几步,把他放到了树干边。司寂震惊地问了一句“你干嘛”,然后裤子就被扒了。 捂着小鸡鸡,司寂靠在树上,兴奋里带着点心慌。他从前再浪也只在房间里,从没感受过这种幕天席地的刺激感。左言看起来倒是轻车熟路,捏着司寂的屁股,他蹲下,一口把他的阴茎吃进了嘴里。 小兄弟被包裹在温热的口腔中,司寂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左言吸吮着他的龟头,舌尖不断往马眼里钻。很快,司寂就被吸得酸酸麻麻,坚硬如铁。偏偏左言的手也不老实,摸他屁股的同时,另一只手又扣进臀缝里,对准肛门揉捏起来。 “好紧……没出去玩吗?”左言似乎有些惊讶,“这么乖。” 司寂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大概还是个骚浪贱,充其量就是比别的骚浪贱更蠢一点:“忙,没时间。” 左言笑笑,继续为他口交,手指也从容不迫地顶开肛口,向里深入。他半跪着,从肩膀到手臂的肌肉紧绷着,双眼微阖,性感极了。司寂被闪了一下,阴茎不自觉向前顶了顶。左言大口大口地吞吐起来,司寂喘息着操着他的嘴,眼角爽得发红。他的身体逐渐敏感起来,江风仿佛变成无数只爪子抚摩着他裸露的下半身。此时,肉穴里已被干进了两根手指。但还不够。他不可遏制地收缩着肛门,想要得到多一些抚慰。 但就在他觉得自己要射精的当口,身下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手掌替代了嘴巴替他手淫,左言将他压在树干上,胸贴着胸。他也已经勃起了,阴茎把外裤顶出惊人的弧度。模仿着干穴的动作,他用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手中的龟头;同时抽出肛门中的手指,抚上司寂的眼睑:“睁开。” 鼻子里很快窜入一股骚味。是自己屁眼的味道。司寂正处在高潮边缘不愿被打扰,可左言语气实在强硬。不甘愿地睁开眼,下巴又被大手钳住,转向一边:“打野战必须要看景,”左言贴在他耳边说,“看看,美吗。” 当然美。秋城的长江在司寂心中是最美的。他少年时,不论高兴还是悲伤,失落还是忧愁,都会跑到江边来释放。沙石明明灭灭,草木一枯一荣。白天黑夜判若两处,四时景色各个不同。可它永远都在这里,不动也不曾改变。此刻的江面黑沉沉的,月光星光都被吞噬入怀。怔愣着看着一片模糊的江岸线,司寂颤了颤,射在了左言手中。 “真棒。” 亲亲司寂的耳廓,左言抱着他坐到了铺好的t恤上。高潮余韵未散,司寂双手撑地,喘息着说:“……你可真会玩。” “过奖过奖。”看着他的脸,左言不疾不徐地脱掉裤子,握住自己大到不科学的阴茎,说:“对着江面,把腿张开。” 他背对着暗蓝天空,眼神深邃,仿佛与夜融为一体。明明知道只是角度的问题,司寂却依旧觉得美到极点。身后是高高的石头围栏,重型卡车在江道上趁夜奔忙,整片大地都被颠得发颤。他听话地分开双腿,露出已经被手指干开的肛门。左言跪在草地上,渗着前列腺液的龟头顶在微张的皱褶处:“看着我是怎么干你的。” 肉穴很干,被插入时其实很有些疼。司寂亲眼看着粗长的阴茎消失在自己胯间,竟忘了喊痛。肛门被撑得满满当当,热烫难忍,全身上下都渴望着被操,被狠狠地操。 “你里面好热,有感觉了?” 第6节 左言缓慢地操干着肉穴,毫不掩饰脸上的好奇:“想让我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司寂浑身发软,差点就撑不住身子:“你好……嗯……好烦……” “想起来了,你喜欢激烈一点的。” 阴茎摩擦肠肉的频率顿时快了起来。左言抬起他的双腿快速抽插,顶得他屁股上的肉乱颤着:“从前和男朋友野战过没?” 耳边全是啪啪啪的撞击声,司寂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当然干、干过……” 其实谢荣这人生性严肃,在电影院牵牵小手就是极限,什么厕所play阳台play办公室play统统没有过。 “那被人发现过没?” “什、什么?” “想想,要是现在刚好有人路过,走到这边,看见你正在被我操,会怎么样?” “放什么屁——操,慢、慢点……” “他是会吓跑,还是觉得你那么骚,跟我一起来干你?” 司寂心头猛地一跳,肉穴剧烈地收缩起来,同时,巨大的快感席卷全身,生生从他眼角逼出几滴泪。 “浪起来了,”左言低笑,同时狠狠掐了一把他的乳头,“放松,别夹那么紧——” 他放缓速度,阴茎却胀大一圈,将肠道塞得更满。司寂颤着叫了出来:“使劲……操我,快点……” 左言始终挂着微笑,手却紧扣着他的大腿,血管凸起,几乎要陷进他的肉里。趴到司寂身上,他大力抽插起来:“遵命,干死你。” 第11章 司寂觉得自己快被顶穿了。 失神地看着天上,一大片星幕摇摇欲坠,好像被操得乱晃的不是他,而是整片天空。他的衣服被掀得很高,整个身体都被风吹得凉飕飕的。然而左言的阴茎太粗也太烫,干得他从内到外散发着热意,一点也不觉得冷。 “你身上好红,挺好看的……”左言的声线比方才更低,“看来我操得你很舒服。” 司寂抱住他的肩膀,让他贴住自己,在他耳边哼哼起来。左言体力很好,抽插的速度没有放慢半分:“怕被人听见?” 司寂不说话,只咬住他的耳垂,把声音压得更低。左言痛呼了一声,惩罚般抽了他屁股一大巴掌。被打的部分迅速泛出艳红色,司寂颤抖着,肉穴把左言夹得更紧。 “上次戴着套,没发现你里头这么软……”扳过司寂的脸,左言给了他一个深吻,有点遗憾:“又软又紧,怎么没早点遇到你呢?” 司寂百忙之中抽空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又被快感湮没。快射的时候,左言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乖,今天射你里头。” 软软地趴在他肩膀上,司寂被顶得溃不成军。他试着动了动,想找回点主动权,腿却软得跟块糯米糍粑似的。左言舔了舔唇边的汗珠,握住他的腰身上下抽动,睾丸啪啪地抽打着会阴。司寂咬住嘴唇也控制不住自己叫床的音量,肠道内分泌的淫水把两人胯下都浸润得湿透了:“快点……嗯……我要受不了了……” “很快。”左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声音里全是情欲。 “快射……快点……”司寂也快要高潮了,他紧闭着眼套弄着自己的阴茎,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自己体内粗壮的肉柱上。左言又操了好几分钟,龟头才突然涨大,抽动着射到了司寂体内。司寂的呻吟里顿时带上了哭音,也咬着嘴唇射了。 左言喘了几口,擦了把汗,看着司寂红得发烫的脸笑:“很舒服?” 司寂嗓子是哑的:“……嗯。” 第一次约时感觉还不是特别真切。这次他真认为沈洛深对左言的评价一点都不虚高。 “别光嗯啊,说点实在的。” 司寂懒得再动,就靠在他脖子上不吭声。 歇了一会儿,左言替他整整汗湿的卷毛,又道:“刚刚你叫得太大声没注意,栏杆那边路过一个人,看了我们半天。” 司寂一口气没提上来,我操了一声连忙转头。阴茎从他肛门里滑出,带着还冒着热气的精液。感觉到大腿根部的热意,司寂不自觉缩了缩肛口,眼神却还是不停往栏杆那边瞟。左言顺势把他掉了个头,撸了几下阴茎,又从后面顶了进去。 司寂闷哼一声趴倒在地上:“你他妈干嘛!” “干你呀。”左言用食指蘸了点肛口旁的精液伸到司寂嘴边,“闻闻,里面还有你的骚味。” 司寂头皮要炸:“歇了吧,你不是说……嗯……我操你轻点……你不是说有人吗……” 左言发出一阵低笑,表情惬意地干着他:“你真有意思 。” 快感又从身体内部蒸腾开来。司寂软成一滩水,只顾着哼哼,半天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骂道:“我操,你骗我!”他挣扎着往前爬,想要把体内的鸡巴给扯出来,左言边笑边抓着他的屁股往自己这边拖:“乖一点,别跟个小狗似的乱爬。” 又是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司寂听得浑身都软了,也不再想别的,随他去了。 总共干了三炮,结束时已经凌晨三点多。司寂光着下半身瘫坐在地上,苦着一张脸,一副我今晚就睡在这里的表情。左言叹着气帮他套好衣服,又给自己穿戴整齐,才扶着他站了起来。 该回家了。那么问题也来了。司寂打着呵欠指着二八大杠:“我不管,屁股疼死了,打死不坐。” 左言也有些为难:“要不然我扛着你,你扛着车?” 司寂耷拉着眼皮:“呵呵。” 左言把车送到围栏那边,又半抱着把司寂扔过去。他两腿跨坐在车座上,指着前面的大杠,嘴角翘得老高:“那你坐这儿?没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司寂没力气跟他贫,一心想着回家去。他家离这边近,其实忍一忍就过去了。露出个得意的微笑,他在左言惊讶的表情下艰难地爬上了车后座,然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把左言脑袋掰正,让他目视前方,司寂道:“喂,骑稳一点啊。”说完便搂住左言的脖子,下巴顶着他的头顶,说:“左司机,开车。” 街上人很少了,只有两排明黄色的路灯还兢兢业业地亮着。左言骑得慢,饶是姿势特别不舒服,司寂也有些昏昏欲睡。左言不停地跟他说着话,他也没怎么听进去,心里光想着自己那床白天才晒过的被子了。一股子新鲜螨虫味儿,可好闻了。待会儿开着空调再钻进去,把它这样卷再那样卷,一定爽得不行不行的。这想象太美了,迷糊中司寂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到了家,心里高兴得很,于是实在忍不住,发出了几声浪得要命的笑声。 左言感到头顶的震颤,愣住,然后笑着闭了嘴。 第12章 老司大早爬起来,一进卫生间就被吓了一跳。 小区太老,两室一厅勉强够他们三口子住的。司妈妈成天想着怎么节省空间,可地方就这么大,二十多年下来,就连卫生间里也堆积了好些杂物。洗衣机上还堆着前一天超市打折买来的四捆卷纸,老司勉强只能看见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在镜子面前拧来拧去。 他拍着心口叫道:“儿子,你干嘛呢?” 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司寂赶紧把扯到胸口的睡衣拽下来:“爸!你再是我爸进来也要敲门啊!” 老司眯着近视眼,脸上全是疑惑:“你昨天不是睡小沈家吗?我的车呢,停车棚了吗?” “停了停了。”司寂咳嗽一声,“钥匙我给您放在茶几上了……早上有课啊?” 现在不过六点多钟,司寂几乎没怎么睡着,想象中抱着被子蹭来蹭去的美好场景也根本没实现。江边蚊子太多了,打炮的时候没觉得,洗澡的时候一淋上热水,就开始钻心的痒。司寂边洗边挠,同时要把屁股里的精液弄出来,简直苦不堪言。最难受的是他还不敢出声,司妈妈不提了,司寂睡觉像死猪就随她;要是把司爸吵醒了,凭他的睿智一定能看出点什么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实在忍不住,奔到厕所给自己验伤顺便抹风油精来了。 老司上下打量着他:“知道吗,每次你问我废话的时候,就表示你干了亏心事。” 司寂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啊?” 他长得像妈妈,全身上下唯一继承了老司的只有身高和头发。只是老司的发际线如今已经退无可退,所以一般人真看不出他原来还是天然卷。司寂一直不明白自己老妈怎么会看上老司,毕竟卷毛配上国字脸和傻大个好像放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主流审美。此时老司的傻大个发挥了优势,一个跨步走到司寂跟前,他焦虑地问:“说,最近是不是和谢荣出问题了?” “啊?” “啊什么啊,”火急火燎地挤着牙膏,要迟到的老司嘴里不停:“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这几天你都没跟他打电话吧?每次你回家,哪个晚上不跟他打半天电话?” 司寂突然很想穿越回去把那个打电话笑得跟打雷似的自己毒哑巴了。 “现在都不流行打电话了。”他打着哈哈,“爸你想太多了。我一夜都没怎么睡好觉,现在得补眠去。” 说着他步伐镇定地走出了卫生间,绕过沙发,茶几,电视柜,回到了卧室。 十多分钟后,他听见老司的脚步远去又回转,说话声音低得跟做贼似的:“乖儿子,晚上趁你妈出去跳舞,我们爷俩谈谈?” 司寂笑着应了一声。 说是请的年假,其实他已经跟老总递了辞呈。他在一家广告公司里当策划,规模不大,但氛围很好。整个公司里就老总一个人为着大家的口粮担心,其他人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说实话,他也挺舍不得的。但人过一世不过图个安稳。能最大限度给人安稳的就是家。从前他把在海城的那间三居室,把有谢荣在的地方当做家。失去了这些,海城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繁华到虚幻的陌生城市。他清楚自己恋家,分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回家。只是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事,所以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窝了两天,如果不是沈洛深连夜赶来,他不知道还要犹豫多久。 这两天他窝在家里,露出的马脚自己都不好意思数,老司有疑问实在太正常了。靠在床头深思,他拿过许久未动的手机,戳沈洛深:“什么样的分手理由看起来最正常最不伤害人?” 几分钟后,沈洛深回:“……长得丑?” “滚。我爸晚上要跟我约谈,我准备跟他说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说你因为菊花不干净所以被甩了?” 司寂差点就把手机摔了:“你他妈给我正经点!” “那你就说谢荣满足不了你,鸡巴那么多,你想再试试。” 真是日了狗了。 司寂又开始烦躁地挠胳膊挠腿,脑子还钝,想来想去没有个结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他摸着手机一看,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同时上面还有好几条未读微信,有沈洛深的,也有左言的。 屋子里都是风油精味儿,呆呆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他窜起来打开窗户,才又趴回床上看信息。左言说,昨晚上那一炮太随机,忘了戴套,问司寂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司寂夹了夹屁股,觉得还行,于是回道:“没事,睡得挺香的。” 凌晨的小区很静,他俩如入无人之境。司寂难受得很,整个人都几乎趴在左言身上。为了防止他掉下去,左言一只手攥住他一条胳膊,单手骑着车。 问楼号时司寂清醒了一瞬,发现他们俩的姿势有些不对,嘟囔着说:“好硬,我疼。” 听见左言的笑,他又更清醒点:“操……我说的是你的头发……” 完了等左言把车靠在花坛边,把他从车上扛下来,又昂着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的是你头发硬,硌得我下巴疼。” 左言拍拍他脸,去车棚把车放好,转回来时司寂正坐在花坛上打盹。替他拍掉衣服上零星的草屑,左言蹲下背着他,一步一步把他送到了六楼。 除了年轻时的老司,还真没男人背过他。司寂不得不表示有点感动。 盯着手机,他又发出去一条微信:“好想付钱给你啊。” 左言:“……什么?” 司寂自己被自己逗乐了,埋在枕头里笑了起来。 第13章 说给钱那是笑话,只不过是自己和沈洛深之间秘而不宣的一个玩笑。他不是买春的客人,左言也不是出卖肉体的mb。没哪个mb做生意要请吃饭还要背雇主上楼的。 和左言说了声有事,司寂摸到厨房,倒了一杯凉白开灌下肚,顿时清醒了许多。看着屋顶上擦了好多次都擦不干净的黄色油烟,他突然很好奇左言和别人约炮时是怎么样一副表现。是不是也是和自己相处时一样周到体贴,比关系随意些的情人更像情人。 想着想着他笑了一声,正好让开门进屋的老司听到。老司擦了把汗,把手中翻得发黄的课本放到茶几上:“起了?你妈跟她老姐妹逛街去了,在外面吃。” “那我吃什么呀?”司寂瘪瘪嘴,小眼神期待地看着老司。 老司笑着挥开他:“出去,别在这里碍事……我给你弄点面条吃。” 第7节 “好。” 司寂应了一声,却还是站在厨房门口,斜倚着门,笑眯眯地看着老司忙碌的背影。退休前司妈妈是普通工人,站流水线那种,每天从早上七点工作到下午六点。司寂没上学的时候还好,扔到工厂的托儿所,中间休息时可以去搂一搂抱一抱。念小学时学校离家太远,跑来跑去怕他吃不消,老司夫妇咬咬牙,干脆让他住到外公外婆家,那儿走到学校不到二十分钟。可司寂懂点事了,外公外婆再疼也不干,想家。有次周五晚上司妈妈去接他,看到他蹲在门口一边抹眼泪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来的方向。边上好多孩子在跳房子打弹子玩一二三木头人,叫得热热闹闹的,可他竟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小脸蛋上全是委屈和期盼。司妈妈流着眼泪,当即决定每天接他上下学。印象里妈妈为了赶时间,下班时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套着脏兮兮地蓝色工装穿过一条条街巷。自行车一路骑下来,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似的。老司心疼娘儿俩,也从南城的一所名校硬是转到了市区的普通中学,为此差点跟教育局领导打一架。司寂小时候不觉得什么,只为自己能和父母天天在一起而高兴。大一点才明白,父母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难。 大概只有父母才能做到这样。为了你的几滴眼泪,就能下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 “爸,你白头发好多了啊。”几缕西晒太阳顺着窗边的灰尘照到老司头上。这角度和光线太不友好了,司寂觉得老司突然老了十岁。 “我头发这么少你也能看出来啊?”老司笑说。油热了,放上番茄和肉丝过一过火,香味顿时飘散到整个房间。老司打了个喷嚏,连忙把窗户再推得大一点:“离远点。”看司寂仍旧研究着他的头发:“‘不斑白,不知道。’白头发是智慧的象征,人年纪大了,懂的总比年轻时候多一点。” “懂,懂,所以我要听您的话。”司寂笑了起来,看起来乖巧得很。他帮着老司把面条端到客厅茶几上,两人就着榨菜吃了起来。老司先开的头,问题也是单刀直入,让司寂说说和谢荣到底怎么一回事。 其实司寂压根没想好怎么说。这事儿太难了,骗得离谱了心里过意不去,照实说又怕老司难过。脑袋碰到这个问题就跟碰上一道墙似的,主动绕过,结果回家快一周了也没一个结论。现在问题挪到眼前了,他反倒是突然有灵感了。用筷子卷着面条,他有些唏嘘地说:“感情这东西,真不是想象里那么一成不变的。” 老司夹了根最粗的榨菜扔他碗里:“怎么说?” 司寂开始编,说自己和谢荣的性格合不来,一个内敛一个外向,一个处女座一个白羊座,怎么都配不到一起去。老司煞有介事地点头,说是,他在网上看到过,处女座跟什么座都合不来。司寂笑得喷了几根面条在桌上,擦干净后继续编:他们彼此都觉得对方不合适,试着磨合了半年多仍旧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感觉,所以就和平分手了。 老司说,前阵子你还跟我讲谢荣生日快到了,要给他一个惊喜呢。 是啊,准备下血本上演制服诱惑呢。 司寂说那只是随口说说,毕竟那么多年了嘛。但是呢,感觉不对就是不对,不爱了,就没必要再做那么多了。 老司吃面条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司寂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大口大口喝掉最后一口面汤:“真好吃……我再去盛一碗。” “等等。”老司说。在司寂起身时,他又问:“那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和你妈?” 司寂端着碗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着他撒娇:“这不是怕你们骂我太草率了嘛……” “现在说我就不骂你了?四年,你有几个四年?我最烦人说性格不合,什么样的性格才算合适?我和你妈,我不爱说话,你妈爱唠叨,不也照样过了那么多年?我都被她打破过头,也没想过要和她分开。你倒好,一句轻飘飘的‘性格不合’就分手了,这还叫不草率?” “您这不是挺爱说话的嘛……”司寂也不去盛面条了,挨着老司坐下来,他语气诚恳极了:“现在都这样了,您就接受了吧。也没规定说谈恋爱不许分手呀。” 老司不说话,脸憋得通红,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天花板,盯着电视机,盯着地上瓷砖的图案,就是不看司寂。司寂心有点酸,也没有一点底。 “我再想想。” 丢下这句话,老司端着两个碗去了厨房。 其实他们俩都知道没什么可想的了。 晚上老司把自己锁在小卧室里备课,司寂没打扰他,蹲在房间里玩游戏。可手气不顺,老是被爆基地,气得他恨不得跟队里的傻逼约父子局。 不过当然是没约的。晚上九点来钟,老司喊司寂出来,塞给他十块钱:“工作你是不是也辞了?” 司寂眼睛一亮,觉得有戏:“是啊,我这几年想家都想疯了!” “省考你赶不上了。市里的公务员考试刚开始报名,明天你去照个相,报名。” 司寂头开始一蹦一蹦地疼,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 “边复习边找工作,两头总得先挂一头。”老司说,看样子他考虑了很久,“以后找对象,有个正经工作人家也不会嫌弃你。” 司寂愣愣地没说话。他从前的公司确实时常拖欠工资,老司知道。 “那我先去接你妈了,她肯定又在广场上跟人聊天忘了时间。” 老司拿起茶杯,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照个相十块钱够了,你好久没回来,别被宰了。” 司寂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皱巴巴的十块钱。 连100块都不给我。 第14章 朋友当久了,有些时候难免心有灵犀。 睡到十点多,司寂吃了碗早堂面,踩着人字拖坐公交去了沈洛深的工作室。写字楼看门的刘大爷跟他熟,看见他笑得脸上都是褶子,说你怎么回家了,稀客呀。 司寂递给他一支雪茄,替他点上,说大城市太难混,还是家里好。刘大爷拉着他唏嘘好久,又研究了了半天手上的雪茄,正谈到自己在外地成家的女儿,沈洛深就从电梯里出来了。 看见司寂他眼睛一亮,整整衣服走过来捶了司寂一把:“想着你该睡醒找我汇报情况来了,果然碰上了。” 司寂揉着鼻子推开他:“离我远点。” 天天喷那么香,也不知道勾引谁。那些零号哪个不是一看见沈洛深就腿软,他根本犯不着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司寂还挺怀念高中时代的,那时候沈洛深和大家一起每天穿着蓝黄相间的校服,喷一次发胶就被年级主任训一次,训一次就在学校里传一次。司寂的教室跟他隔着两层楼,听到消息后就在课间操的时候跟着一群女生一起在楼梯口堵他,就为了在第一时间嘲笑他被强行梳回三七分的头发。 他们年级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可以一个星期不洗脸不梳头,头上的头皮屑跟椰蓉粉似的。能为沈洛深随身带把梳子也真挺难为他的。 不过沈洛深什么发型都好看,憋着一肚子气从楼上下来的样子尤其招女生喜欢。其实他爹妈颜值并不算特别高,但沈洛深上辈子估计拯救了哪颗小星球,长相偏集合了爹妈的所有优点。个子高,条子正,五官跟一刀一刀刻出来似的。尤其眼睛和嘴巴好看,眼睫毛不翘,但长得戴眼镜能刷到镜片;嘴角总是翘着的,不说话都像是在笑,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司寂是基佬,照说有这么个极品在身边早就该动心了,但偏偏就是不来电。他俩也不是没想到试试,但只要一凝视对方的眼睛就想笑场,别扭得跟乱伦似的。 “又笑得那么淫荡。” 写字楼边上有个星巴克,两人坐在窗边,沈洛深捧着脸催他:“快讲讲,昨晚上怎么样?” 他不是没发微信询问司寂进展,奈何一两句说不清,司寂又忙着抚慰眼泪汪汪的司妈妈,干脆约了沈洛深今天谈。 斜着身子从屁股兜里掏出昨天那张票子在桌上摊开,司寂叹了口气:“还行吧,最后老司还赏我十块钱。” 交代完昨天的战况,沈洛深也没什么可说的。司寂和老司夫妇就是那种最健康最和顺的关系,什么都可以说,也什么都能理解。出于了解,哪怕猜到司寂没全说真话,也不会追根到底。这种关系是一天天凭借着耐心和沟通垒起来的,二十多年时间已根深蒂固,没什么能撼动了。 旁人也羡慕不来。 谈到十块钱的用途,司寂也如实说了,沈洛深笑得拍了好几下桌子:“咱爸真好玩,他多久没照相了呀!前两天我陪我姐去办离婚,照个离婚照都好几十呢。” 司寂张大嘴:“离婚?” 沈洛深口中的姐是他堂姐沈晶。沈晶温柔和善,说话小声小气的,儿子十几岁了从没跟人红过脸,脾气好得不行。 “不就那么些事吗,出轨,小三怀孕,头脑发热抛弃原配。男人有几个能管住自己屌的?” “沈晶姐还好吧?” “还行吧,这几天带着瑞瑞回我大伯家了。” “那还行……对,老实交代,前天晚上那男的是谁?” 司寂痕迹深重地转移话题,不过他也确实是好奇。沈洛深有意思,每个他新泡上的小男孩都会介绍给狐朋狗友,说对方是自己的男朋友。这么多年,沈洛深换了个多少个男朋友司寂也不知道,但但凡司寂放假回家,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秋城跟一线大城市比不了,奈何基佬特别多,沈洛深早就在圈子里混开了。一开始有个脑残粉管他叫“洛神”,叫着叫着就成了洛婶儿。沈洛深说他挺满意的,婶子就婶子吧,总比听到“洛神”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强多了。 摩挲着小指上的尾戒,沈洛深皱着眉想了半天:“哪个男的?” 司机不屑:“装什么装。” 坐直身子,沈洛深又开始玩手指,语气里都是玩笑般的指责:“说起来都怪老左多事,约炮就约炮呗,不好好干,非开车出来乱转。” 司寂眼皮颤了颤,笑着:“噢,然后呢?说重点。” “然后他就在街上遇到秦桥送正在被人揍。你说他烦不烦,英雄救美就救,正好拉走上了算了,非得塞给我。” “秦桥送?”莫名觉得耳熟。 “嗯。我的前前前……男朋友。忘了几个前了。”沈洛深哈哈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开公司的,最近好像老是上省台新闻。” 司寂恍然大悟,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新闻内容。具体的他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说秦桥送父辈做工艺品起家,发了大财,最近要在秋城下辖的一个县搞旅游开发。 从桌子底下踹了沈洛深一脚,他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那可是真·土豪啊!还不赶紧抱大腿!”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沈洛深一脸嫌弃,“他可烦可烦,能别提他么。”抿了口咖啡,他盯着司寂:“对了宝贝儿,你是不是要找工作?” “你想干嘛。” “到我工作室来呗。” 司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我还想再玩两天,不想那么着急。” 说到玩沈洛深就来劲。拿着手机他翻了半天,嘴角一直挂着淫笑。司寂等得快不耐烦了,他才抬起头:“宝贝儿,这几天我忙。忙完了,我们一起去空山钓男人去吧!” 空山酒吧,十几年来风风雨雨几起几落,历经无数次扫黄打非破而后立再来一次,如今是秋城最大的gay吧。 司寂嘴角一抽:“低俗。”而后又笑得眼都弯了: “不过我喜欢。” 第15章 为了安抚老司夫妇,和沈洛深聊完,司寂速速去老司学校门口找了个给学生拍大头贴的小店照了张相。就要了电子版,回去改了改像素,然后和老司商量了半天,选了人社局的一个岗位报了名。 司寂从小到大成绩都一般般,唯独语文还不错。语文不错也不是因为他有天分,而是因为老司每天耳提面命,天天督促着他的课业。说心里一丁点儿望子成龙的想法都没有那是骗人,但老司一辈子经历的挫折太多,没让他怨天尤人,倒磨出个豁达的性子。加上司妈妈从来是个知足的人,所以对司寂,最大的希望是他能成人,过得简单快乐就好。 这种想法在他出柜之后变得更加坚决。 司寂也能感受到这种变化。小时候他腿脚好,爱打架,不是没吃过亏,最严重一次让对方用玻璃划伤了眼角,老司他们吓得几夜没睡着觉,一边照顾一边训他,还赏了他好几下扫帚炒肉。后来他出柜了,老司难过得不行。觉得抱不上孙子很遗憾在其次,最重要是他觉得这条路不好走。他也不是没见过同性恋,司妈妈工厂里有一对女性伴侣,每天一起拉手吃饭生活在一起,四五十了也不谈婚论嫁,对此大家都心照不宣。但对于女同志大家好似比较宽容,对于男同性恋的说法就要难听得多。从前不觉得有什么,有人谈起就听听罢了。现在一想到这些语句将来会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他就心疼得不行。 做父母的帮不了什么,当然只能更关心他一点。好在司寂并不恃宠而骄,高三那年和初恋分手之后很是埋头苦修了一阵,考上了一本。四年下来没拿奖学金但也没挂过科,一点都没让老司再操心。 周五晚上沈洛深到小区来接他。司寂正要走,被老司抓住,递给他一大环保袋东西,说是让他带给小沈。司寂扯开一看,除了之前准备给他带走的吃食还多了好几样,扣肉粉蒸肉珍珠圆子,抽成真空包装码得整整齐齐。老司说沈洛深一个人住,平时也吃不好,这些就让他带回去,想吃的时候微波炉里转一转,权当加个餐。 司寂狠狠抱了下老司:“下次让他请您吃大餐。” 老司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这个就不用了。只是你别再像上次一样玩那么晚了。你刚回来想玩我能理解,但也要适可而止。”想了想,他又打了个比方:“要做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司寂快笑死了,说我耳朵又没聋,完了就在老司的笑骂声里奔下了楼。 沈洛深车里放着日文歌,为了照顾司寂特地窗户大敞。看见那一袋子肉他感动得快哭了:“我操,今晚不给你找个器大活好的猛男我都对不起咱爸这情谊!” ……他打不死你。 沈洛深穿着黑色翻领t和九分牛仔哈伦裤,配一双骚包的渔夫鞋,露出莹白色的脚踝。他踝骨很漂亮,司寂笑说,如果你是个零号肯定够人玩一年的。 空山不算太远,互相调戏几句,也就到了。 两人找了一个空位点了几瓶啤酒,又叫了瓜子爆米花对着聊起来。沈洛深就是大发光体,期间不断有人过来搭讪,他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嘻嘻哈哈几句就把人给打发走了。司寂后来干脆不说话,嗑瓜子磕得嘴唇都快裂了。 又送走一个,沈洛深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总算是记起司寂了:“宝贝儿,干嘛不吭声。” 司寂灌了一大口冰水:“我就默默看你装逼啊。” 沈洛深笑得特别勾人:“装逼也得有资本。刚刚那些都不是我的菜。” 也是。沈洛深的男朋友哪个都既年轻又漂亮。 司寂脑袋里莫名浮现出那天晚上秦桥送的模样。高冷款,第一眼看去惹眼的不是长相而是气质。现在想想长得确实不差,跟“漂亮”却不沾边,年纪也绝对小不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秦土豪的?” 沈洛深似乎很不解:“你干嘛老是提他?”眼珠子一转,他颇有意味地眨眨眼:“该不会是想老左了吧?” 第8节 这回轮到司寂弄不懂他的脑回路了。挑了颗不带壳的爆米花扔进嘴里,他道:“说起左言,他到底是干嘛的呢,我怎么从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啊。”沈洛深哈哈笑起来,“约炮不问出处,你弄那么清楚有必要吗?” 话是这么说,但司寂总归还是有些在意。他不像沈洛深,交个男朋友到分手时还只知道人家的外号,姓甚名谁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约炮,说矫情点,也是他生命里第四个操过他的男人。 还问都不能问了? 不过再说下去肯定会被沈洛深毫不留情地嘲笑。撇了撇嘴他不再多说,重又打量起酒吧的环境来。空山从前又旧又破,里面都是卖淫的鸭子,据说还出过不少事,吸毒的打架的没少过。后来换了老板,把鸭子全部赶走,做起了正当生意,说是立志于打造秋城最大的同志交友酒吧。这里环境不错,中间还有个小舞台,平时表演个唱歌钢管舞什么的,小打小闹也没人管。 “嘿。”沈洛深喊他。司寂回过头看他,他挑挑眉毛:“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门那边,左言正跟一个男人说着什么。他叉腿站着,双手插兜,脖颈弯出一个闲适的弧度。 好似觉察到什么,他抬头找寻一圈,沉郁的眉眼在看到司寂时瞬间变得灿烂,露出一个惊喜的微笑。这笑容极富感染力,他身边的男人也笑了,抓住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深吻。 酒吧里响起几声口哨,很快又被喧哗声淹没。左言舔舔嘴唇,搂过男人的肩 ,向司寂这桌走来。 —— 好像仍有姑娘纠结照相的事,楼主老家(三线)10块钱照相的很多啦,就是那种照相的小店,一块红布,一个凳子,坐上去,啪啪啪,洗一版就10块。 贵的也多,看上哪儿了。 文里头沈洛深说离婚照要几十块,大概是因为这种店都在民政局外头, 专门做这种生意,要离婚的也没人有心情还价了,打个离婚协议书也要几十块。 第16章 酒吧里光线并不暗。看清人脸足够了。 左言揽住的男人个子不矮,跟他几乎不相上下,头发往后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看清他的脸,沈洛深一口酒没咽下去,把自己呛了个半死:“咳……我操,宝贝儿,你这走的是什么运,这可是真是个——。” “闭嘴。”料想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司寂低喝一声,抓起一把瓜子堵住了他的嘴。沈洛深呸呸几声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但眼里戏谑之意却止也止不住。 膝盖抵住桌边,左言掏出烟分给两人,心情似乎不错:“好巧。来喝酒?” “嗯。”司寂不冷不热地应着,却不是针对左言,“我好久没来空山,和洛婶儿过来坐一坐。” “介意拼个桌吗?”左言身边的男人看着司寂把烟放进嘴里,掏出打火机,弯腰递到他嘴边。司寂嗤笑,叼着烟往边上一闪:“介意。” 那人伸手,看样子想揉司寂的卷毛,但很快接收到警告的眼神,手自然地打了个弯缩回到身侧;但他眼里的喜悦毫不掩饰:“还是这脾气。”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他又点了一打啤酒,而后靠在司寂身边坐下,拢了拢桌上散落的瓜子,看向左言:“先喝几杯?” 左言的目光在他和司寂之间来回转悠。沈洛深伸手拽了他一把:“坐啊老左,我们兄弟也挺久没见了,叙叙呗。” 手肘子撑在桌上,司寂板着脸,玩着嘴里没点燃的烟。 左言开了瓶酒,仰着脖子灌了半瓶:“旭睿,你们认识?” 沈洛深拍着腿大笑起来:“何止认识!” 方旭睿嗯了一声,偏头看着司寂:“我们以前同校。”他穿着衬衫西裤,乍一看斯斯文文五官俊挺,是越看越帅那一种。偏头看司寂,他眉头微蹙,语气里都是试探:“小寂和左言……也认识?” 沈洛深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淫荡的笑声了:“哈哈哈哈哈……这个也是何止认识……”没等司寂发飙,他迅速拿过边上的骰子和筒子:“那么,既然都是熟人,就一起玩一玩吧。” 他提议玩吹牛,骰子玩法里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每个人都摇一次,按着顺序喊点数,上家报过之后下家如果不开,就必须喊出更大的点数,直到有人喊开为止。输了的当然就要喝酒。玩的途中,沈洛深不断对司寂挤眼。喝下第四瓶酒,司寂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发微信:“你想搞毛。” “玩嘛。这可是跟初恋情人命运般的邂逅,把他灌醉了扔床上,坐上去,想想就很带感啊!” “可他嘴巴上还沾着别人的口水,我恶心。” “没事,那人的口水你又不是没吃过。” “节操呢。” “都射菊花里了。” 他俩这动作太明显。左言碰碰沈洛深的肩:“说什么悄悄话呢?” “你也知道是悄悄话了,不可说,不可说。” 左言笑笑,也不在意。他显然是玩骰子的老手,看上去悠闲散漫,实际上一桌子人就数他喝得最少。无论怎么下套他都好像能看穿似的,恨得司寂牙齿痒痒。方才方旭睿点的一打啤酒根本不够喝的,司寂也不记得他们又续了几次单。期间几人还聊起高中的事,沈洛深说得最多,司寂最是意兴阑珊。毕业后方旭睿去了美国,第二年沈洛深张罗着建了校友群,全是当年混得熟的一群人,方旭睿当然也在其中。事后他不是没跟司寂解释过,都是一些“违逆不了家人”“为了前途”云云之类的屁话,司寂也懒得搭理他。头两年方旭睿回国,两人在聚会上见过几次,只是司寂烦他烦得厉害,自然也没有再叙旧情一说。之后几年他和谢荣谈恋爱,除了在群里还能看到一些方旭睿的近况,别的接触也几乎没有了。 哪里能想到随随便便出来玩一玩就能碰上。 真是谜之孽缘。 说实在方旭睿条件很好。当年沈洛深毕业,他接下校草这个称号也是名副其实。现在自己单身了,约炮能约到正在进行时的炮友和除了分手其他都还挺美好的初恋,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放屁。根本接受不了。 此时方旭睿是左言的下家,正轮到他俩斗智斗勇。司寂酒品还行,既不会化身接吻狂魔也不会狂吐一气。酒精只会让他放松,十分地放松。坐在茶几上,他一手撑脸,空出的另一只手点了点沈洛深的肩窝:“喂,知道吗,我也从来不吃回头草。” 这个点酒吧正上人,沈洛深的眼跟着闪动的射灯一块儿乱瞟着,压根没怎么在意地“哦”了一声。 正凝神思考点数的左言抬了头。司寂皮肤白,因为酒意上涌脸红扑扑的,眼里也泛着光,跟只乱拱的小奶狗似的。摩挲着下巴,他对方旭睿说:“抱歉,我想反悔了。” 方旭睿也正盯着司寂不放,闻言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司寂的目光却飘飘地又落到左言身上:“老左,你和方旭睿是准备开房去的么。” “原本是的。”左言扶住他乱晃的胳膊,把他刚拿到手里的酒瓶夺了下来。 “那你们俩都是一号,怎么办?噢,两攻相遇必有一受,我看好你。操他,狠狠地操。” 方旭睿脸青了一瞬,很快露出玩味的笑:“你说错了。我们是准备开房的,但是在那之前我们想要再找个……零号。” “那你俩跟我这耗什么时间……我操!” 反应过来的司寂一拳揍上了方旭睿的脸,动作丝毫没有因为酒精而迟缓。他得意地看着苦笑的方旭睿,恶狠狠地掰着手指:“嫌我当年没把你揍够是不是?嗯?” 随即他又看左言,用瞪的。 “我说过我反悔了。”左言咧着嘴对他眨眨眼,生怕他不信似的又举起双手:“……两分钟前。” “什么意思,不想3p了?” 左言看看表:“快11点了,我明天还有事,3p有点浪费时间。” 司寂吹了声口哨,跳下桌子绕到他那边,俯下身,冒着汗的鼻尖差一点点就要碰到眼前的嘴唇:“嗯。这次不打野战了。开房,刷牙,再干。” 左言在他脸上轻啄一下:“听你的。” 然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起身,离开。司寂像只小猴子似的蹦在前面,左言则不紧不慢,紧随其后。 沈洛深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野战?我操这么刺激竟然不告诉我!禽兽!”而后又看着沉默的方旭睿:“哈哈哈,你这表情跟那年我们揍完你时一模一样!” 半边脸肿起来的前校草:“……” 第17章 空山斜对面蹲着一辆警车,几个交警正盘问一个刚从车上下来的中年人。他喝得醉醺醺的,表情惶恐地握着其中一个小年轻的手,说今天老父亲八十大寿太激动,非得让他喝一小杯。年纪大了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真的就只喝了一小杯。 年轻交警看了看他手臂上的青色纹身,又打量一圈周围响声震天的夜店,毫不客气地拿过酒精测试仪:“吹了再说吧。” 左言摇着车钥匙,边乐边问司寂怎么办。司寂皱着脸摇头:“死也不打的。”完了他指指自己鼓起的腮帮子:“……我会吐。” 两人步行在临近午夜的街。周末,人多,满街都是迈着大步风风火火的年轻人。他们身上挂着新鲜的汗珠,笑得无怨无愁。司寂也一路走一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磕了药。 左言从后面搭住他,弹弹他的耳垂:“高兴什么呢?” 司寂斜瞥他一眼:“喝多了有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你别看我在笑,其实我心里正烦着。” 说着他极力想要皱眉以表示自己很严肃,但嘴角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上翘。愣住,他使劲揉着脸,揉完之后还捂住了几秒才放开,然后眼巴巴瞅着左言:“我还在笑没?”只是还没等左言回答他就自暴自弃了:“……算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还在傻乐。” “没事,傻得还挺可爱的。”左言安慰道。 司寂嘿嘿一笑,大力拍着他的肩,一副“我懂”的模样:“就是不耐操,对不对?” 左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其实还好,江边上那次好多了。唔,以后还会更好。” 菊花下意识一紧,司寂加快步子又走到了前头。偷瞄到左言正看向别处,他飞快抬手打了打自己的嘴。好在他害臊一向超不过五秒,很快便又重新陷入焦虑中。不为别的,就为了如何能在夜不归宿的时候毫无痕迹地对老司扯谎。 真是个恒久远的难题。 估计在嫁出去之前是没法逃避了。 左言看他一直顶着笑脸长吁短叹,好心地提醒:“你手机响了好几遍了。”顿了顿,他道:“……听,又响了。” 幽幽瞟他一眼,司寂咬着牙接听。老司的语气倒是淡定得很:“又不回来了?” 闻言司寂一个劲儿地点头,也不管老司看不看得见:“嗯,我们约了人打麻将。三缺一……爸你来不来?” 老司沉默几秒然后严词拒绝了他。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司寂撑着膝盖长出口气:“好了,现在我一点都不烦了。” 他笑得灿烂极了,汗涔涔的额头倒映着路灯的光:“扯谎好像也没想象那么难。” 左言失笑。 前面就是宾馆,司寂掏出身份证直奔大堂去开房。不一会儿,两人就站在了房间门口。 刷卡,冲进厕所,脱裤子,这套动作司寂统共就用了不到十秒。之后左言就听到了尿声和一道无比舒爽的呻吟。 啤酒利尿,其实司寂早就憋不住了。尿完之后他打了个颤,突然觉得无比空虚。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糟。 因为对老司残余的那一点点愧疚很快就被门外赤裸的左言轰成了渣渣。 左言背对着他,正弓腰脱着内裤,蝴蝶骨周围的肌肉隆起,泛着健康有力的光泽。他屁股上的皮肤比其他地方要白,臀大肌也要命的发达,就算弯腰也能看得出屁股很翘。 司寂早就见过他的裸体,只是酒精总会让人的五感变得比平时清晰。下巴上的黑色胡渣,眼角蜿蜒隐秘的笑纹,耳垂上一颗小痣,左言的脸好像比平时放大了一百遍。很快脱得干干净净,左言转了个身,垂软的阴茎和周围浓密的毛发也进入了司寂的视线。司寂抿抿嘴,不无恼怒地指责他:“看见我你竟然没硬!” 话音刚落他脸腾地就红了,特别想找根针把嘴巴缝起来。 “现在硬了。” 左言笑着把衣服扔到椅子上,顶着胯向他展示着自己半勃起的阴茎。颜色略深的棒状物蓄势待发,硕大的龟头向上翘起,看得司寂有些口渴。左言拉着他一同进了盥洗室,刷牙,洗澡,接吻。 他嘴里有带着薄荷香的酒味,司寂被热水烫得醺醺然,热情地回吻。他大力吮吸着左言的舌尖,与他交换唾液,紧接着把他扑倒在了床上。左言眼睛睁大了一瞬,随即放松身体,任由司寂在他身上扭动。司寂皮肤很滑,带着没有散去的水汽,两人胸膛贴着胸膛,不断地摩擦,直到两根阴茎都变得坚硬无比。 司寂脑子懵懵的,总觉得左言的口水甜丝丝的,比橙汁还好喝。吻了好几分钟,他意犹未尽地往他口中吹了口气,而后伏在他脖颈中间,小声抱怨着:“累死了。” 左言揉着他的屁股,找准臀尖最软的那块肉捏起又放下,重复了好几次,才沉声问:“还继续吗?” “屁话。不继续多浪费房间钱。” 虽然刷的是你的卡。 双手撑床,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爬起来,坐在左言大腿上俯视着他。“你的奶子硬了。”司寂的表情很痴汉,手不老实地捏着左言挺立的乳头,顺带扯了扯周围的几根胸毛。左言被他的用词逗得直笑。司寂捂住他的嘴,又说:“你知道吗,刚刚沈洛深讲,让我把方旭睿推倒,自己坐上去。” 左言抓住他的手,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但你很烦他。” 第9节 司寂另一只手够着了桌上的润滑剂: “嗯,不过,我觉得坐上去这个提议,还挺不错的。” 第18章 司寂的长相属于特别得大妈大爷喜欢的那种。单眼皮但眼睛不小,个子高背却挺得笔直。谁见了都会觉得这孩子既阳光又讨喜。 所以他晕乎乎色迷迷的样子特别有反差萌。 感觉到左言胸腔在不停震动,司寂不以为意地盯着手中的润滑剂:“紫色的,好应景。”又看看说明:“‘富含维他命e,呵护您的肌肤。’” 他斜咬着嘴唇摸摸屁股:“……也不知道菊花里的肉算不算肌肤。” 左言笑得都快压不住声音了。 挤出一坨放在指尖,司寂趴在他身上给自己润滑起来。他们脸对着脸,司寂闭着眼,面色酡红,时而发出细密短促的呻吟。起先他身体有些僵硬,当肉穴被破开的水声响起时,才软下脖子与左言交换了一个吻。左言咬咬他的鼻子,故意逗他:“……好想看你自己操自己。” “什么鬼,我的鸡巴又不会拐弯。” 司寂嘟囔着回咬他一口,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真傻逼。摁住后脑勺与跟他贴了贴脸,左言感叹:“真是鸡同鸭讲。” “喂别乱用成语啊,谁是鸡谁是鸭?” 司寂带着一副深觉受辱的表情,乱晃着脑袋用头发刺左言的脸。左言痒得不行,来回躲,奈何卷毛覆盖面积大,干不过,折腾半天只能使劲儿捏住他下巴:“好了好了,乖,我认输。” 司寂哼哼着甩开他,继续开拓自己的菊花。几分钟后,他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坐直了身:“我要开始了。”看他迷迷瞪瞪的,明明是要骑乘却弄得跟要开饭一样,左言觉得不怎么靠谱,就拿着避孕套给自己戴上,耐心哄着说:“慢点来,我不急。” 司寂瞪大眼:“可我很急啊。” 左言实在是抱不住笑意,偏头亲亲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你这样子太可爱了。”停顿几秒他又强调:“真想再玩你一会儿。” “去你的。” 司寂作势扬了扬拳,可惜没什么说服力;下一秒他就握住左言的阴茎,感叹了一声好大好粗的鸡巴,抬屁股,将翕张的肉穴对准了龟头。小幅度地扭着腰,他用屁眼来回与阴茎磨擦着,很快,肛口就被蹭成了艳红色,皱褶处滴滴答答落着汁液。 左言终于收敛住笑意。扶住龟头顶端,他腾出两只手指挤进肉穴。滑软的肠肉迅速适应了入侵物,紧紧将它们包裹起来。“还是紧。”他说,“需要我帮忙吗?” “能怎么帮?你——嗯——” 手指张到最大,穴口被撑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左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蠕动的肛门,挺了挺腰,龟头顺着缝隙一顶而入。司寂倒抽口气,颤声喊了出来。肛口诚实地传来撕裂感,提醒他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给操了。 可并不觉得抗拒。 龟头进得很浅。左言托着他的屁股,顶入,抽出,顶入,又抽出。每次不过深入一两厘米的距离,司寂却能清晰得知每一毫米的不同。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干裂了,酒精从无数破碎的毛细血管里往外蒸腾,肛口热辣辣地燃烧着。他无力地抓住左言的胳膊,把它们向两边推开,咬着牙一坐到底。粗得骇人的阴茎被彻底被肛门吞噬,即使他痛得快泪崩了,但因为姿势的关系,依旧觉得是自己占了上风。 “上风”?这两个字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脑子里?简直毫无道理。 太奇怪了。 他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迷糊又得意地瞥了左言一眼。左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要缓缓吗?” 司寂直接用行动给了答案。他挺直身体,背脊和臀部之间弯出一道漂亮的曲线。小腿紧贴着床单,绷紧脚尖,一前一后,小心用肛门吞吐着体内的阴茎。 不激烈,快感却强烈得让他心悸。 “玩得不错。”左言赞赏道。骑乘听起来简单,但要让上下两个人都爽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好学的。他将手放在司寂的膝盖上,十指随着对方的动作一前一后地晃动:“骑得我很舒服。” 司寂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他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体内不断被摩擦的前列腺上。前方的阴茎难受得厉害,可他根本腾不开手抚慰自己。他想停下给自己手淫,但腰部却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指挥着。“摸摸我。”好几分钟后他总算低头歇了口气,几秒过后,又开始前后晃动。只是幅度明显变小了:“快摸摸我……” “摸哪里?”左言向上重重一顶,司寂惊喘一声软在他身上。把人扶起,左言继续操着他,同时掐住一边乳尖向外一拔:“这里吗?” 司寂绷不住,真难受得哭了。眼泪顺着眼眶汩汩地往下落:“别,我疼。你停下,说了、说了是我自己动的——” “你累了,还是乖乖让我干吧。” 左言这样说着,却一点都不急着坐起来。他就着这个体位快速顶着腰,阴茎不断操到肉穴最深处。司寂前倾着,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躺在他的手臂上。左言抽插得极快,司寂的叫床声也从哼哼变成了纯粹的哭声。没过多久,左言感觉到腹部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是司寂射了。 他被操得失了神,肉穴急速地缩绞。左言抱着他翻了个身,分开他的双腿,又狠狠顶了几下,才射了出来。 司寂的腿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极力睁着眼,眼底发红,显得可怜巴巴的:“趴上来。” “……什么?” 高潮时,左言也有些走神。 “我叫你趴过来。” 司寂又说了一遍。他嗓子哑得不像话,酒给烧的。左言揉着他的腰,依言把脑袋伸过去,在离司寂还有两指宽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以为司寂要和他接吻。这孩子好像还挺喜欢跟他接吻的。 司寂用最后的力气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脸上一扯: “叫你不让我自己动……” 然后把鼻涕糊了他一脸。 第19章 司寂觉得挺得意的。毕竟左言一点儿都没生气,就起来跑洗手间去了。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见左言贴着他叹了口气。 不过他跟赶苍蝇似的把他撵走了。动作肯定可帅了。 四肢发软。在空山时他们啤酒洋酒混着喝,走走路又运动一场,后劲已经完全上来了。他翻身,侧躺着,捞过一个软蓬蓬的枕头抱住蹭了蹭,舒服得连毫毛都发颤。 除了菊花有点合不拢,什么都正正好。 他想起小学时做过一个梦。他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拿着两个气球,一个黄一个红,最普通的那种。突然之间风好大,吹起了衣摆吹乱了头发,吹着吹着气球带他飞了起来。他哈哈大笑着在空中俯视街道和人群,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棒棒哒。他飞到自家窗口,偷看老司和司妈妈肉麻地一起做饭,又飞到乡下奶奶家,看她坐在门口用搓衣板洗衣服。他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想飞多高就多高,全世界就数他最最快活。 多少年了,偶尔想起这个梦还是美滋滋的。 抱紧手中的枕头,他想着就这么一睡到底。 左言好像出来了。司寂眼睛没睁,隔空对着他来的方向哼了一句“我睡了”。隔了几秒他的胳膊被攥住,左言的手还是湿的;就着这个姿势他被翻得趴到了床上,然后听到左言的声音,好听得跟带了低音炮似的:“自己都选好体位了啊?” ……啊? 他掀着沉重的眼皮,在脑子里大致描摹着自己的姿势。光着,趴着。刚刚还在怀里的大枕头因为手软掉了,正垫在肚子底下。 最重要是菊花还张着。 真是好标准的后入式。 屁眼周围被按压着,用的应该是拇指。很快肛门被再次撑开,左言不知什么时候又硬起来的阴茎一入到底,顺利地操到了肉穴里。 “好软。”他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司寂没忍住,从喉咙里拉出一串长长的呻吟。左言不疾不徐地干着他,他脸皮发麻,牙关紧咬着,肚子往下一阵阵发热,好像也要硬。干了一会儿,左言拍拍他的屁股,抽空点了根烟。司寂大口大口喘息,直到第一缕烟味飘飘荡荡钻到他的鼻子里。 “我不行了——”他抓住床单,“你他妈快点射……” “没那么快。”左言深吸口气,依旧保持着几浅一深的节奏。 “我、我有点晕。”司寂眼前一黑,想要动一动,下半身的骨头却跟化了似的。越来越多的快感涌向下腹,一种和高潮完全不同的感觉也越发明显。扯过手边不远的烟盒子软绵绵往后一推,他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嗡似的:“……喂,我想尿尿。” 左言动作果然一顿。司寂正松了口气,他却连拔都没拔出来,一边干一边掰着司寂的屁股,让他正面朝上。枕头变到了腰底下,又是一个好标准的…… 等等。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腰被垫得隆起,滴着前列腺液的阴茎翘得高高的,白皮肤配上粉龟头,漂亮得很。左言灭掉烟,双手食指同时滑过他会阴两边。他指腹并不平滑,司寂几乎能分辨出他的每道指纹,全身过电似的颤抖着。被润滑剂和肠液浸得光亮的阴茎在胯间不断消失又出现,他的睾丸开始剧烈收缩:“我、我真的憋不住了……” 左言笑得痞痞的,轻点着他皮肤下的膀胱:“没事,尿吧,我不介意。” …… 司寂张嘴看着他,笑得都快哭了。 “我都不嫌弃你的鼻涕,也不会嫌弃你的尿的。”左言补充说。 眼神和语气真诚得让司寂差点儿就信了。 可他没精力再跟左言打嘴仗了,屁股里有多爽,小鸡鸡憋得就有多疼。他几乎咬牙切齿地想象着自己喷左言一身尿的场景,操,不就是凌空射尿吗,老子刚出生的时候也没少干过。 脑子里炸出阵阵白光,他觉得自己又想哭了。跟自尊啊痛苦啊没什么关系,纯生理上的。左言的动作什么时候停的他没发现,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腾空而起。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竟然被公主抱了。 抬头看,左言脸上挂着汗,睫毛随着步子一闪一闪:“逗你玩的。” 马桶前,他靠在左言胸脯上瞬间尿了个爽。 清澈的尿液跟加了压一般玩命往外喷,司寂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明明使坏的是左言,他却突然没胆子往后看一眼。 “可惜今天我也有点累,不然我可以帮你把尿的。”左言在他耳边说:“就是抱着你,真正把你操得尿出来。 听出他语气里的遗憾,司寂也觉得挺可惜的,脱口而出:“那下次吧?” “……看样子你真晕了。” 左言闷笑,然后把脸埋到他头发里。 把人扶回床上躺着,左言坐在床边,叼烟,说是要手淫。 房间里只剩下台灯还开着,司寂把被子裹得紧紧的,愣愣盯着眼前的侧脸。 左言弓腰,低头,微张着嘴,上嘴唇的汗毛被映成了金黄色。 过了两三分钟,他眉头微蹙,似乎有点不爽。司寂眨了下困倦的眼,半天才问:“怎么了?” 指着自己仍硬着的阴茎,左言说,没感觉。 司寂咬着下唇,呆呆看着他。 左言扑哧一乐,爬到床上,跪在他脑袋边:“还是你帮我吧。” 随即司寂便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自带阴影向自己罩了过来。 “放心,我没病。”阴茎重复摩擦着嘴唇,司寂觉得左言有点像在撒娇:“乖,张嘴,啊——” 啊你妹。司寂张嘴想要冷酷无情地拒绝,草莓味的龟头却趁虚而入,瞬间顶入他口腔。 “这里也挺软挺热的。你要是想睡也没事,张着嘴我来动,你别咬我就行。” ……睡着给你口?你行你上啊,no can no bb。 司寂觉得自己眼里的仇恨肯定都能化成实质了。 第10节 第20章 印象里,沈洛深一度很迷恋宿醉的感觉。 那时他在临市念大二,几乎每周末都会坐车回家找司寂玩。司寂那时是苦逼的高三党,也只有周六周日的晚上能抽出一点空。他们也不出去浪,就买上两箱子啤酒和一堆鸡爪去沈洛深家,边喝边扯淡。起先,司寂总是目瞪口呆地看沈洛深跟灌水似的干掉一瓶又一瓶。他还不爱喝罐装,只买玻璃瓶的,因为喝到兴头上随随便便往地上一砸就有一地的玻璃渣,声音还响还脆,别提有多爽了。 司寂那时小,劝他着劝着就把自己绕进去,开始陪他一起喝。他酒量一般般,半夜还要起来尿上五六次,第二天上学就难免浑身酒气昏昏欲睡,后来被老师打小报告告诉了老司,可挨了好几个小时的训。 沈洛深知道了就笑骂他傻逼,之后再也不肯喊他喝酒了。 中间隔了有一两个月,沈洛深回来只同司寂碰碰面,吃顿饭,然后消失不见。他还是那么帅,但是好像黑了又瘦了,没事还老爱发呆,呆完了就冲司寂笑笑,也不说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周末,沈洛深打他家座机说自己回来了,要请他去吃解放路上的印度飞饼。才开的,甩的时候得可好玩了,还有司寂最爱的菠萝味儿。司寂听了馋得要命,可那天正好和老司说好了要一起拉一下考试提纲,只能百般不舍地拒绝了。晚上十一点多终于弄好,恭送老司入寝,他偷偷摸摸给沈洛深打电话,想约他明天中午一起去尝尝。 可电话一直没人接,怎么打都没人接。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他蹬着自行车往学校走。那时候应该是十一月,天气已经挺凉了,街道两边的梧桐树也没因为夏天乱掉虫子而被砍,满地都是长得跟大星星一样金黄的落叶。司寂专挑叶子多的地方碾,碾着碾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沈洛深摔酒瓶时,酒瓶破掉的声音。 也不知怎么就拐了个弯,往沈洛深家骑过去了。 沈洛深一个人住。天刚蒙蒙亮,司寂趴在门上敲了好久,才听到他应答的声音。开门时屋里很暗,沈洛深脸色惨白,见到他来,笑得渗人兮兮的。司寂提着心往里走,没迈几步就栽了一跤。手在地上摸到一滩黏糊糊的东西,凑到眼前一闻,是血的味道。 他翻了个身窜起来,摸索着打开了灯。地上全是绿色的酒瓶渣,一大片血迹淌在客厅中央,跟凶案现场似的。转头看沈洛深,他抱着膝盖坐在门旁边冲着自己傻笑,血是从他脚上流出来的。 沈洛深说,喝醉的感觉真好。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世界末日了都跟自己没关系。他说你怎么来了,我刚刚起来找酒喝,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好疼,可是又没人管我。说着说着他无声地哭了,大冷天就穿着条内裤,光着两条泛着鸡皮疙瘩的腿。司寂没见过这世面,只能酸着鼻子连扶带背把他送到了沈叔的诊所。他看着沈洛深的脚被缝了好几针,又拐回去给他家拖地。拖把涮了四五次才把血给弄干净。 就是那时候他才发现沈洛深的踝骨确实挺漂亮的。 这次他醒了,一时也忘了自己身在哪里。 使劲儿撑开眼皮,在看到顶上吊灯的瞬间恢复了神智。转头一看,左言背对着他,还睡着。在脑袋里把昨天的事情过了一遍,他想着以后一定要随身带着针线,一喝醉就把嘴巴缝起来。 带着透明胶,用粘的也行。 刺目的阳光透着窗帘缝往房间里钻,他伸出手,五指张了张,才轻轻落到左言裸着的肩膀上:“醒醒,不早了,我记得你说过今天还有事要办。” 过了足有一分钟,左言胳膊才动了动,缓缓翻了个身。他眯着眼盯着司寂,声音慵懒又随意:“没事,我骗方旭睿的。” 司寂闻言又缩到被子里,下意识摸着嘴。左言抓住他的手在他唇上挠了挠:“想起来了?昨天你真睡着了,害我只能对着你的脸打飞机。” 司寂忍不住咧了咧嘴。说得跟他自己多委屈似的。笑完他正了正脸色,说:“昨晚上我喝得太醉了。” “怎么,想说昨天那个是世界上另一个你?” 左言好像完全清醒过来,利落地坐起身。他还裸着,被单堪堪盖到小腹,露出几缕黑色的毛发。蜷蜷的,像他的头发一样又黑又硬。抓过烟盒掏出一根扔给司寂,他说:“浪就浪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见司寂没笑,他碰碰司寂的肩:“怎么,还真害臊了?……心情不好?” 司寂大力甩了甩头:“不是。就是突然想到洛婶儿。他的中二期来得太晚了。”没等左言继续问,他看着窗户说:“这还是我们头一次在白天见面呢。” 左言伸了个懒腰,下床,毫不在意赤裸的身体就一把拉开了窗帘。房间在的楼层很高,即便如此司寂还是乍了乍舌。 “是啊,有什么感想?”用手挡眼,他看着外面的街景,整个人被阳光照得有些不真实。 “你是怎么认识方旭睿的?” “他是我一个客户的亲戚。” “你是做生意的吗?” 左言低头吸了口烟,嗯了一声:“是啊,和人合伙一起投资了几个地方。”然后他一笑:“怎么,突然问这些。” 他们当然也聊天。第一次约第二次约,在地摊上和江边,不过多数聊的都是彼此的情史。不是认真的那种,都是当笑话讲。他说自己的前男友有处男情结,左言说喜欢操雏没错,拖了你好几年犹犹豫豫就太没种了。他应该在第一次操你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地分。他还问谢荣的新欢是不是一定是处男,司寂说不知道。左言说他傻,从对方走路的姿势,坐姿,甚至神态总能判断出来经验是不是丰富。 诸如此类,总之也说了很不少。 “那,你为什么要骗方旭睿?”穿好衣服,司寂看着刷牙的左言问。 左言满口都是泡沫,说话也口齿不清,不过司寂还是听清楚了:“因为你说不吃回头草。” 所以说,他是想操自己了。 司寂歪着头问他:“为什么呢?” “你好玩呀。”左言漱着口,“我干别人的时候他们都是求着我不要射,就你总让我快点射,一副就要哭的样子。” 好像还真是这样子。 司寂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对他挥了挥手:“我要走了。” “你总不会是遗憾没干成3p吧?下次我换个人,叫你?” “也行呀。” 司寂笑答。 第21章 司妈妈回家的时候司寂正在沙发上看书,一条腿翘得老高。手上还拿着片西瓜,啃得满嘴都是水。 电视大开着,里头秋城频道正放着综合新闻,正讲到哪哪儿的新小区还没交房就墙皮脱落渗水,业主集体上访。她拿着遥控器想把声音开小点儿,司寂却大声喊道:“别啊妈,我就听个声音。不然家里头太安静了。” 把购物袋往沙发边上一放,司妈妈靠在他身边坐下:“小司,你也可以出去玩玩。” 自从那天打完通宵麻将司寂已经在家里窝了一个星期了,不是看书就是打游戏,司妈妈欣慰归欣慰,但就怕闷着儿子。“你也可以去报个什么班,健身跑步或者跟着人家一起骑行,”司妈妈仔细打量着他,“晒黑一点好。” “妈您还挺潮的。”司寂乐了,“这种天气出去玩什么呀,热得要死,万一我中暑了怎么办?” “我们厂子那么热,一天站十来个小时也没见我出什么毛病。嫌热你也可以晚上出去,吃个饭唱个歌什么的不也挺好。” “不干,懒得动。”挪了个方向,司寂孩子气地撇撇嘴,“没几个月就要考试了,我得好好复习。” 司妈妈够着头看看他新买的资料:“昨天我见你看到100多页,今天又到60多,你到底是看还是没看呢?” “这叫温故而知新。” “少跟我贫嘴。”揪揪他的小卷毛,司妈妈站起身,叉腰,目光温柔而强势:“你不想和你朋友出去也没事,陪陪我好了。” 夏天的傍晚大概是最舒服的。不过分凄凉也不特别热烈,懒懒的,悠闲的。 好像左言一样。 司寂闪个神的功夫,两人就到了秋河广场。这里临江,凉快,面积大还有喷泉可以看。秋河也是长江的支流,从前绕城而过,解放后被填平了不少,司寂他们住的那条街以前其实也都是河。司妈妈正和一个老姐妹寒暄,对方看到他上下打量了半天,一脸赞赏:“这是你儿子吧,都长这么大了,一表人才啊!” 司寂笑着点头。司妈妈则自豪极了:“是啊,还孝顺,硬要跟我一起来。”拉过司寂她介绍:“这是你王姨。” “王姨好。”打了个招呼,司寂就借口开溜。司妈妈要跳广场舞,他想学也没那个天分。走了几步听到王姨在问他谈对象了没,嘀咕几句,两人豪放的笑声就顺着南风飘到了广场四周。 他知道自家母亲有各种办法迂回地打退各种盘根问底的亲戚朋友,只是他现在年纪不大,好糊弄,等过了三十那些说辞只会越来越不管用。他曾经也跟司妈妈提过,司妈妈说,你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好你自己的就行。 可他偏偏连这点都做不到。 广场上小孩子很多,有父母带着的,有老人看着的,各个汗流浃背地吵着闹着。边上还有充气城堡和旋转木马,司寂掏出根烟点上,站在原地看了半天。 八点多,天完全黑透了,人也散得七七八八。他绕着广场走完最后一圈,隔着老远就看见司妈妈在原地用纸巾擦汗。她年轻时挺漂亮的,据她自己说腰围一尺六,肤白貌美,被称作厂花。只是操劳了那么多年,脸上起皱纹了,不敢穿显腰身的衣服了,手臂上也多了好多做饭时被油花儿溅出来的花斑。看见司寂过来,她扬起笑脸:“出来走一圈怎么样,舒服吧?” 司寂当然不会说半个不字。 两人溜达着往家里走。晚饭是在街边买的猪肉白菜饼,司妈妈半个司寂两个半。那家煎饼的时候舍得放油,吃起来又香又脆,司寂回味不已,边走边想着马上路过的时候再来个牛肉的。可到了近前,才发现摊子早就收了,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个年轻姑娘摆上地摊,卖着各式各样的小夜灯。 司妈妈挺有兴趣地蹲了过去。地摊不止她一家,一条街都是,两人逛了老半天还是两手空空。玩够了,回去的时候司妈妈挎着他的胳膊满脸的笑意。她个子不高,比司寂矮了大半个头,头发烫成时髦的大波浪,从这个角度看跟个小姑娘似的。司寂心底软软的,静静看着前方回家的路,莫名觉得安宁。 “跟我逛是不是挺没意思的。”司妈妈突然问,“别扯谎,我也觉得跟你没和你爸逛街有意思。” 司寂扑哧笑了出来。 “老实告诉妈,你最近有对象了没?” “我才回来多久,哪能那么快?” “那你没让小沈给你介绍?” “不着急,单身的感觉挺好的。” “跟你说件事,”顿了顿,司妈妈掏出手机,“早上谢荣给我打电话了。” 司寂猛地一愣,一声“我操”好不容易咽下去,接着换了句委婉的:“他有病吧?” 司妈妈责怪地瞥他一眼:“说话别这么刻薄。他就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那您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你挺好的,吃得下睡得香。” “噢。” 司寂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回来这几天由着沈洛深折腾,脑子外头跟蒙着层彩色泡泡似的。那些泡泡随着时间越吹越大,终于砰地一声全破了。据说养成一个习惯只要重复20天,四年能养成多少呢?起床的时候可以偷吻,不想做饭的时候可以撒娇,心里有事了可以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即使他不在身边也并不发表意见,只要电话没挂就能满足得像个傻逼一样。 回忆时总会先想起那些美好的。然后脑子才会突然拐个弯,眼前发黑变暗,发现那些都只是虚假的表象。谢荣早就厌倦了,并且从不把厌倦说出口,任它们在司寂不知情的状况下积累、膨胀,再在谢荣单方面觉得合适的时候扔到司寂头上,把他砸得手忙脚乱。 他不是没想过过一辈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下次再看到海城的电话您就别接了,他脑子真的有病。” 老半天,司寂才又重新吭声。 司妈妈捏捏他的胳膊,语气里的小得意掩也掩不住:“放心。我跟他说你有男朋友了,让他没事别骚扰我。” 司寂没忍住,使劲儿盯着她看。 “我还说你新男朋友高大威猛还听话,认识没多久就上门拜访我和你爸,不像他,几年了都没主动上过门,总得你迁就他。” 妈您比我还刻薄。 “还有,我还说你男朋友有钱有房有车,但那不重要,最重要是他还特别疼你,哄得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听着她的絮叨,司寂总觉得她除了炫耀自己的机智,还在变相告诉他自己的择婿标准。 要求这么多真的合适吗…… 好方。 第22章 又是一个周末,司寂终于有了一个不得不去参加的社交活动:同学聚会。 这个高中同学聚会他已经缺席了两次。头一次是因为谢荣生病走不开,第二次是因为公司一个单子要进行第十一次修改,他改不出来后面所有事项都没法展开。而之所以聚会时间定在奇葩的夏天,是因为这天正好是他们班主任老黄的生日。 第11节 老黄是隔壁叶县人,被秋城高中挖过来之后司寂班是他带的第一届。他为人风趣上道,很快和班上男生打成一片。毕业吃散伙饭时班长喝高了,哭着说以后每年都要帮老黄过生日,于是日期也就这样定了。司寂真想问问同学们考虑过老黄老婆的感受没。不过老黄对他们感情也深,还真的重情重义年年都来,入社会不过两年,聚会还没掺杂太多勾心斗角言不由衷。不过比起往年,今年的话题人物又多了一个:周琨。聊的也不是周琨本人,而是他当官的父亲。他父亲最近成功高升到了副厅级,重点是人还年轻,保不准哪天还能再官升一级。司寂落座的时候,边上俩人也正热火朝天地聊着这事儿。 周琨本人中等个儿,长得圆嘟嘟的,一对细长眼睛泛着精光在大厅里扫视。见到司寂他嗷呜一声挪过来抱住他,深情地叫道:“老大,我好想你!” 司寂吭哧着把他推开,从包里拿出个移动硬盘:“拿好了,这是老沈今年的存货,新的。” 硬盘里存着将近1t的岛国动作片,沈洛深的。高中时他特别爱给司寂拿些乱七八糟的gvav,说一来是学习业务,二来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纯学术性的。有次司寂蹲在顶楼用笔记本看片的时候被周琨撞见了,随即被缠着喊老大,一喊就是两年。一向不受女生待见的周琨从此推开新世界的大门,个性也变得清纯里夹杂着猥琐。他现在还是处男,但阅片无数,理论知识丰富到让司寂都深感惭愧。 他是学计算机的,宅,性向笔直笔直,之所以没有破身是因为心中一直被一片白月光所笼罩。此时白月光也过来了,唐秋枫,女,留着和高中时期一样的黑长直;大眼睛,鹅蛋脸,标准的女神级班花。 “好久不见,这两年在欧洲过得怎么样?” 她端着一杯饮料坐到了周琨身边,司寂颇有眼神地转过身,和边上好久不见的学霸聊起了找工作的事儿。很快酒席开始,服务员端来一个巨大的双层冰激凌蛋糕,唱生日歌,许愿,吹灭一根象征性的蜡烛,接着就是喝。这种场合不比应酬,有空赶回来的同学正好凑成两桌,各个都喝得真心实意。司寂被灌了几杯白酒,头就要炸,偏偏周琨酒量比他好不了多少,两人互相搀扶着去厕所尿了一泡,之后司寂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 周琨絮絮叨叨地念着,说欧洲环境是好,可那里的东西忒难吃,他做梦都想回来吃一碗秋城的面条;还说他实习期到了,本来可以进一家不错的软件公司跟着做个项目,那项目他也挺感兴趣的,可一听说唐秋枫谈恋爱了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说着说着他落下几滴泪,说世界上还有我这么傻逼的人吗,暗恋了六七年就是不敢讲,最多就是在微博上看见好玩的段子@她,给她的朋友圈点赞,看似不经意其实每次按鼠标按手机时都要经过无数次羞涩又闹心的挣扎。说着他翻出手机给司寂看,说自己保存了唐秋枫发过的每一张照片,每天都要在夜里看上无数遍。 听到这里司寂皱眉,说:“你好变态。” 周琨抹了把眼泪激愤地驳斥他:“我又不干嘛,是你思想太龌龊!” “好我龌龊我龌龊。可她刚刚不是主动找你说话了么,有戏啊。” 听到这句周琨眼眶更红了:“从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开始跟我说话……难道不是因为我爸么。” 司寂拽着他来到饭店门口就是一顿训,说他这二年别的没学到反倒得了个直男癌。且不说唐秋枫有没有他想的那么现实,就算有又怎样?恋爱本来就是双向选择,你必须有让人喜欢的资本,就算是块猪肉也得新鲜好看盖过戳,这是最基本的。你爹厉害就是你的资本之一,挺好的。也没得选。 周琨蹲下来,泄气地抱头哀嚎:“求你了老大,你这安慰还不如没有。” 司寂指手画脚一通心里爽得很:“再说她恋爱了又怎么样,没有拆不散的情侣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懂?” “我才不要当小三。”周琨迷惑地抬头:“老大你怎么了,我觉得你这话里有话啊!”完了他一拍大腿,因为肥所以没站稳坐到了地上:“我去……你难道被三了?” 周琨保持着挂在司寂身上的姿势去了ktv,十多个人挤在大包厢里狂吼一通。曾同桌过的谁谁和谁谁被逼着唱了一首老掉牙的《今天你要嫁给我》;曾经成绩很差却努力不懈当了高中老师的谁谁淡定地嚎了一通阿杜的《离别》。大家心照不宣唱的全是情歌,也全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谁是唱给谁。司寂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心里数着这样的聚会还能有几次。 数着数着就觉得心酸。 散场时他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周琨拉也拉不动,就问他,有没有人来接他。 这里离司寂家挺远的,他摆着手,说呆会我打个的算了,可话还没说完就吐了,哇哇的。周琨边给他递纸巾边说你从小就烦闻汽油味,不然我陪你走回去吧,啊? 司寂忍不住想笑,心道你说的从小是有多小;转念一想高中过去六七年了,时间不长却像是隔了半辈子,穿着校服疯闹的日子早就不见了,做完作业倒床上就能睡着一觉无梦的夜晚也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最近他情绪是有点儿怪,怪得有点控制不住。正在这儿自我唾弃着,周琨的手机响了,接完之后他为难地看司寂:“老大,我哥马上要来接我,你能坐车吗?” 司寂白他一眼,抠着喉咙就往厕所里跑。 吐的时候司寂给沈洛深去了个电话,哑着嗓子说自己不行了,让赶紧找个什么不用汽油的交通工具来。听他说找了沈洛深周琨也不放心,铁了心地要陪他一起等。 周琨表哥的车也早就到了。最新款的黑色卡宴,就停在马路对面。下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表情客气地跟周琨说了几句之后就一直站在车门边上候着。 司寂难受得很,胃里一直泛恶心;但是吃的喝的已经吐光了,在呕也只能呕出点黄水来。周琨吹着冷风酒醒了,就在他身边这样转,那样转,说不管怎么样他都决定回国,打定主意要在老家干出一番事业,不管对的错的,总归是个新的开始。 司寂就任他在边上嗡嗡嗡嗡。 隔了几分钟,又或者几个小时,远处街口传来几声急促的喇叭声。不是汽车喇叭却比汽车喇叭还嚣张。司寂抬头看,摇摇晃晃的昏黄路灯下,沈洛深终于来了。 第23章 他穿得一如往昔的骚包:低领紧身t加牛仔裤,外加一双亮锃锃的休闲皮鞋。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摩托车后面还坐着个男的,司寂勉强抬头扫视一眼,秀气里带着漂亮,正用一种看情敌的眼光看自己。 好吧,他早习惯了。 沈洛深回头抱着那男孩啵了一口:“宝贝儿,咱们下次再约?”又瞥见边上眼里冒星星的周琨:“哟,小胖子!好久不见了。” 周琨隔着包捏着里头的硬盘,一脸谄媚:“沈师兄好!” 那男孩冷着脸又瞪司寂一眼,将油门加到最大,震得他耳膜都要穿了才绝尘而去。 司寂白着脸,气若游丝:“我操你妈沈洛深,你就不能靠谱点。” 沈洛深扶着他站起来:“知足吧,我都到房间门口了你给我打电话,我不还是马不停蹄地来了。” 司寂正想说你光人来有个屁用,那边卡宴却已经发动了。周琨目光黏黏糊糊地在他俩身上打转,显然舍不得走。又说了一会儿话,卡宴后边的车窗摇了下来:“小琨。” 说话的男人声音沉闷又耳熟。扶着沈洛深的胳膊司寂使劲儿瞪着看,还真让他看清楚了:“我操……” 秦桥送的脸比司寂还白,不仅白,还透着一股明显是不舒服的青黑色。周琨显然很怕他,胖嘟嘟的脸皱得跟个肉包子似的爬上了车。沈洛深冲他挥挥手,表情却也跟吃了屎似的,臭得都能闻出味儿了。 带着司寂就近开了个房,沈洛深给他灌下去两大杯水:“睡吧,解酒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别的都是放屁。” “是啊,你是资深酒鬼嘛。” 沈洛深脱得光溜溜地趴到他边上:“资深酒鬼今天陪你睡,高兴吗?” 司寂懒得理他,晕乎乎盯着天花板:“其实我真没想到开房睡觉。早知道就自己过来,不打扰你了。” 沈洛深笑:“那是因为你压根就不习惯住酒店。你是家养的乖宝贝儿嘛,来么一个。”说着真的在司寂耳朵边上亲了亲。 “死开。” “还真让我猜中了,你这失恋后遗症可真够厉害的。” “放什么屁。” “别不承认啊。我就不信你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急着介绍炮友给你,除了放松放松,也是断了你的后路。” 司寂无声地咧嘴笑笑。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比老司更了解他,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沈洛深。 “当年你被方旭睿飞了,自己躲着哭得跟个小泪包似的,还巴巴地跑到机场去偷偷送他,骂都骂不醒。好不容易又谈次恋爱,又被甩了。” 按照正常发展,分手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伤心难过举棋不定,期待着对方回心转意,又或者不计前嫌原谅对方一次。毕竟人人都有被原谅的权利。司寂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干出这种事,比如冷静下来之后去找谢荣复合,比如在再次看见谢荣的脸后情绪崩溃,比如再等一阵子,谢荣如果后悔和他分手,他挣扎一番同意和他重新开始。 不过世界上并没有如果。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们和好了又怎么样,这难道就是一个能过去的坎儿?信不信过个一年半载,你们再吵架的时候又会旧事重提?但那时候再要分手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 是啊,因为底线又被拉低了。 “行了我懂。所以你让左言上我,我也很爽,谢谢你……够了?” “我从来不做无名英雄。宵夜,一个月的。” 司寂冷笑一声,反手把他的头往床单上一摁: “想得美。” 周二的时候天气挺好,阳光毒辣辣的,小区里的柳树被晒得枝条打卷儿,树皮也蔫蔫巴巴,活像小时候手工课上的皱纹纸。司寂把老司和自己卧室的床单全部拆下来洗了一遍,又给家里做了个大扫除,浑身是汗但感觉充实极了。 临近中午,沈洛深给他发微信,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让他下午三点去他工作室一趟。 司寂问为什么。 沈洛深秒回:“你上次不是说要找工作么,我约莫着你也玩够了。” 司寂嘿嘿一笑,发过去一条语音:“想我了就直说,下午不见不散。” 就算沈洛深不提,他也有了出去上班的心思。赖在家里复习效果好不好另说,公考没那么容易;其次他也不想再让老司他们操心。就像周琨说的,不论好坏,总得有个新的开始。沈洛深的工作室规模日渐增大,业务量也蹭蹭地往上涨,况且传媒这行包罗万象,他自信还能为他出一份力,当个合格的关系户。为了留给未来同事一个好印象,他破天荒特地洗头剃胡子熨衣服,把自己捯饬得帅破天际才从厕所里钻出来。临走时候司妈妈眼神奇怪得很,他知道她肯定想到别处去了。 “好好玩。”司寂关门时她追出来喊,“晚上别回来吃饭了。” 前台说沈总正在和人谈业务,司寂说没关系,我等会儿吧。前台小姑娘声音萌萌哒,客气地告诉他,说沈总特别嘱咐,如果是司先生来了,一定要直接进去找他。 司寂心里头迷,不过也没多想,大喇喇穿过走道来到了总经理室门口。门虚掩着,里头有低低的说话声,推门,在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后他愣了三秒,又关上,退回到走道中央。 “什么鬼?” 为什么左言会在? 他穿着铁灰色正装,应该刚理过发,鬓角剃得光溜溜的,人本来就精神,这么一来竟然有点气宇轩昂的味道。只是惊鸿一瞥而已,司寂心跳却有些加速。 这半个来月他也和左言联系,多半是他发个朋友圈,左言留个言,两人来来往往聊上几句。不咸不淡的。 “不是鬼,是老左。”沈洛深还俏皮地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讲重点。” “你今天打扮得挺骚啊,果然没辜负我安排的这场相亲。” “……相亲?” “宝贝儿,你都无意中多少次在我面前主动提起老左了,你不好意思我就帮你创造机会呗。” “你确定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想多了。我是把你往炕上推。” 司寂正琢磨着怎么能换着花式把沈洛深好好骂一顿,总经理室的门却被拉开了。左言正看着他笑:“都到了,为什么不进来?” 第24章 倚在门口的左言有种天然的诱惑力。从嘴角勾起的弧度到真挚诚恳的眼神,再到站立时在裤管上无意识轻点的手指。这一切都自然得很,仿佛他天生就是这副模样。 但司寂知道那不是。 每个人都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 瞬间的犹豫过后,他说了声“来了”,就又往门口走去。左言低头欠身,让他先进。 沈洛深从小冰柜里拿出一罐咖啡扔给司寂,眼睛却看着左言:“老左,司寂在海城一家广告公司干了两年,这次的策划就交给他吧。” 左言颔首,司寂则耐心等着下文。沈洛深介绍说马上又要到招生季,左言名下的学校除了电视广告之外还要重新对全校墙体重新喷绘,详细的会有具办人跟司寂对接。司寂应了下来,正要再问具体的,那边两人的话题却又转到了空山上。 司寂这才知道原来左言也是空山的投资人之一。 他们聊着最近哪种酒比较受欢迎,哪个脱衣舞男过几天会来空山搞几次巡演,又有谁谁谁偷携海洛因入场好在及时被发现撵了出去。 有钱就有底气,谈个业务都能这么天马行空。司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想着想着忍不住笑。 沈洛深敲着桌面:“宝贝儿,想到什么了?” 司寂又笑了一会儿:“如果空山需要做广告,那实在简单得很。” 左言撑着脸,转头看他,也是好奇。 “你和老左穿得凉快点往门口一站,顶上打个游走字幕:每日消费最高者任选一位陪夜。” 第12节 “那我的生意一定比老左好。”沈洛深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得出结论。 左言嗤之以鼻:“脱裤子比比?” 沈洛深嗖地站起来,手扶在皮带扣上。司寂以为他要来真的,下意识看左言一眼;他却只调整了下衬衫的皱褶,低头对着司寂笑:“不用脱,宝贝儿肯定知道。” 司寂脑子里突然闪回第一次约时左言问他的那些话。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做出完美反击却突然觉得尴尬无比,哑然以对。 “你和洛婶儿的关系真不错。” 左言说他饿了,司寂正巧也觉得肚子空荡荡的,两人就一起找了家快餐店坐倒。听到问话司寂点点头:“我和他虽然不是一块儿长大的,不过彼此都见过对方最丑的样子。为了不让那些样子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我们不得不越来越好。”见左言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他哈哈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交朋友不就是这样,他对我来说既像哥哥又像儿子,既能帮我的忙又能替我解闷。” “越说越扯。”拿过菜单左言一目十行,“不行就来两份盖饭吧,行吗?” 等饭的当口儿司寂也问左言:“你和他呢,怎么认识的?” “在空山吧。一个男孩儿爽了我的约和他去开房,隔天和他在酒吧里浪的时候被我撞见了。也不知洛婶儿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一见到我他就特别激动地跑过来说要跟我分手。” 左言说他当时就愣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从炮友嘴里听到“分手”两个字。根本没和过哪里来的分。他和沈洛深彼此都互有耳闻,听到这话后不约而同狂笑起来,那男孩儿觉得没面子,兜头给他们一人浇了一脸啤酒。他俩光顾着笑没躲开,也就这么认识了。 司寂拿起纸巾擦汗:“是挺好笑的。” “不过后来想想我俩不太地道,可能无意中伤了一颗纯真的心。” “不至于。会出来约炮的人哪里谈得上‘纯真’两个字。” 左言嗯了一声没接话。司寂自嘲地笑了两声,正好菜上来了,也就埋头苦吃起来。 吃完饭左言问司寂还有什么地方要去没有,他可以顺路送他一道。司寂想了想,说去新华书店吧,上次买的盗版资料错别字太多,看了强迫型人格障碍分分钟要犯。到了地点,老远隔着玻璃窗就能看到好多学生靠在书架边看书。司寂向左言道了声谢,也没邀请他一起,自顾自就进了大门。站在货架边上欣赏了半天工作人员精湛地花式摆书技巧,他又漫无目的地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看。学生聚集最多的地方是卖畅销书那块地儿,各种心灵鸡汤和爱情小说琳琅满目。一个姑娘拿着小本做着摘抄,他挺好奇的,就臭不要脸地凑过去瞟了一眼:“上帝创造了男人是为了使他孤独,而创造女人是为了让他更孤独。” 什么鬼。这是痛打单身落水狗的意思吗。 不着痕迹地挪走,司寂又逛了半天,才堪堪走到公考书籍那块儿,随便抽出一本看了看价格,又给放了回去。 算了,有点错别字又怎么样,意思能读懂就行。 走的时候他给沈洛深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吵吵囔囔的,一个女声崩溃地吼着“我他妈都改了八次了,老娘不干了”。沈洛深一边让司寂等等一边安抚她:“去网上找找那个最终版和最终版的最终版段子看十遍。”然后才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跟司寂说话。 “吃完了?怎么没去开房?” “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啧啧,你看老左那小眼神都快冒火了,别矜持了行吗?他也喷香水我就没见你打喷嚏呀。” “你这叫淫者见淫,别瞎鸡巴编排我。” 司寂没好气地骂着。完了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放低声音:“我记得你们讲有个跳脱衣舞的要来表演。” “怎么,有兴趣?” “嗯,回头叫上我,一起。” 刚刚左言点的是青椒肉丝盖饭。他想起读大学时有次去食堂吃饭,和几个别系的同学拼着桌。一个男孩儿把肉丝和带着汤汁的米饭吃光了,只剩下一大坨白米和炒得焦糊的青椒。一个愣头愣脑的男生盯着盘子,说自己没吃饱,拿过他的剩饭吃得一点儿不剩,跟舔过似的。 再后来那个男孩儿拥着一个同坐的女生先走了,吃剩饭的汉子默默不语地收拾着桌子。 爱而不敢,只能笨拙到傻逼地等在一边。 又能等来个屁。 第25章 这天晚上,司寂在家里手把手教老司怎么用微信。老司是去年才换上的智能机,在司妈妈已经学会转发朋友圈并且不时会给司寂点赞的情况下,他确实显得有点落伍了。 反正司寂早就不敢发黄段子了,多老司一个没关系。 教会他怎么打字聊天发语音,司寂又教他视频。爷俩儿端坐在沙发上,一人拿个手机对着自己的脸。这个说着“爸你看见我没”,那个回道“不行只能看见电视机”,司妈妈咬着苹果看新闻,偶尔向他们吐个槽。 司寂挺开心的。他和老司一样,特别乐意卖蠢哄她高兴。 视频几分钟,老司终于如愿学会切换摄像头,门口也传来了敲门声。开门,沈洛深一点也不见外地直接进来,和老司夫妇寒暄几句,就把司寂拉进了卧室。在衣柜里一边翻他一边感叹:“宝贝儿,你真应该多添几身行头。” “没钱。”司寂就坐在床上看他作。 “看你这衣服叠的,拿出来哪个能直接上身?”拽出一坨袖子裤腿缠在一起的夏装,他两根手指小心翼翼从里头夹出一条毛线围巾:“居然还有冬装混在里头,你到底是不是基佬啊,嗯?” “那是从海城带回来的,我直接塞里头了……我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带你去看脱衣舞啊!”沈洛深回身给他抛了个媚眼。他外头罩了件黑色单衣,扣子扣得死紧,看上去就是普通小年轻的打扮。不过司寂知道这全是为了忽悠老司他们俩,一勾头,他就看见了沈洛深里头穿的紧身小背心。 “别墨迹,还有没有衣服了。”指着墙角边一个纸箱,“那个,里头装的什么?” “也是从海城带回来的东西,有些好像还是和谢荣一起用过的,要看吗?” “算了,别膈应我了。”沈洛深皱眉,接着俯身在他身上闻了闻,“我操,花露水!你听说过谁会身上带着花露水味儿出门勾搭人吗?” 语气完全就是老鸨在训斥一只年老色衰的鸡。 “你好烦。”司寂挠着胳膊上的蚊子包,“我就这么个样子,脱了衣服不还是一样。” “想得还挺开。知道我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你吗?就是怕你临阵脱逃。” 司寂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低声问:“老沈,你觉得靠谱吗?” 沈洛深在矮子里头挑将军,把衣服一件一件放他身上比划:“什么……追左言吗?” 两人还是头一次面对面挑破,司寂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点下了头。 沈洛深开始摸下巴:“老左就是个祸害,如果你能把他收服,嗯,也不错。”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真的喜欢,但就是想试试。”司寂换了个轻松的姿势,“以前做梦都梦谢荣,最近开始换他了。” “没事。”眼神软了软,沈洛深揉了一把他的头:“你好不容易先动心,就追了再说吧。” 司寂一愣。心想着不论方旭睿还是谢荣,还真都是对方先追的自己。他被动地享受着被追的乐趣,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微妙的满足感,然后渐渐真正爱上了对方。这似乎没什么不对。当时他们给的爱也的确全都是真的。 “追人就像玩游戏,有赢也有输。反正你基地都被爆两次了,不怕。” ……也是。万一时来运转,拿个首胜呢。 “虽然我一点都不看好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洛深眉开眼笑的,无与伦比地找抽。 司寂瞥他一眼,拿过花露水对他身上一甩,成功留下了一串迷人的小水滴。 空山外头没打任何广告,里头却座无虚席。 秋城有好几所大学和大型国企,外来人口不少,司寂和沈洛深径直坐到离舞台最近的桌子边,一边喝酒一边闲聊。沈洛深无聊得要命,就抓住每个认识的过路人问自己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有个男的特别夸张地把头伸到他胸口乱拱,淫乱得不可直视。 十点时酒吧大门就关了,只留几个人站在边上守着。左言是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的,沈洛深起身揽住他的肩:“嘿,够意思,给我们留了个vip座。” “其实远点视线更好。”左言不在意地拍开他的胳膊,拉出椅子坐下,“司寂,你以前看过脱衣舞吗?” 被点名,司寂迅速带上微笑,奈何头上的发胶崩得他头皮疼,也不知样子怪不怪:“看过……不过是女的。” 沈洛深在一边玩着打火机闷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还是那么不疼不痒的。他们坐的地方太显眼,周围不时有人过来跟左言打招呼,好像谁都比他跟左言更熟。拳头握得时间长了,手心都是汗,司寂捧着放冰块的杯子无意识地摩挲,出神地盯着舞台中央。 主持人作了一番煽情的介绍,台下欢声雷动。接着音乐响起,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特地铺好的长毛地毯上走到了舞台中央。中间那个明显是领头的,戴着眼罩和礼帽,高大的身材把一身英伦风驾驭得禁欲又妥帖。随着节奏,三人齐齐舞动起来,当外套被甩到台下时,欢呼声又高出了好几个分贝。 他们里头穿着同款紧身背心,发达的胸肌和凸起的乳头隔着薄薄的布料一览无余,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荷尔蒙。沈洛深吹着口哨,眼睛放光,再看左言,眼也是看着台上,表情却像是在检查作业的班主任,严肃而刻板。 “你都没感觉吗?”司寂戳着他的肩窝大声问,“辣么辣辣么嗨。” 闹,左言听不清,扶着他的头和他脸贴着脸:“什么?” 司寂脑袋不动,手却默默把椅子往左言边上一拖。就着现在的姿势他微微偏头,嘴唇贴上左言的耳廓,像耳语又像亲吻:“我问你,看硬了没。” 追人的方法虽然成千上万,但总有一个人要先撩骚。 第26章 左言也偏头,啤酒味的呼吸瞬间钻到了司寂鼻子里。随即他抓起司寂一只手;司寂手凉,他搓了几下才牵到桌下,放在裤裆上。 “——自己摸。”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司寂愣在那儿,五指伸开僵了几秒,从善如流地一抓,哼哼道:“摸就摸。” 两人的脸还是贴着,只是视线重又转回了台上。三位业内精英跳得挺棒,扭腰顶胯不说,还情色地抚摸着胸大肌;深埋在修身西装裤里阴茎已经勃起,中间那位鼓得尤其大,让人不得不怀疑里头是不是塞了几个奶香小馒头。他眼罩下的眼神冰冷又勾人,刻意营造出的冷漠性感极了。台下的基佬应景地扯着嗓子嚎,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脱。 别看司寂眼神直勾勾的,其实心里一直在比较着台上那位和左言的尺寸。可惜左言穿的还是宽松款的裤衩,面料柔软却不服帖;司寂默默又抓了一把,软的。 他打心眼里不觉得害臊,可脸还是忍不住红了;正想着会不会烫到左言,左言突然身子前倾,伸手,抓住一顶黑色礼帽。 司寂转眼一看,领舞正昂头对着左言笑。他脑袋后面垂着一根小辫,下巴的轮廓有点像金城武。左言也笑,低头嗅了嗅帽子,飞给他一个吻。领舞走到台边,弯腰,向左言伸出了手。司寂被他手上几个戒指崩出的光给闪晕了,脑子一热,先左言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领舞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手上使着劲把司寂给拖了起来。司寂瞪大眼回头看沈左二人,他俩一个笑得拍桌子一个抱着胳膊翘上了二郎腿,没一个指望得上。今天他被迫穿了条特别显屁股的裤子——其实是高中时期的老古董,小了一号。本来就别扭,现在正好,站在舞台上,他顿时觉得全身上下就剩一个屁股了。 领舞太浪,不仅贴他,蹭他,还摸他。他尽量说服自己淡定。然而他还是太天真了,当另外两个跳舞的boy向他贴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蒙圈了。那两人从身后托住他,他软着腰,半仰着,领舞再次俯身过来,亲上他的嘴。耳边的欢呼声要爆了,领舞的舌头像条毛毛虫似的在他嘴上拱,另外两人有节奏地揉着他的屁股。 紧接着,领舞开始脱,用一种司寂想都想不出来的撩人姿态。黑色丁字裤包裹着硕大的阴茎,贴到了司寂的腿根,磨,蹭,摇。除了嘴,他没碰到司寂身上任何一处裸露的皮肤。比起真实地插入,暧昧的撩拨更让观众疯狂。 这还不算,沈洛深这个傻逼居然站起来喊了一嗓子:“宝贝儿,你也脱呀!” 脱你妹。 司寂知道这只是场表演,他现在抽身肯定会让所有人扫兴。目光隔着重重欢呼瞟到左言身上,他正和沈洛深说着什么,眼角的笑纹有点模糊。领舞此时掀开眼罩,飞手甩到了台下。意料之外俊美的长相又引爆一次高潮。司寂耳朵嗡嗡作响,仍盯着左言。好在此时沈洛深聒噪结束,左言也看向了他。 司寂正被迫抱着领舞的脖子,像只攀着大树的小熊,有点憨也有点傻。左言对他点点头,指着自己胯下,勾唇说了三个字。 “我硬了。” 他说。 听不到,但口型太明显。怎么被撩都克制着的情欲突然就爆了,司寂涨红着眼推开领舞,跳到台下,来到桌边。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跨坐到左言腿上,低头吻住了他,不管嘴上有没有别人的口水。左言张嘴与他舌吻,随手拿过帽子罩在他头上:“好玩吗?” 帽子的阴影把司寂与喧哗短暂地隔离开。他喘着气,语气欢快:“挺有意思的。” 左言说:“有兴趣帮我一把吗?” 司寂有点懵:“……什么?” 左言指指边上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孩整个人都缩在桌子底下,一个中年大叔惬意地闭着眼,摸着他的头。 司寂手有些抖,一时没说出话。 第13节 “不怕,用手就行。”左言温和地看着他。 司寂张着嘴,低头。他看见自己没羞没臊大叉着腿,屁股被裤子崩得死紧,臀缝几乎正好嵌在左言阴茎上方。往后挪了两下,他说:“……就这个姿势?” 左言亲亲他的下巴:“随你,不过这样你就看不到跳舞了。”接着解释:“后面还有更好玩的。” “没事。”司寂说,半天又添上一句,“我能抱着你吗?” 左言不说话,只微微欠身,揽住了司寂的腰。 带着熟悉的凉凉的酒味和烟气。 空山的洗手间不分男女,司寂进去的时候两个拉拉正激吻摸胸,他退后一步,等了几秒,才径直来到洗手台边。 脱衣舞已经行进到尾声,三个人的内裤里都塞满了毛爷爷。主持人说等会儿还有一场,大家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解决下生理需求。 然后赢得哄笑一片。 洗了把脸,出去的时候沈洛深在门边候着。拉着司寂来到后门,他问,感觉怎么样。 举起双手放在眼前看,司寂说:“好得很,都摸到鸡巴了。” 沈洛深正抽烟,笑得直咳嗽:“如果你要摸,我的也可以借给你。手感也很好哦。” “滚。我就想摸他的。” 靠在墙上,他抬头看着天上寥寥落落几颗星:“真想找个人教教我。” “找我呀!”沈洛深得意,眉飞色舞地:“我可是泡过几十个男朋友的大手。” 司寂笑骂:“放屁。你什么都行,就是不会谈恋爱。” 沈洛深早就脱掉了外套,小背心骚包地卷到腰间,露出漂亮的腹肌。司寂没忍住,顺着背心和皮肤的缝隙摸了他一把。手指碰到一道伤疤,旧年的,土路般凹凸不平。沈洛深怕痒,往后一缩:“呆会儿你准备怎么办,和他开房去?” “不晓得哎。”司寂烦躁地扒拉着头发,“想是想,就不知道今天他翻不翻我的牌子。” 说着他深吸口气,笑:“不对,应该是我一定要翻他的牌子。走,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撩去呗。” 反正第一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穿过四处有人拥吻抚摸的走廊,来到喧嚣如同街市的大厅,司寂告诉自己说。 第27章 隔着好几张桌子,司寂看见左言站在舞台边和主持人说话。主持是个机灵小伙,竹竿个儿,眼神活,边说边比划,有股并不讨人嫌的市侩精明劲儿。 左言站在原地笑。眼窝被顶上黄蓝色的光衬得幽暗而立体。他本身的气质并没有多明朗,偶尔让人觉得郁郁;但他偏偏爱笑。笑容带点痞气,整张脸都让那双眼给衬活了。他不时低头看表,表链边上缠着串造型奇特的菩提珠子。 每次约炮时左言都会把它们摘下来,放在桌上时摞在一起,塞到口袋里时也浑不在意。司寂从前不怎么关注,但现如今这些细节都一样一样,跟长了翅膀似的往他脑子里飞。从下决心追人那刻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头破开了。左言换一次站立的姿势,挠一下发痒的手背,弹一下燃尽的烟灰。他每个动作都能把司寂的心挖开一点,再用兴奋、迷惑,不安,或者别的什么还无法准确定义的东西,把它填得更满。 不能再糟了。 也不能更好了。 第二场演出果然又翻新了花样。领舞和两个boy分开行动,在场下和基佬们各种贴贴磨磨蹭蹭各种你想我脱我就不;胃口吊够了,又开始表演脱了脱了你快来追我呀,追我呀,追我呀。 老道点的还行,坐在一边看热闹;几个火爆点的小年轻直接出来跟他们比着脱,酒吧里尖叫哄笑声就没断过。还有好些人站在桌上摇旗呐喊,面红耳赤,各个都要上天了。 沈洛深早就和他们玩一块儿去了,扭着腰和领舞来了段火辣辣的贴面舞。司寂看着看着也觉得挺有意思,几个小年轻看他笑得开心,蹭过来拉着他拼了个桌,喝。 结束时司寂目送沈洛深搂着一个男孩弃他而去,随即钻回空山,抓住了和领舞说话的左言。领舞的小辫早让人扯掉了,套着件宽松t瘫在沙发上,看样子累得不轻。左言坐在茶几上和他有说有笑,看见司寂进来,两人同时转头,盯着他。 领舞先动。他抓起裤子往身上套,说:“晚了,左老板,我先走一步。”然后看司寂:“小帅哥,留个电话?” 司寂傻傻愣愣报出一串数字。 领舞拿着手机记,完了皱眉:“不对啊,怎么只有10位数?” 司寂重重眨了下眼皮,又要重新念,左言抓起边上一个黑包往领舞身上砸:“赶紧滚,我要关门了。” 领舞不死心,经过司寂的时候捏了把他的腰肉。表情猥琐又淫贱,白瞎了一张好脸。司寂揉着腰开始傻乐,痒的。 拎着他来到街上,左言左右看看:“洛婶儿呢,没和你一起?” 司寂望着他,眼神亮晶晶的:“为什么不让我留电话?” “他车好像开走过了……那我送你回家?” “我觉得他长得挺帅的,舞跳得也好……鸡鸡也好大。” 左言被他气乐了:“司寂,又晕了?” 司寂确实喝得不少,不喝对不起刚刚那氛围。况且还能壮胆。他抓住左言的领子往他身上靠,恶狠狠地:“你害我失去一次钓男人的机会,你得补偿我。”说着他摆摆食指:“不要钱,也不要吃饭,我要你肉偿。”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补充说:“你上次讲过要把我操尿的,算不算话了?” 空山后门还有几拨客人没走,聚在一起意犹未尽地谈论着刚才的表演。司寂声音大,蛮横里带着点赖皮,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向这边砸过来。空气静了几秒,有人笑说左老板佳人有约啊?司寂自豪地转脸,昂头,撩了把卷毛,特别佳人的样子。 左言拿他没办法,正要说什么,司寂却冷不丁伸出手抓住他裤裆:“况且你刚刚还没射,不难受啊?” 先前的那次手淫左言确实没射。司寂趴在他身上,勃起的阴茎被圈在两人身体中间。龟头散出灼热腥甜的香,小手样挠着司寂的脸。司寂握住阴茎上下撸动,下巴搁在左言肩头,顶着帽子闭着眼,努力想象自己身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左言不急不缓拍他的背,偶尔说着上面下面,轻点重点。撸着撸着司寂手腕就酸了,光靠手让左言射出来实在有点难。左言低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太过瘾。 司寂答不上来,手上动作就有点乱;最后左言套好裤子,说算了,也不是那么想射了。 然后两人又并排坐在一起。 “你看,你补偿我,我补偿你。你又不吃亏,怕什么?” 司寂兀自喃喃不休。左言扶着他往街的那头走。街很老。石板路,绿苔藓,逼仄的天,攀附在烂泥墙上黄色紫色白色的花。但很有生气,一群十多岁的学生情侣小麻雀般叽叽喳喳,手拉着手从他们身边掠过。有的喊谁谁谁我爱你,立刻有一个声音回应:谁谁我也爱你。笑声过后,又有几个跟着一块儿喊,每个人的声音都比方才的司寂还要有底气,回荡在蜿蜿蜒蜒的长街里。司寂回头看着他们笑,然后拽着左言的胳膊问:“老左,你有没有爱过谁啊?” “有啊,”左言说,“我爸,我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爱。” “屁。我是说男人,汉子,爱情的爱。” 左言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笑:“没有。” “真没有?”司寂拽住他胳膊的手收得死紧,酡红的脸上都是讶异。 “真的。怎么?” “没怎么,”司寂摇头。脸上的窃笑却收也收不回去,“就觉得,你挺惨的。” “我倒觉得挺好。”左言说。 又过一会儿,司寂不走了,撑着腿在原地喘气:“不行了,老左,你背我吧。” 左言双手插兜,充满疑问的表情帅极了。 “我要保存点体力,好好让你操。” 第28章 两个男人三更半夜出来开房其实挺容易让人联想的。 尤其前台坐着的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 司寂挂在左言身上冲她挥手:“一间,大床房。”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啪地拍在了桌上。 小丫头想笑好奇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抬头看,直盯着两人的证件照好像要把他们的样子背下来似的。左言面不改色,把司寂拖到了电梯里。 电梯启动那刻司寂有点想吐,他黏在左言胳膊上不动弹,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脸贴着的皮肤汗涔涔的,烟酒气混杂着刚才不小心踩到的夜来香的味道,红紫色的。左言并没有背他,只说马上就快到了。一路上的沉默让司寂生出带着心安的慌。来到房间时他的脑子又有点往下坠,与别的酒店大同小异的单间布局机械、冷硬,但又莫名的熟悉。左言熟稔地脱衣,冲澡,动作有条不紊。司寂听着水流的声音,想象着他洗澡的模样,有种好像一辈子都只能和他在这里有交集的错觉。 可他们就是这样开始的。 酒精让人兴奋也让人低落。司寂就在这两者之间来回摇摆。沈洛深说,心里没事的人是不会喝醉的,总得找点什么理由让自己在喝醉之后大哭一场或者大干一场,当然他多数都选择后者。司寂比他好太多了,至少没因为喝太多被送到医院吊水过。左言很快洗好出来了,只穿着条黑色内裤。身上的水也没擦,小沙发的坐垫很快被染湿一片。 他弓着腰,点了根烟,很久第一口烟雾才从鼻子嘴巴里一齐冒出来。司寂看着他眉眼之间那点纠结,笑了:“怎么,左老师,想跟我上课啊?” 左言愣了一瞬也笑,眉毛挑得老高:“跟你上什么课?你都多大了,还需要我教你?”说着他吸了口烟,起身,站到司寂身边揉他的脸:“你刚刚是不是特别想跟曾宇走?——就是那个跳舞的。他有女朋友,演出时给他补妆的那个。” 是个小个子姑娘,乱糟糟的头发,多少天没睡醒的黑眼圈。总是沉默,总是低头看不清眼神。 “都知道他俩是一对,但曾宇也喜欢男人。两人都三十大几了,那姑娘死心塌地跟着他,也不知道图他什么。” “知道这么清楚,你跟他约过?”司寂双手撑床仰视着他,看着他突然又变回第一次见面时对待陌生人热情体贴的样子。 “干过他。操完他我开门要走,就看见他女朋友蹲在门旁边睡觉。”左言坐下,把抽了一半的烟递给他,“那感觉就像喝完一碗汤,结果发现汤底是用一群死老鼠熬的,恶心。” “不是吧,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事。” “怎么说呢,他有没有女朋友无所谓,但出来让人干的时候别带着她。”把司寂推倒,左言开始剥他的衣服,“抬手。出来玩就别挂着尾巴,否则也玩不高兴。” 空调吹得司寂冷飕飕的,他脸上泛着红晕,抬着屁股自己把外裤连带外裤一起褪到膝盖。“我也想洗个澡,”他说。左言揉上他的阴茎,情色地撩拨着:“没事,我挺喜欢你身上的花露水味儿,醒神。” 司寂笑了几声,很快被剥得光溜溜的。他恍恍惚惚看着左言放大的脸。心跳越来越快,像个不听话的小妖精要钻出来作怪。抱着左言的脖子他凑上去啃,不仅啃嘴,还啃鼻子,啃眼睛,啃眉毛。左言呵呵笑着想退后,司寂不让。“你很温柔你造吗。”他含含糊糊地说着,眼眶涨涨的。手伸到左言屁股上拍了拍,又说:“屁股也翘,就是有点硬。快脱,等不及了。” 但左言就是不脱。挤到司寂腿中央使劲一顶,龟头隔着内裤破开肛门的皱褶,卡进去了半分。司寂小小哀叫一声,快速收紧着殷红的肛口。左言不急,低头,垂眼,前前后后顶弄着,剐蹭着。司寂着迷地看着他使坏的样子,把腿分得更开,催促说,你快点。 他大腿根的皮肤比别处嫩,透着柔白色的光,脸上难得露出柔顺撒娇的模样。左言眼神闪了闪,伸手蒙住他的眼。单手把内裤往下一扯,把笔挺的阴茎递到他嘴边。 舌尖舔了下龟头,准确勾掉马眼上黏乎的前列腺液。司寂嘀咕一句我最讨厌给人口交,才听话地张嘴,把它含进了嘴里。脑子里突然飞过小黄文“鸡蛋大小的龟头”这几字,就开始红着眼睛笑。牙齿不小心咬到龟头,那小小的滋啦一声听得他把自己鸡巴都疼萎了。默默扯开眼上的手,左言果然脸色不怎么好看地瞪着他。把阴茎攥在手里,司寂脸贴着龟头哈哈笑了半天:“对不起,意外意外。”然后才又张嘴,吞下,脸鼓得跟个小馒头似的。 他的口技一般般,太多次恼怒糟心的口交没让他技艺精进反倒急速退步。不过这次他很认真地想让左言舒服。大口吞着口水,脸涨得通红,笨拙地把阴茎含得更深。反胃、再咬,反胃、再舔。 几分钟后,司寂干脆闭上眼,都没脸再看左言的表情了。 还好没他软下来,真是太谢天谢地了。 “还得练练。”左言钳着他的下巴把阴茎抽出来,“看得我都饿了。” 那你快来吃我呀! 司寂肿着嘴唇,用饥渴的眼神暗示他。左言粗鲁地揉着手下的臀肉,套上套子替他扩张穴口。很快,龟头顶破翕张的肉穴,强硬地一入到底。 司寂脑子一麻,几乎瞬间就硬了。抓着左言的胳膊沉沉地喘,脚尖绷直,目光迷离。穴肉描摹着阴茎的形状使劲儿地咬,左言捏住他的大腿肉,情欲透过声音笼住他全身:“腿再张开点……还是想让我把你干开了?” 第29章 左言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在调情。 司寂张腿,贴着床单往前蹭,让阴茎进入得更深:“干吧……反正早就被你干开了……” 语气里有不甘,有沉沦。 第14节 左言沉着嗓子笑,抱住他的腿弯往上一提,司寂的屁股便半悬在了空中。粗长的阴茎打桩一般向上顶,完全不同的角度。快感里夹杂着刺痛,一分分蚀肌入骨,爽得司寂连叫床声都拐了弯,拉得一声比一声高。左言很满意他的反应:“小点声,别把隔壁的吵醒了。” 嘶哑,性感,邪气。左言的声线迅速在司寂身上燎起一片火。身上又麻又热,司寂恍惚能听到皮肤噼噼啪啪被点燃的声音。他眯眼看着自己的肚脐、小腹、睾丸,都泛着粉色的光;再往下,毛发那一头就是被左言狠狠插入的肛门。他又是一声重喘,收缩着肉穴,阴茎挺得笔直:“好爽……真的要被你干死了……” 左言跪着,麦色的皮肤上全是细沙般的水光。他嘴抿着,紧盯着司寂被操的肉穴不挪眼,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笑。亲眼看着自己的鸡巴操穴有多刺激,司寂没试过,但多少能够体会。他搔搔左言的手背,顶着汗珠,一脸潮红:“喂,我的屁眼……嗯……是什么颜色的……” 讶异地瞟他一眼,左言目光又回转到两人胯间:“……外面是肤色,比腿根要深一点。”抚摸着肛穴外围,他放缓了插入的速度:“洞口颜色更深,但是很漂亮……都被你的淫水泡软了。”食指在肛口绕了一圈,顶着被撑得透亮的皱褶:“我再看看里面。” 说着,他狠狠向前一顶,睾丸打在司寂会阴上,撞出啪地一声响。司寂被猝不及防顶得向上一弹,渗出一背的虚汗。左言又把他的腿抬高一点,隔着粗硬的毛发再把阴茎向深顶了顶,才用极细微的速度向外抽。司寂鼻子里发出的都是哭声了,左言像是在故意折磨他,碾磨着他肛门里的每一寸肉,每一寸肉仿佛都在被肉柱往外扯,往外拽。酥酥麻麻的快感像潮涌,打得他忽上忽下,马上就要沉底;偏偏左言还一副认认真真用心答题的模样:“你里头的肉被我带出来了,”他抬眼,似乎没看见司寂呻吟得合不拢的嘴,阴茎不急不缓地继续向外抽:“很嫩的红色,比你的嘴要红一点。” 他又不动了。阴茎抽出到一半,硬邦邦地卡在肛口中央。用食指在司寂嘴边蘸了点口水;司寂吭哧着,眼神含糊而警觉,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很快,他眼猛地瞪圆,叫声全给堵到喉咙里;眼泪吧嗒吧嗒滴了出来,他哑着嗓子哼哼:“我操,你他妈……别玩我了……” 湿润的食指冰冰凉凉的,挠着被操翻出来的穴肉。阴茎配合着手指向里插,刚好顶到凸起的前列腺。也只是刚好而已。左言不再往前挤,继续挠脚心似的玩着他肛口艳色的嫩肉:“我的回答够仔细吧。” 太标准了,简直发散思维举一反三啊。 司寂在心里骂自己作死,脑子里混沌一片。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想自己动,腿却被死钳着。“不过还是让你自己看会更清楚,”左言说着拔出阴茎,发出噗噗的水声:“现在想尿吗?” 司寂长出口气,几乎是靠着本能在摇头。 左言嗯了一声,侧躺在他身后,揉了几把他的臀肉,才又抬起他一条腿,对准软腻的肛门插了进去。司寂晕乎乎地浪叫一声,向后蹭蹭,贴在了左言的胸膛上。左言从侧面干着他,手绕过他的前胸,玩起了他的乳头。 “挺硬的,”他笑说,五根手指头跟捏橡皮泥似的连着乳晕和胸肉一同抓起又放下,强悍而粗鲁,“我干得你舒服吗?” 司寂像条虾似的往后弓,可这样只会让阴茎操得更深:“舒服……嗯……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这么说你之前的男朋友会伤心的。”左言抓住他一只手放到他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以前没被这么干过?” “忘了……”司寂带着哭腔说,他没精力再去跟左言计较什么。尿意在有预谋地按压下迅速集中到手掌之下,还没射过的阴茎逐渐胀得发疼。 “想尿了?”左言轻舒口气,站起身,沉默了几秒,才揽住司寂的胸口,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司寂软得跟面团似的,满是汗水的卷发黏着发胶,像是一团一团解不开的结。 很快他被带到了洗手间,一面一人多高的落地镜就靠在墙边。司寂再迷糊,也知道了左言带着他绕后门选这家酒店的原因了。果然他对各家酒店的环境都很熟。司寂脸上滚烫滚烫,挂满了亮盈盈的水珠,左言从身后环住他,贴在他耳垂边说:“准备好了吗?” 司寂整个人都软倒在他胸口。两人的心脏贴得如此之近,也因为不同的原因跳得同样剧烈。 左言半扶着他,微微曲腿,硬挺的龟头滑过濡湿的臀缝,迅速顶入了肛门。司寂哀哀叫着,下腹又燃起一片火。 左言说,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浪不浪。 司寂愣愣盯着镜子,看着里头迷蒙的人影。很浪,很骚,可眼里闪着的,却是清明不退却的光。他被震慑住了,难以想象这目光是自己的。左言低头吻着他的耳垂,他的后颈,他的肩,热烫的呼吸冲入毛孔钻进他的骨血。下腹越来越胀,司寂也越来越觉得身体不再像是自己的。仿佛无止境地插入让他双腿发软,连左言都不能作为支撑了。 就在他要跪倒在地上的瞬间,左言勾住腿弯把他抱了起来,用他曾许诺过的替小孩把尿的姿势。司寂静静看着镜中人大张着双腿坐在一根阴茎上,被操翻出来的穴肉果然是艳红色的,比唇色更深。 左言混身肌肉偾张,强壮得让人熨帖。司寂闭上眼笑,嘴里的叫声也近乎于甜腻了。穴口水光一片,紧紧绞弄吞吐着阴茎,左言喘着粗气用脸颊顶住他的额角:“看着……我是怎么把你操尿的。” 那声音里参杂了许多感情,可好像没有一样是他此时想要的。 酒意顺着快感向脑子里翻腾而上。司寂鼻子一酸,委屈得直哭。 然后像个孩子那样尿了一地。 第30章 “宝贝儿,你是来找哥求安慰的吗?” 隔天是周日,司寂和沈洛深中午在一家西餐厅约饭。司寂挂着黑眼圈,没精打采的,看着沈洛深扳凳子落座,他露出特别伤心欲绝的表情:“是啊是啊,我的心好冷等着你来疼。” 沈洛深被他惹得直笑,小口抿着柠檬水:“战况怎么样,有没有让你对老左有什么新认识?” 司寂点着下巴思考了几秒:“有。我觉得他挺善良的。”然后就把自己被操尿的事情大致说了说。 晚上两人干完那一炮就歇了。他起来的时候左言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去刷牙的时候他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眼和嘴巴都肿着,左边整块胸口都是红的。 之前跟左言约,他还从来没在自己身上下过这么重的手。 “行啊你,这就让人操尿了。”沈洛深吊着眼角看他:“那下次你不得跪舔喝尿啊?” 司寂愣了几秒:“不是吧,左言不像这么重口的人啊。”明明可以靠屌吃饭,干嘛还搞那么复杂的玩法。 “他是不爱这口儿,但有人上赶着喝啊。老左什么小心思新手法没见过,你那点花花肠子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所以我说他善良啊。只是身体力行地给我上一课,没直接说你滚蛋老子不爱跟你约。” 这样就很好了。 沈洛深喷笑,然后拿着杯子里折成小花儿形状的餐巾纸开始扯。司寂看着他把纸巾一点一点撕成一个长条,耐不住问:“你干嘛呢?” 扬手,沈洛深把纸往他身上扔:“赶紧弄个光圈给你自己戴上,你他妈都快成圣母了。” 把纸攥成一团回扔过去,司寂笑骂:“放什么屁。从小老司就告诉我,有些时候确实不能想多,但有些事你不得不去多想。” 沈洛深哈哈大笑:“咱爸这是给你炖鸡汤呢,说白了就是忽悠你。老左回秋城这几年就算每个星期只操一个,四五年下来有多少你自己算。喜欢他的太多了,不还是没一个成功的。” 司寂才不管他语气里的嘲讽,认真问起左言的事情来。左言也是土生土长的秋城人,十几岁时去外地念书,毕业之后几年才回来。开着空山和一所学校,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投资。他和秦桥送关系好,有那么个会赚钱的朋友在,所以经济状况相当不错。 “他平时也忙,不过每周都得去空山,他的场子总得去看看。他器大活好,倒贴的零号太多了,还有人想包养他呢。” 司寂心里那点挫败感在酒醒的时候已经顺着尿流走了大半,不过听到这话心里头还是有些犯堵。两人很快吃好,开着车去了枫林路。枫林路是商业街,铺面金贵,他们的高中校友吴晨在这里开了家纹身店,生意挺不错的,司寂经常看见他在公众号上发自己的作品,确实挺好看。一路上沈洛深还是啰啰嗦嗦的,讲着先追着,实在不行再给司寂介绍个良家好男人,保证长相保证人品也保证性能力。司寂权当是吹了一路的耳旁风。 到店里时吴晨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边上一个打了七八个耳钉外加一个唇环的年轻小伙正在给一个姑娘纹身。司寂仔细看了看,是遮不是新纹。那染着黄头发的姑娘哭哭唧唧的,大腿内侧纹着个黑色“东”字,小伙已经给她遮了一小半,看样子还得费会儿功夫。 吴晨看见他们高兴极了,晃着热裤底下两条白花花的小细腿把他们引进了内间。司寂认识的基佬不少,吴晨绝对是最漂亮的一个,皮肤白得发亮,瓜子脸;大眼睛水汪汪的,发呆的时候都像会说话。但他性格太软,还一看就是个基佬,所以没少受欺负。直男对于同性恋的恶意很多时候都恶毒得难以想象。读大学时司寂无意中翻到他的qq好友印象,上面的话不堪入目。什么“一天不舔屌就会死”啦,“来吞哥哥的骚鸡巴”啦,还是司寂提醒他他才发现这么个事,蠢萌蠢萌的。司寂回秋城时也想过找他,不过那会儿他正和男朋友在泰国旅游,发的朋友圈都是软软的风景照,只有一张是两人坐在秋千椅上的背影,背景是大片蓝天,大片白云,大片的红色花海。 总之看起来很幸福。 他和沈洛深纯粹就是来看看他,对纹身没兴趣。沈洛深怕疼,司寂怕挨打。吴晨忙着给他们找饮料,说话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脆生生的。他说现在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是自己纹身的收费从400一个钟涨到了600一个钟;还说要求奇怪的顾客好多好多,隔几天就让他头疼得不行。聊了一会儿,司寂问他,你和你男神怎么样了呢? 吴晨的男神就是他的男朋友,追了五六年,两人终归还是在一起了。 沈洛深正翻着纹身册,闻言抬头:“咦,正好,吴晨你指点指点他,司寂最近正追人呢。” 吴晨捂住嘴巴啊了一声:“小司你和你男朋友分啦?” 司寂说是。他没有分手后找一堆人诉苦的习惯,何况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真正愿意听。 吴晨绞着手指有点不开心:“我和他还是那样呗,挺好的呀。也没什么好指点的。” 沈洛深还想问,司寂推了他一把,就转移了话题。 坐上车离开时,司寂这才又觉得累,把副驾驶座放倒一点躺了下去。闭着眼睛,他想起前一夜左言的种种表现。看表演时严肃的脸,间隙时暗示他玩当众口交,手淫时的意兴阑珊,表演结束时想送他回家,做爱时和前几次截然不同的蛮横的沉默。 但至少对他还是有些姑息。或许是把他当做了一个看不清事实的天真小朋友,介于沈洛深的关系不忍心重手伤害。 所以才温柔得让自己大哭一场。 进屋时老司正在做饭,司妈妈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给老司的西裤缀着扣子。打了个招呼他钻到厕所里脱光了正要冲澡,洗衣机上的手机响了。 是吴晨的微信。 吴晨说:“小司啊,你别不高兴,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我怎么追上阿羽的。” 隔着屏幕司寂都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讨好。 司寂心软得一塌糊涂,蹲在地板砖上回他:“没事,别听老沈的,他就那么一说。” “我就是一直一直和他上床,然后他去找别人我也不能生气。读书的时候,他还找过别人来……搞我。” 司寂差点就把手机摔了。 两人又聊了好久。 最后吴晨说:“小司,圈子里就这样,希望你能幸福。” 司寂锁上手机,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外面传来老司喊他吃饭的声音,他才想要起身;可脚已经蹲麻了,地上还有水,于是砰地一声摔坐在了地板上。 然后门开了。 然后老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果体,半天不说话。 他莫名其妙地低头,看到了胸口已经变成紫色的淤青。 好明显的五个手指印。 第31章 今天的饭菜不错,老司做了糖醋小排、香干肉沫和番茄鸡蛋汤。 司寂吃得香极了,边吃边夸司妈妈调教有方。老司却吃得不多,司妈妈问他怎么了,他说看着自己做的饭就饱了,吃不下去。 司妈妈白他一眼,说不就是今天累了让你做一顿么,你还有理了。停了一会儿看老司真的没胃口,又给他一个台阶下:明儿还是我来,保准让你撑得走不动路。 司寂偷瞟着笑出来的老司,十分佩服他这种情况下还能被动秀恩爱。 之后司妈妈雷打不动去广场跳舞,司寂照例去当洗碗工。他精心地给洗碗布打上洗洁精,搓一搓,把碗的每个角落都涂上泡泡,然后用水仔细地冲,不留一点污渍。干完这,又把擦碗布洗得跟新的似的。拧干,再把碗擦得干净透亮。 完美。 拖的时间有平时三倍那么多。 老司就在门口看着他吼:“你这是洗碗还是洗宝贝蛋?赶紧给我滚出来!” 司寂这才不情不愿离开厨房,临走时扒拉一下门框,特别舍不得的模样。 沙发上,老司神色不善地灌了好几口茶,司寂说爸,我这从海城带回来的茶叶是不是特别不错,口感甘甜回味无穷? 然后老司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砸:“说吧,那是谁……捏的?” 说这话真的难为老司了。司寂交过两个男朋友他知道,对于男男性行为也查过,不止一次告诫司寂要注意安全,甚至年年都要看司寂的体检报告单。可他真从没细想过。也没法细想。 司寂狗腿地把窗户开到最大,替老司点上一根烟:“是我最近看上的一个人,我们这是情趣,您不懂。” “‘看上的’?还不是男女朋……还没处对象呢?” “没,我正在追。” “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别帅,特别有钱,特别温柔。” “什么星座的?” 司寂终于被噎住。左言的生日他是开房时看身份证看到的,这会儿还真换算不出来:“……反正不是处女座。” sorry处女座的朋友们。 老司拿着烟猛抽,一颗烟统共四五口就吸到了头。拿着烟嘴他满世界找烟灰缸,平时家里禁烟他们爷俩儿都是偷着吸;司寂拿过旁边吃了大半的半边西瓜捧给他:“灭里头,没事。” 第15节 烟头在西瓜瓢里滋滋地响,听着好疼。空气一下子就静了。 “还没追上就……发生关系,这叫什么?”老司问。 司寂拿不准他的意思,试探着答:“婚前性行为?……偷尝禁果?” 老司瞪他,看样子不满意。 “那……繁衍生息?” 老司换了个姿势坐,光秃秃的前额上渗出点汗丝:“他对你有意思吗?” 他声音一抽一抽的,司寂觉得不对劲。凑近一看,他眼眶竟然红了。 只是因为皮肤黑,看不太明显。 “他要是喜欢你,肯定不会那么……那么捏你。” 老司也觉得臊,使劲揉眼睛;可眼皮子更红了,手背上蹭下一道水渍,就这么亮在几颗老年斑上。司寂心都快碎了,鼻子也开始酸。老司是谁,他爸。除了在爷爷过世的时候看见他大哭一场以前再苦再累也没见他当面对着自己掉眼泪的硬汉。从小到大发生什么事都能替自己扛下来的真汉子。可就为了他胸口那点淤青哭了。是老了吗。是老了吧。 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司寂站起来在客厅这方寸之地里直转悠。在瞟到电视上唱歌的小朋友时他灵机一动,噔噔噔跑到卧室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又来到直勾勾盯着地面看的老司跟前:“爸,我最近不是在小沈那儿接了个活儿吗,就是这么认识他的。” 摊开面前的文件夹,里头都是一张一张的墙绘图。有长鼻子匹诺曹,有大大的一点儿也不阴森的城堡,有结着五颜六色大胖果子的彩虹树。每张都色彩鲜亮充满童趣,光看一眼心情就好了。 “这是什么。”老司瓮声瓮气地问。 “他幼儿园墙体彩绘的方案啊。就是童秋幼儿园,您该听过。”秋城口碑最好的几家之一。“没爱心的人会干这个?他可善良了,人可好可好了。”卖了半天安利又补充:“我们这就是情趣,您真的不懂。” “幼儿园老师还有虐孩子的呢,这跟人品没什么挂钩。” 说是这么说,老司的语气也开始松动了。 知道老司没想再跟他较真,司寂大松了口气,但没敢表现出来,就跟他介绍着自己要干的活儿。他在大学里学设计的,绘画基础不错;又因为老司的关系有点文学底子,不能和专业的比,但干起策划来也得心应手。老司听了半天没插嘴,最后问他:“你了解他吗?别到时候又跟前几次一样。” “还行吧,身材挺好的。”看老司想打他司寂赶紧举手投降:“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他人很好。所以想要追他,想要更了解他一点。” 老司盯着他看了半天,司寂就一直冲他笑。脸快僵了的时候老司走回卧室,几分钟之后转回来递给他一瓶红花油:“滚屋里揉去,现在不想看到你。” 司寂哈哈哈地给了老司一个熊抱,听话地回了卧室。一关上门他脸就垮了,又想哭;不过忍住了。他隔着门听外面的动静,确定老司在安安静静看电视之后直直倒在了床上。他看着书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想着这照片是哪年哪月拍的,拍的时候老司和司妈妈又是什么样子,好像真比现在年轻一点;又盯着床单的花纹看,想起买这四件套的时候正赶上大减价,他和司妈妈在商场里挤了半天给她当拎包的,出来的时候肌肉都给累出来了,还甘之如饴。 掏出手机看了看幼儿园刘姐发来的见面时间,他捞过枕头蒙住脸,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第32章 尽管梅雨季节已经快要结束,司寂出门时还是遇到了一场阴雨。 前阵子下雨时他几乎都窝在家里。长江中下游的人都习惯了梅雨带来的阴郁。“梅雨过,萍风起”;又或者“梅雨霁,暑风和”。司寂小时候老司就爱在这个季节给他念诗念词,然后还炖鸡汤给他喝,说任何事物,从天气到人生,都同样起起落落变化无常。要适应,要不得不去喜欢。 幼儿园就在城中心偏北点,司寂经常路过那儿。大大的招牌,五颜六色的建筑,还有一到放学时间就人山人海的大门口。 老远司寂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刘姐。四十来岁,大马尾,蓝色连衣裙和平底鞋;相貌并不出挑,但笑容阳光灿烂。两人打了个招呼,刘姐就带着他往学校里头走,转过一圈后,刘姐带他到办公室里坐下,笑着问:“有什么印象?” 司寂瞬间想起红蘑菇造型的大门,说:“……毒蘑菇!” 刘姐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儿。这次幼儿园主要是给墙体做墙绘,教学楼里头的不动。面积很大,任务很重,司寂踅摸着估计得去外聘几个大学生来帮忙。刘姐看了他给的ppt,说看着挺好,但稍微有点单调,需要做点修改。司寂第一次接这种活儿,虽然做了不少工作,但经验上还是有所欠缺。于是刘姐带着他去教学楼里头转悠,一进去司寂就“哇哦”一声,瞪圆了眼睛。 大厅就不说了,墙面以绿色为主,整个被画成了一大森林,各种动物植物又萌又鲜活;一楼教室走廊两边,包括地板,都被刷成了亮蓝色,图案是一条条造型各异的小鱼,小船,和在船上嬉戏的小朋友。忍住在地上打滚的冲动司寂又把后面几层看了个遍。这些其实刘姐之前给的资料里都有,但亲眼看着感觉又大不一样。结束时司寂的脑袋要被灵感撑爆了,说回去马上改改,隔天就送过来给她过目。 刘姐说行,便带着他下楼。两人穿过教学楼和操场,往学校的后门走。刘姐说那边从前不对小朋友开放,但这二年亲子活动越来越多,那边的小礼堂也重新装修了,外墙也需要装饰,虽然不急但也想让司寂看看现场。司寂围着礼堂转了一大圈,心里有了谱,撑着长柄格子伞他正要走,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小礼堂不高,二楼的窗户大敞着,一个身影从边上掠过。 只消一眼,司寂就认出那是左言。 刘姐顺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说:“那是我们领导。” 司寂噗地笑了出来:“我知道,我认识他。” 刘姐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双手合成喇叭状对着楼上吼:“老大,有熟人啊!” 司寂脚下一滑,差点没栽一跤。 眼却不自主盯着窗口,一动不动。 左言在看到司寂时表情凝固了几秒,然后对着刘姐摆了摆手,随手关上了窗。刘姐说哎你怎么认识我们领导的啊?他这人还不错吧特别仗义;呆会儿咱统一口径让他请客吃饭,他可豪了,不狠宰他一顿我心里就特别不舒坦。 司寂的心一直提着。房子很矮,左言腿长,从上面下来不会超过一分钟,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他能让自己笑得自然又帅气吗;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刘姐的话。他第一次从沈洛深之外的人嘴里听到左言,新鲜陌生到让人沮丧,但同样,也让人振奋。 可这趟左言总共花了五六分钟。他穿着黑色印花t恤和牛仔长裤,低头,出现在了礼堂门口。脚边是一盆红黄粉相间、闭着眼的小小太阳花。看见司寂他勾了勾唇,然后对刘姐说:“回来了,学习怎么样?” 刘姐点头:“还行,伙食不错。”然后偏头看司寂:“你熟人,小司。” 然后司寂又哈哈笑了出来。 左言也笑,问:“来看学校?“司寂点头:“你们学校太好看了,我都想来你们这儿上班,左园长,有没有什么空缺职位啊?”左言真的仔细想了想,说:“有,食堂师傅,门口保安,校车司机。” 司寂握着伞柄直乐,傻傻的。刘姐看了看手机说这都快十点了,中饭马上就要开始了,走走走,老大,你开车,我们出去搓一顿,就当你给我接风了!看左言不说话她又说怎么,嫌时间早?不行我们斗地主啊……不来钱的。 她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司寂转头看左言,左言摊摊手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司寂默了一会儿指指天上,说下雨了……来吧。左言嗯了一声,走到了司寂伞下。伞大,容下两个男人不成问题;可又很小,司寂努力不让自己的肩膀碰到他。 虽然他很想。 一直温柔飘洒的雨竟突然变大了。从后门到前门那么长的一段路,司寂抿着嘴装作很好奇的样子观察学校里的花圃。花匠大概特别有童心,花圃里的灌木是小孩的笑脸,草丛是小猫的形状;连野花的颜色都统统不一样;暗地里他却借着转头的机会看左言的脸,一根一根数着他下巴上的胡渣。走到一小半,路过了两块草地五把长椅,他已经让雨淋湿了半边。有点冷,心中又没来由的亢奋,于是打了个寒颤;几秒过后,左言握住伞柄,说:“过来点吧。” 司寂心里回响着“摸到了”三个字,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伞,看着左言把它举到了两人的头顶。 雨滴大颗大颗打在脚边。司寂往左言身上缩了缩,抱怨一声好大的雨。 心中却暗道老司,你说得太对了。 天气果真是变化无常啊。 第33章 周三时,司寂带着第二套方案去了幼儿园。 在公司里他和其他同事头脑风暴了很久,扯天扯地之时一个名叫igor的同事给的意见最中肯:幼儿园墙绘已经成了必须的硬件,小朋友天天在操场上玩,耳濡目染间墙绘内容的趣味性和故事性最重要。说完这些igor从桌子底下报出一堆绘本砸给他:“看吧,找找灵感。” 司寂看绘本看得不亦乐乎,在家里加班时嘴里还哼哼着里头的歌词,当然,是他自己给套的曲子,不怎么着调但自觉还挺好听。到幼儿园时除了刘姐和左言,教学园长以及其他几位负责人都在。讨论一番之后又确定了几个细节问题,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开工。 会议结束后他在走廊里给igor报告好消息。igor没发型没长相,高度近视,标准技术宅,性格阴郁又淡定。他的英文名出自《怪鸭历险记》,吸血鬼动画神作,司寂爱和他聊天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同样最喜欢里头的秃鹫老管家。想想那电闪雷鸣的城堡和充满邪恶的欢乐,司寂顿时对igor有了很深的认同感。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怎么好接近。 igor用平板的语调恭喜他几句后,说大学生劳动力也给他找好了。之后毫无废话地挂掉手机,给他发来一串联系方式。按照面积和图案复杂度,igor找了四个人,算下来半个月就能搞定。司寂蹲在地上一个挨一个地给他们打电话说明天先见个面,又跟采购杨姐确定了要买哪些材料。大概话说得太快,他口干舌燥累得直喘气,一阵一阵地晕。 “你感冒了?” 靠着墙上的大脸太阳司寂想要休息一会儿,就突然听到了左言的声音。他吸吸鼻涕抬头看他,可怜巴巴的:“是啊,淋完雨我就病了。” 那天吃饭刘姐挑了个土菜馆,点了好几样野山珍。地主也斗了,他们俩加起来也顶不过半个左言。输得一肚子气,刘姐就拼命在饭桌上抖左言的底。她说左言每次来幼儿园都会被夹道欢迎:操场上的小孩子即使做着课间操也会一拥而上,拉着他一起玩。以前一个小男生搂着他喊爸爸,左言脸都红了。说着刘姐补充:“老大脸皮太厚,我那是唯一一次见他脸红,好可惜没拍下来。” 司寂边听边想,哪天如果能再约,他一定要抱着左言喊哥哥。 “对了,那个小男生跟你一样也是卷发,可萌了。”刘姐边啃鹅爪边补充,又盯了司寂几眼,“刚刚没发现,小司你也很萌嘛。” 听完司寂准备改口叫爸爸,情趣嘛;可又觉得对不起老司,算了算了。 左言听着笑着,扯了扯自己脸皮:“后来听多了脸皮就厚了,叫我爷爷我也不会脸红了。” 刘姐拍着桌子笑:“是呀那些小宝贝真的太可爱,看见老大留胡子真有喊爷爷的哈哈哈。” 司寂也跟着笑得不行。一顿饭下来他心情愉快,几天来沉积在心底的难过好像也变得不那么强烈。要追左言很难,可换而言之,追谁都不那么容易。当初方旭睿和谢荣追他现在想来也有些费劲,那时他并不认为有所谓天生的灵魂伴侣,认为再深刻的感情也都是处出来的。他看出他们俩的真心就答应了他们,他们一定是因为自己哪点好所以才会追求他,这样一定会更加珍惜。可和谢荣分手后他不这么想了。他心底期望的一直是平静安稳的感情生活,方旭睿和谢荣却时时让他感到不安。再多的“我爱你”也比不上不经意的疏离和不在意。 而那种久违的安全感竟出现在一个炮友身上。虽然怪,但他早已确定这不是错觉。 “老左,我们聊聊吧。”费劲地站起身,司寂拍着左言的肩膀说:“我是不是让你困扰了?” 刚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虽然及时遮住了鼻子可还是有鼻涕泡泡挂出来。转过身迅速掏出纸巾擦了擦,他重又期盼地看着左言。 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 “以前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吧?他们为什么追不上你能告诉我吗?” 嬉笑着跟左言打直球,司寂把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我很蠢我知道。如果时间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我一定不会选择出来约炮——不管对方是不是你。那次约炮是个意外,但我高兴有这个意外。” 左言一直看着他,眉头舒展,带着隐隐的笑意。听到这里他问:“有多高兴?” 抽抽鼻子司寂回答:“高兴得想给老沈送面锦旗。” 左言沉着嗓子笑出了声,抓住司寂的胳膊和他一起往楼下走去:“你怎么来的?” “公交车。”直达还有空调,只要一块钱。 “有什么要谈的缓缓,我送你回家吧。墙绘也不急,先把病养好再说。” 因为是绘制外墙,主材料又是低毒的丙烯,晚两天也不会影响小朋友的健康。 “好!” 虽然原本的计划是回工作室改图,不过司寂还是没骨气地答应了。 但他很快又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去过一次,左言也没问路,直接把车开到了楼底下。 下车时司寂被明晃晃地太阳闪了眼,呻吟了一句:“……哎呀我腿软。” 然后回头看带着墨镜的左园长。 左言说:“没事,慢慢爬。” 司寂暗暗叹了口气,正要抬腿走,忽然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门:“儿子?” 天雷轰顶。 老司提着两桶水呼哧呼哧走到他身边:“不是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司寂妄图用身体掩住没关上的车门:“……您不是上课吗?” 说起这个老司就来气:“有兔崽子写信举报,停课几天!”他带的班马上升高三,暑假补课免不了。 “……呵呵,他们怎么没早点举报。”说着司寂就要关车门:“您提水干嘛?” “咱们楼水管爆了没修好,提两桶上去等会儿做饭。”见司寂表情不对他直盯着左言看:“这位是……?” 左言摘下眼镜,下车,从另一边绕过来和老司握手:“您好,我是左言,童秋的园长。司寂病了,我顺道送他回家。” 第16节 司寂笑得哈哈的:“好巧啊爸,你们还是同行呢。” 老司不动声色看了左言的手几秒,握了然后放下:“我手有点酸。小伙子,帮我提水上楼,坐坐?” 第34章 司寂发誓那句腿软就是撩一下卖个萌,他料定左言不可能陪他上楼。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个手酸的老司。 果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偷瞄一眼自家老爸,确定他没有杀气外露,司寂才又抽空去瞟走在最前头的左言。他提着两个红色塑料桶走在低矮的楼道里,手臂上肌肉紧绷,装得满满当当的桶没洒出一滴水。 司寂与有荣焉,用眼神告诉老司“这就是我看中的男子”。老司瞪他一眼用嘴型骂了句“小兔崽子”。司寂咧着嘴笑,一路用手扇风,就这么跟在左言后头晃。待左言站定到六楼台阶后他抢先一步掏钥匙,开门,说:“请进。” 老司接过水时动作太大,洒了,司寂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左言站在屋中央打量。老旧的二居室,满满当当都是有新有旧的家具,但被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合照,年轻时喇叭裤国字脸八字胡的老司很潮很时尚,四五岁的小司寂骑在他肩上,司妈妈矜持地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司寂顺着他的目光看:“背景那个天安门是不是特逼真?其实只是个布景,为了照这张照片老司打扮了一夜,比我妈还臭美哈哈哈。” 老司刚从厨房端着西瓜出来就看见两人相视而笑。嘴里说着左园长快坐,眼睛却盯着司寂说快给你妈打电话,让回来时带点老汪的卤鸡爪,馋了。 司寂笑到一半被噎住,没着没落的。左言则十分礼貌:“司叔,还需要水吗?我下去再提两桶?” 司寂拉着他坐沙发:“没事不用,等会我叫两桶纯净水就什么都够了。”然后又找了片看起来是最中央的西瓜拿起来想要递给他,顿了顿,又转手献给老司:“爸,这片给您。” 老司呵呵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寒暄几句之后问:“小司刚回来,工作上你多担待担待。” 左言也拿着西瓜啃,语气诚恳:“司寂不错,我觉得幼儿园的活儿交给他特别合适。” 司寂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聊,听到这里不由一愣。 老司倒是听懂了:“是,他虽然老大不小了,但还是涉世不深,太直,一根筋。” 司寂不由得笑,心道我可一点都不直;见老司看他他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我发神经而已。” “他这样很好,处着不累。” “是啊,他就是我们家的大活宝,从小就会逗我和他妈开心。别看他傻里傻气的,我们也是一点委屈都不能让他受。” 左言回头看司寂。司寂就冲他露出一个傻白甜的笑。 “小左,你父母能培养出你这么优秀的儿子,应该也挺自豪的吧。” “我也不知道。”左言掏过纸巾擦手,踟蹰一会儿才接着答:“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下楼的时候司寂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站在三楼拐角,左言回头无奈地说:“别送了,赶紧回去吃药吧。” 司寂咬着下嘴唇,眼巴巴地瞅他:“可说好了我们要谈一谈的。” 左言忍不住笑:“谈什么,我让你受委屈的事?” 司寂烦躁得直扯裤衩:“喂我跟我爸可没说你坏话,是他自己脑补太过,已经把你当成了阶级敌人——” “我们不合适。” 左言打断他。 司寂冷不丁喘了口粗气,笑容凝在脸上:“……理由?” “这个圈子我比你熟。”左言看着楼道窗台上的积灰眯了眯眼,“你很好,所以更没必要去重复过去的经历。” “不对呀,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你就这么说。”司寂松了口气,可语气还是有些故意添进去的朝气:“说不定处着处着你觉得非我不可,或者我觉得你不够好,突然就不喜欢你了呢?” 左言讶异地挑眉:“还挺能说会道的。” 司寂站直,看着他的眼睛:“反正是我这么帅的人追你,你不应该觉得是负担,反倒应该享受啊。”抽着发红的鼻子他笑得露出八颗牙:“如果是因为老沈,就更没必要了。” “我怕他揍我。他曾经冲人砸过啤酒瓶,我不想脑袋开花。”左言像是认真又像是开玩笑。 “有我在,他不敢的。”司寂揉了把眼睛,语气拽拽的,“我挺喜欢第一次见你时候你的样子,别变好不好。” 左言没接话,只看着他。 “对我就像是对普通朋友。”司寂眼神向右飘,在回忆,“那股子流氓劲可帅了。” “白天我从来不耍流氓,”左言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谁会天天把我操得你舒不舒服和你很骚这种词放在嘴边上。” “没事,我就喜欢你对我耍流氓。”司寂说,“如果你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我们可以悄悄的。”说着他努力抬起沉重的手,捏了一把左言的腰:“就像这样。”虽然动作生硬得很,可手还是放在左言衣襟上没缩回去:“嗯,就是像这样。” 左言抓住他的手,司寂心里一喜;可下一秒又被松开:“你真倔。” “别说我贱就行。”司寂昂头,眼眶红红的,又打了个有点假的喷嚏,“感冒真烦人,不然我们先谈到这里。还是朋友吧?” 左言点头:“当然。” 司寂不敢眨眼睛,冲上去一把抱住左言,脸在他肩膀上来回蹭:“那我要追你了,你别吓着,我认真起来自己都觉得可怕。” 然后一声接一声地咳嗽起来。 “怎么可怕法?”左言拍着他的后背问。 “像这样。”司寂边咳边笑,使大劲拧了拧他的屁股,“手感不错,哈哈哈。” 说完,他似乎怕挨打,便连滚带爬上了楼。 第35章 老司给拿的药很管用,吃完之后司寂空着肚子一直睡到夜里三点多。 这两天确实累,不管肉体还是精神。 扒拉扒拉头发,他偷摸着去厨房,果然电饭锅里焖着米饭和剩菜。美滋滋地吃好,精神焕发。 然后就突然想到了左言说的话。 趴在窗户边上隔着防盗网看星星,有几颗还挺亮。他给沈洛深发微信:“喂,今天听说你拿啤酒瓶砸人脑袋……我怎么不知道?” 没过几分钟沈洛深就回了过来,是语音:“嗯……我砸了好多次,你说哪次啊?” 懒洋洋干巴巴,一听就是没睡醒。 “你也不怕蹲局子。” 沈洛深是典型关不住体内猛兽那种人。不高兴就毒舌,毒舌不够上拳头。只不过不常在司寂面前表现就是了。好在他还算有分寸……个屁。 司寂有些心慌,那种迟来的无用的慌:“你到底想什么呢?万一人家找人报复你,你那身板能顶几下?” “总有办法。”沈洛深不在意地打着哈欠,“想那么多干嘛?” 司寂知道自己白说了,不过现下既然回来了又一起工作,总能看着他。他又嘀咕几句后颇为感叹:“老沈,你是唯一一个我发信息立刻就会回我的人。”这次是,和左言打完野战第二天清晨是,从前无数次也是。“你那么爱我我好感动。” 沈洛深唱着回给他:“到现在还是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 他嗓子好,司寂贴着耳朵听了两遍,回给他一个“滚”字,就打电话和他说起了左言。沈洛深边听边笑,说你也挺逗的,他说不合适你就算了呗,干嘛还要继续追。司寂表示完全不同意,回说难道我就坐家里等别人来追我?事实证明一点儿也不靠谱,不追怎么知道追不追得上?沈洛深说你干嘛非得谈恋爱呢,跟他当个炮友不是很爽,请吃请喝请开房,还把你操得服服帖帖。谈了又怎么样,你能保证就一生一世不分手了?浪费生命。 司寂不是第一次听他发表类似高论,也不反驳,只说就该找个人治治你。 在一起想要的当然是一辈子。这中间要闯过多少关卡熬过多少琐碎的痛苦,无数次走反反复复的老路,司寂都知道。如今连孩子都无法成为维系一段婚姻的理由了又何况注定只有两个人的同性之间。可总要一点一点地来,慢慢慢慢地来。 墙绘正式开工是两天之后。劳动力来自秋城大学艺术学院,有学设计,也有学舞台美术和绘画的。他们互相之间挺熟,干着活也不忘逗乐。外号叫豆子的小个子年轻人最活跃,看见那么大一圈围墙就夸张地大笑起来,说左边画个琴女右边来个阿卡丽中间再站个阿狸,太完美了。旁边有人嘲笑他脸还没人家胸大,他喊了一句面对疾风吧就和那人扭打起来,看得司寂服服气气的。虽然闹,但他们干起活来不含糊,大太阳天的挥汗如雨,毫无怨言。第二天下午吃冰棍的时候一伙人组队去玩操场上的玩具器械。司寂和豆子去玩跷跷板,豆子体重轻,老是被他欺负,就脱了鞋抓着把手站上头蹦。司寂笑得快岔气了,嘴里咬着老冰棍也使劲儿地压,挤得蛋都疼了。左言和刘姐来的时候他赢了,正捂着裆站在边上笑。左言老远和他打招呼:“司寂……受工伤了啊?” 一片哄笑。 司寂老脸通红地扭头。左言手里提着的也是水,不过是冰镇饮料,比他的矿泉水高一个档次。替他发下去后两人靠在一棵桂花树下面聊天,说的都是墙绘的问题。左言比司寂想象的对这事上心,于是问,怎么会想到要开幼儿园? 左言说,赚钱啊。司寂撇撇嘴,这时刘姐从树后面突然钻出来,吓了他一跳:“老大的妈妈以前是这个幼儿园的老师,他是子承母业。” 说着刘姐对司寂挤挤眼:“这个幼儿园是老大的命根子,你可一定要把好关。” 然后司寂下意识瞟了左言裤裆一眼。 刘姐也很懂:“小司你好黄啊。” 司寂灌了一口美年达:“谢谢,我第一次被女性朋友这么当面夸奖。”说着他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还能干一会儿,我先过去了。” 直到太阳落山收工,左言一直坐在树底下,有时看看他们画画,有时低头翻翻手机。司寂中间明目张胆地瞄他无数次,连豆子觉出不对,问他是不是跟左园长有仇。司寂说我那是火辣辣的目光不是仇恨的火焰,你这判断力有大问题啊。豆子先是瞪大眼,又长出口气:“原来你是基佬。” 司寂嗯了一声,不去管他怎么想。今天周六,据沈洛深线报是左言去空山视察的日子。把东西收进旁边的教室里存好,他来到树下,对着左言的头顶说:“老左,请你吃个饭吧。” 左言身边围着一圈三叶草,每棵草上都有一簇紫红色的小花。左言长腿蜷着,没有压到任何一朵。傍晚的风吹着身上的汗,夕阳温柔地笼罩草地,拉出一道斜长的光。司寂心中软软的。他想着刘姐说的话,想到脚下周围这个童话般的小小世界,竟有种自己站在左言心脏上的错觉。 左言抬头看司寂。司寂手上脸上都沾着颜料,脏兮兮的,看起来一点都不专业。 吃什么,他问。 司寂高兴得直笑:“红旗街的小龙虾吧,就是那次我们带到江边吃的那一家。” 第36章 之所以选择红旗街,当然是因为那里离空山很近。 等吃饱喝足就有理由一起去玩。话说开了就是这点好,在对方明知道你要做什么的情况下,不拒绝就已经算是进步。 杨妈龙虾这个点人已经爆满。找了张桌子,要了龙虾和几个凉菜,两人就着啤酒吃起来。秋城盛产龙虾,下边有个县级市最近还造了一只金属大虾的雕塑来彰显龙虾文化。司寂剥虾手快,小时候练的,那时老司看他喜欢,成盆成盆往家里买活的蒸了吃。司寂手贱忍不住去玩,结果常常两只手上吊着几只虾哭着找爸爸。 左言打趣说那你抓紧吃,继续报仇。司寂啃得美滋滋的,给自己剥也给不时给左言两个,辣得快死了还嗷嗷叫爽。 直到他看到一个熟人。 吴晨照旧踩着两根细白的腿,头上的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他前面是个黄头发男人,挺帅,是那种不娘气的潮。吴晨跟在他身后,不时昂头看看,笑容依恋。 看司寂他脱掉手套站起来,左言问:“怎么了?” 司寂咬着牙说我手痒,下一秒又露出个笑对着吴晨招手:“嘿,这边!” 落座时吴晨其实有些犹豫。司寂拽着他坐下,然后互相介绍了一番。黄头发叫连羽,开了一家影楼,同时也是个摄影家。司寂听到那个“家”时笑了一声,不过没人理他,只有左言若有所思瞟了他一眼。说话间吴晨一直畏畏缩缩,吃东西也慢吞吞的,半天捯饬不好一个虾尾巴。连羽也不管他,只顾自己吃,同时跟左言司寂搭话,仿佛吴晨怎样都跟他无关。 只有司寂不停给吴晨夹菜,还跑去隔壁摊位点了份印象里他爱吃的辣子鸡块。吴晨笑得长睫毛一闪一闪,可招人疼。快结束时司寂问吴晨,你们呆会准备去哪儿。吴晨啊了一声,看看连羽,小声说,听他的。 连羽有点不耐烦:“不是早说了去空山吗?” 吴晨攥紧了放在桌面上的手。 “去空山干嘛。”司寂大口嚼着凉拌黄瓜,表情阴冷阴冷的。连羽笑说当然是去玩,那里骚零多,准备约一个。司寂又问那吴晨呢,你约了人他干嘛去。“当然是一起,”连羽答,同时捏住吴晨的下巴,“你不知道,他也骚得很。” 吴晨僵坐着,已经难堪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司寂心里骂了句我操,冷笑着问:“你和吴晨什么关系?” 连羽答得漫不经心:“朋友呗。” 第17节 司寂狠狠瞪了吴晨一眼,起身,拿过最后一瓶没喝的啤酒。左言飞快抓住他的手。司寂看着他眼里的劝阻,笑着摇头:“干嘛,我就是去退酒结账。”完了挣出来,掏票子,来回不过两三分钟。拉着吴晨起来,他对连羽说:“我们也是去空山,一道吧。”又补充:“别开车了,消消食。” 连羽察觉不到司寂的心思,但左言有。一路踩着霓虹灯光,司寂说走后门路近,就带着他们拐进了小巷。快走几步搂住他肩膀,左言嘴巴贴在他耳边,低声问:“小朋友,想什么坏主意呢?” 司寂痒痒得直笑,耳朵却直往他那边凑,一副生怕被后边两人听见的样子:“揍人。左老师,呆会就算不帮我也别拦着我。” 左言呵呵笑了两声,抬起胳膊要放开他;司寂连忙抓住,表情蔫坏蔫坏的:“别啊,再搂会儿,放松那孙子警惕……别说你胳膊上毛还挺浓。” 然后被咬了下耳朵。 司寂动手的时候果真毫无征兆,连羽被他一拳揍靠在墙上的时候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想还手的时候司寂又一脚飞在他鸡鸡上:“就你这样子还吊骚零,根本就是欠操!”吴晨在边上被左言摁住,挣扎不开,就一直站在原地哭。司寂见不得他惨兮兮的样子,回身想要安慰,冷不丁脑后窜起一股阴风;回头瞬间,见连羽一手捂裆一手拿着半块板砖就要往下拍,心里蓦地一坠。眼看脑袋瓜子要开瓢,左言伸脚一踹,稳、准、狠,连羽砰地坐倒在地,大声呻吟起来。 “还是太嫩。”连羽倒下时板砖上的泥灰落了一脚,左言在他裤子上边擦鞋边教育司寂,“幼儿园小班的都知道揍人不能分心。” 司寂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多谢救命之恩。”接着拉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吴晨:“别哭了,有屁用。” 吴晨哭得更厉害了。 带着人去到空山,左言和酒保说话去了。司寂一边注意他的动向一边给吴晨递纸巾:“都那么欺负到头上了,你怎么忍下来的?” 吴晨打着哭嗝儿,眼泪却也不往下落了;沉默一会,他睁大兔子似的眼:“小司,我追了他好多年,离不开。 “他对我不好,根本没把我当男朋友,我都知道。但一想到说分手,以后都见不到他,我就受不了。” 司寂无语地盯着他。 “不是什么都那么容易改变的。改变太难了。”吴晨看着自己的手,死气沉沉的,“我陷在里头,只变一下,所有东西就都要跟着变。” 开纹身店是因为连羽喜欢。连羽爱玩爱交际,吴晨的朋友也全是他的朋友。从少年时代到现在,他所有的一切都打下了连羽的印记。扯开连羽,等于扯掉他覆身的皮肉,心脏会赤裸裸,会空荡荡,注定是场死局。 借左言的车送吴晨回家,司寂又拐回空山。不出所料左言身边凑了好几个人,都是新面孔。左言叼着烟同他们说话,手上玩着一副扑克牌,灵活而随意。司寂心情不太好,借着那股子郁闷劲便径直上前,把钥匙往吧台上一拍:“散开,今晚他被我包了。” 第37章 方圆两米之内的目光刷地定在司寂身上。 司寂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点儿也不怯场。他拿起吧台上一个小橘子,扯掉两片嫩叶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剥。之后把圆溜溜的胖橘子撕开,你一瓣,我一瓣地塞到了左言和自己的嘴里。喂最后一瓣的时候他手背划过左言鼻子下方的胡渣,问:“甜不甜?” 酸死了。说着左言握住他的手:“你爪子上还有没洗干净的颜料呢。”司寂一看,草绿色,给一只爱吼叫的小恐龙上色时留下的。他反手抓住左言,眨巴着眼:“没事,待会儿你帮我洗。慢慢洗。” 周围的人真散了几个,只留下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颇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司寂闻着手上的橘子香,看着他,不说话,眼神特别桀骜不驯。年轻人和他对视几秒,噗地笑了,对左言说:“这是谁,从前没见过。” 左言拉着司寂坐下:“司寂,一个小朋友。”又向司寂介绍:“老安,空山的二老板。” 司寂同老安握手打招呼,心里有点雀跃有点新奇。老安是个公务员,在市委大院上班那种,那点工资不够败坏,就偷摸干起了第二营生。老安夹起一张扑克作势要削左言:“有你这样的吗,头次见面就揭我老底。”又看司寂:“有没有兴趣去我家坐坐?”眼神里都是兴味。 吓得司寂赶紧搂住左言的脖子,顺带着袭了下胸。 手感真的挺好。 酒吧里约炮就讲究个你情我愿,看着没戏也没多少人会死心眼缠着不放。出门的时候左言揪了把司寂的卷毛:“还挺机灵。” 心扑通扑通直跳,司寂嘴上却不服软:“你跟谁约不是约,与其跟不熟的不如找个像我这样知根知底的,不会偷拿你钱包也不会偷拍你裸照,多放心。” 左言说:“是啊,就是太放心了。以后呢,每次我来空山你都跟着截胡?”司寂抓过他的手,牵着:“那也得你让我截。”大概是见过无赖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左言一时竟没有接话。司寂知道再抬杠要糟,就转移话题:“刚刚我那朋友,我都要替他愁死了。” “你想过没有,你揍归揍,之后他怎么办?”在路边一个打瞌睡的阿婆摊上买了两瓶水,左言扔给司寂一瓶。阿婆颤巍巍地给他找钱,低头想翻个塑料袋给他。左言说不用了,顺手从车上系着的气球里抽出一个超大号海绵宝宝递给司寂:“拿着。” 婆婆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司寂却被问住了。吴晨并不像他,再痛苦再难受也能下定决心一刀两断;这次他打了连羽,看吴晨那样子十有八九还得继续跟他来往,说不定还得被打回来。想到这里他心凉了半截,刚才美滋滋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把气球往左言手里一塞,他抬腿就要跑,左言一把拽住他:“打个电话再说。” 司寂深吸口气,手抖着给吴晨拨电话,果不其然,没人接。左言看他脸色太差,便拉着他走,很快两人就开车出了街。坐在车上司寂一直不停地打手机,最后啪地甩了自己一嘴巴,闷闷地:“你该早点提醒我的。” “他是你的朋友。”左言答,意思是你应该最先想到,却再次把油门踩得更深。司寂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乱成一团。也许是跟左言在一起太高兴有点得意忘形,也许是看到吴晨受气就直觉想用最简单的办法帮他出气,总之他是冲动了,做错了。 然后转头看左言沉静的脸和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蓦地,又觉得无比安心。 来到吴晨住处时他抬脚就踹,但门纹丝不动。左言摁住他,说我来。就在司寂以为他有什么开防盗锁的绝技时,左言也砰地一脚踢了上去,只是比他的动作暴力了一百倍。焦急的同时又有点想笑,司寂死死盯着眼前的门,心里琢磨出了一百种折磨连羽的法子。 不多久,里头传来脚步声,连带着是一阵没好气的叫骂,连羽的。左言站在司寂身前,刚等门露了个缝就用后肘一撞,闪了进去。司寂在后面跟着乍舌,看这动作左言以前一定没少干打家劫舍的事。连羽看是他俩,原本阴鸷的表情换成了愕然:“你们——” “闪开,吴晨呢?”司寂推开他往卧室里走,里头杯子台灯砸了一地,全是碎片。吴晨衣服被撕得稀烂,缩在墙角,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好在看样子没有大碍。司寂松了口气,又骂了句我操,环视一圈没什么趁手的,就拿起桌上一个水晶照片往外走。外头左言正站在原地吸烟,特别高大威猛;迫于他的淫威连羽压根没敢挪半步,就梗着脖子跟只鸡似的立着。司寂还剩点理智,没往他头上砸,只把相框往地上一摔:“滚!我说的,吴晨跟你一刀两断,再来我废了你。” 说着又看左言。左言很上道地喷出口烟,用下巴看连羽:“安哥你认识吗?” 连羽怔住,表情阴晴不定,灰溜溜地摔门走了。 接着就是安顿吴晨。本来司寂想留下来,吴晨却说想自己一个人呆着。连哄带威胁让他保证自己不会做傻事,司寂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他跟吴晨说不破不立,又问他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吴晨摇摇头不说话,一副很累的模样。隔了几分钟,他拿过手机,打开,递给司寂。司寂翻了翻,微信里全是一个女孩发来的消息:她是连羽的妹妹,她哥马上要结婚了,让吴晨赶紧滚蛋。怕吴晨不信,连结婚照都发过来了。 司寂再仔细看,发送时间是在前天下午。 “算了吧,本来我是等着他结婚先甩了我。现在这样好像更好一点。” 喃喃说着,吴晨把头埋进膝盖呆呆地笑了,像哭,却没掉一滴眼泪。 第38章 坐电梯下楼时,司寂默默发着呆,眼神直勾勾盯着左言不知想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揉了把脸,释然了:“反正我帮他开了个新头,后面就全看他自己了。” 明明知道处境糟糕却无力改变,非得有人下重药推他一把;不过吴晨这种算好的,连羽的手段粗暴而下流,谁都可以认定他渣;最怕是那种温柔的陷阱,用看似无伤大雅的小错,悄声无息地裹缚住你,等你发觉自己处境不妙时,却连一个指摘对方的理由都找不到。 上车时看着左言系安全带,司寂忽然想起来问:“安哥是谁?是空山的老安?”左言摇头:“不是,他堂兄,一个流氓头子。”司寂特别好奇新时期的流氓头子是什么样,抓着左言问了好几句才消停。之后他双手撑在脑后看街景:“老左,谢谢你。” “谢什么,帮你撑场子?” 左言的车没往司寂家的方向开,这让他松了口气:“算是吧。不过你还真挺有那架势。” 这两天司寂嫌热不愿意系围裙,就穿了件从老司衣柜里翻出来的老式白t恤当工作服,下面配了条五颜六色的沙滩裤,一天一洗,半夜就干。人看上去干干净净,开朗又利落,连说出来的话好像都比平时有说服力。左言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汗,转头看着他笑:“你打人跟洛婶儿一样,冲,小心哪天吃亏。” 司寂哈哈笑起来:“这话前两天我才劝过他。你呢,是不是常和人干架?” 左言点了支烟,斟酌着说了起来:“那时候我爸出了点事,我跟我妈去外地躲风声。我们挺穷的,我还是个寄读生,不会说他们的方言,不懂他们开的玩笑,还总有人想要揍我。” 司寂坐直身子:“他们那是嫉妒你长得帅。” 左言笑了声:“以前我在家,虽然不算娇生惯养,但也从来没受过这种气。我就一边挨打一边揍人,后来慢慢就厉害了。多有技巧不敢说,但绝对实用。”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司寂不可遏制地开始想象少年时代的左言。没现在这么高,但应该有肌肉了;剃着寸头,走路虎虎生风。眼睛应该更有锋芒,不像如今这样内敛深沉。不知道那时他发没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如果发现了,第一次让他有欲望的男孩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贱兮兮地凑到左言脑袋边:“老左,你第一次是和谁?” 正好是红灯。左言摁灭烟头长出口气:“高中。我把一个最经常找我麻烦的给上了。” 司寂心中打满了省略号:“……你真生猛。” “他跟我玩喜欢你就欺负你那一套。有次我去他宿舍找他单挑,发现他正在手淫。我抓起桌上的照片一看,居然是我。你估计很难想象那种愤怒、好笑和震惊,然后我就开始揍他,打着打着他开始抱着我哭,我就把他给干了。” 听着左言语气中带着揶揄的怀念,司寂忽然有点后悔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了。 又到了宾馆。趁左言上厕所的空档司寂跟老司说自己不回家了。已经熟练使用微信的老司懒得跟他打字,发给他一个扯着两边嘴嚎叫的表情。司寂正笑着,左言出来了,问他要不要一起洗澡。 司寂忽然就害臊了,那感觉还没有第一次约炮时放得开。为了掩饰窘境他直接脱了上衣,露出细白的身子,捞着左言的肩就往浴室里走。左言边走边脱,衣服扔了一地,打开花洒冲着两人的身体,他拨开垂在司寂眼前碍事的卷毛,吻了上去。司寂看着他放大的脸,有点气息不匀,脑中闪回着黄昏时刻绕在他身边的三叶草和蓬顶般郁郁葱葱的桂枝,吴晨哭泣绝望的脸,还有连羽压根不知悔改的脚步声。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张嘴回吻着左言,撬开他的牙齿吮吸他的舌尖,司寂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臀缝中间。 “很想要?”左言很快就硬了,阴茎顶住司寂的小腹,随着水流一起,烙铁般灼热。司寂哼哼着点头,两人的胸膛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左言的手指很快找到肛口按压起来,司寂挂在他身上,说:“……什么时候把你年轻时候的照片给我看看。” “我现在很老吗?”沉沉笑着,左言拥着他坐在了浴缸边缘。司寂被他从身后抱住,双腿分开,全身被热水烫得嫣红嫣红。左言的手掌顺着胸口往下,仿佛带电,激起一股股酥麻。“自己把自己操开吧。”左言说,嘴细细碎碎吻着他的脖颈和背脊。司寂的背很滑,像是冰棍上蒙着的那层糖霜,顺着突出的脊柱,他轻柔地舔舐、啃咬;司寂双腿发颤,呻吟着往后挪,想要摆脱他作怪的舌头;左言不肯放过他,双手擒住他两边乳尖,拧着,揉着,说,乖一点。 司寂觉得身上更烫了。他凝视着自己紧绷的脚,哗哗的水流从脚背上冲过,砸出一根根青色血管的轮廓。他心急着想离左言更近一点,但他知道这快不了;就像是石缝里长出的野草,冲破了最难那一关,可还要用时光、耐心,和别的什么来守、来捱。他闭上眼,用湿漉漉的手指顶开肛口,在那一片柔软里翻搅。 何况他守着的一定不仅仅是根野草。 扩张完毕后,他站起身,扶着左言的龟头,缓缓坐了下去。有些疼,里头的肉被撕扯着顶开。左言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大手揉着他的腹部,说着放松,腿的肌肉也如岩石一般紧绷。司寂摸索着找到他的手,十指紧扣,身子继续向下,每挪动一分都是煎熬。当臀肉终于感受到刺硬的毛发触感时,他松了口气,瘫软在左言身上。 “快被你撑烂了,”他微弱地抱怨,“太他妈粗了。” “才刚刚开始呢。” 左言向上顶了一下,接着,深深浅浅地操干起来。 第39章 被干了几分钟,快感从下腹燎到全身,头脑却很清醒。 至少司寂知道自己很不满意这个背对着左言的姿势。 他想看着他,想看他因为性爱而沉醉的表情,即使他面对任何人也许都是一个样。踮着发软的脚,起身,司寂在左言炽热的目光下重新爬上他的腿,湿软的肉穴圈住阴茎,坐了下去。 像是要把左言的某一部分嵌进自己的身体。 不等左言动,他便凑上去吻他。鼻尖顶着鼻尖,来回摩挲,尝试着将心思融进汗水,再揉进对方的毛孔里。腰弯出一道柔软的曲线,屁股挺翘,肉穴蠕动着,他刻意将左言夹得很紧。 抓住手下两瓣臀肉,左言身体前倾,鼻息扫过交缠的唇齿:“慢点,小心我摔到浴缸里。” 司寂忍不住笑:“你体力不是很好吗?” “每天被熊孩子在操场上追两个小时,你也不会差。”就着这个姿势抱起他,左言走了两步,将他整个顶在了墙上。瓷砖冰凉的触感让司寂打了个激灵,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这样插得更深,你会更爽。”掐住他双肋,左言弓起双腿撑住他,操干起来。 水流顺着他的额发、鼻梁、下巴,流过坚实的腹部和漂亮的人鱼线,汇集到不断进出的阴茎上。司寂咬着嘴唇,压抑着喉中的浪叫,眼皮微敛,直勾勾,赤裸裸地盯着他。 “一开始洛婶儿跟我说你骚,我就信了。” 不算宽敞的淋浴间里回荡着啪啪的撞击声,左言放缓速度,看着身下被干得松软水润的肛口:“不过第一次约完,感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为、嗯……为什么……”蹙起眉头,司寂抖着,喘着。 “看上去放得开,其实是硬着头皮上。” 似乎有越来越多的温水顺着阴茎往肛门里灌。酸胀,酥麻,满足得让人窒息。 “你也说了那是个意外,早一点,晚一点,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识我。” 抚过他红肿的右脸,左言操干的力度越来越大:“我没说错吧。” “可我也说过……我很高兴有这个意外,也很高兴……让你操……” 昂脸,稳住语调,司寂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晰。他怕左言听不清,更怕他听清了却听不进。 “我喜欢你,想要多了解你。”他握住左言的手指紧贴在脸上,用一种虚软到顺服的姿态:“干我,快点……” 可左言垂着眼。司寂眼睁睁看着他瞳仁里的郁气越积越深,黑到渗人。 又过了几秒。左言清清嗓子,说这里没法吸烟,便关掉喷头,抱着司寂往外走。 司寂趴在他怀里,想笑也想哭;但笑不出来又哭不出声,就低头,咬住了嘴下的肩膀。 柔软又坚硬。 第18节 干完两炮时刚过十二点,还早。 今天没玩什么花样,就是纯干。正面一次后入一次。帮他清理完毕时见他双眼无神,左言拍了几下他屁股:“你没事吧?” 司寂的脖子扭得嘎巴嘎巴的:“以后我总算可以在别人讨论公狗腰是什么的时候,大声说出三个字:我,知,道。” 然后就被闷笑的左言伺候着穿衣,带出门,扔到宝马里。 抱着海绵宝宝躺在后座,他哑着嗓子揉腰:“今天为了吴晨我可是豁出去老命了。” 左言回头看他,短硬的黑发还闪着水光:“跟他有什么关系?” 司寂一听就来劲了,窜起来想跟他讲道理;可跳到一半又嗷呜叫着萎了:“我操我的老腰……你看,今天你帮我也帮了他,免去我俩血光之灾,我这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 左言也跟着他胡扯:“所以司小姐是赖上我,不准备放过我了?” 他语气并不严肃,不过再严肃司寂也不怕:“我有追的权力,你也有躲的自由,嗯,看着办吧。” 他下巴就搁在驾驶座上,左言轻易就能揉到他的头:“你就是这样,什么都能往好了想。” 司寂放松身体,得意地嗯了一声:“是呀,换别人真做不到。” 不然,还能怎样呢。 进门时老司竟然还没睡,一边看晚间新闻一边在稿纸上涂涂抹抹,手边上还放着一个啃到一半的苹果,不用想就知道是司妈妈的杰作。 扶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老司头也不抬:“不是说要在外面风流快活吗?” 司寂毫不心虚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嘿嘿,已经风流快活完了。” 老司摔笔,怒气值瞬间充满就要开大;在看见司寂耷拉着的脸时语气又强行放轻:“……怎么回事?” “难啊!难于上青天。”司寂指着天花板吐了个槽,坐下,两条腿搁在茶几上:“爸,你当时是怎么追到我妈的?” 老司特别善解人意地回忆起来,表情美滋滋的:“那是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 司寂瞬间爆笑:“停!说重点!” 老司也笑,说你这问题问了八百遍了都不算完,非得让我跟你一再重复。司寂靠在他身上叹了口气,说每次听你讲你跟我妈的故事就特别有自信,觉得就算我追的是王思聪也能成功。老司愣了几秒发飙:“什么话,你妈有那么差吗?!” 然后爷俩开始一起笑。停下来的时候司寂不仅腰更软,连腮帮子都要掉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 超大号海绵宝宝顺着电扇的风在屋子顶上乱飘,老司挺迷惑的,“……发糕?” 司寂觉得自己再笑就要死。扯过气球亲了亲上面的大门牙,他说:“是,就是好大一块发糕。”小跑着牵它回屋,仍旧心有余悸:幸好晚上老司眼睛不好使,没发现他脸上的红肿,否则又要炸毛。想着想着又给吴晨挂去一个电话,还好很快就接了:“小司?” “嗯,你怎么样?” “还好,睡了一会儿。”他声音好乖,听得司寂心情大好。 聊了十几分钟,司寂终于觉得困,正说完再见,吴晨却突然说:“我、我今天一直没问,那个左言,是不是就是你在追的人啊?” 于是司寂又被迫清醒了过来。 “他看起来挺好的,你加油。”说完这句吴晨就道了声晚安。 盯着无名指上缠了好几圈的气球线,司寂觉得今晚是别想再睡着了。 第40章 从司寂记事起老司就爱跟他讲道理。小时候理解力有限,老司就会发挥教书育人的特长,把一句深奥的话掰成司寂能听懂的句子。比如小学时候他们去市里的秀山公园玩,那时候还不收门票;在爬一条连绵的山道时他太累撑不住了,老司就说:以后你还得走那么多难走的路,你一直盯着它就会发现它越来越长,怎么走都没个完。你不如抬头看看别的,蓝天白云小蝴蝶,什么都行,看着看着最难熬的时候也就过去了。其实这话放现在多半是没用的,毕竟人越长大越没有抬头的力气。可如果要存心用它洗脑,也还是能持续一段时间的。 司寂就一头扎进工作里。说起来墙绘的事他本不用亲自上阵,沈洛深那儿还有大把的策划案等着人做。不过关系户总有特权,沈洛深交代了一句好好追人就放他自由了。他发现左言白天基本都呆在幼儿园,不是坐着当监工就是去小礼堂的办公室,到晚上才开车走人。也从没什么人来幼儿园找他。 于是司寂对左言的母亲更加好奇了。 其间有过一个周六。司寂当然也去了空山,捞着沈洛深一起。十点多左言才来,中间沈洛深就一直在跟他传输负能量。关于恋爱这事司寂一向不怎么敢反驳他,沈洛深这人眼界高,后来谈了次恋爱还被人捅了一刀,精神上和肉体上一起。这也是司寂后来才知道的。沈洛深什么都可以跟司寂说,唯独把特别操蛋的憋得严严实实,两人为此还打过几架。 不过后来再大一点,在沈洛深去他家蹭饭笑得跟傻子似的某一天,他好像突然就明白原因了。 中间小舞台上一个小清新男歌手抱着吉他唱着时下流行的民谣,表情沉醉。边上有人在台底下跟着一起哼。左言和负责看场子的人聊了一会儿,照例又坐在了吧台边。他和老安夹着雪茄聊着天,没事碰一口洋酒。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紧身格子衬衫的男孩上去跟左言搭话,左言看了他几眼,搂过他的腰,继续跟老安说话。 司寂就坐在吧台斜边上,隐蔽但视线很好。那男孩一声不吭,只是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倚在左言身上。左言也不看他,手停在他纤细的腰侧不时抚摸几下,隔老远司寂都能听到他手掌滑过布料时的沙沙声。没多久男孩开始撩骚地在他身上蹭,臀肉不经意地拂过左言腰身;左言好像笑了一声,手瞬间滑到他臀缝上捏了一把,男孩就势一歪,彻底软倒在他身上。老安全程目不斜视,应该是习惯了这种场景。司寂就看着,脚顶着地使了几十次劲,就没一次真的站起来过。 偏偏沈洛深还跑到边上和他坐一起,搂着他肩膀看得津津有味:“啧啧,瞧瞧那腿那屁股,脱光了肯定特别给劲。”还不忘埋汰司寂:“学学人家,那才叫勾引,喂橘子什么的弱爆了好吗。” 司寂想了想自己做出那种样子的场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牙都酸了:“我操,这也太难为我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沈洛深轻蔑地瞟瞟他的腿:“你找我来给你壮胆,这就是壮了之后的结果?” 于是司寂一拍桌子,抖着腿朝左言去了。沈洛深长出口气,在他身后学着志玲姐喊了三声加油,拿起酒瓶,沉着目光,干了。 验收前一天,司寂带着豆子几个围着他们画的墙壁来回走了七八趟,确定没有任何纰漏才宣告下班。司寂做东,带着他们去火锅店搓了一顿,几个人没少为这半个来月的革命友谊干杯。司寂喝得醉醺醺的,临走的时候豆子偷偷问他是不是不开心,司寂手里攥着塑料袋说了句没有的事,就钻进了出租车。 在车上他果然想吐。拿着塑料袋呕了个天昏地暗的同时他也特别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明知道要吐却还要喝酒跟明知道会伤心还要谈恋爱是一个道理,受不了那诱惑。回家后他一头扎在床上,想睡,又想起来从车上起微信就一直在弹窗。摸索着打开,他勉强睁眼看,是周琨。 周琨就问他好久不联系最近怎么样,又说他在表哥公司里实习,天天帮一群小姑娘修电脑,可滋润了。司寂回了他一句半天没见回音,就跑去他常混的宅男群里。周琨果然正和那群人扯淡,一会儿是b站投票路飞竟然赢了金闪闪,一会儿是最近撸太多了营养跟不上鸡蛋买不起。司寂吞了口羊肉味的唾沫,锁屏,刚闭眼,微信提示又来了。 猛地坐起来,司寂直接给周琨打电话吼:“有屁快放!” 周琨显然被吓了一跳:“老大,最近上火啊?” “怎么,你要来帮我泻火吗?” “不要!人家还是处男呢!” 司寂白着脸,捞过瘪了一半的海绵宝宝抱着:“……你真是白瞎了你爸给你起的好名字。” “这个梗玩了那么多年你还没腻吗!”周琨哀嚎着耍宝,勉强把司寂给逗乐了。扯了几句,司寂头疼欲裂想挂,周琨又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还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说。” “那天在公司嘛,我看见沈师兄了。” “那又怎么样?” “我表哥那天正好在啊,他就进了我表哥办公室,好半天才出来。” “然后?” “然后我看他一副a片男主角完事的表情,都没敢跟他打招呼,就偷摸进去看我表哥……” 司寂总算提起点精神:“……你表哥不会是一副a片女主角完事之后的样子吧。” “比那还惨呢。”周琨喃喃说,“感觉跟大战了五百回合一样……我怎么就不知道他俩是这关系呢……我姨知道了会揍死他的……” 这会儿司寂还迷迷糊糊的,顺着问了句“你表哥谁啊”,脑中才忽然想起一个炸雷,手下不自觉地使劲,把海绵宝宝的眼都快捏爆了:“我操,秦桥送?!” —— 周琨名字的梗请自行拆字tat (喵喵,高能预警 以及信我,有解释_(:3ゝ∠)_) 第41章 验收时间定在下午。 刚踏进毒蘑菇大门,刘姐的电话就来了,说她和左言在小礼堂那边,马上就过来。沈洛深带着司寂在幼儿园里绕了一圈,啧啧称奇:“这学校落在老左手里就是不错,才几年就弄这么漂亮了。” 他长得好看,正儿八经穿着正装也有一股顾盼生辉的情致。司寂本来不想提,此时还是按捺不住:“昨天晚上小胖子跟我聊天,他说看见你去找秦桥送来着。” 沈洛深“哟”了一声:“想问什么直说呗。” 司寂看着被小花掩映的小道,那是左言的来处:“你讲了你不吃回头草的,这是干嘛呢,上心了?” “就是突然觉得操他很刺激,”沈洛深捞起袖口指着上臂一道深紫色淤青:“看到没,身上还有。边干人边挨打,挺新鲜。” 渣!司寂拉着他一齐坐在柠檬黄的长椅上:“那哥们儿来头大,也不像是喜欢玩的,你还是悠着点。” “不过我也没白挨,”压根听不进他在说什么,沈洛深掏出手机,左脚搭在右腿上,“我拍他裸照了,等我给你找找。”依旧是满屏肉色缩略图,他翻了半天点开一张,“这个。” 司寂随意一瞟就给惊住了。秦桥送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地板上,双手反绞被一根雪白无毛的大腿压着;侧脸直对着镜头,牙咬得死紧,唇角殷红,眼神烈得像火。再扫过他腰上的指印,司寂偏过头:“挪开。再看我都要硬了。” 沈洛深将图放大:“好玩,跟强奸似的。” “那也得人家让你强,别以为强奸个人男人那么容易。”司寂又暗骂一声渣,不解气,手臂从后头勒住沈洛深脖子开始使劲:“……好想替天行道收了你。” 在沈洛深捞着他胳膊开始咬的时候,左言和刘姐就出现在小径那头。 左言穿着铁灰色印花t恤和牛仔裤,戴着卡其色渔夫帽,踩着被阳光打成细屑的泥土来到他们身边。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像个守卫着心爱领土的骑士,优雅而强大。有时候司寂觉得他并不适合笑,那些笑时而随意,时而轻佻;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像一首严肃冷漠的诗,忍着心悸念下去,又会发现深藏在其中的残忍与温和。甩开沈洛深,在他衣襟上擦干口水,司寂微笑着站起,说,你们来啦。 空中飘来野花温热的香。刘姐的目光在他和左言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对着沈洛深发话:“沈总怎么也来了,欢迎欢迎。天气太躁,我们赶紧过去吧。” 于是沈洛深揽着左言聊起来。这两人腿长,很快走到了前边。太阳快要西沉,左言的影子倒映在司寂脚边。司寂愣愣看了一会儿,然后抿着嘴,踩在他的胸口,跟玩儿似的一跳一跳往前跟。验收也就是个形式。活儿干得很好,整道围墙被分成好几个部分,故事套着故事,色调从红橙黄到绿蓝紫,夹杂着其他点缀,漂亮极了。刘姐抚摸着干硬的墙面,很少女地叫了一句“棒棒哒。” 左言也满意。天天看着,不满意才怪。 他说要请两人吃饭。沈洛深在司寂警告的目光下说还有约,走了。嗜吃如命的刘姐竟然也说有事,踩着平底凉鞋离开时司寂分明看见她默默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没什么左言发现不了的。他什么都知道。靠在墙边,他扯下帽子整整头发:“好像全世界就剩我一个坏蛋了。” 司寂认真地摇头:“比起老沈你差远了。” 那天走向吧台时,舞台上的小清新换了曲子,正唱着《富士山下》。司寂本来就腿软,被他唱得都有点想哭。踩着“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他走到左言身边,很怂地说了句“嗨。” 然后看了看吧台。很好,没有小橘子。 有点技穷啊。 那男孩化了点妆,脸在射灯下粉白透亮。他弯着一边嘴角,表情徘徊在轻蔑与挑衅之间。左言冲司寂点点头,又继续与老安说话。司寂站在他和老安中间,望着放在男孩腰上那只手,眼被刺得睁不太开。老安说司寂,上次你带的那个朋友怎么没来,有伴儿了吗?司寂半天才回过神,看老安:“他不玩。” 老安和左言一齐笑。指着左言,老安说挺久之前我见过他带那孩子走;又看左言,问,最后干成了没?左言抿了口酒:“当时他是被他男朋友打赌送过来的,说是不找个人开房回去就得挨揍,你也说了他漂亮,送上门的为什么不干?” 好像兜头淋了场瓢泼大雨。握着拳,司寂抖着嗓子说我不信,然后耳边就又传来一声笑。是那个男孩。这次他的表情又转换成了嘲弄和怜悯。司寂麻着脑子看左言和老安,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像在看戏。头上灯很亮,司寂闭上眼,没说一句话,带着一身冰凉,走了。 连沈洛深都没顾得上。 出酒吧时他想跟吴晨打电话,可说什么呢。 真的没谁可以责怪的。 不过沈洛深还是追了出来。他总可以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司寂身边。听司寂说完他我操了好几句,然后说我有个办法……你也去找别人约。 司寂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 第19节 他早就不中二了,这种举动在他看来连报复都算不上。报复得对方在乎才有用啊。 除了再把自己往深渊里扯,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一直在街边坐到打烊,左言那辆白色x6什么时候开走的他也不知道。望着铺满星光的街,他想起曾在这条街上遇到母女三人。两个丫头争着抢坐后座,想让妈妈推不想走路。争着争着她们吵起来,那位头发凌乱衣衫潦草的母亲突然哭着吼了几句,眼泪流了满脸。当时他就想,她一定不单单是只为女儿的争吵而哭。 而他自己也不单单是因为吴晨的事而不想动不想说。捂着额头靠在玩手机的沈洛深身上,他想,如果能早点和左言相遇多好。左言在面对高中那个男孩时一定不会这样畏首畏尾不知害怕什么;他一定能笑得天真烂漫,在对方身上散发全部热情或愤怒,爱或不爱凭着一句话一个拳头就能确定、交代、定下死或生。司寂自己,则能够在面对这样明显的拒绝时破口大骂,干干脆脆地离开。 可偏偏没有。 —— 副cp只略过。番外等完结再说。 第42章 司寂拉着左言在一只墨绿色胸毛的小猫头鹰边上拍了张照,就让左言带他去一趟江边。 在奶奶回乡下之前,她住的地方离江只有五分钟的路。虽然路程短,但其间司寂要穿过两栋老房子之间摇摇欲坠红砖皴裂的危墙,和一道终年滴水的漏巷。那条巷子深而窄,长年不见一点阳光。边上寥寥几家住户也终年闭着门,因为一旦开门,巴掌大的小屋就会全部曝光。 特地让左言把车停到老房边上,司寂带他走进了这条小巷。他说,小时候他每周都会过来一次,每次偷偷摸去江边都不得不走这条捷径。他大半噩梦的素材都出自于它;可再怎么害怕,也抵不住长江的诱惑力。 司寂其实也已经很久没往这边来了。嘴里絮絮叨叨着小时候那点儿事,听左言很久没有说话,他偏头,笑得贱兮兮的:“怎么,你也怕了?” 巷子宽不足两米。单侧的矮墙上爬满了说不出名称的藤蔓,淡黄色的五瓣花在黑暗中顽强地晕开,长年潮湿的石板路也隐隐散发出萦绕着血腥味道的幽香。小时候司寂总觉得这里盘踞着幽灵、恶魔,或者别什么无法言说的恐怖事物,他只消停顿半刻,就会被拽到这片黑暗里。 左言打量着四周,嗤笑着拍他的后脑勺:“明明没什么可怕的,你还是小孩子啊?” 司寂抓住他的手腕,语气阴森森的:“童年的恐惧总是最根深蒂固的嘛,我以前以为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它的阴影了。” 指着巷子尽头那一点光,他继续道:“其实出了那个巷口就是大路,宽敞,明亮,全是人和车。但这个地方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看看右手边仍旧紧闭不开的破旧房门,他眼巴巴地问左言:“我就不信你小时候没害怕过什么。” 左言任他牵着,垂着眼睫思考了几秒:“我倒真没怕过什么具体的东西。但那时候我爸工作忙,都是我妈带我。我就特别怕她哪天会离开。” 司寂一怔,正想说什么,出口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没有走石梯,而是像第一次一同来江边一样顺着草坡向上爬。面对长江,司寂唯一觉得自己有长进的地方就是他长高了,不再害怕因为步伐不稳而会从上头滚下去。够着头看看,他发现这时天气已经不太好了。南边的天空明明还燃着唇彩样的火烧云,北边却飘来一团棉絮般的黑雾。左言说,要下雨了,便带着他快步走到了一间江亭中。 亭子里还坐着个穿白衬衫的老伯,手拿一把二胡,吱吱呀呀拉着《二泉映月》。就在这当口儿,雷声骤起,乌云瞬间吞噬天际,天猛地黑了下来。老伯弦声不乱,依旧独自垂头演奏,穿透力极强的琴声和雷电交织在一起,怪异又和谐。 然后起风了。 身上宽松的t恤被吹得猎猎作响,司寂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乖乖站在左言身边,痴痴看着这宛如末日般的场景。堤上的公路很长,延伸到远方,成排的夹竹桃在突如其来的狂风下弱不禁风。他冻得牙齿打颤,脸上却漾着兴奋的笑意:“艾玛,好久没见过这么带感的长江了。” 风雷琴声交杂,他得用吼的。不等左言回话,他爬到亭中石凳上,指着江中央某个看不到的地方:“那里有个江心岛,秋城人都知道。江水低的时候才出来。我读高中的时候有次和老沈一起逃课,找了个划筏子的老头把我们带过去玩,跟他说好下午四五点来接我们。结果到了七点多,天都黑了也不见人影。我和老沈都懵逼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我俩都准备跳江游回来了,那老头才慢悠悠地过来。我俩也不敢凶他,等一上岸,老沈立马揪着他的衣领子想开骂,结果被一掌撂翻了。那老头牛逼哄哄的,说不就是在船上睡着了嘛,不收你们钱就是了。” 左言听得入神,捞住司寂大岔开踩在石凳背上的小腿:“小心掉下去。” 雨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弹珠般的雨点在地上弹弹跳跳,整片江都被罩在粘稠的水幕中。“我们当时听愣了,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那么大条江,三个人站上去都嫌挤的破船,他敢飘在上面睡觉……真是个疯子。但是又特别刺激。我跟老沈约好以后一定也要买条船试试……结果一晃都快十年了,他估计早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忘。” 一曲奏完,趁老伯歇息的当口左言递给他一支烟,点上:“他跟我说起过这个,还说你根本不会游泳,当时想趴他背上让他带你游回来,把他气得都快吐血了。” 司寂迎着风,卷毛乱飘,笑得停不下来:“原来你俩还有聊这种琐事的时候。” “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左言圈住他的腰把人从凳子上扯了下来:“还说你跟方旭睿谈恋爱的时候特别蠢,没事就找他哭个鼻子。” “放屁!统共也就两次吧。那时候小,把爱情当天当地当生命,现在想想真是傻逼。” “说得跟现在就不傻似的。”靠在石凳上,左言如是说。 风度翩翩的老伯吸着烟,背过身,一副“年轻人该说说我听不懂”的模样。 叹了口气,司寂凑到他耳边:“怎么,又想吓我?吴晨的事都没把我吓跑,你这句话又能怎么样?听好,我不和你赌气了,”他的眼神热烈坚定,而听到这里左言笑了声,“老左,其实这两天我挺难受的。” 左言也学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而狡黠:“我也再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雨势越来越急,天彻底黑了下来。抱着膝盖靠在左言身上,司寂说:“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嗯了一声,左言半晌没说话。老伯抱着二胡打起伞,踩着暴雨离开了江亭。 “还记不记得上次来这里,我跟你说有次我来江边看日出?” “记得啊。” “前一天我爸出事,我妈跟我说我们立刻就要离开。” 左言问她为什么,她隐忍不发,只说要出去避避风头。惨灰着脸简单收拾好行装,当天母亲就带着他住到了车站边上一家老旧的旅馆里。左言半夜里跑出来,在火车站边游荡,听着熟悉喧闹的乡音,他游魂一般走到了江边。他有预感,这一走,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了。躺在郁郁葱葱的草丛里,他想着最后看一次秋城的日出,最后一次就好。可奈何噩耗带给他的打击太大,耳边总回荡着父亲临死前说话的声音,很快,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太阳光照醒的。明明天亮了,却好像永远堕入了黑暗。 “我妈打了很多电话给我。我还来不及和很多人说再见呢。不过也没机会了。我跑着下了堤,摔了好几次。然后江上突然拉起了汽笛。我就问自己,下次我再见长江时它会是什么样子?或者说它在我心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多年后我才有答案。” 司寂坐起身,看着他下颌到耳侧坚硬的轮廓:“……什么答案?” “反正永远不会是以前那样了。”左言凝视着司寂:“你很好,所以一定要和我保持距离,一定。” 风还在耳边呼啸,可因为是夏天,暖而随性的夏天,司寂总能从中品出温柔的味道。他心情很好,从没这么好过。抱住左言的脖子,在黑沉沉的雨里给他一个浅吻,司寂说:“我饿了,老左,吃饭去好不好?” 第43章 两人顶着雨去吃小火锅。司寂其实不怎么饿,就坐在左言对面看着他。 左言并不是哪里都好,可司寂不在意。和谢荣在一起的时候他心态也差不多:因为知道自己也有不足,所以从来不指责对方的缺点。不过人和人毕竟不一样,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相处方式,却成了对方跋扈的理由。在谢荣对他说出成串指责的时候他也很想还嘴,想将那些曾经伤过他心的细节全部一股脑倒出来,可他没有。因为以前不说,放到现在就全部变成了胡扯和牵强。 好在在这点上,他对左言还是很放心的。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两人真谈起恋爱会是怎么一副光景,司妈妈的微信就来了。她问司寂,照片上那人是谁。 说的是那张小猫头鹰下的合照,他发朋友圈时很贴心地给左言打了马赛克,但这样更激起了自家老妈的好奇心。她最近虽然没说,却一直在暗暗观察司寂的行踪。前两天司寂回家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叠什么东西,凑近一看,原来是已经完全瘪掉的海绵宝宝。她把它挤得平平整整,叠得方方正正,异常认真地交到司寂手上:“拿着。看你平时那么宝贝,就没给你扔。”演技还特别好,把善解人意的母亲和好奇的少女心用眼神诠释得淋漓尽致,就差等着司寂心软然后说实话了。司寂确实被萌到了,一把抢过那坨塑料布奔进了卧室,装作一点儿没听见她“儿大不由娘”的夸张吐槽。 毕竟还欠着火候,不可说。 这次她又问。司寂打开照相机对着左言,说,介意我拍张照片吗?左言正把调料里的香菜往外挑,闻言摇摇头,又低头继续拣。司寂嘀咕说你这样一辈子也当不了网红,然后正好照到左言低头那一瞬,飞扬的眉和浓黑的睫毛配上嫌弃的眼神,竟然有点软萌。司寂确保这是乍看很帅但在大街上撞见绝对认不出来的程度,就很干脆地发给了老妈。 司妈妈也很快回过来了:“这是我女婿?[爱心]” 吸了口气,司寂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回话:“帅!不!帅!” “是女婿就帅。[左哼哼]” ……还挺傲娇的。 “发给谁了?” 抬头,左言正端着下巴看他。司寂光明正大地把手机放到他眼前:“司太太。” “你跟父母的感情真好。” 司寂乐呵呵的:“你从了我,他们对你也会一样好。” 闻言左言抬起胳膊,手放在卷毛中心一按:“快吃。” 又是个周一。八月出头,梅雨季节彻底成为过去,天开始干烈烈的热。司寂蹬着二八大杠载着老司一起向童秋进发。老司端庄地侧坐着,太阳伞举得高高的替司寂遮阳。司寂不时回头看他,见他晒得满头大汗特别不忍心:“您给自己打就行了,我晒晒没事。” “你这段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又没了,”老司毫不留情地吐槽,“再晒黑了你还能看吗?” “我是越晒越白那种,”司寂对他秀了秀左胳膊白亮的肌肉,结果差点没歪到马路牙子上,“我去,好险……” “那也不行。” 老司自言自语着,把伞又往他那边偏了偏。 带着老司欣赏完了整圈墙绘也才不到九点,等刘姐的当口儿操场上来了好几个小朋友,一个高大猛男系着小白兔围裙在一边看护,冷酷的脸上肌肉不时颤动几下,看得司寂一愣一愣的。他戳着老司的肩膀问:“……那个小哥是在笑吧?” 老司同样观察了很久,也懵:“……大概?” 猛男一眼瞅中他们,夹着一个老是围着他转的小男生大跨步走了过来。司寂被他的气势煞到,往老司那边缩了缩。猛男一边回头看小朋友一边沉声问:“你们是?” “我们来找刘蓉蓉刘主任的,她马上就来。” 猛男眯起眼:“司寂?新来的兼职?” 司寂盯着他鼓起的胸肌点了点头。 “我姓马,这里的生活老师。”说完,猛男又气势汹汹夹着一直没放下的小男生走了。司寂撑着膝盖长出口气:“我的妈,这保镖!也太有安全感了!” “幼儿园里有男老师是好事,这个左言不错啊。”老司语气很是赞赏,“走,过去瞧瞧。” 几个小朋友正在一座低矮的小桥上探险。小桥设置了好几个关卡,有要蹦的也有需要大跨步的,简直就是千难万险。但小朋友们很喜欢,吓得哇哇叫也不放弃,小眼神一个个都坚定得很。见他看得入神,老司感叹:“你小时候也爱玩这个。” “不记得了。”司寂摸着下巴,“不过我一定神勇无比,吊打所有小同学。” “是才有鬼了。”老司笑得很是怀念,“你胆子比针尖还小。那时候没这么好的成品,都是拿塑料凳子摆好。你要么从中间跳下去,要么从最后两个凳子开始爬,丢死人了。” 司寂咳了一声:“您骗人。” “不过你还是喜欢,再怕也要玩,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回头看看我和你妈,生怕我们笑话你……那时我就想啊,不管你以后犯什么错,我和你妈都要护着你,哪怕什么都要重新开始,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 “原来您对我的爱这么早就根深蒂固了啊!” “又乱说话!”老司作势要揍他,司寂赶紧抱住他胳膊:“别,要打回去打,这里有小朋友,影响不好。”之后便看见刘姐风尘仆仆地跑了过来,长马尾一晃一晃:“司寂,来这边,马上上课了。” 广播里应景地响起了钢琴小调。老司推了他一把,喃喃说了句加油,便摸索着在口袋里找烟;半路他又停下,向毒蘑菇走:“我出去抽,你别太累了。” 司寂又秀出白净干巴的小肌肉:“放心!” 来童秋兼职的事他老早跟沈洛深打好了招呼。每天九点到十一点在这边上课,然后再赶回公司做策划,中间不休息,该做的工作一样不会落。总归时间不长,沈洛深也没什么可说的。司寂心里过意不去,请他和同事大吃了一顿。第二天沈洛深把饭钱转给了他,还冒点儿,说是奖他的红包。这两天趁周末司寂在家也做了不少功课,教幼儿园小朋友画画门道多得很,从注意力集中时间到授课内容和技巧,从怎么和四岁小朋友沟通到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处理,比大学考试前临时抱佛脚还上心。刘姐带着他听了一节课,司寂认真做着笔记,说是回家再复习复习,绝不枉费老姐给他开后门的苦心。 刘姐被他逗得直乐,很大方地赏给他两大张奖励贴纸。 围观的小朋友羡慕得都快哭了。 第44章 听了两天课后,司老师正式上岗,很巧,生活老师正是马猛男。 顿时司寂觉得甚是安心。 班上统共十来个孩子,各个干净漂亮。司寂特地穿了件带涂鸦的橙色t恤,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上去又嫩又帅气。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被反问了好多问题,什么“老师你今年几岁啦”“你的头发为什么是弯的”。还有个小胖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来,瘪着嘴问:“司老师,你试试,能抱动我吗?” 小朋友你是受过什么样的委屈,心疼。 看他有点无措,马猛男走过来安慰他:“没关系。当时我来上班的时候还有小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叫狗剩。”他似乎是天生面瘫,导致司寂根本没法get他的点。见他一脸问号,马猛男咳嗽一声:“……我单名一个胜字。” 第20节 笑够了,司寂觉得自己母爱泛滥,简直有点控制不住。绘画班的教室在二楼,内里设计的是池塘主题,从地板到墙壁都是深深浅浅的绿。小朋友的桌子被安排在一只张大嘴的青蛙上方,边上还有一大片宽阔的荷叶。讲课得从故事导入,司寂放着呕心沥血准备好的ppt,说着改编的《小青蛙找妈妈》,看表情刘姐和教学园长田叔都还算满意。课间休息时马胜领着小朋友排排队喝水上洗手间,司寂则站在书柜边上翻绘本。越是来这里,他越是能感觉左言对这里的用心。他不想私底下询问刘姐关于左言家庭的事,毕竟事关隐私,可又无比希望能再多了解一些。 如果感情是瓶水,在初恋时司寂几乎任凭它们流泻。少年时期人对感情的刺激比成年后要敏感得多,爱就使劲爱,一个来回就能把底亮个干净。谢荣追他时他收敛了许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理性。对左言却又不一样。司寂也想让感情一点一点地释放,可它偏偏流得太快;用手捂住,也只能带着不甘恐慌和甜蜜,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里溢出去。左言的每次婉拒和摇摆都让他更急迫,但也更加审慎地让他知道,自己有多认真。 周五课间,司寂正和一个小男生一起念“小明上楼梯”。说到“汉堡呀汉堡呀”的时候,一个叫圆圆的小丫头跑过来,嫩生生地打断他们:“司老师,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司寂看看她的手腕:“你不是有会打电话的小手表嘛?” 圆圆摇头:“就要你的手机。” 司寂有点迷,但仍旧解锁交给了她。她熟练地打开拨号界面,点着通话记录第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司寂握住她的小肩膀哭笑不得:“怎么就随便给人打电话?你知道对面是谁吗?” “知道。”圆圆说,“是老左,我刚刚听你说要和他一起吃饭。” 四岁的小孩就这么猴精猴精…… 这时电话已经接了起来,听到那声“喂”司寂连忙蹲到圆圆身边,和她一起耳朵贴着话筒。 “怎么了?”左言问。 “喂,是老左吗,麻烦你来我们教室一趟。”圆圆推开司寂的脑袋把手机拿到嘴边,语气淡定而期待,“我等你哦。” 司寂开始找救星。马胜果然循声而来,语气不无妒忌:“……她是左园长的铁粉。” 穿着嫩黄色小吊带的鼓着脸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刺啦刺啦地拆辫子,两根麻花小马尾全部散开的时候,左言到了。小朋友们刺啦一下围到他身边,小胖子拽着他的小拇指,生怕司寂不认识:“司老师!这是我们老左!”语气特别自豪,像在介绍铜锣湾扛把子。左言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准确定位到圆圆,在各位小朋友崇拜的目光下走向了她。找个小板凳坐下,左言问:“圆圆,你找我来什么事?” 圆圆脸红得跟小苹果似的,把被手心捂湿的红色头绳塞到左言手里:“头发散了。” 左言愣住,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司寂。司寂嘿嘿笑着,从马胜手里接过梳子递给他:“左园长,人气很高啊!” 他紧盯着左言的脸,很想发现什么。然而事实让他失望了。左园长熟练地将一根头绳套在手腕上,半蹲在圆圆身后替她扎起了小辫。手指在细软的头发间穿梭,绕了几个迷之圈圈,很快扎好一个。另外一个也如出一辙。小姑娘不太老实,眼神一直往后瞟,左言替她辫好之后一手抓住一个拽了拽,勾着嘴角,有点遗憾:“好像歪了。” 圆圆跳下凳子,偏头看司寂:“司老师,我漂不漂亮?” 一直蹲在左言身边的司寂重重地点头:“漂亮!” 然后圆圆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左言挂在他身上:“谢谢老左!” 左言看着懵逼的司寂挑挑眉:“司老师干嘛这么看着我,想让我也给你扎小辫吗?” 司寂好想扑上去。根本把持不住啊。 两人一起去了肯德基。司寂点了两个汉堡一杯可乐,又开始说起圆圆。左言说圆圆马上读中班,是操场上对他穷追不舍的孩子王之一,个子不大但小心思特别多。晃晃手上那串不离身的菩提,他说这个也是一个小朋友送的,当时他毕业了,在幼儿园门口哭唧唧地看着左言,之后突然扯下自己爸爸手上的串,笨手笨脚地替左言带上,警告左言不许忘了他。 “所以你就一直把他放在手上。”司寂吸了口饮料,语气酸溜溜的。 “我办公室还有一堆小礼物呢,想不想看?”左言叉了口米饭送进嘴里,“不吃醋。他们也挺喜欢你的。” 又是这种神曲解。司寂很想咬他,可看到他低头笑着的样子心又开始疼。 莫名其妙地疼。 第45章 周六绘画班也有几个孩子来。毕竟暑假时让孩子上兴趣班多数是因为家长没时间照看。小朋友的难带程度不亲身经历很难理解,用司寂家隔壁大婶儿的话说,就是带一个孩子比照顾十个想找对象的泰迪都难。 十一点整,放学,马胜领着小朋友们下楼。司寂跟在最后边,等他们一拐弯,自己就向着小礼堂狂奔而去。 烈日下的草地和花圃昏昏欲睡,叶棱和花瓣亮得刺眼,艳烈得像是油画棒的笔触。司寂很爱这里,地上有落叶没有纸屑,有泥土却不肮脏。他不认为刻意把所有污浊从这里祛除有什么不对。大人永远都希望孩子在将来长大时能有一份镀了金的回忆。哪怕它是人为的。 礼堂的外墙确实很老了,背阴那边有半墙爬山虎,安静又幽深。二楼,左言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忍着兴奋,司寂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左言。 他光着脚,腿搭在扶手上,鼻梁上还挂着副无框眼镜。见司寂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绘本,直起身,说:“都十一点了?” 司寂点点头,瞟了眼绘本封面。上面居然是只萌萌哒猫头鹰,叫《我哄爸爸睡觉》。 哎呀真受不了。 他边环顾办公室边说平时看不出来你有近视啊?左言摇摇头,说这是小朋友送的防辐射眼镜,有用没用戴着玩。司寂想了想没憋住,问,能告诉我你身上还有哪些东西是小朋友送的吗? 左言只笑,眼神隔着镜片看得不太分明。办公室挺大,在政府机关绝对算是超标。米黄色的地砖,四周围了一圈掉漆的蓝色书柜,中间的办公桌看起来也很是老旧;唯独咖啡色的真皮沙发不错,上面搭着毛毯放着靠枕,一看就经常用来睡觉。 “说了给我看礼物的,拿出来呗。” 对于左言说的话司寂一定是要兑现的。左言应着,蹲在书柜边翻出一个文件夹:“奇葩礼物虽然不少,但画是最多的,看吗?” 当然看。司寂飞速抱在怀里,坐在沙发边上开始翻。看了一会儿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于是碰碰仰坐在边上的左言:“真是一千个小朋友心中一千个老左啊!我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说一千当然有点夸张。不过每个小朋友眼中的左扛把子确实都不一样。有站着和自己拉手的,有像超人飞在天上的,还有骑在绿色摇摇马上的。司寂越看心里越舒坦,屁股也向左言挪得越来越近。用浮夸的动作把头靠在左言肩窝,听着他起起伏伏带着韵律的呼吸,司寂说:“小孩子真是可爱啊。” 左言没动,任他撩:“当时我接手这个幼儿园的时候它快倒闭了。一开始只想着保住妈妈工作过的地方,后来也是越干越喜欢。” “嗯。” “我也算送走了几届毕业生了,跟我关系好的那些临走时都说会回来看我。” 司寂偏头,耳廓擦过左言的腋窝,贴在上面不动弹:“那他们回来过吗?” “没有。”左言用手缠住他一缕卷毛,“小孩子忘性大,展开新生活之后应该不会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看到他们认真的样子。说出还会再见的时候,他们的确是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不像大人,每天都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还想让听的人信?”司寂老司附体,装逼地抖了个小机灵。说完他直起身跨坐在左言腿上,捧住他温热的脸:“老左啊,虽然我是大人了,但是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左言啼笑皆非:“怎么什么事都能让你绕到这上面?” 司寂嘿嘿嘿:“什么上面?你倒是说啊。” 左言拿下眼镜放到印满小斑马的毯子上,无奈地和他对视。司寂仔细看,确定里面还蕴着一丁点儿纵容,便歪着头,贴上去。左言的嘴唇薄而软,舔起来很舒服。心跳加剧,司寂闭眼,舌尖揉着唾液让它变得更加柔软。左言向后退,司寂皱眉,说别装,脱眼镜不就是想让我亲你吗。然后在左言的闷笑中吻得更加热烈。他当然紧张,可人就是这样,越喜欢便越觉得羞赧。约炮时没有任何遐思,所以可以脱光衣服双腿大张,把最放纵的一面毫不介怀地展示给他看。可还是喜欢了,于是连接吻的力度都要小心拿捏,轻了怕他感觉不到,重了怕他心生拒意。总之,自己都嫌矫情又控制不了。 他也直接地感受到了左言的妥协。不明显但真真切切。左言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温柔妥帖。他总有几个瞬间能确定,确定自己的感情不会像呼吸消失在空气里,或者像呼喊消失在喧闹中。 一吻结束,他的脸热得像炭,眼神得意而张扬:“这次终于让我逮到机会啦。”抓住左言双手,掌心对着掌心。从前没太注意,现在才发现肤色对比明显。“别动,我要耍流氓了。”十指相扣,两人的手臂深陷进沙发背中,司寂又低头亲了上去。左言闭眼,他便又吻上眼睑,感受着眼珠在皮肤另一端的颤动。左言听话地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在等,等司寂能玩出什么花来。绯红着脸,司寂放开他,挺直腰身,拉住t恤两边,开始脱。衣服撩到最上头时他顿住了,羞耻得浑身发麻;可只犹豫了一瞬,还是一鼓作气,将t恤扯掉,扔到了夹满画纸的文件夹上。 而此时左言已点燃一支烟,灰蓝色的雾气打着圈向天上飞。他隐隐含笑,对着烟嘴深吸一口,薄唇微启:“然后呢,嗯?” 司寂打了个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太他妈邪魅狂狷了。 第46章 烟味窜进鼻腔,司寂深吸口气,忽然也好想来一口。 不能怂。自己撩的骚,跪着也要浪起来。 即使左扛把子总裁气场太足,性感得让他腿软。 大腿肌肉神经性地痉挛着,面对左言的不动如山,他似乎又落了下风。但左言并不是个让人心甘情愿臣服的人,他的气质里其实并不存在什么侵略性;只是纠结成一团,乱而深,忍不住想去探究、了解,与他融为一体。趁他又吸了口烟,司寂弓腰,强硬地堵住他的唇,将那点烟气渡到自己嘴里,而后在一种飘飘然地心悸中挺起胸膛,把一边挺立的乳头送到他嘴边:“帮我舔舔,”他说,“它都被你看硬了。” “你确定不是空调吹的?” 说话间,左言唇上的纹路有意无意摩挲过乳尖,司寂扣住柔软的沙发背,又开始轻颤。他低头俯视着左言头顶的发旋,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目眩神迷。“叫你舔就舔,别啰嗦。”粗鲁地抱怨着,他又挺了挺身,将整片乳晕嵌进左言的唇缝之中。左言低笑,夹着烟的中指抬高,抚上他的后颈。指腹在皮肤上划过,若即若离,精准地刺激到背脊上每根神经。司寂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受到烟气像片云,徘徊在脊柱每个凸起的骨节上;害怕自己挪动一毫米,就会被燃着火星的烟头灼伤。身体开始绷紧,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喘息,他已经很难分辨背上的热意是来自烟火,还是左言指尖的魔力。“怕吗?”左言说,声音因为被堵住双唇而含糊不清。“别动,烫着你我不负责。”说着,他便张嘴,放任那团因为羞涩而染上粉色的嫩肉陷进口腔里。舌头挑弄着硬挺的乳珠,牙齿划过乳晕上的小颗粒,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阴茎很快就勃起了,司寂发出小猫般绵软的呻吟。他很想再往前凑一凑,或者干脆往后撤退逃开。 但烟还在背后继续燃着。 “我操,是、是我对你耍流氓好不好?” 勉力骂出这么一句,他咬咬牙,猛地往后一撤。乳头被牙齿蹭到,疼得他直抽冷气。 然而最担忧的背后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左言在他动的那一瞬间,将烟头弹到了地上。 “嘿嘿嘿,你还是心疼我的嘛。” 迎着左言讶异的目光,司寂挺着半边红肿的乳头得意地晃了晃,而后站到地上,顺势压灭烟头,开始脱裤子。他大喇喇的,动作一气呵成,挺有小流氓色中饿鬼的气势。裸着站在左言面前,他说:“这好像也是我们第一次在白天做爱。”踢掉鞋子,他赤脚踩在地板上,白生生的脚丫伸到左言脚边勾弄他的大拇趾,语气轻佻:“别急,马上我就让你爽。” 左言忍不住笑:“我哪里急了?” 司寂嗤笑,平复着心跳,挺着阴茎半跪在他身边,开始解他的裤子:“小时候有没有人说你日后必成大器?”半天才把拉链拉开,左言半勃起的性器将内裤拱出一个大包:“太大了也会苦恼吧。放心,我不嫌弃你。” 办公室采光很好,清亮得可以看清他脸上每根细腻顺服的绒毛。左言提起他的耳垂:“嫌弃?小流氓不是喜欢我越粗越好么?”司寂抬头狠狠瞪他一眼:“闭嘴!”而后脸刷地红了。手忙脚乱把左言下半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他又分腿坐了上去,赤裸的肛口正对着鼓起的阴茎:“我要强了你。” “就这样?” 左言顶顶胯。有些刺痛,仿佛龟头就要隔着内裤这样顶进去。“我警告你别动。”司寂色厉内荏地说着,架住左言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就要下嘴咬。“画。”左言用脚踢踢他。司寂“噢”了一声,抱起画夹和t恤爬下去,将它们工整地摆到了办公桌上。 再回头,左言的姿势和他刚进办公室时看见的如出一辙:慵懒地撑着脑袋,眼睛半眯着,双脚搭在毛毯上。如果忽略他长而笔直的腿,简直就是一副美人午睡图。 赤裸裸的侮辱。 “你能不能有点要被强了的自觉?”司寂指着他叫,小腹上轮廓不太明显的肌肉因为怒气而起伏。“那要看你的表现。”左言笑眯眯地对司寂勾勾食指:“快来,小流氓,干我呀。” 会心一击。 血气上涌,司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在接近沙发那一刹那,他很韩剧女主角地跌倒了。 鼻子直勾勾撞在左言腿缝间。 浓重的男性气息毫无预兆地冲进他鼻子里。 “你发情了。”揉搓着阴茎,司寂喃喃说着,低头,就着这个姿势从左言的腿根舔到内裤边缘。“你也有卷毛。”用手撩起裤边,他又舔上睾丸边刺硬的毛发,直到它们被口水泡得发软。 手下的阴茎果然挺得更高。 司寂往前拱了拱,小半张脸都钻进了裤缝之中。舔了舔青筋暴起的柱身,他张嘴,小心翼翼地含住半边睾丸,重重吮吸着。 没多久,左言发出一声闷哼。 司寂顾不得继续,嗖地抬头,眼睛比阳光还亮:“嘿嘿,你还会叫床!” 左言皱眉,半撑起身,大手勾住他的下巴:“……我这是疼的。”语气跟教训小朋友似的。司寂正要犟嘴,左言却坐起来,继续抬着他的下巴,直到他上半身整个悬在空中:“算了,还是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地耍流氓吧。” “什么?” “好好学着。” 痞气的笑容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司寂保持着被调戏的姿势,头被迫昂得老高,脖颈拉出一道脆弱的弧度。左言俯身,张口咬上他的喉结:“想被我操吗?” 司寂勉强“呵呵”了几声,下巴却被捏得更紧:“我看你很想。” 拽住他一条胳膊,左言像拎小白兔似的把他扔到沙发那头,反身压了上来。他力度掌握得刚刚好,司寂并不觉得疼,只茫然地盯着他:“喂喂,什么情况?” 左言笑了好几秒才沉下脸:“闭嘴。我要强了你。” 第47章 第21节 沙发上多余的东西全被左言扫到了地上。 司寂直勾勾看着他凹陷的锁骨,被这架势镇住了。 “怕了?”额头的卷毛被扯住,司寂头皮紧绷。左言另一只手直接插到臀缝中,大力揉搓着他肛边的嫩肉:“怕得屁眼都湿透了。” 司寂摇头。他冤啊。为了耍流氓他早就润滑好了,屁股粘糊了一上午;生怕被发现,都后悔一万遍了。 扯头发的手更加用力。司寂扭动着屁股,想挤开里头那几根手指,反而让它们在深软的股缝里陷得更紧。过了一会儿,手终于抽出来。左言将食指和中指缓缓分开,拉出一道晶莹的丝悬到司寂眼前:“淫水都流成这样了,是急着让人操?” 黏糊糊的手指在唇上来回擦拭,鼻息里全是骚味。司寂想抗议,刚张开嘴,手指便粗鲁地撬开牙齿,从舌尖按压到上颚和舌根。他嗯嗯啊啊地呻吟,眼角被口水呛得发红。“太骚了。”左言说,接着褪下内裤,扶住阴茎猛地向前一顶。 司寂简直毫无防备。热烫的性器在臀瓣间戳刺,带出滑腻腻的水声。龟头好几次擦过肛门,明明顶开一小道缝,却又迅速滑到一边。难耐地分开腿,司寂说:“快、快进来……” 左言松手,将他翻趴在沙发上:“屁股翘起来。” 头埋在一只奔跑的小斑马里,它身上有烟味,还喷了香水。很快,背上一沉,左言暗哑的嗓音在他脑后响起:“记住,现在是强奸。” 司寂艰难地偏头:“……不玩了,我就想你干我。” “要是表现好,下次你再耍流氓,我也好好配合你。”左言的声线如小虫般噬咬他的神经,麻痒却不见血:“我保证。” “真、真的?” “嗯。” 司寂红扑扑的脸上漾出笑意。暗中点点头,他十指抓住毛毯开始吼:“救命啊——强奸啦——” 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敷衍地表现了自己的恐惧。喊叫结束,连空调吹出的灰尘都停在了半空。 左流氓似乎惊呆了。 屁股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司寂瘪着嘴回头,鼻尖发红,委屈得喉头一抽一抽的。瞥他一眼,左言扯扯领口,走到书桌边捞过司寂的衣服,用脚踩住袖子向上提,说了句弹性不错;而后大步跨到沙发边,反剪住他的双手,熟稔地绑了起来。 “我操,你来真的?” 试了试,根本挣不开。司寂底气不足地再喊:“来人啊……” 左言咬着下唇笑得很坏。俯身,他又从地上拾起一团黑色的东西,扣住司寂下巴塞到他嘴里。 是他的内裤。 “终于安静了……马上我都要被你气软了。”跪在司寂身后,左言五指伸开,大掌在他圆润的臀上打圈:“男人屁股翘,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语气撩人且讨打,瞬间进入状态。 司寂点头又摇头,拼命用舌头把内裤往外顶。 “意味着天生就该挨操。” 左言扬手,又打下一巴掌。臀肉氤出一片红晕,颤着,带起一股青涩粉嫩的浪劲。左言垂眼,狠狠咬了上去。司寂被压着,全身就只要腰和屁股在不停地挣;可那挣更像是迎合。臀尖的软肉被吸得变形,唾液裹着齿痕在臀瓣上开花。司寂哀哀地哼,被绑着的双手绽出一条条青筋。鼻尖拱到他臀缝间,左言烫人的呼吸拂过肛口:“真想让人看看你的骚样。”直起身,他抓住司寂的握成拳的手,对准那道细而嫩的肉缝一插到底。穴肉从中间被直直撕开又迅速聚拢,贪婪地吸吮着粗长的柱体。司寂哽咽着,十指扭曲,胡乱反抓住左言一根手指,再不肯放开。左言顺势压住他的腰,在层层叠叠的穴肉中猛力冲撞起来。 屁股被干得啪啪直响。几分钟后,左言歇了口气,拖着司寂让他侧躺在沙发上,抱起一条腿又扯开臀瓣插了进去。“你水好多,骚味都要飘到操场上了。”左言顿住,在他肛口擦了一把,湿淋淋的手背扫过他殷红的乳尖:“爽吗?” 喘不出来,司寂连头皮都憋得通红。卷毛湿哒哒地贴在鬓角,眼神恶狠狠的,终于有了点被强的模样。左言加速挺动,粗长的阴茎蹂躏着肉穴,不时顶撞着前列腺。很快,司寂熬不住,精液一股一股喷了出来。 “这都能被操射?”抱住司寂的腿弯亲了亲,左言放软语气,俯身,把司寂嘴里的内裤抽了出来。司寂却一声都喊不出来,只能大张着嘴玩命地喘。 拔出阴茎,左言握住靠近龟头的茎身撸动,在司寂的注视下射了。 精液散落在司寂腰侧,烫得他直抖。 “还干吗?” 哼哼着,司寂问。 沉默间,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左言轻舒口气,解开他手上的t恤。司寂活动活动手腕,抱着腿蜷在沙发上,身上全是汗水:“操,不接。” 从地上扒拉出手机看看,左言说:“洛婶儿的。” “……开免提。” 沈洛深是为了工作的事儿:“宝贝儿,那个消防总队的文案要改,他们领导让你下午两点去队里。” 司寂把粘在脸上的卷毛往后拢:“知道了。”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又被老左虐了?我跟你说——” 左言笑了一声。 “我操,老左?挂了挂了,宝贝儿你别忘了啊!” 抢过手机摔在沙发上,司寂说:“跟想的不一样。不好玩。” “我也没强过人。没经验。” 从边上矮柜里翻出件衣服扔给司寂,左言自己很快穿得整整齐齐:“不早了。要我扶你去洗澡吗?” 司寂昂头看他,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完,语气闷闷的:“骗谁呢。” 左言整理好衬衫角,用下巴点点大敞的窗口:“这里是幼儿园,玩过头了不好。” “你是舍不得吧,怕把我弄伤?” 刚刚看起来粗鲁,但除了手腕有些红,司寂并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左言指着屋子东边一扇褐色的门:“那里是洗手间,赶紧洗洗去。” “腿软。”司寂抿嘴,无赖地看着他。 “那就歇歇。” “本来想把你榨干,让你晚上约不了的。” “差不多了吧,我憋笑都快憋岔气了。” 司寂原本不甘心的表情瞬间没了。对于左言来说这已经是一退再退。 蹦起来跳到地板上,他抖着腿问:“那你刚刚说的还算话吗?我耍流氓的时候你配合我?” 左言扶着桌子,遗憾地摇头。 “我这么萌,你舍得骗我吗?” “不舍得。” 司寂眼睛猛地一亮。 “所以我真没骗你。你明明就把强奸演成通奸了。”犹豫一下,他又道:“如果不塞着你的嘴,根本干不下去。” “可我面对的是你啊。” 司寂辛酸地吐了个槽,飞着媚眼想要感动左言。左言拿过衣服盖在他脸上,一把抱起他:“再恶心我我就扔了你。” 隔着衣服司寂哈哈哈哈笑了出来。 只是声音有点低。 第48章 早上十点多的太阳已经很毒了。汗珠顺着睫毛往下滴,司寂眨巴着眼,继续推着自行车往小区那边挪。 女式自行车,大红色,车篮子里放着番茄黄瓜豆角和他最烦的苦瓜,下边压着新鲜鸡翅和猪小排。车座矮,司寂嫌骑得费劲,一路都是推着走。 小区门口有棵十来米高的合欢。半个月前还开着粉扇似的一树花,现在已经落得七七八八。好在树叶仍旧葱翠,下面聚着几个打牌的小老头,一股子旱烟味顺着南风往司寂鼻子里钻,又香又呛人。路过时王大爷特地给他打了个招呼:“小司啊,帮你妈买菜呢?” 王大爷屁股底下的马扎瘸了半条腿,整个人都歪着,滑稽得很。司寂笑说是呀,我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当然得让她给我做顿好吃的。 旁边吹横笛的刘大爷顿住,拿笛子敲敲干瘦的腿:“你找着媳妇了就不用再劳累你妈了,抓紧啊!” 司寂打了个哈哈,爬上车骑着就跑。一群老头子大笑起来,对他的背影嘘了好几声。 周日是司妈妈的法定大扫除日。她一忙,买菜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司寂身上。提着菜呼哧呼哧爬到六楼,门大敞着,整个楼道里都是滴露消毒水的味儿。踮着脚进屋,瘫在沙发上,正好看见桌子上有一碗冰镇绿豆汤。 能一直贴心二十多年的,估计也只有自己的妈了。 司妈妈正在主卧里整理衣服。除了衣柜,她还有个宽大的樟木箱,是当年的陪嫁。箱子里放的都是她年轻时喜欢的衣裳,没事儿就拿出来过过太阳;如果司寂恰巧在,她就会一边看着被晒得透明的衣服一边对他讲讲过去的故事。当年老司初中毕业报了师范,十六岁就开始教书,有的学生年纪比他还大,好些都对他不甚服气。老司年轻气盛,没少跟学生犯脾气。有次他在雪地里跟一个小年轻干架,被路过的司妈妈报了警,两人在派出所里说了几句,就这样认识了。每次讲到这,司妈妈都会叹口气:“我怎么就那么没觉悟呢。” 最近两周,她的话题又多了一个:左言。 “你到底答应人家的追求没啊,要是拿不定主意带回家给我看看,跟你说我看人可准了。” 这话一点不假。能看上如同小痞子一般和人在雪地里打滚的国字脸老司,果真眼力非凡。 为了不让司妈妈担心,司寂和老司共同在她面前扭曲事实,把追与被追掉了个。老司常念叨那句“若无夭折患,则有婚嫁牵”,孩子长大成人了父母也还有操不完的心。听着她并不指望得到回答的一连串问话,司寂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发起呆来。一排散着洗衣粉香味的衣服就挂在他头顶飘啊飘,其中很突兀的,多了一条小毯子。 就是左言办公室那条。 因为在肉搏战中被不能描写的东西弄脏了,司寂就自告奋勇把它拿回家给洗了。给司妈妈的说辞是自己在课堂上不小心把饮料泼在了小朋友的午睡毯上。 司妈妈顺着他的目光看:“没洗干净?我看上头没什么印子啊?” 司寂捧着脸嘿嘿直笑,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梦。梦里头左言光着身子被埋在一堆萌死人的毛绒玩具里,只露出眼睛鼻子嘴,表情痛苦,眼神慌张。司寂胯下骑着斑马飞驰而来想要英雄救美,临扑倒在他身上时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什么小东西。左言从一堆五颜六色的毛毛里伸出手,接住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时一面镜子从天而降,司寂一看,原来自己变成了三岁时候的模样,露着超级小的鸡鸡,一头呆毛双眼无神,好脑残的样子。 然后就笑醒了。 想到这里他急不可耐地给左言发微信。左言隔了几分钟回过来,是一张图片。司寂嗖地点开。 “这不是你小时候在江边照的吗?”司妈妈的声音突然在他脑后响起,“你非要下江里去,我和你爸没反应过来你就把裤子给脱了。你看你后面那小姑娘吓的,脸皮真厚。” 司寂的脸开始烧。抱着手机跑到卧室,又灌了一碗绿豆汤冷静一下:“你怎么会有这个?沈洛深!叛徒!” “他给我发了好多,还有你踩在池塘里摘莲藕的那张。” 司寂记得那个。当时他好像五岁,把自己脸上用泥巴涂得乌黑,一手举着一节胖乎乎的莲藕,跟小游击队员似的。 最重要的是沈洛深当年来他家看相册,翻拍的全是黑历史。最萌最好看的全都被他忽略了。 “不行,作为交换你也得给我看看你小时候。”司寂给左言发语音说。 “等等。” 司妈妈好奇的目光顺着走道一路飘过来。司寂干脆躲到了卧室里。过了得有十几分钟,左言的图片终于传过来了。司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兴奋,总之是抖着手点开的:照片里的左言有十几岁了,穿着冒傻气的白底红字球衣抱着篮球站在双杠边。那双杠大概很有年头,中间一段油亮亮的,两头却锈出了褐色的斑。镜头离得有些远,司寂把图放大,看到了他脚下嫩而乱的野草,紧扣住篮球的手指,以及侧脸上紧皱的眉和倒映着夕阳的眼。 果然和司寂想象中差不多。蓬勃不散的生气压住了发自心底的阴郁,像所有有心事的少年一样,矛盾却永远迷人。 “好嫩。”盯着看了许久,司寂才回复,“可是不够小啊。” “小时候的找不着了。”左言说,“最小的就是这张。” “抓拍得不错。谁给你照的啊?” 第22节 “跟你提过的。” “噢……” 司寂不知道说什么。遗憾,失落,带着酸味的欣喜。想明明白白表现给左言又怕他觉得自己矫情。于是又打上一行字:“晚上老沈请我们吃饭,他告诉你了没?” “说了,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他离我这儿近。” “那行,我有事出门,晚上见。” 关上手机时门正好被推开。司妈妈干家务总是一鼓作气。拿着毛巾给司寂擦桌子擦柜子擦窗台,目光不时瞟过他失神的脸。她好奇却还是没问,只指着屋子角落已经落满灰的纸箱说:“都放了快两个月了,你能不能把里头的东西收拾收拾?” 司寂头乱晃,半天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那个从海城带回来的箱子。 第49章 下午六点来钟,沈洛深准时来到小区门口。 车里kate bush正唱到“cruel heathcliff”,沈洛深特别喜欢这个像精灵又像女巫的歌手;但再好听的歌也抵不过副驾驶上那个人带给司寂的惊讶。 二十来岁的大学生,普通话带着一点南方口音。长得不错气质内敛,司寂只不过向他打了个招呼他脸就红了,正经得不要不要的。 沈洛深启动车子时向司寂介绍说这是小杨。 小杨话不多,但问一句答一句。很快司寂就知道他俩是沈洛深前几天去秋城大学看朋友时遇到的。他那朋友是西方艺术史讲师兼话剧社顾问,小杨正好去他住的教师宿舍询问活动的事。沈洛深掸烟灰的时候嫌烟灰缸太脏,小杨便主动拿着去洗手间洗,递给沈洛深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块。 “他就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喜欢男人。”沈洛深说着,又摸上小杨的大腿,“正好今天吃饭,顺便带他出来玩玩。” 然后再顺便拖到床上去。司寂秒懂。 这次请客的地点在近郊。车停下时小杨首先跳了下去,司寂约莫他是一路上被摸得不自在,想要散散热。这边环境很好,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花期正旺的紫薇树,一丛丛打着皱的花怒放着,眼前全是轻纱一般的红色和紫色。它们开得热烈欢畅,唯独不知道有没有向来客表达出主人想要它们展现的东西。一位穿着大开叉旗袍的迎宾姑娘正向几个客人介绍着老板的宝贝:两棵靠在一块儿的独本紫薇。有客人问多少钱,姑娘说直径这么大的少说也得十好几万一棵。小杨没怎么认真听,脚踩着地上的石子儿不知在想什么;司寂则一眼就瞟到了左言的车。拿出手机他给左言打电话,问他人在哪儿,左言让他原地等着,他马上就出来。 趁这时候司寂拉过沈洛深:“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沈洛深顶着一身白底花衬衫笑得很淫贱:“是他主动给我打的电话,老朋友的学生,总得照顾照顾。” “我怎么觉得他已经发现自己上贼船了。你那手一直不干不净的,人家脸都吓白了。” “管他去。吃完饭要是不乐意我就送他回学校,多大事儿啊。”沈洛深嬉笑着用后肘子拐拐司寂,“不就是吃饭带个伴儿嘛,说不定老左也带了一个呢。” “不可能。”司寂嗤笑。 院子里有两排田园风格的二层小楼,夕阳色的空气里裹着暖而诱人的饭菜香。应了沈洛深的乌鸦嘴,左言从楼梯口出来时旁边果然跟着一个男人。沈洛深忍不住笑起来,司寂呵呵,抓起的他手指向左言:“看清楚,那是谁。” 紧绷的脸上嵌着寒星般的眼,走到哪里都自带高冷bgm,正是秦桥送秦总。 沈洛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下断了声。左右望望,他搂过不明所以的小杨向前走,看似气势磅礴,可在司寂看来这正是心虚的表现。小跑几步跟上去,司寂一面同情小杨一面又心痒难熬。 左言对司寂挥手:“我们来早了,上去说了会儿话。” 司寂乐呵呵地和秦桥送握手:“秦总,久仰大名!” 忽略那张脸,黑色修身衬衫让秦桥送显得比前两次见面要亲和得多。他笑起来左颊陷出个小梨涡,司寂被萌翻了,忽然觉得他和花仙子样的沈洛深莫名般配。沈洛深没个站相,挂在小杨身上轻蔑地瞥了秦桥送一眼:“我又没请你吃饭,你来干嘛?” “路上碰到的,这顿我请就是了。”左言当然是站在秦桥送这边,“上去吧,点菜。” 秦桥送冲司寂点点头,转身便向楼上走。沈洛深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变了几变,骂了句“欠操”也跟了上去。只有小杨不知所措地望过来:“司寂哥……” 司寂给了他一句苍白无力地安慰:“什么都别说,使劲儿吃,吃穷那个王八蛋。” 高大上的菜名配上精良的服务,凭良心说这顿饭确实不差。司寂一向没有评论食物的天赋,在他眼里吃的东西就分“好吃”和“不好吃”。相反沈洛深对这个在行,和小杨贴在一起,他边喝酒边侃着桌上几个菜的精妙之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评完了他又和左言司寂说起以前出差的事儿,说以前去哪个省哪个县时一户农民直接活捏蛇胆给他们下饭;还有北方哪个城流行吃豆虫,粉丝配着小青菜和事先烫好的鸡蛋丝,等水一开就把扭来扭曲的豆虫扔进去。每只豆虫都有小拇指那么大,肥嫩的身体很快就被烫化了,最后只剩一张发白的皮。但不能小看那张皮,又嫩又滑上面点缀着小黑点,尝过之后就绝对忘不了。 司寂没拆沈洛深的台。沈洛深的意思他明白,说得那么投入无非是想把秦桥送排除在话题之外。作为朋友私底下怎么损都行,当着外人的面却一定要给足他面子。沈洛深不仅把秦桥送当做外人,还想强行把小杨拉到自己的小圈里;换了沈洛深以前任何一个“男朋友”大概都会打蛇随棍上,圆满完成任务,可偏偏小杨太嫩。他拿着筷子连夹菜都不会了,一块小酥肉嚼了二十分钟还留在嘴里。更重要的是,秦桥送和左言不时说着什么,偶尔笑笑,压根就不鸟沈洛深。 尴尬癌都要犯了。 沈洛深缓慢地眨眼,闭眼时扇子样的睫毛几乎贴到皮肤上。松开小杨,他把一个盛满酒的分酒器转到秦桥送跟前,说今天左言和司寂不喝,但酒都开了,总得干完这一瓶。 左言皱眉要说什么,秦桥送却按住他的胳膊,说行啊。 他眼里的星芒一下子就散开了,带着点转瞬即逝的失措和茫然。 第50章 离开时是左言去结的账。因为沈洛深又喝趴了。 下楼时司寂扶着死沉死沉的老沈,秦桥送走在他们前边。沈洛深含含糊糊地说着“真想摔下去砸扁你”一面发出瘆人的笑。秦桥送顿住脚步回头,司寂清晰地看到他额边豆子样的冷汗正顺着鬓角往下淌。 不放心。各开一辆车,左言带着秦桥送,司寂带着沈洛深和小杨。开到街上的时候小杨要下车,说还有东西要去买。司寂知道他是找理由,饭都没吃饱还被熏得一身酒臭,也就找了个热闹地方放他走了。沈洛深喝酒猛,一瓶那是笑话,他和秦桥送跟有杀父之仇似的,一人干掉小一斤,拦都拦不住。到沈叔诊所的时候里头还有不少吊水的,他们一进去一群病人几乎同时捂住了鼻子。最后一个单间只有一张床,沈叔做主,秦桥送和沈洛深一人靠一头,先躺着歇歇。 然后左言就出去买粥。 沈叔五十出头,小个子,圆脸盘,看上去很和善。他端来两杯水,让司寂和他一起喂两个人喝下去,说这是纯果糖,能加快酒精代谢还能缓解头疼;说完他叹了口气,说沈洛深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洛深喝完糖水就闭眼睛装睡。外面有小护士喊沈叔,他只好匆匆走了。沈洛深眯缝着眼整了整腰后头的白胖枕头,说:“好爽。” “爽什么?” “把他给灌醉了啊。”沈洛深白着脸,头转向和秦桥送相反的方向,“你别看他是做生意的,其实酒量很差,轻易不喝。” “哦。” 司寂冷漠地回应。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他可鼓励不起来。秦桥送似乎缓过来了,晃着站起身想要往外走,床头的输液架被他撞得咣当直响。司寂赶紧扶住他:“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公司还有事。”秦桥送的嗓音比起气质要温和得多,“司寂,你能送送我吗?” 刚出诊所门秦桥送就开始吐。吐出来的几乎全是酒,和垃圾桶里的尿不湿剩菜树叶混杂在一起,刺鼻又让人心慌。左言这时也回来了,站在街灯下一片黑色水渍里,沉默地看着他俩。 擦好嘴,秦桥送蹲在原地喘着粗气。司寂干脆也在他身边蹲下,抬头看左言:“怎么办,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左言说让他静静也好,就提着粥进了诊所。司寂一头雾水,秦桥送却突然开口,哑哑的:“他挺喜欢你的。” “哎?”司寂本来想表现得矜持点,却还是追问道:“为什么?” “我们吃饭他从来不带生人。” “噢,我是老沈带的嘛,算是老沈的朋友,不生不生。” “小深带的是那个大学生,不是你。”秦桥送直接坐在了地上,“有烟吗?” “你不是胃难受么,最好别抽。” “给我。” 咬着嘴唇,司寂回头没见着左言影子,便掏出烟递给秦桥送。“帮我点,手抬不起来。”秦桥送道。司寂笑了,两人嘴里一人叼着一只烟,就这么聊了起来。 “我和左言是初中同学,以前关系就不错。” 这是条小街,乱而吵。对面有家炒菜馆,桌子几乎摆到了街中央,食客脸上都闪着油腻腻的光。 “他家出事,我没怎么在意。后来想找也找不到……太突然了。” “那他也没联系你?”司寂问。 “没。和朋友分开并不好受,但如果习惯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话跟老左说的差不多。” “所以我说他喜欢你。”秦桥送咳嗽起来,嘴里的烟掉到地上,迸出灰尘大小的火星。抖着手捡起又放到嘴里,他的眼被烟熏得发红。 司寂想听下文,可他又不说了。 那换他说。 “老左这个人和沈洛深挺像。都受过挫折,所以不想再付出什么。不过有一点不一样,老左只会用隐晦的方式推拒,而沈洛深却以伤人为乐。” 吴晨曾说,过去几年里他想过许多次要离开连羽;但比离开连羽想得更多的,则是离开连羽之后会怎样。他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吗?那个人即使在交往时看起来很好,相处之后呢?他也许在性上不那么开放,不会强迫吴晨去和陌生人做爱,可那又怎样呢。他们依旧还会为了饭菜不合心意而争吵,为少了什么可笑的默契而心生嫌隙,又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爱上别人。那时他会继续忍受吗,会吧。可从本质上讲,这和跟连羽在一起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没有爱,爱在时光里被消磨得精光。 每个人都期许着什么又同时害怕未来。 “那也要看是对谁。” 秦桥送打断司寂的思绪。他脸煞白煞白,不笑时仍旧冷得像霜。司寂抬头,看着天上半弯月,猛然想起了那次从沈洛深工作室出来,他和左言在快餐店里的谈话。 关于左言和沈洛深如何认识的那一段话。 他有些恍然,笑着笑着就止不住了。秦桥送打了个电话,便一直坐在原地等。司寂站起来,拖着发麻的腿给他捎来一杯热水。 秦桥送被接走时沈洛深已经睡熟了,肚子上盖着薄毯,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左言进来时司寂说:“今天这顿饭最对不起的就是小杨。” “是啊。”左言坐下,双手扶在膝盖上,“估计从此要拉洛婶儿进黑名单了。” “还是学生好,能毅然抗拒沈老妖精的诱惑。”说着司寂大笑起来,眼角带出几滴泪:“妈呀,累死我了。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老秦跟你说了什么?”左言问。 “不超过十句吧,”司寂拉上蓝色小帘子顺带反锁上门,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有一句他说了两遍。” 左言挑眉:“哪句?” “说你喜欢我那句。”司寂道,“他跟你关系那么好,应该不会骗我吧。” “你从哪儿看出我们关系好的,嗯?” “还不承认。”司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老是在干我的时候问我和老沈有没有一腿就是因为他吧。帮他刺探敌情?” 左言终于绷不住笑了,有些感慨:“那么蠢,终于聪明了一回。不过,也就一半一半。” “咦?那另一半是什么?” 看他蹦跶,左言站起来揪住他的卷毛,低声说能不能安静点。司寂哼哼着求饶,目光却一动不动盯着他。左言偏过脸,说:“另一半么,还没想好。” “那要想多久?” “不知道。” “那赶紧想!” 司寂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沈洛深皱着眉头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秀什么恩爱,都给我滚!” 第51章 第23节 八月底,童秋马上要开学,司寂的画画小班也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班里请来家长,搞了个教学成果汇报。其实就是在教室里把小朋友们的作品挂起来大家一起参观,顺便表演下学过的舞蹈和儿歌,然后每人发一张奖状和一朵小红花。 班主任司寂,生活老师马胜,以及特邀嘉宾左园长共同见证了这个重要时刻。 发奖时候大家都很兴奋,一拿到手就攥在手里不松开。快结束时司寂被吵得脑仁疼,边哈哈大笑边夸张地揉头。这时圆圆踏着小碎步跑过来,问他怎么了,司寂回答说头晕。圆圆一双大眼滴溜溜地看着他,挣扎了一会儿,手掌向上并在一起,像捧着一朵易碎的小花儿:“那你晕在我手里吧,我会接住你哒。” 司寂愣住,立刻挥开在边上看热闹的左言,小心翼翼地弯腰,用脑袋碰了碰那双小手,然后猛地直起身,做出一副原地复活的模样:“好啦,一点儿也不晕了!” 圆圆高兴得眼都眯了,脸也皱成一团。 结束时左言和司寂最后留下锁门。手顺着墙壁上一溜儿音符和雪花滑过来,司寂有点失落。走到一个鼻子有胡萝卜那么大的雪人边上时,左言问他怎么了。 司寂鼓起半边腮帮子:“明知故问。舍不得呗,就像做了一场梦。对了,我昨天晚上睡觉还梦见了一片一片的星星。” “一片一片?” “是啊,用纸折好的那种,每颗都有巴掌那么大。你把它们穿上线,一颗一颗挂到我的天上,亮晶晶的。” 他笑得特别灿烂特别痴汉。左言夸他:“想法挺好,你应该画出来挂墙上,跟小朋友比赛才对。” 司寂看着他眼角的笑纹,突然想起刚刚圆圆父亲过来跟左言说话时的情形。对方是个白领,离婚了,圆圆跟着他。他不会梳头,每次都得拜托一个住在隔壁的老阿姨。圆圆就嫌弃他,就特别希望有个会扎辫子的厉害爸爸。她还不止一次在家里用左言寒碜自家老爹。 “平时也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好在马上就要冬天,可以不用扎辫子了。”最后圆圆爸如释重负地这么说着。 可明明夏天都还没完,这高兴得实在有点早。 而且左言也一定不会觉得烦。 晚上时两人约在一块儿吃饭,一起来的还有左言另外一个朋友老高。老高是卖酒的,吹起牛逼来头头是道。从隔壁市哪个老板做酒托儿生意一年换了三个地方,说到最近哪个妞又因为一个包包买错颜色跟他闹掰了。左言在酒桌上和他一唱一和,也特别有流氓劲儿。看着他撸起袖子跟老高干酒的模样司寂突然有了种自己是“内人”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又得意洋洋的。 就像看见一团灰白黑的画纸上斜擦出一笔绿。 饭后又去空山。天气比前两天稍微凉快些,酒吧门大敞着,里头一个所有队员都浑身打孔的乐队正唱着the cure那首高难度的《maybe someday》。这次左言和司寂一块儿坐在下面听,十分放松的模样,头和脚都一颠一颠地打着节拍。一曲结束,主唱胡子大叔从裤裆边上的大口袋里掏出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两根扔到他们桌上,喊说:“小左,上来玩玩?” 左言笑着摆手,让服务生送了一打啤酒去台上,自己叼着烟点燃,撑着一只胳膊继续听。这个乐队挺会玩,唱完酷玩唱绿日,怀旧得让整个酒吧都燃了。 燃得竟然连个过来搭讪的都没有。 去宾馆的时候不过夜里十来点钟,脱光躺在床上的时候司寂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适当地矜持一点。不过这种想法在左言也光着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瞬间给震飞了。两人胡乱在床上搞了两次,把司寂累得够呛。 “行了,睡吧。” 潮红着脸,司寂屁眼里的精液刚刚才洗干净,又开始摸左言的胸毛。左言捉住他的手塞到被子里:“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 司寂恨恨地接话:“是啊,要去一家鸭脖子公司伺候一个更年期女老板,然后做第九次改稿。” 说着他又揪起左言乳头边上一根毛:“不然你让我拔一根当幸运草吧?” 左言呵呵一声,找到他小腿弯上那块软肉用脚趾使劲一夹,瞬间空气就安静了。 闹了一会儿关灯。黑暗里,司寂一头呆毛软趴趴地散在枕头上。没一会儿,他说老左,你做梦吗? “做啊。不过只能记得小时候的,长大之后做的梦醒过来就全忘了。” “那小时候都梦什么 ?” “飙车啊,抄作业啊,被杀手追然后反杀啊之类的。” 司寂笑得不要不要的,接着摸索着抓住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别拿走。我晚上还要梦见大星星呢。” “没事你梦大猩猩干什么,今天吃香蕉吃的?” 懒得理他。司寂闭上眼,想象着左言折纸的模样。想象着他把一张张白色皱纹纸拼成星星,穿上透明的丝线,一颗一颗挂在深蓝色没有月亮的天幕上。 而他自己则躺在暗绿色飘香的草地上,痴痴望着那片漂亮到不真实的天空,欢喜又担忧。担忧从那层天幕后左言又伸出手,从中间将它撕裂再揉成一团废纸,扔到他根本不在意的什么地方。 电话响的时候司寂并没有做梦。用了十几秒判断出这是自己的铃声,他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眯着眼接听;然后用最后一丝力气点了下免提,又倒在了软绵绵的宾馆味枕头上。 但打电话的人只说了一句“小司”,他就清醒了。 抓住枕头他仍闭着眼,脑子里飘过数不清的画面。声音低沉,说情话时有带着假意投入的温柔,争吵时温柔仍在,但仅仅出于对话题本身的自信。 从一杯烂俗奶茶开始的感情,不知道几次但绝对不算多的互动试探,之后顺理成章成为恋人,去学校边上的高档宾馆做爱,然后傻逼兮兮地说自己怎么可能是处男。 他在最后几个月里带着尴尬和犹疑去勾引对方。直到现在还拒绝去猜想自己在对方心中难堪成什么模样。 猛地抬头,司寂紧皱着眉,死盯着仍旧一秒一秒计算着通话时间的手机。 ——是谢荣。 第52章 司寂想到很多,但其实才过了几十秒。 谢荣还在喊他的名字。小司,司寂,又说了几句别的什么。而司寂只想回他一句喊你麻痹。 但声音还是哽在喉咙中央。吼出去怕对方觉得自己仍旧在意,不吼又觉得心有不甘。 说白了,就是措手不及。 房间在五层。窗外麻雀叫里捎着各种交通工具赶路的声音。对面有家卖汤包的,司寂读中学时就听说每天排的队有十好几米长。 他从没来过。现在真想爬起来看看是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光景。 藏在被窝里那只手抽动一下,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硬而烫,是左言的阴茎。他突然就放松了,还有些想笑。握住那个没完全勃起就很可观的棒状物,他轻轻喊了声老左。 语气亲昵而温存,软得让谢荣忽然间就加重了呼吸。 司寂想起谢荣从前生病的时候。谢荣工作拼,有时在完成项目突然放松后就会感冒一次。司寂平时很难见到他脆弱的模样,便带着心疼一面嘲笑一面照料。此时他的语气就跟从前发烧时很像,低沉得发闷:“司寂,你在和谁说话?” 司寂看着左言微眯的眼皮和浓密斜飞的眉,学以致用,用脚趾夹住他一根腿毛,抱怨说“你怎么从来就不生病呢”,便在对方稍稍睁眼时凑上去,想亲亲他的睫毛。左言及时闪避,用手挡住他的脸,斜瞥着枕头上的手机,他懒懒问着:“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让你干我。”司寂对他眨眨眼,语气如同小猫在撒娇,“吹了一夜空调,嘴干,帮我舔舔。” 说着便张嘴,用牙齿摩擦左言的掌心的茧。 被窝里的手也开始动。不老实地上下撸动,搔过龟头和马眼。等手中的阴茎将薄被顶出一个小山包,他满意地淫笑起来 ,一把掀开被子,扣住左言的肩,一点点挪着,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阴茎压住左言小腹,胸脯对着他的脑袋。 屋子里都是左言的味道。 左言缓缓抬眼,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用被舔湿的手抚摸着司寂的背,他用气音又问一声“你怎么了”。背上有点凉,司寂颤颤,恶作剧样比出个“嘘”的手势。他从未在左言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调皮里带点忧伤,明亮中藏着暗影。俯下身,他对着手机,说谢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妈不是告诉你了吗。 那边沉默许久的谢荣似乎还在震惊。 这时司寂真的笑了,觉得特别有意思。既然谢荣觉得他“不单纯”,现在这种状况应该是最切合他想法的发展。都说前任再联系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确认对方在失去自己后过得不怎么好,然后再给几句空虚炫耀的安慰。 可司寂觉得自己好着呢。 翘起屁股,手摸到股缝中央开始扩张。昨晚被操得太开,肉穴仍旧张着口。毫不费劲地搅弄几下,觉得差不多了,便贴着左言的胸膛向下挪。他屁股翘得很高,衬得腰身纤瘦却充满韧劲。浑圆的臀瓣很快将龟头吞到阴影里,司寂咬着嘴唇,刚要再向下,屁股却突然一疼。 又被打了。 司寂眼中冒起雾气。上次在幼儿园被左言啃了,屁股尖尖上的吻痕到现在还留着一抹抹红。怎么就对他屁股这么执着。于是司寂反手捏捏,又软又弹,好像手感还真的不错。左言抓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玩着自己的屁股,又拿起手机放到司寂嘴边,表情戏谑,语气却是大写的苏:“想让我干你?求我啊。” 还故意压了声线。司寂觉得肚子一胀,大概是怀孕的感觉。 脸红了。瞪着左言,他心中那本就微薄的伤感刹那间烟消云散。不就是演活春宫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会。用余光扫着手机,他昂起头,拉长了音调:“讨厌……人家就想要嘛……” 左言差点把手机拍他脸上。司寂趴在他身上拼命忍笑,听在耳中像是隐忍着什么不能言说的快感。张嘴,左言咬住眼前乱颤的乳晕,捏住他的屁股往上一顶。龟头冲开肉缝顶进肛门里,被紧紧箍在半中央。 “屁眼真紧。”左言叹道,“操多少次都干不开。” 笑意如落潮般褪尽,司寂脸皮发麻,又把臀瓣抬高,让体内的阴茎挤得再深一点。“求我。”左言停下动作,嘴唇大力吸吮他的胸口,暗示地压住他的背脊。司寂脸红得要滴血:“求你……” “大声点。”左言没这么轻易放过他,“有人听着就不行了?嗯?” 粗糙的调情在左言口中说出来,字字都在催情:“求、求你操我……” 左言的手仍在他背上点火,热辣辣的疼。肛门也烫,蠕动着渴求被狠狠地操。司寂摇着屁股,阴茎在左言紧实的腹肌上摩擦。龟头滑过凹陷的肚脐时,左言猛地向上一顶,司寂闷哼一声,瞬间胀红了眼角。 “全、全部进来了……” 环抱着司寂,左言掰开臀瓣猛烈地操干。阴茎在肉穴里肆虐,红艳艳的肛口吞吐着茎身,早就被磨出一小汪淫水。“再叫两声,我喜欢听。”左言抚着他绵软的腰,低声说着。司寂额上全是汗,带着哭音哀求:“慢……慢点,我夹不住了……” “谁说的,明明夹得很紧。”手顺着腰线挤到两人中间,左言揉着他一颗睾丸,“再说。” “是、是你鸡巴太粗……”司寂瘫软在他身上,臀瓣闪着粉色水光,“嗯……要撑破了……要被你操坏了……” 左言低低笑了出来,放缓了挺腰的速度。抠弄着司寂硬邦邦的龟头,极具技巧性的玩弄很快让他射了出来。沾着精液的手指又顺着皮肤向上爬,在石榴籽般的乳尖上打转,淫靡而暧昧。 突然,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他们在干什么?” 司寂脑袋一炸,浑身都凉了。 左言也猛地顿住,掰起司寂的身体看着他的眼,想笑又笑不出来。 “我、我现在有课。妈的,左言,司寂,九点钟来我办公室谈话!”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司寂都要哭了。 “……是你爸?”好半天,左言才问。 司寂还没回答,那边又传来谢荣的声音,黯哑而没有生气的:“小司,我就在伯父学校门口。 “我们见一面吧。” 第53章 电话被挂了。 司寂恍恍惚惚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左言弹弹他下巴:“还要继续吗?” 说话时他的阴茎仍埋在司寂身体里,似乎还胀大了一圈。 “禽兽!” 司寂骂着,还未消散的情欲好像瞬间又燃了回来。好在老司没有高血压也没有心脏病,尴尬归尴尬,凭着他能忍到九点,自己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至于到底听到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又为什么能听到,这些问题暂时统统屏蔽掉。 这时微信响了。趴在左言身上把手机勾过来,点开,是司太太:“儿砸,你爸让我今天不做你的饭,你怎么惹他了?[心疼.jpg]” 司寂顿时喷笑,抠了“没事”两个字回过去,便低头看左言汗湿的脸:“谢谢左园长刚刚那么配合我。” 第24节 左言向上顶顶,顺带伸了个懒腰:“前男友?刺激吗?” 摸着乳头上半干的精液,司寂晃了晃神:“挺好玩的。他恶心我那么久,我就不能恶心恶心他?” “要恶心他分手的时候就该还回去。”反身压住司寂,左言弯起嘴角教育他,“除非他是来找你复合的,不然这种马后炮根本没有用。” 司寂不以为然:“复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 其实他已经还击了。坐上沈洛深的车去到有左言在的宾馆,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放纵。 膝盖顶开司寂微曲的腿,左言看看时间:“七点,干完你再去?” “干吧,你不是还没射么。”夹了夹屁股,司寂微眯着眼,够头想要吻他。左言只让他贴了一瞬,便直起身,拔出阴茎,用龟头在肛口的皱褶边来回剐蹭。司寂喘息着看他,不自觉地收缩肛门,淫水顺着穴口往外渗。“放松。”抱住他腿弯,湿润的龟头重新顶进肉穴,左言深深浅浅地操起来。司寂发出哽咽的喉音,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只胡乱扯着床单。左言俯下身,将他双腿压在胸前,干得更深。他也发出低声的喘,似乎操得很爽。嗯嗯啊啊地叫着,司寂心里却还在想,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多亲一会儿。 左言喉结上的汗随着腰身的律动性感地颤。司寂摸索到股缝中间,触碰着在他身体里进出的阴茎,任它在指尖滑动。 “快点……”他扭着臀,目光迷离,“好痒……嗯……” “只是痒吗?”左言重重向前一顶,身下的肉穴被干得噗滋噗滋出水。司寂的唇被自己咬得快要滴血:“还胀,好胀……” 左言加快速度,额上的汗滴到司寂嘴角边。司寂使劲抱住他,全身绷得死紧。几分钟后,左言长出口气,从他身体里滑出,射到了他的小腿上。 司寂哑着嗓子笑:“干嘛不射里头?” 用抽纸擦着龟头和柱身,左言没有抬头:“你赶紧洗洗,不是还要去见人么。” 真棒。完全在意料之中。活动着发麻的腿,司寂跪坐在床上,抿着嘴看他:“你不去呀?司老师可是点名要跟你谈话。” 左言拿过衣服往身上套:“我去不合适,我怕他打断我的腿。” “为什么,不至于啊。”怕左言再说什么,司寂扯住他t恤下摆把他捞过来:“帮人帮到底,和我一起去见谢荣吧。” 左言套好最后一只袖子,下床:“怎么见?” 司寂乐了:“怎么都行。我相信你随机应变的能力。” 买了两笼汤包在车里吃完,两人才开车往一中边上一个街心公园驶去。买包子时因为腿软,是左言去排的队。司寂靠在座椅上看他站在人群中央,看大早上就耀眼无比的阳光泼洒在他脸上。他低头看着手机,打了两个电话,似乎毫不在意队伍有多长。 很多时候司寂都能感觉自己是被喜欢着的。不能言说的喜欢,似乎一讲出口,就会消解掉他们之间的某种平衡。所以就要这样拖着拽着扯着,来等,等一个契机。而司寂最怕就是那种契机从来就不存在在他和左言的世界里。 或者还没等到左言就说要放弃。 街心公园还有不少正在锻炼的市民。绕过稀稀落落的陌生人,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东边出口。那里有两张长椅,谢荣握着手机,就坐在上头。 远远地,司寂站住,回头找左言。左言就停在几步外一棵老槐树下,撞到他目光时点点头,不说话,也不向前。又走到他身边,司寂拉住他的右手,扣住,拖着他往谢荣那边走。左言想要挣开,司寂闷声说:“装一装,几分钟就好。” 左言怔怔看着他发红的眼,半晌才笑:“行。” “越恩爱越好。反正你演技也不错。” 身上还是酸。踩着灰色的影子数了不到十步,谢荣就看见了他。谢荣身边放着从前出差常用的行李箱,背对着太阳云朵和小山坡,表情复杂难辨。 司寂却没什么波澜。该听的他都听过了,当时没说出口的也没必要再拿出来。他都快忘了那些曾经想说什么时候的心情。秋城很好,这里没有任何能让司寂想起谢荣的东西。他曾经一样一样把他最爱的东西说给谢荣听,但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听进去。谢荣对他的过往,除了那段情史,别的全都没有兴趣。 司寂用空着的那只手冲他挥了挥,笑得灿烂:“第一次来这里吧,感觉怎么样?” 谢荣早就站了起来,用一种欲言又止的姿态。沉默几秒,左言揽过司寂的肩,亲昵地啄啄他的唇:“他好像有话要说,我去旁边等你?” 司寂颤了颤,好笑又惊讶地偏头。左言半抱住他,凑到他耳边:“没关系,说吧,一切有我。” 说着,他后退两步点了支烟,淡笑着看向一边。不远不近,正好是随时可以碰到司寂的距离。 如果不是情形不对,司寂真想放声大笑一场。 第54章 他的心思完全被左言勾走,几乎忘了谢荣还站在眼前。 直到谢荣又向他走来一步。 司寂呵呵,双手插兜歪头看他:“说吧,有什么事?”望望边上一丛油绿的灌木,又继续:“抓紧时间。秋城景点可多了,回头你还能去逛逛。” 谢荣看着左言:“他是谁?” “我男朋友啊。”司寂温柔地看左言一眼;而左言被点到名,也回给他一个宠溺的笑,“刚刚电话里你不都听见了么。” 谢荣又上前一步:“才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怎么了,两个多月我就不能遇到真爱了?”司寂控制着情绪,他也不想表现得急躁。即使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观察谢荣,不需要思考就发现他瘦了些,晒黑了,穿衣风格还和从前一样挑不出错。 “我以为你会等我。”谢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都是失望,“分手是我提的,但你也答应得太干脆。” 司寂要听傻了:“然后?” 谢荣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绕了半天才清楚他的意思,司寂被这神逻辑给弄懵了。他哈哈笑着,没什么酸楚,更多是愠怒:“那我应该怎么样,在你提分手的时候求你不要,挽留你,这就代表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争取?” “你他妈有毛病吧?!” 简直没法讲道理,司寂脸都给气红了。他身边神经病不少,沈洛深最甚,可在无耻度上谁也比不上谢荣。什么都要占着理,什么都是对方的错,彻头彻尾,自私到底。 司寂把裤兜翻出来,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左言见状点了支烟放到他嘴边。司寂张口含住,嫌弃道:“第一口也不留给我。” 左言摸摸他的后脑勺,手扶在他后颈的小窝上,没放开。 谢荣的目光仍旧定在司寂身上:“小司,你对我还有感情吗?” 司寂冲边上吐出一口烟,皱眉:“我都有男朋友了,你还问个屁。赶紧说,来干嘛的,我很忙。” “没什么重要的。”谢荣又恢复成司寂熟悉的倨傲的神态:“本来是想找你陪我过生日,现在看来也必要了。” “知道就好。”司寂晃晃脑袋蹭左言的手,目光往后瞟,“帮我摁摁,折腾一晚上我累死了。” 左园长听话地腾出另一只手,开始给他揉肩,指节有力,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司寂舒服得哼出来,懒懒望着谢荣:“所以这是说完了吗?” “不,才开始。”谢荣抓紧行李箱,又露出那种奇怪的笑,仿佛他已经获得了某种胜利:“我昨天到的秋城,在酒店住了一夜,给你打电话你肯定不会见我,就一大早来伯父学校,找到了他。” “不错,难为还记得我爸教书的学校。” “我后悔了,想试试能不能和你重新开始。”咬出“后悔”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似乎说出来对他是种侮辱,“但现在 ,我很庆幸,你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 左言的手顿住,同司寂一起看向他。 “……一样那么贱。”谢荣自嘲地笑笑,“才和我分手多久,就找到这么一个。有钱还是有势?你以前老跟我说想家,就是因为家里有你牵肠挂肚的人?” 说完,他又看向左言,用同情的语气继续道:“司寂和我在一起四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从他那么干脆就同意分手也能看出来,他根本对我没有多少爱。你小心,他转眼就跟了你,说不定哪天就会为了另一个人把你给甩了。感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儿戏了。” 司寂心跳得很快,面无表情,像看陌生人一样望着谢荣。从大学相识到现在快五个年头了,谢荣身上哪里有道几毫米的疤痕,脸上哪里会在冬天干燥时起皮,他比谢荣本人还清楚。他知道谢荣所有的一切,握笔的姿势,吃饭的模样,烦恼时会揉纸团,开心时再不表现出来自己也能一眼看穿。可这些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忽然吹来一阵风。司寂觉得有些冷,抱住了胳膊,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左言从身后抱住他,说:“等他讲完。” 司寂点点头,连应声都没力气。 看着他们的姿势,谢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司寂的身体:“想想你在家脱光衣服勾引我的样子,真是恶心。”又看向垂眼的左言,“他操起来很骚吧?会一边说我爱你一边盯着你的眼睛吧?听听就算,可千万别信。” 司寂咬住下嘴唇,猛地挣开左言,挥着拳头就要往谢荣脸上招呼,可突然被捉住了手。左言紧紧握住他手腕,把他带到一边,吻着他的额头。司寂笑了,一直憋着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往下掉。左言提着谢荣的后衣领把他摁到树上,一脚踹上他的腰侧。谢荣吃痛地跪了下去,回头时又被一拳揍在脸上。左言拎住他的衬衫口,继续揍。谢荣被迫昂着头,血从鼻子和嘴角汩汩向外冒,毫无还手之力。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司寂呆呆看着左言紧绷的脸和手臂上凸起的肌肉,好半天才走过去,却不敢碰他:“……别打了。万一在秋城住院怎么办。” 左言把谢荣扔到地上,说得轻描淡写:“就算他死了,我也有无数种办法让他的尸体滚。” 司寂被逗笑了,勾住左言的脖子亲上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好爱你,爱死了。” “我死了你怎么办,别乱讲。” 左言任他吻了几秒,便在衣襟上擦擦手上的血,蹲下,和半跪着的谢荣平视:“一个字,滚。能听懂么?” 不等谢荣回答,他便回身拿过行李箱扔过来,抓住司寂的手往后门走。司寂身上轻飘飘的,一直在笑,简直不能自已。左言捏着他的脸,勾唇问道:“……笑什么,我演技很差吗?” “不,挺好的呀。” 只是,如果谢荣战斗力再强一点就更好了。哪怕说的话再恶毒,能让左言多抱着自己一会儿,也好啊。 第55章 找家男装店换了身新装,左言刚出店门就把装脏衣服的纸袋塞进了垃圾桶。司寂嘀咕了一句“真浪费”,嘴角翘得老高。闻言左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小票在他面前晃晃:“再说就让你给我报销。” 司寂说行啊,作势要掏钱,左言推他一把:“别烦人,赶紧走。” 快九点,两人来到一中,毫无诚意地沟通几句后看门老大爷不让进。司寂乐滋滋地给老司打电话:“爸,进不来啊,我们先撤了。” 老司说别慌,我马上就到大门口了。 见到左言时老司都没拿正眼看他。司寂抓住铁栅栏苦着脸,一副急于逃命却不敢的模样。老司说你别丢人现眼了,操场上还有我学生呢,便带着两人来到学校边上一家奶茶店。点了一杯酸梅汤和两份双皮奶,左言端着杯子倚在柜台边,看爷俩儿一口一口吃着奶皮。 司寂说爸,你要不要再加点红豆和葡萄干啊,好像挺好吃的哎。老司国字脸一抽一抽地:“嬉皮笑脸!说,见到谢荣没?” “见到啦,把他打发走了。”司寂拿勺子在嫩嫩的奶皮上戳出一个个窟窿,“早知道不告诉他您在这里教书了,叫他装逼。” “怎么打发的?” “我跟他详细分析了我们俩的星座——” “别放屁。” “我没放屁啊。”司寂委屈。 两人的互动挺好玩,左言边看边笑出了声。老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咬牙说小左你过来。左言应了声,和司寂坐到一起。老司瞪他:“说说吧,你俩怎么回事。” “爸……” “闭嘴。” 太攻了。司寂拿大腿碰碰左言,表示我已无能为力。左言端着玻璃杯,不经思考就开始道歉:“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老司嗯了一声,等下文。 “谢荣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和小司正在一起。他说不想再跟谢荣有牵扯,就让我和他一起演戏。您听到的都是我们装出来的,可能逼真了点,您别在意。” 第一次见面司寂就知道左言有这本事。说话时直视对方的眼睛,真诚无比,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丝毫心虚。可老司也是老江湖,转向司寂,他问:“他说的是真的?” 司寂哈哈哈哈地笑:“当然是真的,昨晚上我们和老左的朋友通宵斗地主来着。”完了还模仿电脑声说:“‘不要走,决战到天亮!’” 左言和老司同时摸起了额头,神同步。老司打量着司寂。小孩儿眼睛鼻子还红着,白皙的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老司信吗,当然不信,可司寂眼里的闪躲和祈求让他突然就心软了。瞟瞟左言的手,他问:“小左,你手怎么那么红,砸墙了?” 司寂噗嗤笑了。摩挲着右手的骨节,左言摇头:“不是。遇到个不识相的揍了几拳而已。” 第25节 “赢了吗?” “赢了。” 老司欣慰地夸奖:“揍得好。” 心里又酸又甜,司寂真想抱抱老司。看看手表老司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多插嘴。总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司寂拼命点头。老司还有课,交代一句“中午没你的饭”就先走了,左言换到他座位上,同司寂面对面:“我们谈谈吧。” 司寂秒回:“谈什么,谈恋爱吗?” 奶茶店里就他们俩,老板娘忙活着看电视剧,压根没空听他们说话。左言点了支烟,目光陡然复杂起来:“那个姓谢的,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不好说。他就是这种人,再怎么样也要保住自己的面子。哪怕明知道是自己错了也不肯承认,用贬低别人来给自己找平衡。” “所以他是真的后悔了才来找你的,也是真想和你复合。他说什么,今天是他生日?” “是啊。说起来好玩,之前的两个生日他都是和同事一起过的,两次回家都过了12点。我气炸了和他吵,他说这是应酬需要,让我别大惊小怪的。” 左言笑笑。 “你也觉得我傻逼吧?他连应酬都不愿意给我。看他喝多了我还特心疼呢,让他意思意思尝了口蛋糕就放过他了。” “他出柜了吗?”左言问。 “出轨有,出柜没听说。”司寂挠挠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那个小处男甩了,活该。” “你倒是态度坚决。” “对啊,所以他才觉得我没爱过他。但之前我俩已经冷战了半年多,他承认出轨还嫌我不干净,去他大爷的,谁求他谁孙子。” 说到这里司寂突然白了脸:“我操,他不会把我裸照发微博吧?” “还有裸照?” “是!只有一张,露屁股没露脸。但我这卷毛也太好认了……我去探探敌情。”司寂拿出手机开始搜谢荣微博,一看却愣住了:“妈逼。” 左言夺过手机。谢荣微博首页第一条赫然是一张风景照,熟悉秋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沿河大桥。还配了文字:“相思无寄处。” “好恶心。”沉默几秒,左言下结论说。 “我都要吐了,居然还嵌了老子的名字。”司寂摸着胸口,“操,受不了了。” 说话时他一直盯着左言的脸,一点变化都不放过。左言面无表情地点开下面的评论,都是一些打趣的话,问谢荣是不是找到真爱了。谢荣统一回复:“不是,只是随便感叹感叹。” 司寂凑到左言身边和他一起看:“想装情圣又不肯承认。辣鸡。” 第56章 推着让他坐好,左言把手机还给他:“司寂,你和他在一起四年,最后还是分手了。” ……好了,前方高能。司寂深吸口气,捧着脸看左言:“是呀,不然哪能遇到你。” 左言垂眸,半天才抬眼看他:“你早该发觉,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然后?” “你什么事情都能往好处想,无论多么坏的情形,在你那儿都会很快变成好的。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也很羡慕。” 如果没有后面七个字就好了。司寂揉着脸,继续认真听。 “但我跟你完全相反。多好的事情在我这里也高兴不过几秒。”左言语速很慢,表情沉郁,“这是经历使然,性格使然,我知道这不好,但改不掉。” 人穷其一生都在跟最初的性格作斗争。很少有人能赢,绝大多数经过无数次痛苦的挣扎,最终也还是只能认输。 “我父亲是自杀的。”左言又低下头,抽出一支没点燃的烟在指尖转,“临死前他给我妈打电话,我妈当时忙着照顾小朋友,没听见。他又跟家里打座机,我正好因为请假在家,接到了。 “他跟我说,爸爸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你和妈妈了。我一点都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嘲笑他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你的照顾,以后也不需要。 “他哭了。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和我妈,对不起早逝的爷爷奶奶,他莫名其妙忏悔了好几分钟,我一句都没有安慰他。 “之后他挂了电话。全秋城人都知道他死了的时候,我还在家里生他的闷气。他工作太忙,每天应酬不断,我从小就习惯他不存在。他跟我说话时我会尴尬,他回家吃饭我会用最恶毒的话来刺激他。我妈身体不好,他只会买一堆营养品放在家里,转眼又离开。他总说以后退休了会陪我们,可也只是说说而已。” 可真当他死了,母亲猝不及防要带左言离开时,左言真的慌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突然之间就要和他说再见了,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失去一样东西太容易了。”左言苦笑着对司寂说,“我爸,我妈,还有——很多。讨厌的东西没了就罢了,可如果是自己珍视的呢?” “会很痛苦。”司寂喃喃答道。 “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不能碰。”左言小心翼翼握住司寂的手,又放开,“毁了我自己不要紧,但绝不能毁掉它。我没有自信能保护它,也没有自信它会一直属于我,这么说,你懂吗?” 司寂摇头:“为什么要害怕没发生的事。每样东西都不一样,说不定它会很高兴,会陪着你一辈子。”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啊。”左言语气温柔,但司寂却很能捕捉到一丝绝望,“我不信,你却信。” 也很想让自己信,但办不到。 “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了。”司寂抽抽鼻子,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爱意,“既然你觉得我事事都能往好处想,我就想给你看。” 左言勉强露出点笑意:“喂——” 司寂撑着脸,轻点太阳穴:“唔,早上你不肯跟我见老司是因为你见岳父会害羞。不肯见谢荣是因为吃醋。后来我只说一句你就答应是因为怕我吃亏更害怕我跟他旧情复燃所以一定要跟着来。秀恩爱也不是演戏是因为你真的喜欢我。揍谢荣那么狠也是想帮我出气顺便发泄你的妒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溜了。左言真被他说愣了。 司寂本来只是假笑。他完全笑不出来。听完左言的话,那种出自内心的无能为力几乎将他击溃。他太懂左言的意思了,左言跟沈洛深本质上简直像是同一个人。他心疼,疼得无以复加,恨不能时光倒转,用最温柔最单纯美好的自己去拥抱少年时的左言。可他错过了,那些遗憾将永远横亘在从前的岁月里。 可他突然看到左言脸红了。 虽然转瞬即逝。 他拍桌而起,越过窄小的桌面和左言鼻尖对着鼻尖:“你刚刚那是被我说中心思,害羞了?” 左言从鼻腔里发出一阵笑:“我?害羞?” 司寂用鼻头的软骨蹭过他的睫毛、眼窝、颧骨,最后滑过薄而软的唇:“老左,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等。” 他才发现自己如此爱左言。每天夜里入睡时,他都会在被高楼烟尘噪声包围的狭小卧室里回忆幼儿园里那些墙绘。一只小瓢虫安稳地栖息在带着露水的绿叶上,一只迷路的狐狸被小熊耐心地指引,或者一条孤单的鱼儿在海中邂逅一座伟岸的城楼。左言从头到尾都没有欺骗过他,想推开也会用温和到掩饰不住的手法。 “你真的很好,真的。”一想到左言,就像是心脏中又多了一颗心。只有感觉到里头那颗鼓动着,外面那颗才有力气继续跳下去。 “你是不是傻。”左言还是不看他。 “我一直坚信傻人有傻福。”司寂说。 人几乎无所不知,却依旧迷失在从眼睛到心的距离里。这样的感受司寂还能举出一句: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所谓听天由命,不过是习以为常的绝望。 他已经不想再去问谢荣的话又会带给左言什么感受了。 第57章 进入九月,好像整个城市都变了。 老司每天雷打不动六点起来,吃着司妈妈提前做好的早饭,再从楼下给司寂端来一碗酸辣面。那家的面条已经卖了十几年,即使价格涨了好几倍但一直那么好吃。香醋和特制辣酱淋上肉沫,光闻着就超级带感。 高中时候沈洛深一度迷上这个味道,奈何住得太远。司寂每天用保温桶提一碗,在教学楼二楼拐角交货。沈洛深蹲在墙角吃完,两人聊上几句早自习铃就响了。早操时候两人通常会翘掉,躲到小池塘边一起吸根烟,再意犹未尽地去上课。 那时沈洛深父母已经离婚,他和父亲和后妈一起生活。后母比他大不了几岁,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在沈洛深面前晃。用沈洛深的话说,如果他是直的,早就忍不住把她给办了。后来有次在后妈偷摸进沈洛深卧室时被沈爸发现后大发雷霆,沈洛深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反正还得找。眼不见心不烦。 到沈洛深读大学的时候,他的亲生父母奇迹般的复婚了,又开启一个新纪元。他爸眠花宿柳,随意浪荡,他妈混不在意。再老一些,沈爸玩累了,就开始和沈妈四处旅行,自拍姿势比模范夫妻还模范。 而沈洛深也再没在司寂面前吐过什么槽。 一个多星期下来,司寂不好意思老让老司为他服务。这天他终于比老司起得要早,说了声自己去吃,就从厨房顺了那个用了十多年的保温桶下楼了。初秋,并不冷,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月季香味。他穿着月白色长袖t恤和牛仔裤,套了件薄外套。一楼王奶奶正爱怜地抚摸着地上几株嫩绿的含羞草,见到司寂时问:小司,不冷啊? 还好。司寂笑嘻嘻地冲她挥挥手,便哼着歌去小区门口排队。快速吃完,打包了一份加肉的面条,他拦了辆出租车,往左言家的方向去了。 左言住在市中心一个小区,司寂知道地方,但从来没去过。没机会去。站在大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给左言打电话,他拿着手机在手上翻来覆去地转。他不想打扰左言,可不打扰,就永远没有胜算。呆了十多分钟,他愣愣看着隔离带上那排油亮的广玉兰,惊觉自己的胆子似乎真的变小了。无知无觉地。 “司寂?”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喊。司寂愕然偏头,是左言。他仍旧穿着短袖短裤,一头一脸的汗。“你晨跑?”司寂问。左言小腿上的肌肉线条优美,白色运动鞋上沾着小小的灰尘。他盯着司寂手上的保温桶:“跟谁送饭呢?” 还好。语气里带着调侃。司寂抚摸着塑料桶身上的大眼娃娃,笑了:“你就装。” 小区很大,中间的假山池边上聚集着十几个阿姨,应该是在等待时间到了开始跳舞。左言领着司寂上楼。开门,换上拖鞋,司寂看似无意实则仔细打量着客厅。装修什么的不说了,冷色调,东墙装饰架上摆着几个模型。凑进看,几乎都是生物骨骼,司寂能认出来的有古猿和剑齿虎。“一看就很贵。”他说。“没事,拿起来看,你又不是熊孩子。”左言从洗手间出来,拿毛巾擦着头上的水,“这是very museum的,之前看见朋友家有,觉得挺喜欢,就陆续买了一些。” 司寂点点头,也没拿,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左言的屋子同他本人一样,随意却绝不杂乱。茶几上摆着几本杂志和小说,平板横在上头,超大的水晶烟灰缸里戳着好几个烟头。司寂忍不住笑:“我又想起那个大学生,你还记得吗,那次老沈带去吃饭的。他俩就是因为烟灰缸认得的。” 左言扔了根烟给他,自己也掏出一根叉腿站在地毯上点燃,语调平和:“谢谢你给我带早饭。” 司寂低头笑着,打开保温桶。很筋道的细面,卖相保持得不错。左言找来筷子,弓腰开始吃。第一口下肚,他说:“在外面那几年,最想念的就是秋城的面条。” “是啊,几乎每个在外地的秋城人都是这样。”司寂自己也是。外地根本找不出同样的味道,“每次放假回家,能吃到各种口味的面,再去江边坐一坐,我就觉得没白回来一趟。” 他边说边大口吸着烟,想弹烟灰,却发现烟的燃烧速度太慢,什么都弹不下来。烟灰裹着火星,像一座灰烬下的火山。“最近你抽烟有点凶。”左言说。司寂愣了一下,说还好吧,一天连一包都不到。 上班忙起来,他只会去厕所里偶尔来一根。多数时候还是集中在晚上,开着窗,躺床上,再一根接一根。“我抽烟是跟老沈学的,那时候小嘛,不抽烟都不好意思跟同学打招呼。” “他倒是没教你什么好的。” 司寂潦草地摁灭烟头,抽了张纸巾塞到左言手里:“他是很操蛋。不过你看,我读完大学又出来工作,身边的朋友换了又换,最坚挺的还是他。”想了想,他补充:“而且,我跟他确实是互相需要的。说不清为什么,但的确如此。” 左言吃好了。扶着保温桶,他说:“这样挺好的。” 司寂睁大眼:“我觉得也是。” 左言忍不住笑,手抬到半空。司寂已经做好被他揉卷毛的准备,可他又收回去,起身到厨房洗碗去了。 周末,幼儿园和空山暂时都不需要左老板。换好衣服,左言带着司寂离开。临走时司寂瞟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心里空荡荡的。他说现在还不到八点,我们要去哪儿,约会吗?左言领着他上车,发动引擎:“不,去看看我一个朋友。” 天气变得有些阴冷。坐在副驾驶上,司寂环抱着自己,嘴里哼着歌。在他的记忆里,秋城的深秋是最美的,天空湛蓝,枯叶满地,沧桑到美妙。想着,他说:“老左,没事儿我带你到秋城四处逛逛吧?” 左言嗤笑一声:“想什么呢。” 司寂干脆把手放到他肩上,眉飞色舞地:“我知道你想说你也是秋城人,但我们毕竟隔了好多岁,一起逛逛,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很好奇。在左言还是奶娃娃的时候是在哪里读的幼儿园呢;也许大肚子的司妈妈曾在哪所小学门口夸赞过的某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就是左言。司寂小时候总是一个人走路去小学,中间要过一条好宽的马路。也许十多岁的左言无意之中牵过他的手,带过他一程;也许他们曾在哪个路口相遇,他傻乎乎地凝望着地面上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穿着校服的左言则吹着口哨,无忧无怖地和他擦肩而过。 也许他们很早就见过,只是叫不出对方的名字而已。 直到左言将车停稳,司寂才从这种让人无措的想象中回过神来。 第58章 第26节 这两三个月,司寂见过不少左言的朋友。工作同事、生意伙伴,还有些没有身份,兴许是从前炮友的男人。 左言对待他们的态度当然各有不同。 走在荒草从生的小道上,司寂不时被小石子硌一下脚。这里是秋城的西南角,很荒僻,走了十多分钟,才看见两排旷地里的平房孤零零歪倒在一边。来到一家铁门已经被锈蚀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住家跟前,左言敲了门。开门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有枯黄的面色和树皮一样的皮肤。抬起眼皮,他恹恹道:“左老板,你来了。” 司寂总觉得他眼里有着浓重的厌倦,像一缕游魂因为某个让自己厌恶却放不下的理由盘桓在人世间。左言叫了一声宋叔,便拉着司寂一起进了屋。屋子统共30来个平方,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有台电视和一张老旧的沙发,已经不太常见的日光灯上缠着一串积满灰尘的红绿色灯泡。很快,从里间走出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多岁,高大成熟,脸上却有着孩童一般的天真。 左言叫他小喻,比喻的喻。两人的对话和平时幼儿园老师同小班小朋友的对话差不多。左言问:这些日子你有没有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偷偷跑出去让宋叔担心?小喻统统回答没有。如果左言不信,他还会委屈地为自己辩解几句。司寂全程插不上嘴,抱着宋叔递过来的茶杯他一直观察着“小喻”,这个男人长得不丑,如果不是心智不健全,应该称得上英俊。说话间,小喻不时偷瞄司寂,偶尔做个自以为不被发现的鬼脸,逗得司寂直笑。临走时,小喻拉住左言的衣角,近乎依恋地抱住他的脖子,说:“哥哥要一直帮我找哦。” 嗯了一声,左言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塞到他手中:“想吃什么自己去买。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 小喻闷闷不乐地攥紧手中的纸币,应了声好。 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逗留的。出来时两人遇到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被警觉而哀求的眼神盯了一路。走到车边,左言直接绕过去坐到了副驾驶,让司寂开车。“去哪儿呢?”司寂问。左言手肘搁在敞开的车窗上:“随意吧。” 这可真是最难为人的答案。 司寂开始开着车绕着秋城转。通常左言在朋友面前话不算多,但绝不会冷场。他很擅长调动气氛和寻找话题。可在司寂这里,他沉默的时间却越来越多。将车开到秋城东区,掠过长而宽的护城河,他在城墙边的林荫小道上停了下来。这里是秋城最有名的景点之一,绿地延伸到很远,两排看不到尽头的樱花树黄绿相间,随风飘下零零落落的飞叶。没有下车,开着车门他戳戳左言,说你今天带我去看的那个小喻,到底什么来头? “是个很不好玩的故事。想听吗?”左言淡笑着看他。 “快说。” 左言是几年前在空山门口那条街捡到小喻的。当时他还是个流浪汉,头发长而乱,纠结成一团。但有意思的是,每次见他,他的脸都洗得很干净。有次夜里空山打烊,左言在回家路上看见他跪在地上,正卖力地给一个小青年口交,动作娴熟。后来一打听,原来小喻就靠被人操嘴和干屁股换衣服和口粮。可惜肯干他的人多数都是小混混,很多都只是图个新鲜找个乐子,并没有什么信义可言。周围的住家可怜他,偶尔投食,但不会付出更多。再有一次他坐在路边发呆,一副老僧入定的表情。左言经过时他却突然抖了一下,站起来,笑嘻嘻地说:“他也抽烟。” 左言停下,问小喻,“他”是谁。小喻愣了一会儿,眼泪刷刷往下掉。他说自己忘了那个人的名字,可对方说过要来接他的。然后他摸摸自己白到发青的脸,说人家每天都把脸洗得那么干净,就是怕那个人认不出自己来。 听到这里司寂哑然半晌:“……等人?还是个忘了名字的人?” 左言叹了口气:“是。其实那个人就住在附近,只是不愿意找他而已。” “我操。” “他只是个傻子而已。据说失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家里人都嫌他麻烦,没人愿意养他。” “那他等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见他?” “没感情吧。他也有自己的想法。等人的一厢情愿,被等的不是必须要领情的。” 总是那么会堵人的嘴。司寂本来还想问什么,也只能就此打住。他哼哼笑了几声,盯着左言:“我说,你身边的负能量真的太多了。” “这么说有点武断了,别忘了我是幼儿园园长。” 左言笑着打断司寂,却回望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强有力的反驳。而司寂确实也生生把一句“笑声越多的地方,悲哀就越深切”吞了回去。 不能说,说了就中了他的套。 两人又开始沉默不语。像在经历一场没有任何人出手的角力。自从上次谈话过后,两人见面时便常常陷入这种状态。司寂想要跳出去,可他发现,左言认真起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太难了。 几分钟后,他恨恨磨着牙,跳下车,毫不怜惜地大力带上车门,冲左言笑:“走,散散步,消食。” 左言脸上的阴郁一闪而过,顿了顿,也还是听话地说了声“好”。九月灿金色的天光照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看上去又暖又凉。 第59章 直到一天半夜里被冷风吹醒,司寂才意识到,秋天真的到了。 将两只发凉的脚放在一起搓,他第一反应就是,左言会不会也觉得冷。 可想想,左言一个人住,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傻逼到因为想放跑屋中的烟味而开窗睡觉。 “时间滴答滴答,就过去了。”脑子里突然响起奥利安娜这句台词,他笑着跳下床,拉开司妈妈好几天之前就放在他床头的毯子罩在了薄被上。又掀开枕头,找到烟和打火机,冲着仍旧大敞的窗子吞云吐雾起来。 凌晨三点多,小区里很安静,只偶尔传来几声猫叫和汽车停车的声音。烟气飘到窗外又被风吹得回转,冷丝丝的,和夏天截然不同。这阵子沈洛深接了个大单,给一个在秋城落户的汽车企业做宣传,连带司寂也跟着忙到飞起。他通常会在晚上约左言吃饭,周末再一起聚聚。他们去去沙龙射箭,去废弃工厂改造的球场踢球,多数时候是和左言的朋友或者客户一起应酬。两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看客越来越多。 中间在他的要求下又去看了几次小喻。小喻的生活很单纯,看动画,玩玩具,画画,和一般小朋友没什么两样。有次司寂教他,让他把想的那个人画在白纸上。小喻笑嘻嘻地,毫不费劲就划拉出一只勉强看起来是小狗的东西。司寂问他为什么画这个,小喻歪着头说:他以前常常舔小喻的脸,就像只狗狗一样。当时宋叔就在边上,面色灰败,司寂意识到不妙想让小喻赶紧打住,小喻却又指着胯下,说,他还喜欢舔小鸡鸡,可舒服啦。 司寂尴尬地捂住他的嘴,而宋叔也退出了卧室。小喻扯开他的手,泪汪汪地,委屈得不行。无辜到让司寂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应该是在半个月前,他在空山遇到了左言曾经的炮友。那个身形削瘦的小伙子趁左言离开时贴上来,说了句你是不是也和他睡过,就开始和司寂交换床上细节。他说左言在床上很生猛,干得他都想跪下喊爸爸,之后再碰到什么人都没那么爽了。可惜左言很少打回头炮,约了几次都没成功。他说经常看见你和左言一起来空山,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司寂和他干了一杯,说我正在追他。小伙子对他比了比大拇指,便改变话题说起自己的情史,等左言回来时,两人已经快被对方灌得烂醉。司寂迷迷瞪瞪的,想拉着左言走。可左言居然认出那个小伙子,停下和他寒暄几句,还说了说别后近况。 以前遇到疑似炮友时他从来都装作没有那回事的。演技完美得让司寂只能凭第六感猜测,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看着左言和小伙子说话时戏谑的眉眼,司寂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了。 睡不着,打开电脑回顾了一整夜陆夫人打的大富翁,司寂顶着青黑的眼圈去上班。没睡好,天气又凉,他几乎全程打着颤。吃了同事友情贡献的两个雪菜包子,他稍微恢复点元气,又开始看前一天没看完的资料。除了汽车宣传那块儿,他手上还有个秋城东区一个即将开馆的博物馆的案子。甲方要求做个3d动画宣传,全方位介绍某个战国大型墓葬以及博物馆相关展品,细节特别难搞。看着看着他有点犯困,便耷拉着脑袋去了沈洛深办公室。沈洛深正和人通电话,看见他进来很快就挂断,语气贱贱的:“哟,看样子昨晚上很忙啊!” 司寂把桌上的烟扒拉过来,掏一根叼上:“别扯淡,我都好几个星期没有性生活了。” 沈洛深拉拉领带,皱眉:“等等,我怎么觉得这句话那么耳熟?” 司寂半躺在椅子上,冲天花板吐了口烟。他并没有告诉沈洛深他和左言的那次谈话。那些话对左言来说太私密,对他来讲太宝贵,从哪一方面都舍不得同人分享。再来,这些和沈洛深说了也没有用,只会让他担心。 就像沈洛深对他也从来报喜不报忧。 “老左阳痿了?”沈洛深拿起手机,解锁,手指在屏幕上乱划:“不行,这我得问问,大新闻啊!” “滚!”明知道他是在激自己,司寂却还是慌,“敢问我阉了你!” 沈洛深气定神闲地翘起二郎腿:“那到底怎么了?”不等司寂反驳他迅速接话,一副“我就是不要脸”的表情:“不说我开了你哦。” 司寂确实很久没被干过了。这阵子出来得再晚,左言也会开车送他回家,然后用一句“明天你还要上班”或者“我还有事”堵住他的嘴。就好像司寂从前没上过班,他从前也从没这么忙。司寂想要留他,也有过机会能脱下衣服直接强上,可是感觉不对,怎么都不对。 前天晚上,就在空山,司寂喝得有点多。和他拼酒的是一对话痨大学生。两人是玩lol认识的,从父子局到开黑基友继而发展成男男朋友。他们边喝酒边互损,说着对方游戏里和生活里的糗事,看不到一点阴翳。司寂很喜欢他们现在的状态,可将来的日子那么长,面对的困难那么多,他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吗。 想着想着他猛地砸了下脑袋,简直想撕了自己。左言走过来问他怎么了,他傻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言俯视着他,眼神里有他完全能读懂的复杂。 坐在车上,他已经懒得提醒左言不可以酒驾了。他感受得到左言送他回家的急切,也不再提去宾馆开房的要求。握着拳,仿佛手上正抓着一把江边的绵软硌人的细沙。握得越紧它们滑落得越快,可摊开手掌,又怕被从哪里飘来的一阵风给吹散。 路上他迷迷糊糊,看着夜景,听着车里放着的粤语老歌。 奔波中心灰意淡,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 车停下来时,他其实还醒着。冷冷的树叶香刺激着鼻腔,他闭着眼,想再多赖一会儿。沈洛深曾经问他为什么不买个小电驴,去哪里都方便。他回答说哪里能买电驴,连自行车都不可以有。否则,哪里还来的理由让左言送他回家。 躺了很久。司寂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总之左言没有说话,还抽了两支烟。他放软身体,仔细倾听着他沉闷的呼吸。他想如果自己不醒,左言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坐上一整夜。可很快,他发现手被握住了。左言手心带着汗,湿漉漉的,轻轻圈住他的食指。过了几秒,指尖上传来微弱的触感,软而干燥。 这感觉他很熟悉,是左言的嘴唇。 他紧闭着眼,克制住身上每一个细胞,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很好,连一根睫毛都没有眨。 虽然心早就湿透了。 他早就知道每个人看上去都不是表面上的样子。头几次见到左言,他伪装成一副开朗爱笑的模样,放肆地调情,毫不掩饰地说说笑笑。可他会在入睡前为自己盖上被子,会呆呆看着电视上唱歌的小朋友目不转睛。他还会背自己上楼,会发消息问自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司寂觉得自己真的挺笨的,喝醉酒约炮那次,他第一次在白天见到左言的那天,明明已经发现左言推拒了防备了,却还是没忍住。忍不住。 他不知道从前追左言的人有没有想过去看他真实的样子。从秦桥送的话里,他早就察觉到左言对自己的不同。就是这点不同,让他无可奈何。 再次睁开眼,左言仍拿着烟,脸转向车窗的方向,抖动中指,正将烟灰掸到地上。听见动静,他回头看司寂,说:“到家了。” 司寂冲着他笑,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嗯。我睡了多久?” “几分钟吧。”左言答。 开门,下车,司寂将左手食指咬在嘴里,恶狠狠地,往漆黑一片的楼道走去。 第60章 “喂,说话。” 沈洛深不耐烦地拍桌子,手上的尾戒被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司寂无辜地看着他:“其实我不是来让你当我的知心哥哥的。” 还是不想说。 “……随便。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老左不愿意干你。松了?” 司寂抓起一支笔往他脸上砸,可惜被完美闪避:“没有就没有吧,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放屁。一个人对你有性趣才表示他对你有兴趣,懂吗?” “或许吧。”沈洛深的咄咄逼人让他烦躁得很。 “算了,追不上也好。所以我说嘛,男人之间谈感情真是最傻逼的事。” “当时我问你追他靠不靠谱,你说先追了再说。之后呢?” “我也说了一点都不看好你。”沈洛深直起身子,脸上的笑逐渐淡了。 “你总是这样,关于我追左言,你从没说过一句好听的。”司寂脑袋昏昏涨涨,压在心底的不安和无力一点一点发酵,“你就不能盼着我好吗?” 沈洛深脸上的笑终于完全消失。他撑住半边脸,语气半带着讥讽:“那你反驳我啊。你不是很多说辞吗。每次都有那么多一套一套的道理,那你继续说,直到说服我为止。” “说服你?”司寂抬头,盯着他,“说真的沈洛深,我敢说,就算哪天我把左言追到手,也还是说不过你。” “知道就好。”起身伸了个懒腰,沈洛深绕过桌子,将司寂拖到了沙发边,“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就先睡一觉吧。” 司寂朝他背上重重砸了一拳:“有时候我真的挺烦你。烦到死。” 沈洛深把人按倒在沙发上,用毯子埋住了他。 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沈洛深就坐在他边上看文件。屋子里只亮了一盏台灯,司寂一个鲤鱼打挺,第一反应就是摸手机。沈洛深看着他笑:“别急,我跟咱爸咱妈说了晚上一起吃饭。” 松了口气,司寂坐在沙发边,发呆。这阵子他习惯了失眠和日夜颠倒,他知道自己状态很差,但仍旧不想让爸妈担心。他小时候唯一一次闹腾,就是和方旭睿谈对象那阵子。那时他刚出柜,新鲜得很,谈恋爱一头地劲。学习下滑,偶尔夜不归宿去开房,很快就让老司看出了不对。老司强行和他进行深谈,说我不拦着你恋爱,可感情应该让人变得更好,而不是一天不如一天。司寂一听就炸了,他埋怨老司不懂他,找出一万个理由说服老司方旭睿是个理想的对象,他们将来一定会在一起。终于方旭睿毕业时把他给甩了,好几天夜里醒过来,他都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当时他没怎么在意,最后还是在一次闲聊时司妈妈说了出来。她说老司担心他,又怕他倔,就成夜坐在客厅里守着,生怕他想不开。 老司明明最了解司寂,但依旧对他有着毫无理智地担忧。 现在,司寂宁愿撒谎和隐瞒。他做得已经够烂了。 “想吃什么?”等他愣完,沈洛深踢踢他的脚。“你都没休息吗?”司寂指指他手里的文件夹,“随便弄个外卖吧,吃完回家睡觉。” “家里又没人,急什么。” 又是这句。司寂懒得理他,摸到手机想要找找有什么能勾起食欲的。手机上有短信,有未接电话,还有好几条qq和微信未读消息。短信都是垃圾广告,电话是老司的,qq上是群电话视频提示还有同事询问进度的留言。最后,他刷开微信,除了群消息,还有几条私人信息。 其中一条是吴晨的。 这阵子他和吴晨见过几面,感觉他状态还好。纹身店照样开着,也搬出了从前同居的房子。司寂忙起来并没有太多时间和他聊天,但隔上三四天总会联系一次。只是这次吴晨的留言有点怪。他说:小司你要好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司寂嘶了一声,盯着手机有点回不过神。沈洛深又踢他:“怎么了,是老左?” 摇摇头,司寂给吴晨拨电话。吴晨乖,洗澡时手机都带在身边,从不会让人等上半天。可现在,司寂连续打了三四个,都一直关机。 第27节 沈洛深凑过来,问怎么了。 司寂头皮发炸,调出信息指给他看:“这、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紧接着他拨了好几个电话,最后从吴晨同班同学的嘴里问出了他母亲的号。打过去,掐着大腿听完,他深吸口气,立刻拽上沈洛深:“走!去二院。” 吴晨是单亲家庭,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带他不容易。她已经懵了,红肿着眼倚在病床边。看到司寂和沈洛深时她表情木讷,说,你们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 安眠药加红酒,很传统的自杀方式。司寂去楼下买了点吃的,三人草草吃完在医院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吴母出去给他们买早点,拦也拦不住;就在这当口,吴晨醒了。 他手上还挂着点滴,看到两人时呆了很久,眼里溢满了失望。司寂说,你饿吗,医生讲可以吃东西没关系。吴晨摇头,一声都不吭。 等到吴母回来,司寂也没能哄出他一句话。吴母又哭了,可忍住又忍住,只端着稀饭坐在床边想要喂他。吴晨性子软完全随她,两人一个不愿意吃,一个不会哄,即使病房里阳光通透,也只剩下压抑。 沈洛深从吴母手上拿过碗,说要不您先出去,我们和他谈? 司寂也说,不然您再去找医生问问有什么要注意的,这样更安心。 等吴母出门,隔了一分来钟,沈洛深走到床边,紧皱着眉头:“自杀?” 吴晨眨了下眼。 “想过你妈没有?” 抓紧被单,吴晨脸上渗出一丝凉薄的笑。 沈洛深冷笑着,抓起他的衣领就给了他一耳光:“就这点本事还玩什么自杀,就跟谁没玩过似的。吃几颗安定片根本死不了人,在医院睡一夜什么事都没有。有本事你跳楼跳江去。昨天你那个前男友结婚是吗?你不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来吗?他来了吗?嗯?除了你妈,谁他妈谁会管你死活?” 从脚底板生出凉气,直窜上脑门。司寂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洛深。 “有些人,死了连爹妈都不会在意,你就知足吧。” 撂下这句,沈洛深直接摔门走了。 第61章 太阳把窗外的树影晒成了黑色。 有些眩晕。急匆匆从楼道口把吴母领回病房,无视她看到半脸红肿的吴晨和洒落一地稀粥时震惊的表情,司寂直接从楼梯往下跑。 还好沈洛深就在大楼门口,抵着灰白色的大理石柱吸烟。司寂沉着脸,一拳朝他那张漂亮又充满攻击性的脸上挥去。 沈洛深没躲。司寂也在快要碰到他皮肤时停了下来。手背蹭过脸上的绒毛,触感轻软得让人悚然心惊。 “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他沉着快要嘶哑的喉咙问,“你他妈也干过那种事?什么时候?为什么?” “上大学那时候吧,我被秦桥送甩了。”沈洛深叹了口气,语气怀念里夹杂着嘲讽,“我像条狗一样爱着他,他却捅了我一刀。”说着他揉揉胸口:“我操,现在说出爱这个字都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太他妈恶心了。” 司寂气得笑了:“真好。” “是啊,好得很。” 对话几乎戛然而止。司寂疾步往医院大门口走去,路过周围那些忐忑的乞求的强颜欢笑的脸。沈洛深在他身后喊说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饭,语气平常得就像以前无数次笑闹寒暄。司寂眼眶发酸,不敢回头看他。走得很远,他才在街边的隔离带上坐下来,抱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头好像要炸。 离得太近,处得太熟,他很少会去细究沈洛深什么,只想着每天都能见到他,总能管着他。对他而言,沈洛深是靠山,是兄弟,是让他安心到如同老司一般的人物。可他还是太想当然了。沈洛深有过无数个男朋友,每天嘻嘻哈哈,嘴巴比屎还臭,遇到任何问题都能迅速得出结论然后做到最好。可他几乎像个孤儿,和父母疏远,没人爱他,他也不爱任何人。 他根本没有司寂潜意识里认为的那么强大。 司寂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沈洛深脚被啤酒扎破的那天。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沈洛深哭。 可也只是他能见到的最后一次而已。 提了口气,他想站起来,回去找到沈洛深,再跟他吵个明白,但瞬间又泄了气。他不过刚刚知道了一桩往事,这件事过去已经快要十年。还问它干嘛。是要撕开伤口淋上盐,再逼沈洛深在他面前装作一点都不疼的样子吗。 他知道沈洛深能做到。也许早已装过无数次。 低头,脚下树影斑驳,柏油路上全是细小的伤痕。他想起高中时代,那时候什么都不怕,即使逃课被训,打架被骂,统统都无所谓。因为知道第二天醒来爸妈依然会准备好早饭,依然有叠好的衣服放在脚边。他请沈洛深回家蹭饭,拉着对方胡天胡地,沉浸在完全不觉得惶恐的当下里。 就像有一扇一直沉默立在他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门缝里吹来的有冷风,有愧疚,有恐惧。把他以为的美好的记忆全罩上一层冰霜。 让他背脊发凉。 可他还是怀念那几年被保护得周到得要死的时光。每个人都是亲眼看着从前的自己一步一步走远的,喊破喉咙都拉不回头,拽不回来。 紧咬着嘴唇,手打着颤,他忍着心底不知从何而起的悲凉给左言发微信:“上次我说错了,不应该吐槽你身边全是负能量。” 很快左言回过来:“我还有一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盯着左言带笑的头像,几秒钟后他才又回复:“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怎么了?” “高中时候,你在外地吧。你过得是不是很苦?” “什么?” “我就问你话啊。忽然想起来的。你会想家吗,会想爸爸吗,会想念突然失去联系的好朋友吗。比如秦总。” “你怎么了?” “你关心吗?” 左言没有回答。司寂直接打开了微信的位置共享,抱着膝盖坐在原地等。不知道是没吃饭还是睡眠不足,他还是浑身打颤,怎么也停不下来。于他而言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他依然好好的,没想过自杀,没想过放弃人生,没想过追不到人就随便再找个炮友解决一下性需求。 只不过是好久没有开心超过三秒而已。 他好想抱着左言说老左我明白你的人生了。那种平静的绝望,怎么也摆脱不掉的阴影和随时随地被否定的过去和未来。从前他自以为理解,只是理解和亲历完全是两码事。他不过感受了一个多月,而左言已经享受了十多年,并且坚信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 二十多分钟后,左言的车停在他身边。等左言走到他身边时,他窜起来一把抱住他,用鼻子蹭着左言的颈窝。犹豫几秒,左言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低声问:“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你好久都没抱过我了。” 把左言箍得死紧,使劲嗅着他皮肤上淡薄的香水味,司寂问:“老左,我们俩现在这样,是什么关系呢?” 他想要控制住两人相处,可它还是一点点跑偏。像是在一条堆满了彩色泡沫的小路上蹬自行车,再拼命地抓紧把头,也不知道它会滑到哪里。 左言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面对自己,眼里是真切的担忧。就在司寂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时,他却还是问:“出什么事了?” 司寂勉强笑了。苦涩地,胆怯地。但还是配合地答道:“吴晨自杀了。没死。” “因为连羽?” “你记性很好啊,那个畜生的名字都还记得。” 身后响起急促的喇叭声,左言说:“先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司寂嗯了一声。紧绷的空气一下子被左言牵扯得松了。太完美。带着司寂往工作室的方向走,左言继续问:“不是说断了吗,怎么又想寻死?” 抱着头,司寂答:“好像是说一个不知情的同学转告了连羽要结婚的消息,还让吴晨一起去参加婚礼吧。” “现在谁在照顾他?” “我和沈洛深守了一夜,他妈妈一直在。怎么,你也想去看看吗?” 左言踩了脚刹车,讶异地看着司寂。 “你们还算熟,作为朋友看看不算什么,干嘛那么吃惊?” 司寂想要闭嘴,可这些字还是一个一个蹦了出来。 很快活。 左言脸上闪过瞬间的痛楚,可很快压了下去。无声地笑了,他直视前方,加大油门,自顾自地开车。 天是灰蓝色的。广玉兰化成一道暗绿色影子不断在眼前掠过。打了个喷嚏,司寂抹着眼角两滴被迫漏出来的眼泪,发现自己几乎忘了夏天的样子。 第62章 曾经期待的和左言之间的那个契机似乎越走越远。 他一遍一遍回味车上那个浅浅的亲吻。闭着眼,在一片漆黑里想象左言俯下身,触碰自己指尖的模样。干燥的嘴唇,黑暗中被星光路灯点亮的短发。胆小鬼。怂爆了。司寂想一遍骂一次,但仍旧不敢戳穿。 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触碰。他牢记着左言这句话。自己表现得越好,越爱他,左言会依言逃得更远。可如果疏远了淡漠了,左言更会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他太自信又太懦弱,困在一堵墙里,没有一点想要踮脚看一看的欲望。 司寂很想抓住他猛揍一顿,和他吵,和他争辩。他用吴晨刺激左言,可真正看到左言痛苦的表情,又乏力了心疼了。他想,左言对他是说了很多,但那一定不是全部。就像他一直单纯认为沈洛深的痛苦来自于家庭和初恋,却绝没有想到痛苦之深,竟到了会去自杀的程度。 那可是沈洛深啊。 他没有一个人可以求助了。老司不行,周琨没用,左言更不行。上班时他神经兮兮地盯着沈洛深的办公室,想要和他谈,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照常一起吸烟吃中饭,商议工作,和同事打打闹闹。乍看之下没什么压力,其实已经到了一点都不能谈及各自感情的地步。 或许沈洛深并不介意。多数还是司寂自己的问题。 下午去秋城北区的战国遗址实地考察了一圈,心里总算有点谱了。匆匆吃完饭,加班赶完初稿时,已经夜里十点多。司妈妈给他下了碗牛肉米粉打着呵欠去睡了,司寂囫囵吃好,有些困,但却睡不着。 反锁上门,他穿着海绵宝宝睡衣在卧室里来回走。衣服是司妈妈买的,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大黄发糕,在超市一眼相中,不顾价格科不科学就买了两套。柠檬味的洗衣液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将司寂整个人包裹起来。提过墙角的另一套衣服放在腿上,手指在包装上划来划去。几分钟后,他还是给左言打去了电话。 忙,或者刻意地忙。总之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见面了。 左言接得很慢。司寂开着免提,把手机放在面前,总觉得这样讲话就像看着左言的脸。他说喂,老左,我有样东西想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左言说。 他嗓子哑得很,听起来也没什么力气。司寂愣了,问,你生病了吗? 左言嗯了一声,剧烈地咳嗽起来。 “难受吗?” “有一点。” 那就是很不舒服。司寂挂断电话给他发视频。那边光线昏暗,镜头离得也近,左言的脸在黯淡的黄光下不太清晰。他脸很红,半睁着眼,嘴唇干裂,没等司寂开口就说了两个字:“别来。” 司寂的心颤了一下,扯出一抹笑:“我没说我要来啊。” “嗯。” “你发烧了是吗,吃药了吗?” “吃了,睡一觉就好。” 他应该是侧躺着,手机能照到他脸下深灰色的枕头和床单上的褶皱。讲完这句,他合上眼,似乎不想再说什么。司寂腿有些凉,把包装盒紧紧抱在胸口:“老左,我对你来说,是不是还是不一样的。” 左言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做出什么别的表情:“嗯。”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太见:“司寂,我想睡了。” 粗重而压抑的呼吸顺着扬声器放大到整个房间里。司寂说了声好,犹豫一会儿,又道:“那你别关视频,我想看着你睡……” 并没有得到回答。左言不再说话,费劲地动了动。他应该是把身体蜷了起来,镜头歪了,司寂能看见的只有他头顶的发旋,和露出一小半的挺直的鼻尖。 第28节 不敢再吭声,司寂一动不动看着屏幕。他想,他一直强迫向左言索取的安全感,对左言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难熬的负担。 半个多小时后,快十一点的时候,屏幕黑了。 应该是手机没电了。 司寂眼睛很酸,他几乎都要数清屏幕里左言的头发有几根了。把手机揣在兜里,拿上钱,他轻轻合上房门,溜出了家。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好几个,下得太急,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摔到昏暗无光的深渊中去。打的来到左言家小区门口,直直奔到他家楼下,然后被紧锁的防盗门挡住了去路。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有居民夜归,他厚着脸皮蹭着进了楼,终于到了左言家门前。 和所有住户别无二致的防盗门,因为是左言的,所以也多了一种温情的意味。司寂叹了口气,苦笑着蹲在门边,使劲揉着头。 这是要干嘛呢。 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不,离谈恋爱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还是心疼。止不住的。 蹲麻了,干脆坐在地上,蹂躏着腿上海绵宝宝的大门牙。想着坐一会儿就走,但不知不觉就过了午夜。 忘了带烟,又不想下楼去买,怕买了就再没机会上来。 手机电也不多了。翻着和左言并不算多的微信聊天记录,他又找到上次对方发过来的高中时期的照片。这种时候再看,多了种穿透岁月的无力感。好像过去就是过去,个子长得再高,身躯变得再强壮,你还是你。跳动着的心脏永远藏着少年时期刻印下来,无法摆脱的柔软和脆弱。 把照片放大,司寂眨着眼,亲了一口小左言的额头。 还没把手机上的口水擦干净,突然来了电话,是秦桥送。 惊讶地压低嗓门,生怕把根本不可能听见他声音的左言吵醒,司寂说了声喂。 秦桥送的语气很急促:“司寂,你能找到小深吗?我打他的电话他不肯接。” “怎么了?” “来不及说,你如果能联系上他,赶紧让他回家,不要去空山那片。” 司寂答应下来,迅速给沈洛深拨了过去。 第63章 沈洛深很给面子,响了四五声就接了。 “你——唉,秦总给我打电话,让你赶紧回家。” “干嘛?”沈洛深漫不经心地答,声音里有点醉意。边上一个沉稳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怎么,还不脱?” 也许是在宾馆。司寂蜷着,握紧手腕继续催:“你他妈现在就算在操人也给我拔出来,听秦总的意思好像是有人想搞事。” “想搞我事的人多了,他说的是哪一波?”沈洛深含糊地笑着,边说边发出啧啧地亲吻声,“宝贝你屁股真翘,让我再揉会儿。” 司寂头大了:“操你妈,你到底在哪儿?” “别说了。”那边电话突然被拿远,只剩下沈洛深断断续续地调笑。好在挂断那一刻,司寂隐隐约约又听到那首熟悉的《maybe someday》。“i'll see you smile as you call my name。”他不敢保证秋城只有一个乐队会唱这首歌,但打孔大叔的烟酒嗓确实太有特色,又太钟爱它。 司寂听他唱过不下十次。 再打过去就不接了。司寂真急了,又给秦桥送挂过去,得知他就在空山附近,便跳起来,想往电梯那边跑。 这时身后的房门突然有了响动。 他愕然回头,门张开一道缝,左言就站在门后,说:“你要去哪里?” 司寂是真的傻笑起来。他观察着黑暗中的左言,半裸着,下半身随意套了条深蓝色牛仔裤;背脊微微弯曲,毫无精神,憔悴极了。很难受吧。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可面对左言,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有了那种毫无理智的担忧。三言两语解释好,他说你赶紧休息,我自己去就好了。 左言说了声等我,就转回屋中,很快拿了件宽大的酒红色卫衣直接套在身上,把拉链拉到最高。司寂讷讷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说,你不戴顶帽子吗?卫衣帽子好像容易掉。 瞟他一眼,左言从门边的衣帽架上随意勾过一顶棒球帽罩在了头上。坐电梯时他给空山打了好几个电话,吩咐人赶紧去找沈洛深,顺便还通知了老安一声。 司寂开车。左言闭眼靠在副驾驶上,眉头紧皱,似乎在抵御一阵又一阵的头疼。没憋住,司寂问他:“你怎么醒了?” “好好开车。”咳嗽着,左言掰正他的头,“因为你太吵了。” 司寂发出一阵笑:“不信。” “做了个梦,”沉默一会儿,左言叹了口气,“算是被噩梦惊醒的吧。” “嗯。” 左言家离空山飙车也要十多分钟。司寂心焦火燎,却还是问:“什么梦?” 揉着太阳穴,左言半眯着眼:“梦到小时候哪天晚上,很晚,我们全班同学要一起去看电影。” 他说得很慢,似乎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在家里的老房子,我下楼,楼道里有很多黑色的污水。” 这时他父亲上楼了,问他要去哪里。他草草说了声去看电影,很不耐烦,父亲却说要送他去。他们一前一后,谁也没说话,来到了秋城当年最大的电影院。半夜了,路灯一盏接一盏,整个电影院门口灯火通明。上百个十几岁的孩子簇拥在门口排队买票,周围卖小吃的小贩吆喝得热火朝天。排到左言时,他买了张票,正要走,却瞥见了远处沉默看着他的父亲。 他扯着嗓子,心有不甘地问,你也要看吗?突然间苍老狼狈的父亲微笑着摇头,样子可怜又悲伤。 左言突然起了施舍的心思。翻口袋,却发现自己没有一分多余的钱。售票员说,票卖完了,回头看,所有人群,孩子,小贩,路人全都消失了。电影院黑漆漆的,世界上只剩下他和父亲两个人。他愣住,有点慌,想要喊一句什么,发现父亲已经消失在马路的另一边。 车在路上疯狂地急驰。左言讲得越慢,司寂把油门踩得越深。“这算是噩梦吗,”他缓声问,“你和你父亲看过电影吗,一起。” 没有。左言疲惫地应了一句。然后再不出声。 工作日的后半夜,空山的人并不算很多。一个保安守在门口,见到左言时,说大厅和洗手间,包括员工室,都没见到沈洛深的人影。 这时秦桥送也到了。他面无表情,只能从眼底看出藏得很深的焦躁。和左言交换了几句,他说他刚刚给司寂打电话时才知道有人想在今天教训沈洛深。 “是什么人?”左言顿了顿,拉住两人往空山后门走。司寂跑在最前面。如果是揍人,最适合的地方莫过于那条他曾经和左言走过好多次的深巷。秦桥送踩着皮鞋跑在他身后,说对方是他的一个追求者,有点偏执,可能早就看沈洛深不顺眼了。 几人一路沉默地跑。直到在暗灰色的青石板上看见散落的血迹。 司寂大喘着气,眼睛瞪得发酸,终于在前面十多米的地方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刀。 而沈洛深则瘫坐着靠在墙上,红色短t上全是泥土。他手臂上有一条十多公分的刀伤,胸口的衣服也被划破了,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渍。 见到司寂几人,他讶异地睁大眼:“哟,来啦。” 说完,他低头,用没受伤的的那只手划动着手机。秦桥送直接跑到黑衣男人身边揍了上去,愤怒得说不出一句话。 那男人脸上戾气太深。他哈哈笑着任秦桥送打,将刀子甩到地上:“秦桥送,你是来找我的吗。” 司寂瞬间飞跑上去要把刀子踢到一边。可沈洛深先他一步,跪着将刀拿到了手上。 “沈洛深!”司寂大吼着,“你他妈要干什么!” “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被约炮对象捅刀子。”他脸色苍白,说话也接不上气,“有一就有二,慌什么。” 左言早就站到了还在发笑到男人身边,用一种警觉的姿态。“把刀给我。”秦桥送对着沈洛深伸出手,声音低得像耳语。 “给你干什么,等你再刺我一刀吗?”沈洛深抖着手重又捡起手机,费劲地将上头的照片露了出来,冲着黑衣男人说:“你刚刚不是想看我拍的炮友裸照吗,给,秦桥送的。” 他也笑了,断断续续地。那男人的眼迅速充血,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望着秦桥送:“看到了吗,他比我还像个疯子。” 巷子那边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司寂偏头看,有好几个人,带头的正是老安。 而他身边的秦桥送却突然发出绝望的低吼,回望,沈洛深正拿着刀尖从耳后向下,轻轻地划。 血珠顺着暗白色的皮肤往下淌。几秒钟后,沈洛深吭哧笑着,刀从他手里掉落,整个人趴倒在了几棵干枯的野草上方。 司寂突然想起,他不是一直最怕疼的吗。 第64章 转眼十月末。风凉了天晚了,老街上的梧桐叶雪花一样飘洒。 司寂提着几份早点,像小时候那样,把脚下的树叶一片片踩碎。以前只觉得它们炸裂枯碎的声音挺好玩,虽然偶尔看见树叶上深深浅浅的褐色裂纹时,心里会生出瞬间就被抛到脑后的心慌。 而现在这种心慌好像赶不走了。他弯腰捡起一片叶子从中间折断,又重新扔进绿化带潮湿的泥土里。 沈洛深的手臂伤到了神经和动脉,手术用了将近三小时。好在划脖子时他没什么力气了,只留下一道深红的血痂。醒来那天晚上他让司寂把镜子拿过来照了照,啧啧两声,说了句老子好像破相了。 接着又蒙头大睡。 司寂在医院守了两天才头一次回家。司妈妈不知如何宽慰,只看着他脱下睡衣,说不知道大发糕上的血迹还能不能清洗干净。而此时,沈洛深的父母还在国外浑然不知。放在几个月前,司寂也许还能打电话说一声。但现在不会了。 医生说沈洛深至少要住院半个月,一个多月之后才能拆石膏。司寂认真听着记着,而沈洛深则事不关己,自顾自架着胳膊在平板上看恐怖电影。好几次司寂发现沈洛深仗着单人病房的方便光明正大地吸烟,见到司寂不躲不闪,还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但凡司寂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模样,沈洛深就不要脸地喊伤口疼。一而再再而三,司寂干脆和他一起吞云吐雾。像高中那会儿一起守在浮着睡莲的小池塘边上吸烟时一样。至少这样的沈洛深不会让他觉得陌生。 只是总会被来探病的左言和秦桥送抓个正着。 可这两人竟没一个有立场来管。 司寂把工作带到病房,顺便帮沈洛深处理业务往来。沈洛深醒的时候像只断了胳膊的猴子,闲不住;但很容易累,一天一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他睡觉时司寂寸步不离,听听歌,发发呆,回忆一下依稀像是上辈子的这年夏天。 他想起回家后第一次和沈洛深去空山。那天一提到秦桥送,沈洛深就立刻联想到左言。当时对他的脑回路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也许沈洛深和左言相识并不是偶然。 在意一个人就会下意识想要了解他身边的一切。何况是最好的朋友。 之间司寂和秦桥送有过一次仓促的交谈。在司法鉴定上沈洛深只是轻伤,如果走法律程序伤人者并不会被怎样。据说那个男人背景深厚,秦桥送想要动他不是不行,只是也会伤筋动骨。沈洛深大概猜到了秦桥送的想法,冷笑说算了,料你没这个胆子。而且这伤多半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秦桥送和司寂一起看着他。 沈洛深得意又张狂地挪了挪笨重的右胳膊,说他大概只是想吓吓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屁话。刺我的时候不敢用力,还是我握着刀,逼着他划下来的。 秦桥送被逼得哑口无言。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司寂已经判断不出,这两个人到底谁比谁更疼一些。 把油饼、甜糍粑、早堂面和稀粥分给悉心照料沈洛深半个多月的护士姑娘,司寂回到病房,边催他吃饭边帮他收拾起行李。沈洛深慢吞吞吃好,穿着病号服去了洗手间半天没出来。司寂撵进去时他正偏着头,盯着耳朵下面那条细细的疤。 见司寂进来,他掀起衣角露出小腹上的伤痕,忧伤地叹气:“宝贝儿,哥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约到炮了。” 司寂抱着胳膊看镜子:“没事,你还是一样又骚又漂亮。” “要不然今晚去试试?”沈洛深猛地回头,挂着苍白飞扬的笑:“可憋死我了。” 想要骂他,又生生吞了回去。司寂瞪他一眼,走过去打好洗脸水,像伺候祖姥爷一样替他擦脸。沈洛深惬意地昂头,冒着热气的毛巾烫得他嗷嗷直叫:“真体贴呀,还是宝贝儿最好了。”他握住司寂拿毛巾的手:“所以,你还是别追老左了吧。真的。” “这他妈有关系吗?” “当然有,”沈洛深靠在洗手台上,“尼采不是说了吗,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与恶龙搏斗之人,终究也会变成恶龙。” “不恰当。”司寂说。 “我说恰当就恰当。老左这个人心思太深,凭你,真的难。” “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能追上他,你告诉我,我改。” “可我就是不想让你改。”捏起司寂半边脸,沈洛深恨铁不成钢,“你很好,真的很好,没必要为了一段感情变成现在这样。” 第29节 “变成哪样?还有,你这话真他妈耳熟。” “别嘴硬,你自己能发觉不了?” “那你呢,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司寂把毛巾扔到盆里,沉住气和他争,“谁把你变了,你又变成了和谁一样的人,麻烦你仔细跟我说说。” 嗤笑一声,沈洛深举起左手:“算了,我投降。”接着掏出手机一顿按,“宝贝儿,我刚定了个包间。” “……干嘛?” “晚上一起唱歌去。” ktv离空山不远。小保姆司寂点了一堆零食,举着话筒,伺候沈大爷尽情歌唱。沈洛深嗓子好,低音能沉下来,高音也能嚎上去。他一首一首唱着老歌,嗓子哑了还不尽兴,又点了一堆让司寂唱。包间里就他们俩,司寂真没兴致跟他疯,草草唱了几句,就叫服务员搬来两打啤酒开始喝。他俩就着嘈杂的背景音乐猜骰子,司寂输了司寂喝,司寂赢了帮禁酒的沈大爷喝。很快,酒就见底了。 跑了小十趟洗手间,司寂摊在沙发上直喘气:“好爽。” 沈洛深靠在他肩上:“醉了吗?” “早呢。” “我让老左来接我们了。” “什么?” 迷迷糊糊听到左言的名字,司寂偏头抗议:“可老子还不想回家。” “老左喜欢你。越喜欢越不会和你在一起,死了这条心吧。” “我再要点酒。” “像我们这种人,压根就不信会有什么幸福美好的感情。就算在一起了,也会等着哪天分手。真的分了,会觉得‘果然如此’‘果然还是不行’。管你妈是谁,再接着过日子。” “再要多少?你觉得我还能喝几瓶?” 沈洛深哈哈笑着,抄起一个空酒瓶指着他:“再装听不懂我砸你哦。” 第65章 司寂怔怔地,眼眶红了。他好容易才直视着沈洛深的眼,把责问的话说得七零八落:“凭什么你自己不信就强迫我也不信?你凭什么就觉得我跟他不可能?” 那天沈洛深是被老安和左言抬到街上的。司寂和秦桥送根本不敢碰。被三三两两的人推挤着,听着周围零零碎碎的议论,司寂抓住胸口的衣服,拼命够着头,想看清他垂在一边的脸。沈洛深哭了,满脸的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晕倒了还能感觉伤口的疼。 现在的沈洛深胳膊不能动,不能做出太夸张的动作,可偏偏浑身都长满了刺。司寂梗着脖子继续问:“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了,左言穿着运动外套和牛仔裤,愕然凝视着满眼泪光的司寂和低头发笑的沈洛深。可那愕然很快就收了回去。司寂抹了把脸,猛然记起那天他和秦桥送坐在诊所外面聊天,左言看到他们时,用的也是这副表情。麻木的,悲悯的,毫无暖意的。 好像看透了这几个人的未来,却死活闷着不说,就等着它被印证的那一天。 沈洛深慢悠悠放下酒瓶,对着左言招手,说你来啦,我家宝贝儿好像有话要跟你说。司寂呵呵笑着,说并没有,沈洛深他骗人。沈洛深又靠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说你看,现在你连笑都不那么开心了。实话跟你说,我刚认识你时觉得你像个傻逼,每天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没事都能给自己找几件事逗大家乐乐。后来我想,这傻逼真有意思,有那么好的爹妈还天天乱来。我很嫉妒你,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明明跟你一样出生在秋城,一起吃秋城的东西长大,走秋城的路吹秋城的风,但你拥有的我却一辈子都得不到,我想不通,我到底哪里比你差?高中那会儿我给你看gv,让你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让你跟方旭瑞那二逼谈恋爱。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分手,我还经常看见他和女同学一起亲嘴开房,信吗?我不告诉你,我就想看看知道真相你之后会怎么样。可你把他打了一顿,哭了几天,就他妈没事了……你怎么就那么傻呢?有时候我真想让你过得跟我一样悲惨,我一定开心死了。 可你没有。司寂身子前倾,抖着手想要抱住沈洛深,却被他笨拙地躲开。 话讲得太多,沈洛深嘴唇嫣红,脸上全是病态的灰败:“后来我想,也许跟你在一起久了,我也能开心起来呢。就老老实实去你家吃饭,把你爹妈当成自己爹妈,装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不行,时间太短了,不够用啊。 “后来,我去读大学,碰到了秦桥送。“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司寂等他继续说,他却摇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呢,反正你都当我放屁。” 司寂脑子混沌成一团。 “要走吗?” 左言适时地插话,冷漠而僵硬。司寂觉得脸上凉丝丝的,摸了摸,全是水。左言走过来,蹲下,掏出纸巾递给他。看着他手背上熟悉的骨节和脉络,司寂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别哭了,左言说。司寂扯着嘴角辩解:“又不是我想哭,我跟你讲过的,我一喝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左言一震,低头,似乎不愿面对这样的他。又塞了一把纸巾到司寂手里,左言拽住他的胳膊想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司寂猛地抽回手,哑声说:“我想再陪陪老沈。” “不用陪,你们爱干嘛干嘛去,老子不管了。” 沈洛深拿起话筒,盯着仍旧闪动的屏幕,唱起了正放着的一首粤语歌。可这歌他压根不会,节奏跟不上,没一个字唱到调上。左言坐到司寂身边,两人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几秒后,司寂窜起来,说我去上厕所,把他们俩扔在了酒气冲天的包厢里。 扶墙吐了几口,可不想出去。沈洛深住院这半个多月他和左言都是在病房里见,他顾着沈洛深,左言大概要劝诫秦桥送。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心照不宣,隔着病房门发现对方还安好时就已经松了口气。生活其实鲜少有这种疾风骤雨样的节奏,可当它真正来了,该发生的一样都缺不了。 沈洛深唱着唱着就睡了,司寂搀着他上车,和他一起软到后座上。这半个月他鲜少打理自己,刚才在洗手间时才发现头发长了,胡子忘了刮,眼圈青黑红肿,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他这才恍然,从前和谢荣那些打打闹闹都算个屁。也许一开始就有所保留,所以即使浪费四年时间也不觉得有多荒唐。他是想和谢荣长久的,可终究还是没有为他改变多少,并没有被彻底拖拽到他的生活中去。 畏手畏脚地把沈洛深安置到房中,司寂打开空调,调试好温度。沈洛深床头摆着当年高中毕业时和司寂在江边拍的照片。当时沙滩上没什么人,一个老阿姨捯饬好久才成功给他们照了一张。镜头偏了,脸也糊了,但笑得确实开心。司寂酒气正上头,抓着照片塞到沈洛深枕头底下,才想起屋外还有个等了很久的左言在。 “安置好了?” 左言就等在门边,连鞋也没脱。司寂点头:“睡得像头猪,短时间内应该醒不了。” “那我先走。” 说着左言便推开没有带上的大门向外走,司寂踉踉跄跄冲向他:“等等,我送你。” 钥匙在手中打着圈,司寂一路推搡着左言往电梯里走。左言其实也瘦了,两颊凹陷,眼神看不出一点明朗。“我知道你亲我了。”盯着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司寂说,“那天晚上,在车里。” 他没勇气去看左言的脸:“这算什么呢……沈洛深像个疯子,你却克制得像个圣人。” “不敢谈恋爱,怕什么失去不失去。可是你又没谈过,你懂个屁。” 一路沉默到电梯门开。左言胆小得不像他。抵着晕眩和恶心把人压到墙上,司寂揪着左言的衣领:“怎么,是觉得我说得太有道理所以你哑口无言了吗?” “好脏。放开。”左言轻咳一声,要躲。他边上横着一辆似乎几年没骑过的自行车,蹭得一身铁锈。 “不放。脏了就脱,我帮你洗。” 他捞起左言运动装的下摆,深蓝格子的;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胸口:“脱啊。都脏了。我怎么感觉你的胸肌好像缩水了?” 左言抓住他胳膊,偏头看看天色:“起风了,闻到水汽没?要下雨了。” “别跟我说你要回去收衣服。”左言比他高五六公分,司寂微微踮脚,和他脸贴着脸,“不行我们去开房吧,我好久没做了……想让你干我。” 左言没说话。司寂嘴里的酒气一口口喷到他脸上:“怎么又不说话了。” “没怎么,被你说得有点晕。”他声音带着鼻音,感冒拖了这么久竟然还没好。司寂终于放开他,歪着头,把手捧成一朵花的形状:“那你晕到我手上,我会接住你的。” 左言笑了出来:“司寂,我还有约。” “什么约?约炮吗?” 左言不说话。 “默认了?我不信,有种你约出来给我看啊。” “司寂。” 司寂放下手,很酸;眼里全是讥诮:“我说真的。有本事你约啊。” 第66章 真的下雨了。两人就站在屋檐边,绒毛样的细雨扎在手上,很疼。其实司寂从上车开始就在晕,想吐,可一直忍着。再这么拖着就完了,他想。再不逼迫左言,两人就真的没戏了。 刚刚还在的下弦月被乌云遮住,楼道里漆黑一片。初秋的凉意比冬天更难让人忍耐,这个点几乎无人出没。左言的手凝在半空,几秒后才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 司寂撑起眼皮凝视着他。酒精让左言的每个动作都变得很慢。 左言拨通电话,和对面那人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司寂揉搓着手背上的水,问:真的约?左言不说话,侧过身,往楼外面走。司寂往前追,拽住他的胳膊,问你他妈去哪儿?左言任他拖着,说我约的人找不到地方,要去街上等他。 又走了十多分钟,两人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边。里头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员工正低头整理账单,街上除了偶尔掠过的汽车,一片寂寥。地被雨水浸成黑色,司寂的心也沉到谷底。他想吐,像被浸在水中,张不开嘴又喊不出来。而左言不时在手机上打字,脸上挂着伪装出来的微笑,假得让人心惊。 不久之后,马路那边疾步走来一个人影。个子不低,三十来岁,微弓着腰还背着把吉他,头发染成火红色。五官不出挑,但眼角有股被时间打磨出的傲气,很迷人。他走路带风,上来对着左言的肩膀就是一拳:“言哥,去哪间酒店?房钱你付啊!” 少年一样的嗓音,和年纪不搭,但好听极了。左言笑了,问他:“你从哪儿过来的?”那男人歪起半边嘴角,笑得无奈又自嘲:“安哥那儿呗。” “走吧。”左言牵过他的手。司寂发现那男人右手缺了一根小指。左言摩挲几下对方的掌心,回头看司寂,低声说:“早点回家,马上雨就要大了。” 司寂定在原地,卷毛上的雨水泛着黯淡的光。左言和那男人并排向停车的方向走,男人低头点烟,夹着烟的手指在雨中挥舞,不知和左言说着什么,偶尔发出阵阵笑声。司寂脑子里好像冒出无数黑色小点,冒着火光往下涌,在胃部乱窜。胃疼,就这么捂着胸口吐了。晚饭吃得少,很快苦胆水便顺着喉管上涌,又流了一脸的泪。是真的,他很少这么哭;但今天怎么都忍不住。沈洛深像一道影子缩到他身后,从明亮的红色迅速退却成灰色。曾经漂亮到刺眼的笑好像都成了讽刺,他根本就没开心过,而司寂竟然最近才知道;可左言呢,他就像幼儿园那些墙绘,有最动人最美好的表象,内里却全是硬而冷的泥。在绘画班上课时,一个小胖子曾煞有介事地对司寂说起自己的噩梦。他说,总有个黄头发绿眼睛的老太太在床边看着他,好可怕。司寂问他,为什么害怕?小胖子用所有的想象力告诉司老师说:那个老太太好高好大,有树那么高,有天那么大。 司寂现在就像小胖子一样词穷。蹲在街边闻着呕吐物的味道,他很想靠着电线杆,蜷起来,不管不顾地睡一觉。已经难受到了什么都不想思考,可以不顾任何旁人眼光的地步。可不行。他使劲睁开眼,挪起身,眯着眼朝左言去的方向跑。说是跑,可速度应该很慢;等他能够看到两人的背影时,左言已经启动车,掉头,向这边开了过来。 连近光灯都那么刺眼。司寂喘着粗气,抹掉脸上那层雨,用手挡住了眼。车从指缝中滑过,开远了,他只来得及从雨刷摆动的间隙里看到左言面无表情的脸。 哽咽着笑了,追车跑了几步,又停在原地。太快了,消失得太快,根本追不上。十多秒后,身后突然响起喇叭声,回头看,是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干呕几声,司寂打开车门坐上去,抱住头,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吐,不能吐在车上。 车紧随宝马开得飞快。秋城的出租车一向这样没有章法,横冲直撞。头嗡嗡作响,司寂数着数,从一到一百,反复了很多次。满头冷汗,身上湿透,只有这样才能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晕过去。目的地果然是家酒店,秋城本土连锁,他和左言也来过。司寂恍惚中把所有钱塞到司机手里,跌跌撞撞走下去,守在酒店门口。从停车场出来的先是那个男人,他打着伞,是左言车里的;另一只手抄在宽大的卫衣口袋里,吹着口哨。看到司寂时他在几米开外停了下来,大声说:“啧啧,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司寂在雨里打颤。确实太狼狈了,他还从没在左言的炮友前用这种形象出现过。可是管他去。不顾那男人的嘲笑他直冲着姗姗来迟的左言奔过去,轻飘飘的拳头还没碰到左言的脸就被一手抓住。你不舒服?左言问,仔细打量着司寂的脸。司寂脸色发黄,嘴唇发乌,冷汗顺着额头簌簌下落。扯起嘴角,他说:“你管我。” “还撒娇呢。”红发男人哈哈笑起来,“言哥,他到底要干嘛?” “3p啊,”司寂摸索着抓住左言的手臂,“你说过有机会一起的,忘了吗?” 左言摸上他的额头,在司寂迷惑的目光里脱下外套,又抢过男人手中的伞。司寂自觉地裹紧衣服,缩到他怀里。 使劲闭上了眼。 “悯言,你去弄点感冒药,再买条毛巾。” 左言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司寂趴在沙发上,等着太阳穴的阵痛快点消失。“不用了,我没事。”他隔着身上的针织衫咬住手臂,说得含含糊糊,“等会儿就好了。” “我还是去一趟吧,你好像不太能喝啊?”叫悯言的男人凑近闻了闻,又蹭蹭他的腰,“不过身材不错,我喜欢。” “快去。”左言催促。司寂莫名想笑,可情绪陷得太深提不起来。胳膊被咬得生疼,可好像清醒了点,他抬头,靠在沙发背上:“我就闭着眼睛跟你说话吧,怕再吐。” “嗯。” “等等我先,先让那个什么悯言干。他挺帅的,还会弹吉他,是我喜欢的类型。” 何况跟你的名字还重了个字。 “他姓徐,叫徐悯言。”左言说。 “哦,徐悯言,好名字。你干过他吗,爽吗?” 第67章 “爽不爽你试试就知道了。”门口响起徐悯言的声音,他竟然还没走,“我是纯0,都说我叫床很浪,等会儿脱了给你操,你听听,哈哈。” 说完他就带上门跑了。 司寂眯起眼笑:“我也是纯0啊,老左你可真会找人。” 左言把一杯水放在矮桌上:“喝点热水,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能再坐车了。”司寂又想干呕,讲话时几乎掐着嗓子,“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跑来的吗?再坐车你想我吐死吗?” 第30节 “司寂……” “左言,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我确实觉得从前想得太简单。你也听老沈说了,他以前觉得我是傻逼,估计现在也还觉得我是。” “不会的。他很珍惜你。” 司寂小心翼翼地去端杯子,原以为会很烫。手指碰到杯身才发现刚刚好。陡然烦躁起来,他扬手,把茶杯扫到地毯上:“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跟我打哑谜。我真不知道你是想让我懂,还是不想让我懂。” 左言哑然。 “我爸你也见过,他是一中的高级教师,教了一辈子语文。我什么都不行,唯独阅读理解最好。”眼前闪过一道道刺眼的光,司寂勉强睁大眼,盯着左言,“何况,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能在脑子里过上一千遍,一万遍。” 越是接触,他越了解左言。悲哀时看起来很快乐,快乐时却想哭泣。看起来若无其事不动如山,下一秒就会抽身起步逃得很远。没有一刻是坦诚的,真实的。 “你还不说点什么吗?”出口的语气连司寂自己都听得厌恶,咄咄逼人不留一点余地,“那就这样吧。” 站起来,他开始脱衣服。运动服甩到一边,半湿的烟灰色针织衫扔到地毯上。接着脱裤子,牛仔裤下笔直的双腿很快裸露在左言眼前。“喝多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硬起来。不过你能把我操射,我信你。”咽下嘴里泛滥的苦味,他脱下内裤,大剌剌地走到左言身边:“来啊。” 左言收回脸上所有表情。他木着脸坐在床边,司寂的阴茎就垂在他脸前,瑟瑟缩成一团,躺在不算浓密的毛发中。僵了几秒,手绕到司寂背后,左言抱起他扔到了床上。司寂怔怔地,像哭又像笑。左言弯腰,拾起地上的内裤,握住司寂的脚,往上套。司寂总算反应过来,双腿蓦地往回缩,可根本动弹不得。左言手劲很大,很快替他把内裤提到膝盖上方。捞过运动服,抱住司寂的脖子,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给他套袖子。自己拉拉链。左言直起身,脱掉牛仔裤,赤着双腿,弯腰,又捏住司寂的脚踝替他套上裤腿。最后他跪上床,连着内裤和长裤一起,强硬而莽撞地把它们拉到了司寂腿根。 “站好,自己提上去。”他烦躁地转了一圈,半天才找到烟点燃,“司寂,我最怕看到你这个样子。” 腿和胸膛上都是左言的体温。司寂问:“什么样?” “不停地抽烟。一喝就喝醉。瘦了,不爱笑了,胆子也变小了。”烟似乎提供给左言一个虚假的依傍,“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约炮?” “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因为我干过你,对你表现得还不错?可我对每个人都那样,司寂,那不是温柔,是情趣。” 司寂愣愣看着他。 “很伤人?但我就是这么想的。从打炮开始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你真的像你以为的那样喜欢我吗?” “你连这也怀疑?” “不是怀疑,是事实。你的喜欢来得太突然,有多少可信度?等热度过了,你就会忘了。”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司寂半跪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总是你以为你以为,怂成这样,还他妈算不算男人?” “我承认我怂。”把烟扔到地上踩灭,左言走到过道里拉开门,“你也别这么糟践自己,3p说说就算,你干不出来,我也不想干你。” 这时徐悯言出现在门口。看着半裸的左言他飞速关门:“言哥,你这是在干嘛?” 左言托住他的下巴亲了上去。徐悯言发出满足的叹息,将手中的塑料袋甩到一边,环上左言的腰。一吻完毕,他嘴唇鲜红,整张脸明艳得滴血。很快,他的余光飘到司寂身上:“……操,这不好吧,那个小宝贝不是还没吃药吗?” 司寂像是被什么捶了一下,懵了。徐悯言走到床边:“来来来,先干一炮也行,出出汗肯定不会感冒。”说着便在司寂唇上亲了亲:“开始?” 司寂从鼻腔里挤出一句话:“刚刚说让我干你,还算数吗?” “废话。”徐悯言回头看看僵立的左言,伸了个懒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怎么干,先帮你口交?” “直接来吧。” 司寂掀起徐悯言衣服下摆,伸手抱住他的腰,用发颤到嘴唇贴了过去。徐悯言身材精瘦,浅褐色的皮肤很滑,司寂从他胸口往下,一直亲到肚脐。徐悯言抱住他的脸笑起来:“操,好痒,你属狗的吧?” 司寂不说话,偏头吸吮着他的腰。徐悯言笑得轻了,发出几声轻喘:“算了,狗就狗吧,舔得还挺舒服……言哥,你也来,让小宝贝一起舔?” 左言也没做声。只掏出手机打电话:“老扆,徐悯言要和我开房。对,在环城路口那家香茉。好,我让他等你。” “等你妈逼啊?!”徐悯言在左言喊出老扆的时候就往后缩了一步,这时几乎跳了起来:“左言你个贱人,过河拆桥,我他妈看错你了!” 司寂舔舔干涩的唇,又想笑。 徐悯言骂了几句,俯身摸上司寂的屁股,从左言裤子兜里掏出钱包拿了几张一百的:“买药钱和打的费。以后离我远点。” “不送。”左言指着门口:“吉他我明天丢到老扆那儿。” “去死吧你。” 徐悯言比了个中指摔门走了,先前的傲气好像只是错觉。司寂整好衣服,嘲笑说:“这就忍不了吗?” 第68章 “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左言说。 “那个徐悯言是你找来的演员?演技比你还好。”弯腰卷着裤脚,司寂指着着上头已经干掉的雨水和泥土:“我问你……这也是情趣吗?” 他的裤子确实快湿透了,沾满了呕吐物,很脏。“等等你回去穿什么?随便让个什么朋友买条裤子拿给你?” “怕你生病,怕有负担。”左言绕话题的本事依然发挥得完美,“我——” 司寂光脚跑了几步,一拳揍上左言的脸。这次终于碰到了。他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左言的嘴角很快就肿了:“还他妈装!有话直说啊!刚刚不还说得很快活吗?不信我喜欢你?因为我们只是炮友?是不是还想说我根本不了解你,我喜欢的只是那个装出来的你?” 他盯着左言凌乱的胡渣,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可是你连装都装得那么好……我就想,如果是真正的你,会好成什么样?” 左言别过脸。眼眶红了,或许是因为疼痛。 “别说我天真。可感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像别人谈恋爱那样,认识,心动,追求,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司寂压抑地低吼,嗓子疼得像是有两只手在往边上扯:“可是没机会啊……我能怎么办,已经都这样了能怎么办?” “我也不想在你面前那么骚,见面就脱光让你干。我也想天真可爱装矜持……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喜欢了就追了,越追就越喜欢……这也有错?连这你也要怀疑?” 嗓子要裂了。他咳嗽得停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胸口。什么打击都比不上被质疑感情的真实性来得更重。只那一句话,只要有过一点那念头的萌芽,就能否定所有。即使知道左言口是心非,可越不想说的话,越是他真正的想法。司寂的心一阵阵发疼。充斥着那种明知道对方在意自己,但仍旧没有丝毫办法的无能为力。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失去过什么?”鼻子被堵住了,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又哭了,“说清楚,好让我死心啊。” 左言触碰着嘴角的伤口,说:“太多了。司寂。其实亲人逝世这种事,人人都会经历,但更可怕的是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坏的会让你变得更坏,好的却只能成为回忆。” “别他妈跟我讲道理,现在没脑子想。” “我跟你说过我很想念我妈妈,小时候最害怕就是看不见她。你的印象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左言不再碰司寂,而是坐到离他最远的床角。 司寂背对着他,把头埋在膝盖里:“你说过她是个幼教……还能是什么样?温柔,耐心,一定把你和小朋友照顾得很好。” “在工作和生活上,她确实做得很好。她很敬业,从来没请过一天假,从没一天忘记过给我准备早餐。她每次去学校接我,我都很自豪。” “那不是很好吗?” “可那只是一部分的她。为家庭她付出太多,可以说绝大部分是因为爱我。但我总会长大。我的注意力会从她身上分散到很多别的地方……打球,游戏,漫画,打架。当然也有我父亲的原因——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我意外知道,她外遇很多年了。甚至还有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儿子。” “……这也不能否定她对你的付出。” “是啊。我们后来奔走外地,所有财产都被迅速查封,还要防止父亲的政敌找到我们。我们手上没有任何他们需要的东西,可走官场的,总是希望万无一失。我妈妈好像完全放弃了从前的生活,打工赚钱,供我上学。她在我最恨她的时候也让我最爱她。从她身上我知道,人不能有选择。人只有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才会没有妨碍地生活下去……后来,她得了抑郁症。” “别说了。” 左言沉默很久,然后忽然笑了一声:“是你让我说的。这些话十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听到的……对了,我改过名,现在随母姓。我父亲在去省城就职的路上接到双规的消息。他把司机赶下车,给家里打了最后一通电话。我讽刺他很多句,然后他直接把车开进了河里。” 司寂使劲嗅着运动服上左言的味道。模模糊糊中,他想起了左言父亲的名字。当年这桩大案轰动一时,读小学的他走在任何地方都会听到人谈论,虽然似懂非懂。现在,很偶尔的,在麻将桌上,在和哪个单位的领导混饭局时,他还能听到有人对这件事扼腕不已。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回来。” “不行啊。我想家。” 左言淡淡回道。他似乎一直保持着平静。司寂想,这下也许走得更远,又或者多了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他起来,站在原地打着哭嗝儿:“我能说下我的看法吗?” “嗯。” “我觉得,像我这种单蠢天真的,最适合你。愚蠢的蠢,不是纯。” “你不蠢。” 司寂又笑得想哭:“你不跟我谈恋爱何必撩我。简直自私到不可理喻。” 左言揉着眼角,语气里竟然有了笑意:“我说你没有多喜欢我,其实是想听到你反驳的。我希望你能把我堵到无话可说。” “呵呵。” “沈洛深晚上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他大概是想表达,能有你这样一个无论哪方面都很‘正常’的朋友,是他最值得庆幸的事。但另一方面,看着你,就像看着一种没有希望的美好……自己做不到,不想改变你,又盼着你在不改变的前提下,继续拉住他。 “简而言之,看到你,就感觉还活着。” 哪怕左言是在假设沈洛深的想法,但司寂仍觉得这是今晚,或者这几个月来,听过最好听的话。 “我懂了。”他说。 “什么?” “我们暂时保持距离冷静冷静。有很多事我要好好想想。” “……嗯。” “别哭丧着脸啊。”司寂走到左言身边,勾住他下巴。 左言眼神闪动,有些哭笑不得:“用的什么词。” “我会变得更好。希望你也是。” 说着,司寂狠狠咬住他肿起来的半边脸,再次把眼泪鼻涕蹭他一脸。接着,捞起地上的衣服裤子卷到怀里,走了。 —— 更新速度我也吐槽我自己很多遍了_(:3」∠)_ 但是能力有限,这篇文对我来说很难写。素材完全靠偶遇,如果一个地方处理不好我会卡半天。不卡的时候两小时一章,卡的时候就不用说了。 即使这样,也还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完结后需要精修。 谢谢一直忍耐我各种更新flag的姑娘们,感谢你们的回帖和鼓励。感谢脑洞和讨论,虽然我烂到不会回复评论,但每条意见都有认真看,认真思考。 最后:最虐的地方过去了,没有被虐到我也没办法,嗯。因为这并不是虐文。 后面会缓缓甜上去,到最甜的地方结束。大概还有20多章。 ( ̄へ ̄)难得废话这么多,不许吐槽! 第69章 司寂走得很快。他清醒很多,除了胃里烧灼的疼,酒精留给他的只剩下轻飘飘的晕眩。脚好像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眼睛能清晰看到楼梯扶手上的每一道划痕。 他如果留下,一定会抱着左言再哭一场。但不行。今天哭得太多。太娘了。他不想再让左言看到他这副没用的样子。 他想起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左言第一次没送他回家。门卫刘大爷早就能认出左言的车,一楼王奶奶还夸过左言长得帅。这次如果不是没裤子,左言一定也会用“你喝醉了不安全”为理由,把他拉上车。 很多细节只要仔细回想,就会从飞速流逝的时间和被琐事覆盖的生活里露出端倪。 司寂把帽子罩在头上,拉紧绳结,用来抵御雨中的凄风。秋城的秋天偶尔也会露出这副哀凉的模样,风卷起支离破碎的叶片和纸屑,晦涩斑驳的裂痕狰狞地覆盖在被雨淋湿的建筑物上,整个城市都绝望得让人心碎。 以至于他在出租车上不敢向外瞥上一眼。 第31节 不过幸好。差一点左言就走远了。走出一个人的生活那么容易,走近一点则举步维艰。 司寂一路走走停停,偶尔坐在马路牙子上抽根烟,歇歇,到沈洛深家时已经很晚了。他还在睡,只是枕头下的照片被翻出来,横在脸颊边。司寂好笑地虚拍一下他的脸。洗完澡,他蹑手蹑脚来到阳台上给老司打了个电话。 老司被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出事了。司寂说没,只是您明天务必腾出个时间跟我谈话,我有人生的重大问题需要您指引。老司说没问题,现在说也行。司寂讲必须面谈,于是两人约在了中午,一中小食堂。 顺便捎上了残障人士沈洛深。 一中是省重点,出过不少状元,战绩辉煌。这里住校生多,食堂伙食还不错。打了三份饭,让师傅加了个小火锅,几人围着桌子开撸。吃得差不多,沈洛深很有眼神地出去溜达,老司则看看表,说开始吧,等会儿我还有事。 司寂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不想和他抬杠,直接把左言父亲的名字报了出来。老司只震惊了一小会儿,便说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司寂问。 老司凝神,开始回忆:“路局那件事被压得很快,跟当年的严打很有关系。好几个人从上面下来,家破人亡。” 现在呢,司寂问。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会提?也就当个谈资吧。”老司笑笑,“不过说起来,都佩服路局有血性。” 司寂心里抽抽的:“他儿子也很有种啊。” “是。真的不容易。”老司左右瞟瞟,偷摸点起烟,抽完一口后把手缩在桌底下。司寂也想拿,被他瞪了回去。 “和左言那小伙子出问题了?”他又问,“其实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觉得他藏的东西太多。不过人嘛,厌故喜新,知难轻易。你喜欢上他了,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就放弃。” “说得我跟那什么似的。”司寂真想跳脚。 “再崇高的爱情也避不过人性,你急什么。”老司叹气,“越是避讳,越没有底气。” “我底气足着呢。” 司寂艰难地措辞,说着左言的想法。当然略去了他妈妈的事。 “这样啊……”大口吸着烟,老司陷入沉思,“其实你现在的选择不是很好吗,保持距离,给彼此空间。不能逼得太急,他会受不了。” “……就这?”老司起身准备撤退,司寂隔着桌子拽住他衣角:“司卫国老师你也太不负责了吧?” “海明威《老人与海》里有句什么来着?” 司寂眨眼:“‘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嗯。但这句话其实是个双向谚语,也可以说成‘人可以被打败,但不可以被毁灭’。” “说这干嘛?” “说这的意思就是,别人并不能对你的感情有什么好建议。一句话你可以正着倒着横着躺着来理解,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 “……爸你炖鸡汤的手艺越来越差了。”司寂毫不留情地吐槽。 老司把烟头递到他手里:“因为你长大了啊……哄不住了。” 被食堂阿姨鄙视的目光跟了一路,司寂在小操场边上找到了沈洛深。他胳膊上打着石膏,穿衣服不方便,风衣只套了一只袖子。司寂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说我完事了,走不走? 沈洛深半个多月没理发,碎头发被一个黑色发箍压在头顶,看着像个很汉子的姑娘。路过的学生都在打量他,保安们蠢蠢欲动,他却不想走。“等等呗,我都好久没来过母校了。” “说起来左言读的哪个中学啊?我还真没问过。”司寂摸着下巴突然道。 “初中跟我们同校。”沈洛深答。 “咦!还真是师兄啊!” “你这追的什么人。祖宗八辈还没搞清楚是干嘛的就爱得死去活来,丢人吗?” “我不敢提啊。”司寂撞了撞他没受伤那只手,“总觉得秋城的一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只敢等他主动对我讲。” “你还说他怂。其实半斤八两。” “怎么说呢。喜欢一个人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这个东西太宝贵,不能滥用。”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姓秦的事?” “不,不问。”司寂哈哈笑起来,“等你主动跟我说。” 沈洛深呸了一声:“偶尔放纵一下挺爽的。以前无所谓,没人管。现在好像太兴师动众了。” 公司同事不断来探望。合作伙伴致电慰问外加旁敲侧击地询问单子进度。二叔愁白好几十根头发。不消停的炮友微信轰炸。司寂照顾他二十多天。 “给你算个普通护工价,一天300。” “不,谈钱太伤感情。不然我帮你追左言吧。” “我操,母猪上树?” 揉着腿,沈洛深拉司寂起来:“我说你就听着,废什么话。来,我们去宿舍楼那边绕绕,看看现在高中小男生都什么样。” 司寂看着他忽然兴致高昂的脸,哑然半晌:“……算了,你开心就好。” 这时手机震了几下。边快步撵着沈洛深司寂边低头解锁。两条消息,一条是老司的:“总之你想怎么做都行,不需要在我和你妈面前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快来,马上他们都睡了还看个屁!”沈洛深催他。 而司寂还盯着另一条消息笑:“没一个人愿意给我送裤子,怎么办?” 第70章 “那找条小狗给你叼过去。” 司寂匆忙打字,急走几步沈洛深并肩,一手帮他拽着飘飞的风衣。他正想着如何跟沈洛深启齿去给左言送裤子,突然反应过来,把刚刚那条消息撤回了。 “我已经看到了。”左言回道。 这时沈洛深夺过他手机看。这方面他从来不讲道理。“没人送裤子?”他说,“谁信。”说着给左言发过去语音:“老左,我和宝贝儿要去看小鲜肉,没空啊。” 司寂又抢回来。左言答:“那好好看,顺便教教洛婶儿怎么一只手脱裤子。” “我不能叫人帮我脱吗?”沈洛深不屑一顾。司寂讪讪把手机塞回口袋,心想这次竟然是左言主动,挺好。 高中生最赏心悦目的地方就是朝气。不过毕竟中午,除了篮球架下面那几个,他们真没看见什么人。沈洛深从前对这种满身汗臭的运动没好感,今天却看得入了神。司寂吸溜着鼻子,没打扰他,神思也飘得远了。他想起左言平时都在幼儿园和空山之间来回奔走,看过最天真的脸,也见过最现实的人生。司寂和他跑了这么一阵,偶尔也会串戏。看到夜店里哪个眼线深描的年轻人,会下意识惋惜对方也有过纯稚的童年。有次和人聊天,那个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圈的小朋友自己也稀里糊涂,说怎么不知不觉就成了这样呢?很多小事汇集成激流冲得他越走越偏,根本不敢再往回看。 从这个角度来说,左言算是相当优秀了。 “你说,是什么决定了我们的人生啊?”司寂问。 “运气。”沈洛深答得飞快。 “噢,”司寂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你不是说好要帮我追人,怎么不让我去?” “他就是逗逗你,你真要去送,他也不会让的。”沈洛深的目光盯着球场中央个子最大的那个,“啧啧,现在小孩营养真好。” “以前营养不好也没耽误你长个。”司寂坏笑,“说起来,你比秦总是不是矮那么一点点啊?” 沈洛深像是被刺了一下,缓缓回头:“……你找死吧?” “矮一公分也是矮,事实而已。”司寂挥挥拳头,“来揍我,快。” 两人跟傻逼似的跑了一阵,终于被保安成功撵出校门。 几天后,司寂接到吴晨电话,说是要请他吃饭。两人约在枫林路一家焖锅店,就在吴晨铺面边上。见面时司寂打量着他的气色,觉得还行,不过他早就不信这些了。“生意怎么样最近,”他问道,“我看你公众号好久没更新了。” “马上双11,我在想怎么做活动,”吴晨小口抿着大麦茶,有些赧然,“不过还没什么头绪。” “找老沈啊,他馊主意一把一把的。” 吴晨被呛得直咳嗽:“我、我不敢,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他能吃了你啊。”司寂在纸上划拉着配菜。红薯条,炸年糕,芹菜。“对朋友他不记仇的。” “是我……是我自己那个什么,他为什么要记我的仇?”吴晨难得反驳一次,话音刚落脸就涨得通红,“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太、太丢人了……” 早前医院里他脸上的凉薄司寂仍旧记得很清晰。一个自认为熟悉的人突然有了那么陌生的表情,很长时间都不能忘。可他也说不出“过去就过去了”这种不负责任的大屁话。两人迅速转移话题,聊新闻,聊同学,谈人生。司寂说三句吴晨答一句,饭快吃完两人也没交流几件事。司寂心里好笑,但也觉得熨帖。这顿饭与其说感谢不如说是表态,尽管伤痕未愈,仍要一路向前。出门时司寂拉住吴晨,问,刚刚有个男人老看你,你发现没?吴晨啊了一声,茫然得很。“反正都这样了,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找个靠谱的。”司寂劝他。 “那你和左言怎么样了啊。”吴晨晃着脑袋,大眼睛里有了点生气,“他人真挺好的,上次就是他帮了我一把。” 司寂突然定在饭店门口,差点撞到个吃羊肉串的姑娘:“帮你?” “嗯,就是……六月份吧,连羽让我找人开房,不开就要打我……”搓着手指,吴晨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就找到左言了。他看我老哭,带我开了个房就走了。” “估计是你哭起来太丑了,他下不了手。” 吴晨表情郑重:“也许吧。不过对我来说,那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帮助。” “让你感觉人间自有真情在吗?” “小司你怎么了?” “没,就觉得他是个大傻逼。” “哦。” “等等……你说是六月份的事儿?”拿出手机司寂翻聊天记录,“你还记得具体是哪天吗?” “22号。那天连羽生日。” 还真是江边野战那天。怎么就这么巧呢。 为了不让工作室倒闭,沈洛深很快回去上班。营销部的莉莉丝在最后一次探病时说,作为老板,沈洛深必须尽早回到工作室第一线,凭借美貌和毒舌征服所有男客户。 “那女客户怎么办?”司寂好奇。 “女客户就靠小卷毛你啦。”莉莉丝双手握拳在胸口挥舞,“fight!” fight你妹。 不过讲实话,司寂确实很有女性缘。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干燥得让人急躁,他们家一个星期来了两三个大妈,都是说媒的。人选有在银行上班、家境殷实的萝莉,有当公务员、大他两岁的姐姐,还有个自己打拼,做家装生意的女强人。 这些斡旋当然都交给了无所不能的司妈妈。 “再过年你虚岁就26了,”这天晚上,楼下的王姨来了,“我儿子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别不急,拖着拖着就晚了。” “我们家小司没条件啊,”司妈妈犯愁了,十分惋惜,“他工资我都不好意思说,还没五险一金,公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闭了。 “人还幼稚,就知道蹲家里打游戏,每天都要闹半夜,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战斗力杠杠的。成功让家里消停了好一阵。 躺枪的沈老板对此无可奈何。十一月中,司寂被告知要和他一起去外地出差。 “去哪儿?香港还是呆湾?” “叶县。”沈洛深用刚拆石膏的手臂僵硬地虚抓住他的胳膊,“就我们俩。” 第32节 第71章 叶县是秋城的下辖县,车程四小时,有山有水有民俗。为人熟知的有人工桃花岛、各种古遗迹和极高的绿化面积,是个搞生态旅游的好地方。对叶县的开发启动时间不短了,其中秦桥送的公司经过艰难的谈判,成功圈下了一片黄金区域。 而前期15分钟的宣传片被沈洛深中标了。 “时间不急,还要和电视台那边借点人,我们先来放松放松,玩两天。” 县城里环境很好。几年前修筑完毕的环形公路连接着游客中心和几个重要景区。景区有的开放,有的还在雕琢中。两人找到一家宾馆,街边巨大的宣传栏上有少数民族载歌载舞的照片,还有古战场、水库、地下河的风景,看上去挺好玩。司寂看着介绍,沈洛深在一边评论:“‘民族文化,全球视野’。现在人都吃这套。” “短途旅行挺好的呀,现在好多人都不能说走就走,附近有个好玩的地方多造福老百姓。” “嗯。能赚钱就是好项目。” 来往路人里有不少外地人,叽叽喳喳讨论着要去哪里成行。司寂吃饭时不停地翻手机找攻略,只是资料寥寥。脑子一抽,他给秦桥送发了条短信:“秦总,求介绍叶县。” “你在那边?” “是呀,哈哈哈。” “和小深一起?” “……” “我下午就到,给你们当导游。” 司寂猛地抬头,看着沈洛深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洛深拿筷子把面条卷成一坨往嘴里送,说是练习手臂的灵活度,挺心酸的,“又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狗一般的嗅觉。 果然,见到风尘仆仆的秦总时沈洛深立刻甩下了脸。天已擦黑,县城被笼罩在橙粉色的薄暮中。住进司寂背着沈洛深定好的房间,秦桥送说要带他们去吃本地特产。其间他不苟言笑,只低声介绍着这家店的菜色。了解得多了,司寂看他的角度又变了。他和老沈的相处方式很奇特,沈洛深说话故意犯浑,秦桥送则百炼成钢。一个践踏对方的底线,一个身后抵着高墙。说不好谁更不对,目前看来,秦桥送的态度更加琢磨不清。像是犯过错想要弥补,又像某种刻意无求地守望。 司大灯泡不管了,只管吃。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消食,回宾馆已经不早了。跟爸妈报了个平安,伺候沈洛深洗脸,司寂倒在床上看着当地的综合频道。鸡毛蒜皮的新闻总能平复心情,看着看着就困了。打盹时候他提醒自己衣服还没脱牙还没刷,不能睡。可撑不住。头老是不自觉一点一点。抱着被子挣来挣去,他扭成一团。过了不久,当他脑袋正对着隔壁沈洛深床头时,突然发现人不见了。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仰躺在床,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人。恍惚间他梦见左言了。梦里他和爹妈一起逛街,说到亲戚家哪件趣事,笑得肋骨疼。高兴归高兴,但总觉得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他挂着来不及收起的笑容来回寻找,蓦地在街对面看到了左言。他落落寡欢,孤独得像是路中央一块石头,无人问津。 还没分辨清他眼里是羡慕还是哀伤,司寂就醒了。 就不能再多梦一会儿吗。这样就可以像个小超人一样,飞过绿化带抱住他了。 恼怒地挠着被子,司寂坐起来,怔怔回忆着梦中的细节。左言穿着黑色大衣和皮靴,低头往前走。他隔绝着周围的人和空气,像是要一个人走完一道那么长的街。 司寂苦笑,翻身下床。这时周围的声音陡然清晰了。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嘈杂的女主持人介绍着叶县即将召开的第四季度经济工作调度会。躲到厕所放水,冷不丁又听到墙那边传来奇怪的声响。 是男人的喘息。 司寂脸颊发烧,骂了句我操 ,蹬好运动鞋,披上外套带门走了。 真不该把秦总的房间定在隔壁的。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走累了,坐上人力三轮,听车夫边慢吞吞地走,边说着家里和县城的琐碎。车夫问他去哪儿,他说随便吧,找个能看风景的地儿。于是二十分钟后,下车,递给车夫一支烟,他盯着眼前的小片树林,一脸懵逼。 大概二百多米远的地方有座桥。桥下是不知延伸到何处的堤岸。一边有高矮不同的树和草地,另一边有几十间独门独院的平房。既来之,则安之。司寂顺着桥走到中央,低头看河。堤岸上影影绰绰有零星的人影,月光被打碎了洒在水波上。是挺美。继续走。在枯黄的柳树下隔几米就有一张石桌几把圆凳,找了一个坐下,屁股一凉,瞬间抖了个机灵。 河对岸的灯火很美,草丛里有奇怪的小动物穿行。河风带着和长江不太一样的腥气。影影约约地,他闻到一阵香,有点像桔子皮,但要浓烈得多。低头使劲嗅了一会儿,他干脆蹲下来拿着手机照。果然,球鞋踩到了一片金黄色的花。花朵很小,一簇簇挨在一起;重叠的花瓣散开,像个长了好多翅膀的小太阳。那香味就是花茎散发出来的。 鼻尖被野草搔到,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抱着腿,他犹豫一会儿,给左言发去一条消息:“老左啊,我在叶县看到了好香的花。” “什么花?” 司寂借着手电的光继续瞅:“……呃,某种菊花?” “……” “哈哈,真的很像菊花啦。”他干脆发语音过去,期待左言也能回一条,让他在这片寂静中听到对方的声音。“不过真可惜,你闻不到。” “你可以摘一朵,带回来。”左言还是打字。 司寂锲而不舍,继续发语音:“我才不辣手摧花,何况是菊花。”想想觉得好玩,后面还跟了一串哈哈哈哈。声音飘得很远,惊起一片狗叫。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赶紧捂住嘴。司寂屏息凝气,又蹲着往草丛里挪了挪。不是害臊。是这形象这姿势实在猥琐。 “你很吵。这岛上的人睡得早,估计被你弄醒好几个了。” 司寂猛地扭头,太急,一屁股坐在了花丛里。 陡然迸发的香味太剧烈,冲得他头晕脑胀。以至于不敢相信看到的景象。 左言就站在两三步外,双手插在大衣里,看着他。 第72章 司寂心是酥的。刚刚在宾馆里做的虽然不是美梦,但竟然成真了。左言头上顶着星辰,树影像水波一样,在他脸上潺潺地晃。 “以前没觉得你对花有兴趣啊。”左言伸出手,司寂握住,直到站起身仍不肯放。他咧嘴笑着,心想如果不是太想你,我才不会找个这么少女的理由骚扰你。 可下一刻他突然觉得有点慌。刚刚太黑,这时他才发现左言身后竟有一双蓝幽幽的眼,水蓝色的,犹如黑暗中一道冥火。他瞪着眼,好几秒才看清那是一只狗,纯黑色的。 有点像拉布拉多,但看起来狡猾得多。 大狗看起来很兴奋。它匍匐在地,嘴里发出呜呜的欢叫,四条腿同时离地蹦到司寂身后。司寂没反应过来,腰侧就被戳了一下。他回头想搞清楚状况,却被大狗给遛了;他转身,大狗就跟着转,压根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腰窝到屁股上花香最浓的地方被嗅了好多下,好像还被舔了。他不得已又扑到圆凳子上坐下,缩到石桌边,这才逃过一劫。大狗趴在它脚边,表情失落,发出撒娇般断续的呜咽。 左言笑得直喘。司寂想揍他又不敢起身:“我操你还笑,我衣服裤子都快被舔湿了!” “它是喜欢你才跟你亲近。” “咦,你认识这只狗?” “嗯。” 蹲下,左言抚摸着它背脊上的毛发。它其实挺脏的,毛上覆着一层薄灰,左言挠着它的下巴,说:“大黑是这岛上的野狗,好多年了,很亲人。” 两人顺着路往前走。大黑跟了他们一会儿,听到同伴的召唤,便走开去垃圾桶那边玩耍去了。路灯全熄灭了,两人一路走到一片树林边,左言带着司寂熟练地拐了好几个小弯,来到一道小河堤旁。 又顺着石阶往下,停在河边。左言说我手脏,你帮我点支烟。司寂拿出烟盒的时候他笑了,说这是本地人自己做的烟卷,很冲,你能抽得惯吗? 司寂说小口抽没问题,把点燃的烟卷送到左言唇边。左言咬住,含糊地说:“这条河经常闹鬼,不只一个人看见过河中央的白衣女人。” “……你也见过?” “没。我半夜里偷偷跑来过,结果我弟哭着喊着说害怕,再厉害的鬼也让他吓跑了。”左言望着水面,“还有个说法,你对着河面大喊三声‘喂,你敢答应我吗’,就会有水鬼出来和你聊天。” 司寂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好像很恐怖。” “我没试过。因为我不知道和水鬼聊什么,”左言又笑,“想想小时候也蠢,什么事情都能想得很简单。” “我快上小学的时候我妈怀孕了,二胎。我爸让她做掉。他是走仕途的,这种事是致命伤。但我妈坚持要生,她身体不好,流产很伤元气。两人吵了很久,我爸妥协了,我妈就到了这里,在外婆家生下了孩子。 “我半个月来看她一次。我爸不敢过来,就让外婆坐长途车接我。那时候条件很差,我和她颠簸一路,但还是很兴奋。我很高兴要有弟弟妹妹了,在秋城时,每天都在想他会是什么样子。 “他入的是远亲的户口,从来没出现在秋城。长到七八岁,我爸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所有人都避讳他的存在,我觉得他很可怜,就更讨厌我爸。直到我知道,他竟然是我妈的私生子。” 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瞬间有了合理的解答。母亲的坚持,父亲在后来几年的喜怒无常,以及外公外婆愧疚但无可奈何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司寂深吸口气,憋了半天,突然对着河面大吼一声:“喂,你敢答应我吗?!” 第二声还没喊出口,就被左言充满狗腥气的手捂住嘴,往石阶那边拖了过去。 下桥,两人找了一家路边摊吃宵夜。叶县的口味和秋城差得不远,油稍微大点,爱香煸,爱辣椒。吃到一半,司寂被辣得眼泪直淌。左言给他递纸巾,又端了一碗米饭给他,说赶紧吃两口,解辣。 司寂无语地塞了一肚子白米,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左言早就吃好了,双腿叉开,面对小街安闲地吸烟。司寂撑住脑袋,盯着他,享受着从上次分开以来最平静的时刻。 半个多月说起来并不长。但自左言发微信那天之后,两人并没有再联系过。司寂忙活在各个单子之间,安心地等待着左言的答案。说到底他吃准了左言对自己的心软,可他对左言又何尝不是。左言从来不忍心真的伤害他,看起来最极端的手段也在最后戛然而止。而他,早就被带进了左言的世界里,从没想过挣脱。 但安心归安心,还是忐忑。 他绝没想到会在那样一个地方,那样的情境下,见到左言。 “喂,老左。” “嗯?”左言偏头。 “你是听秦总说我在叶县的吗?” “是啊。” “噢。” “不过我并没有想见你。还有些事情要办。” 司寂张大眼,看着他。 “我只是去南岛那边看看,碰到了大黑。” 大黑摇着尾巴和他亲热很久,便引着他,从北边,一直走到那条小路。路上,他收到了司寂的微信,为了不打破那片宁静的沉默,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他。 “然后,我就听到了笑声。开始还想,谁那么蠢,在这里没事儿犯傻。”左言揉司寂卷毛,“最后才反应过来是你。” “好神奇啊。”司寂低头,让他揉得更顺手,又拼命抬眼皮,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大黑怎么知道引着你来找我?” “大概是发现蠢货想和我分享?” “屁。” 服务员过来收拾盘子碗,顺便用抹布擦桌子。为了不碍事,司寂搬着板凳坐到左言身边,靠着他;没犹豫,也不担心他会闪躲。 “不过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吧。” 左言偏头,嘴唇蹭过他头顶:“司寂,明天再陪我去趟岛上。” 他身上还有大黑的狗毛,不过司寂一点都不嫌弃。他又蹭过去一点,把手放在左言腿上,说了声好。 第73章 第二天刷牙时,司寂对着镜子里的黑眼圈看了半天。 他和左言逛到一两点才回宾馆,洗漱完毕,左言躺在沈洛深床上,说了句晚安。之后他看了会儿手机,便面对着司寂闭上了眼。很自然的模样。 原本还扭捏想着最好不要发生什么的司寂大松口气。 还不是最佳状态。左言显然也这么想。 第33节 两人去街上吃完早饭,趁左言打电话的空档,司寂去敲隔壁的门。开门时,穿睡衣的秦总手上拿着把勺子,看见司寂时淡淡一笑,小梨涡转瞬即逝。 司寂立刻往床上瞟。沈洛深盘腿坐着,面前小床桌上放着粥和包子。秦总说了句你们聊,我过去找左言,便匆匆带门离开了。司寂看着沈洛深凌乱的头发和正在冷笑的脸,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咪咪。 沈洛深端起粥碗,手还在颤;他说有本事说话你有本事过来,老子泼你一脸。 “秦总真棒,桌子碗筷都是新买的吧?伺候你真不容易啊……不过,值。”司寂跑到沙发上坐好,脱离攻击范围,笑嘻嘻的,“能走路吗?不然再让秦总买抬轿子吧?” 沈洛深嗤笑:“反正我爽到了,你呢?” “好兄弟嘛,看见你爽我也就爽了。”料定沈洛深懒得起来揍他,司寂继续跟他抬杠,“你是不是早知道左言有个弟弟在叶县?” “从姓秦的那儿骗来的消息,”沈洛深靠在崭新的大靠垫上伸了个懒腰,“还不过来帮哥捏捏腿?” “没空。”司寂蹦到门口,“我找秦总来,他肯定比我会捏!” 当作没听见沈洛深骂的三字经,司寂看时间不早了,去隔壁拉了左言赶紧走人。坐车上,他问左言老沈他们俩是不是快和好了。左言愣了一会儿,说,还早呢吧。 司寂嗯了一声,说我想也是,但这么磨着,真的好吗? “他俩都愿意,没办法。”路上很堵,左言不停踩着刹车,“洛婶儿对很多东西都不怎么信任,但最不信的还是老秦。” “这么说,我们还是挺幸运的。”司寂想了想,答道。 对很多同性恋者而言,不说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就连出柜都可能一辈子做不到。司寂在同事和朋友面前虽然不主动说,但从不避讳。有家人的支持,谁都不能在这方面给他压力。而左言,应该更不会在意旁人的想法。 把车停在树林边,两人直接步行上桥。这里不是叶县中心,建筑都有年头了,路边一棵龙柏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司寂边走边找着昨天碰见两人偶遇的地方,果不其然,草丛里还残留着一个屁股印,野花被压得零零落落。左言看看对面屋子大敞的院门,说那边住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没力气揍你,别怕。 明明说着玩笑话,语气却心不在焉。司寂回望他,发现他的眼神已经飘得很远。你有多久没来过了?拉过左言的手,他问。左言看着脚下一地的落叶和松针,说,每年都来几次。 就是从没和弟弟碰过面。 司寂左右看看,没人。只有树枝在风里轻晃,还有听不真切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挪到左言面前,他抱住眼前的脑袋亲了一口,说,加油。 因为慌所以亲在了鼻子上。左言俯身用鼻尖蹭他的脸,然后解释:“擦擦口水。” 很简单的触碰,司寂却脸红了。左言语里带笑:“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废话。第一次见你家人啊。 司寂用手冰着脸,没搭理他。走了没多久,左言停在一间院子前,说,到了。 眼前有座贴着暗红色瓷砖的门楼,横梁上刻着“满院生辉”四个大字。门很旧了,关着的那半扇上还有前一年春节贴上去、残缺不全的春联。见司寂看得入神,左言解释说,这边没有撕掉春联的习惯,再破也要等到来年春节再换新的。图个吉利。 他语气越是熟稔,司寂越是心酸。两人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谁都没提敲门的事。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跑步声,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男孩穿着黄色毛衣和牛仔裤,不壮却很精神。他贴着门,昂头盯着他俩,像是在看两座高山。 司寂蹲下来,和他说了声嗨。 小男孩礼貌地回应一声,然后问:“你们是来找我玩的吗?” 司寂看看手掌,确定干净,才戳戳他的小腰:“是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左小泽,今年两岁了。”泽说成了折,超可爱。 “我叫司寂,他叫左言。你爸爸妈妈在吗?” “左言……?”小男孩的眼滴溜溜的转,“是大伯?” 司寂感觉左言震了一下。这时,一个青年很快飞跑出来,身上还系着一个亮黄色围裙。他一看见左言就呆住了,很久,才把“哥哥”两个字喊出来。 左叶和左言有七分像。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梁,但精致柔和许多。他比司寂矮一些,身材清瘦,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牵着左小泽进院子,司寂让他给自己做介绍。“这里是放车车的,”左小泽指指院子中央的水泥路,又迅速跑到一小片菜地边,“这里是种白菜的,还有辣椒,吃了好烫好烫的。” 司寂哄着他,那边左叶则和左言保持着很陌生的距离,红着眼说话。两人语气僵硬里带着诚挚,怕说错什么让对方误解,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努力让自己话中的意思表达得清晰。 很少见到左言这副样子。司寂很喜欢。 左言的外公外婆早已相继去世。而左叶并没有结婚,左小泽的存在对司寂而言是个谜。吃好饭离开时,左叶抱着左小泽在门口目送他们,小朋友说了句“两个伯伯再见”,直接让司寂笑出了声。 刚刚那顿饭几乎是司寂和左小泽的独角戏,却好像耗光了左言的所有力气。他走得匆忙却一路沉默,又带着司寂绕到前天晚上那条小小的河堤。 左言顺着石阶往下,踟蹰一会儿,又往回走几阶,坐了下来。 “刚刚左小折都快哭了,”司寂坐到他边上,“他很喜欢你。” 左言勉强笑了笑:“……司寂,其实我一直很愧疚。” “对谁?” “左叶。”左言手里握着左小泽捡给他的银杏叶,“在我知道他是我妈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后,再也没来叶县见过他。他好几次在电话那边哭,说找不到来秋城的车。” 司寂心里陡然一酸:“没事啊,他那么和善,感觉……很懂事。” “他是很乖。”左言说,“胆子还小,小时候怕这怕那,总当我是他的靠山。毕竟,他没有爸爸。” 说到这里,左言嗓子哑了:“后来连我妈也不要他了。我回秋城之后想要见他,却害怕。” 害怕左叶用难以接受的姿态面对他。“他其实没错,过得也许比我更不如意。但没办法。” 与其面对再次失去,还不如自欺欺人。给他寄钱,再偶尔来次叶县,在半夜从门前路过。 “我胆子真的很小。”左言自嘲。 “昨天你不让我和水鬼聊天时我就知道了。”司寂道。顿了顿,他又问:“喂,如果昨天晚上不碰到我,你是不是还会在这里走一圈,然后跑掉?” 左言轻笑一声:“也许吧。可还是碰到了……如果认真说,实际上从那天你说要冷静一下之后,我就开始考虑和他见面的事了。” 司寂傻笑起来。觉得连脚边那坨鸟屎都变可爱了。 “我胆小,自私,总等着你放弃,但其实……嗯,”左言吞吐起来,“很舍不得你。” 司寂想说什么,左言却摁住他的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更好一点了。”左言说,“你再等等我。再等等。” 第74章 “还他妈等,你直接躺床上让他干一干不完事儿了吗?” 被敲出进展的司寂边给老司发微信边听沈洛深嘀咕。沈洛深顶着鸡窝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他竟然在宾馆呆了一下午没出去浪:“真怀疑他还是不是左大屌,以前跟人约炮虽然挑,但还是挺爷们儿的啊。” “能别提约炮吗?” “怎么?他要是真舍不得你,肯定不会再出去约。不过你小心,再不给他操就难说了。” 司寂对着沈洛深拍了张照,闪避他所有攻击之后发给了老司。沈洛深如今毫无战斗力,只能眼睁睁看老司回过来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外加一句“小沈难得不修边幅”的感叹。 “赶紧滚厕所打扮去,别在这烦我。”司寂把他挥开,“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要不是太开心,他根本不会把那么宝贵的记忆分享给别人。 好像已经成功跨过那段他要说什么却不知左言想不想让他说,他想问的全是左言不想听的时期。 貌似强悍的其实易碎,尤其对方只在你面前露出胆怯的模样。司寂想,一味寻求安全感是个无底洞,伤人而不自知;付出了才能证明自己拥有,他也是可以去保护谁的。 他想保护左言,从头到脚,从眼到心。 “好久不见的淫贱笑容。” 回过神时,沈洛深一只光脚正踩在他膝盖上,人也在沉思:“我觉得,我要酝酿一个大招,直接把老左送回泉水。” 司寂抖抖腿,把奇怪的东西从身上撵走。嗤之以鼻。 晚上几个人看完歌舞表演回来,沈洛深拿着一把被他在瑟瑟秋风里摇了一路的大花扇子往屋里闯。一扇门进三个人有点挤,左言拦住他,说你去隔壁吧。 沈洛深用新买的扇子指着他:“这是我和宝贝儿的房间。” “但你在那边住过了,我怕上面有怪东西。”左言把买给司寂的零食扔床上,“换了床单也怕有怪味儿。” 放平时沈洛深一定可以反击回去,可这次情况不一样。秦桥送还站在隔壁门前等着他。他对左言比了个中指,虚张声势的模样把司寂乐得不轻。关门,走到正脱外衣的左言跟前,他说:“你这次真把老沈得罪了,有点冲动啊。” 左言把大衣搭在椅子扶手上,表情惊讶:“原来实话实说也会得罪人?” “这次饶了你,不跟你扯。”司寂捞掉他头上一小根草屑,“不过明天你得陪我,一整天。” 岛上还是一片浅绿深黄。司寂连续第三次来,唯独这次看景看得最悠闲。即使是周末,这边也很安宁。河堤下坐着三三两两的钓鱼人,院子门口几个小朋友围着家中晒太阳的老人奔跑打闹,偶尔爆出几声突破苍穹的叫喊。走到左叶家门口时,大黑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围着左言和司寂一顿跳,之后摇摇尾巴,又消失在小道交界处那棵槐树边。 “左叶平时会拿骨头剩饭喂它,我每次来也给它提好吃的,所以很熟。”左言摁门铃时说。今天沈洛深和秦总去逛景点了,司寂本来也有兴趣,但毕竟来日方长;早点巩固左叶这边才是关键。在街上买了几样玩具几件衣服,他就拉着左言过来了。又是左小泽先跑出来,这次他腼腆许多。他同手同脚地带着两人进了院子,然后奔到卫生间拽出正抱着脸盆准备晒衣服的左叶,大喊一句“伯伯来了”。 家务活儿很多。左叶忙着打扫院里的落叶,又不肯让两人帮忙,就找出几本小书让他们念给小朋友听。老实听了半个多小时左小泽坐不住了,奔到沙发后面的大箱子边上掏出一个玩具,噔噔噔跑出来,放到左言膝盖上让他玩。司寂一看,是个只有半个胳膊那么长的迷你电子琴,统共就二三十个键,还特别袖珍。左言伸出食指一摁,直接蹦出来两个音。左小泽趴在他腿上说伯伯你给我弹小星星吧,我要跳舞。司寂正想帮忙,左言却点头应下,用一根小拇指一个音一个音地戳了起来。在左小泽的要求下,小星星完了是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小红帽,最后还来了半首最炫民族风。左小泽可兴奋,兔子一样在屋子里乱蹦。终于消停下来后他满头是汗,撅着屁股让司寂给他背上垫毛巾,嘴里一个劲儿地夸伯伯厉害。司寂说你伯伯还会扎小辫呢,要不要让他试试?左小泽呆呆地把头拱到左言胸前,说好啊,那伯伯你轻点。 左言抚摸着他的小板寸,对司寂笑得意味深长。 快傍晚时太阳仍旧很暖,左小泽还没有一点睡意。他一手牵着左言一手牵着司寂,说让他们带自己出去转一转。左叶给他戴上小帽子,把外套拉得紧紧的,说我要准备晚饭,你们带他去玩吧。左小泽指着院子里那辆二八大杠说好好好,伯伯快骑车。 司寂盯着车后座那个儿童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径直走到自行车边,观察一阵准备拆椅子;左言很快阻止了他。左小泽跑过来,手脚灵活地想要往上爬。司寂说别啊,等伯伯把椅子拆了,我坐后面,你坐前面。左小泽看看左言,在他的支持下拼命摇头:“爸爸说只有小孩子才坐杠杠,我要坐椅子。” 司寂转头看左叶:“……没别的车了?不然我不去了?” 左叶憋着笑摆手。这时左小泽已经窝在椅子里,左言也推好了车。他指着前面的杠杠说:“来吧司寂小朋友,你不去小泽该哭了。” 可坐上去我会哭。司寂往后退了一步:“我怀疑你能不能带动我。” “可以哒!伯伯腿长!”左小泽拉着帽子吼。 “要我抱你吗?”左言关切地问。 “我日。”司寂低声骂了一句,闭着眼贴了上去。 第75章 小泽要求去看河。 河坝不宽,路面时而平整时而崎岖。从北向南,能看见斜阳在树与树之间穿梭;拐一个弯,太阳不见了,河面的阴影上停靠着许多架着大铁梯的船。那些梯子从船上延伸到岸,是船民们和陆地相连的唯一通道。 司寂整个人蜷在车前,脑袋伸出车头老远;背脊紧贴着左言的腹部,可勾不起任何遐思:屁股太疼,腿还老是和左言的脚打架。唯一的安慰是左言也不怎么使得上劲,骑得比蜗牛还慢。几分钟后,他把下巴顶在司寂脖子上说累了,要休息休息,胡渣毫无节奏地来回乱蹭。司寂痒得直晃头,可怎么都甩不掉,生气又好笑,给折磨得没有一点脾气。 好在没过多久就解放了。坝上无风,小泽扯掉帽子让司寂下车,说他人太宽,挡住了眼睛。司寂大松口气,从左言胳膊弯下头一钻,溜到了地上。他揉着屁股,瞪着两脚着地停在原地的左言,说,真想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儿。 左言摸着胡子正要说什么,却被小泽拽住大衣口袋,喊了声伯伯。他回头,温和地应了一声。小泽头抬得老高,都快90度了;他盯着天空,问:“为什么天上的云是黑色的?” 司寂和左言同时昂头。火烧云正要燃起来,有一朵软绵绵的云彩一半白色,一半黑青。左言说,因为天上有灰尘,所以把云弄脏了。小泽认真思考了几秒,说那等我长大了,有了翅膀,就飞到天上把它擦干净。左言说行,转身拉起他的两只小胳膊上下摇了摇:“那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有力气飞,知道吗?” 小泽鼓着脸点头,一副重责在身的模样。左言下车,推着他继续向前走。司寂小跑几步跟上,碰碰他的手背,但没敢牵。还有小朋友在呢。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安静而柔软。左言盯着他的侧脸,很久,而后抓起他的手放到大衣口袋里,用有些干燥起皮的手指圈住他的手背。在小椅子上晃腿的小泽十分眼尖,大声问:“伯伯你干什么呀?他又不是小孩子,走路不会摔跤哒!” 左言按住司寂想要抽出去的手:“你司伯伯怕冷,我要帮他捂一捂。” 语气正直得让司寂笑得手心都渗出一层汗。 第34节 左叶的厨艺只能说马马虎虎。吃饭时他一直观察左言的表情,好像只要哥哥露出一丝嫌弃就会大受打击。而两人还是生疏,亲近的生疏。饭后小泽困了,让大伯哄他睡觉,司寂则帮着左叶收拾碗筷。把东西送到厨房,泡上,左叶边洗碗边和司寂聊天,话题都是左言。 “你和老左长得真像。”司寂坐在小板凳上,抓了一片卤牛肉放到嘴里,“一看到你,我就想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 左叶声音很温柔,从内到外那种:“我见他的时间也不多。他小时候很调皮的,是岛上的孩子王。” ……调皮的老左。 “真的。”看到司寂的表情左叶强调,“外婆说,我两三岁的时候,他经常偷偷把我往沙滩上和树林里带,说是要锻炼我的胆量。其实是他自己怕黑,用我给他壮胆。” 司寂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而左叶的语气突然感伤起来:“所以,在外面那么多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 “你们两兄弟真像。前天老左也跟我说,你过得也不轻松。”司寂顺好气,有些感慨,“你在他面前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谢谢你。”左叶擦着手,笑了。“自从他和妈妈走后,我才发现,跟一个人失去联系实在太容易了。不愿意接受也没办法。这些年我很少想起他,不敢想。但有了小泽之后,只要看着孩子,就会想到哥哥。 “想到他从前是怎么带我玩,怎么哄我……想到我们和妈妈在一起时的样子。” “人总要向前看。”司寂说。不得不看。 左叶打住了话题,将毛衣袖子拉下来,遮住纤细的手腕。越相处,司寂越觉得他好看,全身上下都是那种被细如流水的日子磨出来的精致。而左言,其实和他很像。 只是掩埋得深得多。 两人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没说话。司寂看着黑沉沉的夜色,想到傍晚归家时,小泽要去树林里玩。左言站在林子中央,被枯叶的暗影遮掩。可下一秒,小泽跑过来,他弯腰抱起他,脸上的笑瞬间打破了所有沉寂。呆不住了,司寂和左叶说了声回屋,便匆匆撵到卧室。左言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小泽的睡颜。见到司寂,左言缓缓起身,说了句走吧。司寂怔在原地,本来想反驳,可转念一想,总要走的,何必惹得小泽哭。可这时小泽突然动了起来,小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很快睁开眼:“伯伯,你们要回家了?” 左言的表情有些空白。勉强笑了笑,他像是第一眼看见这间屋子一样左右打量起来。墙上是白色发黄的涂料,上头有旧年刻下的划痕;掉漆的棕色家具,散落在各处的儿童玩具。看了一会儿,他点头,说是啊,伯伯要走了。 小泽挣扎着坐起来,光着小肉腿说要送他们。左叶过来替他穿好衣服,抱着他,像上次一样将他们送到大门边。司寂一步三回头同他们挥手,而左叶和小泽脸贴着脸,眼神相似,带着纯粹却绝不强势的留恋。看最后一眼时,左叶正偏头亲着小泽的额头,仿佛是要从他身上汲取什么力量。 “下次再来,问问左叶愿不愿意去秋城?”司寂说。 “我问过了。他说外婆的屋子如果没人守着就会荒废,不想走。” “那我们可以常来看看呀,也可以接他们去秋城玩。小泽肯定高兴。” “嗯。” 回宾馆的路上是司寂开的车。左言本来一直在发呆,可接到一条消息后却突然笑了。司寂踩着刹车问他怎么了,左言帮他稳住方向盘,把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上面是张自拍照:小泽扯着左叶的脸对着镜头傻笑。司寂也乐了,强行把车靠在路边,说不如我们也照着这个姿势拍一张吧。他摆好姿势,把脸伸到左言眼前“来,扯吧。” 和卷毛一样偏棕色的睫毛闪动着,眼神在不断路过的车灯下忽明忽暗。他迫不及待想让左言开心起来。 然后就被吻住了。 —— 本来有肉渣的但是字数又够了,我试着再码半章但是别抱什么希望… 明天去福建出差啦,应该可以保持更新,不出意外的话。 谢谢楼上姑娘的关心,三次元事情太乱,我大前天吃饭的碗到现在还没洗(你够另外:副cp会单独开,等正文和左司番外写完。 不多了,20来章吧,快了快了tat 第76章 (上) 左言舔着他的嘴唇,剧烈而克制,有某种无可奈何的妥协。路灯打在街边的灌木上,他身后是一片透明的绿。司寂又一次在接吻时没闭上眼;他同样慢节奏地接受着亲吻,在左言的舌头不知第几次擦过牙龈时,才推拒着张开了嘴。 舌头被缠住,喘息变得急促。隔得太近,热气喷到对方脸上又飘回来,在两人皮肤间化成一层潮湿的水雾。很快,司寂被握住一根手指。左手食指。左言放开他,将指尖拉到自己唇边,浅浅啄了一下。 软是软。可这次他嘴上都是口水,远不如那天干燥。 但还是好痒。司寂迅速抽回手指咬在嘴里,上嘴唇被指甲顶起,微微翘着,让他看上去像个赌气的孩子。左言凑过来,隔着手指含住他的人中,吮吸着,很快重新将他的上唇包裹在口腔里。司寂用另一只手抱住他,贪婪地抚摸他宽厚的背脊。 一吻结束,他说老左,今天左叶洗碗我都没帮他。我平时很勤快的。 左言和他鼻尖相抵,问,为什么? 司寂将双手放在眼前比划:“因为你今天牵过我,舍不得洗。”又用右手背蹭过左言的侧脸,“好久你都没主动拉过我手了。” 说着他真溢出一丝恼怒和委屈,即使并不曾为其间的辗转曲折而后悔;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中破土而出。胸口涨到发疼,但还盼望能更疼些。 阴茎也因为这漫无边际的疼痛而勃起了。他抓过左言的手放在胯间,停了几秒,又擒住他两根手指头替自己解开拉链。龟头把内裤顶出一个鼓包,羞怯地躺在两人重叠的影子里。手从内裤缝里挤进去,把阴茎掏出来放在掌心揉搓。“好久都没用过它了,”司寂说,“今天至少得撸出来。” 肉粉色的龟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轻颤。司寂脸红得厉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阴茎也能热得烫手。他斜躺在驾驶座上,后脑勺紧贴冰凉的车窗,指望这点微不足道的冷意能让脸上的热度稍微褪下一些。可不行,没用。“又不是读小班,还每天想着拉手,”左言解开他的皮带、扣子,抓住裤腰往下拉;手指磨蹭着司寂的腰侧,隔着毛衣仍让人麻痒难耐,“抬屁股,脱裤子。” 司寂抿嘴笑了。处得久了,他意外地喜欢左言用哄小孩的语气同他说话。吭哧着,他装作很吃力的模样拱起腰;而后,伸出一根小指勾住左言的:“不干,我就要拉手。” 并没有刻意地放软语气。声线仍旧蕴满活力,好像说话的这个人从不曾无奈沮丧,伤心或彷徨。左言听着,连带着眼神也一同变暖了。 第77章 (下) 而司寂也同时凝视着他。左言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即使在打人时,目光也是温厚的平静的。相处时偶尔情绪外露,他便会无所适从,用沉默和转移话题来掩饰自以为的失态。从前发觉不了,现在格外明晰。比起司寂,左言更像是走在生活边缘的局外人。 他想起左言那个关于“正常”的说法。他们这辈多是独生子女,有些人幸运地遇到一个没有破碎的家庭,被孩子一样的父母跌跌撞撞有惊无险地抚养成人。但更多并不是这样。比如沈洛深,比如左言。他已经学会在看人时不仅仅只看表象;这道理很早就懂了,可从未如此深刻。观察多了,才明白,自己这种平淡无奇的“正常”,在许多其他人的生命中,只能成为永不能拥有的遗憾。 更悲伤是这种遗憾竟然谁都不能责怪。 真的只能是“运气”而已。 幸好,他能成为沈洛深的同学;幸好他一直如此浅薄,从不深究旁人语言和行动之下深埋的暗流。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充满勇气。 左言抱住他的双腿放到自己膝盖上,手从腿根往下摩挲。车里空间并不拥挤,即便如此司寂的膝盖还是夹住了档位杠,不怎么舒服。又替他脱掉鞋子,左言说别乱动,便握住他的阴茎,开始上下撸动。这些动作都是单手完成的,溜得很,毕竟另外一只手一直被司寂小朋友勾着,挪不开。他揉搓着司寂会阴处的毛发,食指深入到臀缝中,抠挖几下,而后拿到鼻子边嗅了嗅。司寂蜷起腿,牛仔裤滑到脚踝,他用脚趾戳左言的腰,说闻什么闻,我今天早上洗过澡,很香的。左言轻声笑起来,俯身将手指上的水抹到他阴茎上:“是很香。但也很湿。” 好烦。司寂全身燥热,几乎要把左言的小拇指给掐断。左言低头,胳膊肘压住他光裸的膝盖,舔了舔不断冒出前列腺液的马眼;吞了口口水,他含住龟头吮吸起来。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的刹那,司寂呻吟一声;可突然觉得太浪,下一秒就捂住了嘴。 左言好像在笑,舌头的节奏都乱了。司寂面上如同火烧,生生把喉咙里的声音吞了下去。左言抬眼看他,放开阴茎,把头埋到他胯间,顺着大腿根向下流连。舌头掠过睾丸,停留在肛口上方。 司寂双腿一颤,夹住了他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想笑又浑身发痒,语气里都是央求:“别、别舔了,我他妈要早泄了……” 确实太久没这么玩过了。光看着左言的嘴他就想射,不能好了。可偏偏此时他并不能完全放开,想到会被干竟然觉得既期待又心慌。左言又被他逗笑了,叹了口气,重新为他口交起来。大腿内侧的嫩肉被口水浸得发红,阴茎早已涨到最大,左言放过敏感的龟头,从根部往上吮吸着茎身。很快,司寂便顶着他的舌根射了出来。 身败名裂的一役。他都没勇气去看车上的钟。 第78章 阴茎还在左言嘴里颤动。 这阵子他连撸管的心情都没有,射得不少,而左言全部吞了下去。 手心全是汗。他无意中看向挡风玻璃,这才惊觉两人竟这样在马路边玩起来了。 拿过后座的薄毯盖在他腿上,左言问:“还能开车吗?” 恍惚着给车点火,把裤子拉到膝盖,靠着左言的帮助司寂才挂着两只鞋,找准了油门和刹车。车开得断断续续,他任凭左言指点方向,半天才蹦出一句抱怨:“……你一开口就一嘴精液味儿。” 浓重的腥膻气息在车中暧昧地蔓延。左言点起一支烟,连抽好几口,才敛起笑容说:“你脸皮变薄了。” 司寂知道他想起了那天在宾馆里,徐悯言走后两人的谈话,赶紧笑着反驳:“哈哈没有,不是薄……是太久没闻过,有点不习惯。” “说话不用这么小心。”左言把烟递到他唇边,“你能在我面前开开心心的,就什么都好。” 这话中间其实也拐了很多弯,但司寂依旧能懂。左言在为当初对他感情的质疑而道歉,而那种质疑更多来自于左言自身。他为司寂的消极而自责。 “那天你给我送面条,站在小区门口发呆。我喊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像是被吓坏了。” 车开到一条背街口时左言喊停。这边几乎没有灯,边上的房子全部处在亟待拆迁的状态,满地的灰土碎砖。 断壁残垣里有几棵没来得及移栽的大树,巨大的枝桠亭亭如盖,一直延展到街边。 “没吧。”司寂拧眉,盯着窗外的墙壁努力回想,“当时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你,比较惊讶?” “不。你想见我,但又害怕看到我。”将副驾驶的椅背放下去,左言开始脱裤子;比起司寂遮遮掩掩的半裸,他更直接地连内裤一起脱掉,把它们扔到了后座上。 “我想及时止损。帮你,也帮我自己。”把毯子揭开,他的手伸到司寂大腿中间,温柔地抚摸,“所以带你去见了小喻。” 手指在腿间简单地撩拨,却将这份剖白中隐匿的情感全数直白地宣泄开来:“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能把这个烦人的司寂唬走,我或许可以重新安稳地睡个好觉。” 发泄不久的阴茎又开始蠢蠢欲动。左言一定不懂,又或许太明白,这种不带任何修饰的话语比任何爱抚都更让司寂情动。“可你失败了,真倒霉。”他鼻子发酸,不想再听下去。会哭,会失态。“敢说我烦,你还想不想车震了?” 左言笑起来,识相地闭嘴。似乎很理解司寂此时陡然迸发的小小自尊。车里没有开灯,四周寂静无声,他吻着司寂的眼,将他的双手引到自己胯下。司寂反射般捧住他的阴茎,为手中粗热的触感神思难定。 把司寂半拖半抱到副驾座上,左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动作幅度不大,却极具侵略性。司寂心和身体都软了,只顺服地张嘴。左言替他脱掉裤子,跪在座椅上,扶着阴茎在他唇边划过。司寂只来得及感受到一丝灼热的气息,舌头却舔了个空。 “我今天也洗得很干净……香吗?” 压着嗓子说着,左言分开他的双腿,龟头径直顶上腿根的软肉和毛发。难言的触感让司寂的睾丸剧烈地收缩。他勾头看着自己腿中央,许久未见的阴茎在黑暗里仍旧尺寸惊人。硕大的龟头小幅度地游移,好几次蹭过肛口,又不经意地移开。 前列腺液和穴口的汗水淫液掺杂在一起,胯间滑腻又冰凉。司寂控制不住蠕动着肛门,心脏跳得飞快。压抑的空间让他头脑充血,还没被插入就几乎窒息。左言用拇指按压着肛口,粗糙的指尖在皱褶之中来回研磨:“太紧了。今天就不进去了。” 司寂迷茫地盯着他黑暗中的眼,理不清这话中的意思。“……但是我好痒。”他说,用脚在左言毛衣上摩擦,酥麻感丝丝缕缕,从趾尖窜到下腹。他喉咙里又干又渴,无助地呻吟;而左言像是发现他的窘境,低头,吻住他,用舌尖湿润他干燥的唇角。 “用你的腿。”最后,舔舔他的下巴尖,左言沉声说。司寂自觉地闭拢双腿,想用两腿之间的压力来为肛口解渴,可远远不够;左言膝盖顶在座椅上,粗鲁地将阴茎挤入他腿缝间。司寂虽然有肌肉,大腿内侧的肉却格外软嫩,左言抱紧他的膝盖,侧过脸亲他的脚踝,胯部开始前后挺动。阴茎擦过柔嫩的会阴,不停顶到司寂的睾丸和柱身。这种亲密的摩擦让他更加亢奋,抓住左言的手臂,他喉中的喘息越来越重,异样的快感如影随形。 干了几分钟,左言停下,握住仍被夹紧的阴茎轻轻蹭了蹭司寂的肛口。 “插进来啊……”司寂额上全是汗,乞求地看着他,“不会疼的,里面都是水……” 左言太硬,方才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收敛,他腿间已经开始刺痛,热辣辣的疼,但甘之如饴。左言摇头:“你帮我打出来。”说完,便将食指伸到他唇边,顶开牙齿:“舔干净。” 司寂如同口交一般吮吸着他的手指,将前两节指尖放在口中撕咬,恨不能将舌头顶到肉和指尖的中央。左言应该是觉得疼了,好笑地抽出来,往下,摸到了肛口。食指在湿润的肉缝边打着圈,蘸满淫水之后,破开肉褶,顶了进去。“今天用手指干你,”他说,胯下用力地向前顶,睾丸嵌在了司寂的腿根,“手呢?” 肉穴的空虚得到了缓解,但还远远不够。司寂艰难地想要往前挪,让左言的手指插得更深些,可被压得太紧,根本动不了。左言在这种时候尤其霸道。司寂的呻吟里带上了哭腔,紧绷着臀肉,让屁眼把手指夹得更紧;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住左言的阴茎,虚软地帮他手淫起来。 “好粗……要是你的手指也这么粗就好了……” 他似真似假的抱怨又让左言笑出了声,手指也更加深入。肠肉被顶弄抠挖,不时被撩到前列腺,司寂躁出一身汗,却舒服得快要虚脱。左言又开始顶腰,另一只手裹住司寂的,握住两人紧贴的阴茎一齐撸动。司寂的呻吟越来越急促,几分钟后终于到了高潮。左言抽出手指,抹了把小腹上的精液,湿淋淋的手掌伸进他的毛衣,顺着平滑的皮肤往上摸索。碰到乳晕时,他终于停下,用手心的薄茧缓慢地在乳珠上打圈。似有若无的触感快被司寂逼疯,他痉挛起来,臀肉连带着下腹一通乱颤。 盯着他失神的脸,左言射了出来。 第79章 等司寂从高潮中回复过来,左言已经移到驾驶座,穿好了裤子。 他斜叼着一根烟,嘴角微微含笑,动作从容不迫。从侧面看去有孩子样的痞气。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个嫖客。”司寂说。 “噢。”左言瞥他一眼,从屁股下面的大衣口袋里翻着什么。司寂想,如果他敢拿钱包,自己一定蹦起来给他一拳。 第35节 而左言却只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两张,侧身抱住司寂一条腿,为他擦拭起来。冰凉的触感让司寂一个激灵,想要蜷回腿,但在体力上他和左言没法比。先将臀缝和小腹上的精液擦掉,左言低头,在他大腿内侧亲了亲,又继续揩拭肛口周围的体液。 司寂羞耻极了。他拉扯住毛衣下摆拼命往下扯,想要遮住软下来的阴茎和睾丸,却被左言扣住了手:“别动,现在没水给你洗。” “我操,你随身带包婴儿湿巾?” 左言摇头:“是下午出去玩的时候左叶给我的。本来是给小泽擦手用的,结果却被他司伯伯拿来擦屁股了。” 一副好像暴殄天物的语气。 司寂想拿脚趾头戳他,但奈何攻击距离不够。左言吃吃笑着,捏着他柔软的臀肉:“好了,再晾晾就能穿裤子了。” “喂,别说得好像我刚刚尿裤子了一样。” 左言回身将车打火,顺带打开暖风:“但流的水不比尿裤子少。” …… 没力气跟他打嘴仗,司寂顶着小毯子玩起手机来。正好沈洛深发来微信,问他们俩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看时间,才八点多。手抖,司寂直接语音回过去:“这么早就宵夜,你急着回宾馆办事?” “滚。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像事后?” ……连听觉都如狗般灵敏。 “呵呵。” “来真的啊?听声音像是在车上?” “……” “啧啧,老左果然是室外搞人。” “再滚远点儿,给爷好好打字。” 两人扯了一会儿,回过神时左言已经开始帮他套内裤。司寂猛地坐起来,抢过来自己穿,脸上本来已经褪下的热度又顶了上来,半天说不出话。 这样的左言让他毫无抵抗的余地。 第二天启程回秋城。四个人开三辆车,司寂和沈洛深聊了一路。沈洛深的心情似乎没先前那样郁结,只是字里行间仍旧丝毫不提秦总。快到秋城时,喉咙说干了,他拿过沈洛深的手机翻看里头景区的照片。可只安静了一会儿,沈洛深就冷不丁发话了:“宝贝儿,你和左言好上了?” 司寂无语地盯着他:“什么叫好上了?” “就是他表白没,邀请你同居了没。” “没啊,哪这么快,”司寂说,“我觉得这个节奏挺好的。”说着他不禁想笑。开始想象左言表白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可同时也清醒地明白,左言那句“再等等”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他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准备好。 沈洛深嗤笑一声,破天荒没说什么难听的。只讲第二天要陪个客户,让司寂帮他去挡酒。到秋城时,左言给司寂挂了个电话,说空山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开车走了。正好司妈妈做好大餐等他回家,司寂让沈洛深顺路送他去小区,也拎着叶县土特产吭哧着上了楼。司妈妈特别会察言观色,不断旁敲侧击问他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司寂没办法,干脆拿出支付宝给她看余额,说是最近接了好多单子,她口中的黑心老板给发了好多提成,终于成功止住了她的追问。 然后抱着公考书瘫在沙发上回味了一晚上车震和腿交。 第二天下班,沈洛深如约带他去了饭店。客户姓刘,三十来岁,平头,还挺帅,据说是做电脑耗材的。沈洛深看样子和他很熟,两人聊了半天也没谈到生意,竟然开始划拳。沈洛深点子背,老是输,司寂不得不帮他一杯又一杯地代酒。将近大半瓶红酒下肚,司寂自认快不行了,开始给沈洛深使眼色。可客户并不尽兴,说要约他们打牌。残疾人沈洛深不知哪儿来的劲头,拉着司寂和客户打了辆车,去一家俱乐部开了个单间,又喊了好几个人过来撑场子。司寂牌技不好,输了几把被沈洛深撵走,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耳边不断响起打火机的点烟声和笑骂声。 很热闹,沈洛深也玩得开心。他不想扫兴。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突然静了下来。司寂迷糊着睁眼,除了满屋的烟酒味儿,竟然空无一人。起身摸手机,没找到,这才想起来喝酒的时候沈洛深就说自己手机没电,把他的借走了。这时洗手间门突然被拉开,刘老板走出来,说,你醒了? “你好。沈洛深呢?”司寂拍着脸站直,往门口走。 “等等,”刘老板叫住他,拨出去一个电话,“让沈总跟你说。” 司寂疑惑地接过来,那头果然是沈洛深的声音:“宝贝儿,我们又转场来英爵唱歌了,你也来呗。” “别了吧,我好困,喝酒喝多了。” “你不来我就又要被灌酒,你忍心?再说你手机还在我这里。” 听他声音明显有些高了。医生嘱咐恢复期戒烟戒酒,这孙子一样都没做到。 “操,我来接你。” “让刘总和你一起,刚刚我们一车坐不下。” 强打着精神,司寂不得不和刘老板一起打车离开。英爵在另一个城区,挺远,路上,司寂一边忍着吐一边把沈洛深骂了一遍又一遍。到地点的时候,他有点晕,刘老板下车,从另一侧开门,把他搀了下来。 这时身后响起一声急刹。那车冲得太猛,差一点就要顶到出租车的屁股。司寂瞬间就给吓清醒了,回头一看,一个人影从那辆车上跳下,疾步走过来,狠狠给了刘老板一拳。 然后他被紧紧抱住。 烟草味里夹杂着熟悉的香水味。 是左言。 他贴着司寂的耳朵,声音在颤。 他说:“对不起,当了你的小尾巴。” —— 毫米蛋重出江湖! 第80章 几乎没见过左言失态。他从来都克制、隐忍,绝大多数时候都收放自如。 太奇怪了。 司寂心慌,想要推开他,嘴里不断重复问着“你怎么了”。 可左言箍得太紧。他十指从两边掐住司寂的腰,低头咬上他的脖子:“你喝多了?” 司寂忍着疼痛安抚他,心中泛起一股奇异的柔软:“嗯,有点晕。” 左言深吸口气,说,你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吗? 他声音发闷,明显蕴着怒气。 司寂小心从他嘴中撕扯出脖子上的皮肤,保持着被拥住的姿势回头。“英爵会所”,金黄色闪亮恶俗的大招牌,一看就是暴发户有钱人最喜欢的类型。 没什么问题啊。 脚边,被一拳砸到车门上的刘老板正扯着气付账;闻言他挤挤眼,说小朋友,你再往左边看。 司寂目光向边上偏了偏。是家酒店。 好像有点懂了。 刘老板单手插兜,背对着他们挥挥手,往会所走,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司寂靠在左言肩上,说哦,原来你以为我要和刘总开房。 左言应该也喝了酒,只是外头风大,闻得不太真切。他狠狠咬住司寂的嘴唇,酒香随着口水一齐往口腔里涌。司寂边亲边笑,含糊着说喂,现在外面好多人。 他俩个子都高,杵在左言一直不怎么喜欢开的那辆黑色福特野马边上应该特别惹眼。而左言不管,手变本加厉地伸进他外套下摆,揉他的屁股:“明明知道是沈洛深骗我,我还是没忍住。” “没忍住什么,飙车啊?” “怕你真的被骗去开房,给人下了药也不知道。” “我没那么蠢吧?” 左言松开他,拉住他衣服上的帽子替他罩上,隔绝周围好奇的目光;尔后同他额头抵着额头:“蠢不蠢另说,但屁股太翘,长得也太招人。” “突然感觉自己从臭石头变成了金蛋蛋。” 司寂笑得停不下来,放任醉意在身体里流淌。突然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能看见左言这样,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反手抱住左言,偎在他卡其色大衣的衣领上,心想他说不说,什么时候说,的确都不怎么重要。从相识到现在,这个人一直在一层一层剥开自己,直到露出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 柔软脆弱的流氓左言搂着他,直接往宾馆去了。司寂藏在帽檐里,说去开房吗?不是说醉了的男人都硬不起来吗? 醉了也能干死你。说完这句,进到旋转门,直到进了房间,左言都没说话。带上门,他把司寂扔到床上,直接开始脱裤子。 司寂看着他赤裸的双腿乍舌:“果然硬得好快。” 黑色内裤里,阴茎几乎要把布料顶穿。司寂看得骨头发软,嘴里却还在犯贱:“不会没插进来就射了吧?” “试试。” 左言微微一笑,一只膝盖压在床上,很快扒掉了司寂的裤子。司寂眨眨眼,突然说慢点,然后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管润滑剂。“新买的,本来准备放你车里的……” 话音未落,左言就压在他身上,又一次抱住了他。 好像条大狗。司寂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同他对视。而左言只温柔看着他,说,你今晚一直在笑。 第81章 (补完) 扯扯脸皮,司寂眼睛弯得更厉害:“因为我喝醉了,控制不住……” 真好,左言说。尔后直起身,脱掉衣服,露出壮实的上半身。 “好什么?”司寂痴痴看着他的胸肌,从褐色的乳头一直视奸到人鱼线最深处。 可惜再往下,就被内裤挡住了。 他伸手去扯内裤边缘,鼓囊囊的阴茎和睾丸从侧边弹出来,马眼已经盛不下龟头上晶莹的黏液。 左言往后撤了撤,腹肌的线条随着呼吸有韵律地颤动。他替司寂脱下毛衣,俯身啃咬他的锁骨。司寂双腿挂在他腰上,扶着他的脸,喘着:“喂,回答我的问题呀。” 拆开润滑剂,左言挤出一大团抹在他肛口,手指在肉缝边缘缓慢地揉搓。司寂浑身颤抖着呻吟起来,浪得很。 “……原来你跟我在一起,也能开心。” 好半天,左言才给出答案。手指强硬地挤入肉穴,在湿软的肠壁里开拓。 他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怯懦和卑微。司寂鼻子发酸,使劲抱住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紧绷的背脊:“我、我会一直都这么开心,真的……” “是吗?”左言顿了顿,才重又和他对视,眼里都是温和戏谑的笑,“那你等等别哭。” 还没弄懂他的意思,左言便迅速褪下碍事的内裤,扶住阴茎,顶住了身下滑腻的肛门。龟头破开微张的缝隙,粗鲁地顶了进去。司寂白皙的皮肤迅速染上一片红,过于强烈的快感让他只能张大嘴,无声地喘。太久没被干过,肉穴里又紧又滑,茎身卡在一半,充血的龟头将整个肠壁撑得满满涨涨。 左言双手下沉,将司寂的腿向外掰。肛口的皱褶全被撑开,变成薄薄一层,仿佛再使劲一些就会裂开。感受他的犹豫,司寂蠕动着穴口:“没事,快插进来……你真的不行了?嗯——” 他刚挑衅完,左言便抽出了阴茎。没来及得合上的肛口大张着,露出鲜红的肠肉。空虚像潮水淹没了司寂,他瞪着发红的眼,想骂,下一秒,却又高叫出声。 阴茎再次插入,这次一下顶到了底。左言开始快速地抽插,睾丸打在臀瓣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司寂扭动着屁股,下半身要被体内那条粗热的东西劈成两半。 他几乎喘不上气。仰着头,腰向上顶成一道弧线。没有前戏,粗鲁但不疼痛的性爱让他瞬间就被操硬了。左言额上也渗出了汗“我还行吗?嗯?” 第36节 肛口很快被操得通红,左言揉捏着司寂的睾丸,手指缠住边上的毛发,有意无意地扯弄:“以后多长点心,沈洛深的话不能全信。” 司寂快被气笑了,断断续续地反驳:“你、嗯——慢点,你不也信了?” “那不一样。”左言稍稍放缓速度,“知道吗,我一路上就想着,被我抓到,一定干哭你。” 第82章 距离上次听到左言这样说话,已经隔了一整个夏天。 肛口剧烈地收缩,司寂差点又要秒射。 还好忍住了。 他深吸口气,努力忽略肠道被研磨的快感:“原来、原来你又想强奸我……” 左言笑了,说干你哪里需要用强的。他低沉的嗓音又染上快意和情欲,司寂神思恍惚,脑中忽然飘出那一天夜晚的江水,和那一整片暗沉微亮的星。 呻吟着,他闭上眼,再次被酥麻感淹没。从趾尖到头皮上每一个毛孔。 左言从下方勾住他的膝盖,强横地往自己胯下拉扯。大腿内侧滑腻的皮肤和他的腰线紧紧相贴,他的手指在司寂的鼠蹊部来回抠挖,手臂的肌肉硬得像石头。 司寂的腿像是要从身体上撕裂,他不得不弓起腰,可腿根的肌肉还是绷得像张纸。不是第一次感受左言在性爱上的霸道,可从没像这次这样强烈。阴茎洞穿到肠道最深处,每次插入都让他浑身发颤。他张着嘴,喉中发出沉重的喘息,勾着手想要抓住左言的手臂;可太远了。左言俯身把脸递给他,任他攀住自己的脖子,哑着嗓子笑:“别夹那么紧,知道你骚。” 指甲陷在左言后颈的皮肉中,被坚硬的头发包裹。就连这触感都让他痒。用发麻的手指扯住手下一团头发,他说:“你、你不就喜欢我骚吗……” 左言偏头,吮吸他手腕上凸起的动脉,手开始不轻不重地按压。睾丸在他指腹间摩擦,阴茎涨得发疼,但更大的快感仍旧来自屁眼深处。司寂不停地抽气,臀肉被操得不停晃动,被情欲磨得殷红。“你的身体真的漂亮,尤其是屁股,”左言几乎像台永动机,胯部的节奏丝毫不乱,看着被操得红肿发亮的穴口,他继续向前顶“我听说,前两天有人要帮你相亲?” 口水顺着嘴角向下淌,从下巴一直流到了颈窝。司寂头皮发炸,心里骂了句我干死你姓沈的,可嘴里仍旧只发出浪叫:“没……嗯……太粗了,好胀……” “说谎。以后要乖。”左言说。他终于松开司寂的腿,抱住他虚软的腰,毫不费劲地将他翻过身去。阴茎在体内旋转,前列腺被不断摩擦,司寂呜咽着蜷起膝盖,跪趴在床上。“屁股再翘点,腰下去。”调整着姿势,左言终于将阴茎抽出,摸出大衣里的烟,点燃。 “别拿出去,操我……” 扭着屁股,挺翘的臀尖在空气里晃动。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淌,司寂却还是哽咽,还是想要。左言嗯了一声,很快,一个柔软的物体便贴上了他的皮肤。 惊喘一声,他想回头,却被带着烟味的手指捂住了眼。左言的语气陡然变得柔和,柔和里有些不易觉察的生硬:“慢慢哭,等等再帮你擦。” 屁股上传来湿润的触感,像条小小的毛虫在皮肤上爬。司寂抽泣着,可左言的手掌和眼前的黑暗又让他无比安心。舌尖从臀瓣滑到股缝,越来越向里深入,无法满足的空虚和讶异让司寂完全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第83章 (补完) 左言整个脸都贴在司寂屁股上。 呼吸拂过股间,烫得司寂屁股乱摇。太羞耻,羞耻得像要蒸发。被捂住的鼻翼贪婪地抖动,空气稀薄得完全不够他呼吸。“好红,”左言说,另一只手在臀肉上胡乱地捏。司寂喘不上气,可仍旧把脸往他手上贴,毛孔里的细汗丝丝缕缕,和左言掌心的温热纠缠在一起。舌尖滑过股缝间的皮肉,胡渣扎得司寂刺痛。他呜咽着,呻吟逐渐拉长,消失在空气里。“别紧张,”左言舔弄着他肛口的毛发,直到口水和淫水混杂在一起。“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个,屁股别乱动。” 司寂将屁股翘得更高,浑圆的臀几乎包裹住左言大半张脸。左言发出一声低笑,似乎也有些难言的赧意。舌尖顶出一团唾液涂在肉缝边缘,轻轻舔弄几下,便开始吮吸,牙齿蹭过肉褶,发出啧啧的声响。快感从肉穴深处直直刺到心脏,司寂喉中涌出小时后伤心到极处才会发出的哭声。左言停下,有些好笑地用拇指擦拭他的眼角,尔后又张开了嘴。刚刚肛口被操得太开,到现在还未闭合,他将肉穴和边上的软肉一同含进嘴里,舌尖顶入肉缝,慢慢往里钻。肠壁里很紧,有腥味,但并不难闻。尽量深入地在肛门内绞弄,他松开手下的臀肉,摸上了司寂的阴茎。 司寂已经触电般开始痉挛,脑子里又炸出一阵阵白光。在左言的指尖碰到他龟头的瞬间,他就射了。 肉穴急剧地收缩,很快便把舌头挤了出来。左言意犹未尽地扫过臀瓣,亲了几下,就势躺在了司寂身侧。 司寂还闭着眼,喘出的气都能听出嘶哑。睫毛上的泪珠随着身体的抖动不停向下坠,无辜得很。左言用鼻尖蹭过他眼睑,在他耳边问:“还哭?” 全身透着粉红色,脸也红扑扑的,司寂好半天才张口:“我愿意,就要哭。”说着,眼眶里又涌出一包包泪,狼狈又可爱。左言没忍住,笑了,说我比你惨,舌头都麻了。他舔舔司寂的脸:“你看,都尝不出咸味了。” “……你他妈有多远,滚多远。”司寂这才想起自己还翘着屁股,艰难地往床上一歪,“别亲我……” “挺好吃的,真的。”左言含住他嘴唇,毫不费劲地顶开牙齿,缠住了他的舌头。司寂呜呜地推拒,但更像欲拒还迎。亲了一会儿,左言往他胸口靠了靠,说,对了,我还没射。 语气淡定得像在饭桌上加个菜。 抱起司寂的右腿,他从下往上插入肛门,打桩一般抽插起来。司寂抱住他的背,被顶得说不出一句话。左言把他紧紧拥在怀里,任他在肩膀上乱咬。粗大的阴茎不断干到最深处,司寂腿根发麻,亢奋到极点。不知过了几分钟,体内的龟头终于抽搐着,射了出来。 肠壁里滚热而充实。司寂下意识地夹紧屁眼,直到左言射出全部精液。身上全是汗和黏水,鬼使神差地,他小声说,老左,今天我不要住这里。 然后屏息等着左言的回答。 而左言摸着他汗透的头发,说嗯,我带你回家。 第84章 左言的家离这边不远。直到被背起来,司寂才发觉,自己大概潜意识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地方。 不是说有多迫切想要去住,而是想给它增添一点人气。一个人住并没有什么问题,很多人都喜欢安静和独立。可左言不一样。一想到他拿着烟,独自从厨房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转到卧室,无声地吃饭、洗漱、睡觉,即使是挂着笑的,也让司寂受不了。 就好像一棵看起来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平静的绝望中慢慢腐烂。 脸皮因为哭得太多有点绷。鼻子堵着,只能用嘴呼吸。他除了外套,外头还披了左言的大衣。左言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还把袖子挽得老高。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完全醉了的司寂在他耳边痴痴地笑,大口呼气:“你好,左司机。” 汽车,自行车,身体,各种交通工具都让他司寂爬过玩过。 左言侧过脸,双手使劲把他往上提了提:“……别这么着急就冠夫姓。” 转了几个弯才明白他的梗,司寂笑得直打嗝:“那就司言!这个更好听!” “别说话了,喝风。”左言用鬓角蹭着他帽檐下半干的卷毛,说得严肃。而司寂压根不买他的帐。他用脚踢左言大腿,说老左你流汗了,是不是肾虚了?见左言不理他,又用手戳他的胸,说你今天成功强奸了我,有没有什么干后感?嗯? 他嗓子哑,声音也小,在闭塞的巷子里萦绕几圈,就消失在爬满青苔的墙壁那头。左言只是笑,并不搭理他。觉得没趣,司寂便垂头盯着地上的石板路,一块一块地数。他想起夏天时好像哪天也走过这条小巷,那时墙缝里还有亮蓝色的勿忘我和一两枝清秀的葱兰。而现在十一月的夜风已经很冷,他缩在左言背上,心想哪怕脚下是皴裂的冰面或有烈焰正在燃烧,他也会觉得无比安心。 哼哼几声,他再次箍紧手臂间的脖颈,双脚随着左言步伐的节奏在他大腿上不停地敲。他想把这种安全感回馈给左言,毫无保留。让他永远有勇气等待下一秒下一天的到来。 洗澡时司寂快睡着了。左言把他泡在浴缸里,自己在边上冲淋浴。司寂被热气熏得上头,连视奸的力气都没了。先洗好的左言蹲在浴缸边,手摸索到他屁股中间,撑开肛口,将里头的精液向外引。司寂舒服到闭着眼笑,脚顶着浴缸把头往左言那边挪。左言用手垫住他的后脑勺,顺势替他按摩着耳后根。被抱到床上后,左言大概也筋疲力竭,拉过被子裹住司寂,自己也钻了进去。司寂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头,想要打量卧室,但屋子里一片黑暗。左言摁住他头顶,说别看了,先睡。 左言的床好大好软好舒服。比酒店强了一万倍。两人都裸着,司寂侧身,一条腿缠上他的腰;两人的阴茎碰到一起,柔软的触碰,没有任何情欲。左言掰掰他大腿,说拿下去,这么睡一夜你不累?司寂摇头,又蹭上去和他脸贴脸,低声说:“乖,我抱着你。知道你怕黑。” 静默中,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司寂听着左言的心跳,等他笑。过了十几秒,左言搂过他的腰,手掌紧贴住皮肤:“好像是有点。” 这次轮到司寂想乐。可左言又继续开口了。他说还记得我那次发烧,叫你别来吗? 司寂说当然记得。噢,那次你开灯睡的……胆小鬼。 “有时候晚上睡觉,我会突然惊醒。”左言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什么东西突然不知不觉从生活里消失了,但不愿意面对。好像有东西慢慢从身体里抽离,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司寂拍拍他的背:“嗯,说不清。” 人到底从各自的生活里失去了什么,真的说不清。 “我在白天从来不会想起他。很长时间都不会。”司寂知道,他说的是父亲,“可那天偏偏梦到了。一开始,我觉得,可能是他在提醒我,不要忘了他。当周围一切都消失,我想睁开眼,但不行。” “魇住了吧。” “嗯。但是,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左言笑笑,把头埋到他颈窝,“我想,我都说了让你别来,你怎么可能来呢。” 然而他终于还是摆脱梦魇,从床上起来,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奔到了门口。那时司寂正和沈洛深通话,听到他要走,左言开了门。 “哈哈,然后我就像超人一样出现在你面前,对不对?”司寂眼眶又湿了,眼泪刺得眼皮生疼,“怎么样,我帅吗?” 难怪左言那天会如实说出他的梦。那大概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帅。”左言把被子掖紧,“叶县那次也是。” 司寂边哭边笑。 “你总能在我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被我找到。”往后挪挪,他亲亲司寂的额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宁和塞得密不透风“睡吧,做个好梦。” 一夜睡得安稳。司寂醒来时左言已经不在了,失望一瞬,他就闻到门外飘来的面条香。顿时精神过来,四处看看衣服不在,就还是找了前一天左言的大衣披上,想要往外冲。反正空调开着,不冷。刚光着脚跳下床,他突然想到这可是左言的卧室。 看完再出去也不迟。 装修和客厅一样是简约风,冷色调。除了床和落地窗,屋子里最显眼的还有一张单人沙发和旁边一张木制小桌。沙发背对着窗,小桌上放着台灯、红酒和几本书。除了这些,书边上还有一个相框。 在床这边看不太清,司寂踩着木地板绕过去。不经过同意不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所以他干脆蹲在了小桌前。照片是合照,左边是高中时又嫩又帅的左言;而右边那个男孩比左言还要高一点,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大笑着,两个酒窝深陷在脸颊里。 心中一动,司寂瞬间就猜出他是谁。 接80,对话如下: ——司寂睡醒,发现自己躺在睡了二十多年的小床上:“操,老左你记着!” ——(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 ——如果老左真把被操得直不起腰的小司机送回老司那里,会被断屌的。 ——反正老司干不过老左。不过他不敢打……老左打老司,画面好美哈哈哈哈——老司是文人,不动手,最多左言走一趟教务处。 ——“小左,来办公室我们谈谈心。” 第85章 左言进来的时候司寂正坐在地上,捧脸看着照片发呆。 从身后托起他,放到沙发上,左言说,别光屁股坐地上,太凉。 司寂眨着肿眼皮,用两根食指戳戳自己的脸:“有酒窝真的挺好看,像秦总,就有小梨涡。” 左言握住他的手,低头看着那个样子笨拙的相框:“我前两天回来,收拾东西时才把它翻出来,有年头了。好像是我十七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他一定很喜欢你。”司寂拉过他的手放在胸口,顺便用光溜溜的脚丫戳他的腿。还想问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纠结。 即使是有感情,也已经成为过去。左言似乎从不曾撒谎骗他,在最急于摆脱他的时候也没有过。 “除了这个,我还翻出一些我妈妈的遗物。”左言用下巴点点桌上的书。司寂这才发现那些书也已经发黄了。“可以看吗?”他问。在左言颔首之后小心捧起一本:“《一九八四》……我看过,还看了两遍,被司卫国逼的。” “‘老大哥在看着你’,”随口念了一句,左言拿过一床薄被盖到司寂身上,“大衣脱给我吧,不能穿了。” “为什么?”司寂迟疑着褪下衣服递给他。左言接过来,指着衣襟下摆上一个小洞,“昨天为了追你,烟掉衣服上了。” 司寂大声笑起来,认真盯着他的脸,想看他脸红没;而左言淡定地走到衣柜边,翻出一套衣服裤子,又回到他身边,替他穿上,最后架小朋友一样把他抱到地上,温声说:“好了,该吃早饭了。”想了想,又回头亲亲他的脸:“还有,没酒窝也好看。” 秋城人的早点很丰富。油炸的水煮的,年纪大些的还喜欢小火锅配白酒。左言煮的面条很清淡,鸡蛋配平菇做汤,加上刚买的手擀面,司寂整整吃了两碗。 如果左言吃的不是外带的香辣牛肉面就更好了。 “怎么会想到收拾东西,”司寂美滋滋地拉着身上宽大的线衫,“你家虽然乱,但挺干净。” “把汤喝完,暖暖身。”左言笑了,而后环视了周围一圈,“那些东西我好多年没动过,最近觉得有必要清理一下。” 直觉和自己有关,而司寂并不想说破。大口灌完面汤,额上微微冒汗。从椅子上爬下去,他说衣服呢,我俩昨天的,我帮你洗。 第37节 左言指着墙上快指向十一点的挂钟:“指望你,都该臭完了。” 司寂老脸一红,随即望向阳台,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内裤在飘。左言拿着手机看了几秒,问,你最近手头的工作忙吗? “还好吧,”司寂想了想,“大单子基本只要小改,小单子赶一赶,几天能弄完。”至于修改不修改,多数甲方比他忙得多,反馈周期也长。 “行,下周你请两天假,跟我去趟外地,好吗?” 怎么可能不好。 下午两点,司寂去到工作室,抓住了办公室里正在玩游戏的沈洛深。见他冲进来,沈洛深第一反应就是单手抓键盘遮住脸,虽然语气还是很拽:“来了?我的大招怎么样?” “怕个屁,我没想揍你啊。”司寂呵呵,“你他妈把手机还给我,赶紧的。” 从抽屉里拿出来,沈洛深抛给他:“给你把电充满了……这淡定得不像你啊?” “我爽了,心情好,懒得跟你费劲。”司寂突然乐了,“我说,你的演员跟老左的演员真不是一个级别的,上次那个……徐悯言,亲了老左,被我摸了,最后还顺走几百块钱。你那个刘总不仅喝高了被揍了,还掏了个打的费。” “徐悯言那个老骚货,”沈洛深问清楚来龙去脉后骂了一句,“但凡事不可以看表面,我打包票他回去肯定被扆宣干到生活不能自理。” “你也认识啊?” “怎么不认识。徐悯言在老左接手空山之前是那里卖唱的,红着呢。”沈洛深眯着眼,仿佛在回忆什么,“不过那时候我不怎么去空山,不然也有机会可以干干他。” “别意淫了,”司寂受不了,“那刘总呢,你跟他又有什么肮脏的屁眼交易?” “那是当然,我帮他约了英爵最红的少爷。一般人根本都难见到一面那种。” 他表情太膨胀了,司寂觉得对话简直没法进行下去。揣着手机回到自己的小格子,他开始处理工作。临近年底,单子是不少,左言那边的酒场也开始多了起来。幼儿园还好,跟教育局打交道可以交给人精刘姐;空山这边就复杂得多了。各层关系都要维持,工商局警察局各种局,手笔大的客人,还有暗里的地头蛇。即使老安那边关系够硬,但多数时候还需要左言亲自出马。 下班回家,司寂蹭到厨房里看司妈妈做饭,目不转睛,顺便询问了好几种汤的做法。“排骨莲藕汤,”司妈妈说,“没有哪个秋城人不爱喝这个,一定要文火慢炖,藕也要买那种老的,否则就给煮化了。” “噢。”司寂挠头,在心里一一记下。“我说过让你好好学,在外面可以做给自己吃,现在后悔了吧?”香干肉丝炒好了,司妈妈关火,蹲在地上在橱柜里翻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大砂锅。擦擦汗,她说这个给你,带走,慢慢学。 司寂张大嘴:“啥?” “女人半途学做饭,多半是为了做给老公吃,男人也差不多,为了宠老婆。”鄙视地看着他,司妈妈已经清洗起了落满灰尘的锅,“你呢,有老公了吧?” “老、老公?” “想骗我?头几个月愁眉苦脸,前天一回来就老是傻笑玩手机。看,又在傻笑,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司寂有口难辩,只能对女人的直觉表示叹服。“别站着了,你晚上在家住吗,不住我把你被单抽了洗了。” “不……” “那我先炖点汤,你晚上带走。快出去,你站这里快把我热死了。” 语气里都是欢欣,完全没有一点舍不得的意思。 司寂站在客厅里,还是没反应过来。沙发里看新闻的老司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昨晚上你妈给你打电话,小沈说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她跟我嘀咕了一夜,”细看,老司黑脸上眼圈果然是青的,“……晚上几点走,是上他家?” “嗯,得去,我内裤忘那儿了。” 老司:“……要我把自行车借给你吗?” “……不了,谢谢您,我打的。” 第86章 这几天司寂直接在左言家住下了。本来他没想那么快,只是某天回家时,发现自己的换洗衣物都被妈妈给打了包,还嘱咐他每天下午回家一趟,带点好吃的走。 老司也发挥大厨本领,给他做了好多肉食。他撅着屁股把这些东西往左言冰箱里塞的时候一直在感叹老司夫妇的接受程度;可这也无疑让他感到安心:老司才和左言见过寥寥数面,就给了他最实在的评价。 放以前,方旭睿和谢荣可没有这种待遇。 左言白天去幼儿园,两人的中饭都在外面吃。晚上司寂想要表现一下厨艺,但偶尔会被时间更自由的左言抢先。司寂做饭的手艺很一般,硬要比较,估计和左叶在一个水平线上。但左言显然要好得多。问起来,左言答说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总吃外面的东西会腻,久而久之就会了。甚至包括做家务,虽然不算勤快,也比司寂要有条理得多。 就这么在惭愧和惊喜里痛并快乐着,一周时间飞驰而过。 周一大早上,左言在市区给车加满油,带着司寂上了路。走之前,他和司寂各拿了一件棉衣,之后从阳台储物柜里翻出一个吉他盒放到车上,还带上了那张老照片。司寂这几天也好奇到底要去哪儿,但一直忍住没问,直到看见左言准备的这些东西,才陡然开了窍。 据说,在回到秋城之前,他和母亲一直生活在北方。 车果然一路向北。 十多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名为高城的小城。这里和秋城截然不同,没有细腻古朴的风光,没有无垠奔腾的长江。黄河从这里穿过,以重工业为主,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灰黄色的空气里。 天已快黑了,车上,左言嘱咐他穿好棉袄,自己却还是套着大衣下了车。司寂好奇地打量着街景:粗犷的建筑,凌乱的车流,小贩们用听不懂的语言叫卖;因为刚下过雪,清洁工仍兢兢业业推着装满积雪的绿皮垃圾车来回奔忙。 抓住他的手,左言呼出一口白雾:“冷吗?” 是有些冷,但司寂还是摇头:“还行……先去宾馆,然后再吃饭?” 左言说好,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把车停好,两人重新回到街上,司寂看中路边的鸡柳,那个车上贴着傻笑的王宝宝;他走过去,用普通话说要一大份。脸上有树皮般深刻皱纹的小贩应该是听懂了,打开油锅,将裹着细面的鸡柳扔下了锅。 浓重的油烟味让司寂多了一点踏实感,似乎左言也是。他将司寂拉到上风口,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凝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这边比秋城至少低十度,有些怕冷的行人已经裹上羽绒服,看了一会儿,左言把下巴搁在司寂肩头,说:“我妈当时很慌。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随便买了一张车票,然后转了好几趟汽车,就到了这里。” 头几天还好。但逐渐的,让人窒息的陌生感笼罩了他。他知道妈妈比他更无助。他可以发脾气,靠睡眠来麻痹自己;她却连表现出一点彷徨都是罪。“这里的人口音很重,我一开始听不懂,听懂了也学不会。我跟她说,我们再换个地方吧,我讨厌这里。” 然而母亲已经丧失了再奔徙一次的勇气。她在一家私立幼儿园里当老师,每天哄一群孩子吃饭入睡;很快她找了一所普通高中让左言寄读,左言不情不愿去上课的第一天,她头一次露出笑脸,仿佛已经成功让自己相信日子会从此好起来。 小贩说了一句什么。左言掏出钱包付钱,将渗油的纸袋递到司寂手中。司寂说你吃吗?不等左言回答就戳了一根蘸满番茄酱的塞到他嘴里。左言嚼着嚼着笑起来,说第一次回秋城,我去原来住的小区那边走,看见路边一家卖牛肉煎饼的。 “嗯,咱家的牛肉饼特别好吃。” “他一直在那边摆摊,算下来也十多年了,我小时候经常去吃。我走过去,跟他说,要两个。”左言又拉住司寂的手,踏着脚底污水结成的薄冰往前走,“可我一开口,竟然是普通话。” “他很热情,问我是不是外地来玩的。我在脑子里转了好久,但最后还是继续用普通话和他聊起来。 “他给我介绍秋城的景点,说的地方有些我知道,有些是我第一次听说。” 直到左言离开,他也没认出当年那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变了太多,还是他根本对我没印象。可明明在小时候,他总是和我还有我妈打招呼。” 左言顿住,偏头看司寂,眼里蕴满回不去的记忆 “我在街上边走边吃。吃着吃着就哭了。我妈死后,那还是我第一次哭。” 司寂眨眨眼,才不管周围的人,狠狠抱住了他。 (补完) 草草吃完,回宾馆的路上司寂一直牵着左言的袖子,欲言又止。语言很苍白,只有最笨的人才会用东拼西凑的话语去安慰一个人。 而司寂觉得自己连最笨的人都不如。 放以前,他或许可以撒娇卖蠢。可了解得越多,越觉得那些事情用这种方式化解显得太轻佻;可他又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他从小到大,唯一办不到的事就是掩饰情绪。 站在房间门口,左言瞟了一眼他的手:“司寂。” “……啊?” “松开吧,我要拿房卡。”他抬起小臂晃了晃,“等进了屋,再给你拉个够。” 司寂的脸腾地就烧起来,他越来越受不了左言这样和他说话。他知道保留这份温柔有多难。屋子里空调很暖,两人一齐脱掉衣服去浴室冲澡。淋浴间不算宽敞,两人紧贴在一起,皮肤压着皮肤。左言比他高,比他壮,可一想到这样一个男人曾独自哭泣,心中就陡然升出一股柔情。愣愣看着左言,他说:“不然我帮你洗澡吧?” 说完他就捂住脸。简直太蠢了。 左言大笑起来,拿起花洒放水。当热气挤满狭小的空间时,他揉着司寂的卷毛,说不用了,我比较熟能生巧。热水淋在头发上,司寂下意识低头,左言拿过洗发水,挤了一些在掌心搓开,开始替他洗头。其实他的动作很有些笨拙,好多泡泡都跑到眼睛里。但司寂什么意见都没有。洗到一半,他抬头,努力睁眼看左言的脸,喃喃说:“老左,你真好。” “洗澡水好喝吗?”左言摁下他的脑袋,“有什么要表扬我的等洗完再说,要着凉了。” 穿好衣服,左言下了趟楼,上来时手里拿了个崭新的电吹风。司寂正裹着被窝趴在床上看书,听到耳边传来的噪音一时没回过神。“别动,就这样,我给你弄干。”左言抓着他的头发说。司寂嗯了一声,乖乖趴好,但书上的字却也一个都读不进去了。 折腾完已经不早,司寂裸着下床,看了下门锁好没,又蹦回来,扑到左言身上,使劲嗅着他胸口的香。左言好像摸头发上了瘾,手掌仍旧在他卷毛里来回穿梭。“能别像摸狗头一样摸我的脑袋吗?”司寂吐槽,但还是赖着一动不动。“狗头有什么不好,”左言低声笑着,“你的毛还没大黑的滑呢。” 司寂钻到被窝里想咬他的嘴,然而很快被嵌住了下巴。“小狗牙露出来了,”左言顺势吻了上来,司寂一个字都没骂出来,就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拇指摩挲着他白净的脸,左言说:“你刚才是不是一直想安慰我?” 司寂忙不迭点头。 亲亲他雾蒙蒙的眼,左言从装电吹风的袋子里掏出一管润滑剂,在司寂讶异又愤怒的眼光里拆开,说:“要安慰我,用身体呀。” —— 不不不,我们不开车。下章就一点肉渣渣! 第87章 润滑完毕,左言就着司寂趴在他身上的姿势插了进去。 关于这点司寂一直觉得很神奇。好像不论什么体位,左言都能做到轻松自如。肠道被撑到最开,他努力放松,但从背脊到脸皮还是一阵阵发麻。 这是快感最直接的表现方式。 “我还想看会书呢……”司寂哼哼着抗议。还是左言妈妈的遗物,没有老司的催促,他自发地看起了第三遍。左言干得很慢。一手揉着司寂的屁股,他一手拿起被珍而重之放在床头的那本书,摆到司寂脑袋下面:“没事,我干我的,你看你的。” 司寂想要呵呵,嘴里却只能吐出腻人的喘。肠壁被烫人的阴茎研磨,他不知不觉也硬了起来。勉强抬头看左言,对方眼皮低垂,望着他,漆黑的眼里都是笑意。“你再这样……我真跟你绝交一天……”自暴自弃地撅起屁股,让左言干得更深,司寂没什么说服力地威胁着。而左言则停下了抽动“绝交是什么体位,你教教我?” 司寂边呻吟边憋笑,脸上的肌肉都要抽筋了。干了他十多分钟,左言把他抱起来,互相手淫射了出来。很随和的一场性爱,没有驯服与被驯服,更像左言面对他不知如何出口的安慰的安慰。 第二天睡到中午,左言打理好司寂和自己,便说要带他看看高城。司寂精神抖擞,临出门时跳了跳,意识到左言带他来这里,一定有什么更重要的意义。两人没有开车,先打的去到一个并没有什么特色的居民区。这片的楼都很老旧,但不像南方的楼面会因为渗水而长满青苔;上面只有剥落的墙皮,干裂的缝隙因为灰尘的侵袭而变得黢黑,像是暮年老人的面皮。左言说,他和妈妈以前就在这里住了三年。 高中毕业,左言考上了一所更北方的大学。他偶尔会回来看看,只不过那间二居室早就换了好几任租户。“其实看了也没什么意思,”站在楼下,左言抬头盯着某扇窗,“但我还是想带你过来转一圈,无聊吗?” 司寂顺着他的目光往上,仍旧不能判断是哪一间。当然不无聊,他很想知道少年时期的左言倚在窗边吸烟时看见的是什么,想的又是什么。那种被时间阻隔的无力感其实一直埋在他心里,从未消失。 “三楼,第二间。”左言看着他专注的表情,瞬间猜中他的心思,“这里临街,每天都很吵。路过的人很多,但我一个都不认识。” 拉着他往前走,左言一路和他说着多年前的往事。有些他自己也记不清,需要很长的停顿才能回忆得起。司寂听着,这些平和的话语仿佛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他在冰雪的包围里感觉到一阵阵热意。 这是独一无二,左言为他付出的努力。 吃晚饭时,在桌上左言就接到好几个电话。司寂大口嚼着羊肉,很新奇地听着丛听筒里传出来的高城方言。两人回宾馆取车后,径直来到一家名叫的酒吧。 酒吧门紧闭,但里头的嘈杂仍清晰可闻。进门后,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很快迎了上来。她穿了件黑色宽松毛衣和小皮裙,五官立体,笑容艳丽又大气。左言上前几步同她拥抱,然后退到了司寂身边。他介绍说姑娘名叫余悦,是酒吧的老板娘。尔后又牵过司寂的手,说,这是我朋友,司寂,司空见惯的司,万籁俱寂的寂。 “还跟我整两个成语,咋不上天呢。”余悦撇嘴,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包女士烟,想想不对,又换成大中华,扔给两人一人一根,“朋友?不是男朋友?” “……对啊,怎么不是男朋友?”司寂撞撞左言的腰,冲他挤眼。左言笑笑,安抚地摩挲他的掌心。看见两人的互动,余悦下巴微昂,目光闪动。良久她轻舒口气,说跟我来吧,还是给你留了座。 酒吧不大,分两层,咖啡色调,墙上挂着很多抽象画;一楼靠墙的小舞台上散落放着话筒、音响,电线缠了一地。左言把吉他放到桌上,将照片摆在一边。司寂安静地靠着他,左言和几个人打完招呼,便在他耳边说:“刚刚那几个都是我高中同学,余悦也是。” 司寂能感受到“同学”们递过来的眼神。大概是年纪到了,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多放肆,更多是审慎,还有一种司寂弄不懂的遗憾甚至是欣慰。余悦老远冲他们笑笑,爬上舞台调试话筒,喂了几声。酒吧里很快安静下来,客套几句,余悦说,老客人应该都知道,每年的今天,我们都要给一个同学过生日,虽然那狗日的从来不到场。 方才还表情严肃的同学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白领的短发姑娘笑声最大。 “废话不多说,大家愿意的上来唱个歌哼段戏,不愿意的巴掌拍响点,就这样。” 说完余悦便从侧边下来,绕过左言,坐在了司寂身边。她使唤服务员拿来一打啤酒,塞一瓶到司寂手里,自己先干了半瓶,又催促司寂:“喝啊!” 第38节 司寂看看左言,左言说喝吧,她两瓶必醉。余悦伸手想扇他巴掌,司寂侧过身拦住,讪笑着跟她碰了碰酒瓶:“余姐,喝酒!” 舞台上乐队已准备就绪。主唱是个只穿着t恤的小伙子,他站在键盘边,自弹自唱了一首《祝我生日快乐》。司寂一早察觉氛围不对,这首歌太伤感;可是直到间奏时,身边穿来抽泣声,他才发现,余悦哭了。 余悦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甜甜的香味笼罩住司寂的眼。她无声地落泪,哭了又笑,指着面前那张合照,她说知道吗,这张照片还是我帮左言和陶易安拍的呢。 司寂终于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而余悦果然有了醉意,只愣愣听着歌,脸上的妆全花了。三四个同学陆续上台,有唱歌的,也有单纯说话的。前面笑得最欢的短发姑娘站在话筒前时眼圈也是红的,她说,今天是陶易安三十岁生日,祝他生日快乐。虽然他永远来不了了,但我们一直都在。 心中猛地一沉。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蒂,他这才觉察,左言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另外:谢谢楼上姑娘们回帖,不一一点评了。 《免费的》就是想写出一条相对完整的感情线,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互动和追求。单视角的关系,文里没有一句老左第三人称的心理独白,所以就靠小司机来剥洋葱了。 文结束了,老左这个人物才算塑造完毕。还有十几章啦,我努力快点。 再次感谢! 第88章 把喝了一半的啤酒放到桌上,他抵着左言的侧脸继续听短发姑娘说话。周围的气氛凝滞了几秒,但毕竟事不关己。客人们感叹几句,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话,声音逐渐转为嘈杂。余悦见怪不怪,抹干眼泪,她起身,说走吧,我们上楼,该吃蛋糕了。 左言缓过神,蹭蹭司寂的脸。等余悦走远,他拿起吉他和照片,看着司寂的眼,说:“陶易安,你知道,就是高中时候特别爱找我茬的那个。当然,我也没少揍他。” 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司寂目光闪躲:“……嗯,我能想象。” “每年我都会来跟余悦他们一起替他过生日。他人缘不好不坏,十多年下来,就剩我们几个了。” 拉着司寂的手,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左言说几句,停顿几句,语气中并无太多感慨;大概它们早已被埋葬:“其他人无所谓,但我不能不来……” 面对司寂连疑惑都变犹豫的目光,左言摇头:“等会儿我慢慢跟你说。” 应该是余悦提前打过招呼,二楼除了他们几个同学,没有其他人。几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前,对着一个巨大的慕斯蛋糕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余悦熟练地切好蛋糕,把第一块给了司寂,说:“欢迎新朋友。” 目光再次汇聚在他身上。左言替他接过来,又拿过一把塑料小叉子摆在一边。见他愣着,余悦起哄,说怎么,想让左言喂你?周围响起几声善意的笑,司寂连忙摇头,叉了一块奶油塞到嘴里。 凉丝丝的甜味瞬间化开。 左言握握他桌面上的手,又松开。 静了静,余悦打破沉默,大家陆续聊起来。工作,家人,或者男女朋友。琐碎的,平凡的,但笑声不断。没人再提起陶易安,只在聊天结束时把蛋糕吃得干干净净。散场时左言再次和每个人拥抱,一个高个子壮汉望望站在不远处的司寂,把他拖到一边嘀咕起来。余悦倚在桌边看了一会儿,走到司寂边上:“他很有魅力,对吧。” 司寂嗯了一声,笑起来。他掏出烟,点上,思绪仍不能从方才左言未竟的话语中回转。 “说起来我跟他还是情敌呢。”余悦说,“我喜欢陶易安,陶易安喜欢他。” 司寂讶异地睁大眼。 “我觉得好恶心啊。”余悦表情忿忿地,仿佛还能忆起当时的心情,“我也算个美女了,追我的都排着队打架,怎么就输给个男的了?” 这时其他人已经下楼,左言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匆匆走了过来。 “我可没欺负他。”余悦冲他翻了个白眼。司寂又笑了,他想自己或许看上去有点傻气;他在努力不继续掉进伤感的情绪里。“喂,左言,你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他说?”余悦观察着他的神色,突然道。司寂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 他是难过,但同妒忌无关。 他只觉得自己太残忍。 白天还沉浸在左言向他袒露过去的喜悦里,现在却已经后悔了。一次一次,从父亲母亲再到左叶,他以为已经是全部。 余悦发觉说错话,悄然走开了。左言微微叹息,伸手揉揉司寂的眼皮:“怎么了,没吃饱,饿得要哭?” 他还逗自己。司寂甩掉他的手,想想舍不得,又拉住捂在怀里。左言顺势替他拉上棉袄,握住他的胳膊,快步向楼下走去。 外头风很大,左言护着他上车,往西边开去。十多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处空地上。面前那一整片应当曾经是所学校,锈迹斑斑的铁门大敞着,倾颓的楼体伏在夜色中,像一座座巨大的坟包。 “校址迁到了新城。这里几年前说要改建,政府没钱,烂尾了。” 左言带着司寂往里头走。大片裸露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莹白的残雪在草茎上瑟瑟地颤。“我当时就在这里念书,很烂的学校。但找找关系就能进来,方便。” 慢下脚步,左言的目光定在一个篮球架上。它横倒在地上,将水泥地砸出一个大坑。“陶易安这人傻,没脑子。欺负我的时候也笨,撕课本,学我说普通话,找老师告状,嘲笑我没爸爸。” 他们就在这片操场上干架。刺眼的阳光,女生的尖叫,老师的怒吼,全被拖进了时光的漩涡里。 “好久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找到宿舍,发现他对着我的照片手淫,我就把他给上了。他本来要住院,嫌丢人,一瘸一拐跑到我家,说是让我给他治。” 说到这里左言嗤笑:“当时我快被气疯了。” “那你给他治了?” “想什么呢,”左言把司寂的手拉到口袋里,“我不肯管他,他就赖在我家里,发烧也不肯走。我妈忙,以为他只是我的同学,也根本懒得管。” 左言想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但窗户被防盗网封死了。不给他饭吃,他晚上还去厨房偷。“没法说他有多不要脸,最后烧得快死了,我趁他昏昏沉沉的,把他拖到了屋子外面。” “你真是……” “余悦把他捡走送到了诊所,然后跑来要打我。她那时候就是杀马特,黄头发,红指甲,挠人特别疼。 “我不想谈恋爱,陶易安就继续找我麻烦。那时候,日子过得真快……高二暑假,我在外面给人打工。就是给地摊端盘子洗碗,生意好的时候老板心情也好,工资还不错。” “嗯。” “有天晚上,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干活,但余悦突然找了过来。她跟我说,陶易安死了,我妈在医院抢救。” 左言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他低头,挤出一丝笑,但目光仍是温柔的“他是为了救我妈妈死的,我必须每年都来看他……以后还会来,所以,我想让你知道。” 司寂看着他的脸,从闪烁的眼,到微微颤动的嘴唇。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所谓的勇敢,在这个人面前如此荒唐可笑。 而他还曾轻飘飘地说左言是个胆小鬼。 不敢想左言当时的心情。不敢揣度一点。 第89章 “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受。以前不说,也不是想要刻意隐瞒。” 烈风在废墟里胡乱地吹,被卷起的沙石打得篮球架啪啪作响。左言摸摸他冰凉的脸:“这里太冷,我们先回车上。” 司寂走路时在发呆,被地上黑红色的砖块磕得踉踉跄跄。左言和他一齐坐在后座,半圈住他的身体。亲昵的氛围隔绝了外头的风声,司寂不时抬眼看他,嘴唇张了又合。 但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想问什么就问,没关系。”左言说。 眼前浮现照片里陶易安的模样。高个子,小酒窝,表情肆意。“当时,是怎么回事?” “说是抢劫杀人。” 欺负左言一年多,感情上仍旧毫无进展。眼看憋不下去,陶易安想出一个损招:帮左言出柜。他计划趁左言打工的时候拦住下夜班的左妈妈,告诉她,她儿子是个同性恋。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左言面对他们的关系,即使不能成功,也能让左言吃个大亏。 那个年龄的孩子总不会想太远太深。他将计划透露给余悦,余悦想看热闹,就跟着他一齐晃到了半夜的街。然而终于看到左妈妈时,陶易安怂了,他抓着头嚷嚷说自己最怕看到女人哭。余悦听了不爽,说敢情你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不爱哭?我他妈现在就哭给你看! 两人在街这边吵闹,有两个行迹鬼祟的男人却悄悄跟上了左妈妈。陶易安观察了一会儿,甩开余悦追了上去。对方带了刀,在一个巷口的拐角,左言的母亲被捅穿肺叶,陶易安本来可以跑,但他一直护着她,趴在她身上,死死地护着。 他是活活被砍死的。 “警方说是抢劫杀人,我不信。但想得再多,凭那时候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父亲的死,时隔两年后的当街杀人。丝丝缕缕地串联在一起。 司寂想起左言在宾馆里说的话。亲人的死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坏的会让你变得更坏,好的,却只能成为回忆。 他完全懂了,那所谓的“坏”指的是什么。 “我看过一句话,”左言抓住他的手指放在掌心,一根一根地数,“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容器用来盛‘爱’,如果童年时这个容器装不满,那这个人一生都会渴望爱,都得不到满足。没有人可以拯救得了你,保护得了你。” “我想,我高中时就是那个状态。我觉得我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重要,渴望什么却不相信自己能拥有。” 司寂回握住他的手:“所以你一直在拒绝陶易安。” “年轻时我也有过幻想吧,想着有个可以属于我的人,每天生活在笑声里。但想归想,不可能靠这个活着。” 编织一个美丽的故事,然后在第二天醒来之前就忘掉它吗。所有往事都化解在一句两句轻描淡写地描述里。去江边野战时说过的看日出,被问起第一次时没犹豫就提到的陶易安。也许左言也曾对别人说过,但从未有人想得更深。连他本人也是。 还有奶茶店里,左言说,失去一样东西太容易。提到父母后那个说不出口的停顿,也许是左叶、是陶易安,或者更多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的什么有形无形的东西。 记忆总会卡顿在某个地方,用来自我保护。 “我那时真的不想谈感情啊。我烦陶易安,最烦的时候也咒过他去死。”左言紧闭上眼又睁开,“我一点都不相信余悦的话,即使我妈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直到新闻上了报纸。那个记者详细形容了现场,事情沸沸扬扬了一阵,很快就被人忘了。” 停在原地的只是被留下来的那些人。 “那你喜欢过他吗?”司寂问。 恐怕,陶易安从未想过这场追逐会以死亡作为结局。 左言沉默了很久。 直到司寂以为得不到答案时,他才低声说 “没有。没来得及。” 司寂陷在无从表达的心疼里,他说老左,你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像是被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左言扶住额头,遮住了眼:“也称不上熬吧。之前……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习惯了。何况有那么多事要考虑,去哪里弄钱给我妈付医药费,她死了之后我该怎么把她送去殡仪馆,火化之后骨灰埋在哪里……下一学期的学费伙食费怎么赚,我还要不要继续念书……时间过得好快,哪里有空去想着熬日子呢?” 他语气乱了。 司寂攥紧衣角,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嘴。 “之前不跟你说,真的不是为了隐瞒。”左言偏头,回避他的眼,“我只是怕……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心肠硬,胆子小,连过生日都不知道能许什么愿……” 一无所有的结果便是一无所求。 他哽咽起来,眼角有什么光在闪动。背过脸去,很久才转回头,用发红的眼看着司寂。他的手变凉,变得颤抖,目光像孩子一样胆怯。 “我喜欢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很好……不,也许连现在也不算好……你今天就没怎么笑……我这么一个人,有可能反复无常,有可能突然放弃,我……” “说什么呢。”司寂像抱孩子一样抱住他,把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不怕,真的不怕,以后我保护你。 “你很好。即使你真的不好,我也喜欢你。因为你是左言啊。” ——司寂一直以来的惶惑在今天达到顶峰。面对左言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知道了那么多,他也怕,怕自己没有能力把他从深渊里拉回来,指给他看,太阳之下除了阴影还有光。有时左言看他的眼神,就像左叶看着小泽,渴望从他这里汲取力量。他努力地给,可永远不知道给得够不够多。 但这一刻他释怀了。 他只要把爱给左言就好。 第39节 第90章 第二天,余悦开着一辆老吉普来宾馆同他们会合。 司寂抱着左言做了一晚上的梦。醒来时他流了一脸泪,但仍旧不想停。屏住呼吸,他退后一些,抱住枕头哭得伤心透顶。等告一段落时,左言已经醒了,沉郁的眼里有了轻松和暖意。他拍着司寂不断抽动的背,问:“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摇着头,司寂再次抱住他,把眼泪蹭到他鬓角:“不记得了。莫名其妙的,就觉得难过。” “有时候是这样的。”左言反身抽了纸巾替他擦脸,“哭过就好了。” 司寂嗯了一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确实不记得梦的全部,只是有个镜头印象太深。大概是在有老电影院的那条街上,和左言曾形容的梦境一模一样,周围的确什么人都没有,地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垃圾和破碎的气球,空荡而寂寥。左言背对他站着,背影在雾气中不知所措,茫然而无所依靠。司寂走过去想要抱住他,但腿被什么绑在原地,根本抬不起来。他急得大声呼喊左言的名字,不知不觉就哭了。 而左言好像听到他的哭声,缓缓回了头,尔后,对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梦里,左言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告诉他别哭。 哭就哭吧。司寂红着鼻子笑了,我要帮你把以后的眼泪都哭干。他缩在左言胸口,眼泪不可遏制地往下淌,丢脸但心满意足。 同时为曾和左言走过同一条街而庆幸不已。 余悦把吉普扔在宾馆楼下,钻到了左言车后。司寂和她并排坐着,打量着这个和前一天完全不一样的姑娘。没化妆,头发束成马尾,穿着短短的羽绒服和牛仔裤;除了手上的红指甲,几乎和在酒吧时是两个人。吃早饭时她侃侃而谈,趁左言去洗手间时,她碰碰司寂,问:“喂,你们没为陶易安吵架吧?” “没,怎么会……” “那就好。”余悦松了口气,“左言第一次带男朋友过来,我真怕自己给搞砸了。讲真的,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 司寂不知如何接话。 “不过我以前真咒过他最好孤老到死,”余悦瞟着洗手间的方向,语速很快,“当时看到陶易安死了,还是为救左言的妈,我就气得想把左言烧了给他。那狗日的,心太硬了,我受不了……一想到陶易安一个人睡在地底下,什么都没得到,我就想把左言给杀了。但后来,好几天左言没来上课,我才知道他妈妈也过世了。怎么办呢,这世道就是这样,有人死有人活,左言当时那样,没爹没妈的,真心活着还不如死了。” 看着司寂眼眶又想红,余悦放声大笑:“你这心也太软了。比他惨的人多的是……不过也的确不一样,有些人再惨,你对他不care,也就没所谓了。” 依旧不知如何反驳。 好想把她介绍给沈洛深当朋友。 一路上,余悦悄声对司寂说了很多,还给他看了随身相机里的照片。她是业余的摄影爱好者,尤其喜欢拍摄孩子的脸。“我的车就是让我给颠破的,省里的郊区乡下都让我跑了个遍。” 如她所言,她镜头下的孩子多数都衣衫褴褛,在荒凉贫瘠的土屋前耍成一团。“那事之前,我经常和陶易安一起跟踪左言的妈,看到幼儿园的熊孩子觉得好烦,又脏又闹腾。”余悦盯着屏幕里一个满嘴馒头渣的小女孩说,“后来成年了,再去看,突然发觉这些孩子出生时就被决定了命运,开头两年也许还看不出区别,可一年年过去,他们的人生就完全不由自己主宰了。” 司寂凝神看着窗外,灰色的街景倒退着消失在视野里。 “他们到了十多岁,性格是畏首畏尾还是天真烂漫,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很有可能,这些特性会一辈子保持在他们的骨头里。” “别在这里安利你的摄影心得了。”车停在墓园入口,左言打开车门,“走,下车,买花去了。” 余悦瞪他:“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帮你洗白,让司寂知道能追到你这么个人,还能让你把他带到高城来有多不容易。” 司寂噗地笑出声来。 她竟然一眼就看出是自己追的左言。 墓园门口有鲜花店,余悦买了两大束百合抱着,左言提着香烛和纸钱,几人绕了好大一圈,才在密密匝匝的墓碑中来到了陶易安的墓前。地上都是泥泞,余悦和左言踩在来不及被清扫的纸灰中,对着照片上的陶易安说着什么。而司寂则看着摆在地上依旧新鲜的水果和零食,心中一阵伤感。 左言并没有出声,余悦的话倒是听得很清晰。她说你爹妈最近一切都好,除了伤风感冒没什么别的毛病;你堂弟结婚啦,媳妇家老有钱了;你二姨换了新工作,在五中给学生做饭,吃得越来越胖。 看着灰茫天空下左言的背影,在余悦的喃喃絮语间,司寂想,一个人确实无法顾及所有人的痛苦。 那么死死抓住最在乎的那几个,就好了。 他发呆之际,两人已经上好香;左言蹲下来,用打火机引燃了纸钱。余悦退后几步来到司寂身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那时觉得他心肠硬,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最心软的那个。 “不喜欢就拒绝,不给任何一点希望,这才是最好的。所以我觉得,他既然喜欢你,就一定会喜欢到底。” 余悦语气夸张表情狰狞,明明是在帮朋友说好话,却搞得左言是神经病偏执狂似的。司寂忍住笑,脑中闪过和左言相处的无数个片段,而后点点头,说:“你放心,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怕。” 第91章 告别余悦,两人往高速入口驶去,回家。 司寂听着歌,和左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在说到家里的剩菜还能不能吃这个问题时,他突然蹦起来,头直直撞上车顶:“回去,老左!还有东西没拿!” “什么?”左言空出一只手替他揉头顶,“慢点行吗?还好你头发厚。” 两人的行李很简单,换洗衣服和日用品,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就足够了。要漏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司寂抽着气把他的手扒拉走:“吉他和照片呀!那都是陶易安留给你的吧?” 之前就知道左言懂乐器,他原以为带着吉他是要在生日上为陶易安唱什么歌;后来才从余悦口中得知,那把吉他也是陶易安的遗物,他父母怕触景生情,把它留给了余悦;而余悦则将它送到了左言家。 陶易安生前正在学那首叫的歌,说是要在生日那天再次向左言表白用的;他心心念念,努力地练英文,常常忘词,并为此懊恼得撕过好多作业本。余悦说,人没了,吉他还在,也算是替陶易安留个念想。 “我把它们送给余悦了,”左言说。东西就放在酒吧二楼,临走时,他刻意将它们留在了桌上。 “为什么?” “对她来说,那两样东西会更有意义。” “我觉得她会把你剪下来,”司寂想象了一下余悦的反应,笑了,“……然后撕了,或者烧了。” “随她吧,”左言想想也笑起来,“这些年她比从前稳重得多。之前她还在酒吧里挂自己的作品,后来给撤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些照片一看就让人不高兴。客人还是喜欢抽象画,因为看不懂总比看了难受要强一点。” “你这又是话里有话啊,嗯?” 司寂已经可以无所顾忌地打破左言话语中的屏障,不必担心他会无意中流露出什么冰冷的东西,灼烧自己的心。 车驶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上,浅蓝色的天空明净而静默。左言默然,半晌才道:“司寂,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么多不开心的事。” 没什么可抱歉的。他已经不算小了,这半年,不,这一年,他经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改变,对很多人都有了有别于从前的认识。他想起小时候曾和堂兄玩过一个游戏:偷拿一把大人的伞,钻到爷爷家靠墙的老书桌底下;那桌子有年头了,暗黄色的木板裂出蛛丝一样的缝隙,散发着腐朽的陈香。他们紧紧挤在一起,用黑色的伞面将唯一曝露在外的那一面遮住,给自己造出一个安全的堡垒。他们在黑暗中呼吸,警觉地听着外头每一道声音。大人们的话语和脚步声,所有意味着危险的东西都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之后许多年,他都仍旧生活在这把隐形的小伞里。直到左言出现。淋了雨,吹了风,一度灰头土脸,可他依然欣喜能接过对方生命里最沉重晦涩的部分,像珍宝一样揣在怀里。 “很抱歉啊?”他问。 左言应了一声,转头看他。 “要道歉,用身体啊。”司寂笑眯眯地扯扯他耳朵,又把手伸到他裤裆中间揉。可左言毕竟是左言,他一手掌着方向盘,两腿分开,将另一只手覆在司寂的手背上:“当然可以,你继续。”感觉到手下阴茎的硬度,司寂脸上迅速烧起火,骂了一句不要脸。 “不要脸,只要你。”左言踩下急刹,拉过他的卷毛啃了上去。 司寂生怕他真的不要脸,有点慌;然而也仅仅只是一个绵长的吻而已,大白天在路中间,左言再禽兽也只能自然消肿。上了高速,他倒是从容,司寂只能把额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一面回味左言的情话一面艰难地和下半身作斗争。 回到秋城,各种积累下来的琐事铺天盖地毫无逻辑地往头上砸。两人同时连轴转了好几天,周五晚上,想着周末总算能喘口气了,一下班司寂就收拾东西要跑。 然后就被沈洛深抓住了。 “滚开,我要走了。” 晚上七八点,工作室还有两三个做3d的同事在加班。司寂甩着沈洛深的手,可对方就是不肯放:“那么急干嘛,等着回家挨操啊?” “粗俗。”司寂皱眉,正准备捋袖子跟他打几个回合嘴仗,左言的电话来了。 “司寂,我到你们写字楼附近了,忙完了吗?” 司寂得意地冲沈洛深扬扬眉毛:“完了完了,我马上下楼!”说着他把手机揣兜里,又要跑。沈洛深看得心塞,堵他:“怎么都这样了还叫你司寂,就没什么爱称?” “我这名字不方便啊,”司寂拖着他往电梯走,“小司大家都叫没意思,难道让他喊我小寂?搞不好就成了小鸡,最后变成了小鸡巴,我才不干。” 沈洛深快笑岔气了,认真讲司寂在中学时还真有人这么叫他,最后被胖揍一顿扔在了升旗杆底下。 “再说叫全名多浪漫,我妈一管我爸叫司卫国,他就跟打了鸡血似地,能把马桶刷八遍。” “你确定他不是吓的?” 编排老司一路,司寂顺利爬上了左言的车。后视镜里沈洛深穿着鲜红的羊绒大衣,踩着棕色马丁靴,一如既往地骚包。他懒洋洋对着车挥了挥手就转身重新进了写字楼,司寂把手放在暖风口吹着,默不作声。 “等等去超市买点菜,想吃什么?”左言问。 “你做的都行,啊,今天周五,轮到我了!” “呆。在想沈洛深的事?” “差不多,”司寂挠着牛仔裤,最近他要考虑的事情确实很多,不单是沈洛深一个,“可能人都是这样,自己好了,就盼着朋友也能好起来。” “奇妙的负罪感。” “哈哈,你吃他醋啊?”司寂讨好地给左言点上烟,“我忽然想起来,那次我问你,为什么你干我的时候老是问我和老沈有没有一腿,是不是在帮秦总刺探敌情,还记得吗?” “……嗯。” 那时左言回答说一半一半,而另一半,他还没想好。 “现在想好了吧?我的天,你难道从第一次干我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吗?嗯?” 左言缓缓吐出一口烟,笑而不语。任司寂怎么蹦哒都不开口。 只能说装逼装得十分到位。 —— 里头提到的是日本视觉系乐队彩虹主唱hyde的,英文版! 第92章 当天晚上,司寂翻来覆去睡不着。 吃完晚饭两人在餐桌上来了一发,他脱掉裤子,直接让左言从后面插进来的。本来左言要去床上,可司寂身上穿着前两天左言给买的新睡衣,熊猫款,帽子上还带着两个黑耳朵;他很喜欢,不想脱。加上左言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于是他看着餐桌上的剩菜就发了情。 左言没办法,只能依他。司寂翘着屁股趴桌上,闻着菠菜汤底的味道,被干得有些忘情。他叫得厉害,嗓子哑了,小卷毛和天鹅绒领子缠在一起,湿漉漉的。左言停下来,摸到他身前要替他解扣子,司寂下意识一抖,袖子碰倒一个菜碗,沾上一片油。哀嚎一声,他往前拱了拱,挺直的阴茎很快从屁眼里滑了出来。左言手悬在半空,墨黑的眼里全是正炙热的情潮;而司寂则埋怨地瞪着他,说:“……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然后他就被扒光夹到了浴室,一边洗澡一边被操。左言把他摁在墙上,说,以后都在这里干吧,不用洗衣服也不用洗床单,是不是很方便?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司寂怕了,不敢再吭一声。内射之后被清理干净,左言把他放到床上,又提着他的睡衣去了浴室。等半天人不来,司寂瘸着腿去偷窥,发现对方正裸着蹲在地上搓袖子。 好贤惠的样子。 摸着左言的胸毛,老司许多年前的话又重新响在耳边:原来,感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越来越好。想到老司不得不提到司妈妈,她这阵子不论打电话发微信还是见面,都催着让司寂赶紧把老公带回家给她看看。司寂一说再等两天她就发脾气,不高兴,把锅碗瓢盆摔得啪啪响,完了又开始和老司热情讨论儿婿来的那天应该做什么菜,同时逼着司寂第一百次重复左言的喜好和口味。 “在想什么?” 左言戴着眼镜靠在床头看书,司寂想事归想事,狗爪子老是在他身上乱抓。听到他的问话,司寂没反应过来,说:“……在想老公。” “想我什么呢?” 放下书,左言的眼透过镜片,反射着台灯温黄的光。司寂脸红,不想让他看见,又嘴硬,就昂着脸问:“老左,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哪方面的?” “随便什么吧,不要太贵的。” 第40节 “一下子想不出来。” “操,你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吗,这种时候就开始敷衍我。” 司寂蹬腿,用脚指甲刮拉他小腿上的毛,爽得很。等他闹完,左言瞟他一眼,慢吞吞坐起来,打开床头柜开始找东西。很快,他拿出一个指甲剪,下床,拉过沙发坐在床边,把司寂地脚从被窝里扯了出来。 脚丫子被抓住,司寂不明所以地盯着他。左言把他的脚放到腿上,说了句你别动,拉开架势准备替他剪指甲。司寂当然不配合,脚心被手指摁着,痒得很又抽不出来,只能不断晃着脚趾头。左言半天找不准下刀的地方,抬头警告:“再动我给你咬下来。” 司寂哈哈笑着,说只听说咬手指甲的没听说咬脚指甲的,你厉害你试试呀。左言呵呵,猛地拉开被子,露出他只穿了条内裤的小身板。司寂小卷毛被扇得飞起,有点懵,一下子坐直了,勉强看得出一点形状的腹肌挤成一坨。左言说就这样别动,掰着他的脚就往他嘴里塞。眼看着就要啃到大拇指,司寂一使劲,脚差点就踹到了左言脸的正中央。 还好左言手劲大,稳住了。 只是眼镜边还是被蹭到,掉到了鼻梁下边。 他笑得开怀,沉积多年的郁气似乎全都消失殆尽,连眼角的笑纹都比从前生动。司寂拉过被子捂着,说你没事吧?左言摇头,盘坐在床中间,再次拉过他的左脚。黄色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莫名柔和,司寂拍着被子笑:“你这样好像个老奶奶。” 大拇指的指甲被终于成功剪掉。左言抬眼看他,笑意未褪:“闭嘴。” “就不。咦,这样看还有点像左叶……对了昨天小泽给我发视频,他用橡皮泥做了一个冰激凌,不过是屎黄色的。” “我和他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不像。” “确实。你说他小时候胆小把你当依靠,他说你小时候老拿他壮胆,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你还惦记着找水鬼聊天……不准再想了。” 被凉飕飕的指甲剪戳着脚心,想起脚丫子还在人手里,司寂不敢再造次,只能小媳妇似的陪老公闲扯淡。等左言收拾好,期盼已久的睡意也突然涌了上来。关上灯,左言调好空调躺在他身边,说睡吧。司寂嗯了一声,犹豫几秒,趴到他耳边说:“老左,下周一我请假了……你也请一个吧?” “嗯。我就是老板,不用请。” “得瑟啥……那说好了,那天你要陪我。” “好。” 黑暗中,左言温柔沉稳的声音像星光落在头顶。 接下来,司寂回娘家,把自己在卧室里关了一整天。他神神秘秘的,老司懒得管,司妈妈借要给他收拾屋子想进来看,但被言辞拒绝。她不甘心,坐在卧室里跟老司抱怨,话题总也绕不开左言。老司不得已,哄了她半天,趁上厕所的空档给司寂发微信:儿子,你抓紧,你妈要绷不住了。 司寂趴在书桌上笑,想想,把当初在墙绘底下跟左言的未打码合影发给了司妈妈。果不其然,很快就听到她一声惊叫:“正脸好帅!” 之后就是一通乱七八糟对“老公”的评点。 停下手上的活儿,司寂也开始对着照片发呆。遥远而炎热的夏天,带着渔夫帽的左言低垂着眼;他回想起那片白色的阳光,那道他怎么也触碰不到心脏的影子,那些花圃里粉黄白紫的野花。想起那天左言曾说:“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坏蛋了。” 抿着嘴,他给左言发微信:“和猫头鹰一样长着胸毛的坏蛋。” 左言:“???” 第93章 周一睡到自然醒,吃了左言做的小炒肉、土豆炖牛肉和冬瓜排骨汤。嫌身上都是肉味儿,司寂又去洗了个澡。临出门时他拎着背包,被左言从身后揪住了衣领。 “怎么啦?” 司寂甩甩吹得蓬松的卷毛,上下检查着衣服。牛仔裤羽绒服很干净,运动鞋的鞋带也系得好好的。左言勾唇,凑到他后颈嗅了嗅:“没什么,就是好香。” 刻意打扮过的事实被戳穿,司寂有点恼,说用点你香水怎么了,有意见啊?左言说没啊,挺好的,今天你要带我去哪儿玩?提到这个司寂瞬间得意起来,潇洒地拉开房门:“秋城一日游!” 左言看他:“听起来挺没意思的。” “放屁,一听就浪漫极了好吗?” 要去的地方太多,没开车,不好停。两人骑着司寂前一天从老司那里借来的二八大杠,转了好几条老街。今天老天爷赏脸,风不大,太阳也暖,司寂拽着左言的衣角哼了一路的歌。 只是时间不太对。上班日的下午两三点,老街上只有寥寥几个小摊,少数的过路人也行色匆匆,全然没有平日的喧哗。两人走走停停,除了差点被一只睡在串珠摊下的小猫咪挠一爪子,似乎根本没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看司寂表情有些懊恼,左言靠在自行车边,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他。司寂闷闷接过来,以为左言会开口安慰;然而左言只很认真地发问:“说好的浪漫呢,在哪儿?” 司寂强词夺理:“你不懂,知道吗,光是两个男人骑自行车逛街这件事就已经够浪漫了。” “难道不是蠢?说实话你挺重的。”说着左言还装模作样揉了揉腿。 “生活中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司寂嚼着山楂踹他一脚,然后指着街边一棵枯萎的梧桐,“比如,你看那树干,多好看的皱纹;还有光秃秃的树枝,再过两三个月它就会发出新芽,老话说得好,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边上卖糖葫芦的大妈笑眯眯地插嘴:“冬天才刚开始,远着呢。” 左言大笑起来,跨上车:“别贫了,走,带你去个真正好玩的地方。” 熟练地拐了几道弯,车停在一道矮墙边。墙大概两米高,上头的水泥因为风吹日晒脱落大半,露出灰红色的砖;墙底下摆着一张四条腿不一样长的课桌,看样子被砸过无数次,桌面早就惨不忍睹。这里被夹在两间平房中间,隐蔽得很,司寂乐了,锁好车扔到一边,脚一伸就爬上了课桌,说:“原来你也知道这个秘密通道。” 秋城中学的后墙,司寂和小伙伴们曾无数次在这里飞檐走壁,成功翘课。 比如那年的世界杯,比如好多个被沈洛深拉着去网吧玩游戏看动作片的日子。 也是左言曾经念过的初中。 “上来啊,”司寂双腿叉开骑在墙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左言。他用脚敲着墙面,一捧捧灰渣顺着墙边抖落。左言拉着他的脚腕踩上课桌,吓得他怪叫好几声。扶着他的肩膀抢先落到地上,左言伸出双手拍了拍,说:“跳,我接着你。” “砸不死你。”司寂笑得合不拢嘴,十分矫健地落到他身边。这里是秋城中学食堂的后门,边上拉拉杂杂堆着几个泔水桶,还好因为天气冷,没什么味。“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讲究,”司寂咂巴着嘴,“还好我抹了香水。”看左言又想笑,他及时指着边上一间老平房,说,这里以前好像是个印刷间? “是的,”左言说,“以前印卷子都是学校自己用油墨印,老师手写,有同学喜欢那个味道,发下来能闻好几分钟。” 司寂凝神想了想:“我们那时候好像就用了一年,之后就见不着了……哎你真的很老了。” 两人对于初中的记忆确实差别很大。教学楼底下那棵棕榈树,左言说曾经被他们在元旦联欢时不小心点燃,整个学校的学生在夜里看了一场免费的焰火表演;司寂恍然大悟:难怪这棵树秃了一块,造孽。左言说他们的联欢会会把课桌摆成一圈,女生们提前两天就去小市场买一堆奇形怪状的贺卡,选出最好看的一张送给喜欢的男生,还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灯管上会挂满彩带,窗户上贴满窗花,表演节目完全随机,选人的方式是击鼓传花。司寂说这个我们倒是差不多,不过我们还会挂风铃啊,教室门上挂上好几串,跟窗帘似的,来回走几趟撞得脑门疼。左言奇怪地看着他:“你不会弯腰啊?”司寂愣了半天笑起来:“你真把我问住了……大概挺着腰走会比较帅?装逼嘛。” 还没到下课时间,两人尽量挑没人的地方走,很快到了操场边上一片草地上。远处有几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班正在学翻跟头,一群女生看着一个怎么翻都会歪到垫子外头的男孩儿哄堂大笑。左言说,我们那时候开运动会,广播里会放“春风吹战鼓擂”之类的,你们呢?司寂努力回忆半天,才说我忘了……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看小男生鲜活的肉体上去了。 左言隔着衣服捏他的腰肉,司寂蹦着躲,很快来到围墙边。他眼睛一亮,说这墙也有年头了,以前男女生约会都喜欢来这里,大家还喜欢在上头刻字。 米黄色的漆面脱落得七七八八,几乎整个墙面上都是用粉笔头和小刀指甲剪或者别的什么尖锐的物体刻上去的字。司寂呼出口热气,搓搓手,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开始趴在墙上找。也不记得是初几,他也曾随大流在上头刻过自己的名字;不过是缩写,sj,刻的时候还埋怨好久老司给他起的名字太复杂。他回想着当时的动作,很快就在一片斑驳里找到了那两个字母。 “快来看快来看!”他招呼左言。左言蹲在他身边,起先还笑着,很快便顿住;几秒后,又轻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了?”司寂抓住他的手,眼睛还盯在墙上,“你看我名字上面,有个叫……路言的,他力气好大,刻得那么深。” “嗯,我初中就爱和人掰手腕,力气确实很大。”左言说。 司寂突然呆住,猛地转头看他。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被风撩起的头发打到了左言的侧脸。 “对……你原来姓路,路言是你……” “嗯。” “原来你那么早就把我定下来了……” “说错了,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左言亲亲他的头发,“……不许哭,会皴脸。” “嗯,不哭。” 虽然这么说,司寂眼眶却越来越红。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的暖阳和高而远的天。他想,原来过去也是可以被触碰到的。 他又回身去摸那几个字,将它们一同覆盖在掌心里,仿佛这样两人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纠缠在一起。年少的左言曾和他蹲在同一片草地上,用尚未成熟的手指满怀天真地写着自己的姓名。他一定不会想到将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沉重到他连名字都要失去。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早出生几年。在某个下雨天,撑着伞,在校门口等待下课的左言。一同回家,一起吃饭,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路过春夏秋冬变幻无常的街。 抽着鼻子,眼泪还是顺着眼眶往下落,很快他就小声抽泣起来。他无辜地看着左言,说我也不想的,但真是控制不住。说着,他勉力咽着哭嗝儿,样子狼狈到可爱。左言好笑地揽住他脖子,让他埋在自己腿间:“小声点,让那群孩子看见你脸往哪儿放。” “往、往你腿上放啊,”司寂把话说得零零落落,“你真的好污,安慰我还把我的头往你胯下摁。” 其实离胯下很远。他鼻子塞住了,但左言身上淡淡的香味仍旧随着渐渐凛冽的北风飘到他心脏里。那个少年穿越了岁月的阻隔,他长大了;他就在这里,抱着自己。 第94章 “干你的时候哭,不干的时候也哭,现在和你出门我都要多带几包面巾纸。” 拉着红眼圈的司寂往食堂方向走,左言一路都在逗他。司寂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不服气地回嘴:“是啊,你还带婴儿湿巾呢,真他妈体贴。” 左言摁他后脑勺:“谁叫你跟小朋友似的。” “那你有种别干小朋友啊,嗯?”司寂斜瞥着他,没擦净的几颗泪还挂在眼角,“跟你说,我爱哭是老司遗传给我的。他看个电视剧都能哭得死去活来,我比他可强多了。” 这个点食堂已经有人出没,几个大婶蹲在后门摘菜,看见两人还问了声“有什么事”。他们脸皮再厚也没法当着大妈的面踩着泔水桶翻墙,只好光明正大地从大门离开。正门临着一条热闹的小街,隔壁不远还有所小学,卖小吃的摊贩已经陆陆续续开了工,空气里飘散着炸串和糍粑桂花味道的香。司寂吸吸鼻子,说我小时候这里还有卖方便面的,直接扔开水锅里煮好,可好吃了,老司经常给我买。 当然也没少挨司妈妈的骂。 “你父母把你教育得很好。”左言盯着他的脸,似乎在努力把他和老司方方正正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是,老司作为父亲还是很够格的。”司寂左右乱瞟,注意力很快被一个卖棉花糖的大爷吸引住了。大爷用的是彩色的糖,三种颜色的糖丝无缝切换,很快一朵红黄绿三层的棉花糖就出现在他手中。麻利地包好,大爷和蔼地望向司寂:“小伙子,要尝一尝吗?” 司寂哈哈笑起来。左言问好价,掏硬币付账的时候说行,给我们家小朋友来一个。拿着糖走出小街,司寂迅速拆掉包装纸,双手揉巴揉巴把它们挤成一小坨往嘴里塞:“……太爽了,好久没这么吃过了。” 剩下半个他举到左言嘴巴跟前,示意他也尝尝:“草莓香蕉和西瓜,跟套套口味差不多。”左言拿他没办法,伸舌头舔了舔就把他的脏手推开了。司寂脸皮微红,边嚼边吐槽:“还说你不污,吃个糖都那么色情。” 等他吃完,左言抓着他粘糊糊的手掌去一家饭店借水龙头给他冲。司寂被冻得龇牙咧嘴,说你越来越像我爸了,一点情趣都没有。“伯父没情趣你都这么……一言难尽,有了还得了。”把他通红的双手抓住,暖着,左言揶揄道,“不过你有时候真和我幼儿园里的学生没区别。” “像小孩子好啊,想哭哭,想笑笑……”向老板道了声谢,司寂牵着左言往后巷拐,这次他没忘了老司的自行车,“刚刚卖糖的大爷手指上好多老茧,估计是转竹签转的……看到他,我突然就想起来,在我好小的时候,应该刚上小学吧,有次在街上看见一个流浪汉。” 冬天,风很大,老司心疼老婆,独自去学校接司寂回家。路边,一个裹着军大衣的流浪汉靠在垃圾桶上昏昏欲睡。司寂好奇,跑过去盯着他看了半天,还问了老司好多问题。听到流浪汉没饭吃,司寂就问老司要钱,还不少,十块。老司没犹豫就给了。流浪汉吃惊却很有礼貌,抖着手想要拉他。司寂起先躲开了,不是嫌脏,而是怕老司骂;他回头看老司,老司却莫名其妙红了眼眶,说你和这个叔叔握手吧,没关系的。 “后来他还特别文艺地说:我知道总有一天你的心肠会变硬,但我希望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司寂的脚绕过一蓬枯草,停下来看左言,“那时候不懂,现在忽然想明白了……我爸真是我见过的最多愁善感的男人了。” 看左言有些动容,司寂莞尔:“感动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正式拜见他?” “……等明天你有力气爬起来再说吧。” 又逛了一会儿,吃过晚饭,司寂载着左言往江边骑去。他们一同穿过夏天时曾去过的那条黑暗的小巷,而后推着自行车往堤上走。期间左言被司寂的背包撞得脸疼,说要帮他拿着,司寂却怎么也不让,说里头装着好东西,不能提前曝光。天黑得很早,顺着石梯来到江边,水面蓝莹莹的,倒映着璀璨的星。冬天的长江水浅,比任何时候都清冽,两人踩着裸露在沙滩上的石头往江边走,直到伸手就能碰到水面。 找了一块平整的石面,拉着左言一同坐下,司寂“嘶”了一声:“好凉!早知道弄两个暖宝宝贴屁股上了。” 左言忍俊不禁,说起来点,然后把手放到石头上:“再坐。” “不好吧,你这也太宠我了。”然而司寂还是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手背上,“压住。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北风比起下午要和缓得多,冷却不至于刺得皮肤生疼。司寂心情好,脸上一直挂着纯澈的笑意。取下背包,他说你转过去,我要给你看样好东西。从包里小心翼翼捧出个木头盒子后,他戳戳左言的背,说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盒子很小,是用小朋友的玩具改造的,上面有只绿色的小鹦鹉;盒子里的东西更小:一个巴掌大的蛋糕。 蛋坯上用粉色和蓝色做成一朵花,花蕊上点缀了一些巧克力,看上去可爱又精致。 司寂把它捧在手上,揭掉上头的塑料包装。左言凝视着他的指尖,说还好没压坏。司寂瞄他一眼,脸红扑扑的:“要压坏也是我载你的时候被你脸给挤的,我保护得够仔细了。” 说完,他又从包里掏出一根麻花蜡烛,说你选,插中间还是插边上?左言犹豫半天,有点嫌弃:“地方太小了,好难选。”司寂不高兴,拿着浅绿色的蜡烛就往小蛋糕中间戳,只是他激动又羞涩,细弱的蜡烛还没插上去,就被他拧断了。 哀叫一声,他觉得自己又要哭:“我操!百密一疏!我怎么就没想到多拿几根呢!” 左言低声笑了起来,从棉衣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动作十分从容不迫。司寂目光一闪:“我知道你要干嘛了……可它又不是防风的,会灭。” “没关系。”左言说。他抽出被压得发麻的手,搂过司寂的肩。随即,司寂胳膊被抓住,往上抬,蛋糕被捧到两人脸前。左言说行了,然后用手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风。啪嗒一声,打火机在他手掌中间亮了,火光映着蛋糕上的小花,映着司寂之前还沮丧着、现在已经开始傻笑的脸。上头黄,下头蓝,火苗在指缝漏进的风里摇曳,却始终不灭。司寂笑得眉眼弯弯,贴住左言的脸,他不敢张嘴,只能鼓着腮帮子,一字一顿地说“你快许愿,三个,一定可以实现的。” 第41节 奶油的甜香热烘烘地往鼻腔里钻。几秒钟后,左言吹灭打火机,尔后抓住司寂的后脑勺吻住了他。司寂一只手高举蛋糕,一只手颤着回搂住他。冰凉的嘴唇在摩擦中渐渐变得滚烫,齿缝被强硬地顶开,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生日歌忘了唱,可也没什么重要的了。一吻结束,司寂脸憋得通红,他把蛋糕塞到左言手里,说:“快吃掉,吃掉就真的可以心想事成啦!” “送个花瓣给你,”左言吃了一口,又喂给司寂。司寂毫不客气地舔完一圈巧克力,忽然扯开了羽绒服的领子:“你看,为了营造气氛,我还特地穿了粉色毛衣。” “嗯,怎么了?” “可是,妈的,果然还是你比较浪漫。” “没事,比以前有进步多了,”左言替他整好衣服,又凑到他后颈闻闻亲亲,“至少没喷花露水呀。” “……你滚。礼物不送了啊。” “还有礼物?” “当然。我可是个很讲究的人。”司寂抿嘴笑着,低头从背包里抽出一个玻璃匣子递给他,“拿着。” 里头是一朵用红纸折成的玫瑰。 “这是我做的豪华版玫瑰。” 确实豪华。太大了,伸到左言跟前能遮住他半张脸。左言大笑起来:“谢谢,我很喜欢。” 看着他月光下的脸,司寂清清嗓子,突然有些害臊:“喂,我跟你说啊,一朵玫瑰花代表——” “等等再说,”左言稍稍收敛笑意,柔声打断他,“司寂,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95章 “故事?” 司寂睫毛抖动,小声问他。 “嗯。小朋友要好好听。”左言将玫瑰放回腿上的玻璃匣子里,“……转过去,朝右边。” 司寂好奇又期待,于是乖乖叉开腿,斜过身去。他双脚抵着前方一块石头突起的棱角,再往前几公分就是微澜的江水。“闭上眼。”左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司寂缩缩脖子,依言合上双眼。 “很久很久之前,一只小兔子遇到一只大兔子。他对大兔子说,他很喜欢故乡的长江,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喜欢来江边看看。” 左言用双手夹起两撮卷毛,轻轻向上扯,司寂哈哈笑了出来。 “大兔子也很喜欢长江,虽然之前他有很多年没回来,虽然他时隔多年再次看到江水,心里非常失望,它根本没记忆里那么美。但是,小兔子的话,还是让他记起了从前很多美好的东西。 “他们俩很有缘,总是碰到一起,小兔子也总被欺负到哭。”说到这里,左言声音暗哑下来,“大兔子跑啊跑,小兔子追啊追……终于有一天,小兔子问大兔子:猜猜我有多爱你? “大兔子说,他猜不出来。其实,他也不想猜。” 司寂皱皱鼻子:“好坏的大兔子,真想宰了吃。” 左言笑了几声,将下巴放在他肩头:“但是小兔子不甘心,他让大兔子好好地听他讲话。他把手臂张开,开得不能再开,傻乎乎地说:‘我爱你有这么多。’” 他握住司寂的双手,两人的手臂重合在一起:“大兔子想,这算什么?我的胳膊比你长得多。但他犹豫了很久很久,直到小兔子伤心得快要离开他,才紧张地跳过去,握住小兔子的手,在心里悄悄地说:‘我爱你有这么多。’”指尖包裹住司寂的手掌,左言轻声问:“是不是很多?” “……不够多!”司寂使劲摇头。 “小兔子也这么想。他回来了,还高高举起双手,说,我爱你,像我举的那么高,高得不能再高。但大兔子个子大,举起双手的时候能把他整个都抱在怀里。小兔子比不过,都要气哭了。” “……屁。” 左言咬住他的耳垂:“好好听故事,不许说脏话……看见小兔子回来,大兔子很开心,他想,我那么欺负他,他都愿意陪着我,一定是很喜欢被我欺负的感觉。” “不要脸。” “然后,小兔子被压住了,哭得眼睛比以前还红,但大兔子知道,他很舒服。大兔子带他去见其他的兔子,其中有只最小的,小兔子总说他很可爱。但小兔子不知道,他自己要可爱一万倍。” 司寂脸红了。左言和他贴得很紧,虽然隔着几层衣服,但依旧能清晰感受到他话里的温度。 仿佛身在夏天炎热的午后。 “小兔子带着大兔子去了很多地方。路过森林时,他说不怕,就算有怪兽,我也可以帮你打跑它;路过峡谷时,他也说不怕,再深再幽暗,我只要笑一笑,你就能忘记所有恐惧。” 左言亲吻着司寂后脑勺上的发丝:“所以,大兔子最喜欢看小兔子的笑。 “……但他还是担心,觉得自己不够好。他不够自信,怕总小兔子不开心,会离开他。可是有一天,小兔子被黄鼠狼骗了,大兔子以为他会让别人欺负。 “他终于发现,有一件事情是他不能去想的。只要触及到那件事,他就会就下意识回避。因为他知道,当他仔细考虑时一定会很痛苦。他很少那么痛苦过……也很少那么胆小。” “什么事?”司寂想回头,但被摁住了。左言从身后抱住他,声音温柔而坚定:“失去你。” 司寂鼻尖红红的,愣了几秒,而后笑了出来。左言的话像融化了的白色奶油,和着冬天冷清的风,黏稠而香甜。“笑什么?”左言问。“笑你讲错啦,“司寂用头发蹭他的鼻尖,“不是‘你’,是‘小兔子’。” 左言哦了一声:“小兔子很狡猾,明明看起来又傻又蠢,却让大兔子一点也舍不得离开他。大兔子一步一步地退,他就一步一步逼近,把大兔子一口吞到嘴里。” “喂,好好讲你的,别乱发挥啊!”司寂抗议。 左言声音染上笑意:“曾经,小兔子的义无反顾让大兔子觉得是种负担,但现在,他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所以,他把关于自己最隐秘的一切都告诉了小兔子。他想让对方能够真正了解他。” “我……嗯,小兔子说,他很荣幸,能和大兔子分享这一切。” “所以,小兔子为了给大兔子庆祝生日,带他来到了江边,给他看了一朵有点难看但最珍贵的玫瑰……小兔子对着江水大叫:‘我爱你,有到江对面那么远。’但大兔子还是比他厉害,回答道:‘我爱你,一直到江那头,还越过城市的另一边。’……小兔子想,那真的好远啊……他使劲思考着,但他太蠢了,已经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原版我看过的,根本没什么蠢不蠢的,少瞎鸡巴扯!” “说了不许讲脏话,”左言单手撑着石头,让司寂靠在他胸口,“好,可以睁开眼睛了。” 天空高而远。月亮藏在深深浅浅的灰色云朵里,看不真切,星星也只剩寥寥几颗。“继续说啊,我要听完。”司寂顶顶左言的下巴,催促道。 “嗯……‘小兔子看着黑沉沉的夜,心想,没有任何东西是比天空更远的了。他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 “大兔子那么厉害,回答一定屌炸天。”司寂喃喃道。左言还在沉默,而他的脸却突然感觉到一丝丝冰凉:“……哈哈,下雪了。” 在江面隐隐绰绰的灯火中,小小的雪花从天而降,像一蓬蓬闪闪发亮的钻石,轻而软。左言直起身,让司寂侧坐在自己怀里。他看着司寂轻笑的脸,如同婴儿第一次看到一朵小花,一片树叶;手指拨开对方额头上一绺卷发,轻柔得像是害怕碰掉小花上一颗花粉,树叶上一滴露珠。他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从月亮回到我心脏里。” 司寂傻傻看着他。 雪花落在左言头上,很快因为温暖而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继续道:“司寂,你真的赚了。你可是我的初恋啊。” 第96章 过了好久,司寂才抖了一下。他的右手径直钻进左言衣襟,按住他的胸口。 被包裹的手掌下,对方的心跳果然同样剧烈。 几个月之前,听到左言说自己并没有爱过什么人,司寂感叹说:我觉得你挺惨的。 那时什么都不懂。他只会在心中偷着庆幸,并暗暗期盼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让他动心的人。 然而秋天时,在某些辗转反侧的晚上,他也曾想:如果有人爱左言,而左言也爱过对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那些纠结和痛苦,都变成一根小小的玫瑰花刺扎进他心间,又酸又疼,散发着馥郁甜蜜的香。 左言的头发闪着金属一样暗沉的光,他抬眼凝视着司寂,眼神透明得发亮。司寂和他对视着,慢慢弯起嘴角,很久,终于笑了出来。他一手捂住嘴,向前一歪,趴倒在左言肩上:“老左,你这种表白方式,能把任何直男给掰弯。” “那你接受吗?”左言问,语气轻盈,没有任何忐忑。司寂笑够了,抬起脸,发丝凌乱地散在年轻光滑的额头。他主动吻上左言的唇,急切到纯粹,仿佛少亲一口都是罪过。放在胸口和棉衣之间的手被心跳温得发烫,他将左言越搂越紧,直到被重重咬了几下嘴唇。 “该走了,”左言拂过他头上几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想干什么也要先回家。” “怎么,不野战啦?”司寂将玫瑰塞到背包里,揉着发麻的腿站在石头上朝着江面大笑几声。“太冷,你要是穿着开裆裤还能凑合凑合。”左言拍拍他屁股道。 司寂差点一脚踹到他脸上。 扛着车往台阶上走,中途遇到几个刚刚烧烤完的大学生。学生们忙着收拾一地狼藉,空气里还飘着塑料袋烧焦的味道。瞟瞟脚下干燥到裂开的土块和东歪西倒的枯草,司寂回头看了一眼被雪雾笼罩的江水,感叹说,这样真好。 “好在哪儿?”苦力左言问。 司寂装了把深沉,不说,只拍拍他的肩:“小心点扛,别摔着车。” 直到回到轰轰隆隆的沿江大道,司寂叉腿坐在后座上,才用脸贴住左言的腰说道“喂,等好多年后,你老了不帅了硬不起来了,我们还来这里过生日好不好?”不等左言回话,他继续自言自语:“实在不行,我都想好了……买一间靠江的房子,高层,没事儿就坐在窗口看星星,看月亮。你负责看,我负责给你梳头擦脸按摩,嗯,都可以的。” “别说得跟我中风了似的,”左言边等车边回头笑骂,“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嗯?” “长大了啊。”司寂仍贴着他的后腰,语气闷闷的。 “是大了,屁股好像比以前圆……有没有感觉坐后座不那么疼了?” “原来你关心的只有我的肉体。” “确实是,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回家洗洗睡……” 司寂声音越来越低,哽咽声也越来越明显。左言叹了口气,想要下车,司寂却死死抱着他不肯放:“快点骑,我想回家。” 眼前是道长长的下坡,排成两列的夹竹桃叶子仍旧碧莹莹的,据说它们冬天也会开花。长街,暗光,冷雪,就像中学时早早起床的寒冷清晨。困顿,乏味,迎着北风,呼吸着围巾里的空气;但一看到晨光熹微里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和早点摊上飘散的雾气,心情就会瞬间不再低落。而现在,左言后腰上那片小小的空间,足可以抵过从前那一切。 他想他确实是长大了。从前谈恋爱更多顾及是父母,急于证明自己过得很好;从前还渴望奇遇,遇到左言,就像童年时在老司哪本书上读到过的一个遥远城市的名字,期盼有一天到了看了,它能带来惊喜和全然不同的际遇。 但此时此刻,他只渴求安稳和平静。 回到家,左言脱衣服时看看背后那片水渍,又盯着司寂的眼,说这下真的像小兔子了。司寂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不看他,说我先歇歇,马上就洗澡。黑色羽绒服衬得他双颊特别红,左言一把拉起他,说别歇了,现在就洗吧。 一天之内第三个澡,司寂被水烫得暖了,就裹着浴巾进了卧室。左言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裸着坐在床边。点起一支烟,他深吸一口 ,另一只手钻进被窝,摸到司寂胯下。司寂瞪着他,双腿绷得特别直。感觉到手继续在往屁股后面挤,司寂稍稍放松些,却还是开口道:“说了等我歇歇,骑车骑得腿软。” “这是严重缺乏锻炼,”左言俯身,湿漉漉的发梢正往额上落水,“你休息,我就看看你长了短尾巴没。”说着,他的手往上滑,在会阴处打转:“……没有尾巴,但为什么毛茸茸的?” “滚!那你长了尾巴没,让我也摸摸,”司寂心痒得不行,窜起来要摸左言屁股。左言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阴茎上:“当然长了……就是地方偏了点,而且一点也不短。” 司寂骂了一句不要脸,手却被压得死死的。海绵体在他手中渐渐膨胀,很快变得坚硬而滚烫。满足和羞赧同时涌上心头,让他一时不知所措。“说了只要你啊。”摁灭烟头,左言堵住他的嘴,手温软地在他腰侧流连。司寂轻哼起来,往后躺倒,任凭左言压在他身上。吻了一会儿,左言放开他,说,我可以让你再歇歇。 司寂正懵着,左言便跪坐在床上,低头,含住了他的阴茎。 第97章 (上) 左言刚刷过牙,口腔温热里带着点薄荷凉。只诧异了一瞬,司寂就舒服得眯上了眼。他蜷腿,用脚后跟轻敲左言的背:“嗯……你是要美白我的小鸡鸡吗……” 左言正抽手拿被窝给他盖肚子,闻言掐了一把他的肚皮。司寂痛呼一声老实了,双手架在脑袋后头,安静地享受。左言黑硬的短发在隆起的被子后头起起伏伏,偶尔露出一小片耳廓。阴茎被包裹在他湿热的嘴里,很快就硬得发疼。双颊潮红,司寂抓紧被单使劲往下压,直到能瞥到左言鼓胀的侧脸。 对方正闭着眼,睫毛藏在灯光打下的暗影里。灵活的舌头在淡色的茎身上快速舔弄,牙齿恰到好处地摩擦马眼,不轻,但绝不会让司寂感到疼痛。舔了一会儿,他说了声有点累,便吐出阴茎,将脸靠在司寂柔软的腿根上小憩。司寂正被撩得飞起,很有些不爽,说我还没射呢你就罢工,讲不讲道理?左言斜瞥他一眼,笑笑,说你别急啊。接着,他便伸出舌尖,抵住了阴茎根部的毛发。 舌头在嘴边的睾丸和会阴之间打转,他小半张脸都埋在司寂胯间。虽然阴茎并没有被触碰,但视觉冲击力却比方才大了好几倍。司寂微喘着,直勾勾盯着他的唇舌,想自己伸手去撸,却被一把摁住。“不急,”左言在他腿上蹭了蹭,刺硬的胡渣扎得他大腿根一阵阵发麻,“你不是老喊着要歇歇?正好慢慢来。” 司寂另一条大腿颤抖着抬起,压在了左言腰间。两人肢体缠绕,皮肤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左言眼角带笑,眉尖扬起,看样子又想使坏。果然,他紧握着司寂的手,一路引到被窝里,说:“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自己摸胸,也很舒服的。” 第42节 阴茎孤零零地硬着,口水很快失去温度,龟头又热又凉,而左言还在不疼不痒勾弄着他的睾丸。司寂真急了,掀开被子坐起来,他捞过抽屉里的润滑剂,飞快挤出一坨,抬起大腿便往肛口送:“让让,小心喂你鼻孔里!” 左言忍了好几秒,还是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他起身坐到床边,将司寂捞过来,抱着人坐到自己腿上。司寂没摆好姿势,刚用腿盘住他的腰,胸口便感觉到一片凉:左言直接将他蘸着润滑剂的手摁在了乳头上。 “抹一抹,别浪费了。”攥住他指尖,左言教导得耐心又温柔,“看,是不是很软,很嫩?” 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司寂被迫看着胸口被抹得亮晶晶的乳尖。小小的一颗,因为兴奋而挺立,须臾就被摩擦得嫣红。指尖的触感顺着乳头像过电一般向脑子里钻,而左言的声音也变得黯哑:“颜色也很浅,很好看,对吧……” 鼻子里都是左言的味道,安妥而灼热。司寂手攥成一团,轻哼起来,阴茎急切地想要得到抚慰。他前后摇摆着屁股,肛口不断在左言大腿上剐蹭,压根说不清哪里更加饥渴。舔舔嘴唇,他堵住眼前不停叨叨的嘴亲了好几口,又使劲把人压倒在床上。看着左言墨黑的眼瞳,他语气凶狠又夹杂着媚意:“……快来操,老子休息好了。” 还是浑身酸软。从中午一直玩到晚上,吹风淋雪,还哭了两场。心情平和安宁,并不需要用性爱来证明什么。左言显然也这么想。玩闹性质的前戏让司寂放松而开心,但被撩起的欲望却不是说灭就灭。他扬着嘴角等,而左言则保持着被压的姿势,气定神闲地拿过润滑剂,往他臀缝中探去。 第98章 (下) 司寂主动叉开腿,往前挪挪,让左言能更好地替他扩张。屁股翘得老高,任手指在肛门里搅弄,他边哼哼边玩着左言鬓角的头发。其间发现一根白了半截的,他软着手要拔,扯了三四次才捞掉。左言吃痛,大力揉捏着手下的臀肉:“……越来越不专心了。” “就是全身心都在你身上,才能发现白头发。”司寂低头舔他的耳窝,滑腻的肛门在身下坚实的腹肌上来回地蹭,留下一道道湿痕。左言将他两瓣屁股掰开,一直卡在臀缝中间的阴茎被解放出来,龟头直直顶上湿软的肛口。他动作轻缓地向里插入,司寂则倒抽口气闭了嘴。感受着屁眼的皱褶被一道道顶到最开,明显的胀痛让他头皮紧绷:“慢点……嗯……你鸡巴是真的粗……” 笑了一声,左言吻着他的喉结,阴茎一寸一寸往里顶。终于整根干进肛门时,他轻舒口气,开始缓慢的顶弄胯部。司寂夹得很紧,肉穴里层叠的肉褶和阴茎嵌合得毫无缝隙,烫而软。“我粗你紧,正好。”说着,他偏头,舌尖从颈窝滑到锁骨,用力地吮吸。司寂低声浪叫起来,圆润的屁股随着撞击而前后摆晃。屁眼很快被操得发麻,而早已胀得发疼的阴茎却得不到任何抚慰。他挣扎着半抬起身,捉住左言一只手往自己胯下放:“等不了了……快帮我撸……” 他乞求地望着左言硬朗的眉眼,透着淡粉色的脸显露出一丝动人的娇态。左言眯着眼,没有动作,司寂急了,紧接着便感觉到体内的阴茎又胀大一圈,烫到骇人。操干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双手抵着左言厚实的胸膛,身体被颠起又落下,喉咙随着被插的节奏发出嗯嗯啊啊的呻吟。左言额上渗出细小的汗珠,性感极了,眼里的情欲已经完全遮掩不住,肆意灼烧着司寂的脸。就这样干了一会儿,他抓住司寂两只手,在对方的惊呼声里坐了起来。司寂失去支撑,心脏跳得飞快,直直瘫软在他赤裸的肩上。 左言一路往下,似有若无地抚着他光滑的背,低声笑了:“怕什么,我撑着你呢。”话音未落,他便攫住腰窝往下压:“……看,撑得够结实吧?” “操……小心、小心我把你给夹断……” “那你加油。” 左言声音干涩,挺动的同时刻意用胸脯摩擦司寂的乳尖,先前就被玩弄过的那一侧被摩擦得更加鲜红欲滴。他的身体像火炉般烫着司寂的皮肤,司寂瑟缩着,肛门却把阴茎吸绞得更紧。他吃力地抬头,眼神已经无法聚焦,快感像风筝样牵引着神思,整个人似乎下一瞬就轻飘飘要摇到天上去。抖着手圈住阴茎,但使不上劲;左言仍不遗余力地操着他,晃动的睾丸湿腻腻染满淫水,将手指沾得濡湿。不得已,他用手指轻轻刮着龟头,疼痛和快感折磨得他双眼蒙上一层雾。 在射精的那刻,他迷恋地凝视着左言的眼,嘴唇微启,一个“我”字刚出口,却一闪神,很快咽了回去。腥甜的精液一缕缕打在左言小腹上,他的大腿不自觉痉挛起来,连带着臀瓣一同跟着颤。左言停下动作,感受着他肛门的剧烈收缩:“……想说什么?” 司寂在他耳边喘了很久,才小声说:“老左,我好爱你。” 第99章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左言将嘴上的汗珠蹭到眼前的卷毛上,又亲亲他的耳朵尖:“你现在说这话,是想让我快点射?” 司寂踌躇着,继而微微摇头。暖烘烘的热气从脖颈往外散,蒸得头发汗涔涔的,脑袋也一阵阵晕眩。 单手钳住他的脸,左言强迫他抬起下巴同自己对视:“司寂,告诉我……你会一直是我的吗?” 司寂恍然。 并非出于补偿或心虚,他只是单纯想要打开这个或许只存在于自己心里的结。然而,虽然是问话,但左言的语气笃定而坚硬,眼里也全是霸道和安抚。他总是什么都懂。舔舔干裂的唇,司寂虚软地笑了:“废话……完了,被你这么一问,我好像又要硬。” 左言也笑了一声。他小腹前挺,腹肌上的精液全被抹回到司寂肉粉色的龟头上。司寂瞪他,问得气若游丝:“你说,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 “人都有各自的标准,在我的标准里,你就是最合适的。”见司寂仍不满足,左言继续哄:“我喜欢你笑,喜欢你哭,最喜欢的……还是你对疼痛的敏感。” 找准方才锁骨上被吸得通红的那片皮肤,他再次啃了上去。凶狠地,蛮横地,牙齿嵌入皮肉,像是要把骨头都洞穿。司寂倒吸口气,没来得及喊痛,肉穴里的阴茎又迅速抽动起来。粗暴地揉着他屁股上被干得乱颤的嫩肉,左言的话音却很温柔:“我干你的时候只需要好好享受就行,要乖。” 司寂嗓子里勾出一长串难捱的呜咽。屁眼里最敏感的地方被不停地干,阴茎上鼓胀的青筋把他全身的骚劲都给磨了出来。仿佛置身在火焰般的滚水里,他紧紧攀附住左言的背,指尖绷发青。“还有力气想别的吗?”左言问。他将脚抵在床边,大腿上硬邦邦的肌肉牢牢扣住两片圆润的臀。司寂被迫将肛门夹得更紧,体内的阴茎变得更粗、更热。他急促地呻吟,声音几乎变了调,软腻而撩人。不知被操了多久,司寂恍惚中直接被干射了,整个人快要虚脱。左言拔出阴茎,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则站在地板上架起他的双腿。司寂已经满头的水,深棕色的卷发贴在额头耳边,连眼睫都打了绺。臀瓣间湿淋淋的肉缝大张着、翕动着,似乎离餍足还很远。他没力气动,只能用脚趾头勾勾左言的肩;左言侧过脸,亲吻他微微抖动的脚踝,而后将磨得通红的龟头再次插进了肛口。司寂闷哼一声,眼角涌出几颗泪。他勉强扭动着屁股,迎合着,让阴茎干得更深。左言顶得用力,他整个人都随着抽插而有节奏地颤。肢体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左言俯身同他接吻,说:“我要看着你射。” 于是司寂强撑着眼皮,在一片朦胧里盯着他涌满情欲的脸。并没有内射,高潮时,左言不甘不愿地拔出来,将精液洒在司寂胸前。歇了一会儿,他拖着步子去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替司寂擦干净身体,而后迅速将人包进了被窝里。 “今天确实累,我不保证有力气给你洗澡。” 司寂笑了,因为有气无力而时断时续,自己都觉得傻;听出左言话里的遗憾,他裂着嗓子道:“没事啊……下次,让你连着射十回。” 然后腮帮子被掐了一下。 等司寂笑够,左言重又爬下床,回来时带了杯温水。司寂挣扎着靠在床头一口气喝干,还打了个嗝儿:“我操,真爽。” 他身体仍旧敏感。左言钻进被窝时,温热的气息让他连毫毛都颤栗。“离我远点,不然马上还让你操。”他笑嘻嘻地推了左言一把,但力气太小,根本阻挡不了。左言一只手圈住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揉腰:“明天还有力气爬起来吗?” 司寂眨巴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这话的原因:“……放心,下午再去我家吃饭,哈哈,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只要你不拆台,我觉得伯父伯母应该不会用鸡毛掸子撵我。” “我家真没那玩意,明天你陪我去买个?” “我看你挺有精神,不然再让我摸摸小尾巴,我用手指头也能干射你。” 司寂笑得直咳嗽:“行了,说点正经的。” 在被子里弹了下他的小蛋蛋,左言问:“我哪句说得不正经?” “操……” “不操了,睡。明天中午起来陪我去买礼物。” “不用买啊,我家就缺个儿子,你人去就行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最后还是司寂先睡了过去。他只依稀记得左言似乎点了支烟,鼻子嘴半掩在蓝灰色的烟雾里,帅炸。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司寂先给老司夫妇挂了个电话,接着便去洗手间冲澡。左言正在刮胡子,满下巴都是白色泡泡。司寂打开风暖后小小撞了他一下,说你平时就爱扎我,今天倒是舍得刮掉了? 他语气太贱了,左言拉过他耳朵把泡泡糊了他一嘴。司寂看镜子,感觉自己跟被颜射了似的,特别淫荡。闹了半天终于打扮好,左言带着他去老高的酒行取酒。老高见到左言时抱怨好半天,说这两瓶红酒很难找,本来是留给一个熟客的,他都快卖屁眼了才说服对方再多等几天。完了他又打量左言,打趣说:左老板你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好几岁,容光焕发啊! 又从他店里顺了两条烟,两人紧接着便去到商业街给司妈妈买围巾。这个情报是司寂提供的,司妈妈是围巾控,夏天时天天盼着秋冬,一天能换好几次丝巾围脖。司寂挑选,左言刷卡,眼都不眨。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街上,司寂手还是酸,抱怨说自己要是个女孩儿就好了,左言什么都不用买,去到家里直接告诉老司他们要当外公外婆了,保准效果比什么都好。 左言嗤笑:“那就不是一顿鸡毛掸子能解决的问题了。”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老司催促的电话打了好几个,走到地下停车场,司寂推着左言上车:“好啦,什么都齐活了,这次你可再也跑不掉了。” 第100章 天气偏暖,雪积不住。金红色的烟霞下,小区里柳树的枝桠滴答往下落着水。两人走过时,几个小少年在花坛背阴里找到一大堆白生生的雪,惊喜的尖叫此起彼伏。司寂怜惜地看着他们,说真是没见识,我小时候的雪可比现在大多了。 他脸上发红,比小学第一次考双百分拿着考卷进家门那刻还雀跃。提着一大堆东西上到六楼,防盗门虚掩着,饭菜香扑了满脸。没手,司寂直接用脚把门顶开,然后用下巴示意左言先上。 左言从上楼时就开始调整表情,司寂想笑他,可又怕他真的紧张起来。端庄又英俊的左园长在门外迎宾毯上再次把干净的皮鞋蹭了蹭,随即进到门内,而后转头问司寂:“要换鞋吗?” 眼前的地板砖比上次来还要干净得多,亮得能照见脸上的痘痘。司寂看得发怵:“天,你这是贵宾级待遇啊……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换了……”左言笑,正要敲门,司寂却先他一步喊起来:“爸,妈,我们来啦!” 厨房里老司夫妇闻声而出,连声说着快进来。司妈妈一身包括围裙都是新买的,老司头发也特别打理过,精准地遮住了头皮上毛发稀少的部位。司寂拉着左言,说我爸就不用介绍了,这个漂亮阿姨就是我妈! 左言同两位长辈握手,将手中的礼物放在茶几边。司妈妈炙热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左言大方地任她打量,司寂则挽着她的胳膊,特别自豪:“怎么样,是不是比照片上还帅?”老司看不过眼,招呼左言喝茶吃瓜子;茶几上摆满了小零食,比过年还丰盛。餐桌上菜也已经码了大半,都用盖碗遮着保温。司妈妈拉着司寂进厨房,用比说相声还快的语速跟他报了遍菜名,然后问:“没问题吧,都是小左爱吃的吧?” 司寂看她脸上的汗,说妈,你妆花了。她脸色立刻变了,交代一句看着火就往卧室里奔去。司寂从厨房露个头,说老左,你来下。左言会意,进来后看着灶台上还有一个牛肚没炒,卷起袖子便干起活来。 司妈妈回来时果然补了妆,看左言正帮忙拿碗筷,司寂却抄手站着,简直怒不可遏。她让小左出去歇歇,出去陪老司说说话,暗地里把手伸到司寂背后狠狠揪了一把头毛。司寂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嚷嚷说您心里其实高兴着美着呢吧,太口是心非了!司妈妈轻轻带上门,教育他,说你不懂事就会显得我们待客不周,懂不懂?司寂安抚她:“您别紧张啊,还记得您跟我讲过的择婿标准吧,他哪条都特别符合,真的。” “看出来了,”司妈妈突然笑了,“炒的菜挺像模像样的。还有,谁说我紧张了,你爸早上刷牙把我洗面奶当牙膏挤了你知道吗?”司寂两手拿着菜和碗,笑得手抖,出去后他特地凑到老司边上闻闻,说爸,你今天嘴巴好香啊。老司正拿着左言买给他的战国竹简影印本传道授业,听到这话愣了一瞬,赶紧灌了一大口铁观音。 吃饭时,老司先跟左言干了小半杯红酒,大家才正式开动。老司看起来很高兴,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根;司妈妈则忙着用公筷劝吃劝喝。实心实意的热情很能感染人,左言喝了不少,原本还有些局促的表情也彻底放开,笑得开心。吃到一半,司寂按捺不住,边吃边在桌子底下用狗爪挠他大腿,左言不为所动,只是话锋一转;他原本还在和老司谈幼儿教育,现下却说:“伯父,司寂小时侯什么样,是不是特别皮?” “调皮!”老司喝得也多,有些上脸,“在他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爱打滚,他妈天天晚上睡不好觉,人家怀孕变胖,她倒是瘦了好几圈。” 司寂凑到左言耳边说:“来了来了,革命家史。” “小司在家里几个孩子里是老小,长得又像小丫头,去他爷爷家玩的时候就老是被欺负。后来,他读幼儿园大班那年,有天被他哥偷偷带到江边去,我们打了一圈麻将发现他们跑丢了,都快急死了。” “小丫头。”左言捏捏司寂的手,悄声说。司寂兀自磨牙。 “结果他人没事,他哥倒是哭着跟他后头回来了,”老司放声大笑,“江边上俩孩子打架,小司抓了把沙子往他哥眼睛里塞,还把他鞋子扔到了江里。” “解气是解气,”司寂冲司妈妈挤挤眼,“就是后来我妈花了小半个月工资给我哥买了双新鞋和一个旺旺大礼包。我哭着喊着要吃,被我爸揍了。” 左言起身替老司倒酒,说:“揍得好。” 老司颇有同感地拍拍左言的肩:“我揍他还因为他老是偷着去江边,一看不住就跑没影了,太危险了。做父母的真不图他多有出息,最主要还是要健康,快乐。这两样看起来简单,其实是最难办到的。” 司妈妈斜瞥他一眼,说了句又要开始上课,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反驳。司寂知道重点来了,拉住左言的手,正襟危坐想要继续听课,可老司却只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说。等吃好喝好,两个小辈帮忙整理残局,老司又提着酒,说要找左言去阳台上坐坐。司寂则去洗了个澡,看样子今天是要在家住了。 洗好出来时,他好奇地往阳台上瞟,依稀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和碰杯声。司妈妈看见他时不自然地转过了眼,匆匆把睡衣塞给他就去看电视了。穿着秋衣秋裤的司寂一时找不到哪里不对,蹬蹬蹬跑到厕所把玻璃上水汽抹掉,一看:锁骨上好深一个吻痕。 有点拧巴,他没好意思去和妈妈抢沙发,就顺着墙角进到老司卧室,往阳台上蹭。晚上天晴,有星星,隔着纱窗还能闻到几缕淡薄的烟味。站在老司床角,他有意想要出声提醒下,却正听到左言带笑的说话声:“……那您当时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司寂?” 提到这个老司叹了口气:“渊思寂虑,这个成语很合适,意思是深入而冷静地思考。‘寂’在一般人看来也许并不算个好字,容易联想到孤单。但和司这个姓却很相合。” “确实。” “哈哈哈,你也信了?”老司声音陡然变得像个老顽童,司寂诧异地竖起耳朵,“其实那段时间楼上正装修,吵得要命,小司还爱哭,你伯母也天天唠叨。我总是犯头疼,就想着这个世界清静下来多好啊……” 左言噗嗤笑了起来。司寂心里酸酸的:凭什么你天天给我炖鸡汤,跟老左就能开玩笑?于是他捏着嗓子,模仿司妈妈的语气冷不丁喊出三个字:“司卫国!” 第101章 阳台上传来老司剧烈的咳嗽声,给吓的。司寂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他拉开门道:“爸,您没事吧,我就是逗您玩!” 左言站起来替老司顺气,烟斜斜叼在嘴边,目光似笑非笑,看得司寂脸蓦地一红。老司握住他胳膊,说你别忙活了,替我教训教训这个兔崽子。司寂拔腿就跑,去到厨房倒了杯温水要给老司送过去,转身却看到左言堵在身前。他身上的凉意刺得司寂打了个喷嚏,司寂推他胸,说让让,我爸正咳着呢。 左言不让他走。他脸上微红,嗓音嘶哑,低声说,伯父让我教训你。还好外面电视声音大,司寂摸摸他冰凉的脸,笑道:“老左,你喝醉了?”“那你确定一下。”左言低头吻住他,舌尖在他唇上打了个圈,留下一串醉人的酒味;接着又咬咬他鼻头,说:“好了,教训完了。”司寂举着杯子回吻一下:“我看出来了,你不仅醉了,还很高兴。” 笑笑,左言说我去洗澡,你赶紧把水送过去,回来告诉我注意事项。司寂说洗个澡还注意什么,你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就好了,随意。左言想了想,又说我没带换洗衣服。司寂回道本来就都是新的,再穿一天没事的。还想再说什么,左言顿了几秒却又住了嘴。隔了一会儿,司寂闭着眼把睡衣送到洗手间,在爹妈目光的洗礼下躲进被窝玩手机。左言进来时,他撩开被角,说快上来,电热毯热烘烘的。 回身锁上门,左言说好,而后开始脱裤子。司寂张大嘴看着他:“我操,你居然不穿内裤!” “说了没有换洗衣服。我洗好晾在你裤子边上了。”左言不以为意地爬进被窝,腿和司寂光溜溜的下半身贴在一起。一米五的床,两个大男人睡有点挤;被单是崭新的,深灰的水墨底色上开出几束星星点点的梅花,无端带点喜庆。厚重的棉被压得人舒坦又温暖,司寂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问:“我爸都跟你讲什么小秘密了啊?” “他很疼你,说你小时候虽然调皮,但心软又善良。” “具体的呢?” 左言打量着这间温馨的小卧室,墙上贴着动画画报、奖状,间隙里还涂了好多小人:“他说了你爷爷的狗。” 是件很简单的事。司寂爷爷是个老党员,年轻时候扛过枪的。晚年身体硬朗但稍觉孤单,便自己从宠物市场买了只白色狮子狗。小狗不太好看,但特别听话黏人,从司寂幼儿园起一直养到他快小学毕业。那时小狗成了老狗,身体不太好了,爷爷每天带它遛弯的时间从一小时减到了二十分钟。直到有天,小狗在遛弯时消失了,爷爷发动全家人找了许多天都没见踪影。启事贴了,电视台游走字幕打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后来爷爷让大家别忙活了,自己却还是每天出去转上几个小时。最后他终于放弃,说,大概是它知道将死,不愿意让大家伤心,所以宁愿死在没人见到的地方。这时司寂的堂兄发话了,他说怎么可能,狗就是狗,不会那么通人性的。 一直在边上偷偷看爷爷表情的司寂瞬间炸了。他反驳几句,可堂兄的话越说越难听,里头全是未省世的少年特有的坚硬和残酷。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司寂扑上去和他打得鸡飞狗跳,几个叔伯拉都拉不开。 “哎,是这个啊。”司寂揉揉脸,“别说,现在想起来我还生气。” “所以,伯父说,让我不要辜负你。” “噢,他肯定是联想起来上次的事来了。” “什么?” 第43节 司寂踢开被子,将秋衣拉到最高指着胸口:“你故意掐我那次,被我爸发现了。” “……你怎么不跟我提?” “那时候哪敢啊,”司寂笑起来,“不过他确实生气,当着你的面让我跟我妈说买鸡爪,其实他最烦啃那玩意了。” “我现在写检查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昨天你啃我脖子又被我妈发现了。” “……还好伯母没让你去买鸭舌头。” 司寂抱着被子笑得更加开怀:“又是鸡又是鸭的,真是难为你了。算了,我给你个补偿的机会。”他变戏法似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套套:“给你,好好表现。” 左言看他的目光十分难以描述:“伯父伯母就在外面。” “所以说是对你的考验啊,又要让我舒服又不能让我叫太大声。”司寂摸着他的腿毛,“再说,你不穿内裤,难道不是故意勾引我?” “行,润滑剂有吗?”左言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问。“都扩张好了。”司寂说着,把湿漉漉的小菊花露给他看。左言点头,盘腿坐床上戴上套子,然后拉过被子,压住司寂,两人瞬间便藏在了被子里。他挤到司寂腿间,龟头对准肛口缓缓插了进去,说了声我慢点动,便开始了有节奏的抽插。司寂脸憋得通红,掀开被角猛喘几口气又缩回来,在黑暗里骂:“我操,你不行啊……我还是想叫……”左言闷声笑起来,动了两三分钟便低头吻住他,顺便解放了两人的脑袋。司寂被亲得迷迷糊糊,下半身又太爽,喉咙里便抑制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越想憋越憋不住,吓得他肛口一个劲的收缩。“两张嘴都堵住了你还能出声,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左言咬着他的耳垂,逐渐放慢了速度。司寂软绵绵地哼着,伸手掐他硬邦邦的屁股肉,说那你拔出来。左言说进去了就出不来,你夹得太紧。肉穴被操得发麻,司寂其实也舍不得;他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定夫妇俩还在看晚间新闻,便把腿分到最开,让左言干到最深:“那你快点射,我不会笑话你的。” 左言不再出声,也不再有别的小动作,只闷头在他身上律动。司寂咬住他的肩膀,忽然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体温,他的重量。闭上眼,他想到左言和父母相处时的模样,想到他今晚嘴角从未消失的笑意和温和,哼着哼着就傻笑起来。体内的阴茎变得越发滚烫,舒缓的节奏却一点也未减少快感。十多分钟,司寂就被干得满头大汗。手伸到肛口,他摩挲着左言阴茎的根部,沾了一手滑腻的淫水;接着便握住阴茎,贴住左言的腹肌手淫起来。耳边,左言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带着酒味的鼻息烫得司寂浑身发抖。很快,两人几乎同时射了出来。 左言歇了一会儿,趴在司寂耳边,问:“舒服吗?” 司寂懒懒地点头。 “那就好。我答应伯父,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任何方面都是。” 说着,他亲亲司寂胸口,半硬的阴茎又在肉穴深处顶了顶。 简直无耻。 第102章 第二天睡到老俩口出门司寂才敢爬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司还好,他是真受不了自家老妈调侃又八卦的眼神。中间其实醒了好几次,窗户外边小麻雀一直叽叽喳喳地叫,雪水滴落的声音也一点都不小。但他一直被左言搂着,一动就被拍着哄着让继续睡。于是他秒懂:左言也害臊了。 刷牙,洗脸,准备早饭,然后目送左言去阳台上晒被子,司寂盯着客厅中央两个大纸箱一头雾水。犹豫半天他才给司妈妈打电话,好在对方语气如常。他说妈,您把我上学时候那堆破烂翻出来干嘛?司妈妈说你也知道是破烂,那干嘛一直不让我扔?正好趁小左在,你收拾收拾那些宝贝,把它们拿走。司寂说您这是彻底把我交出去了?司妈妈说我只是顺手而已,别罗嗦了,中午等我回来做饭,你俩一头钻屋里不出来,我和你爸还有好些事没交代呢。 挂掉电话,司寂暴力地把箱子里的东西全倒在了地板上。他坐在一堆杂物里一件一件地翻,都是些有年头的小玩意了,课本,同学录,七七八八的玩具和漫画。看左言进来,他招呼他一起挑拣,边看边说着少年时的趣事。翻来捣去,他突然跟发现宝贝似的举起一个信封:“老左,快看,是老司写给我妈的信!” 也许是司妈妈早年整理时误打误撞跟司寂的东西混在了一起。老式的暗黄色信封上贴着一张端正的邮票,看得出主人很爱惜,纸面平整,还散发着一缕缕香气。司寂跟遇到宝贝似的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而后毫不客气地抽出里头的信纸,左言想阻止都来不及。司寂看着他贼笑,说既然放到我东西里了那就是我的,看看也不过分吧?说着他举起信纸,对着上头的蓝黑色钢笔字念了起来:“这是我爸写的情书哎,还马芳芳同志,哈哈哈哈……‘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这个老司还挺浪漫。‘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槛’……” 左言凑过来。这些诗句边上都用另一种稍显笨拙的字体写着注释,应该是司妈妈的。“伯母看见这几句表白肯定很高兴。” “嗯,那时候文学青年吃香嘛。我爸直到现在都可黏我妈了,他说我妈年轻时漂亮得很,在工厂时追她的小流氓太多了……哎,现在想起来他这话真不地道,说得就跟他自己不流氓似的。” 左言打他的头:“不许这么说你爸。” “喂,才一个晚上你就被他收买了?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啊?”司寂笑着来回躲,草草把信看完,小心地原样塞回信封。想想,又跑到老司卧室,把它放到了梳妆台上。站在门边,他见左言低着头,翻看着一本被涂成漫画的英语书,但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回想什么。怔住,心有些疼,他好半天说不出话。左言转身点烟的时候瞟到他,问:“怎么了?过来啊。” 司寂讷讷走到他身边,蹲下,抱抱他的脑袋又松开,犹豫道:“老左,我说这些……你会难过吗?” 左言也愣住,隔了好几秒才说:“不会。”他敛住笑意,捏捏司寂的腮帮:“倒是你。我不希望我的经历,或者说我的哪句话,会成为你的负担。” 他们之间不需要。 看着他的眼,司寂郑重地点头:“你放心。”左言嗯了一声,亲亲他嘴角:“……我刚才只是在想,抛开父母的身份,他们真的就只是普通人而已。并不是我们童年时所认为的那样无所不能。像我妈,不想牵连外公外婆还有左叶,那几年硬是忍住不和他们联系……她会有多痛苦呢?” 司寂无从安慰,便道:“说起左叶,他跟我说下周,要和小泽一起过来。” “他也跟我说了。” “……老左,我们一起往前看。” 左言点头,从地上一本《军事天地》杂志里掏出一样怪东西:“……刚才就想问你了,这又是什么?” 司寂盯着看了半天,才爆笑起来,说你不拿出来我都忘了;那时候生物老师让我们做标本,同学都用小蝴蝶啊小花瓣啊,我觉得没意思,就从楼底下王奶奶那里摘了一朵巨型向日葵夹书里……我操,都发霉了…… 黑黢黢的葵花被左言用两根手指夹着甩进了垃圾桶,两人继续慢悠悠地淘宝。老司他们回来时,两箱子东西依旧还剩下大半。司妈妈噗嗤笑了出来,说我就知道会这样,跟你爸一模一样;老司则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俩,说:“醒酒了?” 做贼心虚,司寂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殷勤地从他手里接过两大袋菜拉着左言进了厨房,说要亲手做饭给两老吃。左言做大厨,他打下手,四菜一汤很快出炉。席间司妈妈不吝赞美之词,把左言快要夸到天上去。饭毕,老司郑重其事地交给左言一个大红包,说是生日礼物;司妈妈则不知从哪儿变出几个纸袋,司寂凑过去一看,羊绒大衣、毛衣、休闲裤和一双皮鞋。左言接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谢。司寂并排和他站在一起,两人的脸都有些发红。 下楼时,司妈妈和抱着破烂的左言走在前头。老司大包小包替他们拎着东西,心情好得很,悄声对司寂说小左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不骄不躁,为人处事也没什么可指摘,让他多学着点。司寂嗯嗯直点头,眼神一直未曾离开前头左言的背影。“这次你总算是眼光不错,”老司重重拍他的肩,“儿子,好好过日子吧。相爱容易相处难,现在你们才刚刚开始。” “这个您就别操心了,”司寂反搂住老司的肩,笑容甜得很,“我们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光看着他,我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老司被他冷不丁这么一恶心,大声咳嗽起来。司妈妈停下脚步,回头瞪他,说起了让他戒烟的事;戒烟说完不解气,又数落起他种种坏习惯,总而言之都是亲近的埋怨,都是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关切。 她絮絮叨叨的话语和老司的讪笑在楼道里回荡,世俗而温暖。 第103章 周五的时候沈洛深说要给左言庆生,其实就是招呼了一大帮朋友去空山玩。从前他都去司寂家接他,这次直接到了左言小区,说是一定要上楼考察考察。他和左言熟,但绝没熟到可以互相去对方家里串门,这还真是他第一次过来。进门之后他看了半天,指着客厅墙角工艺架上的玻璃匣子问这里头的玫瑰哪里弄来的,这么丑还摆那么显眼的地方。司寂呵呵,拽住他胳膊想给他一个过肩摔,忽然想起来他这只手受过伤,便放开他,伸出两只手在他头上乱揉,直到他的脑袋变成鸡窝为止。 沈洛深在洗手间整理头发用了半小时,出来时让左言帮忙看看哪里有不对劲,说是司寂邋遢,一点都靠不住。左言说让我帮你看可以呀,但有个条件,以后不许你叫司寂宝贝儿了。沈洛深被噎住,而后狂笑起来:“我操,老左你也会吃醋啊?” “吃不吃醋另说,你那语气太淫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管谁都喊宝贝儿,不这么喊他反而会显得他特殊,你愿意?” 左言弯腰换鞋:“十分愿意。” “那好,左宝贝儿,就这么说定了。小鸡鸡还不快过来谢恩?” 司寂服了他俩,为了转移话题他指着沈洛深衣襟下摆大声说:“喂,老沈,你衣服上有个小白点。” 沈洛深捞起来瞅瞅,眉头紧锁:“操,不会是精斑吧?不对啊,今天我明明脱了衣服干的。” “也有可能是牛奶或者牙膏。”司寂抽出一张湿巾扔他脸上,“赶紧擦擦,滚。” 空山今天人多,沈洛深让人在最角落拼了两张桌,上头摆满了各种酒、骰子和扑克,一点儿也不像是要给谁过生日的样子。司寂去到的时候边上只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看侧脸约莫四十来岁。他低头看着手机,一头短发白了小半;边上那人穿着件暗蓝色毛衣,正靠在他肩上打盹。大概是听见了沈洛深的皮靴声,那人动了动,喃喃喊了声“哥”。 司寂一愣:声音很耳熟。 中年男人抬头望向他,眼神锐利且满是戾气;司寂心里咯噔一下,但对方很快笑了,竟然瞬间变得和善起来:“……老左的小朋友?” “是,”先前睡觉那人没骨头似的躺在他胸口,果然是徐悯言,“哥,上次左言逼我摸的就是他。” “好摸吗?” “没你好摸。”说着,徐悯言哈哈笑起来。 左言给他们做了介绍,中年男人就是他曾经提过的扆宣,徐悯言的老公。落座后,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别人还好,秦总竟然也带着周琨过来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周琨被围在七八个基佬身边欲哭无泪,偷摸着给司寂发短信,说早知道不来凑热闹了,简直乱他性向,他这个直的不会被掰弯吧?司寂半天才看到手机,一边吆喝着点数一边跑到他身边,挤挤坐下,说不会的,我觉得如果你入圈了,倒会掰直几个。周琨被打击得不行,敢怒不敢言,委屈得要命;何况秦总还盯着他,不许他喝酒。司寂见他可怜,便丢下手里的牌陪他扯淡。两人快活地聊着近况,直到沈洛深和边上一个挺漂亮的年轻人亲到一起,才同时住了嘴。 年轻人姓李,刚才沈洛深介绍时说是自己新交的男朋友,司寂还以为他闹着玩。 “你表哥跟老沈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默了半晌,司寂才问。小李神情羞涩,看沈洛深的目光也不太对劲,很明显是动真格的了。 “这种问题你问我这个处男?”周琨撇撇嘴,挠着下巴上的肥肉,“我只知道,我哥是真的喜欢沈师兄。总公司那边催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回去。不妙啊。” 司寂默默看秦桥送。他穿着黑色大衣坐在角落,夹在手里的烟燃了半截,烟灰马上就要落在裤子上。沈洛深注意到他俩的眼神,大声喊道:“怎么,没见过秀恩爱的啊?” 周琨迅速摇头,觉得不对,又拼命点头,傻得没边。司寂则扯起半边嘴角,用嘴型说出两个字:“禽兽。”沈洛深不乐意了,看样子就要拍案而起,扆宣这时却突然站起来,拿起一瓶洋酒给左言倒上,说:“你前几天忙,我们没来得及替你庆祝,这杯我敬你。”左言起身同他干杯,而徐悯言则拿起一直踩在脚底下的吉他,说要送给他们一首歌。沈洛深曾提过,他以前是空山的驻唱歌手,店里许多熟客看见他上台都喊着他名字,热闹得很。徐悯言施施然坐到台上,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少年般爽朗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全场:“这首歌献给左老板和他的小男友。” 底下一片哗然。而徐悯言则拨着吉他,唱起一首《无与伦比的美丽》。哼唱,温柔而浪漫。司寂不懂吉他,只觉得徐悯言断掉的那根小拇指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多大影响。四周许多探寻的目光往他身上飘,他抬头挺胸翘着腿,一点都没有不适的模样。早就坐到边上的左言见状搂住他的肩;周琨识相地往边上挪了挪。托住司寂后脑,左言重重吻了上去,司寂猝不及防被啃了一嘴口水,眼睛都笑弯了。徐悯言眼神好,唱着唱着笑场了:“看来我唱得不错,那边都亲上了……左老板,你拿什么谢我啊?” 左言挑挑眉,放开司寂,招来一个服务生说了几句;服务生小跑到台上,拿了个话筒结结巴巴地说“老、老板说今天开心,每桌都给大家送酒。” 闹腾到半夜,酒吧里仍旧有新客过来,这边的人倒已经散得差不多。司寂打着哈欠说困,要回家。沈洛深说行,宝宝你滚,我和宝贝儿去开房。小李脸涨得通红,双手搓着裤腿,但也没反驳。秦桥送和左言招呼一声,说有点晚了,明天还有许多公务。他坐在里头,出来时沈洛深故意用脚绊了他一下,还好他腿长,没出什么洋相,只是脸色比方才更加沉郁。司寂看左言,左言摇摇头,表示没办法。离开空山,司寂在出租车上骂了沈洛深一路,他知道这事他管不来,可就是忍不住。 左言好笑地安慰他半天,末了说:“行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明天带小泽去哪里玩吧。” 第104章 左叶和小泽坐大客来,司寂带着左言去接站。出发前他特地在街上买了个海绵宝宝气球和一袋棉花糖,说是要继续巩固在小泽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接近中午,车站人多,两人站在出站口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就看到了走路虎虎生风的小泽和跟在他身后的左叶。 左叶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肩上还挎着个蓝色海豚小书包。他穿着深灰色短款羽绒服,围着格子围巾,朴素而温和。小泽回头喊他爸爸的时候边上好几个人露出诧异的目光。左言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同他说起话来。司寂蹲下,把气球和棉花糖递到小泽手里,问他:“怎么眼圈红了,哭了呀?” “快下车的时候我给他戴帽子,不小心扯到他头发了。”左叶笑着替小泽答道,“他从小就宝贝头发,如果是个女孩儿,估计还得留个平头。” 小泽穿着白棉袄,像个小馒头。他鼓着嘴不服气,抱怨说爸爸坏,弄疼宝宝了。左叶扯扯他帽子上的小雪球:“但是爸爸已经给你说过对不起了。” “说了对不起,也还是疼。”小泽摸摸耳朵后边的头发,小心地一拉,眼巴巴地向司寂和左言告状:“就是酱紫,疼。” 司寂憋住笑,抱起他向车站外头走:“那让伯伯给你剃个光头好不好?不要头发的,那样最省事了。” “像黑黑一样吗?”小泽问。 “哎?” “大黑不知从哪儿染了皮藓,我把它带到兽医那里把毛刮了。”左叶继续替小泽善后,拿出手机把照片递给左言和司寂观赏。大黑头上的毛全没了,但依旧很有贵族风范。路上,小泽抱着气球懵懂地看着几个大人说说笑笑,精神好得很。左叶本来说要带着小泽住宾馆,左言当然不同意。将行李放到家中,几人吃过中饭,便带着小泽去公园玩。秋城的北山公园相当大,景色秀丽,里头还有个专门为小小朋友准备的游乐场,司寂带着小泽滑滑梯、坐弹弹木马,又独自在跷跷板上对抗抱着小泽的左言,累得比谁都厉害。不过这次比在童秋那次强点,有秋裤保护,至少没硌得蛋疼。疯了一个多小时,他和小泽都累了,他靠在秋千架上,小泽靠在他腿边。不一会儿,小泽又精神起来,指着对面的湖心亭说要去上面看小鱼。他指名要左言带他过去,说是司伯伯腿疼,要坐小板凳乖乖休息。 “都说了让你好好锻炼身体,连小泽都比你强。”左言拉住小泽的肉爪,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司寂无法反驳,便拖着步子和左叶坐到了一起。 漆成彩虹色的长椅,边上有个小猫咪石雕,很可爱。 “前阵子小泽感冒发烧,跟我说想他大伯了。”左叶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人。小泽昂头,表情认真地和左言说着什么;左言弯腰,从棉花糖袋子里挤出一颗喂到他嘴里。 “老左很讨孩子喜欢的。”司寂想起圆圆,笑了起来。 “我猜他接管幼儿园,多数是因为妈妈的缘故吧。” “是的。他对童秋很上心。” 左叶嘴角的笑很浅。他的目光落在一块浅蓝色的跷跷板上。板子很旧,裂开几道缝隙,漆面也脱落得七七八八。几个四五岁的小孩趴在上头,大嚷着有好多蚂蚁。“我记得以前这里是收费的,”左叶说,“好多好多人,跟外头完全是两个世界。” 司寂有些诧异:“……你以前来过这里?” “我对秋城还算熟吧,”左叶眨眨眼,神情狡黠,“偷跑过来几次,找哥哥和妈妈。” 左叶不知道“家”在哪儿。七八岁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去找一个人,偶然打听到这边,便绕了好久找到了这里。是有许多孩子,也有许多爸爸和妈妈。可他等了好久,就是看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两个。 “外婆急坏了,回去拿扫帚狠抽我一顿。可我想哥哥,之后又悄悄来过几次。” “老左如果知道,一定会来找你的。” “可我不敢给他打电话啊,打了听见我的声音他立刻就会挂。我想可能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有次还带了外婆做的包子想来讨好他。” 他语气轻松,并没有丝毫怨恨和伤心,大概并不需要什么迟到的安慰。见司寂不知如何接话,他轻声笑起来:“我也会做大肉包子,虽然没外婆的好吃,但哄哄小泽足够了……说起来,你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相亲,我哥们儿做的媒。”对着他,司寂压根说不出“约炮”两个字。 “我哥不像是会相亲的人。”可左叶的表情仿佛洞察一切。 司寂哈哈笑起来:“好吧,我实话实说。当初我和前男友分手,开玩笑说想找个鸭子放松放松,我哥们儿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免费的。” 第44节 这事儿昨天沈洛深在酒桌上也提了。他说自己做了个大媒,这辈子从没干过这么有感天动地的事。然而大家都当笑话听,并没有多少人捧场。司寂懂。甚至对于他和左言的关系,他们多数也都持保留态度。 左叶没忍住,笑得脸上泛红:“这么说,我哥一开始当了次免费的鸭?他知道这说法吗?” “知道……” “那打你屁股没?”左叶问,同时感慨,“你真傻。世界上哪有免费的东西……最后你不还是把人给赔进去了。” 见他说得毫无压力,司寂也稍微放得开了:“喂,小叶子,我越发觉得你深不可测啊!” 果然和左言是亲兄弟。 司寂回忆着他追左言的过程,想想还确实发现不少好玩的:“一开始还是他先加的我微信,啧啧,闷骚。” “人对于自己的感情是理不清的。很多事悄悄就发生了,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左叶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很安全的姿势,“而且你说,我哥见伯父伯母的时候有些放不开,对吗?” “是,看起来好像很从容,其实很不自在。” 大概老司夫妇也看出来了,一直保持着亲近却不过分的热情。 “他是不习惯和类似父亲的角色相处吧……我也一样。这还会影响到择偶观噢,比如你,应该让他很有安全感。” “这也是互相的吧。” “嗯。不过你确实比他更坚固……从底子上。” “哎,”司寂抱着头,仰躺在长椅上,看着天空中和暖的日光,“我最近真是来越能接受这种宿命论了。” 再回头看,左言和小泽远远蹲在湖边,看样子还得一会儿,他便偷摸着掏出一支烟点上了。左叶说,你和我哥都是烟枪,最好还是少抽点。司寂嗯了一声,解释道他和左言最近都在控烟,比从前少多了。 左叶望着他笑:“你和我哥都那么喜欢孩子,以后生个送你们吧。” “谁生?你吗?”司寂抬头同他对视,忽然,他张大眼,问:“小叶子,你也抽烟吗?” “不啊。” “那你头发梢怎么焦了……我头发长,以前点烟常常烧着头发,哈哈。” “大概是做饭时不小心弄的吧。”左叶淡淡道。 第105章 小孩子说困就困。左言抱着小泽,从水面上的小桥走了过来。 他将棉袄敞开,小泽窝在他胸口,看起来暖和而安宁。 左叶将孩子接过来,从随身提包里拿出一条小毯子裹住,便和左言司寂一同向公园外头走。好几年前城南新修了一座游乐场,这里的许多游乐设施都荒废了。破旧的铁架完全看不出曾经的热闹,只剩萧索。左叶笑说和外婆家的感觉有点像,而司寂突然想到,这竟是两兄弟第一次在秋城见面。 家里提前预备了一些小朋友的日用品,盆子,毛巾,水杯。左叶其实也带了不少,跟搬家似的。看着他一样一样把东西往外拿,司寂有些不好意思,说应该他和左言去叶县才对。他们两个大男人对带孩子的难处没有一点概念。左叶不在意地摆手:“小泽难得出一次远门,高兴得很……我们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等小泽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左言准备了鸡蛋炖肉沫,一口一口亲自喂给他吃。司寂逗小泽,问他,爸爸和伯伯谁做的饭好吃?小泽看看左叶,又看看左言,大声回答都好吃。等他吃完,左叶尝了一口,说明明是哥哥比较厉害,然后将碗底刮得干干净净。见司寂盯着他,左叶问怎么了?司寂摇摇头,接过碗来到厨房。左言正绷着脸,沉默地收拾碗筷,司寂碰碰他,说不然就别请他们下馆子了,小泽太小,吃饭店的菜不好……这两天就看你的表现了。 “行,我做饭,你刷碗。”脱下橡皮手套塞到司寂手里,左言笑着说。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童秋幼儿园。临近寒假,学校举办亲子活动,邀请各个班的家长们轮流到校参加。这天正好轮到马胜他们班。小操场上乱糟糟的,小朋友们唧唧呱呱地和家长们喊话,老师举着喇叭维持秩序。左言一出现,圆圆和小胖子就围了上来,好奇地盯着小泽和左叶。圆圆瞪着眼睛问:“老左,他是你的孩子吗?”本来以为他说的是小泽,司寂正要否认,谁知道她竟然趴到了蹲着的左叶跟前:“嗯,你一定是老左的孩子。” 左叶笑得开心极了。一直安静的小泽不高兴了,他瘪着嘴把人高马大的圆圆往远处推:“这是我的爸爸!”又指着左言:“这是我的伯伯!”重音全放在“我”字上。披散着长头发的圆圆哼了一声,找到自己毫无存在感的父亲,拉住,骄傲地说:“我也有爸爸!” 真是好朴素的攀比。 司寂是第一次见亲子活动。有个比赛吹气球的环节,谁先吹爆谁就赢。看起来温柔的妈妈们鼓着嘴吹,为了哄孩子开心连气球爆炸都一点儿都不害怕。司寂看得啧啧称奇,左叶评论说,这就是为母则刚。接着是抓小尾巴:老师在小朋友身后挂一条小彩带,家长抱着孩子转圈圈,让他们去抓别的小朋友的,谁得到的最多谁就获胜。活动很多,欢声笑语让冰冷的操场暖融融的。最后一个环节是赛跑,由小朋友面对面踩在家长脚上,两人一起合作向前跑,奖品是个看起来特别高端的大白熊。一直拿着dv摄影的马胜走过来,说每次这个活动左园长都会参加,以前都是随机挑选小朋友,今天既然他侄子来了,不如就让他们合作一把? 小泽一脸茫然。 “他太小了,但我很想要那只熊,”左叶抱住小泽,亲亲他的脸,“不如,司寂你上吧?” “这个主意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刘姐推了司寂一把,“去吧,孩子们肯定爱看。” “为什么爱看?我又不是谐星。”司寂哭笑不得,却还是走到了早就站在跑道起点的左言身边。他正吃着不知哪个小朋友分给他的小袋洋葱圈,唇角沾了点白色粉末,有点可爱。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司寂挥挥拳:“来吧左园长,不要怂,就是干!” 负责喊开始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圆脸小姑娘,弄清状况后她笑得不行:“可以可以,今天就让我们见识一下司老师的威力……不过你们两个大男人是大男人,有点不公平啊,不如增加点难度吧?” “什么难度?”左言将洋葱圈塞到她手里。 “首先不能踩脚,你被踩伤了小朋友会难过的……其次,赢了能拿奖品,输了就要有惩罚。” “行啊,惩罚……不然就梳小辫吧。”左言迅速做出回应。 司寂仔细比较了一下两人的头发长度,一脸懵逼。 可他也来不及抗议了。家长们带着孩子准备完毕,各个都蓄势待发。圆脸姑娘一声令下,他身体瞬间就腾空了。左言圈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扛了起来,慢悠悠往终点走。司寂气血倒流,脸红得像个大番茄,肚子被他的肩膀硌得生疼;但又不能骂,影响不好。边上刘姐和左叶他们都快笑岔气了,小泽还噔噔噔跑过来,跟着他们一起走,边走边问:“司伯伯,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啦?” 是啊,连抢救都来不及了。 左言故意放水。走到离终点线不远处时他停了下来,直到最后两个歪歪扭扭的家长冲过人工拉扯的红条幅,才跨前两步,将司寂放了下来。“不能和小孩子抢奖品,不地道,”他说,尔后招呼马胜搬来一个绿色小板凳,指着,“去,赶紧坐好。” 拿着圆圆提供的柠檬头绳,被一群孩子围观的司寂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卷毛被左园长这样绕,那样绕,扎起了两个羊角辫。他保持微笑,和不断涌上来的小朋友们合影,已经不想去猜明天有多少个朋友圈会刷出自己的照片了。 “没事,挺好看的,我手艺真的不错。”左言站在身后安慰他,“你应该对自己的长相有点自信。” 小泽趴在他腿上附议:“嗯,漂亮!我也要扎!” 司寂摸着他的小平头,想着是该找个时间去理发了。 第106章 尾声 晚上,老司得知左言的弟弟来了秋城,说是要请他们上家里做客。 左言征求左叶的意见,左叶说,你觉得合适就好。 于是他们四个,加上老司和司妈妈,再次为左言过了一次阴历生日。 席间最讨人喜欢的自然是小泽。他大概从未同时有这么多人宠着,一开始不习惯,怯生生的。但司妈妈特别会哄,拿出各种连司寂都不知道的小玩意逗他开心。小泽很快放开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连声叫着“奶奶”。 老司又借机大喝一场。他不知道左言与左叶之间的种种,但总有自己的猜测。他说,你们兄弟俩如果不介意,以后就当这里是你们的家。 左言当然说了声好;左叶只是感激地笑笑,低头不语。 第二天左叶要带着小泽回叶县,唯一没喝酒的司寂当司机,将他们载回了家。 给小泽洗好脚丫,左言将他抱到床上,左叶说,哥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司寂边往他行李里塞玩具,边看着他。 “总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小时候。”左叶坐在床边,手心贴着小泽的脸。 “我小时候对你可没这么有耐性,把你的脚往盆里一塞,自己就跑出去看电视了。” “是啊……”左叶冲他们俩笑笑,“好了,都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小泽学着爸爸的语气,说得像模像样,接着打了个好长的呵欠。 躺在床头,左言戴着眼镜,翻着微信上各路朋友不断蹦出来的祝福。同学群里最热闹,余悦牵头,每个都给左言发了个6块6的红包。 “都还能记得你的阴历生?不容易。”司寂靠在他肩头,同他一起看。 “余悦是被陶易安强行洗脑的吧,年年都这样。” 翻着翻着,手机突然推送出一条新短信。陌生号码,没有姓名:“左老板生快!——来自远方炮友的祝福。” 左言手抖了一下,偏头看司寂。司寂仍笑眯眯的:“这人挺会刷存在感的啊,左老板。” 拉黑,放下手机,左言勾起嘴角:“小朋友吃醋了?” “当然不。”司寂嗤笑。 关上灯,黑暗中,左言亲亲他的嘴角,也道了声晚安。的确是个安宁的夜晚,隔壁传来左叶柔和的歌声,唱的是《鲁冰花》。两人凝神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消失在空气里。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司寂迷迷糊糊地,却又没法完全入睡。“怎么了?”左言问,大手轻拍着他的背脊。 “刚说不吃醋是骗你的,”司寂轻声笑起来,“快,哄哄我。” “怎么哄?” “自己想办法!” 于是左言也哼起了歌。《无与伦比的美丽》。只是哼,没唱歌词,低沉沙哑的嗓音就在这小小一隅里来回飘荡。 但这首歌太熟了。司寂闭上眼,脑补着风筝,蝴蝶,草原,逃兵。还有许多事。沈洛深交了新男友,吴晨孤身一人。左叶依旧没为来秋城的事松口,妈妈最近总是腰疼。 想起白天左言在幼儿园的笑,和他面对左叶时偶尔满怀愧疚的脸。 于是,又将左言抱紧一点,好像要变成他的一部分。我温暖你,保护你,又或者你守着我,接纳我,一同度过长长短短,有日有夜的每一秒、每一天。 生活仍在继续。时光见证一切。 ——完—— 第107章 番外一:年年岁岁(暂定名) 临近春节,沈洛深在酒店租了个会议厅把年会办了。在最后的抽奖环节,和司寂一前一后摸奖的igor得了一等奖,司寂却是纪念奖。都是苹果,就是种族不太一样。沈洛深帮他削皮,以此证明自己的手依旧灵活;削完他切下一大块塞到嘴里,说:“五个一等奖,三个纪念奖,你运气真好啊。” 然后又切下第二块。递给司寂的时候苹果几乎只剩下一个核。 幼儿园早就放假了。绝大多数幼师都是外地人,领完年终奖便回家早早过年,偌大的校园只剩下一对看门的老夫妻。好在他们住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有空调有电视,冬天不算难熬。腊月里,司寂陪左言给老两口送去一点年货,第二天又跟着一帮志愿者去福利院看孩子。这家福利院在北城,省二级,100多个孩子里小半要么有先天性疾病,要么有残疾;年龄段跨度也大。两人买了一车的衣服和书,其他的志愿者有的带食物,有的带文具,还有个大姐买了许多漂亮的围巾、头绳和发卡。孩子们收到东西很开心,在宽大的院子里礼貌地给大家鞠躬,然后开始拆礼物。电视台的记者现场采访,左言也出镜了,说是童秋幼儿园会和广大志愿者一起,一如既往关心公益慈善,并且希望大家也能多给这些孤儿一些关爱。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司在电视上看见后给司寂打了好久的电话,把左言夸成一朵花,恨不得写一副对联送给他。 不过左言表现确实好。司妈妈之前去医院照x光,检查出轻微腰肌劳损,老司和司寂没空的时候,左言就会陪她去做理疗和推拿。司妈妈特别享受,偶尔会带他们一起出去遛弯。广场上的阿姨们小心机可多,不仅比谁漂亮,还要比儿子、比儿媳、比孙子。司妈妈最省事,两个帅哥一左一右站着,不用说话都能让好多人羡慕。如果遇到熟人,她会介绍左言是她刚认的干儿子;如果对方不熟,她就说左言是儿子。人家看司寂,问他是谁,她会“哦”一声,说这是我的远房侄子。 反正也是不懂她的逻辑。 老司家兄弟三个,人丁不算兴旺。加之几年前老爷子过世,老母亲住在大哥家,她腿脚不好,于是团年饭也是几个妯娌买好菜去大哥那边做了吃。年前某一天,私下里,老司召集老婆儿子召开了一个小会议,讨论怎么带左言过去的问题。司寂说你们决定,我和老左不介意。老司瞪他,说如果不去小左肯定会难受。司妈妈讲,要不然直接带过去,就说是我干儿子,他们也不可能说什么。司寂犹豫一会儿,问,会不会有点突然啊?她扒拉扒拉新烫的头发,笑得很得意:“还记得前两天那个穿红棉袄的阿姨吗?她就是你姐对象的妈。我跟她介绍了小左,你姐你大伯肯定也都知道了。这就叫埋伏笔,懂吗?” 虽然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司寂和老司还是花了半个小时奉承她。 年夜饭定在腊月二十八,老司家多年沿袭的传统,不能改。领着左言进到奶奶卧室,在爷爷遗像前拜过之后,两人才回到客厅,和大家聊起天来。堂姐司蓉年龄和左言相仿,两人说得很投机,倒是她男朋友,进门一看见左言,就惊讶地喊了声“左老板”。 司寂和爹妈对视一眼,没做声。 司蓉也很讶异:“阿成,你认识左言哥?” “噢,谈不上认识,”名为阿成的年轻人看起来斯文,反应也快。他冲左言一笑:“我一个邻居的小孩在童秋幼儿园念书,我替他送过几次。小宝宝天天念叨他们园长帅,还指给我看,也就知道了。” 第45节 “确实是帅。”司蓉笑起来。 聊了一会儿几位长辈开始搓麻将。左言起身,说要去阳台上抽根烟,司寂便和他一起过去了。阿成也在,他将烟灰缸向左言那边推了推,道:“我不会和小蓉说的。” “你……去过空山?”司寂脑补很多,语气虽然平和,但也谈不上多好。 “去过……不过别误会,我不是骗婚的,”阿成笑着摇头,“一个朋友是同,胆子小,去的时候让我当陪客,所以才知道左老板。” 左言握住司寂的胳膊:“别紧张。圈子虽然小,但难免会碰到熟人。” 司寂心里有些难受。起初左言并不想来,就怕给他们添麻烦。司寂劝得口干舌燥,左言一个眼神他就败退了。还是老司大早上亲自打车过来接人,把他给绑来的。 家里人多,几人并没有多聊,草草吸完烟便一起去厨房帮忙。饭做好时天已擦黑,最后一道清蒸鳜鱼端上来,十几口人便围坐在大餐桌开吃。奶奶耳朵有点背,视力也不好,平时话也不多。但她竟很喜欢左言,问他谈对象了没。左言没看司寂,只说有了,很稳定。长辈们都笑起来,善意地打听他的“对象”,纯粹只是好奇。司妈妈替他圆场,说她见过,对方人长得漂亮,一头卷发,和小左很相配。阿成表情神奇地看着这位婶婶,想笑又不敢笑,目光总不自觉往司寂身上飘。好在堂兄单身,火力很快集中到他身上,等大家顾及到司寂时,饭已经快吃完了。老司作总结发言: “小司也谈了,那孩子很好,我很满意。” 这顿年夜饭有惊无险,司寂却觉得焦躁。等车时,左言趁老司他们不注意,拉拉他小拇指,悄声说:“放心,有个漂亮的、长着卷发的对象陪着,我一点都没有不自在。” 司寂哈哈笑起来。 街上很冷,前两天下的雪倒是积下来一些,花坛里常绿灌木上的白雪花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大红色炮纸,很有年味儿。老司也走过来,问左言吃饱了没,权当司寂是空气。左言说饭很好吃,尤其是鱼,从前都没吃到过这种味道。老司很是骄傲,说这蒸鱼的手艺是老爷子传下来的,从前他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大家就盼着他做饭,花样多,味道也好。司寂附和:“爷爷在我们小时候还会做冰激凌,纯手工的。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他是怎么捯饬出来的。” “你没弄明白的事多着呢。”老司敲他的头,又看向左言,“有些压力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生活没有十全十美,总要放弃点东西。只要能不让坏的变得更糟糕就好了。” 一辆出租停在他们身边,左言替老司拉开车门:“谢谢您。”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了。”司妈妈临上车时拉住他的手:“做父母的就应该为孩子顶住压力,别想太多,知道吗?” 目送车子离开,两人并没有急着打车,而是相携走了很久。秋城早就在城区禁鞭了,但还是好多小少年光明正大地打摔炮、放烟花。街上到处是噼噼啪啪的响声和行人的笑闹,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回家。聊着聊着,司寂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大波老司的鸡汤即将袭来,我被迫喝了二十多年,现在终于有人替我扛着了。 见他脸冻得通红,左言抬手,把羽绒服帽子罩上;帽子太大,几乎遮住他大半张脸:“就是鸡汤炖得多,才生出你这只好玩的小鸡吧。” “说鸡不带吧,文明你我他……妈的,总有一天我要宰了沈洛深。” 三十上午,两人出发去了叶县。左言家亲戚不算多,多数分散各地,因为当年的事,几乎不怎么走动。还有两个姨娘在叶县,由于左叶的存在,也早断了联系。叶县过年的氛围比秋城要浓得多,不算宽敞的街上四处都是买年货的。快到的时候左叶打来电话,说他正带着小泽在县城中心的文化广场上找人写对联,让司寂他们直接过来。左言熟门熟路地拐到那边,很快就被堵得走不动。好容易停好车,找到左叶的时候,对联已经写好了。几个老大爷站在一排书桌后,面前依旧排了老长的队。两张一米多的红纸摊在水泥地上晾着,穿着红棉袄的小泽双腿分开,两只脚分别踩在纸的两个边边上,司寂戳戳他的小脑袋,问他在干嘛。他握握拳头:“爸爸说怕被风吹走,让小泽保护它们!” “这里人多,我怕他乱跑,就给他找点事情干。”左叶比上次见面似乎瘦了些,脸颊凹下去一块,有点憔悴,“饭店不好订桌,菜什么的都买齐了,等下回去我做给你们吃。” 这边风大,墨水很快干了,司寂夹着小泽,和左叶招了辆三轮回家。至于左言,则负责把车从人堆里开出来,不管他。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小泽扶着板凳,司寂上手,把对联和窗花都贴好。左叶说幸好你来了,以前我自己干这些,还要顾着这个小东西,两三个小时都弄不好。司寂说没事啊,以后我们年年都来。小泽似乎听懂了,嚷嚷说以后我就长大了,可以帮爸爸干活。说完,他就立刻撒丫子在院子里跑,绕着梨树柿子树转圈圈,让司寂来抓他。玩了好一会儿,出了两身汗,左言才姗姗来迟。他帮着左叶打理年夜饭,司寂负责哄小孩,一大一小在空荡荡的院子和房间里玩了好长时间。上次来没什么感觉,这次即使屋子里堆了好多新买的玩具和吃食,司寂依旧觉得冷清得吓人。其间,小泽和他捉迷藏,撅着屁股把头埋在被窝里,说我藏好了,伯伯快来找我!司寂忍笑,装模作样地找了好半天,才猛地掀开被子:“原来在这里!”小泽笑得开心极了,趴在他怀里撒娇。两人黏黏糊糊地腻歪半天,终于听见外头摆盘的声音。系着围裙的左言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一,屏幕里头各种歌舞升平,屋子也总算不再那么安静。春晚放到一半,饭早已吃好,几个大人磕着瓜子熬岁,小泽不知不觉睡着了。将他放到卧室里头,左叶叹了口气:“呆会儿十二点,他肯定又得吓哭。” “太小了嘛……”司寂把剥好的橙子塞一半给左言,“今年夏天过了他就该念幼儿园了,你有什么打算?” “嗯,我应该会出去上班吧,中午让他睡在学校里,不然时间紧,怕他吃不上。” “睡学校?可他那么黏你……” 司寂愣住,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 “没事,”左叶有些恍神,很快又笑了,“小孩子总是要哭的,习惯了就好。” 可他就是不说来童秋的事。司寂隐隐明白他的想法,可又没法说破。在左言和左叶之间,回忆似乎依旧是禁区,轻易不能提;而未来呢,未来的从前仍是回忆啊。 临近午夜,司寂头一次没咋呼着要出去放炮,反而跑进卧室,将门窗紧闭,而后轻轻把小泽搂在怀里。当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起时,小泽震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了次眼;司寂把他抱得更紧,说别怕,别怕,伯伯在这里。 即使如此,淡淡的硫磺味儿还是穿透门窗的缝隙钻了进来,紧接着便是焰火冲天的声音。岛上的孩子们似乎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周围都是叫嚷和欢呼。 司寂有些感慨。摸摸小泽热乎乎的脚心,他小声说: “还是不想让你老哭,那种事有什么可习惯的……你两个伯伯都还需要再努力啊。” 然而第二天去扫墓的时候,小泽还是哭了鼻子。人太多,左叶让他同太姥爷和太姥姥讲春节快乐,他怎么喊都觉得不够大声,急着急着眼圈就红了,开始淌眼泪。左言蹲下来,说伯伯教你一个办法,好不好?呆会儿伯伯捂住你的耳朵之后你再说,声音就会变大。这招果然管用,小泽很快破涕为笑,叽里咕噜嘀咕了好多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句子。左言母亲的墓就在前面两排,早年立下的,左叶也早就知道。司寂两边都跪着磕头了,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给几位长辈点燃长明灯,几人返程,在家吃完中饭司寂和左言又要走。他们本想带着左叶小泽一起回去玩两天,小泽却抢先一步摆摆手:“不行,我和爸爸还有事。” “什么事?”司寂好奇道。 “扫院子,喂黑黑……还有……?”他说不出来,便抬头求助。 “还有玩积木、念书、看动画片。”左叶接道。 听到“动画片”两个字,小泽眼睛发光,熟门熟路地将电视换到少儿频道,趴在沙发上看了起来。连司寂他们离开都没注意。 将两人送到门口,左叶说,哥哥,司寂,你们路上小心。 只说别离,却绝口不提下一次的相聚。 “元宵节我再过来。”左言说。这两天他话并不多,除了面对小泽的时候。 左叶笑了:“行啊,反正我就在这里。” 道别后,司寂坐在车上长吁短叹,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觉得,真应该让小叶子跟老司住上半年几个月的……” “他比我更像妈妈,”桥上堵车,左言偏头,望着边上白色的大理石围栏,“固执,一条道走到底。” “你别难过啊,”司寂握握他方向盘上的手,“慢慢来,我总会想到好办法的。来,快给我笑一个。” 左言回头看他,还是绷着脸,但眼里已有笑意。 “太敷衍了,要露出四颗牙。像这样。”司寂咧嘴,做示范给他看。 左言不干:“太蠢了。” “大过年的不要说我蠢,会蠢一年的。” “真的?” “真的!” “那我更要多说几句。” “去你的。”司寂抬手,把刚拆开的一块酥糖塞到他嘴里。左言大笑起来,直到后头传来一阵阵喇叭的催促声。 车流缓缓启动,像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河。左言嚼着糖,车里很快蕴满花生和芝麻香甜的气息。 “老左,新年快乐。”司寂道。昨晚上竟然忘了说。 左言嘴角的笑还未褪下。揉揉小卷毛,他温声道: “嗯,我很快乐。” 司寂微张着嘴,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痒痒的,疼疼的。 放从前,他压根无法想象左言会如此自然地说出这四个字。 人果然是会变的。 他突然安下心来。 正如老司所言,不让坏的变得更糟,要让好的变得更好。 就够了。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