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蛇》 第一章 你们都鄙视吾?! 、、、、、、、 天文4年(1535年)8月,甲斐国。 葛笠村属于甲州武田的领地,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它位于南北两道山梁之间的平地上,山间遍布植被,郁郁葱葱,景色宜人。 烈日当空,勤快的村民们都趁着太阳还未出来时下地劳作,等到天热难耐,便陆陆续续扛着农具,三三两两地往回走了,而好吃懒做的干脆就一直躲在家里消暑。 午后时分,村子北边的山道上走来一个跛脚的浪人,他左眼瞎了,脑袋上斜勒了一根穿着布片的草绳,挡住了残疾的眼。凌乱如野草般的头发被绳线笼在脑后,身后背着个软木制杂物箱,箱子的外侧挂着零零碎碎的物事,一路走,一路哐当哐当作响。手上拿了根折来的树枝当拄杖,整个人脏兮兮的,像乞丐一样。当然,如果没有腰上别的那把短刀的话就更像了。 大林勘助是个流浪各国的无主浪人,在结束了15年的周游列国后,勘助为继任家督之位准备赶回故乡三河。 勘助站在山坡边,俯视下去,下方就是不知名的村子,看到袅袅炊烟,耳中似乎有听到村民传来的盈盈笑语,勘助疲惫的脸上泛起了开心的笑容。 今天的吃食有着落啦! 嗯,对一个残疾人士而言,下山的坡度的确有点陡了。勘助手扶着左侧大拇指粗的小树枝,一边努力的保持着平衡,咚!咚!拄杖杵在地上的声音显示着勘助很紧张,突地身子一趔趄,左手一用力,只听得“喀!”的一声,小树枝折了! “啊~!” 勘助的鬼叫声顺着陡坡逐渐远去,煽起飞尘无数。 3分钟后,坡底,物件散落一地,纸张到处都是。 “唔,好疼!”勘助一手捂着腰肾,一手拾起散落一地的家当——破布、破纸、破箱子诸如此类。随着勘助猫着腰捡东西的动作,他的颈上戴的一个劣质铁摩利支天护身垂了下来。 “咣!咣!”村里木器敲击的声音引起了勘助的注意。 村头,一个刚拾柴回家的年轻女子看着哥哥带着武具,跟在几名拿着长枪的足轻打扮的男子跑了。 年轻女子一路追一路喊:“哥哥!要去打仗么?!” “嗯,我走了!”一丑男隔着一丛灌木离老远喊道。 “即便你上了战场,斩不到敌将首级的话,也没什么好事丫!”妹妹很无奈但为哥哥丑男传助担心,还在做最后的挽留。 丑男面容扭曲:“就算取不到首级,哪怕是粮食武具什么的,能抢过来就行!要是到了敌方的领地,就可以进行乱捕了!” 丑男心里幽幽的加了一句:“就是抢个媳妇也好啊!我都三十五了,还没媳妇呢!” 想及此处,丑男小宇宙爆发了,内心迸发出无穷的力量,面目狰狞地嘶声喊道:“美津,你自己当心,在家等我吧!” “哥~!”美津无语。 空中乌鸦飞过树梢,响起一串呱呱叫声。 美津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回简陋的居所,听到屋里悉悉索索地貌似有东西在动,怀疑是野猪之类。顺手从院子里砍柴的木墩子上抄起劈柴禾刀,蹑手蹑脚探头往屋内张望。 只见一个邋遢的浪人蹲在水罐旁边,拿瓢舀水喝,一幅饥渴不可耐的样子。 美津双手把刀紧紧握在胸前,紧张的盯着男子:“什么人!在干什么?!” 勘助来时看着家里没人,又渴又饿,也没跟这家人客气,就直接找吃找喝,结果只有水,没有现成可以充饥的东东。 正郁闷呢,在这当口又被主人抓了个现行,给臊的呀! “对不起!我是个旅人,请问,能……给我点食物吗?” 美津舒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很多。小姑娘放下柴刀,立地成佛,她的慈悲心又发作了。 但鉴于勘助吓了她一跳,还是甩了勘助一个华丽的卫生眼。 勘助呢,很不小心的把她这个神态捕捉到了。 “拜托!我也不想这样的……”勘助扶了扶有点歪的海贼专用眼罩,郁闷的嘀咕。 放松下来的美津卸下柴禾,跪坐在门口对勘助说:“这儿没有食物。只有些能放进嘴里吃的东西。” 美津之所以选择坐在门口,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这个貌似海贼的瘸子+独眼龙要是垂涎自己的美色,也好赶快跑呀! “只要能下咽就行!!”把娃饿的真的有些狠了。 美津今天第二次无语中…… 在美津准备吃食的时候,勘助推开草窗向外边望去。 “你是从哪里来的呀?”小姑娘问。 勘助看着外面心不在焉的“嗯?”了一下惊醒过来,略作沉吟,答道:“从京都那里。” 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吵杂声,村里的男子壮年男子都向村外走去。 勘助问道:“这是要去打仗么?” 美津回答:“只是去抢劫偷东西罢了!” 想起刚刚发疯一般跑去送死的丑男兄长,美津没有了说话的兴趣:“你吃完了就赶紧走吧!不知道哪里又在打仗了……” “武田跟今川的万泽口之战!”勘助顺嘴说道。 旋即又有些疑惑:“我怎么知道的?奇怪!” 好像头脑里自然而然的浮现这句话,自己顺嘴就说了出来。 勘助看美津把木碗递给他,并没有理会他刚说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于是用食指抠着吾碗里的不知名食物,放到嘴里,仔细的咀嚼着。 嗯,是的!勘助饭前便后从不洗手。 美津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片旧衣服上拆下来的破布做的毛巾,蘸着清水擦脸。刚想跟勘助说些什么,看到他脖子上的劣质护身符,就感兴趣的问道:“那个,是什么佛像?” “哦!你问的是这个吗?”勘助指着胸前。 “咦~,好长的胸毛哦。”美津羞涩的想,脸有点烧烧的。 勘助哪能知道小姑娘的心思,继续说道:“这个,摩利支天!是军神!” 美津听说真是佛像,走到勘助身前,虔诚的合十默祷。小姑娘的举动让勘助很是尴尬,不知道是继续用指头抠饭吃还是怎么着,最后只能敞开自己宽阔的长着胸毛的胸怀,左手拿碗,右手空手,尴尬的向两侧举着,嘴里含着的东西也不敢咽下,唯恐惊扰了小姑娘与佛祖沟通。 勘助看到美津默祷完毕,浑身不自在的点头致意。他再狂妄也知道小姑娘拜的是佛而不是他。 武田家的当主武田信虎,是武田晴信(以后的信玄)的父亲,他此时已经一统甲斐国,为了继续扩大势力,不断挑起与周边大名诸侯的战争。今川和北条也出于同样的目的,不肯相让,寸土必争。信虎同骏河今川氏以及与今川同盟的相模北条氏敌对。特别是今川氏,这个统辖着骏河、远江及三河的大国,尤为信虎所忌惮。 同日黄昏,甲斐和骏河接壤处一个叫万泽口的密林。 一队约五十名左右的今川家士兵在行进中,个个身背绘有今川家徽纹饰的靠旗。突然,一阵嘶喊声起:“上啊!抢啊!”,一伙武田方的足轻兵自山坡上的林中冲出,丑男传助也在其中,是叫的最凶的一个。这些葛笠村村民人人奋勇当先,宛如下山野猪,勇不可挡。今川方的士兵纠缠了一阵就败退了,在传助和另外几个大嗓门的人来疯的引领下,一众人等撒丫子猛追今川逃兵。传助边追边骂骂咧咧:“你倒是丢下点东西再跑嘛!” 跑着跑着,眼看着已经深入密林了。今川方士兵已经不见了,村民们还要亦将剩勇追穷寇。 “去哪里?大人!”一名足轻高声询问。 “继续往前冲!!!”传助气急败坏的破锣嗓子响起。 这声音惊动了路边参天大树背后的人。 “等一下!” 勘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竹护甲,坐在路边的大树背后,拿着自己画的战场态势图,计较了一番。 听到丑男传助他们鬼叫声后,变出声喊住了他们。 一伙半天前还是农夫的士兵顿时有些慌乱,队伍有点乱了。他们战战兢兢的平端着长枪,围住了树后出声的神秘人。 面对枪刃冰冷渗人的寒光,勘助洒然道:“再追下去就会丧命的!” 说着把画的极丑的粗陋战场态势图塞进怀里,仰起头对眼前的村民讲:“前面有敌人的伏兵!只不过是一场小战斗,不要送死啊!” 看着勘助不以为然的表情,传助被激怒了:“小战斗?” 作势欲乱刃刺死勘助。 “等一下!等一下!”勘助有些无语。这人蠢不是病,蠢起来真要命。得,别装大尾巴狼了,咱赶紧解释吧。要解释不清楚还死在这里了都。哼!都是不懂欣赏我“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恢恢气度的俗人啊!俗,俗不可耐啊! “猪位!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都还没有开始总攻击。敌方采用的是围剿战术。”勘助苦口婆心婆婆妈妈碎碎念。 “你说什么?”人来疯金嗓子足轻太吉戴着斗笠形盔,脑后有俩屁帘。目光涣散,一脸茫然。好像听不懂! “什么是围剿战术???”旁边的平藏也有点傻眼。 勘助不敢露出鄙视的神情,耐心的解释:“敌军有一万五千人,武田方最多就五千多人。今川故意把兵力显示给武田看,想让他退兵。要是这种小战争持续下去的话,武田方绝对会承受不了这种零敲碎打的损失,甲斐国主肯定会退兵!” 传助忍无可忍:“你说主公会败北?绝对不可原谅!”挺枪欲刺。 “哈!等一下,等一下!”勘助伸手制止。 “你们百姓没必要去送死的!” 丑男传助的倔脾气犯了,他对这个海贼打扮的男子没有好印象,所以就是处处看他不顺眼:“哦~,那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浪人罢了。”勘助感慨的站起身。 “带我去你们的阵地吧!你们的大将是谁?强大吗?” 勘助走在最前面,没有注意后面丑男朝着太吉和平藏几个递了个眼色。 “哇!”勘助一声惊叫,被一张大网从身后给罩住了,勘助看着丑男传助瞧向自己那鄙夷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衰货一定以为自己在忽悠他欺负他们没文化。天地良心呐! “喂,喂,你们干什么!” “你们弄错了!” 传助站在被绑的跟粽子一般的勘助身前,绿豆大小的眼睛笑的都快看不见了。抓着一个活的奸细,我葛笠传之助大功一件!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擦擦嘴角的口水,传助们押着被他们鄙视的对象回营去也。 夜,武田本阵。 阵幕中,武田家主信虎和一众重臣在座,讨论目前态势。此时,两军对峙已经过去几天了。 信虎首先出言:“对付围剿战法,奇袭是上策吧?” 家老坂垣信方应答:“要夜袭吗?” 信虎闻言怃然长叹:“要是荻原常陆介活着的话,大概也会这么说吧……” 坂垣低头:“是!” 信虎叹道:“荻原常陆介去世后,我军就失去了一个出主意的人。” 荻原常陆介是信虎的得力助手,御用军师。 一时之间,君臣相对默然。 “主公!”探子首领前岛昌胜来报。 “据报,今川氏辉向相模的北条氏要求援军,北条氏纲明晨将从小田原城出阵!” 信虎低沉的语调响起,话语中的愤怒谁都听得出来:“可恶的今川,想把我们的军队全部引到万泽,然后让北条的援军从背后的郡内来进攻我们吗?” 武田重臣饭富虎昌询问军士:“那么,敌军有多少人?” 前岛回报:“敌军数目暂不清楚……” 信虎问道:“前岛,这个情报是你的探子回报的吗?!” “是敌方的探子。敌军的武将福岛越前守给我们作内应” 信虎面现怀疑之色:“什么?” 坂垣:“什么,福岛?” 重臣甘利虎泰插言:“说起福岛的话,是十几年前主公在饭田河原合战讨死的总大将福岛上总介的同族。不是我们的宿仇吗?” 重臣诸角虎定也道:“不会是被今川骗了吧?” 家臣前岛昌胜说:“福岛自从氏辉继承今川家督以后,一直和我们前岛家暗中互通!” 诸角言道:“是对不可靠的君主起了反叛之心吗?” “前岛,干得好!” “是!”前岛低头退下。 “坂垣,派信使去通知原美浓守,让他和你一起把郡内小山田和胜沼的兵力整合起来。”信虎吩咐道。 “是!”坂垣立即起身下去布置了。 信虎腹诽着:“今川氏辉,比传闻的还要胆小啊!” 武田前锋营。 武田家臣大胡子原美浓守虎胤正在持械威逼无主浪人大林勘助。 “是今川的探子吗?”原美浓问道。 “你的头,就给传助了!”言罢,便站起身要砍下勘助的首级! 危难时刻显身手,显身手。 勘助急忙出言:“慢着!” “我不是什么间谍,只是一个浪人罢了。” “浪人?叫什么名字?”原美浓问。 “大林勘助!”勘助答道。 “这次的战斗,请务必让我加入你们。拜托您了!”勘助严肃的俯身请求。 原美浓询问勘助:“以前跟是哪里的家臣?” “我以前没有侍奉过哪里,我离开三河已经十五年了。目前巡游诸国修行。” 原美浓很奇怪:“你是三河人,那你为什么不侍奉今川?” 勘助的独眼闪动着让人心悸的炽热光芒:“浪人总是侍奉于强者!” 事实上呢,是因为这个今川怎么说呢,就是比较注重认得仪表,贵族么,讲究衣衫华美仪表堂堂。勘助这样的,面试不过关啊!不过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实话实说的,要不然就成缺心眼了。到什么山就唱什么歌嘛! 原美浓对勘助的海贼造型也很感兴趣:“你的脸怎么了?让我看看。” 原美浓原以为眼睛是被剑刺瞎的,但却发现不是。 问勘助,他回答:“小时候得了天花,左眼就失明了!” “你的脚好像也有些瘸吧?”原美浓不无遗憾的说。 接着问道:“就以你这眼睛这种身体在进行什么修行啊?” 勘助镇定地答道:“在修行兵法的奥义。” “哇哈哈……”原美浓及周围的士兵皆莞尔! 原美浓突然抬脚蹬倒了被绑的勘助:“你还真会说!” “看吧,你的兵法在战场上毫无用处,哈哈哈哈!”状极豪雄。 原美浓长刀指着勘助的脑袋说:“说说看,就你的独眼是怎么看清敌方的动向的?” 勘助城府极深,被绑推翻在地,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答,语气里没有一丝惊惶:“我看到敌人的足轻跑进了我方的军队里,在敌人的武将中,或许有人与我军内通。” “什么!”原美浓脊梁骨凉飕飕的。 好敏锐的洞察力! 要是真如此人所言,主君怕是危险了。 “不会的!”原美浓想。 “你这个骗子!!!”就在原美浓高扬起来的长刀下劈的时候,传令兵报:“信使到!” “北条援军明晨自小早原出阵!主公命令,要您同坂垣大人一起集合郡内兵力!” 原美浓:“明晨?为什么在敌人出阵前就知道了?” 传令兵:“是!因为今川方的福岛越前大人给我们做内应。” 原美浓:“集合郡内兵力的事情我知道了。” “是!”传令兵离去。 “把我的头盔拿来!”原美浓对着小姓喊道。 看了看勘助:“传助,暂时就留着这个家伙的命吧!”传助高声答应。 “马上到坂垣大人那里去!牵马来!”原美浓领着人快速离去。 夜深了。 勘助被绑在原木扎成的营门上,单薄的衣衫并不足以抵御秋夜的清冷。勘助使劲活动者扭动着手臂,终于绳子松脱了。看看左右,他悄悄隐没于漆黑的山林里。 平藏死猪一般睡在不远处,丑男传助在营门外面小解,一边嘘嘘一边发狠:“可恶,下面又要和北条作战了吗?” 传助回到营里发现勘助不见了,不禁大惊失色:“喂!平藏!平藏!” “啊?哎,嗨!!”平藏给惊醒了。俩人面面相觑:“那个浪人呢?” 平藏迷糊的说:“刚才还在那里,睡的很香呢。” 传助出离愤怒了:“蠢货!”挥手便打,平藏鬼哭狼嚎! 就在这时候,太吉心急火燎的跑到队伍中高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今川的人开始乱捕了!向着河流往北的方向去了!” 葛笠村就在那个方向。 第二章 我丑,可是我智商高啊! 、、、、、、、 所谓乱捕,说白了,就是指打草谷。即战争时期一方率兵进入另一方地方领地后,为了筹措粮草,放纵士兵进行的烧杀抢掠行为以便筹措足够的粮草,继续作战。 乱捕的士兵,与盗贼无异。 此时的葛笠村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今川家的士兵三五成群,如过境的蝗虫一样,蚕食着每家每户。见到能吃的立马塞到嘴里贪婪的咀嚼咽下,见到布匹等杂物一律卷走。当然了,年轻女子和青年男子也是他们掳掠的对象。咸菜、腌鱼、鸡蛋、还有新鲜的萝卜,只要是能入口能带走的统统都不放过。能拿的拿走拿不走的全部毁掉。 葛笠村损失惨重! 匪兵们的行径真应了那句话:不放过群众一针一线。 当遇到这种情况,对于粮食欠收忍饥挨饿的普通老百姓而言,抗击匪兵,就是保卫粮食的战斗! 山脚下,潜逃的勘助正在哼哼唧唧地和一个死去多时的贵族武士较着劲,他奋力掰着尸体的右手指头,想取下尸体攥得紧紧的太刀。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无名死尸的指骨都被某无良中年人给掰断了。 勘助此行径有违武士道义,比较不堪。 太刀入手,观此刀刃笔直,开锋不偏不倚,整刀配重合理,挥手砍出毫无窒碍。勘助脸现惊喜神色,心中豪气顿生,仿佛纵然鬼神当前,也难当他手中抢来之剑。 剑是好剑。 人是贱人。 村子里依然乱成一片,村中心十字路口,一位母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被身背今川靠旗的匪兵扛跑,迸发出罕见的勇气,一边高喊:“等一下!还给我!”一边奋力追赶!今川士兵也好像被这母爱表现出的伟力所慑,脚后跟踢着屁股蛋,低头跑得更快了。 美津在村中的路上使劲跑着,不住回头惊惶的张望。 她身后紧紧追着一个迈开大步的蒙面武士,武士欣赏着美津奔跑时动人的姿态,嘴里猥琐的笑着。看到美津就要逃远了,急忙飞快跟了上去…… 勘助刚刚赶到村子时,蒙面武士就正好从勘助的身前飞驰而过。 看着远去的一追一逃两个身影,勘助低头看了看颈项间系着的摩利支天护身,眼前闪过那个蹲在身前虔诚参拜的女子姿容,仿佛做了某个决定,毅然朝着另一条路跑去…… 美津跑到一座木桥上,长时间的全力奔跑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脚下一软,扑坐地上。蒙面武士不禁喜出望外,嘿嘿细声笑着踱了过来,望向美津的眼神就像狼外婆看小红帽。 地上的美津惊恐的手脚并用急忙向后倒退,想要离恶武士远一些,显然,她的努力是徒劳的。 “不要!”看着恶武士渐渐走近,巨大的恐惧攫住了美津的心。 恶武士隔着布发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老实点吧!”说罢近身便要行不轨之事。 美津彻底绝望了。 一声细微的空气被破开的风刃声在脑后响起,恶武士警觉的回身举刀格挡。 呛! 背后袭来的一刀被恶武士架开了。 “好大的力气!” 恶武士有些惊讶了:这穷山恶水也有实力与吾相当的武人吗? 美津刚刚想喊什么,却不防恶武士回身扬起刀柄往她颈侧一砸,咚!美津被砸晕了过去。 恶武士慢慢起身,谨慎的摆了个中段起手式,刀锋遥指勘助胸口中线位置。 审慎的态度表示他已认可勘助是个可堪一战的对手。 木桥下流水潺潺而去。 桥上两人持刀对峙,如泥塑木胎纹丝不动。 形势一触即发。 恶武士因为是入侵者,心有牵绊,担心夜长梦多,选择了首先发难。只见他右脚跳步迈前,单手抡刀自右上方斜劈而下,若勘助被砍到,必死无疑。 两人战在一处,月色掩映下,只听得刀刃碰撞格挡之声如珠落玉盘,绵绵不绝。两人都是身手矫健之辈,任何一方的疏忽都可能落败身死。 一次格外响亮的架刀声响起,两人都奋力把刀刃推向对方。干涩刺耳的长嘶过后,独眼男勘助将武士一把推出五步之遥。 勘助眼珠一转,沉声问武士:“你是骏河的浪人么?” 武士一手撑地一手持刀,恶狠狠的言道:“你看来也不是普通的鼠辈啊!” 言罢拿起身边的树枝丢向勘助,勘助条件反射一偏头,没躲过去,被狠狠地砸了一下。见红了。 趁此良机,武士快速近前,挥刀自下而上逆斩!刀锋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勘助罩眼的布条被一刀切断! 勘助依然保持着仰头躲避的姿势,看不见脸色,他缓缓转过头来,一缕鲜血顺着鼻梁流到嘴里,也不知道伤到哪里。 看到勘助只有白眼仁的左眼狰狞的样子,武士感到有点心发虚。 拖得越久越对自己不利啊。 这个可恶的浪人一定要死! 正当武士杀机萌动,准备以绝技斩杀勘助时,看到一条火把组成的龙逶迤而来,村民们来了!武士眼前好似出现一群丧失理智地农夫端着农具一窝蜂的冲杀过来乱锄弄死自己并剁成肉泥喂狗的场景。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根骨头。咦嘘~!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愤恨的骂了一句,收刀入鞘,转身便要逃。 勘助又怎能放虎归山呢?特别是有了靠山有了组织撑腰的时候。 人来疯勘助就像被大狗欺负的京巴看见主人来了一样,一个纵越拦住去路,横刀与武士又战在一处。 勘助自然地摆出了念流的无构型应手势。右手持剑,剑尖斜指右下方,上体略微前倾,左脚迈前。这样的姿势自然使得勘助的头部门户大开。恶武士当然不会放过此良机,闪电般出刀,刀与肩平,自左往右极快的一刀横斩,划过一道绚丽的扇面,大喝一声:“飞鸟居合!”刀锋以极快的速度攻向勘助的脸颊脖颈,凌厉非常!挂彩后出离愤怒的勘助内心如待喷发的火山,神色却沉静似水,待得武士刀势已老,攻进约六七分时,霎那间头往后仰,迈前脚后引,武士凌厉的一刀落空!勘助挥刀自下而上逆斩,一下就在武士的左肋稳稳的留下一道深深地伤口,深褐色的血缓缓渗出,浸湿了衣衫,武士身形顿时一个踉跄。勘助得理不饶人,一刀得手,心停手不停,长刀扬起过头顶,作大上段,闪电下劈武士身体侧线! 袈裟斩! 恶武士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一柄劈开颈椎切入胸腹的长刀终止了一切,被砍落的脑袋满是血污,兀自惊恐的圆睁着,眼神中残留一丝不甘,一丝留恋。 花花世界啊!武士的眼前归于黑暗…… 杀人者人恒杀之。恶武士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作恶良久,会丧命于乡野无名村夫之手! 小风嗖嗖地吹过脖颈,勘助缩了缩脖子,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战果。 这,真是我干的?! 中年人勘助有些心神恍惚。 刚才,在集中精力的一刹那,自己好像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仿佛扯线傀儡般,做出了平时从不曾学习的剑术。难道,我是天才?大器晚成?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刚才那招是什么招数呢?威力好强!”勘助张着口嘴角一丝亮晶晶静静流淌…… “原来是念流的无构型啊。”勘助轻描淡写的吐字。下一刻突然醒悟:“我原来不知道的呀!怎么突然一想起这问题,脑子里就有了问题的答案?!” 天呐! 龌龊男勘助陷入狂喜之中:“老天爷,你是不是看我可怜,一辈子孤苦伶仃一事无成,特地赐我神力,关怀我爱护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末了,还怯怯的补了一句:“能不能治好我的眼睛我的瘸腿再给我万贯家财娇妻美眷位高爵显富贵万万年呢?” “呜~~~~!”突兀地一声夜枭叫声响起,吓了龌龊又贪心海贼男勘助一跳。 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碎碎念的向晕倒的美津走去。 舒开臂膀抱着美津。轻摇一下:“美津!美津!” 龌龊大叔脑子里想美津醒来会怎么感谢他呢,满眼星星闪烁崇拜状?还是感动的涕泪横流奋不顾身执意以身相许就是不要都不行那种? 可是。 美女没反应。 勘助好没面子啊! 就在这个时候,平藏一伙赶到了。 他们远远看到有人在桥上,便快步奔跑过来,走到近前,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看着宛若阿鼻地狱的惨况,一美女倒在一个蓬头散发疑似神经病男子怀里,两人静静地坐在木桥之上。 出自葛笠村的足轻们平端着长枪谨慎的围了上来。靠近了的平藏就着火把和朦胧的月光的光亮,看见美津晕倒在一男子怀里,男子背向着自己,看不清是谁。但对现在的平藏而言,这不是问题所在,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美津的身上了。颤声喊道:“美津!”唯恐美津已遭不测。 男子缓缓转过身形。 平藏看到循声转过头来的原来是那个趁着传助尿尿自己睡懒觉时逃遁的奸细——勘助时,也吓了一跳!勘助现在扮相很可怕,眉骨部位寸许长的刀伤,皮肉翻开,满脸是血,加上蓬松的乱发,僵硬的面容,衣衫破碎,被鲜血糊满的眼里红眼仁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平藏见鬼一样惨叫一声,魂飞天外,见到恶鬼一般,颓然跌倒地上。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农兵们怒了,你丑我们不怪你,可是你这么晚了跑出来扮恶鬼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勘助被三杆枪逼到桥侧畔,急忙说道:“等一下,原谅我!等一下!” 村民们不予理会看住的哀求,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大林勘助自己说的)的拿枪往前弓步猛刺,勘助往后一躲一退,脚下一空,从高高的桥上掉到河里了! 溅起了一片水花便无声无息了。 美津的丑男哥哥传助依然趴在桥边,不依不挠的,脸上忿忿不平的样子,为自己第二次还是没能亲手砍下勘助的首级而生闷气。 前方,武田本阵。 原虎胤在营中巡视,迎面碰到了武田家臣教来石景政,客气的打了个招呼:“是教来石大人呐,辛苦了!” 教来石景政,即后来的马场信房,是日后武田信玄时代的四名臣之一。 教来石问道:“据说北条的援军要打过来了?” 原美浓回答:“是的。明日我还要前往郡内,这里就交给教来石大人的武川众了!” 武川众,即当时武田家的御用矿工们。专司挖掘武田辖区的金银铜铁等矿藏,兼职战场土木建筑,大名及大臣居所的装修,地道粮仓修筑等等等等…… 这支专业的施工队伍思想进步,业务熟练,装备精良,为武田家南征北讨立下了汗马功劳! 教来石景政郑重地点头道:“知道了!” 接着上前一步,悄声问道:“对了,您有没有看到足轻大将赤部下野守大人啊?” 原美浓诧异的问:“没有啊,赤部怎么了?” 教来石回答道:“昨天晚上就从军中消失了!”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据说前面有今川的杂兵们在肆意乱捕……” 原美浓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难道他的坏毛病又犯了吗?” 清晨,艳阳初照,小鸟啼鸣。 葛笠村,丑男家。 勘助几乎赤裸的躺在屋内的草席上,浑身就围了个奇长无比的兜裆布布。 睡眼惺忪地勘助睁开眼,看着没有天花板的木质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张清秀的脸突然出现在勘助脑袋的正上方。 “你醒了啊!” 美津开心的问好。 勘助吓了一跳:“妈妈呀,我咋又回来了呢?不是被水冲走了吗?” 美津手脚并用往前挪近了一些,兴高采烈八卦的问道:“我从哥哥那里听说了,你是游历各国的浪人。是吧?” 很尴尬。 勘助很尴尬。 3/4裸男非常尴尬。 勘助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你哥?你哥是谁?” 美津丝毫都没有注意到某男的脸在充血,依然毫无心机地说着:“是传助哥哥啊。” 勘助想起来了:“啊,是那个人的妹妹啊!” “我叫美津。请多关照!” 美津感激的说:“你救了我,我想我哥哥也很感激你的!” 勘助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姑娘跟前总是有些害羞。 “是你帮我包扎的吗?”勘助问道。 “没什么的。不过,你的身体还真是硬朗呢!”美津还是个好奇宝宝,一幅审视的神情,有些惊奇的看着勘助这么快就开始恢复了。 “为什么这么说?”勘助不是很明白。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美津想到了丑男哥哥。 “哥哥在战场上也受过伤,但是没你那么严重。你的伤比身为农民的哥哥还要多!”美津小姑娘快乐的比较着他们的异同,高兴地是他们都平安无事。 善良的小姑娘呀! 勘助略微不满小姑娘把他同那个丑男放在一起比较:“匹夫之勇对打赢战斗来说,毫无用处!” 唉,男人脆弱的自尊心呐。 美津饶有兴趣的看着勘助一本正经以为自己是东方不败般在那里大放厥词,一幅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勘助留其名的嘴脸。 小姑娘抿嘴笑得更欢了。 勘助还不自知:“要是自以为武艺很厉害,一味逞强,唯武力为是,战场上是会丧命的!” 美津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逗中年大叔的机会呢:“那你也差点丧命吗?” 勘助彻底无语。 又岔开话题:“丑…啊不是!传助他在哪里?” 美津一边翻找着哥哥的大一些的衣服一边回答道:“跟人去巡查水源了吧。这个给你。” “啊!”传助撩起一捧清凉的山泉水。 平藏黑着脸颠颠跑过来:“传助哥,不要紧吧,让美津一个人在家?”显然对丑男放心让美津和那个奸细呆在屋里不满。 “万一奸细兽性大发我的小津津怎么办。”平藏越想心里越没底。 传助大手一挥,小眼睛一瞪:“唉呀!放心啦!那样的身体什么都干不了!” 平藏翻着白眼立马就顶了回去:“你怎么知道?!” 旁边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八卦男太吉猥琐地插话:“平藏,你喜欢美津是吧!但是美津喜欢武士,根本看不上平藏啊。哈!哈!哈!” “闭嘴!少罗嗦!”平藏感觉十分耻辱。“我也会建立功业成为武士的!!!” 走了一段路,大家也累了。三三两两的散落开来歇息片刻,传助一抬眼,看见村口勘助穿着显小的旧衣服走了过来,是自己的衣服没错。 “美津呢?” “睡着了。” 两个人走到一边,传助靠着大树,勘助卧于虬结的树根上。 传助说:“美津的母亲也是在乱捕中丧命的,那时美津只有四岁,好不容易救下了她。今川进攻饭田河原的时候,我的父母亲也在那场战斗中死去了。” 勘助:“战争带来这样的悲惨遭遇,你还是要上战场吗?” 传助无奈的说:“要是不去打仗,甲斐的老百姓就活不下去了!” 猛然想起了什么,凑近勘助,神秘的问道:“你……昨天为什么来到这里?” 勘助回答道:“是为了回到三河。” “回到三河?”传助有些不解。 勘助坦白的很:“是啊,我也差不多该谋个一官半职了呀!有必须继承的家业。但是凭我这样的身体,双手空空想做官也不容易。”说完拔了根草茎叼在嘴里。 传助只听懂了一句:“哦,你是要在三河作今川的家臣吗?” 勘助吐掉草茎:“不单单是家臣!排兵布阵,攻城略地。我要掌握终极的兵法之道!” 勘助的独眼明亮至极。传助愣愣地看着他,很吃惊。 看到传助傻乎乎的样子,勘助回到了现实之中。萧索的说道:“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又躺回去了。 传助感觉被人鄙视了,我丑我承认,可是我智商很高的!咧咧嘴说道:“我不明白?哼!” 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呆在家里的美津大声呼救! 平藏抄起枪:“有敌人!”快速跑向传助家。 聪明人都是这样,总是喜欢跟朴实的人交朋友。为什么呢?无它,心安而已。聪明人对自己往往有威胁。跟聪明人打交道,你得时时处处提防对方会做出损害自己的事情,钩心斗角不敢放松丝毫;老实人就不同了,他根本想不到你所打算谋划的那种思维层次。你心里想的所有不痛快的事情,做过得意的事情,潜藏的最深的野望,对人对事最阴暗的想法都可以跟他谈,反正他也听不懂。就当作跟牛弹琴就好了。 这是成大事者一个纾解心理压力的一个重要方法。 第三章 我承认,我是猪 、、、、、、、 一众持械村民杂乱的跑向传助家的屋子,传助第一个冲进用简陋的细竹篱笆围成的院落。 “美津!!” 传助声音慌乱的喊道。对这个妹妹,传助可是十分宝贝的。 美津刚好惊慌的从屋内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说:“哥,是昨天那些人一伙的!我认得他!”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屋内走出一个身着大铠穿戴整齐的武将,猪腰子脸,下巴壳前凸,浓眉大眼,留着秀气的八字须,眼神阴翳,流里流气地。让人一看就感觉不舒服。 看到大家个个如临大敌,手持农具及武器隐隐围住了自己,有些气急败坏的喝道:“放肆!” 左手抓鞘,右手抽刀在手。一幅谁敢操蛋吾将立斩不赦的无敌猛将模样! 无知村民们被镇住了。 其实猛将兄心里现在也很忐忑,没人注意到,猛将兄握刀的手因太过紧张在轻微的颤抖,紧紧攥着刀柄的手指青筋曝露。 伟人说得好: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孙子兵法之计篇》也说:“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厚脸皮无良男勘助也是这么想的,他看穿了猛将兄的外强中干。嗯,算得上英雄所见略同。当浮一大白。 勘助心中高呼:“勘助,你真是天才!” 猛将兄心里着实害怕的很。自己所属的士兵们估计已经满载而归了,而自己因为贪图美色落在后面。手下最勇武的家臣青木被那个的独眼龙瘸子中年蘑菇头一刀剁翻,脑袋都砍掉了下来!现在身边连一个护佑的人都没有,能保护自己的就剩手中这把剑了吧。 看到村民们蠢蠢欲动,猛将兄鬼叫一声:“哇啊~喝!”胡乱挥刀斩向村民们,虚张声势。吓得村民们不住退让,但还是隐隐的围着猪腰子脸武将,并没有放弃敌对的态度。 你来我去几下,倒是让猪脸男找到几分驰骋疆场的感觉:“看来我的武艺并不差嘛!” 外围站着的传助疑惑的试探着问了一句:“赤部大人?是赤部大人吗?” 太吉也认了出来。 “嗯?”猪脸男回头望过来,没想到竟然有人认识自己。看来自己的确武名远播嘛!嘎嘎。猛将兄王婆卖瓜,自我陶醉中。 太吉说:“是啊,是足轻大将赤部大人呢!” 勘助一直暗中观察此人,听到传助说他是己方将领,勘助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 这起“葛笠村乱捕事件”八成是监守自盗!遭了家贼。 美津早就躲到勘助身后去了,小手紧紧揪着勘助的衣服襟,怎么也不松手了。 仿佛唯有勘助身后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哦?你是武田的家臣吗?”勘助饶有兴趣的问道。 赤部没好气的白了勘助一眼,没说话。 太吉谦卑的问:“您在这里干什么啊?” 赤部急切之间想不出别的借口,敷衍着回答道:“嗯?巡视,是的,巡视。” 小狗狗般躲在勘助身后的美津愤怒的高声指责猪脸男赤部:“撒谎!我刚刚睡着,你就过来了……一看就是坏蛋!” 说完脑袋又缩回勘助背后去了。 赤部凶恶的走向美津:“你说什么!?” 看到勘助护着美津,便停下了脚步。 勘助突然出声道:“昨晚那个高手是你手下吧?可惜死了……” 赤部如遭雷击:“被看出来了……吗?” 不过立马反应过来:“开玩笑!你以为是我在乱捕吗?你够胆再说一遍试嚯一下!” 猪脸男提着刀扛在肩膀上来回走了几步,细心组织了下言辞。接着说道:“你们以为我是谁?” 猪脸仰起头鼻孔朝人,拿着刀锋一下一下指着围着自己的葛笠村民们:“我是武田家谱代家臣——赤部下野守。我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来到这里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痛心疾首的样子。 传助怯生生的质问:“可是,美津她……” 显然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猪脸男趁热打铁:“美津什么!嗯?” 说着用刀遥指勘助身后的小姑娘:“那个女的引诱我!说是要兵粮……” 哄! 大伙傻眼了。 勘助也回身看向美津,眼神带着询问。 美津既愤怒又担心的望着勘助,双手紧紧抓着看住的左臂,不住摇头否认。 猪脸男编上瘾了:“告诉你们实话吧,我和这个女的以前就有关系了!” 平藏红着眼睛望向美津,眼神中满是绝望。 “我有空时会偷偷来这里。现在突然拒绝,到底什么意思嘛,美津?”猪脸男越说越来劲了。 丑男传助如豆的目光满是责备:“美津,你……!” 美津气的嘴唇发抖:“说谎!” 贱嘴太吉恍然大悟般冒出来一句:“哦~,你有了一位武士啊!” 美津噙着眼泪大喊:“说谎!说谎!说谎!” 猪脸赤部为了脱身,也不要脸了:“不用再隐瞒了,美津!从今往后你就堂堂正正的伺候我吧!” 脸皮,真的重要么? 赤部不屑的想。 心儿摔得粉碎的平藏含着泪朝着美津大喊:“美津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武士吗??!” 美津快疯了,嘶声叫道:“平藏!” 完了,大家都相信那个坏蛋说的,不相信我的话。美津绝望的想。 “说谎!说谎!说谎!……”美津尖声叫道。 “我的大腿内侧长了个肿块,既痛又不好意思说,根本不接近男人的!” “还,还有这样的事?”这下,猪脸男赤部张着嘴,石化! 赶紧辩白:“不是不是!虽然有个肿块,但是不碍事的!” 美津盯着猪脸赤部的丑态,放声大笑:“你终于露馅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肿块!!!” 勘助吃惊的看着美津计策得逞得意的小模样。 传助出离愤怒了。 “我最恨别人把我当傻子了!” “杀了他!”传助命令道。 大家端枪挺刺! 赤部懊恼的想:“我是猪啊我!”。 他已经绝望了。 “等一下!等一下!”勘助分开人群走进来。 “杀了这个人的话,要是被武田知道了,这个村子是不会被放过的!” “可是要是就这样放走他的话……”村民甲出声言道。 勘助莞尔:“那也不行的!这个家伙总有一天会杀光你们的!” 传助迷茫的带着哭腔问勘助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勘助围着赤部转了一圈:“嗯,这个嘛……”走到背后时,突然从一个农民手里拿起一把木棒槌,掂了一下,往赤部后颈一敲! “咣!” “咕咚!” 赤部被砸晕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美津快意的想。 勘助凑前看了看猛将兄,抿了抿嘴说:“总之,先把他绑好藏起来再说!” 嗒,嗒,嗒! “嗯,有马过来了!”不知谁说道。 突然间一伙人鸡飞狗跳的四处奔逃,大喊:“快找地方把他藏起来!” “快跑!” “快!快!” 一堆人作鸟兽散,转眼间路上空无一人。 除了勘助还站在那里。 勘助吓了一跳,这么快! 一个武田骑兵驰到近前,看着眼前几个足轻步兵,高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原大人早就前往山中了!你们还不赶快跟上!北条要攻过来了!快点!!!”说完驳马就走。 “是!”传助等人高声应是。 勘助用手拨开悬挂屋外的驱蚊艾草,眼珠一转,沉吟道:“哦?山中……” 甲斐国,都留郡,山中。 秋老虎,骄阳似火。 武田势另一支部队在此准备防范小早原北条氏可能的进攻。 “好好干!” “加油!”一个步兵大将鼓舞着士气。士兵们在挖掘陷阱,深坑里面遍栽削尖的利竹。 原美浓走到一个已经挖好的坑前,看着里面密布的尖刺,满意的点头:“嗯!不错!不错!这可是吾驰骋小田原的虎落战法啊!你们要是偷工减料可是会折损甲斐名门武田氏的名声的!知道吗?” 一众兵将齐声应是,气势昂扬。 所谓“虎落”就是猎户抓老虎的陷阱啦,正因为初唐时期在白江村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倭国全面学习唐朝,汉学在古倭国十分盛行。他们吹毛求疵到了一种境界,几乎所有的行为及物件都用十分文雅的汉语予以表达,他们觉得这样很有气质。 北条势的进攻方向应该是从位于笼坂崖的东南方向过来,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虎落被原美浓和坂垣设置在了相模国境处的笼坂崖和山中湖的阵地之间。 隔着富士山的另一边,武田家主信虎和今川对峙的万泽口就是另一个战场。 和这两处一山之隔的正北方,就是武田的老巢——甲斐府中城! 此时的武田氏馆,即踯躅崎馆。 经堂。 摩利支天佛像一手持降魔之剑,一手持念珠,脑后炙热红莲象征佛祖法力无边。 正对佛像一个年轻人正念诵经文。 嘡!嘡! 诵读完经书,年轻男子敲着右手边的铜制木鱼,声音悠远出尘。 “胜千代,原来你在这里呀!”一位华服贵族妇人碎步走进房间,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胜千代,即信虎之嫡男——以后的信玄。 “在祈祷你父亲武运昌隆吗?”贵族妇人慈祥地问道。 “母亲。”男子说道。“我听说甲斐的人民都在忍受饥寒交迫之苦,在这样战斗的话,饥荒会继续蔓延,越来越严重吧!” 母亲和蔼的说:“为了让自己的国家富强,将眼光投向他国的领地,这也是乱世的一个常理。” 胜千代又有了新的疑问:“孙子兵法上说,兵不厌诈。打仗只不过是互相欺骗。像父亲那样不讲策略,只是一味强硬与敌对抗的战斗,随便征集士兵,连续提高年贡,横收暴敛……” 胜千代之母大井夫人细声安慰道:“你父亲知道一些从书本上学不到的作战之道。等到明年你元服了,就标志着胜千代长大了。你就能以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去验证你的理想了。那时你会从你父亲那里学会很多珍贵的经验和教训。现在不可以乱说话。” 胜千代泄气的低下头。 山中湖,位于富士山的东面。 山水相得,景色极佳。 但此时,它是战场,人命轮回之所,距离黄泉最近的地方。 武田方,在山中湖布阵的是胜沼信友队两千人。胜沼信友是武田信虎的亲弟弟,深受信虎的信赖,胜沼也从未辜负过此种信赖。 此时的胜沼和坂垣走在湖畔的山林小径上,胜沼询问道:“胜千代还好吧?” 坂垣回答:“是!明年就要元服了。文武方面越来越有成就了!” 胜沼老怀大慰,开心的不住点头。 说道:“做了四圣人的肖像日夜参拜,真的是很热衷于学习啊!” 坂垣凑趣的说:“连他的老师——歧秀元伯和尚都被他问的答不上话了!哈哈!” 胜沼欣慰的说:“那就好啊!在武艺方面有你做他的老师我很放心!” 坂垣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欠身致意,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坂垣话锋一转:“但是……” 胜沼问道:“什么?” 坂垣说道:“但是我感觉主公对他的好学之心有点冷淡啊……” “哥哥啊!他不喜欢好学的小孩,真是奇怪啊。”胜沼百思不得其解。 坂垣欠身:“恩!” 胜沼又说:“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哥哥是个注重武力的君主,十四岁继承家督之位,被同族之人算计,可以说是在战争中成长的。又娶了通过战争使之臣服的同族的女儿为正室,生下了胜千代。哥哥的人生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不停地在战斗啊!” 坂垣欠身应是。 “但是这个通过武力而统一起来的甲斐国,只有让具有深思熟虑的人来继承,才能让哥哥的辛劳获得真正的结果。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就劝劝哥哥。” 坂垣感激道:“胜沼大人!拜托了!!” 胜沼颔首致意。 夜,山另一边的信虎阵中。 信虎询问:“赤部消失了?” 教来石景政回复:“是!三天前从队中消失了。” 甲武将说道:“怎么回事?三天前的时候,正是今川军开始乱捕的时候……” 另一人失声笑道:“那家伙难道是……” 丙武将问道:“那你是说被今川士兵杀了吗?” 教来石说:“不!恐怕……” 信虎插言:“难道是背叛武田了吗?还是投降于今川了吗?” 教来石说:“回报……” 信虎询问跪伏地上的几个赤部的手下:“那么,你们作为他的随从,留下了吗?是留在武田这边帮今川做探子的吗?” 一随从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教来石扬手刚喊道:“主公~!” 信虎快速拔刀斩杀近前一人,进前一步刺死另一人!看着刀尖滴落的鲜血,信虎悠然言道:“主人的罪就是家臣的罪!” 接着恶狠狠的询问道:“郡内那边还没来消息吗?!” 勘助在看着面前自己绘制的简易地图,手指点着富士东侧:“笼坂吗?” 旁边伸过来一只小手递过来一只碗:“你要是一直这么呆在甲斐就好了!” 勘助沉默着,接过碗和小竹枝截断而成的筷子,吸溜吸溜地两口就喝光了。 美津问道:“勘助,你见过砍人脑袋的情景吗?” 勘助依然沉默。 美津继续追问道:“见过吗?” 勘助答道:“见过!” 美津:“那很可怕吧?不像是人做的事情!” 勘助说道:“不可怕,见的多了就不害怕了。对武士来说就好像是捏死一只小虫子一样!”桌上地图上正好爬过一只虫虫,勘助拿筷子快速一扎!没插中。接着说:“如果是一个人就明白了,毫无疑问这就是人的本性。了解这些,你也就不会去向人祈求什么佛一般的慈悲!靠人不如靠己!因而就会变得很小心,也就能活的长久些。最重要的是要用自己的眼睛看到。” 美津听不懂:“什么嘛,我一点都不明白!” 勘助逗她:“你难道也不明白喜欢武士的理由吗?” 美津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喜欢当农民。无论上不上战场都会如同一只小虫子那么死去,太无聊了。我要成为武士的妻子!勘助!带我一块去吧!带着我吧!” 勘助沉吟了一下说:“你看到我的眼睛后,不觉得什么吗?不害怕吗?” 美津怜惜的说:“你是说瞎了的那只眼睛很可怕吗?” 勘助第一道防线崩溃。 勘助虚晃一枪,再来:“从来都没有女人敢接近我。” 美津问道:“那你为什么救了我?” 勘助第二道防线崩溃。 硕果仅存的独眼眼珠乱转,不敢看美津的眼睛。 再次岔开话题:“救你的是这个摩利支天!”说着拿出挂在胸前的护身给美津看:“而不是我。” “多亏你,伤也养好了。好疼!”勘助做着总结发言,伸个懒腰,不小心碰到了伤处。 “你要回三河吗?”美津不甘心。 第四章 爱情是什么颜色的? 、、、、、、、 “哦,在那之前在下想先去山中观览武田和北条之战。相见识一下相模的北条是怎样的战法。”勘助一边收拾行装一边表现的若无其事的样子。 美津噘着嘴,生着勘助的气。 “你走你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真是的。”美津想。 勘助背负行囊行走在山间林子里,欣赏着满山翠绿的植被,心情无比舒畅。走着走着,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跟着自己的样子。猛一回身,侧后方鬼鬼祟祟尾随的美津小妞收步不及,差点闪到腰。勘助站在这里不动,美津站定那里也不动,勘助一动,美津跟着跑。 勘助一脑袋黑线…… 看到勘助加速大步向前疾走,美津追了上来。 勘助停下,转身,凶凶的对美津说:“我不会带你一起去的!” 美津胡搅蛮缠:“我要去打仗。” 勘助眨巴眨巴眼睛:“啊~?” 美津继续胡搅蛮缠:“我想要去看打仗。” “说什么傻话!”勘助哭笑不得,斥责道。 小姑娘该是离不开自己,一听到自己要去看打仗,便执意要跟随我去吧!一定是这样! 勘助陷入暗自陶醉中不能自拔。 只听得美津苦苦求道:“我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杀害,姐姐被带走,我很害怕打仗。不是你说过的吗,自己亲眼看了,可怕地东西就不在可怕了?你不是说过吗?我害怕打仗,我想看看啊!” 啊?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看着美津泪流满面的样子,勘助心软了。 为难的咧了下嘴,咕哝了一声。算是默认了美津这个小跟屁虫。 美津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两个人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山路上慢慢走远…… 山中湖方向。 武田家臣——小山田信有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探子还是没有回报吗?狼烟还是没有升起来吗?!北条还是没有来吗?!!”一声比一声高。 笼坂崖方向。 原美浓和坂垣埋伏在山林中也已经等候多时了,依然未见敌人踪迹。 “奇怪!不能再等了!我带着部队上山吧?”原美浓征询坂垣的意见。 坂垣指着前方说:“等一下!现在还没有消息就等于告诉我们,北条的人说不定马上就到那里了。” 勘助和美津慢慢走在去往笼坂崖的山间小路上。 美津实在是太累了,腿疼得要命,不管了,就往潮湿的地上一坐,腿一伸,执意要在路上休息一下。勘助没办法,只好停下歇息片刻。 勘助走到路边,伸个懒腰,蓦然发现路基下面的沟里草草掩埋着了几具精悍士兵的尸体。“是武田的探子啊!”勘助仔细分辨着尸体的服色。 正在这时,勘助听得破空声响起,赶忙护着美津滚到一边。嗖!嗖!嗖!嗖!四只劲箭钉在刚才两人停留的地方!林子里涌出六个全副武装的北条士兵和一个将领模样的,快速围了过来! 勘助拥着美津,轻声快速的叮咛她:“不要说话,听到了吗?” 美津怯怯的点点头。 北条家士兵用兵器指着两人,将领模样的人黑黑壮壮的,说话时嘴有点歪,看起来有些滑稽:“是武田的探子吗?” 勘助装作胆怯的样子,回答:“不是,我们只是农民。” 北条家将接着问道:“在这里干什么?” 勘助憨厚的一指山那边:“回山中家里。” 北条家将注意道勘助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若这是刀剑所伤,那此二人的行迹就很可疑了。 勘助赶忙解下眼罩,甩了甩头发。以便让将军看得清楚一点:“我的眼睛患了疾病,腐烂了……” 北条的将领——北村右近,看在眼里又听到耳里,呃…呕! 胃里有些翻腾。 “好了,你们下去吧!”北村挥了挥手说道。 勘助扶着美津刚走出不到十步,听见北村说道:“等一下!留下那个女子!” 勘助心里明白,对方杀机已动。便把挣扎的美津推了过去,美津很震惊,不敢相信勘助会这样对她。 勘助轻柔的告诉美津:“你要多保重啊!” 美津抓狂了:“怎么可能保重啊?” 勘助点点头,转身便走。 “勘助!”美津想跟着他,但是被左右的北条家士兵拉住了,挣脱不开。 北村看着勘助走出十几二十步远时,引弓,搭箭,朝着勘助的后心位置放了一箭。 勘助一边走一边留意背后的声响,听见弓弦声,快步蛇形几步,扑进路旁的灌木丛中。刚好躲过了背后偷袭的一箭!跛腿就是有样这先天的好处,走路时身体就上身左右摆动,不容易被射中。 北村右近气急败坏的大吼:“不要让他跑了!” 就算不是奸细,两个人也非死不可!己方军队的动向是最高机密。 杀死知晓己方动向的人,哪怕是无辜百姓也在所不惜!无关善恶,战争使人撕下一切伪装。人性本恶,如是而已。 武田这边。 日已正午,坂垣和原美浓静静地埋伏在路两旁的树丛里。听闻远处马嘶人声,有队伍经过!坂垣一举手:“来了!准备!” 路口,背着太阳光照射的方向,来了一队北条家的士兵。坂垣的属将一扬手,甲斐恶劣的环境造就的精悍勇武的武田士兵,个个弯弓搭箭,弓如满月。待得北条家士兵买进埋伏圈,属将手一放,听得耳中“绷!绷!绷!”的松弦声响成一片,顿时无数强劲箭雨飞向北条阵营,此乃武田氏弓兵犀利的“强弓”战法! 这就是信虎的“强弓”战法:先隐匿自身,待到敌军距己方很短距离时,对敌实施猛烈的箭术覆盖攻击,对其造成远超平常的杀伤。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打击甚大! 对方果然被这突然而猛烈的突袭打懵了,慌乱片刻,北条家的将领高喊:“冲过去!”。指挥兵将快速冲锋,以期快速拉近距离,让武田投鼠忌器。从而达到让己方躲过强弓劲箭威胁的目的。北条士兵蜂拥而上,朝着密林中攻来,很多人脚下一空,噗通!噗通!掉进了之前武田埋设好的“虎落”陷阱里去了! 看着北条兵士溃不成军,武田方军士争先恐后地杀向敌人,以斩取首级获得功勋。 就在两方人马杀的人仰马翻时,大林勘助就躲在山坡上观看着全过程。 “勘助你怎么会在这里!” 破锣般声音在背后响起。勘助转头一看,是传助、平藏和太吉三个人。 “我来看打仗!”勘助回答。 “那美津呢?”传助问到自己的妹妹。 勘助回答:“不知道!” 传助气坏了!“我和大人说你已经死了。回三河去吧!不要再来甲斐了!” 勘助好像并没有听到传助的话:“不过真有些奇怪呢,传助。” 传助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好奇怪的!” 勘助继续说:“是北条。一边显出很小心连武田的探子都杀光,一边却在进攻上很大意。”勘助的耳朵频频律动,眼睛一亮!回身大声道:“不会是后面吧?北条会从后面攻过来!” 传助不信的问:“你说什么?” 勘助郑重的叮嘱传助:“传助,快去报告大人,这可是大功一件!”看传助将信将疑的样子,勘助大喝一声:“快去!!!” 传助吓的一溜烟跑了。 原美浓和坂垣缓缓收刀入鞘,端坐于马上。看着己方追杀着北条的溃兵,大局已定啊。原美浓说:“看来,不需动用主公的援军我们也能守住,北条已经败退了,一口气进攻到他们的本阵吧!” 坂垣谨慎的说:“不,等等!真奇怪啊……” 这时,后面传来传助的破锣嗓子:“大人~!是后面!北条从后面来!” 原美浓:“传助!” 坂垣吩咐:“美浓守,这里交给你了!” 坂垣拨转马头,边纵骑奔驰边喊:“胜沼大人!敌人要从湖上攻过来!湖上!是湖上啊!后面!从我们后面攻过来!” 胜沼等众兵将听得此言,将信将疑。众人来到湖边,远远望去,薄雾朦胧的湖面上什么也没有啊!可待到薄雾散尽,眼前竟然真的是无数木船载满北条兵士,逐波奔袭而来! 敌袭! “放箭!!!”北条家一声令下,箭如飞蝗般射往暴露在岸边的武田将兵们。大家都忙着回刀拨打箭支,难以兼顾别人。胜沼毕竟年纪大了,拨打箭支时一个疏忽,一支箭正好钉进右眼贯穿大脑。 胜沼信友讨死。 自责的坂垣统帅武田军冲向从左、右、前三个方向涌出的北条军,一边高呼:“为胜沼大人报仇!强行突破!”武田上下轰然应诺:“报仇!!” 两军混战在一起,人数较少的武田军竟然压着北条军在打。 距岸边战场不远处的密林里,一老一少两个北条家的主宰在评论着武田:“父亲,对方只靠两千人就想从正面迎战我们八千人。甲斐的武田,真是一点都不懂战略的蠢蛋啊!” “氏康!不可诋毁别人。甲斐虽然是小国但是很厉害,特别是在弓矢方面。一旦是武田家主身边有了擅长谋略的人,那么总有一天会强大到足以号令天下的!”北条家督——北条氏纲教训着儿子。 年轻的氏康不服气的抿抿嘴,没再说什么。 氏纲看到成功激起了儿子的雄心斗志,嘴角闪现了一丝笑意。 勘助趴在战场边缘的一个死尸边上,用力拔下死尸的指物,以作手杖。一边击节赞叹道:“相模的北条真的很擅长合战啊!” 勘助大开眼界。北条军分成一明一暗两队,先是延迟明的一队进入武田方预计的战场的时间,以乱其心,让其产生动摇。也无形之中减轻了己方诱饵的损失。而暗的一队即主力部队,先采用小部队清空前进路上的所有武田探子,然后把队伍转移到武田背后的湖对岸。在预定好的时间,陆续分成三波,一波顺着左边湖岸攻过来,一波顺着右边湖岸攻过来,一波乘船越过山中湖攻过来!三波到达时间一致。时间上配合的天衣无缝,各部协同紧密,真是大开眼界啊! 勘助很欣赏制定策略之人,同时很是奇妙的心中闪过一丝杀机,这样的人,,一定得死。战神,有我一个也就够了! 勘助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嗜杀了。 美津被绑在树上已经有些时候了。 北村和四个北条的士兵就围坐在她前面不远处,在那里喝酒吃东西,聊着正在进行的战事:“武田那些家伙,大概撑不到半个时晨。” “北村大人!有快马过来了!” 北村手搭凉棚向外观瞧,只见一箭之地外来了一匹马,驮着一个伏在马背上的北条氏骑兵。 “重伤了吗?让他停下来!”北村说到。 一边还是很小心的吩咐手下注意戒备。 骑兵走近了,突然直起身子,迅速拿起弓箭,弯弓搭箭,“嗖!” “噗!”一箭穿透了北村的咽喉,北村右近被勘助讨取! 在颠簸的马背上发箭,依然准确的射中了对方的咽喉,真是神乎其技。 “嗖!”勘助紧接着射出第二箭。 一个士兵脑门中箭,箭深深贯入颅骨,气绝当场! 其余两个士兵撒腿就跑。不能让他们跑去报信!勘助骑马从美津的身边纵越而过,追上前去,左劈右砍,一刀一个,剁翻两人。然后跳下马,拿刀割断绳索救下美津。美津激动到疯狂的抱住他哭泣:“勘助!勘助!”一边叫勘助的名字一边拿拳头捶打勘助,勘助什么话也没说,轻轻拍着美津的后背安慰她。 晚上,回到家里的勘助和美津躺在榻上,美津手抚摸着那个摩利支天护身,温柔问道:“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痴情女子就是如此,付出太多,所想要求的,也只是一点温情而已。 勘助温声说道:“那是我在高野山摩利支天堂参拜时,得到的守护本尊。不能随便给别人的。即使它掉到了地狱也必须去把它捡回来的。” 美津好奇的问他:“地狱什么的真的有吗?” “总归在哪里有吧?”勘助不肯定的说道。 美津突然开心的把脸贴在勘助温暖的胸膛上说:“我会是一个好妻子的!” 勘助心情复杂的拥住美津。 “咣!喀嚓!”屋门被踹开了。 一个武士走了进来:“你们两个!”说着拔刀冲过来,原来是那个赤部下野守。 勘助拿起凳子丢向赤部,阻挠他的接近。 赤部状若疯虎的砍劈向勘助,勘助手无寸铁,拿起竹梯格架,挡住赤部的刀,回头大喊:“美津!快跑~” “哦。”美津受惊的小兔一般窜出屋外。上过战场后,小姑娘的神经果然粗大了好多。 赤部瞅准机会,一脚蹬在勘助小腹上。勘助疼的松开了竹梯。不敢停留,向屋外跑去,一路上顺手拿起小刀啊、药罐子啊、萝卜啊就丢过去砸向赤部。勘助到院子里的木墩上卸下砍柴刀,提着继续跑。废话,不跑就挂了。赤部拿的是长刀嗳! “给我站住!”赤部快步追逐。 美津担心勘助的安危,悄悄尾随着他们。 勘助跑到林子深处,凭经验找到一颗木质坚韧的大拇指粗细的树木,一米八高的样子,跳起挥刀斜砍断树冠,树干上残留的是一个锋利的尖尖。勘助装作紧张害怕的样子靠着小树干蹲下身,双手握着柴刀柄,刀口向前。看到这个跛子跑不动了,赤部得意洋洋的走过来,刀扛在肩上,边走边喘着粗气。勘助一副惊吓过度的胆怯模样,好像怕赤部误会,赶忙丢掉了柴刀,双手高举。赤部心中发狠:我要杀了你!举刀刀往上扬,作大上段,就在刀锋将斩下时,勘助突然手往后一捞,握住小树干往下一弯,树尖深深刺入了赤部的颈左侧,动脉破裂,血流如注。赤部的口里大口大口吐着血,眼神满是迷惑和震惊!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咋死的。 武田家臣——赤部下野守被大林勘助用智慧讨取! 可见,知识就是力量!所以啊,同志们,要好好学习啊,勘助的例子告诉我们,就算是乱世,智慧的人活的也比别人久一些。 这时,美津赶到了。她就只看见赤部跪在地上,摇摇欲坠。勘助拿起赤部掉落的刀,挪步到赤部后侧站定:“你的首级我取下了!”刀光一闪,赤部人头落地!雷鸣声中,满脸都是溅到的热血,勘助转身对看到这一切的美津说:“这就是战争!” 大雨倾盆而下。 仿佛这无常的乱世。 美津盯着勘助胸前染满鲜血的摩利支天护尊看了一下,跑到一边,摘着林子里小路边茂盛的野花。 美津轻轻说道:“哥哥说他去富士的梨之木平打仗时,看到在山里开着这种花” 说着采下一束野花,蹲下身,放在赤部尸体的大铠上。 “当时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虽然在打仗时不觉得什么,但是到了晚上,看到这些花,就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勘助,在战场上杀人,还是像这样给对方摘上朵花吧!因为不是有仇恨才去杀人的,我感觉,这个花会在人们心灵的灰暗角落里盛开的!”美津说道。 她站起身,缓缓伏进勘助的怀里:“勘助,我能看到,勘助你心里开着的那朵花。真的,真的,勘助一点也不可怕。” 勘助右手搂住了哭泣的美津,他闭上眼睛,置身于阴冷的乱世,但心里感到好暖和。 第二日清晨,勘助不见了。 勘助的摩利支天护尊留在了屋外的横木上。 他还是回三河了。 “勘助,我会等你的。”美津大喊。 第五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 于是,勘助以赤部下野守的首级为投名状,前往他的故乡三河牛漥。 三河国,牛漥城的城下町。 大林勘助结束了巡游各国的兵法修行,回到了故乡。此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勘助既高兴又悲伤,借用大唐朝诗人贺知章的诗句来描述此时勘助的心情最恰当不过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这个时侯的牛漥地方,由属于骏河今川家的牛漥城主——牧野正胜管辖。是为了今川家的势力进入三河而设的据点。 据说在城下町的家臣宅内住着勘助的养父——大林勘左卫门。 “父亲!”勘助远远望着自家的院落,很激动。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 牛漥城下町,大林屋敷。 勘助的养父勘左卫门从屋内冲出来,老头愤怒的拿折扇指着跪伏在院子里的人破口大骂:“你,你这个胆小鬼!你这样也算是要继承我们大林家的嫡男吗!?” 跪着的是勘助的弟弟,养父的亲生儿子——大林勘兵卫。 勘兵卫很年轻,十来岁,单眼皮,高颧骨,脸颊消瘦,眼神软弱。见父亲生气了,赶忙认错:“对不起!实在是羞愧至极!请原谅我吧!” 勘助的养父也感到面上无光:“这算什么事啊!”气的手发抖。 “算了,快进来吧!”要把儿子叫进屋子,怕勘兵卫受凉。 这时,勘助背着木箱子走过来。 勘助看着站在门口的老人,深深跪伏地上:“好久不见了!” 勘左卫门辨认良久,试探的问了一句:“勘助?” 勘助解下缠头的眼罩,让他看到自己的左眼。“父亲,勘助回来了!” 养父很高兴,回身大声朝跪着的勘兵卫喊:“喂!勘兵卫,你干嘛一副呆呆的样子啊!这是你哥哥勘助。在你出生前就出家的哥哥。” 勘助看看前请的男子:“哦,这位就是……” 勘兵卫赶忙面向勘助,深施一礼。 院子里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勘兵卫,你在干什么呢?洗澡水要冷了。”妇人看见勘兵卫跪在院子里,嗔怪的说。 看见勘助楞了一下神,吃惊道:“勘助?” 勘助高兴的说:“母亲,好久不见了!” 勘助觉察出来,养母菊代对自己的回归仿佛有些冷淡。 听得养父说道:“在你离家后不久,勘兵卫就出生了。” 这时养母对儿子说:“勘兵卫,快进来吧!”却没有理会勘助,转身进屋里了。 勘兵卫再次给哥哥俯身以礼,歉然走了。 养父看着勘兵卫的背影说道:“今年十四岁,已经元服了。”勘助心内已然明了,养母这是怕他抢夺继承权啊! 一般十五岁举行元服成人礼。 后堂,勘兵卫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而他母亲在帮他收拾穿着的甲胄。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正堂里勘助和养父的谈话。 换了身衣服,束好头发的勘助与养父盘腿对坐榻榻米上,殷勤问安:“久疏问候,请原谅!” “一直在巡游诸国吗?”养父问。 “是的。成为修行者,拜访有名的军学战略家。我在处于战乱的京城做过足轻。” “哦?做过足轻吗?”养父问。 “是。然后,25岁的时候去了纪州高野山参拜,获得了摩利支天护尊。之后又周游了四国、九州、山阴、山阳。还参加了几次合战。” “是为了积累武功吗?”养父在不经意间,意有所指地问道。 勘助抬了抬眼皮:“不是!这些都是为了研究兵法。” “兵法?”大林勘左卫门很惊奇的看着养子。 勘助回答:“就是研究如何用兵的学问。” “哦,还有这样的学问啊!那可是辛苦你了!和这些比起来……”养父很感慨。 勘助问:“怎么了?” 养父担心的说:“勘兵卫啊,真是让人着急。这次的初阵,稍微早了一些吧?” 勘助问道:“这次的战争,说的是出兵万泽口的事情吗?” 养父答道:“是的,是协助今川一起出兵的事。别说建立功勋了,勘兵卫连命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被困在山里,还遇到了专擒落难武士的家伙。初次上阵的英勇只不过是些装饰性的东西而已吧?” “父亲!其实,我也参加了这场合战!” “真的吗?!”养父很吃惊。 有这么巧? 勘助笑着说:“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浪人参加了。和三河的人没想到,但是斩获了武田家一个人的首级。” 养父心情有些大起大落,由衷为勘助感到欢喜:“什么?” “呕~!呕~!呕~!” 勘兵卫反应太大了。 没办法,箱子里的头颅有些腐烂了,味比较大。 养父和勘助两人蹲在箱子边,勘兵卫离得远远的在那吐啊吐啊的。 养父问勘助:“真的是侍大将的首级吗?” 勘助回答:“这就是武田家直臣——赤部下野守的首级!在下要带着这个,要成为牧野家的家臣!不,可能的话,总有一天要做今川家的直臣!” “今川家的直臣!”养父被勘助的雄心所震动。 勘助把首级重新包好:“在下不会一辈子都是普通浪人的。总有一天,我要让大林这个姓氏扬名天下!” 一边是呕吐男——勘兵卫。 一边是雄心勃勃的独眼男——勘助。 养父有些犹豫了。 “勘兵卫,洗澡水都准备好了哦!”养母走过来。 养父立起身来大喝:“不行!勘助先去!洗澡是勘助先去!” 澡房里,裸男勘助高兴地擦洗着,左手摸着受损的眼睛,思绪不禁回到了二十四年前…… 其实,勘助并不是出生在三河国,牛漥城。 而是骏河国,富士郡,山本村。 明应9年,勘助出生在以地名山本为姓的乡村武士的家里。 山本屋敷。 三河武士大林勘左卫门和山本家男丁对坐堂前。 “不要!不要!”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源助从里屋跑出来,跳到院子里,结果跌了一跤。一个妇人赶忙追出去了。 “不要出家!”摔倒的源助站起身。“我不想出家!” “源助!”源助的母亲责备的看着儿子。 “我不想出家!” 父亲山本贞幸叱责道:“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说这话,源助?你既然答应过的事情,现在又反悔,可是很羞耻的事!” 源助的哥哥藤七站在父亲身后。 源助眨巴着独眼:“父亲!源助也要成为武士,向父亲一样的武士。” 贞幸打断源助:“不可能!说过了那是不可能!” 源助不依不饶:“为什么?是因为这只眼睛看不到吗?” 父亲有些怜惜的看着源助,轻声说道:“还有你的脚!无论怎么挣扎,都不会有登庸你的主公的!只是觉得你可怜。” 母亲开言:“你的脚,是小时候对你严厉的父亲的错!” 父亲很尴尬的斥责母亲:“你在说什么呢!” 母亲安含着泪说道:“让你烦恼,夺去了你眼睛里的光芒的是我这个当母亲的错!源助,原谅我们吧!” “母亲……”源助说。 安叮嘱源助:“记住,侍奉佛祖,是有着坏父母的和你的命运。希望你今后无论如何都能活的安心。” 哥哥也说:“源助,不要让母亲哭泣了!” 源助回答:“我成为武士了,也不会让母亲哭的1” 哥哥说:“还在说这样的话吗?!不明白吗你!” 母亲安含着泪说:“源助,快点!不能让大林大人久等了。” 源助蹲在地上大喊:“不要!” 大林勘左卫门这时出言道:“算了,就这样吧!硬是让你们分开,中途我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的。” “源助,你的父母并不是要丢弃你,这是你想的不对。”源助的大叔父庵原忠胤宽解他说道。“即便是出生在大名家,作为次子、三子,在小的时候去寺庙修行也是很长见的事。我的弟弟在富士的善德寺出家,现在去了京城的建仁寺修行。在三河的寺庙生活对于你的将来来说,也绝对不是什么损失。” 源助的独眼亮晶晶的看着大叔父:“我只有一个请求。” 父亲问道:“什么?” 源助大声说:“我要和哥哥比试剑术!” 哥哥:“什么!” 源助:“要是输了,我就出家。” 哥哥:“胡说些什么啊!你觉得你能赢我吗!嗯?” 父亲道:“知道了。这样的话你就能甘心了吧?源助。” 院子里。 源助和哥哥收拾紧称利落,大叔父当裁决。 “开始!” 两人打到一处。源助身小体弱,力量不如哥哥,就充分发扬优势,以快速灵巧应对。两个人倒是旗鼓相当的样子。 藤七连续三斩都没能击中弟弟,这时候听到父亲训斥他道:“你这样还算是山本家的嫡男吗?把他逼到墙角去!” 藤七围着源助转,源助脚步不利索,艰难的调整,源助体力快撑不住了,孤注一掷的近身一击,藤七架住这一刀后木刀举过头顶,劈向弟弟额头。 “停!” 庵原制止了比赛。 源助输了,额头破了一块皮。 大林勘左卫门很欣赏孩子的机灵劲,出言道:“我有个请求!我没有孩子。我想总归都要收个养子的。”蹲下身子和善的看着源助。 源助父亲说:“大林先生……” 大林伸手制止了源助父亲的话:“山本大人在三河时,是我介绍你和安夫人认识的。要是你们的孩子,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外人。”说着慈祥的拍拍源助的肩膀。 “能把源助给我吗?”大林问道。 庵原忠胤欣慰的点点头,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源助的母亲正帮源助最后一次梳头,柔声对儿子说:“无论你要过怎么样的人生,我都希望你能长寿的活下去。唯有这点,千万不要忘记。”给源助绑好刚做的布面眼罩,母亲直立起身就要离去。 “母亲……”源助不舍。 母亲跪坐在小源助身前,说道:“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不能怨恨你父亲,好吗?” 就这样,勘助成了大林勘左卫门的养子。改名为:大林勘助。 但是即使元服了,也不能被允许侍奉城主牧野家。在他20岁的时候开始了巡游列国的兵法修行。 洗完澡,大林勘助来到院子里,伸个懒腰,真舒服啊! 院里打水的侍女一回身,猛然看到没有戴眼罩的大林家长男恐怖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水盆都打翻了。 菊代夫人过来斥走了侍女,对勘助说:“你凭着那么可怕地样子,究竟为了什么而回到大林家呢?你入佛门的事情,这个城下町的老人们都知道的。你不能再让你父亲蒙羞了!听到了吗?”。 “父亲呢?”勘助问。 菊代不耐烦的答道:“不知道!”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勘助无意之间瞥见,发现放置首级的木箱子被人打开了! 过去一看,首级不翼而飞! 此时,牛漥城内,城主馆。 城主牧野正胜手拿折扇,看了一眼首级,扇着尸首散发的臭味,曼声问道:“这个首级,是你的嫡子勘兵卫取到的吗?” “是!”大林勘左卫门大声应道。 “行了。”一听到城主的话,侍从赶快收起装首级的盒子。 牧野问道:“那么,到现在才回到队伍是怎么回事?” “是!请容我禀报!勘兵卫因为是初次打仗,为了表现英勇血气方刚,一个人深入敌阵!” “哦~!”牧野对这个年轻人有些欣赏了。不错不错。 勘左卫门接着说:“在合战快要结束的时候,继续追讨退兵的敌军。运气很好,得到了敌军首领的首级。但是因为太深入敌军,被敌人团团围困住,没有办法只能逃进山里,等太阳落山了才回来!”说完深深俯下身子。勘兵卫紧咬着嘴唇。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 刚好迎面碰见备好行囊往外走的勘助。 尴尬的勘左卫门对勘兵卫说:“你先回去吧!” “但是父亲……”勘兵卫很担心。 “我说让你先回去!”勘左卫门沉喝。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地方。 勘左卫门:“勘助,对不起!为了扬名天下,现在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作为牧野的家臣,就必须想办法要活下去。这次的事情……” “不用说了!”勘助打断他的话。 “就一个首级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用,能让我尽了一次孝道。我非常高兴!顺了父亲的心意,一下子就痛快的都说出来了。” 勘左卫门羞愧的哭泣:“勘助……” 勘助接着说:“以后,我会完全的舍弃大林这个姓氏!” 看着大林勘左卫门惊讶的抬起的头,说道:“从今以后,山本勘助,我就叫山本勘助!失陪!!”转身离去! 勘左卫门在后面高喊:“勘助!什么时候回来?” 勘助没有回头:“不知道!” 勘左卫门说:“虽然很难说出口,你的父母在你周游各地时都已经去世了!马上就要到安夫人的忌日了……” 勘助猛地转身:“我早就已经舍弃骏河了!失陪!” 这件事让勘助了解到一个道理。 人即使真有两下子,也不要太出风头,要藏而不露,大智若愚。在与人相处时,不要卖弄自己的雕虫小技或是成绩。还是明国古书中说得好啊:“人不如而不恨,不亦君子!” 甲斐国,葛笠村外的河滩上。 传助、太吉、平藏跪伏于地,他们把赤部的无头尸身交还给武田家。 胜千代揭开草席,看了一下。一幅不忍卒睹的慈悲样子:“这就是在打仗时候被杀的样子吗?” 负责陪同的武田氏重臣甘利虎泰问道:“少主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吧?等明年元服之后,即使不喜欢也要面对的。本来是敌方的武将……” 一起陪同的原虎胤说:“找到这个的是村子里的百姓——这三个人。在河里的石头里发现的!” 甘利虎泰沉吟道:“少主,赤部下野守平日就臭名昭著。为人鲁莽,是非不分。主公对他也没办法。” 坂垣信方叫道:“少主,赤部一族,已经奉主公的命令被追放了!”追放,即流放的意思。 甘利仔细观察着无头尸身分析道:“话说回来,从刀口来看,很厉害的刀法啊!请看,刀口很齐。这个不是因为运气好从尸体上面切去头,而是活着的时候就取下了首级!由此可以断定,不可能是百姓或不会剑术的人做的!应该是很习惯了合战的老手所为……” 跪着的三人中,平藏抬起了头:“是浪人。” 甘利回头:“嗯?” 平藏大声喊道:“是三河的浪人干的!” “三河的浪人?传助,是你带来的那个人吗?”原虎胤问。 传助无奈的回答:“是!” 甘利问原美浓:“是什么人?” 原美浓说:“没什么,那时候有个奇怪的浪人说想要加入我军。传助!你不是说那家伙已经死了吗?” 传助害怕死了:“是……!实际上……是被他逃走了!” 被妒忌蒙蔽心灵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 平藏火上添油地说:“是那个浪人来到我们村子里,杀了赤部大人的!” 传助赶紧帮村民撇清关系:“不过谁都没有看到!” 就听“呜!”的一声。 “唉呀!” 平藏被一截从远处草丛里扔出来的棍子打到脑袋了。 坂垣信方喝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第六章 名马鬼鹿毛事件 、、、、、、、 后面的芦苇丛里,美津很生气,对平藏出卖勘助的行为很气愤! 听到武将的断喝,赶忙碎步跑出来:“非常抱歉!请您原谅!” 坂垣好笑的说:“居然打中了那个人!呵呵呵,嗯!身手不错!” 传助插言:“这是我妹妹,美津。请您原谅!” 原虎胤恍然:“哦,是传助的妹妹啊。” 甘利问美津道:“那个三河浪人,是今川的人吗?不许有所隐瞒!!!” 胜千代走向跪在不远处的美津,走到近前蹲下身,看到美津身前的护尊,问道:“摩利支天吗?你为什么会带着这样的东西呢?” 美津急中生智答道:“是一个旅行的和尚给我的。” 胜千代和善的说:“让我看看。” 说着拿起勘助送给美津的那个摩利支天护尊仔细观赏:“哦,三头六臂,还骑着四头野猪吗?真是少见啊!” 美津大着胆子问胜千代:“是军神吗?” 胜千代柔声的解释道:“原意为‘阳炎’,指从太阳的光辉中诞生的神灵。后来武士们都把他当成是护守本尊。会守护你避免所有的痛苦和灾难。对守护国家的我们来说,你也是国家的一分子。如果出征的话,我也希望可以有那样的东西保护。”说完朝着美津笑了笑,起身离去了。 武田氏馆,马房。 “喂!给我老实点!”的马夫在和一匹棕黄色烈马叫劲。 馆内。 “父亲大人,恳请大人无论如何要把您秘藏的名马——鬼鹿毛,送给胜千代!”胜千代在问他老爹张口要东西。 “鬼鹿毛吗?”信虎问他。 “是!” “为什么呢?”信虎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地询问。 “为了我的初阵!” “出征的时候,孩儿想至少要担任后备!想像坂垣那样有一匹好马。”胜千代说。 胜千代的母亲大井夫人说:“胜千代!你能有这份心意很好。不过那匹马,是唯有主公才能熟练驾驭的马哦!” “正因为如此,孩儿才想试着熟练驾驭它。父亲大人,拜托了!”胜千代俯下身子恳求。 信虎一攥拳头:“鬼鹿毛不行!它不适合你!” 胜千代:“父亲……” 信虎用托字诀:“等你元服以后再说吧!我的左文字太刀和肋差就都给你。” 胜千代:“孩儿觉得这些东西即使是元服以后也没什么用处。” 信虎语调一高:“你说什么?!” 大井夫人用目光示意胜千代不要再说了。 坂垣信方也在后面偷偷扯了下胜千代的后衣襟,低声劝阻道:“少主!” 年轻气盛的胜千代不管不顾的说下去:“太刀和肋差,与御旗楯无之铠一样,都是武田家自古以来的传家宝物。这些东西在我接任家督时,自然会全部接受。现在,孩儿只想要父亲的马!” 信虎语调越来越高:“你不要理解错了!一脸得意的在说些什么呢?!是否出让家督,是由我来决定的!如果你说不要先代家传之物的话,那就把武田家的家督让给你的弟弟次郎吧!!!” 坂垣信方膝步上前,欲待陈言:“请等一下,主公。” 被嫡子气得内分泌失调的信虎狂怒道:“退下!给我退下!!” 骏河国,富士郡山本村。 就是现在的静冈县富士宫市。 山本夫妇的的坟茔,位于菩提寺宗持院里,现在还能看到。 跪在双亲坟前,勘助放下二十四年前离家时母亲做的那条遮眼布罩,双手合十默祷:“母亲,勘助我真是愚蠢,觉得能长久活下去,真是件愚蠢的事情。” 这时,这片静谧的竹林小径上拐过来一个武士,这个人叫山本藤七郎贞久,是勘助的亲哥哥。 勘助默祷完毕,准备起身拿起行装离去时,看到了藤七郎! 时隔二十四年,一双兄弟又再次面对面了。 “源助!” “哥哥!” 哥哥藤七跪在双亲坟前,双手合十。 问勘助道:“你不是已经出家了吗?” 勘助回应道:“我没有出家……” 哥哥藤七说道:“大林大人是这么说的啊!” 勘助说:“我刚才去过大林家……” “是吗?其实大林大人内心也是很痛苦的。城下町有留言说是,他因为有了亲生儿子,才把你赶出门的。” 说着站起身来,面向勘助:“源助,别来无恙吧!” 勘助对哥哥说:“是的!现在我叫勘助!” 哥哥藤七欣慰的点点头:“哦,知道你平安无事,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吧!” 勘助说道:“哥哥你变了。” 藤七:“嗯?变了吗?” 勘助说道:“感觉你的性格变温和了。” 藤七开心的笑:“哈!大概是以前对你太严厉了吧?” 勘助不好意思的说道:“也有温和的时候啊。” 藤七莞尔:“也有温和的地方?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啊!真荣幸!我现在也已改名叫山本贞久了!继承了祖父的名字。” 勘助洒然笑道:“是在庵原安房守大人手下做事吧?” 山本贞久说:“不!现在在花仓城主——福岛越前守大人手下工作。” 福岛越前守? 勘助脑海中想起在原美浓守虎胤阵中时偷听到的一句话:“……因为今川方的福岛越前守大人给我们做内应……” 山本贞久看着二十几年不见的弟弟,打趣的问他说:“你不会是想在骏河仕官吧?” 勘助认真拜托哥哥说:“如果您能引荐的话,感激不尽!” 山本贞久濡沫半晌,用手指指着勘助的眼睛问道:“你还是没能看清吗?” 勘助回答:“能看清!这个我已经看的非常清楚了。” 贞久说道:“原谅我,勘助!舍弃武士之路吧!现在立即去皈依佛门。你现在这个样子,母亲大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啊!我也是……你知道吗?如果在舍弃武士之路的时候遇到了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商量。好吗?”说罢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看着哥哥慢慢走远,勘助高声出言:“哥哥!福岛越前守不会正与甲斐的武田互通吧?!” 贞久转身有些哭笑不得:“说什么啊!你听谁说的?” 源助想缠着我好让我帮他引荐吧?贞久认定了是这样。 勘助说:“你还不知道吗?” 贞久应道:“当然!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别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快些舍弃武士之路吧!源助!知道吗!” 言罢匆忙离去…… 骏府城。 今川氏辉、寿桂尼坐在主位。 其余重臣朝比奈泰能、冈部亲纲、庵原安房守忠胤在座分列两侧。 福岛越前守跪伏御前听训。 “……是吗?福岛,耽误你的时间了。可以了,退下吧。”今川氏辉的生母——寿桂尼温和的对前来参见的福岛越前守说道。 待福岛离去后。 “母亲大人,如何?福岛果然与武田内通吗?这场战役能否成功把武田军诱入我军埋伏的,无论怎么想都只可能是福岛了!”今川家督——今川治部大辅氏辉心急的问。 看着儿子胸无城府的猴急模样,寿桂尼心里叹了一口气。 寿桂尼慢条斯理的摇头:“现在还不能确认,福岛就是那个内通甲斐的奸细。既然不能确认,那我们就要想办法来调查一下了……” 氏辉气得浑身发抖:“该死的福岛!” 寿桂尼吩咐儿子:“听好!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又对着众大臣叮咛道:“这件事大家也不要声张。” 众人轰然应诺。 庵原之屋敷。 今川家重臣——庵原安房守忠胤刚回到家里,侍从就来报告:“大人,有一位自称是您亲戚的人来求见!” 庵原来到正堂,见一浪人稳坐,左眼残疾,其形容与其弟贞幸相似。顿时就认了出来:“源助!你……” “我没有出家!”勘助打断大叔父的话。 就知道你要问,勘助忿忿。 “大林勘左卫门他人呢?”庵原问道。 “我已经和大林家断绝关系了!现在,我是叫做山本勘助的浪人。” 庵原语调苍凉:“啊!真让人吃惊啊!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发现今川家中有人密谋反叛!是和武田家内通的人。”勘助提了一下。 庵原有些惊讶了:“什么?!” 这和寿桂尼大人筹划的事情会有什么关联吗?庵原陷入了思索之中。 “是谁?”庵原在套勘助的口风。 “花仓城主,福岛越前守大人!”勘助老实回答。 “庵原大人,我哥哥为什么会去福岛大人手下仕官呢?” 庵原问他道:“你是从你哥哥贞久那里得知此事的吗?” 勘助否认道:“不是的,哥哥他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为什么大哥会去福岛大人那里呢?” “因为他与你父亲有着不错的交情。” 勘助请求:“庵原大人,如果您能举荐我勘助的话,我会把谋反的事情调查清楚的!”说着心急的就要去着手查探。 “不,等等!先等一下!”庵原阻止道。 勘助急了:“庵原大人,拜托了!就请让我在今川家仕官吧!” “不是让你先等等吗?”庵原说道。 勘助说:“庵原大人,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我就必须把哥哥从这次谋反中救出来!” 庵原坚持道:“总之,刚才的话你先守口如瓶,而且你也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你就先作为我的食客,暂且留在骏府吧!” 勘助不依不饶的追问:“那我仕官今川的事情呢?” 庵原不耐烦道:“以后再说吧!别轻举妄动,知道吗!” 一直到后来,勘助也没收到让他仕官的命令。 于是,勘助便悄悄离开了庵原家。 勘助没有发现,有人远远地跟着他,看到勘助进了密林,便大张旗鼓的围了上来。前面两人,后面三人。全部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勘助仰天大笑:“是庵原安房守的人吧。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消息,再想办法杀人灭口!他自己去领一份天大的富贵!好心计啊!哈哈哈!” 呛!呛!呛!呛!呛! 刀剑格架的尖利声音连续响起,勘助已经初步试出了五个人的深浅。 都是好手! 勘助热血沸腾! 迎面一人抢先出刀,锋利的刀锋砍向自己的右肩,勘助在刀剑即将加身的一刻,左手提起手上的钢刀,左脚跨步,拿刀背向外一下磕开攻来的一刀,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挥刀沿原路返回,收步。刀锋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只听得“噗!”一声,一颗斗大的脑袋飞上半空!颈腔子里的热血喷起一尺高。 剩余四人有些惊怒,不准备给他留机会了,一拥而上! 勘助借着树林的屏障,与他们进行游斗。每次都是面对一个敌人,每次他都只有出一刀的机会。 左侧风声响起,勘助侧步让开,拖刀横斩!噗!内脏破裂肠子流出洒落,敌人当场身亡! 还有三个! 背后一声大喝!勘助在闪身往左侧,身体旋转了半圈,借着腰腹旋转地力道,把刀狠狠劈进了偷袭者的后腰,大力的一刀竟然把对方拦腰砍断! 还有两个! 左眼痒痒的,很舒服。 勘助嘴角泛起残忍的笑意。 没有人发现,那几个人都是中一刀就死,仿佛生命被吞噬了一样。 剩下两人一起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攻来。勘助脚一勾一挑已死刺客的一把刀应声而起,勘助伸手接住,摆了个防御的姿势。右边那个首先发难,勘助一个跨步迈到右手刺客身前,用他的身子挡着左边刺客,再者自己才能抽出时间来格杀此獠! 右手格架住对方力道沉雄的下劈,左手的刀快速的捅进该刺客的小腹,斜着顺肩胛位置刺出来!临死,对方好像要跟勘助说什么,突然断气了。死状凄惨。 剩下一个胆气已丧,转身欲跑。 勘助掂起长刀,像投标枪般丢了过去,跑出去十几步远的刺客也没能幸免,被勘助钉死在一棵树上! 须臾之间,连续格杀五人。真是鬼神一般的男人啊! 勘助没有去掀开刺客的面纱。 自己刚一走,对方就跟了上来,说明早就对自己不怀好意。蒙着面,说明对方认识自己。而自己在这里认识的人就只有两个…… “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现在就躺在林子里吧?” 勘助幽幽的想,面容冷硬如铁。 这个如浓墨般漆黑的乱世啊! 甲斐国,踯躅崎馆。 大臣们被叫到一起,信虎端坐上手。 “主公到底在想什么啊?明明要看的是胜千代少爷的剑术,却要次郎少爷当对手。”甘利虎泰很不解。 武田家重臣饭富虎昌也很疑惑:“主公就那么不喜欢少主吗?” 信虎的二男——次郎(信繁)说:“哥哥,请和我比试吧!” 信虎的嫡男——胜千代(信玄)点头:“嗯,来吧!” 两人便你来我往,打到一处。 武田家家臣小山田信有说“根本就不是对手嘛!” 武田家重臣诸角虎定不同意信有的看法:“次郎大人的天赋,连主公也很赞赏的。” 诸角虎定是次郎的武艺老师。 胜千代想:“父亲是想让次郎赢吧?” 试合又进行了几个回合,胜千代假作不支,木剑脱手,认输了。 “输了?”教来石景政很吃惊! 胜千代看向父亲信虎,信虎回了一个开心的笑脸。 下雨了。 信虎和一众大臣都回去了。 胜千代保持着被击倒的姿势跪在校场上。 他的武艺老师——坂垣信方走过来,捡起被击落实际上是胜千代自己丢掉的木剑,用袖子擦去湿泥,递了过来:“少主!” 胜千代哭泣着恨声道:“看到我输了,他笑了!主公他笑了!” 第七章 勘助式锄地法,学不? 、、、、、、、 翌年,天文五年(1536年)正月,甲斐的少主元服。 “赐源晴信从五位下大膳大夫之职,望卿于中务省谨慎为官。”自京远道而来的公卿用一口庄重的“都言”悠然宣旨。 胜千代被朝廷授予从五位下大膳大夫的官职,另外,将军足利义晴赐偏讳“晴”字。自此,胜千代改名为武田晴信。 这一年,甲斐仍然处于饥荒之中。 美津正在山地里找可以食用的野菜,突然看见远远地勘助顺着木桥走过来。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勘助!勘助!……” 陋室,一灯如豆。 山本勘助和美津。 美津给勘助盛食物,勘助问美津:“还是很缺食物吗?” 美津温婉的说:“去年秋天几乎就没有什么收成。就只有这样的东西,抱歉!” 勘助看到美津鼓起的肚子,就问她:“你的肚子,不会是因为饿的吧?” 饥民都是全身骨瘦如柴,肚子高高鼓起样子。 美津扑哧笑了:“不是,是有小孩了。”,摩挲着宝宝,美津满是憧憬。 勘助问了一句:“谁的孩子啊?” 美津清澈的眼神望着勘助,没说话。 美津:“勘助回来,我好高兴!” 勘助说:“我没能在三河仕官。” 美津:“没关系的!” 勘助说:“我不是要回到你的身边!”放下碗筷,要离去。美津赶忙追问:“你是不是要拿这个。”说着递过那个摩利支天护尊。勘助接过手,气氛有些冷淡。就故意高声说:“传助在哪里?”然后向门口走去。 拉开门,门前闷不做声的站着三个人,一动不动。吓了勘助一跳! 传助他们拥着勘助进了屋子,传助质问他:“你为什么又回到甲斐了?” “哥哥!”美津嗔怪的说。 传助质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 勘助说:“我去府中有点急事。” 传助问他:“你说什么?” 勘助说:“我想侍奉武田家!传助,你的主人是叫原美浓吧?你能不能安排我和他见个面?接下去的事情我会做好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错呢!成为主公的家臣不错。”美津高兴的说。 传助训斥美津道:“别说傻话了!” 转过头来对勘助说:“不可能的!” 勘助说:“为什么?” 传助训斥道:“杀了侍大将赤部的不就是你吗!武田家的家臣都知道这件事了。” 勘助问道:“是吗?” 传助道:“勘助,你为什么没去投靠今川?” 勘助说:“我在骏河差点被杀掉!” 传助疑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勘助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太吉坐在那里,扭了扭屁股说:“要是主公发现了,肯定会杀了你的!” 平藏满含怨气的说:“被杀死倒好了……” 美津想到要不是平藏告密,勘助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为难了。抬手猛打平藏。平藏疼得大叫:“把它藏起来的话我们也会被杀的!” “你已经完全被当做是今川的人了,你要是留在这里,我们会很为难的。”太吉也说。 平藏忽的站起来,大声对勘助吼道:“已经很为难了!会连累美津都被杀死的!!!” 贱嘴太吉习惯性的拆台道:“那不是你的错吗?要不是你,武田家的大人们又怎么知道赤部大人是勘助杀的?” 勘助低下头。独眼精光一闪,没有说话。 丑男传助因为身子比较矮,勘助的神色被他看在眼里。 “我要和勘助在一起!”美津坚定的说。 传助怜惜的看着妹妹,话却是对勘助说的:“逃吧,勘助!带着美津一起逃吧!” 平藏跪在传助前方的地板上生气的道:“什么?你竟然让美津跟着他……” 传助叹气说:“没办法的事!勘助、美津和孩子,三个人。要是骏河不行就逃到信浓……” “我不会逃!”勘助沉声说道。 “逃跑是那些有需要保护的东西的人才干的事,对于流浪,我已经受够了!” 传助说:“你不是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勘助慵懒的说道:“美津的孩子,我都不知道是谁的……” 平藏愤怒的扑过来扭打:“你这混蛋!” 两人打斗时碰到了美津给勘助好不容易收集食材做的野菜羹,美津尖声叫道:“住手!你们……” 美津带着哭腔:“太浪费了!你们在做什么啊,太浪费了!”说着用手掬起洒落地上的羹塞进嘴里,边吃边哭…… 甲斐国,踯躅崎馆。 天守阁议事间。 家督武田信虎用力的一攥手,手里的两枚山核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近期就进攻信浓!” 位于左手首位的重臣坂垣信方欠身说道:“请容我禀告!” “去年,我们和信浓的诹访领主——诹访安艺守赖满(即诹访赖重的祖父)刚达成和议……” 信虎打断坂垣的话:“正因为如此啊!就是为了这次的出击才签的和议。那么这次进入信浓就不要从诹访口处走了,我们从佐久口进攻!” 坐在坂垣下手的诸角虎定询问道:“是要穿过八岳吗?” 右手的甘利虎泰猜测:“要是进攻信浓的时候,骏河今川和北条进攻我们甲斐,那我们该怎么办?和诹访联手是不错,但是要对抗两个强敌的话到底还是不够的!” 信虎手中的山核桃再次被蹂躏,“咔!”的一声。 信虎严肃的说:“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这样!” 甘利不解:“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这样?” 年轻的小山田信茂对甘利解说道:“攻占信浓对于我们甲斐来说是势在必行的!” “嗯…!”信虎赏识的看着小山田信茂,满意的点头。 小山田信茂继续侃侃而谈:“今川与北条之间的关系是很深厚!要是一直放置着听之任之,武田家总有一天会被两家消灭的!信浓土地肥沃,只有占领这样的土地让国家富强,才能对抗骏河和相模!” 信虎听完信茂的发言,很高兴。 大家都看出来了,家督对小山田信茂这个年轻人很满意!小山田家前程似锦!信茂前途远大! 散会后,几个重臣坐在一起合计。 重臣坂垣信方说:“要进攻信浓,就需要备好大量的兵马钱粮。要是征收年贡、招募士兵比现在还厉害的话,国内领民的不满要是爆发的话……矛盾的激化造成的后果无法预料啊!” 重臣饭富虎昌也说:“出兵信浓,一年半载是结束不了的。” 重臣甘利虎泰附和他道:“比起那个,首先是眼前的骏河的今川和相模的北条。特别是今川,据说正要打算一雪前耻!” 背向门口坐着的小山田信茂说:“主公对于这点是有欠考虑啊!” 坂垣很反感这样的人,朝秦暮楚,毫无立场。 甘利忍不住了:“小山田大人!这么说来,你刚才是在撒谎了?” 小山田信茂哑然失笑:“当然不是撒谎!我只是说了主公所想的也有道理罢了。为人臣子,最重要是待主公以诚。忠与他,拥戴他,听他指挥。而身为下属,不与主公一条心,背叛他,另攀高枝,或者存有二心,是要不得的!我只是用心体会主公的志向,体谅主公的处境,理解其难处,为主公分担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急主公所急,想主公所想。言语得罪之处,还诸位大人请见谅!” 说完后,见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后面,似有所觉,回身看去,信茂大惊! “主公!” 信虎站在门边,笑容可掬。 众人知道,这笑容只对一人绽放。 信虎对众人略一颔首,说了一句:“信茂,不错!”就走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运气好呀!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道。 信茂突然问道:“坂垣大人!武田家少主大人怎么样了?主公从未叫已经元服的少主参加评定是有原因的,我在武田家听到这样的传言。” 而这个时候的甲斐少主武田晴信每天过着平静的生活。 晴信住处。 “驹井?驹井?”远远站在回廊拐角的坂垣信方悄声叫着侯在晴信卧房外的侍从的名字。 驹井上前参见。 “少主…还在休息吗?” “是。” “这都已经快中午了…” “因为昨晚和侍女们咏诗到很晚,所以……”驹井轻声回答。 坂垣心里寻思:“这样下去,更要被家臣们小看了……少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为什么会对这样的游戏……” 传助很是鄙薄这位大林勘助,哦不,现在是叫做山本勘助的浪人。这家伙即便以农民的要求来看也是不合格的,大清早,大家都起来去地里干活了,这家伙还在呼呼大睡。身无长技却又好吃懒做,还真是个痞赖人物啊!真不知道美津究竟看上他那一点了,真是的! 美津打开木门,挺着肚子,提着一桶清水走进屋来。就看见被外面传助破锣嗓子吼得山歌吵醒的自家男人无聊的趴在窗户前,看着他们在干农活。 勘助也没有出去帮忙的意思。 “大家在干什么呀?”勘助问。 “种萝卜啊!”美津把水倒进锅里,回答道。 “然后种上谷子,要是秋天能收获就好了。” 勘助看见美津放下桶,走到榻榻米上,跪下来编草鞋。就问她:“那个草鞋你和谁学的?” 美津回答:“平藏的奶奶。” “平藏的?”勘助对此不以为然。 美津继续说道:“拿到府中去卖,还能赚点钱。” 勘助询问:“传助是住在平藏家吗?” “是的!”美津回答他。然后抬起脸看着他:“放心吧,勘助,哥哥和传助都不回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美津!万一到那个时侯,你就把我交出去。”勘助突然说道。看着美津吃惊的模样:“可能不多,但是应该能获得奖赏。赏钱应该能支持一段时间。” “勘助……”美津复杂的看着他。 勘助继续说道:“我的命就交给你,但是那条生命我没法接受。无论是谁的孩子都比当我的孩子好。” “勘助……这是勘助的孩子啊!”美津情绪很不稳定。 美津拉过勘助的手,放在腹部:“勘助,动了!是勘助的孩子呀!就在这里当官,就在这里成为武士,这里的主公,很快又会开始打仗的!到时候你只要建立功勋,主公就会原谅你的!” 勘助苦恼的说:“你是让我在这里当个平头百姓一直等到死吗?!” 美津固执的说道:“我会让你活下去的!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勘助活下去的!!” 踯躅崎馆,晴信宅。 晴信捉笔在纸上抄录着自己新作的诗句,写完后看了看,满意的出声念道:“天色尚且早,原野风声摇。庭内无篱笆,唯有清新草。” 坐在晴信对面的四位侍女纷纷出言赞叹:“哦,真是清新!” “野外的风,吹过尚在深夜的庭院,似乎心也都被放飞了!” 晴信很高兴:“是很不错的诗吧?早晨的风渗入一夜未眠的身体,是吧,驹井?” 说着把诗抄递给左手边的驹井欣赏。 驹井赶忙双手接过:“是,的确是深深渗入……” 看出了驹井是的敷衍,晴信很不满的瞪了一眼他。转向四位侍女:“大家作的如何了?有写好的人吗?” 门外鸦雀无声,太静了。 “怎么了?”晴信似有所觉,起身拉开门。 “坂垣!” 坂垣信方立于台阶之下,估计已多时了。 晴信询问道:“坂垣,有什么事吗?” 言下之意,你最好不要有事找我。 “少主!”坂垣信方跪伏,“你要一直这样到何时?” 晴信偏偏头大声辩解:“咏诗也是武士的一种修养。看来你不懂啊1” 坂垣诚恳地说道:“这次,或许您就要初次上阵了。玩乐方面,还请稍微节制一点。”说完转身便走。 “坂垣~!”晴信叫住他。 “我有件事拜托你!过来。” “是!”坂垣走过去。 晴信靠近坂垣信方神秘的说:“记得什么时候在富士川边上的村里碰到的那个女子,就是脖子上挂着摩利支天的那个。我想把她招为侍女。你把她找来!” 坂垣信方难以置信:“百姓的女儿,要把她招为侍女?” 晴信满不在乎的道:“减少了一个挨饿的百姓,挺好的。” 坂垣信方偏头说道:“主公听到后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晴信轻狂的言道:“比起看到我沉迷于书本,看到我沉迷酒色,父亲反而应该比较开心吧?” 说着起身回屋了。 清晨,葛笠村田里。 勘助在挥舞着锄头锄地。 约莫锄了五步远,勘助便感觉腰酸的厉害,手拄着锄头,在地里摇头晃脑尾巴晃的偷懒。想回家歇会儿,一回头看传助他们还在干活,便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打起精神,继续他修地球的伟大事业! 勘助同志还真是不适合干农活呀!你看他,握锄如捉刀,右脚前跨步,左脚脚尖和右脚跟切齐,两脚内缘平行,左脚掂起以脚尖撑地,左膝顺势弯曲,右膝微弯,脚跟微颤,使得身体的重心前七后三落于两脚。上身挺直微微前倾,两肩平为往后张,双手握锄,左手末三指握住锄把其余两指紧扣于腰侧,右手虚握在前,食指轻抵锄柄,两手虎口与锄头同线,锄头指于对手喉部,啊不是,是指于地面,两肘略向内弯,勘助头正颈直,独眼凝神直视锄头所指,力贯锄稍!所到之处,泥土飞扬,满地刨坑…… 传助、太吉、平藏和平藏的奶奶四个人傻傻的看着独眼男在那干活 呱~!呱~!乌鸦飞过天空。 当农民,也要看天分的! 传助心里更加鄙视勘助了。 第八章 女人恒久远,八卦永流传 、、、、、、、 中国道家的典籍里对人的眼有着很有趣的描述,眼是最有神秘力量的地方。人体皆属阴,唯独双目属阳。所以只要把眼睛的阳气通过种种手段加以强化,就能利用它来中和人体的阴气,使得阴阳平衡,神机圆满。 眼睛,似乎有着神秘的力量。 就是现今发达的科学也难以解释很多人体有关的神奇现象。 天空一轮明月, 不知从何时起,勘助的左眼好像有了些微的感知,不是视觉,而是像蟒蛇或蝙蝠一般的那种可在黑暗中准确定位的神奇感受。 尽管感觉并不明显。 这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让勘助如吸食五石散般不能自拔。就好像是有一种超乎人类感知的东西以一种非人的力量,寄生在勘助的心灵深处,汲取着给养。 次日清晨。 勘助一大早就扛着锄头赶往田里耕作,婆婆嘴的太吉从后边追了上来,与勘助并排走着。对勘助忐忑的说道:“平藏以前漏嘴出卖你的事情,就原谅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勘助一幅很惊讶的样子:“你是说平藏吗?” 太吉解释说道:“平藏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美津,他的家人全部死于瘟疫,被人说是村子被恶鬼诅咒了。救了平藏的正是传助和美津。所以平藏为了美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所以,请不要杀他!拜托了!” 呱!呱! 山林中传来老鸹的叫声。 勘助整理着脖子上缠的汗巾,闷声说道:“杀了平藏,就没法在武田方任官了。” 勘助的意思很简单,平藏他的确很想杀。但是如果杀了平藏会影响他的就仕之路,那么,就算暂时饶他一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吉虽然不明白勘助的心思。但总算听明白了,勘助不会杀掉出卖他的平藏了!太吉真是为平藏感到高兴。 想到勘助说的话,太吉感到很好笑:“你,还真的想在武田家仕官啊!能留着小命就不错了啦!” 突然,传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勘助!快躲起来!主公,鬼美浓大人……” 太吉吓坏了。于是,赶紧扯着勘助这个见光死的家伙藏到没人的地方去了。 村头被树林挡住的盘肠小径上,原美浓守虎胤发泄般狠狠抽着马鞭。还真是苦恼啊!少主竟会想出这么失礼的要求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传助及美津开口才好…… 原美浓看到跪侯村口的传助,高兴地招呼道:“传助!” “是!”传助也很高兴见到主人。 “正好,我找你有事!” 原美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可亲些。但是不惯作伪的性格让他的努力白费了,他的话让人听来还是有一种说一不二的命令味道。 “是!”传助倍感自豪与荣耀。主人一有问题便想起要我去办,这说明我在主人心里是很有分量的嘛。 原美浓跳下马来,用手笼住缰绳,牵着马走到树旁拴好马匹。 屋内,美津、勘助和太吉对坐无言。 突然门被从外面拉开!哗!传助压根就没理会吓了一跳的太吉的抗议,惊魂未定的对美津说道:“美津,少主要找你!” 美津惊讶的用手指着自己,问道:“找我?为什么?” 传助还未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娃有些过度担忧以至于有些斗鸡眼的样子了,这是太过惊讶导致的。 “不知道!” 话刚说完,外面就想起原虎胤的不耐催促:“传助!” 传助慌忙的应道:“是!是!马上就到!喂!美津!” 传助招手示意美津一起出去。 太吉看到后也慌不迭的跟了出去。 勘助手拿一把利刃,翻身上了屋梁,拨开茅草,仔细观瞧。 传助,美津,太吉三人快步跑出,温顺的跪下参见原美浓虎胤大人。 传助一指妹妹对原美浓说道:“主公,这就是美津!” 傲然直立的原美浓注意到美津鼓鼓的小腹。 “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啊?!” 美津惊慌的看了哥哥一眼,不知道该答什么为好。 传助倒有些急智,快速反应道:“是有孩子了!” “孩子?你有孩子了吗?”原美浓虎胤有点傻眼。 “是!”美津跪在地上答道。 原美浓很尴尬:“这样啊……” 这事情还真是难搞啊! “哈哈哈……!哦,你就是她的丈夫吗?”原美浓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转移话题对挨着美津跪着的太吉说道。 太吉急忙否认:“啊?不是……!” “是吗?她的丈夫在哪里?” 看到地上三人不吱声,原美浓语调渐高。 “我在问你这是谁的孩子?!” “我想见见这个幸福的人。仅此而已。” 传助支撑身体的胳膊在发抖,应道:“……是!” “是我!”一个声音高叫着。 原美浓好奇的回头望去。 平藏跑步过来,跪在地上答话:“我是美津的丈夫。” “是你吗?我刚才还以为会是那个独眼的浪人呢……” 见不得光的男子——勘助在屋内也吓了一跳! “笨蛋!错过了难得的好机会!”原美浓对少主没能在最短时间最短距离最快速度,对美女造成最大的掌控,感到有些不平的说道。 “嗬嗬嗬嗬!原来这样呀!都有孩子了……嗬嗬嗬嗬!” 原虎胤翻身上马离去,去回禀坂原信方了。 踯躅崎馆,佛堂。 晴信之母——大井夫人,武田重臣——坂原信方对坐。 大井夫人恍然:“哦,是这样啊!晴信想要招收百姓的女儿做侍女?” “是,在下不太明白晴信大人的真实目的。” 大井夫人高深莫测的说道:“真实目的,或许没有,或许有……” “哦?” 大井夫人把嫡子的苦闷解说给坂原信方听:“晴信说不定是在害怕被主公废黜!” “……!” 大井夫人继续剖析道:“晴信和主公虽然不说话,但是两个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两个人因为没有很好的沟通交流而产生了怨恨和恐惧。” “恐惧……?” 大井夫人继续爆料:“主公害怕晴信的聪慧,而晴信对主公的怨恨也感到害怕。” “您是说,主公并不怨恨晴信大人总是玩乐吗?而少主为了避免被主公怨恨,故意装傻的啊!” 坂原信方恍然大悟。 大井夫人苦恼的说:“我也不明白……” 说完,优雅的起身,伴随着悠远的钟声,坐于佛前。 坂原信方突然出声:“我也不明白!” “在下作为监护人,实在是感到惭愧啊!” 大井夫人忧伤的说道:“父与子,这种不可思议的关系,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或许都无法参透的啊!” 坂原也是虎目圆睁,丝毫没有办法。 从这一天开始,坂原就称病不出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勘助在火堆前往里面放着柴禾,好让火焰能更暖和一点。 “勘助。”美津有些羞涩的叫着他。 勘助抬眼看去,美津扭捏的绞着手:“我试着做了个这东西。” 说着把一个眼罩递给他。 “喜欢吗?很适合你啊!” 勘助给了美津一个赞赏的笑容。 踯躅崎馆,议事间。 勘助的哥哥被负责情报的家臣——前岛昌胜引荐给信虎:“这位是骏河国今川家臣——福岛越前守派来的使者——山本贞久!” 山本贞久礼数倒是周到得很:“承蒙召见,实在是荣幸之至!” 武田信虎懒得和一个小卒子废话:“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福岛大人是在筹划谋反吗?” 贞久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的武田家臣:“……” “他派你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是要讨伐骏河的主君吗?”信虎一口气问道。 眼神清亮如雪。目光灼灼的盯着山本贞久! 前岛昌胜出言帮衬:“属下认为,这就要看您的想法了!” 信虎狭长的眸子看着昌胜:“你的意思是让我协助福岛吗?” 前岛昌胜说道:“属下认为,如果能有主公来做强劲的后盾,福岛大人就再无后顾之忧!” 信虎思量良久,说道:“转告福岛大人,就说我武田信虎无论何时都会一直支持他的!” “是!” “辛苦了!” 坐在左手边末尾的小山田信茂嘴角泛起玩味的笑容。 前岛,貌似和福岛关系很好嘛! 葛笠村,田里。 勘助撅着屁股,倒退着在已经刨好的一列列小土沟里面撒上一小撮种子,以及一点点生物化肥——人畜的便便。然后顺手盖上土,浇上水。 干活干的腰酸疼的勘助无意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山本贞久! “骏河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美津紧张的一把揪起勘助的衣领:“你要回骏河吗!” 一幅你要是有种回去,我就跟你拼了的模样。 说完一把搂住勘助的脖子再也不要放手。 勘助把下巴点到美津的头上,欣喜若狂:“在骏河那边,开始刮起谋反的风了吗?” 甲斐国郡内领,慈轮寺。 禅房内,小山田信茂对另一人说道:“雪斋大人,事情正如你所料!” 端坐信茂对面的僧人雪斋缓缓抬头,一张普通的脸上,一对明亮的双眸给人很强的印象。气质阴柔而淡定。 踯躅崎馆,晴信宅。 深夜。 晴信拉开纸门:“坂原!有什么事情吗?你的病好了吗?” 坂原再次见到晴信,很激动:“少主!属下今宵也想赋歌一首,以添雅兴!” 晴信不说话,只是用手指着坂原一个劲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腰都弯成虾米了。 “你会吟诗吗?”晴信怀疑的说。 “是的!”坂原看来真有兴致哦。 “好的!驹井,来吧!”晴信吩咐近侍准备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注意随时抄录佳句。 “是!”驹井已准备好。 晴信告诉坂原:“题目是‘昨夜之花’。” 坂原示意听明白了:“是!” 晴信打趣坂原:“试试看吧!就算是狂言之类不入流的东西,我也不会取笑你的!” 狂言,是指一类通俗而滑稽的和歌。 四个侍女纷纷抿嘴娇笑。 坂原信方垂首沉思,须臾即抬首:“已经准备好了!” 晴信轻声唤着驹井:“驹井!”示意他快些记。 “是!” 坂原吟诵道:“红晕已散尽,树下月影沉。虽无夕阳映,花色也增辉。” 后边的侍女交换着惊喜的目光,言语间轻声赞叹不已。 晴信也凝神看着坂原,点头不已。 晴信起身来到驹井身后,欣赏着驹井的书法,坂原的诗句。靠在墙上,吟诵着:“让人百看不厌的久远月光,花朵与之相配也显得格外美丽吗?你这和歌是跟谁学的啊?” 晴信很好奇。 “哦,是我在去寺庙的时候,跟那里的僧侣学的。”坂原老实的回答说。 晴信赞叹着:“哦?就是在这二十多天里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启禀少主!请您先屏退左右!”说着坂原俯身请求。 晴信吩咐道:“大家先退下吧!” 坂原信方施礼道:“少主每日勤奋钻研的事情,作为监护人的我却不会。我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哎呀,还真是伤脑筋呢!” 晴信抿嘴笑。 “你吗?” “你一定是在日夜勤奋钻研吧?” 坂原突然换上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我想问一下,如果以后想做的更好的话……该怎么办呢?还需要学习多少年呢?” “哈哈!不要担心。以后会好起来的!不会很难的。”晴信安慰着老师。 “是!”坂原俯身应是。“那么,到少主开始统治这个国家那天为止,还需要多少时间呢?” 晴信笑意渐渐退去,就那么看着坂原信方——晴信自己的武艺老师——自己的监护人! “少主!这个跟那个和歌之道是不一样的!以前那些荒唐行为糜烂生活从今夜起必须停止!无果武田的嫡子只是一个傻瓜的话,那么迟早这个国家将会灭亡的!!!” 坂原信方双眼含着热泪,动情的劝谏晴信道。 “如果,我的进谏导致了您的不快的话,请随时惩罚我坂原吧!” “坂原,够了。我明白!”晴信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用说了。”晴信眨巴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笑着说。 坂原也是感慨的请求说:“在我……在我坂原面前,就请您别在装傻了!” “好了,抱歉。”晴信看着老师两鬓的苍白。 “坂原,对不起!” 坂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少主……” 却被晴信打断了。 “好了。退下,给我退下。” 晴信心内吟着坂原所做的和歌: 红晕已散尽, 树下月影沉。 虽无夕阳映, 花色也增辉。 晴信泪流满面! “生死之间极可畏,予等精进励行,以出生死之外。”这是佛祖入灭前对人类的警诫。 只要能觉悟,重归人类真正的本性,即可成佛。 月明星稀,夜已深沉。 信虎从睡梦中醒来。 信虎梦见,在苍茫的天空间,浓厚的乌云充塞于天地之间。鬼鹿毛矫健的身姿奔驰在天际…… 信虎拿着爱刀左文字,穿过层层住屋,走到院子里,忽然天上闪动着刺目的光辉!晃得信虎遮住眼睛以避免伤害,强光稍稍收敛,信虎看见院里立着一尊摩利支天神像!神像在他的注视下片刻瓦解,又换成了晴信的模样。只见晴信怒目圆睁,弯弓搭箭就往自己眉心射来! “啊~!!!”信虎惊醒了。 冷汗浸湿了衣衫。 美津晚上起夜,看到勘助还在盘腿坐在地板上玩着泥巴和柴禾。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勘助回答她:“研究城池!” 美津还没睡醒:“城?” 走过来看到勘助已经做好了一个城的模型。 勘助解释说:“这是山城。本丸,二之丸,三之丸,虎口……这个月牙形的就是护城河。攻城的时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马出(在城门前建筑的防止敌人发现有人进出的工事)。看!我的马出是圆型的。这个圆形的马出,这个就是城的眼睛啊!”说着指着自己的眼睛对美津比划着。 美津看着勘助在哪里忙活,高兴地抓耳挠腮的样子。 哀怨的问他:“勘助,为了我和孩子,能留下来吗?” “留在这里,和我一起,满足吗?” “其实你很想出去吧?” 勘助没有吱声。 美津自顾自的说道:“是吧?” 她得到的是令人心碎的答案。 就在她困难的转身准备休息的时候,勘助说话了:“美津,我从小就不求人。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指导,一直活到现在。十五年来,我巡游各国,杀了很多人。见过战争。上过战场。每次都会靠着取下敌人首级来换钱度日。我参加过很多的合战,但是却从没有真正的打过一次仗。如果打仗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家人的话,那我就没有打过仗。我所有的战争,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你就是我的城!” 美津晶莹的眼睛看着勘助,感动坏了。 勘助卸下脖子上的摩利支天护尊,给美津戴上。 深深地看着她说道:“终于找到了……我自己的战争。人能生活在自己所向往的地方,是最幸福的事。” 美津泪流满面:“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话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我吧!”勘助庄重的请求。 伸手拥住哭泣的美津。 第九章 摩利支天引起的惨案(恳求推荐!) 、、、、、、、 世人之所以感叹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无非是领会到了越是美好的事物,就越是短暂的道理。 林中的清晨是非常美丽的。 缓坡之上,山民们伐倒还未来得及运走的原木横亘在那里,在木桩掩映之间,有个两头机警的梅花鹿外出觅食,不时抬头四顾,一有风吹草动,时刻准备窜进山林。 武田氏的亲兵们三五成群的围成一个散圈,小心的豁打着树丛及灌木,防备着蛇或者是其他,目的是把动物们赶往另外一个方向。 林子里的大小动物被他们惊扰,纷纷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奔去。它们不曾想到,在那个方向等待它们的是更大的危险。 甘利虎泰弯弓搭箭,嗖! 噗! 射中了一头梅花鹿! 猎物一声哀鸣。 自有手下前去收拾猎物。 “好!” 身材矮小但却精悍的饭富虎昌赶了过来,刚好看见甘利虎泰一箭穿心射的干脆。 “主公那边如何?”甘利侧首问道。 饭富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四周,没有第三人偷听。放心的悄声回话:“什么也没猎到,估计很着急呢!” 正在这时。 “甘利大人!有个大家伙啊!”甘利虎泰手下的传令兵大声鬼叫。 甘利恨不得掐死那个家伙! 回头看了饭富一眼,觉得在饭富面前丢脸了。 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训斥道:“别那么大声!藏起来!藏起来!” 说毕,快步赶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饭富目送甘利隐没在丛林中,回头看向主公武田信虎的方向…… 原美浓虎胤正一边护持着信虎的安全,一边用目光搜索着猎物的踪迹。 突地,原美浓发现在正前方五十步远有一头肥壮的梅花鹿。赶忙指给信虎看:“主公!那里!”。 信虎一看,哦!好大一坨! 老头赶忙弯弓瞄准,或许是年老的原因,这一件并未来得及射出去,鹿就跑掉了! 年轻的晴信和老师坂垣信方也是一身戎装打扮,收拾的紧陈利落。 两人在信虎的侧面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切。 正找着野菜的美津有点累了,那个小生命又不安分了。 从灌木里支起疲乏的身子,呼吸着山林里清新的空气,听着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美津的心里很惬意。 “美津,我找到了!看!” 平藏高兴的大叫,手里拎着一束野蕨菜。 听到平藏这么说,美津转过头来赞赏的看着他。胸前挂着的摩利支天护尊迎着太阳的光辉,泛着金属的光泽。 “咦?” 信虎吃惊了!他竟然在一个山野村妇的项间看到了摩利支天! 武田信虎不禁想起那个让自己不寒而栗的噩梦。 平复下翻腾的心绪,信虎嘴角泛起残忍的笑意:“不管你是谁,就算是摩利支天也是一样。只要胆敢阻挡我信虎前进的脚步者,死就死了吧!” 说着箭锋指向了那个悬挂摩利支天的孕妇! 晴信也看到了那个摩利支天的护尊! “原来是那个姑娘……”晴信认出美津来。 站在信虎旁边的原虎胤看出了信虎的不对劲,见他竟然用弓箭指向领下平民,惊呆了。赶忙出言劝谏道:“主公!” 武田少主武田晴信和重臣坂垣信方几乎同时发现了信虎的异常举动。 “父亲(主公)竟然用弓箭对着百姓!” 信虎拉满弓的手很稳定。 嗖! 最终还是射了出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勘助呢? 勘助也在打猎。 他瞄着树顶,辨别着山林中禽鸟发出的鸣叫,心内计算着大概的距离。弓弦拉满,质地张而弓矢至! 一箭双禽! “喔~” 勘助欣喜若狂。 美津一定会很高兴的! 勘助很想看到美津温婉的笑脸。 “美津现在干什么呢?” 勘助走在回家的路上,肩上扛着打来的三只野山鸡,步履轻快的向着村子走去。 村口,太吉和他的婆娘坐在那个树桩那块,太吉靠着树桩。 太吉婆娘先看见勘助的,推了一把没精打采的太吉。 “勘助……”太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勘助左手攥着弓箭,扬起右手上的野山鸡,一脸高兴地样子。 太吉还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他美津的事情。 勘助一进自家院子,看到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站在自家院里。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跟众人打过招呼,发现大家都很沉默。 勘助就问太吉:“怎么了?” 勘助觉得不对劲了,心有点发慌。好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太吉的婆娘蹲在地上,捂嘴哭泣起来! “美津她……死了!”太吉哽咽着说。 勘助突然想起了什么,疯了般拨开众人,跑进屋内,看到传助和平藏坐在一具被草席卷起的尸身旁边。勘助感觉自己浑身散了架一般,颓然欲倒。 艰难的挪动双腿,走到美津旁边,缓缓单膝跪下,用手颤抖着去揭面部的草席。 勘助真希望有人告诉他,这都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然后美津就回温婉的跟自己说:“傻愣着干什么,快吃饭啊。你不会那么小气吧?哦?” 草席下面,是一张退去血色煞白的脸孔,那是血液流失过多造成的。 美津死了! 美津死了! 美津死了! 勘助颤抖的掩上草帘。 “为什么?为什么啊!是谁干的?” 勘助无助的嘶吼。 传助低着头发愣,仿佛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并没有听见勘助的问话。 “是主公!”平藏恨声说。 “美津和我去山里采摘野蕨菜。只是,接着他们就开始狩鹿了。美津一回身,就被射中了。” 勘助沉声问道:“这不像是箭伤吧?” “没错!她当时还没有死。不是因为中箭死的!!有这个挡着,而得救了!”哭的唏哩哗啦的平藏右手扬起那个摩利支天护尊! 勘助惨哼一声! 抢了过来,拿在手上细细观看。 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武田信虎拨开树枝叶,来到美津近前。 美津只是惊着了,身体并无大恙。慢慢醒转过来。 信虎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摩利支天护佑的吗?”信虎心里想。 他又想到了那晚的噩梦,摩利支天化作晴信,要取他性命的一箭! “纵使摩利支天又如何!?”信虎想道。 信虎把目光定在了美津左手护着的小腹上…… “主公他……他把美津的肚子……”号啕大哭的平藏再也说不下去,发狂般的撞开几个邻居,跑到外面去了! 勘助眼前恍惚间看见血流了一地。 孩子……也没有了! 传助倏地站起,闷声转身到屋内梯子旁,很快的爬上去,揭开茅草,拿起一把长刀,气势汹汹的下梯子,就要去找信虎拼命! “不要冲动!” 依然低着头的勘助制止传助。 “你能做什么?” 这句话刺激到传助了。传助本身就在自责自己没用,不能为美津做些事情。听到勘助这样说便倔强的低着头往外冲! 勘助赶在传助之前拦在门口,传助丧失了理智般拔出刀来砍向勘助天灵盖! 勘助赶紧一个侧身,让出刀的路线,双手交叉一托,卸下了传助手中的利刃。 “就凭这些捡来的武器能做什么?打算要一群人造反吗?”说着往地上一掼。 传助瘫在了地上。 勘助有力的手提着传助的衣领问他:“传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骏河!?” “去骏河,就能讨伐武田!就可以慢慢找机会,覆灭武田!!!” 老实的村民——传助抽泣着说:“我一个农民,能做什么?” 很惭愧的样子。 “传助!” 太吉慌乱的跑了进来。 “……是鬼美浓大人!往这边来了!” 传助哭泣着出去迎候了。 原美浓守虎胤和坂垣信方骑着马远远朝着葛笠村而来。 “干嘛,快住手!”太吉的婆娘使劲的拽住自家男人。 一众人等站在外面,平藏哀嚎:“……要被杀死了!见过美津的也会被杀死!” 草窗被掀开一角,勘助的面貌一闪。 原美浓在马上呼喝:“听着!这次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平时顺从的传助憋着嘴:“说了的话,是要连我们都要杀死吗?” 原美浓也有点不好意思:“传助……” 一起来的武田重臣——坂垣信方下马言道:“你是叫做传助吧?那是你妹妹吧?” 说着抽出腰畔的短刀。 平藏飞身扑上拦住坂垣信方,却被原美浓架住,扔到一边。拿起鞭子狠抽!抽的平藏在地上滚来滚去不住哀嚎! 坂垣制止原美浓道:“住手!这个人是美津的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他走到传助面前:“传助!你……愿意跟随我吗?要不如来辅佐我,怎么样?” 传助很迷惑:“我,成为坂垣大人的家臣?” 凭空掉落的富贵让传助有些不敢相信。 坂垣很肯定:“嗯!如果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就说说看!” “传助!这个,赏给你!”信方把短刀递给传助! “这个,你是想收买我吗?”传助嘴角动着。 原虎胤忍不住了。 “你个平民,竟敢这样跟武士大人讲话!太失礼了!”拿出鞭子就抽:“开什么玩笑!坂垣大人会跟你们这些村夫纠缠。” 坂垣说道:“我是看好你!怎么?不要吗?不想成为我的家臣吗?传助!” 平藏现在有了一种看破世情的明悟,大声的对传助说:“都是骗人的!你是想这样欺骗大家……” 原虎胤轮鞭子就抽! 原来,坂垣和原美浓两个人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在家督搞出这么大的飞机之后,两位恪尽职守的家臣商量过后,就赶过来帮主公擦屁股。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尽量消除信虎“杀妇取婴”的恶行造成的恶劣影响,尽量避免这件事情的进一步扩大化,尽力挽回武田家在领民中的声誉。又要维护武田氏正统的统治权威。 信虎这次确实是做错了! 原美浓守在那里鞭笞平藏,坂垣信方蹲在那里一声不吭。 勘助看穿了过来两人的目的。 他提着刀出来了。 平藏出卖过他。 对他经常冷嘲热讽。 没有给过勘助好脸色看。 但是他确实是帮了自己很多忙,他的惨叫,深深触动了勘助内心中压抑已久的那股炽热红莲妖炎! “住手!”勘助一声暴喝! 美津的哥哥传助回头大惊! “勘助!” 看着勘助逐渐加快脚步冲过来,村民们赶紧躲到一边。 看着一个独眼瘸腿男子持刀冲来,坂垣赶紧立起一只膝盖,力从地起,单手举刀,奋力架住了这一击!然后顺势站起,喝止了想上前的原美浓,与该人战在一处!只见两人仿佛身边布满了锋刃组成的漩涡,随时都有可能有人如被斩断的木头般的死掉! 勘助惊喜的发现,他的瘸腿的支撑能力好像变强了!有了逐渐有了起色的身体的支持,现在勘助出刀越来越轻松了。勘助以左手使力运刀,右手只是辅助。刀与手臂组成一个杠杆系统,左手手腕快速将支点转换到手肘及肩膀时,就将刀锋甩出去!此时右手轻靠刀镡,左手打出刀锋时,右手同时做出一个押刀出击的势子,这样的出刀,是除了逆手刀以外出刀速度最快的!这也是从千百次的打斗格杀之中提炼出来的运刀妙义。 勘助一边和坂垣信方决斗,一边转念一想:机会不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吗? 就故意手下一漏,准备赌上一注大的!首先,他们是看着自己从传助的屋内出来的,这表明自己是认识传助他们的。其次,在这个急于缓和双方关系的时刻,他赌武田家臣坂垣他们不会,也不敢杀自己!最后,有传助他们在旁边,随时可以出声帮自己解释。 基于这三点,勘助肯定自己平安无事! 在这个时候。 “等一下!这是美津的丈夫!他是美津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传助对欲作势下劈的坂垣信方尖声说道。妹妹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勘助再出事了。想必妹妹临死时也是这样期望的吧? 原虎胤及其震怒:“你说什么?” 这些混蛋!敢屡屡欺瞒于我!该死! 坂垣信方听闻:“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你是……” 看到独眼龙并未答话,继续问他:“你的名字是?” 勘助答话道:“山本勘助!” 山本勘助?听着像是武士的名字。 坂垣信方就问他道:“你是哪家的家臣?” 勘助回答道:“是浪人。” 看着勘助镇定的样子,坂垣信方说道:“你,还是挺强的嘛……” 勘助请求他道:“请问能登庸我吗?” 说着行了一个正式的参拜礼:“能收我做你的家臣吗?” 夕阳无限好! 几个人埋葬了美津。 踯躅崎馆。 佛堂。 妻大井夫人嗔怪的对武田嫡子晴信说:“不可以看不起你的父亲!儿不嫌母丑的道理你应该知道。战争的疲倦有时会让你的父亲做出残忍的事情……” 晴信难以接受这种说法,大声打断母亲:“请不要再说了!母亲!那只是在掩饰父亲的胡作非为!他把手上拿着一点食粮的孕妇这样残忍的杀害……” 大井夫人极力想消弭父子之间的嫌隙:“热爱自己人民的心,你永远不要忘记……” 晴信突然问她:“母亲,你能原谅父亲这种恶行吗?” 大井夫人说:“原谅他的人,必须也要有。要是荻原常陆介大人还活着的话,或许能制止你父亲的胡作非为。可是现在我即便伤心,也没有那个能力。” 已经听过好几个人提及荻原常陆介了。 武田晴信问道:“那个荻原常陆介,是父亲的军师吗?” 大井夫人点头:“自你父亲继承家督后,就独自一人承担了内心的迷茫和恐惧。胜千代,会释放光芒的人,总会有位背负着黑暗的人在身边,才能安心地释放光芒!总有一天,你也会需要一个那样的人。” 晴信的目光投向了上位的摩利支天神像——我的摩利支天又在哪里呢? 晚上,睡觉的信虎是睁着眼睛的! 每当一入夜他便处于莫名的焦虑之中。 太吉问传助道:“你真准备就仕武田?” 传助回答道:“虽然美津的事情很不甘心,但总比一直这么当农民的要强些!” 平藏很是不平:“你打算接受仇人的馈赠吗?!” 太吉一边拨弄着火盆一边说道:“虽说是仇敌,但是在甲斐国,不可能和武田为敌的!” 平藏不同意他的说法,反驳他道:“在甲斐不是还有很多的人和他为敌么?!” 太吉说道:“现在已经没有了!” 平藏高声说:“不是还有我们吗?” 太吉不感兴趣的问他道:“农民要怎么去战斗?” 平藏想了一下说:“不种粮食,也不交年贡……” 太吉哭笑不得,递给他一块烤好的山鸡肉:“那你岂不是最先被饿死?!” 平藏抓狂的摆着手,狂躁的问:“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太吉说:“所以我不是说了嘛,没办法。无论是杀一个农民,还是杀一百个农民,对主公来说就像捏死虫子一样。” 勘助缓缓的语音响起,悠远而冰冷:“就像太吉所言,农民或是浪人,想见到主公很困难,想要杀死信虎,就只有混进去……” 太吉他们惊呆了:“勘助,你……是为了杀死他而侍奉他的吧?” 想法太大胆了! 第十章 忽悠,你接着忽悠 、、、、、、、 “传助,你打算怎么办?” 背向大家的山本勘助朝里面侧了侧头问传助道,语气微含责备。 “为什么接受了那个短刀?” 传助用手摩挲着坂垣信方赐给的短刀,动了一下嘴唇:“我……!” 勘助微微顿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对传助说道:“你不行的,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传助不服气的抗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是你的话就能办到?” 平藏微含关切的对勘助说道:“见到了主公就会杀了他对吧?” 勘助微微摇头:“不能这么草率!” 说罢以手支地,面向三人。 灯火闪烁,映照的勘助脸颊半明半暗,有些阴沉诡秘的意味在室内弥散开来。 勘助幽幽的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待战争的发生……” “探听武田的内部消息……要等待战争……一旦打仗了,就能临时倒戈!搅乱武田的队伍,动摇武田的军心!战争就是谋略,就是欺骗的学问。唐国古代的大军事家孙子就曾言道:兵者,诡道也!要让武田家烟消云散的办法有很多,再强大的猛虎也会被一支暗处飞来的箭要了性命!敌在明,我在暗。我一定会让武田信虎死于非命!” 仿佛不认识勘助一般,三个人傻傻的听着于他们而言有些晦涩的道理。 在他们几个看来,如大山一般的庞然大物——甲斐源流——武田氏,在勘助的娓娓细语下,仿佛成了四处漏洞随时会轰然倒塌的破草屋一般。 “真是个可怕的男子!” 三人皆如是想。 太吉咽了口唾沫,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不自觉换上了尊敬的语气:“请问那么可怕地事情能办得到吗?” 勘助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是我的话就可能!” 平藏震惊的看着勘助阴沉自信的样子,转念一想,倭国小农的妒忌心又作祟了,大叫:“骗人的,是骗人的!” 平藏忿忿的想:你我都是一样的平头百姓,凭什么只有你能想到这么高明的计策,而不是我呢!?你一定是真心想去就仕武田家又怕我们阻挠你,故意找出一番说辞来诳我们!一定是这样! 头脑简单的男人——平藏暴起,指着勘助大骂:“你说这说那,只不过就是想打仗!能够侍奉武田家,实际上你很高兴,开心得很吧?美津连个葬礼都没有就这么被你背叛了!!!” 一脚蹬翻勘助立在一边的软木箱。 背着三人站立着说道:“我讨厌这样。我不会侍奉武田家。即使到死,死也不会向武田低头!” 跑了出去。 “平藏~!”太吉高声唤着。 夜深了。 勘助独自一人走在山路上。 他来到那片杀掉赤部下野守的林地。 以前盛开的野花早已凋零,只剩下葱葱绿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站在静寂的山林里,勘助突然觉得好孤单。 “……勘助,我看到了,看到了你心中盛开的花……” “所以,勘助并不可怕啊!” 在漂亮的野花丛中,美津恬静的笑着。 勘助静静闭目站在那里,眼角一丝晶莹的水渍滑过脸庞。 “美津!” 旭日东升。 甲斐,踯躅崎馆。 庭院里清脆的鸟鸣更显清幽。 晴信一边自己打理着衣服,一边问坂垣信方:“……是独眼、瘸腿的浪人吗?” “是。”信方欠身答道。 “那个人,是那个戴着摩利支天的女孩的……?”晴信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 “那些平民的怨恨,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不用在意。但是……那个浪人,可能必须要杀掉的……!”坂垣回答道。 晴信剑眉一扬,稍显青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虎气:“我想会会那个人!” 说着从跪坐近前的近侍驹井的手里拿过心爱的短刀插在腰间。 “是!”坂垣信方低头应是。 “你整理一下衣服,随我来。”晴信吩咐坂垣信方道。 晴信回身朝着驹井说道:“刀就那样收着吧。” 又转向坂垣解释要和勘助谈判的原因:“如果我不这样的话,就难以化解相互的仇恨了。” “少主!”坂垣信方为少主的器量所折服。 葛笠村,美津坟茔前。 大清早,平藏就来合十拜祭。 勘助来到平藏身旁轻声喊道:“平藏。” 平藏带着哭腔语含羡慕的说道:“你真好啊!是你的话,可以用智谋去杀死仇人为美津报仇,也可以去打仗。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你那么强,也不懂得打仗的方法。只是,我不会忘记美津,无法忘记啊……!我会代替美津,一生牢记对武田的仇恨!” 勘助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平藏,我也不懂打仗的方法啊!” 平藏哭泣着,听闻此言不信的诘问道:“那你以前是说谎吗?” 勘助对他说:“唐土兵法家有言谓之曰: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我说的也不过是一个构想,纸上谈兵罢了。其结果如何,谁也难以预料!在巡游诸国的时候,虽然参加过很多战斗,终究只是个足轻啊。眼光受到局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所处位置不同,眼界必然有异。大将有大将的想法,足轻有足轻的想法。我从未介入过高层次的征战杀伐,事实上,既没有攻城略地,也没有指挥过一兵一卒。但当时却以为自己得到了兵法的真谛,真是可笑呢。但是平藏,我这一次,一定要真正的打一仗。一个爬虫与大象的战争!我会打武田家给你们看!” 平藏有些为自己的狭隘脸红。 “这就是……所谓的下克上吗?” 平藏问道。 下克上。是指在倭国的政治、军事体系中,下位者打倒上位者,改变现有身份秩序的行为。到了战国末期,随着室町幕府将军威权和各地守护大名实力的衰落,变成普遍的社会现象。 勘助被平藏幼稚的话逗笑了:“你说的太夸张了!我现在还只是个浪人,连普通家臣都不是,我克谁去呀我?” 平藏扶了一下斜挎的包袱,站起来对蹲着的勘助说道:“当你讨伐武田的时候,我会返回甲斐。” 看着勘助抬起的脸,继续说道:“……为你种地……” 呱!呱! 乌鸦华丽的飞过勘助头顶。 勘助一脸黑线! 踯躅崎馆,诸角虎定宅。 嗖! 咄! 一箭正中红心。 武田家重臣诸角虎定看着自己的徒儿——武田家次子引弓放箭,直接命中红心的英伟模样,欣慰的点点头。 “嗯,不错。有我当年的影子。” 诸角虎定很满意。 请不要小看这种情感!要知道,人是很奇妙的一种生物,他没有永恒的生命,就靠着一代代的前仆后继,繁衍生息,向前发展。在其中,有很多人,特别是身居高位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遇到形貌神态待人接物做事态度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青年,都会感到非常亲切。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点支持,给予有异于他人的殊遇,给予其极大的关注。看着青年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干到高层,顺着自己的足迹,扶摇直上。仿佛看到了镜中远去的自己!这是一种旁人难以领会的特殊情感,在生活中如果遇到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得罪,这种人,注定了不会久居人下。因为几十年前有一个和青年一模一样的人走过这条青云路,现在已经久居高位。更重要的是,上位者在关注着他!这种人在领导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射得好!”诸角虎定大声喝彩! 坐在屋内面向庭院的武田信虎笑容满面地扬起手来,咔!山核桃发出一声脆响。 诸角对信虎夸着次郎:“次郎大人的箭,就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非常笔直的射了出去呢!” 家督信虎深有同感的颔首。 “嗯!” 年轻的次郎朗声说道:“父亲,是诸角大人教导有方!” 诸角爽朗的大笑起来。 武田信虎难得的打趣诸角道:“诸角,做得好!”他是故意做给次郎看的。 这是家督的一个态度。 次郎这个娃,我很重视! 诸角虎定谦虚的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在下什么都没做。只是很期待次郎大人的出色表现而已。” 嘴却笑的拢都拢不住。 信虎斜眼看着诸角淳朴的假模假式假谦虚的怪模样,放声大笑! 信虎就是喜欢跟淳朴的老实人打交道。 勘助、传助、太吉三人走在城下町的街道上。 传助手里还捧着那把受赐的短刀。 “但是,把我们叫出来……不会就这样被杀了吧?” 龌龊男——传助很是担心武田重臣坂垣信方的人品。 太吉没好气的说道:“要杀我们这样的人,还需要费这么多周折么?放心吧!” 坂垣宅。 几个人走进院落,四处张望着周围,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响,赶忙跪伏地上。 坂垣手持一把素色折扇,往屋内一引:“你们随我来,先换一下衣服。” “他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啊?”嘴贱的太吉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翻着白眼问。 传助摇头表示他暂时还没想到答案。 勘助懒得搭理他们两个。 坂垣骑着马,领着换好衣服的三人,漫步走在去往城外的路上。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着四周的山川险要:“看那边!那是要害山。少主就在战争中诞生于那座山城。” 传助好奇的问道:“是饭田河原之战吗?” 坂垣对传助的快速反应很惊讶:“哦?是啊!当然是我们胜利的战争!因此,主人给少主取名胜千代!也就是现在已经元服的武田大膳大夫晴信大人!” “哦!对了!”坂垣突然了想起什么。 “我来给你们起个姓吧?”坂垣体贴的说道。 传助和太吉两人惊喜的互望了一眼,好幸福啊! “传助!以后你就叫河原村,河原村传助。哦,不!传兵卫好吧?就改名为河原村传兵卫!” 传助获武田家重臣坂垣信方亲自赐名,感恩戴德。 “是!” 看到老实巴交的农夫传助被糖衣炮弹击倒了。 坂垣又转向了太吉,问他道:“你叫什么?” 太吉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大声说道:“太吉!” 做男人挺好! 坂垣随口说道:“你就叫葛笠太吉吧!” 太吉高声应是:“是!” 勘助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坂垣信方高兴的说道:“跟我来!” 城外,积翠寺。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好一个静修所在! “在寺庙里做什么啊?来听大师讲法吗?”啰嗦的太吉抖动着腿,坐在积翠寺院内。一边抓着脚丫子,一边回头问其他人。 “哗!” 纸门拉开,坂垣利落的走了出来。 “少主来了!还不上前参拜!” 坂垣朝着七扭八歪没个正型的传兵卫和太吉喝道!头一次质疑自己将两人收为家臣的决定。 说罢,闪在一旁,让出位置。 晴信龙行虎步来到庭前站立。 坂垣信方给晴信挨个介绍道:“这里是从葛笠村招来的,河原村传兵卫!葛笠太吉!山本勘助!” 每介绍一人,传兵卫和太吉都大声应是。唯独勘助只是略微欠身而已。晴信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晴信言道。 “河源传兵卫!”晴信高声叫着传兵卫的新名字。 “在!”传兵卫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有些慌乱。 “对你妹妹的事情表示歉意!”说着,晴信欠身致意。 “不敢!”传兵卫受宠若惊。 晴信对着跪伏地上的勘助说道:“山本勘助!” “在!” “抬起头来!”晴信命令道。他想看看能让那个摩利支天女子看上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是山本勘助和武田晴信的首次见面! 晴信对勘助言道:“再靠近一点!”示意勘助近前答话。 “是!” 晴信语气和缓的说道:“我听说你巡游诸国且深谙兵法。这是真的吗?” “在下实不敢当!”勘助落落大方的谦虚道。 “不是从书本中习得的吗?”晴信询问道。 勘助笑了:“不是书本。” 晴信语气急促地追问道:“是从书本之外,追求真正的兵法吗?” “正是!”勘助应答道。 晴信赞叹道:“源自于实战的兵法啊!真是可靠啊。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话未说完,突然拔出佩刀作势攻击! 勘助立起一只膝盖,左手拇指一蹭,呛!亮出一段刀刃。 坂垣大惊:“放肆!” 勘助本不用做出这么大的反应的。其实他一眼就看穿了晴信这一刀并无杀意,纯属试探。但却不愿让晴信对自己起更大的忌惮,还是表现的普通一点,冲动一点比较好啊!自己的老婆被武田家督杀了,要是表现的毫不在意,那给人的感觉岂不是城府太深了?活在烂泥巴中丑陋的乌龟总是比岩石上漂亮的孔雀活得长久些。勘助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做人要低调啊! 看着立于庭下咬牙切齿的瘸子,晴信放下心来。 脸上泛起笑意,晴信突然说道:“我明白了!孙子曰:兵者,诡道也。你出仕坂垣,是打算潜入武田家吧?!” 回身把手中钢刀递与驹井收好,晴信缓步走下台阶。 “少主!”坂垣惊呼! 晴信走到勘助身前站住。 蹲下身坐在台阶上对跪伏的勘助说道:“虽然坂垣对你很忌惮!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你的怨恨越深,说明你的心灵越美丽!对不对啊?爱情让人变得勇敢……但是,这个仇恨是要讨伐武田吧?山本勘助!” 低着头的勘助脸上的表情谁也看不见:“往事不堪回首……” 瘸子的脸上该是看破十丈红尘的明悟吧!晴信心里想。 欣慰的对勘助说道:“那样就好。只有在绝望中才能孕育真正的希望!” 看着勘助怒气稍懈的仰起头来,眼睛里恨意慢慢减退。 晴信便语气放缓对勘助说道:“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看着传兵卫:“传兵卫,你一定也在怨恨主公吧?” 传兵卫一辈子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娃都有些懵了,听到晴信这么说,赶忙摇头否认:“不……没有!” 晴信爽朗的大笑:“没关系!但是,能不能牢记你那一刻的那个心情,而渐渐使之平静下来呢?希望你能同我们一起,为这甲斐的美好未来而努力!” 坂垣信方和晴信近侍驹井政武静静地跪坐在廊道。 晴信深施一礼:“就是这样!” 传兵卫慌忙摇头:“少主!在下实不敢当!”感动的无以名状。 太吉也为少主晴信的胸怀和器量所折服,敬伏地上! 晴信语重心长的对三人说道:“如果没有希望,就算报仇又能如何呢?” 看着五体投地施礼的三人,晴信很满意自己一番话的效果。 快速转身回屋内去了。 嗯!搞定了! 驹井赶紧跟上。 勘助一副气咻咻的样子,走在最前面。 传兵卫和太吉紧跟着他。 晴信那句“只有在绝望中才能孕育真正的希望!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在勘助脑中回响。 勘助咬牙骂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算计我!侮辱我!真是不知失望为何物的愣头青!” 蓦地拔刀狠狠空斩了两刀! 积翠寺禅房内。 坂垣信方对躺在地板上的晴信说道:“少主!” “很有意思吧,坂垣?”晴信很得意。 坂垣隐含责备的问他:“演的太过火了吧?” 晴信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交叉枕于脑后,惬意的说道:“不能杀掉那个浪人。我想看看他有什么图谋!” 坂垣震惊了。 他不知道是该为晴信的强大信心喝彩,还是该为他的鲁莽大意而悲哀。 (诸位!在下从贵乡路过,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但有一事相求:好风凭借力,推我上青云!美男传助会为在下压阵,哪个哥们胆敢不从的话......嘿嘿......“传助,亲他!”) 第十一章 出来混,总要还的。 、、、、、、、 夜色如黑纱般笼罩着大地,天空阴云密布,隐有雷声隆隆。 坂垣宅里间,一盏油灯闪烁。 坂垣信方看着俯身施礼的勘助,悄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要我做间谍?”勘助讶然抬头。 坂垣点点头:“今川家中,已经觉察到有谋反的预兆了。” 勘助马上反应过来出声问道:“是福岛越前守之事吗?” 坂垣惊奇的看着他,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和福岛有来往吗?” 勘助气定神闲的略微欠身,恭敬地回答道“没有往来!只是我的兄长在福岛家中仕官。而且,我在甲斐见到了兄长!” 坂垣一字一顿的试探着问他道:“山本贞久?” 坂垣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但是,我同兄长自小就脱离关系了。和福岛早有往来的反而是武田家吧?”勘助指出。 坂垣有些尴尬的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些,那就直说吧!福岛究竟是准备怎样反叛的?你去打探这些,回来禀报于我!你能办到吗?”坂垣直接下达任务道。 勘助低头领命! “但是,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在下呢?如果在下反叛的话,传助他们就会被杀掉是吧?” 勘助的狡诈让坂垣浑身不舒服,就像是被一条粘粘的大蟒缠住了一样。 坂垣想发作,咬了咬牙,倏地站起身,拉开格子门。背对着勘助说道:“用不着人质!即使反叛了也没有关系!迟早,今川都是我们的敌人!” 言下之意,敌对武田之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好自为之,不要自误! 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勘助俯身施礼:“请交给在下吧!” 前岛昌胜带着急报而来,就是第二天的事情。 踯躅崎馆,议事间。 信虎的大笑声在屋里回荡。 “福岛这家伙,终于要动手了!” 信虎欢悦非常。 葛笠村,传助屋外的大树下。 美津埋骨之地。 勘助把一束沾着晨露的野花放于坟前的竹筒内。 双手合十默祷。 “美津,好好看着吧。” 起身离去。 天文五年(1536年)3月,骏府城。 勘助在厅外等候。 纸门拉开声响,勘助立即俯身施礼。 大叔父庵原忠胤一脸惊喜的说道:“是勘助啊,你去哪里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 “去了甲斐。”勘助激动的回答。 一副我也很挂念您的表情。 庵原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甲斐吗?” “是!” 庵原问他道:“为什么?你为什么离开骏府城?” 勘助沉默着没有做声。 眼前又闪现出竹林里的不明截杀…… 思绪复杂的组织了一下言辞,用低沉的语气说道:“上次在骏府城差点被一伙刺客取了性命!惊慌之下,我只有远走他乡!” 庵原追问道:“你说什么?!哦,那之后有线索没有?知道是谁干的吗?” 一脸关切备至的模样。 “不知道。”勘助垂头答道。 “兄长在为甲斐的武田家效命!”勘助爆出了独家八卦! “什么?!”惊得庵原忠胤声音提了一个八度。 “这是真的么?”庵原声音颤抖,问勘助道。 “兄长的主家——福岛越前守与武田氏串通,有谋反的企图。在下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了!骏府的主公知道吗?”勘助最后问了一句。 庵原有些悔意:“氏辉大人……前日,去世了!” 勘助吃惊了:“什么?” 庵原解释道:“氏辉大人和弟弟彦五郎大人于同一天,以同样的方式去世了!” 勘助急促的语气问道:“这是福岛干的吗?” 庵原低落的说:“不清楚。虽说不清楚,但是联系起你说的这些,也只可能是这样了!” “主公的生母寿桂尼大人,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听了你的话,越来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勘助眉头耸动:“今川的家督之位,怎么办?” 庵原不无担忧的说:“家督之位,恐怕要由两位已经出家的弟弟来争夺了!如果事情不顺的话,骏河国就要一分为二了啊!” 今川的家督之位由谁来继承?已经成为今川家所有事物的核心。 战国的诸大名家,都仿将军足利家的惯例,家督的儿子中除了嫡嗣子,其余的全部舍身佛门。据说是为了防范与兄长争夺继承权的情况。嫡子倘若遇到不测,弟弟们按照顺位继承的原则,还俗成为后嗣。 氏辉无子,二弟彦五郎一起去世。这样可能的候选人只剩下两个。 一个是在花仓村遍照光院修行的玄广惠探。 另一个是在富士郡濑古(今属静冈县富士市)善得寺出家的梅岳承芳(今川义元)。 梅岳承芳永正十六年(1519)生,时年十八岁。玄广惠探较之年长二、三岁,按年龄顺序应当是由惠探来继承。 但惠探是氏亲的侧室福岛氏所生,而承芳是正室中御门氏(寿桂尼)所生。 有着“尼御台”之称的寿桂尼自然希望自己的亲子承芳成为今川家督。 然而惠探生母的本家福岛氏的实力也不容小看。惠探之母是福岛上总介正成之女。福岛氏是今川家的重臣,福岛越前守控制着高天神城、丸子城等一系列重要城垒。 骏府城天守阁。 寿桂尼看着两个并排放置的儿子的尸身,咬碎银牙。 “可恶!福岛!” 富士郡,善得寺。 从禅房远远望去,雄伟的富士山顶积雪皑皑,巍然耸立。 江山如画! 一位年轻的僧侣缓步移到厅口,看着远处的锦绣山川,嘴角带笑,心内赞叹。 在此观景之人便是其中一位出家的弟弟梅岳承芳,即日后的今川义元。 几乎同时。 花仓,遍照光院。 另一位弟弟,侧室之子玄广惠探雍容的阅览着众人写就的誓书。福岛等人准备拥立他为今川氏总领。 这就是史书记载的“花仓之乱”的开始。 庵原和勘助正在谈话的时候,近侍在廊下禀告:“老爷,有一个唤作雪斋的出家人求见!” “雪斋?让他进来!” 庵原很奇怪。 勘助问他道:“这位雪斋是什么人?” 庵原回答道:“是承芳大人的守护人。” “守护人啊。”勘助沉吟。 庵原接着又说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然后恍然对勘助道:“你不是也曾经借在京的弟弟为桥梁来投奔的吗?” 勘助眨巴眨巴眼睛。 走廊上,勘助和黑衣僧人雪斋迎面而遇。 两人擦肩而过,未曾说话。 雪斋就是后来成为今川义元军师的僧侣。 雪斋今天前来就是要请求兄长支持自己的代理人的。 “兄长,请劳心将城中会响应福岛氏的人都驱散!” 庵原忠胤深吸一口气问他道:“那么,承芳大人是要和福岛方开战吗?” 雪斋一脸悲天悯人的颜色:“如若不然,不管哪一方继承家督之位,今川家都是分裂成两派,无法团结一致,今川家的力量分则弱,合则强!况且,福岛安防守殿下和福岛越前守殿下的实力增长,我想谱代的兄长是不会保持沉默的吧?” 庵原马上反驳说:“不要将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雪斋眉头紧蹙,动情的说:“因为我们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所以请您绝对不要慌张。一切都交给承芳大人和我雪斋处理吧!拜托了!” 说罢欠身施礼离去。 赶往下一家。 庵原宅门前,勘助待雪斋离去后,现出身形。 他躲在这里已多时了。 “雪斋!” 勘助阴郁的目光放在雪斋的背影上。 “勘助!我这就带你去骏府的主公宅邸,快点准备一下,不要失礼了!” 庵原喊他。 “遵命!”勘助敬声应道。 骏府城,今川馆。 黄鹂鸟儿的鸣叫声在遍布植被的馆内回荡。 今川一众支持承芳的大臣位列大厅两边。 尼御前——寿桂尼优雅的京都口音在主位处响起:“那个人就是庵原忠胤大人的食客——山本勘助吗?” 她在问庵原。 “是!”庵原恭敬地答道。 寿桂尼柔声对勘助说道:“听说,你虽然是浪人。但是你的亡父是富士郡山本家的地侍。是为我今川家尽忠之人。” 勘助恭敬回话:“斗胆回大人的话。虽然在下依然挂着山本家的名号,但实际上已经和山本家断绝缘分了。” 寿桂尼饶有兴趣的问道:“虽留名,缘已断吗?” “正是如此。”勘助低头。 寿桂尼问他道:“你的意思是,认为自己无法让自己的姓氏不蒙羞?” 显然,她会错勘助的意思了。 勘助晴朗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我希望用我自己的手来让自己扬名天下!” 寿桂尼脸色一变。 勘助也很奇怪自己怎么会不自觉的赤裸裸的暴露出深藏的野望。好像有一双手把深藏脑海里的想法翻出来查阅一样。 寿桂尼没了谈下去的兴趣。她不喜欢野心勃勃之辈。 “伊势新九郎长氏有一个就行了!” 寿桂尼心里已经对勘助在今川家的仕途判了死刑! 庵原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转脸就问庵原:“按原大人,今日有何贵干?” 庵原答话:“是,如勘助所说,福岛方的密使去过甲斐武田家的事情。” 众臣议论纷纷。 “福岛的密使去甲斐?” “果然是福岛和武田私通吗?寿桂院大人!这次谋反很明显就是福岛和武田家串通好的!” 寿桂尼问勘助:“那个密使是谁?” 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 “富士郡山本家的地侍——山本贞久!”勘助俯身答道。 “正是家兄!” 勘助抬眼看了主位一眼。 第十二章 多事之秋 、、、、、、、 勘助知道了今川家有人谋反的事情,和兄长山本贞久变成完全对立的立场。而贞久侍奉的主人——花仓城主福岛越前守背叛了主家今川家,和今川家的敌人——武田氏暗中联手。 奇怪的是,今川当主今川氏辉与其弟今川彦五郎于天文5年3月相继原因不明的去世了!今川家眼看就要发生以争夺家督之位为目的的残酷杀戮。 支持今川家的寿桂尼希望自己已经出家的儿子梅岳承芳来继承今川氏总领。相对的,暗中要控制今川家的福岛一族要拥立侧室之子玄广惠探。而惠探的母亲正是出自福岛氏。勘助为了打败宿敌武田家信虎,只能与今川家合作。这样,今川的兄弟之争,将山本勘助、山本贞久兄弟也推向了敌对! 影响整个骏河国的战争一触即发! 今川馆,议事厅。 “你是否和武田家有交情?”寿桂尼敏锐地问勘助道。 毕竟,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山本勘助脸上掠过一丝阴云:“不,不但没有交情,反而还有怨恨。。” “哦?”寿桂尼显然很感兴趣。 她很敏锐地觉察到勘助言语之内蕴含的刻骨仇恨,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女人,总是很八卦的。不管她是八岁还是八十岁。 “是什么怨恨呢?”寿桂尼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落在勘助的脸上。 勘助略微平复一下激荡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的亲人被武田信虎所杀!” 勘助并未说出是谁被杀,好似依然难以面对那个凄惨的结局。 坐在一旁的庵原忠胤诧异的看了勘助一眼,显然想不出勘助还有什么亲人可以被信虎杀害。 寿桂尼略作沉吟:“哦,那么,你这一回是要为你的亲人报仇吗?” “若是能蒙大人恩赐,让我冲锋在前,在下感激不尽!”勘助深深施礼。 在离开今川馆的路上,一起走的庵原忠胤忍不住问勘助道:“你说被武田信虎杀害的亲人,指的是谁?” 勘助说道:“是摩利支天。” “摩利支天?”庵原忠胤疑惑的问。 “请忘记它吧!”勘助不想多谈。 庵原忠胤看出勘助有难言之隐,就不再追问。任由侍从牵着马匹,缓缓走在宽敞平整的小京城——骏府城的街道上,观赏着今川治下的升平世界。“这花花世界,不知还有几天的和平时光!”庵原忠胤悲观的想着。勘助一瘸一拐的徒步与之并行,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之中。 庵原怀疑勘助在寿桂尼面前那样说的动机,但却找不到相关证据,只得收起心里的怀疑,静待时间的检验。 庵原忠胤满怀感慨的对勘助说道:“等承芳大人继承家督之位以后,可能也就是你成为今川氏家臣的时候了!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勘助侧着身子抬头看着大叔父:“您的意思是。。” “如果征讨福岛,也就是征讨你的亲兄长!虽然对我来说也是亲戚。” 甲斐,踯躅崎馆。 晴信宅。 武田家少主日正高卧,悠闲的拿着一本诗集啧啧欣赏。 “少主!” 原来是坂原信方来访。 “哦?怎么了?”晴信因为躺着说话,气息有些不顺畅的问。 坂原跪于廊下答道:“关于山本勘助这个人,他看来还是背叛我们了!” 语气中充满忿恨。显然对于山本勘助的不识时务感到不可理喻。 晴信听他这么说,一个打滚爬起来,语带兴奋的对坂原说道:“想把他拉拢过来的企图失败了吧?” 坂原信方恭敬地说道:“福岛越前守想挑起家督之争这件事,极少人知道。这样的话,让知道他和我们有联系的浪人去骏河做细作,还真是失策啊!如果因此让武田家陷入危机,在下万死难辞其咎!” 一脸的悔不当初。 晴信来到廊前,听到老师自怨自艾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于是便说道:“父亲是不会让一个浪人就此解决的!不用担心!” 听少主这么一说,坂原信方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又听到少主在那里轻声自语:“什么啊,我想看看那个浪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事!” 晴信一脸的玩味与期待。 心思转折间操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生杀予夺的俯视。 富士郡,善德寺。 从树木簇拥着的路上望去,建在高高台阶尽头的禅寺门口狭窄,漂浮着一丝还未散去的晨雾,仿若世外桃源。 不知是否预示着佛法普度众生,但是得其门而入者又有几人? 肃穆庄严的晨钟声响起。 寺门外,一顶轿子放于台阶下。 一众青衣武士列于轿子两旁,单膝跪侯地上。 山本勘助也在其中。 禅房内。 没有其他人在侧,寿桂尼不用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诘问儿子的监护人雪斋:“雪斋,你是知道福岛方的密使悄悄进入甲斐的事情的吧?” 在悦耳的寺钟声里,雪斋眼帘低垂,平静的说:“是的。” “被武田派遣间谍了吗?”寿桂尼声音略有些急促。 “不,没有,我只是和那位大人表示示好。比起这个,武田的动向我已成竹在胸。” 太原崇孚雪斋目光投向倾听自己的寿桂尼和承芳,眼神清澈纯净若孩童。 知道此人从不打诳语,寿桂尼脸现喜色。 “把你们唤回骏河来真好!” 寿桂尼欣慰的说道。 “不必担心,母亲大人。” 皂衣僧人梅岳承芳温和的安慰着母亲。 “已经让武田中能动员的家臣都投靠了我们吗?” 寿桂尼不放心的问儿子道。 “母亲大人,并不是让家臣,而是让整个武田家帮助我们……” 承芳说完,和雪斋交换了个神秘的笑容。 看到寿桂尼一脸疑惑的顺着儿子的视线转向自己,雪斋略作点头,闲适而优雅。 山林中一行人抬着寿桂尼的轿子缓缓离开善德寺,山本勘助走在轿后护卫。 走着走着,勘助感到哪里不对劲。 突然醒悟道,林中太安静了! 右侧的陡坡密林枝桠中,慢慢伸出了一支弓,就在暗杀者将要放箭的一霎那,勘助心里警兆突显。赶忙大跨步迈到轿右侧,大喊:“敌袭!” 话音未落。 “嗖!” 一支劲箭深深没入轿子右壁,离勘助的脖子只有堪堪一公分! 勘助一脸的忠心护主模样。 寿桂尼颜色稍变。 外面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由于大家只是秘密护佑“尼御殿”寿桂院大人前来看望儿子。没有携带远距离攻击的武器,而敌方显然不准备和护卫们近身格杀,如飞蝗般的箭支钻射而来,身着便服的护卫们在敌方的优势武器打击下损失惨重。 勘助看到飞箭拨打不及,当即拎起身边的一位仁兄,一把抓住,挡在自己身前。肉盾兄转眼被射成箭猪! 可见战况惨烈。 勘助一看形势如此危急,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便朝着轿子里大喊:“快逃!” 一把抓住寿桂尼的衣袖,攥着就往外冲。 迎面一个武士抡刀砍来,勘助沉腰用拔出的一尺长的一段刀刃下压格住,逆手运刀,一道快似闪电的刀光闪过,对方腋下出现一道恐怖的伤口,鲜血飚出,立毙当场。 勘助手腕一动,刀尖没入左侧攻来一人的心脏,杀人如剪草。 “快!” 勘助拉着寿桂尼迅速远去。 脱离险境。 勘助护送着寿桂尼大人安全抵达骏府城。回家路上的勘助用手揉着紧绷的后颈,一边朝着四周张望。快到家了,看到一个货郎鬼鬼祟祟的在自家门前探头探脑。勘助走到此人身后。 “咳!咳!” 勘助干咳一声。 货郎吓了一跳。赶忙回身。 “勘助!” 货郎丑陋的驴脸上满是久别的喜悦。 俨然是丑男传助,美津的哥哥,现在的坂原信方家臣——传兵卫。 就着庭院里引来的山泉水,传兵卫搓洗着手上的泥垢。 “你的脖子怎么了?” 传兵卫问道。 “被刺客袭击了。” 勘助回答道。 “多亏了这个伤,好像赢得了今川家的信任。”勘助不无得意的说道。 转而又说:“看样子更能不动声色的潜入了!” 显然,勘助是在忽悠老实的传兵卫。 “也许还能当上家臣。” 传兵卫说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单细胞的传兵卫也学会看人说话了,小心的试探着。 “不!现在还没有主公,只能依旧是一个当食客的浪人。” 勘助又怎么会上传兵卫的当,缜密的答道。 第十三章 宁做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 “不要忘了,你是坂原大人的间谍!” 传兵卫走到勘助跟前。 “离得更远一些。 勘助对坐到自己身边的传兵卫说道。 他有些反感传兵卫靠近自己。 传兵卫不以为然的坐到另一边。 “寿桂尼拥护的梅岳承芳大人在富士郡的善德寺。他有一个唤作雪斋的和尚做军师。” 勘助说着一个最新的消息,传兵卫没有注意到勘助说道梅岳承芳时用的是敬辞。 “不过这样的消息武田方也已经知道了吧?” 勘助自嘲的道。 “坂原信方大人担心,勘助你去之后,骏河的主公就死掉了。” 传兵卫说道。 “非常有可能啊!” 勘助回应道。 “勘助!回甲斐吧!” 传兵卫劝勘助道。 虽然他不明白,但他觉察到勘助在谋划不符合细作身份的可怕事情,想及当初在村里听到勘助说过的覆灭武田的庞大计划…… 现今的武士身份,传兵卫有些不舍失去。 “坂垣大人说已经没有事情要向你打听了。和我一起回甲斐吧!” 传兵卫侧头对勘助说道。 “如果一直跟着今川,说不定真能去讨伐武田呢……” 山本勘助轻声说道。 “你怎么还在说这样的话?!” 传兵卫有些难以置信勘助的固执。 显然,现有的一切传兵卫很满足,不想也不愿在做改变。 人总是善忘的。 “传助!” 勘助转身面对他叫着他的本名喝道。 “不,现在叫传兵卫了吧?” 说着拍了拍传兵卫的肩膀,故作惊讶的吹了吹拍过他肩膀的手。蹲下身子对传兵卫挖苦的言道:“多亏美津才能吃到这样的饭,心怀感激吧?” 说着从传助的碗里捏出一个米饭团子塞到嘴巴里。 “我……当然明白,可是……” 传兵卫面皮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这样就可以了!” 提起美津,勘助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言罢就要离去。 “勘助,少主不是也这样说吗?即使能一雪怨恨,但如果勘助你还是一个浪人,美津也不会高兴的!” 传兵卫声嘶力竭的喊道。 “如果没有希望,就算报仇雪恨又能如何?”晴信当时的话仿佛又在勘助耳朵边上响起。 甲斐国,郡内领。 慈轮寺。 武田信虎,太原雪斋在座。小山田信茂陪侍一旁。 “是要给晴信娶正室吗?” 信虎讶然问道。 “是的” 皂衣飘飘的雪斋彬彬有礼的答道。 “那么今川家有适龄女子吗?” 武田家督感兴趣的问道。 “嗯,生下同时具有武田和今川血脉的孩子,再用计除掉今川家的下一代继承人的话……这倒是个吞并今川家的一个契机。” 信虎如此想。 “并不是在今川家。” 雪斋悠悠的说道。 庭院里山雀啾啾鸣叫。 “而是迎娶京都公卿家的小姐,是寿桂尼夫人的请求。” “公卿家的小姐?” 信虎惊喜的问道。 “是。” 雪斋恭敬地回答。 “的确,寿桂尼夫人也是公卿家出身……” 甲斐国主信虎说道。 “是。权大纳言中御门家出身。” 雪斋爆料道。 中御门家是有名家家格的公卿,藤原氏北家劝修寺庶流。 “这回为晴信公子选的新娘是转法轮三条公赖卿家的小姐。” 雪斋平静的说道。 三条家,乃是藤原氏七清华家之一。藤原氏北家闲院流的公家。 “说到三条家,不是与清华家齐名的名门吗?比中御门家还要尊贵!” 小山田信茂忍不住惊叹道。 家格高低顺序:摄家、清华家、大臣家、羽林家、名家。 雪斋雍容的道:“是的。三条公赖卿也为这次的结缘深感欣慰!” 神色暗自得意。 “那么,这个婚约就是武田家和今川家和解的证明吧?” 信虎缓缓问道。 “请恕我直言,这位小姐的姐姐是幕府管领家细川晴元的正室。与这种人家结缘的今川家是不会将武田家当做敌人的。” 雪斋娓娓而谈。 “哦。” 信虎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武田信虎欣然吞下了今川氏抛出的饵料。 坂垣宅邸。 “什么?在郡内的寺庙?” 坂垣信方问跪在身前的太吉。 “雪斋是小山田大人向主公引荐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坂垣踱着步子自言自语的说道。 善德寺。 烛光摇曳。 梅岳承芳轻笑出言:“果然信虎大人垂涎已久……” 寿桂尼对他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承芳,我可以将与武田的和睦理解为是为了镇压福岛的谋反吗?” “母亲,难得抓住的猛虎,就不要轻易放归野外了。” 承芳表情微妙。 “这样的话……” 寿桂尼颤声说道。 “与武田家结盟,承芳大人担任家督就没有问题。” 雪斋胸有成竹的曼声说道。 “谁说没有问题!北条家可不会保持沉默!” 寿桂尼神情有些激动。 “母亲大人,现在已经不是顾虑父亲与早云公情谊的是世道了!” 承芳柔声说道。 承芳口中的早云公,即小早原北条家的创建者——北条氏纲。 寿桂尼仿佛头一次认识到,儿子长大了。 “相模的北条,除非关系到关东公方、关东管领家的战争,是绝不会有向骏河扩张领地的意图。” 雪斋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北条的战略意图及底线。 “相模是一个背负了关东的这个沉重甲壳的龟。甲斐的山猴子一动他,说不定会寻着血气咬上一口。” 承芳嘴角含笑比喻道。 相模,小田原城。 相模北条家的嫡子氏康从今川家娶的正室。 “氏康!这次就你带兵去支援骏河吧!” 氏康的父亲北条氏纲吩咐他。 “是!我知道了!” 氏康领命。 “我们父子特意赶过去的话,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北条氏纲说道。 “话虽如此,但是今川对待我们北条就像对待家臣……” 年轻的氏康欲言又止的言道。 “我们不会再被骏河这个章鱼继续吞食下去了!” 相模国小田原城主北条氏纲说道。 富士山麓。 山本夫妇坟前。 “请原谅我和哥哥同室操戈。” 山本勘助低声祈祷。 “源助!” 前来对父母倾吐心声的贞久看到了闹翻的弟弟。 “我是勘助!” 勘助纠正他道。 “贞久!福岛已经没有胜算了!骏府在等待武田的出阵,对你来说,取胜之路只有一条!” 勘助提醒他道。 “是什么?” 贞久问。 “如果要变节的话,在下可以引荐!” 勘助决定还是再给山本贞久一次机会。 贞久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独勘助一人留在原地。 花仓城外。 勘助用炭笔在白色粗布本子上绘制着花仓城周围的地形。 庵原家宅邸。 “在下攻打城池还是第一次。真是让人激动地发抖啊!” 庵原忠胤嫡子——庵原之政说道。 勘助把花仓城的山川形势图平平摊在地上。 “这回虽然说是攻打城池,但真正的敌人并不是福岛!而是武田的援军!如果武田家的援军参与作战,这个高根城上就会升起狼烟。以此为信号,福岛方就会冲出城池,冲入我方阵地。以期搅乱我军的阵地,将自己的背后完全交给武田军守护。” 勘助一拳砸在图上。 “是名闻列国的武田骑兵吗?越想越感到激动地发抖!” 初生牛犊不畏虎,庵原之政兴奋地问道。 “决定胜负的关键,在于武田!!!” 山本勘助语含自信。 天文五年(1536)五月二十五日未明,骏府城下燃起战火。就是福岛的宣战布告。 今川接受了挑战,迅速从骏府出发的庵原安房守,与冈部左京进的军队向着花仓城进军。 同日,北条的援军也进入了骏河国。 这样,福岛一族在花仓城城门紧闭,坚守等待武田信虎的援军。 此即为世间所说的“花仓之乱”。 花仓城。 “报!北条新增军力,其数量大约三千!只是没有发现北条氏纲大人和北条氏康大人的身影!” 探子报与福岛方众人。 花仓城外,高根山下。 勘助一身甲胄回望高根山:“信虎!” 甲斐,踯躅崎馆。 军旗猎猎。 “前岛这家伙!” 甘利虎泰看到前岛迎面碰上自己和坂垣信方只是略微点头便扬长而去,忿忿的怒道。 “福岛方得胜的话,他的食邑也会水涨船高吧!前岛家也就更繁盛了!” 甘利不无羡慕的说道。 议事厅。 两颗山核桃被手剧烈搓动的脆声响起。 信虎说道:“我们不出兵!” “恕臣冒昧!您说不出兵的理由是什么?” 重臣坂垣信方首先出言。 “喀!” 信虎剧烈搓了一下山核桃。没有说话。 诸角虎定也问道:“要违背和福岛的约定吗?” “前岛大人已经做好出征的准备了!” “主公!” 甘利虎泰喊道。 “不许出兵!” 信虎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吼道!手上山核桃一声脆响。 北条阵营附近的村子。 北条在乱捕。 士兵混乱的追逐着村子里的妇女,勘助走在街道上,暗自摇头。 甲斐国,前岛昌胜宅邸。 “为什么!” 前岛昌胜仰天长叹。 “为什么主公不下令出兵?为什么?” 前岛感到他的青春,他的信念,他的梦想。。都随风飘散。 第十四章 仁君之行 、、、、、、、 “怎么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玄广惠探的侍从忍不住难言的压抑,跑到窗格处,向着高根山的方向看去,不甘的说道。 “彦十郎,冷静点!” 惠探喝斥道。 庵原忠胤队。 庵原忠胤对勘助说道:“雪斋那里传来讯息,武田不会来了!” 勘助如遭雷击。 “勘助!勘助!”惊呼声慢慢远去。 他的浑身冰凉刺骨,一股寒意顺着虚空从其眉心处灌入大脑。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一幕幕奇怪的片段,包括自己心目中最隐秘的想法,最纯真的感情,最大的酸楚。就像被翻动自己的记忆一样,很多都已忘却的事情都被一双大手攫起来。 悲凉的童年,流浪的青年,漂泊的现在。 倏忽在脑内合为一体。 牠,醒了过来。 “雄虺九首,鯈忽焉在?” 一道道思感扫描过这具躯体,熟悉着每一条神经线,每一个细胞。学习着这具“人”的躯体的使用方法。 “勘助!你没事吧?” 叔父庵原忠胤关心的说道。 “没事。” 勘助疑惑的答道。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与以往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却说不出来。 庵原只见勘助声音极小的嘟囔着什么,侧耳细听,听不懂。 他不知道勘助说的是中文:“……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面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东。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 信虎不会来了。 勘助的心里有了一种明悟。 不知其从何而来,去往何方。 花仓城内。 “已经等不下去了!武田到底在干什么?越前,为什么武田没有如约夹攻今川?” 惠探神经质的走来走去,蓦然回身说道:“哦,我知道了!该死的信虎是要违背和我们的约定吧?这个甲斐的山猴子!” 玄广惠探有些抓狂了,提着剑窜出去剁树苗泄愤了。 山本贞久突地站起来。 “贞久!你怎么了?” 福岛越前问道。 贞久单腿跪地:“非常抱歉!那个知道我们和武田内通的人,我认识!因为是舍弟……非常抱歉!” “贞久!在之前让我比较在意的是武田的背信弃义。现在,我庆幸的是那个人不是你。” 福岛越前守睁着独特的金鱼眼睛对视着贞久。大声吼道:“一切到此为止了!诸位,做好准备了吗?” 福岛,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 “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勘助在心里说。 呜~!呜~!呜~! 今川方及其援军总攻的号声响起。 “放箭!” 无数火箭深深没入木质围墙和住宅。 花仓城陷入一片火海。 “福岛大人,侧门!从侧门走吧!” 有部将建议道。 “侧门,侧门在哪里?” 玄广惠探张皇失措。 不料簇拥着两人的几十个武士刚走出城不远,就被今川方围于林中。 彦十郎的母亲为了保护他,死于青木大膳枪下。 福岛越前守护着玄广惠探仓皇的逃窜在山路上,如惊弓之鸟丧家之犬。 这条路是逃往北条家的必经之路。 此刻突然从树后跳出一人。 正是等候已久的山本勘助。 福岛嘶喊一声,抡刀就劈过来! 玄广惠探战战兢兢的捏着刀躲在福岛身后。 勘助不耐的等刀刃即将加身前的一刻,一腿迅速向前猛地蹬出,脚面绷直,脚尖指向福岛的持刀手腕。 竟然未出一刀,便一脚踢飞了福岛的兵刃! 紧接着不等福岛后撤,上前左脚立地,抬右腿提右膝,脚尖内旋,高度齐腰。用脚底向着福岛的小腹猛踹! 福岛腹部剧痛,一口黑血喷出! 七窍流血而亡! 勘助上前用短刀割下福岛越前的首级。 福岛被勘助讨取! 回身甩出短刀,刀光一闪,深深扎进将要爬进草丛中的玄广惠探后心! 玄广惠探被勘助讨取! 彦十郎有些胆寒的看着横在路上的独眼武将,不远处,父亲福岛越前守和主君玄广惠探伏尸当场。正当危急时刻,勘助背后响起一声厉喝,一道刀光匹练般挥斩而下! “请快点走!” 山本贞久朝彦十郎大喊! “感激不尽!山本大人。” 福岛彦十郎迅速没入黑暗中。 勘助真有些怒了。 既然你都不顾亲情,那便死了吧! 手起刀落,一刀砍向贞久的天灵盖,在贞久费力接下这一刀后,勘助又抢步上前,左、右接连斜下劈,斩切向贞久握刀的臂膀,旋风般的卷上了一缕血光! 一个手臂飞扬空中! 勘助再也不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山本贞久,提着两颗脑袋迅速离去。 “美津,我就不再采花给你了。这一刀,斩的是我的宿怨。” 骏河,骏府城。 今川氏馆。 今川义元因其斩获敌酋首级二枚,特颁赐感状于山本勘助。 甲斐国,踯躅崎馆。 信虎及家臣在议事厅开会。 晴信疾步赶往议事厅。 “请等一下!晴信!” 但是晴信专注于愤怒惊讶之中,丝毫不与理会呼唤声。 “父亲大人!” 晴信重重踏上地板,大声怒喝。 “请问你要如何处置前岛?” 正对着面沉似水的信虎,晴信毫无惧色。 “放肆!!!” 信虎高声呵斥! 晴信固执的施礼参见:“不能杀前岛!” 小山田信茂插言道:“……少主,前岛一族违背了主公的命令。请不要感情用事!” 晴信怒气冲冲的斥责小山田:“不是感情用事!” “听闻您曾经一度接受前岛的建议,准备出征讨伐今川,以配合福岛越前的反叛计划。众家臣无人不晓。然而您却突然反悔,转而攻打前岛昌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着岂不是和设计谋害家臣一样吗?如此往后,为了父亲您着想而劝谏的忠臣将会消失!无论是对于父亲您还是甲斐国来讲,这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现在我认为显示您宽大仁慈之心才是最需要去做的!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请饶恕这些人吧!!!” 晴信情绪很是激动。 喀喇! 信虎手中的山核桃一声脆响。 “这次就原谅吧!” 信虎雍容的说。 “太感谢您了!前岛他也一定会高兴地!” 晴信高兴地有些结巴。 他的话马上被信虎打断:“我是说原谅你!” 晴信的喜悦凝固在脸上。 “你马上就要迎娶正室,要好好做好心里准备!” 说罢愤然离去。 走的时候故意用膝盖撞了一下晴信。 第十五章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 “在牵扯进无聊的事之前,先给我准备好婚礼!” 信虎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晴信之母,轻声警告她道。 天文六年六月,前岛昌胜一族因为违背主君命令全部切腹。 小山田宅邸。 “为何对我们都隐瞒此事!?” 甘利虎泰首先发难。 “您所指何事?” 小山田信茂面对重臣的诘问淡定自如的反问道。 “你和今川家串通谋划了这次的事情已经被我们知道了!” 饭富义愤填膺的说道。 “我做的可不是谋反之事!”小山田说道。 “什么?和今川保持和睦对武田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你对家老隐藏不报,暗地里谋划,这是不可原谅的!” 甘利虎泰怒不可遏的说道。 “甘利大人是因为我抢占了先机而不甘心吗?” 小山田信茂哑然失笑。 深感耻辱的甘利虎泰恼羞成怒的作势欲拔出短刀:“你说什么?“ “住手!“ 诸角虎定立马喝止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不能再流无谓的鲜血了!小山田大人,如果能好好和我们商量的话,前岛一族那么多条人命就不会……“ 诸角虎定语带遗憾的说道。 小山田信茂不同意:“让福岛方知道后投降,那就一无所得了。所以,福岛方的领导者必须死!“ 坂垣挡住欲待离去的小山田信茂:“小山田大人!您不相信我们吗?“ 小山田信茂郑重言道:“小山田大人!您不相信我们吗?能让主公高兴,那样就够了!“ 诸角虎定说了一句很有文化的话:“过分的愚忠是家臣之间纷争的根源。“ “这不是忠,而是道义!“ 小山田执拗的道。 一幅忠肝义胆的模样。 缓缓回头言道:“如果没有了骏河这个后顾之忧,那我们武田家,就可以毫无牵挂的去攻击信浓!一切都是为了甲斐国!“ 骏府城。 庵原之馆。 夜。 庵原忠胤就着室内的灯光,用白布缓缓擦拭着爱刀,神情恍惚。 “甲斐和骏河和解?“ 他沉声问道。 勘助站立一旁说道:“新的主公大人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吧……” 庵原轻轻放下爱刀对外甥说道:“不会!怎么会有那样的事?不,雪斋的行动如果真如你所言,这次是为了安然度过花仓之乱,才与武田家暂时联手。但是以后和武田家不会缔结和议什么的!相模的北条家和武田家是仇敌,和那个武田家联手,就等于同北条家为敌!今川家和北条家反目,那是不可想象的!寿桂尼大人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的!” “寿桂尼大人啊……” 勘助沉吟。 “是的!哦,勘助,这位寿桂尼大人,很是看得起你啊!让你去觐见新的主公大人呢!” 庵原想起什么,出言艳羡。 “承蒙照顾,感激不尽。” 勘助微笑颔首。 两人以往的恩恩怨怨随着山本勘助地位的提升,也就烟消云散了。 “很好!若是能在骏河重兴山本家的话,想必你也是无上光荣吧!” 庵原慈祥的看着亲爱的外甥。 骏府城,今川馆。 在家督争夺战中折桂的梅岳承芳还俗后成为骏河守护,被赐予将军足利义晴名字中的一字为通字,即今川义元。 秃驴义元问道:“你就是叫山本勘助的人么?” “是!” 山本勘助恭敬地俯头。 寿桂尼眼神亲切的望着勘助。 义元接着说道:“在这次花仓的战斗中,听说你的表现可是如夜叉般不同寻常啊。辛苦了!” 雪斋面色平静的坐在一边,嘴角含笑。 “是!在下不胜荣幸!” 勘助俯身答道。 义元嘿嘿的笑起来:“不用拘谨。抬起头来。” 待他看到勘助的独眼,脸色就垮了下来。原来是个丑陋的浪人啊! “对于这次你的功绩,会赏赐你任何想要的。不用客气,说罢!” 以貌取人者,岂是贤德人? 勘助瞬间明白了一切。洒然笑道:“在下不胜惶恐之至,并不需要什么。” 今川义元鼻子哼了一声:“让你说,你就放心说好了!没必要以自己是浪人为耻。” 他对勘助的成见更深了,觉得这个独眼瘸子太矫情了。 “我是死也不愿意整天对着这张脸的!” 义元想道,身为名门的他实在难以忍受勘助的丑陋容貌。 勘助清澈淡漠的眼神一闪,俯身施礼:“……” 雪斋方言道:“义元大人,这个人的口风还是很紧的哟!如果作为我方的探子,在下认为还是可用之才!” 寿桂尼冷着脸看着得意的两人。 “探子?雪斋,你说让长成这样的人去探子?啊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义元有趣的笑问道。 “好好看着这张脸,这可是看过一次谁都不会忘掉的脸。会让人不由产生恐惧的脸,是不适合做探子的!” 气的浑身抖动的勘助一把拉断眼罩。 “请好好看看勘助的这张脸!我的一定会为主公尽忠!如果主公想要取得天下,我一定会把今川的旗帜插到京城的土地上!” 义元突地站立起来:“听闻你善于读取人的心思。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想法吗?余兴节目就到此为止!” 义元和雪斋相继抬脚离开。 “抬起头来,勘助。主公还年轻,原谅他!现在是我们需要你的力量的时候,请务必助我们一臂之力啊!” 寿桂尼拜托道。 寿桂尼难以忘记那个纵横沙场的英姿和那透视人心令人无力的恐怖洞察力。 唰! 唰!唰! 唰!唰!唰! 勘助挥刀空斩,发泄着内心的刻骨耻辱! “今川义元!吾必灭尔苗裔!令汝死无全尸!” 睚眦必报的勘助心内暗暗发誓。 勘助不知道的是,义元对于勘助细致入微的洞察力起了忌惮之心!激起了他的自我保护。雪斋则是警惕于山本勘助的洞察人心的灵慧,遗憾的是,军师谋臣有他一人就够了!基于以上两点,勘助的丑面就成为了一个借口,一个拒绝的契机。 毕竟,今川义元跟勘助又不熟,勘助一口道破对方的心里野望,引起了上位者的反感。这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是有负面影响的。 勘助就是活生生的娃样子! 勘助收刀入鞘,缓缓平复下激荡的心绪。 静下心来,想起唐土的一个典故。魏国主君曹操殿下说过:“知我者,杨修样也。”,可是他却把杨修给宰掉了!原因不正是杨修老是把它透视人心的灵慧表现出来,让曹操失去了安全感么!那么,上位者就会想,自己如果心里在想什么下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么谁能保证下属会不会学上司那么做? “这就是孔子说的,人不知而不恨,不亦君子吗?韩非子也说,阴称其言而显弃其身。以后还是少卖弄自己为好!国之利器秘不示人。” 勘助暗自反省自己。 唐土的先贤真是太伟大了!人生的哲理讲的那么透彻。 第十六章 套王之王套穿肠? 、、、、、、、 木门沐浴着橘红色的晚霞。 青光闪闪的刀锋映出一张扭曲的脸容。 山本勘助宛如一尊泥菩萨,双手握住刀柄,默默看着刀刃反射着的幽幽光华,。 这时候,急着追赶而来的庵原忠胤缓缓走进院子。 “勘助,主公大人是承认你的能力的。不是说让你不要离开骏河的吗?我是什么人?是监视你的!花仓的战斗,冈部大人得到军功。但是我和你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庵原忠胤背对着他说道。 “留我在你这里,会给你添麻烦的。” 勘助就待走开。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勘助,虽说我不知道你在甲斐遭遇了什么……对武田家的仇恨,就忘了吧!” 勘助猛地回身叱道:“为什么?!凭什么?!” “主公果然还是要和武田家议和的,这次武田家没有出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当时的看法是正确的。” 庵原忠胤解释道。 山本勘助紧咬细碎钢牙:“乱世之中,又怎会有永远的盟友?我就不信今川和武田将来也能确保和平!” 庵原忠胤上下打量了一眼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的山本勘助,感觉有些陌生。 按下了不舒服的情绪说道:“过不久武田家的长子就要结婚了!是寿桂尼大人保的媒。迎娶京都公卿家的千金小姐做正室夫人,寿桂尼大人都同意,那就已经不可挽回了!” 勘助静静伫立院内,墙边的松柏的投影斑驳的洒在背上,一股忧郁的雾弥漫在四周。 “仇恨是没法打败武田家的,山本勘助!” 武田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的话又在勘助耳边响起。 勘助抬起满是唏嘘的胡茬子的脸,龇牙笑了:“我仅仅只是要信虎死啊!不知所云的蠢货!” 天文五年(1536)七月。 公卿家嫁来甲斐的女儿三条之方一行抵达富士山北麓的踯躅崎馆。 “休息一下!” 负责护送的武士命令道。 立即就有侍女赶紧上前搀扶公主殿下下轿。 侍女头荻乃兴奋地娇声叫道:“小姐,看多么美啊!富士仙峰,真是雄伟壮观呀!” 富士山,自古就是法术修行之人神往的盛地,据说有很多有德之人来此修仙求道。 自从应仁之乱以后,京城里室町幕府的足利将军实力衰退,战乱不堪。民生凋敝,治安混乱糟糕之极。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曾经以风雅雍容为傲的紫衣公卿,逃离往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京城,不再自重身份,纷纷去投奔地方上的强力大名。 这位小姐出生的三条家的人们也不例外。 虽说如此,公卿不管如何的没落,公家身份的尊贵和武家身份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公卿永远是离天皇最近的人。 对于有意识要以装饰门第的地方强力豪族而言,与京都高贵的公家大人联姻,即便就是只能做梦上京,也是极具吸引力的。 一身盛装的武田家督信虎殿姿仪清雅,与今川氏的大人们一道,围坐在竹帘幕之外,含笑看着嫡子与三条公主完成婚礼。脸上不时掠过不正常的嫣红,神情亢奋,仿佛沉浸在不可名状的臆想中…… “京都!京都!” 信虎默念着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 晴信郑重接过杯盏,缓缓饮了。 在那个年代,同年出生的这两个人,就这样初次见面就是在婚礼上。在双方毫无了解的情况下举办了婚礼。 晴信陪着三条小姐游览着踯躅崎馆。 “这是父亲大人营造的庭院。模仿了京都的银阁寺,也造了个楼阁。” 晴信缓缓摇着纸扇,装作一副很有气质的b样子。 其情形就跟一个暴发户在面见贵族的时候,附庸风雅,学着人家讲情调将贵族气质,然后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缠在身上的样子。 “怎么样,小姐?在这个甲斐,能够习惯的生活下去的吧?” 晴信彬彬有礼的问道。 “啊?是,我不知道……” 三条之方略有些羞涩的道。 “不知道吗?” 晴信欠身关切的问。 “哈哈哈哈!京城的女子,大家都是这么会绕圈子的吗?” 晴信不愿再装下去了,笑道。 “什么?” 晴信的新夫人讶然准备询问,却被侍女悄悄拉了一下袖子。 “还是你很有趣!但是这场婚姻只是个政治谋略而已。” 晴信捅破了窗户纸,直截了当的说道。 他想知道媳妇儿是个怎样心性的人,便用语言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试探。 “是的。如果这也是宿命的话,接受这个宿命,还是不接受,是看我自己的意愿的!所以不用担心!” 出乎晴信的意料,三条之方平静的回答,娇柔的语音在院落回响,透着一股引人的倔强。 “你很坚强嘛!” 晴信赞叹道。 “这也是因为我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的缘故。不管怎样,都是因为心的缘故。” 三条小姑娘微笑的说道。 “呵呵,和你说话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晴信开始喜欢她了。 “那么我只说一点,甲斐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小姑娘清脆如黄鹂的声音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 晴信高兴地点头。 同样的年龄,生存的压力令晴信看起来比较成熟一些。 “如果比起那已经荒废了的京都,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京城。” 三条小姑娘甜声说道。 晚上。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甲斐,也不是什么和平的地方。” 晴信怜惜的看着略微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当成小孩子。 “是。” 小姑娘温顺的道。 “父亲的目光只是注视着不停地征战……” 晴信兀然说道。 “少主的目光,不是对着书和和歌吗?” 小姑娘问他。 “别人说话时要听到最后!” 晴信轻声训斥小姑娘道。 真是童言无忌。 “是。” 三条小女孩很有眼色的认错。 “我也有一天会变成那样的。就算不情愿,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征战的一天也会来到的!” 晴信有些感慨的说。 “是!” 小姑娘乖乖的倾听。 “让变成那样的我,能够无牵无挂的投入到征战中去,那是你必须完成的使命!” 晴信告诉她道。 “是!” 三条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 “还要给我多生孩子!” 急于开枝散叶的武田少主兴奋地说道。 “……” 小姑娘傻眼了。 晴信看到三条小姑娘张开小口的样子,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要紧张啦!” “掌管一国的人,不可在战场上带着私欲。不过,有时候也会想着一定要活着回来吧。我希望你能成为让我想着一定要活着回来的理由。明白吗?” 晴信轻轻捉起小姑娘的手摩挲着说道。 “是!” 三条之方小姑娘用力的点头。 “把政治联姻的对方,当成自己宿命中的人来接受,是由自己的心决定的。建设一个国家,也是靠的人心!和你一起建造的国家,一定要是一个好国家。” 晴信拥着小夫人深情说道。 “少主,我将永远爱你!” 被感动的唏哩哗啦的小姑娘哽咽着说道。 骏河国,海边。 勘助静静躺在岸边的小渔船上,双手抱胸,刀紧紧握在手中。心里还是难以压制对信虎的复仇之火。 他在思考下一步应该仕官哪里。 闭目养神的勘助被人吵醒了。 “什么人?” 勘助问道。 “青木大膳。现在只是个浪人。” 来人禀明姓名,神态不善。 “有什么事情吗?” 勘助翻转身子睡到另一边。 “独眼、草鞋,我记得见过你!是不是在花仓见过?你是今川的家臣吧?” 青木大膳认出了勘助。 “有何贵事?” 勘助睡意被打扰,很生气。 “能向今川家举荐我吗?” 青木大膳突然问道。 “我想出仕今川!我的剑术很不错的!不信的话可以和你较量一下!” 青木大膳补充道。 “哦,这位,你是北条的家臣吧?” 勘助问道。 “呸,对北条已经丧失希望了。” 青木嗤之以鼻。 “哦?北条是能让人丧失希望的武将吗?” 勘助没了和青木大膳聊天的兴趣。 “北条那边简直是傻瓜!” 青木恼羞成怒的嘶喊。 “那你干了什么?” 勘助询问青木大膳被追放的缘由。 “真是愚蠢的行为……花仓之战的乱捕行为被少主知道了!因为违反了不许乱捕的禁令,就被赶了出来。不能抢女人的战斗能打赢吗?” 青木埋怨道。 “这样的北条是傻瓜吗?” 勘助啼笑皆非。 民心可用,懂不懂啊? “是啊!连家臣里有地方上的间谍都不知道……” 青木大膳诋毁着昔日的领导。 “谁是间谍?” 勘助立即转身问他。 “这种事怎么都好啦,能举荐我吗?” 青木坚持地问道。 “看你怎么说话了!那个家臣的名字是什么?” 勘助拿腔拿调的说。 “本间江州!” 青木摇头晃脑的回答。 “原来是关东管领上杉宪政的家臣,这家伙触犯了禁止猎鹿的法令被赶了出来。跑到小田原做了步兵大将!但是其实背后是作上州上杉氏的内应!” “可靠吗?” 勘助眼珠一转问道。 “当然可靠!” 青木生气了。 “说实话我也是被上杉家赶出来的!哈哈!” 看到勘助站起身形,青木大膳急忙追问:“是去骏府的主公官邸吗?” 勘助手抚胡茬子,看了看远处的马匹和两个武士。问他道:“你强不强?” 青木大膳知道是想考校自己的武艺,急忙回答:“就像问马会不会跑一样。” “那你能打倒那边的人吗?” 勘助的下巴指了指那边的两个武士。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本领吧!” 勘助鼓励他。 “好啊!” 青木大膳说着大吼一声,拔刀冲向两个武士! 两个武士看到一个浪人发疯般冲向自己,怒喝一声,拔刀迎了上来! 三人战在一处! 勘助还没玩够青木大膳呢,暂时不想杀他。 这个人很老实,以后有用啊。 勘助翻身上马,大声说道:“能活下来的话,骏府的官邸见!” 说完一骑绝尘而去。 “喂!等等……!” 青木大膳大叫。 第十七章 乱之所生,言语为阶 、、、、、、、 “什么!你说山本勘助不见了?” 庵原忠胤听到这个消息,显得怒不可遏。 “是!” 跪在廊下的两个武士俨然就是勘助教唆青木大膳单挑的那两个武士! 他们原来就是今川家派了监视山本勘助的人。 庵原忠胤询问他们道:“往哪里去了?” 两个武士对望一眼,尴尬的低头闷不做声。 庵原长叹一声:“勘助……” 勘助纵马奔驰在去往小田原城的路上,欢悦非常。 “天助我也!” “驾!” 相模,小田原城。 北条氏少主氏康在一板一眼的唱和歌取乐,间或拿起侍从递来的清酒,一饮而尽。 北条重臣清水吉政在座欣赏。 这时,侍从来报:“有事禀报!松田七郎左卫门大人派人来说,请少主务必找机会出去见他一面!” “七郎左卫门?找我?” 北条氏康陷入思索。 松田宅。 修习剑道之人进行“型”的练习的时候,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喝声。 北条氏康直接冲了进来:“松田七郎左卫门呢?” 所有人都停下来施礼参见。 “少主!” 松田上前参见道:“您这么快就来了,实在不敢当!” 氏康客气的问道:“有什么事?要教我新的招数吗?” “不是,其实是……”说罢站起身吩咐道:“大家休息一下!” “是!”其他人一哄而散。 松田左右看看:“其实,是想让少主你见一个人。” “谁啊?” 氏康问道。 “不,也不那么着急!那个人多次要求见面,稍稍有些困扰。” 松田七郎说道。 “不用困扰了!是谁?” 氏康问道。 松田不好意思的说:“是一个浪人……” “浪人?” 氏康惊讶的问。 松田七郎朝院落某处喊道:“来,快出来!” 正在用破布擦拭身体的勘助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看到气质迥异他人的氏康,赶忙参拜:“在下山本勘助!见到您很荣幸!” “山本勘助!” 氏康唤着他的名字。 “你这个浪人想干什么?” 家臣询问勘助道。 松田七郎左卫门抢声说道:“这个人想要仕官!听说我是北条家嫡子的剑术老师,就来求我了。他的剑术虽说很大路货,但是很厉害!竟然击败了这里的所有人!呵呵!” 清水注意到勘助的独眼:“你的眼睛……受过重伤吧?” “生下来时便就受的重伤。” 勘助都不知道解释过多少次了。 北条氏康语带钦佩的低声说道:“你都已这样了……还想仕官吗?” 山本勘助立即见缝插针的抛出饵:“在下有事禀告尊贵的大人!” “哦?报告?是什么?” 氏康清亮的眼睛里闪过饶有兴趣的光芒。 他想知道这个浪人带来的见面礼是什么。 “是!不过……在这里说的话……” 勘助有些踌躇的言道。 “不用介意!说说看。” 氏康说道。 勘助有些悲哀,氏康还不是自己等待的人啊!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主君如果谋划不缜密,就会失去部下的拥护;下属如果说话做事不仔细,就会失去工作甚至生命;进展顺利的事如果不注意小心谨慎就会办不成功。所以君子很谨慎,不轻易说话。国家、企业、个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之密,肆意公开或张扬都是不必要的,只能是力求在保守秘密与交流信息寻求恰当平衡。作为个人而言,则需斟酌言论的是否由衷恰当,如果不能确定,则宁肯不说不写,所以孔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口是心非,含沙射影,言辞闪烁,反覆变诈,这也就是船山先生所谓的“君子洗心退藏之密,小人窃之以为诡秘”。氏康小视面容粗陋的独眼瘸子,不管小人物也能改变历史的这一有限可能。勘助心里就有些不以为然。 氏康,只不过是只嗜睡的雄狮罢了! 和这种有限雄心的豪雄之人打交道,只要不触及他眼前利益的底线,那就是安全的! 勘助心里暗自评价着。 “是!在北条家可能有敌人的探子!” 勘助说了石破天惊的一句。 氏康沉稳的询问道:“探子?” “是!” 勘助恭敬答道。 “谁?” 氏康面无表情的问。 “本间江州!他原本是关东管领上杉的家臣,现在仍旧在做山内上杉的内应。” 勘助侃侃而谈。 “哦?有这样的传言,这个传言你说的是真的吗?” 氏康似笑非笑的看着勘助。 勘助倒是很理解。战国乱世,阴谋倾轧从未停止。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今川氏或者武田氏派来使用反间计,假北条之手自剪羽翼的呢?明国兵书《三国演义》之中死于此计之下的绝世英豪还少吗? 上位者,既多谋善断,又多疑。 下属需要说服领导采纳自己的意见,首先要让领导认为你是全心全意为领导服务的,出于关心拥护领导的公心。那么,即便做错了,顶多被斥责几句。无关大碍。但是若是领导认为你只是因为你的个人利益,再透一点来说,就是没有考虑到领导的利益诉求,那么,你的意见建议很可能就根本不可能被采纳!还会给上位者留下“庸庸碌碌”的印象。从此自己堵上进身之路。 勘助看出了氏康的犹疑:“你那么说的话,在下山本勘助会把真相查出来!以解大人之惑!” 氏康点头:“好!” 转而对着清水大人说道:“清水,去趟本间江州家!” 再对着单膝跪地的勘助,语调放缓说道:“你也一起去。” “是!” 清水和勘助两人齐声应是。 氏康蹲下身形对勘助说:“直接问本间的话,一刻钟都不需要。” “少主!!” 武艺师范松田焦急的阻止道。 “七郎左卫门!这个浪人如果是期满于我的话,你也难辞其咎!那时,就由这个浪人来砍下你的头颅!以儆效尤!” 氏康抬头对着松田七郎左卫门厉声喝道! “是。” 松田只能寄希望于勘助的人品了,求助的目光飞向勘助。 本间江州宅。 北条氏康坐于上位,一口饮进凉茶。 悠然发话:“本间江州,我来是有事想问你。” 本间江州庄重施礼:“是!” “你,是不是内通管领上杉宪政?” 氏康压低的声线飘进本间江州的耳朵里。 “怎么?我再问你是不是内应!” 氏康轻笑着。 本间江州斜眼看了一下坐在一边的独眼浪人,踌躇的说:“怎麽回答才好呢?” 氏康追问:“不明白吗?” 本间江州施礼:“是!” 氏康习惯的嘬了一下嘴,转向勘助问道:“勘助。他说不明白呢,怎么办?” 说着倾着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你能看穿真相吗?” “我明白了!” 勘助恍然大悟。 “我输了。” “我没有问你输赢,你怎么明白的?” 氏康很好奇勘助的心思灵动。 勘助施礼答道:“我想少主已经看穿内应,并把本间大人成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本间江州扬起粗横的相貌,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 “哦…!” 北条氏康眼神闪烁地惊叹道。 “你好像也不是傻瓜吗!” 氏康灼灼的目光看着勘助。 勘助紧咬牙关,忍住被挖苦的耻辱。 北条氏康站起来,走向庭院。 对本间江州说道:“正像勘助所说的,你是怎么把我北条家的内情传达给上杉的啊?本间。” “是!” 本间看着勘助叹道:“真是个不可轻侮的大将!” 面向庭院的氏康声音传来:“不止这些吧?长子的事情呢?” 本间进谏道:“是!如果武艺不好,光是精通和歌的话,早晚会让北条家灭亡的!” “哦哈哈哈!主要是让对方放松警惕,当然了,也不全是假的啊。” 氏康咧嘴大笑,状极豪雄。 “那么,勘助!关于你的处境……” 氏康仔细斟酌着言辞。 “你已经知道了吾的内情,若是我不允许你仕官,把你放了,你会不会想要本间的命?” 灼灼的目光死死盯着勘助的眼睛。 本间粗豪的脸上闪烁的三角眼也看向勘助。 “既然如此,放弃攻击本间吗?” 氏康云淡风轻的问勘助道。 眼里杀机闪现。 勘助俯身请求道:“那么,少主斩了我吧!” 氏康沉重的语气慨叹:“这样的话,怎么办好呢?” 氏康声音轻柔听来关怀备至。 眼里的杀气已弥漫。 第十八章 心有山川之险 、、、、、、、 始终低头以示谦卑的勘助,虽然没有看见厅房之内的情景,看不见北条家少主的脸色。但是敏锐地觉察到氏康的气息有些杂乱,明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山本勘助依然一副淡定谦卑的表情,低头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的性命已经等于是交给少主了!无论面对什么,都在所不辞!” 北条氏康默然了。 自己虽然可以执意杀掉这个死瘸子,但是会让甚为感动的家臣清水吉政和本间江州两人寒心的。战国之时,优秀、忠心的家臣是每一个大名可遇而不可求的瑰宝。任何志存高远的有力大名都必须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可是面对心思灵动,能轻易猜度人心,以至让自己心现寒意的浪人,氏康的心在地狱和天堂间摇摆,脸色阴晴不定。 家臣团的安定团结是第一位的! 氏康突地展颜一笑:“七郎左卫门还在担心呢。清水,回去了!有话回去说。” 松田七郎左卫门道场。 众弟子单膝跪坐围成一圈,观摩着松田师范和一个同门的对打。各自印证着自己的修行心得,锤炼自己的武道修养。 “松田七郎!” 北条氏康一行走了进来。 “少主!” 松田七郎左卫门赶忙停手,上前恭敬见礼。 心里忐忑不安。 “哦,这是彦十郎吧?你也是来向七郎左卫门学习剑道的么?” 氏康认出了同松田试合的青年,亲切的说道。 松田七郎凑趣的夸他道:“这家伙还是大有希望的!” 彦十郎光着一边膀子,早已没了当初落荒逃窜时的落魄,身体精瘦强健。 再次见到大哥哥一样和蔼的氏康,彦十郎也很高兴:“少主,这个人是……”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 彦十郎觉得山本勘助眼熟得很,一时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山本勘助也没认出彦十郎。 北条氏康很奇怪彦十郎会注意勘助:“彦十郎,你怎么了?勘助是个浪人。” 彦十郎看着独眼狼人苦苦思索在哪里见过,独眼,突然想起来了。尖声大声叫道:“他是今川家的家臣!!这张脸,只要见过一回就绝不会忘!他是在花仓城杀掉我父亲的那个人!!!” 勘助突然记起,眼前站立的,就是花仓城外因为贞久缠住自己,从而逃走的那个少年! 彦十郎便是在那场花仓之乱中败北被杀的福岛越前守的嫡子! 对于前来投奔的福岛家的长子,北条家热情的收留了他。 勘助被一群武人捆的跟一个粽子一样,按在地上。 极愿一展所长的勘助因为有求于人,便没有多做挣扎,只是一个劲的分辨说道:“在下并没有出仕今川家!” {但是,如果情势危急的话,这里的人都别想活着走出去!}山本勘助的独眼黑雾弥漫。 眼罩所阻,没有人发现这一异状。 彦十郎举刀指向杀父仇人怒喝:“说谎!” 勘助扯着脖子高呼:“是真的!我只是作为浪人参战的!” 彦十郎毫不理会勘助的分辩,仇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咬牙切齿的便待挥刀斩下山本勘助的头颅! “住手!” 氏康喝道。 走到勘助的近前说道:“据闻,在花仓之战中有一位独眼异相的武士,正由于他的献策,花仓城被迅速攻破了!我听说有这样的传言。” 氏康一边围着勘助转一边赞叹道。 山本勘助勉力抬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报答曾经有恩与我的今川家臣!而且,参加战斗只是为了能打倒武田!” 氏康一偏头:“嗯?武田?” “是!” 勘助答道。 “我得知今川的福岛大人和武田信虎勾结的传言,所以就参加了战斗!” 勘助娓娓解释道。 彦十郎气的浑身发抖:“不要为了求生,装正经!撒谎!” 勘助挺直胸脯诚实的说道:“是真的!” “这个真相是说让我自己看清吗?”北条氏康喃喃自语。 “我山本勘助,认为能够讨伐武田的除了少主以外没别人了!”说着臂膀运劲一拧一绷,把两个按住他的武士远远甩了出去! 膝行近前说道:“在下想要侍奉少主!请务必!” 侍卫纷纷上前摁住勘助,防止他伤害少主。 “退下!” 氏康面沉似水。他对手下的低素质感到脸红。{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个浪人有求于我吗?}氏康悻悻的想。 “你是说因为与武田有仇,才去今川那边的吗?” 氏康和颜悦色的问勘助道。 “是的!” 勘助七情上面。 “但是武田家并未出兵。你没有看透这点吗?!” 氏康毫不留情的指摘道。 续道:“我知道了,回头再答复你!” 山本勘助为了向武田信虎复仇,肆意兴风作浪,先是以反水的武田家探子的身份加入了今川一方,告知今川家内鬼的身份,逼着福岛加快步伐谋反,希冀借今川家家督之争拉勾结福岛氏的武田信虎下水,挑起武田和今川的死斗,借机在战乱中伺机杀掉信虎,得尝宿愿。谁知,在雪斋的牵头下,今川与武田签订了密约,甲斐与骏河两国结成了同盟。 山本勘助为了寻求新的仕官地,将目标转向了相模北条氏。 深夜,北条氏康歇息的阵幕前。 侍卫解下勘助的长刀。 看到勘助进来,氏康和气的唤道:“喂!勘助,到这边来。” 饰有北条鳞纹样的阵幕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松枝火把光影摇曳。 “来,喝酒。这可是特意准备的!” 北条少主起身打招呼,殷勤的介绍道。 勘助客气说道:“容您款待!在下也就不客气啦!” 两人盘膝坐下。 氏康端坐布垫之上。 勘助坐在干燥的地上。 勘助起居随意,属于自来熟。伸手拿起身前漆盘里的净白瓷瓶,要给氏康斟酒。 氏康急忙伸手制止他道:“不,不,我不喝酒。你请自便!” 勘助听闻他如此,便不再管他,自斟自饮起来。 氏康看着勘助豪气满怀的样子,满怀感慨的说道:“我一般都是早上喝酒。晚上安心的喝酒怕会一不小心喝过头,伤了身体不说,还误事。早上喝酒就会谨慎,警醒自己,只要适当醒醒神就好了。而且用这个方法喝,酒也会变得对身体有益的!” 一饮而尽的勘助眼观一闪,隐蔽的瞥了氏康一眼。 {此子不是池中之物啊!} 勘助心里说道。 氏康突然大笑起来:“呵呵哈哈哈!那么,你也就不能再喝了!” 勘助面色一整,用衣袖拂过嘴角,郑重地答道:“在下也是那样想的!” 地面上十几个瓷瓶横七竖八的满地都是,勘助一幅与我无关的表情。 氏康笑了:“那么,就吃这些吧!” 说着伸手拿起一个贝类海鲜,递过去给他:“怎么样,看上去虽然不好吃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可是很美味的哦!不过,没烧透的话,会吃坏肚子的!” 氏康死死盯着勘助的眼睛,目光精芒四射。 勘助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犹豫。 {担心能否驾驭我吗?} 勘助幽幽的想。 转身把残羹漆盘交与侍从的氏康扭头说道:“勘助,我可是个胆小的人哦!” 勘助愕然应是。 氏康陷入到了对往昔的回忆中:“从小就这样了。害怕打雷,我还曾经关在卧室里发抖。还被家臣鄙视,大家都暗地里叫我‘关东第一的弱者’……” “少主!” 勘助关切的道。 氏康熟练地解开帛布手套的缠绕丝带。 “我的父亲,常常语重心长的鼓励我道:‘身系将士生命的人,做事要干练!’。真是个好父亲啊!” 氏康满含深情的叹道。 “勘助!” 氏康以手撑地,卓立而起。 “我的祖父和父亲都太伟大了!而我却有着不自信的缺点,与极度不信任别人的你正好相反!” 勘助浓黑的眉毛微不可察的一耸,静静听着。 氏康继续说道:“不自信的人能获得别人的同情。不相信别人的人却会被自己的欲望所纠缠。” 勘助独目微澜不起,眼罩之下的盲目却雾影朦胧,黑气回转。 他淡定的施礼言道:“启禀少主!在下没有欲望!有的只是复仇的执念罢了。信虎残杀吾妻,剖腹取子,一尸两命!此仇不报,吾何以立于世间?!古语有言,谓之‘飞鸟朝南枝,狐死必首丘’。兽犹如此,吾何以堪?吾之所以未能算出甲斐信虎与今川氏的结盟,主要缘由就是信息的不对称!在下看来,今川家上一任家督今川氏辉和其弟之死也与现任家督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及太原崇孚雪斋脱不了干系!事后获利最大的一个往往就是嫌疑最大者!定是义元不甘寂寞,先是让亲信挑拨氏辉和外样城主福岛越前守的关系,使其关系紧张,难以和好。然后使亲信远赴甲斐取得信虎或者信虎宠臣的赏识以备伏笔,再装作不经意间透露氏辉要削弱福岛氏势力的消息,福岛氏狗急跳墙之下,先与武田联系内通,外有强援的福岛氏无所顾忌之下干掉了家督氏辉!至于其弟,只是遭受池鱼之冤罢了。而此时的义元方对内说服家臣支持自己这一支的正统血脉。对外派遣心腹前去联系京都公卿和信虎,促成联姻。面对今川义元奉上的这份大礼,信虎能抵挡吗?当然不能!于是,势单力孤的福岛氏人死族灭!义元登上家督之位,信虎取得出身高贵的公卿家的儿媳,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今川家一个叛臣罢了。三方各取所需。驱虎吞狼之计策运用的炉火纯青,没想到雪斋一介比丘尼,胸中竟有如此沟壑!我以一己之力筹算天下四海,能做到如此地步,我已无憾了!” 氏康极度震惊! 袖子里一页纸飘落地上。一列蝇头小楷写到: 据查,今川前家督死前,义元谋臣唤作雪斋者,行踪诡秘,疑所谋者大! 末尾画押是: 风魔安山新右卫门信秀参上 【诸位,求推荐啊!礼佛一般虔诚的请求。】 第十九章 夜叉探海 、、、、、、、 北条氏康长吁一口气。 {幸好,浪人的格局不大,气质偏于阴暗。否则的话,倒是必须除掉他了!这天下,终究是北条的!是我氏康的!} 北条少主暗自鼓励自己。 氏康看着勘助的眼睛,对勘助说道:“仇恨也是人的一种欲望,一种纠缠着自己的欲望。被欲望纠缠的人,又坦然的讨好着别人,正因为这样,才愚蠢的相信传言来讨好我。被欲望熏昏头脑,是看不见真正的敌人的。战争不是为了满足私欲的,而是为了保护国家,创造幸福国度才发起的!” “请恕在下冒昧!” 勘助辩道。 “那些话语,只不过是像少主这样的受苍天眷顾的人才会说的话!但是,这和我的境遇不同啊!” 氏康听到勘助这样说,没有发怒。缓缓走到勘助跟前,略带激动的说道:“然而和你想在这风起云涌的战国乱世一展抱负的气概却是一样的!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吃起来也许是美味啊!但是,现在的你还不到我吃的时候!” 氏康转头朝外面喊道:“本间江州!” “在!” 江州高声应是。 氏康吩咐道:“听好了!我要把勘助派往各地做间谍。那样就能帮助我们了。” 江州谨尊令谕:“是!” “勘助!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氏康对塑像般纹丝不动的勘助说道。 语带期待! 勘助缓缓开口:“要在下做间谍?” 氏康嘴角带笑,言语却带杀伐之音:“现在杀了你太可惜了!对浪人要宽容。勘助,如果想打败武田,就要忘记仇恨,时刻想着自己的宏愿。这样,就能看清敌人的动向。当你把武田的情况完全弄清楚之后,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言罢龙行虎步,沙沙离去。 甲斐国。 踯躅崎馆。 武田少主的侍从驹井轻声唤道: “少主!” “少主!” 武田晴信身边围满了高高低低的诗集,一堆堆一摞摞到处都是。 驹井从左袖内拿出一卷书册奉上:“这是从一舟玄白禅师那里借来的书籍。”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晴信好似没有听见驹井的呼唤。 驹井默然放下书籍,施礼退下。 “驹井大人!” 一声娇呼自驹井身后响起。 驹井赶忙回身施礼,又匆忙走了。 女子快步追赶:“驹井大人!” 驹井鬼鬼祟祟的探头往外看去,静悄悄的。 {应该是走了吧!} 驹井站在廊里四处张望。 不防旁边的格子门拉开,一个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驹井:“驹井大人!” 驹井吓了一跳! 回身看着女子,眨巴眨巴眼睛。 傻眼。 女子出言道:“请容我请问一下!少主每天都是如何度过的?” 女子乃是武田晴信的元配,三条之方夫人从母家陪嫁带来的侍女头——荻乃 晴信之近习——驹井政武正容答道:“哦……平稳的度过。没错,就是这样。” 荻乃走进一步,说道:“闲暇之余,少主为何不与主公多说说话呢?” 荻乃很奇怪信虎和晴信父子的关系。 忧心晴信地位会累及小姐的荻乃忠心为主的考虑,常来向驹井政武打听父子之间的事情。希望驹井能够发挥影响,说服晴信改善与信虎的关系,从而固三条公主之宠。 驹井不敢多说:“在下也不太清楚啊。” “你可是近侍啊!说什么不清楚不清楚……你可要好好尽职哦!” 荻乃生气的斥道。 {是在敷衍我么?}她想。 “是!” 驹井政武忍着笑答应道。 三条之方夫人娇柔的声音响起:“荻乃,驹井大人好像也在烦恼呢!” 她从走廊一边款款走来。 “小姐!” “夫人!” 荻乃与驹井连忙施礼。 看着小姐憔悴的容颜,荻乃怜惜的说:“烦恼的,不正是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倍感担心的小姐吗?” 三条夫人轻声说道:“我可不会为担心这些而烦恼。不应该做多余的事。” 荻乃瞪大眼睛说道:“小姐很奇怪哦。可能正因为坚强,所以越来越让人觉得可怜呢!” “夫人!”饭富虎昌急匆匆的走来。 三条之方有礼的询问:“哦,这不是饭富吗?” “夫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饭富虎昌恭敬地问候道。 荻乃插言道:“对了!饭富来了,请他帮忙好好地想一想……” 三条之方打断她的发言:“荻乃!” 责备的叮了荻乃一眼。 饭富问荻乃道:“是什么?” 荻乃直言不讳的询问他道:“为什么主公那么疏远少主呢?” 三条担心的轻声呵斥荻乃:“荻乃!不要太大声了!” 荻乃上前一步靠近饭富,言道:“我还听到武田氏馆流传着奇怪的传言,说是主公要把嫡男晴信大人废掉!怎么回事啊,饭富?” 饭富虎昌略一沉吟,说道:“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传言!” 荻乃倒是个直爽性子,言辞诘问道:“既然是传言,那么为什么不让少主上战场?!” 饭富头疼的看了荻乃一眼,说道:“嗯!你是说初阵吧?夫人请不必担心!到现在还没有初阵,是因为要慎重的考虑。” 饭富近前一步,悄悄说道:“在下已经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了!” 看了一眼插到自己和三条夫人之间的荻乃,尴尬的咳了一声。 几天后。 议事间。 武田信虎朗声说道:“与骏河的今川义元大人和议,我们就无后顾之忧了!” 信虎的宠臣小山田信茂最先应和。 “是的!” 信虎继续说道:“北条那边的防御就交给骏河那边就行了!而我们要进攻信浓!” 胡须男诸角虎定如见到腐肉的山鹰般兴奋地喊道:“终于要越过八岳了吗?!” 八岳,长野县诹访、佐久以及山梨县边境的群山带。乃是倭国百名山之一。 信虎嘴角含笑吩咐道:“甘利!你认为如何?” 甘利虎泰恭敬回答:“是!我认为要攻下佐久这个小城!” 小山田信茂含笑斜睨了甘利一眼。很是鄙视这个粗人的陋见。 “嗯!冬季出征!就这样定了!” 武田家主乾纲独断。 众臣齐齐俯身高声应是! 信虎满意的微微笑着。一瞥眼,脸沉了下来。信虎看到坂垣一脸愁苦的样子。 不悦的叫道:“坂垣!” 沉思的坂垣被家督的怒喝惊醒:“在!” 武田少主宅邸。 晴信趴在地板上看书,三条之方在给夫君念诵着唐土而来的典籍中难解的句子。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这是什么意思啊?” 晴信懒洋洋的回答:“嗯,此话出自《论语•学而》,意思是说不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却要重视自己是否能辨善恶,识贤愚。” 三条之方小姑娘立即反应到:“也就是说,虽然没有办法让雨停,但应该知道下雨的征兆,是这样的意思吧?” 巧笑嫣然。 “雨?我不太了解……也许和他有同样的道理吧?是啊!是啊!是啊!” 晴信抬起头思索道。 他已经听出了夫人的言外之意。 {提醒我未雨绸缪吗?} 坂垣信方大步进来:“少主!” “怎么了?”晴信头没抬问道。 坂垣兴奋地语气说道:“你就要出阵了!” 晴信一把扔掉书籍,直立起身形。 “出阵的目标是信浓!” 坂垣说道。 “信浓啊!” 晴信百感交集。 “终于可以出动了!” 快步走向坂垣。 坂垣也为少主感到高兴:“是啊!” “什么时候呢?” 晴信询问详细的日期。 坂垣抬头回答:“等到秋收结束之后,冬季出征!” 晴信沉默了。 侍女头荻乃恭喜少主道:“少主,恭喜你要出征了!可喜可贺!” 三条之方也含笑看着晴信强忍喜悦的样子,说道:“恭喜!” 深施一礼! 晴信看着三条之方,沉稳的点点头:“嗯!” “少主!我相信少主一定会立下战功的!” 坂垣信方是武田晴信的武艺师傅,提出了自己良好的祝愿。 山林中,湿雾弥漫。 天空雷声隆隆。 山本勘助一幅头陀打扮,行走在寂寥的山路上。 勘助为了寻找出仕的地方,从相模经过武藏,穿过上野,到达信浓是在那年秋季。 这一日,勘助来到信浓国。 小县郡,真田乡。 农夫在收割着田里的稻谷。 “真是个精神的小子!” 老农夸奖道。 不远处,勘助从褡裢里拿出一个窝头,慈眉善目的递给眼前的小孩子。 勘助正待继续上路,听得一声大呼:“笨蛋,笨蛋,停下,笨蛋!” 勘助回身看去,发现一人一马跑在前面,后面有人在追他! 前边的那个让勘助有种熟悉的感觉。 啪! 马上之人一个失足,掉下马来。 “好疼啊!快给我停下!”落马之人抬头大声呼唤马匹道。 但是马儿已经跑远了! 在这片土地上,勘助又能碰到什么机遇呢? 第二十章 初会幸隆 、、、、、、、 就在落马之人抬头时,山本勘助看清了他的相貌。 {平藏!!!} 勘助惊讶了。 于是甩开软木箱和手杖,脚后跟踢着屁股蛋,一溜烟快速的跑向受惊的马匹前面, 手一撑马鞍,飞身而起端坐马上,双手勒住缰绳,待躁动不安的马儿平静下来。勘助拨转马头,向着平藏倒地的地方驰来。远远看见三个追赶平藏的武士疯狂踢打着他,平藏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 “这么宝贝的马,可不是百姓能骑的!” 武士怒喝道。 勘助飞驰而来,暴喝一声:“住手!” “勘助?” 平藏眼神中夹杂着惊喜、疑惑和迷茫。 {勘助不是就仕武田了吗?怎么一副行脚僧打扮?}平藏百思不得其解。 勘助跃下马,走到平藏近前,说道:“平藏,好久不见啊!” 两人对视而笑。 这时候,后面缓缓来了一个骑乘骏马的水色衣衫的年轻武士。 看到几个手下人和一个和尚、一个农夫围在一起,诧异的用一股居高临下的语气问道:“怎么了?!” 武士跪地禀报:“大人,幸得这位行者相助,才救下此马!” 勘助早已换上一副谦卑的表情,低头欠身施礼。 水色衣衫武士一手勒缰绳,一手倒握鞭子,端坐马上俯视者行礼的勘助,面无表情的道:“是山伏啊!非常感谢!” 山伏者,行脚僧也。倭国间谍多以此职业做伪装,便于行走各国。 “在下是掌管此处牧马的真田幸隆。” 水色衣衫武士自我介绍道。 真田幸隆,是后来的真田昌幸之父,真田幸村的祖父。 勘助赞叹道:“真田大人啊!” 真田幸隆鞭子一指双膝跪地的平藏,客气的对勘助介绍道:“他是这里照顾马的农民。” 回头朝着平藏吼道:“平藏!不是说过不要太急躁了吗!!?” 平藏惊慌失措的伏地,大声求饶:“十分抱歉!大人,请饶恕啊!” 真田幸隆笑着对行者勘助解释说:“他想学习弓马骑射的本领才这样的。” “不过,你的马术真是精湛啊!” 幸隆赞叹道。 行者勘助卑辞以对:“只是些雕虫小计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幸隆眼内满含笑意看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眼。 询问行者道:“你是要去虚空藏山修行吗?” 虚空藏山,修行圣地,倭国灵山之一,海拔1077米。位于现在的长野县上田市坂城町。 行者勘助躬身应是:“是的。” “那么,请来舍下稍事休息,如何?能请教有关诸国的事情吗?” 真田幸隆向勘助发出邀请。 勘助受宠若惊的连忙答道:“好的!” “那么……杀了他!” 真田幸隆背着身子吩咐手下道! 呛!呛!呛! 拔刀声几乎同时响起。 众武士虽然不知行者何处得罪本家大人,但还是谨尊令谕,忠实执行命令。 勘助心内一惊!旋即又放下心来:{诈我呢。} 面前站立一人,左右方各一人,均持刀在手。但是勘助面容似铁,坚硬冷酷。 前方武士举刀砍来。 重心不正,下盘无力。 勘助也就不放杀招了,闪电上前和身嵌入武士怀里,大脚在地上一跺一旋,力从地起。臂膀一分一推,呜!吧唧!武士被扔出两米开外!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等下!好武艺!能如此沉着冷静,还有刚才那高超的马术。你不会只是个山伏,你是哪一方的间谍?” 真田幸隆上前,一把扯开勘助的衣襟,露出了插在腰畔的短刀!饶有趣味的询问道。 勘助看着幸隆:“我是巡游诸国的浪人!” 幸隆和气的对勘助说道:“原来如此,如果是间谍的话,不会马上暴露自己的!” 猛地转脸对三个手下的武士怒吼道:“你们连这些都没有觉察啊!猪!” 三人尴尬的垂头:“是!” 幸隆向着自己的马走去,声音传来:“快把那个浪人带来!” “是!” 勘助趁着众人解马缰的空隙,快步走到平藏处,一手拎起他来,压低声线喝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下巴指着幸隆问他。 勘助和幸隆都觉察出对方的不凡。 平藏不服气的小声叫道:“我怎么知道!” 勘助成长的更快了。被现在的勘助拎着衣领让自卑的平藏觉得更加尊严受损,太伤自尊了!他不断地扭动身形,摆脱勘助的掌控,突突的跑向真田他们。 松尾城。 真田氏的居城,助建在高高的山上。 庭院里三只母鸡呱呱的叫着,低头在地上找寻着虫子。 廊前堆放着数个马鞍和一个软木箱。 房内传出话声。 勘助说话太多已经觉得有点缺水了,拿起凉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巴。 真田幸隆接着说道:“北条的势力已经抵达武藏国境内,上州(上野国)有很多人都与我族有关系,大家都是侍奉关东管领山内上杉大人的。真田家只是微不足道的地侍罢了!” 关东管领当时为山内上杉与扇谷上杉家所争夺。 山本勘助已换上浪人衣衫,听毕叹道:“原来如此!” 幸隆脸色一变声线忽高:“也别那么小看我们啊!” 勘助急忙澄清:“不不不,哪里的话!” 幸隆咯咯笑道:“说道培养良驹,望月可是强手!你可知道望月的马得到了朝廷的重视!嗯?” 神情与有荣焉。 幸隆所说的望月,乃是家族姓氏,滋野族的分支。该族自古于信浓东部定居,后分为海野、望月、弥津三支。真田属于正支嫡传海野族后裔,幸隆之母就出自海野家。 勘助语带钦佩的缓缓说道:“在下不太懂马的优劣,但还是为您族内的成就深感叹服!” 幸隆嫩怀大慰! 越看越觉得勘助这张丑脸越顺眼,一股和他烧黄纸斩鸡头的愿望在心里萌动,发芽、蔓延…… {知己啊!} 幸隆被拍得飘飘然了。 “打扰了!”女子声音响起,侧门拉开,三位女子平端盛放着酒肴的木盘碎步迈出,缓缓放于两人身前地板上。 其中一妙龄女子缓缓坐于勘助身旁,柔柔的对勘助说道:“欢迎您大驾光临,不胜感激!来,请饮一杯酒!” 此女名为忍芽。 勘助被其艳光所慑,愣了一下方道:“哦,好的!” 接过忍芽递过来的酒盏。 灼灼的目光烧的她脸蛋发红,慌忙退下。 “勘助!” 真田一直在观察着勘助的音容形貌,目光如炬。 他看到勘助的目光先是落在忍芽的手上,再移到脖颈,嘴唇,最后才看向她的眼睛。 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好像很懂女人嘛!” “漂亮吧?他是我的妻子。” 幸隆嘿嘿笑道。 “噗!”勘助一口酒差点没呛死。 {太丢人了!} 幸隆的夫人忍芽走到夫君的身边坐下,红霞未退。对勘助说道:“我家大人一见到巡游各国的修行者,就立即进屋招待,询问各国形势,乡土民情等相关事宜,还请您不要见怪哦!” 真田幸隆豪爽的笑道:“勘助可是个武士哟!是浪人。” 忍芽讶然:“是吗?” 几杯酒下肚,幸隆说话渐渐放得开了。 “他的年龄比我长些,看上去是位郁郁不得志的浪人之士啊!” 勘助喝酒的手略略一凝。 忍芽嗔怪的责道:“大人!” 幸隆笑着对勘助说道:“我本来说话就直接,多多包涵啊!勘助。来来,不要客气嘛!” 侍女又奉上酒来,幸隆豪气的邀饮。 勘助突然问道:“您也只是在早上喝酒吗?” 幸隆一头雾水:“为什么?晚上喝酒不好吗?” “不是……没什么,没什么。” 勘助很尴尬的吱唔道。 幸隆奇怪的看了看他说:“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勘助一口饮了酒盏中的菊酒,掩饰尴尬的情绪。 {就是么,哪里有那么多的王霸之才!} 勘助暗责自己的疑神疑鬼。 酒宴宾主尽欢。 “勘助,看!这是我的故乡!美丽的地方啊!” 真田幸隆带领勘助参观自己的居城,自豪的赞道。 勘助走到瞭望窗口望去,嘴里喃喃自语:“的确如此啊!” 幸隆说道:“信浓由十一个郡组成,各地有很多的大名和小名。看那边,那是我们的敌人,信浓豪族首领——村上义清的防护城——砥石城!” 大名,即大名田领主,后成为军阀割据势力的统称;小名,即小名田领主。 勘助顺着幸隆的手指的方向望去,两边的山坡上满是秋天枯黄或发红的树叶,煞是漂亮。在两座山间的交汇处,扼守着山林与平原之间的地方,建了一座城池。 {选址很老辣。平原进攻的敌人要承受他们居高临下的攻击,而从山岭之中来的敌人要陷入并不适应的平原战斗!无论怎样,都是守军以逸待劳,立于不败之地。} “好厉害的山城啊!” 勘助赞叹。 {看来这个村上义清也不是无能之辈啊!} 幸隆也慨叹:“难以攻破啊!村上义清屡次袭击我们的领地,挑起战事!不过,那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幸隆走出橹,高声对里面的看主说:“勘助,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作为食客留下来!” 腿脚早已痊愈的勘助在人面前依然是一瘸一拐的样子,手扶着橹的门柱问道:“为何要把在下留下来呢?” 眼神清亮如雪。 幸隆背身向着勘助,看不见神色:“说起打仗,我们家臣却尽是些擅长养马的人。在这样一个以牧马为主业的家族里,熟知兵法的人很少,请你给我们一些指导。拜托了!” 第二十一章 尔虞我诈的父子 、、、、、、、 “你是说这里已经有战争的先兆了吗?” 勘助询问幸隆道。 幸隆说:“是甲斐的武田!” 勘助猛地回头,神情复杂难名:“武田就要攻打这里了吗?!” “我从平藏那里听说了你的事……” 幸隆欲言又止,同情的看着他悲凉的背影。 勘助嘴角一抽。 {平藏……} 勘助只听得幸隆魅惑的语言响起:“心爱的女子被武田所杀。不管是谁说的话,我都仔细的听了。和那个农民一样,如果恨武田的话,就为我们真田家效力吧!” 勘助背对着幸隆,深吸一口气:“您觉得我应该有仇恨吗?” 幸隆沉声说道:“仇恨在战场上会让人变强,仇恨也会牵绊着人的脚步。” 看到勘助有所触动,趁热打铁的说:“重要的是灵活的运用它!” 说完清澈的眼神看着勘助。 一脸的我为你着想。 勘助看着幸隆,突地展颜笑了:“您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晚上,月明星稀。 松尾城,武具库。 就着昏暗的灯光,平藏光着膀子,美津的那个摩利支天护尊被他用麻线系着挂在脖子上,他在用小刀削着箭头。木板门被拉开,平藏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勘助,便没好气的打声招呼:“勘助。” 勘助踱进来,低沉的唤道:“平藏,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见到你呢。” 平藏答非所问:“你是浪人吗?已经看腻了浪人的头衔了!进了武田家,你不是想杀武田信虎吗?!” 勘助答曰:“是曾经幻想过那样的事。” 看着勘助在沉默的捏弄着库中的兵器,不再说话。 平藏大声叫道:“难道你忘了美津吗!忘不了吧?那就好!说明勘助还是喜欢美津的!你不可能进入杀死美津的武田家的。看到你威武的样子,我很开心。” 说完看着那个摩利支天上的箭痕,捂着脸抽泣起来。 “哎呀,不要哭!” 勘助安慰道。 转移话题道:“你是什么时候投靠真田的?” 平藏抹了把眼泪回答:“入夏的时候。因为当时肚子饿了,就去偷东西。” “去府邸里偷吗?”勘助问他。 平藏怒了:“笨蛋!我哪里有那样的能耐!?只是去百姓的屋子去找吃的。被抓到后要被杀头,后来被真田大人救了。” “然后就养马了吗?” 勘助手支着膝盖起身问道。 平藏习惯性的和勘助抬杠:“要不然农民能干什么呀?” 放好箭支后,平藏双手叉腰骄傲的宣告:“其实这次,我就要成为这里的武士了!” 勘助怀疑听错了:“啊?” 平藏看着傻眼的勘助,心里涌向一股浓烈的满足感!开心的笑道:“真田大人已经答应让我做他的家臣了!” 走到墙根从架子上拿了两把木剑,兴奋的说道:“勘助,来教我剑术吧!” 勘助连忙摇手:“别别!” 平藏中气十足的大喝:“拿着!给!拿着!” 将一把木剑硬塞进勘助的手中。 勘助无奈的摇头。 平藏言道:“要是和武田打起仗,就要东奔西走了啊!” 勘助笑着说道:“好吧,准备好了吗?” “好了!” 平藏很是有精神的高声答道。 平藏长刀举过头顶,跑过来抡刀就砍。动作缓慢,步伐凌乱。 勘助刀尖一拨一引,让出平藏的攻击路线。平藏加速沿着直线窜了出去,咣!脑袋撞在立起的一套大铠上。 “哎哟!好痛!” 平藏哀嚎道。 勘助笑的喘不过气来:“咯咯!都说了叫你别干了的!” 甲斐国,踯躅崎馆。 信虎居所。 迟暮,庭院里鸟鸣啾啾,枫叶红胜火。 武田家当主信虎站在廊阶前,晚霞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信虎的心情格外舒畅。 风乍起,红叶片片落下。 捡起一片红叶沉思的信虎被一娇柔的女声惊醒。 “主公!” 信虎循声望去,原来是儿媳。于是和蔼的言道:“哦!是三条夫人啊!还好吗?” 一派慈祥的长者风范。 来人原来是信虎给晴信娶的正室,三条公卿家的小姐。 “是。” 三条之方恭敬答话。 信虎关怀的问:“在甲斐这边,不寂寞吗?” “寂寞的时候就来这里,看看庭院的景色。” 三条之方脸现温柔之色,她想到了晴信。 信虎了然于心:“这样啊!” 信虎低头轻笑。 三条之方说道:“我出生的京城的宅邸里,红叶也是十分绚丽多姿呢。” 她看着信虎手捏红叶,独坐廊前,寂寥的背影。 话声一转问道:“难道主公也寂寞吗?” 信虎猛回头问道:“寂寞?” 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信虎感觉很新鲜。 面容一松笑言:“会烦恼那样的事情的人只有你吧?哈哈哈……” 看着信虎孩子般纯净的笑颜,三条之方突然低声问道:“对晴信大人,您也会显露那样的神情吗?” 信虎笑容一凝:“晴信讨厌我!有个粗暴的父亲所以被人鄙视!” 三条之方不失时机的宽解道:“不会的!晴信大人很崇敬主公!只要在他身边您就知道了!” 她急忙提夫君解释。 不得不说,迎娶三条之方为妻,乃是晴信的福气! 她娓娓说道:“晴信大人希望在初阵前父亲大人能够把鹿毛马赐给他……此时,他正一个人在发牢骚呢。” 听着儿媳妇的软语温言,信虎暴戾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信虎为难的说道:“可是我已经拒绝了。” “那时候,我只是希望他能急切的恳求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让我教他骑马罢了!那样的话我也能看到,我的儿子骑着我的鬼鹿毛初阵的英姿了……” 信虎语调苍凉无奈。 晚霞披洒在信虎的肩上,此时的他,如褪去了所有坚硬的棘刺的豪猪一样,只是一个失败的父亲而已。软弱而沮丧。 三条之方鼻子有点酸,这对父子,都是一样的内敛性格,一样的自我为中心。明知起了误会,也不去解释化解,都在等对方先低头认输!这对父子,都太骄傲了! 晚上,晴信居所。 “真的吗?父亲真的那样说吗?” 晴信的情绪很激动,拿着酒盏的手略微颤动。 “是。” 三条小姑娘刚刚给夫君汇报了所有情况。 “他在盘算什么呢!” 晴信摇头失笑。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三条之方问道。 “据我看来,主公也孤独着呢!不经意就敞开心扉坦率的告诉我了!” 小姑娘说话始终是娇娇柔柔的样子。 晴信问道:“什么叫坦率?” 低头拿酒盏时目光瞥了小姑娘一眼。 甚是不以为然。 小姑娘不肯放过晴信,拎着酒壶围着晴信转着圈的劝道:“再一次向父亲要马!你就再要一次嘛!好不好嘛!不,去请求主公亲自教你马术吧。” 酒盏递到嘴边,晴信视线毫无焦点,低头说道:“不,算了,算了吧!” 言罢一饮而尽! 松尾城,夜色清凉如水。 明月当空,万籁俱静。 勘助手持一把制作精良的菊池枪,对着竖起的稻草人,呼喝刺击。上步端枪直刺心脏、眉心、咽喉、腰肾、下阴,直有搜骨之能。退步,跳步、箭步、飞步、移步、纵步、垫步、弓步、马步、虚步、叉步、扑步、歇步、丁字步,步法如穿花蝴蝶,灵便轻盈。一杆大枪上下翻飞,刺、挑、撩、拨、拦、绞、扎、压、劈、崩。枪刃笼罩了方圆两丈许的方圆内每一寸空间,竟然没有一处死角!稻草人已是粉身碎骨,到处都是了。 耳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勘助长嘘一口气,吐气如箭。 真是一枪在手,江山我有。 房内走出两位女子,女子娇声呼道:“勘助大人。” 勘助感紧施礼:“夫人。” 一瘸一拐的拄枪来到廊前。 侍女掌油灯在侧,忍芽夫人浅笑道:“这是我用丈夫的旧衣服改的,勘助大人,如果合您的身的话,以后就穿上御寒吧!” 勘助站起,怔住了。 他想起了美津。 一样恬静的轻笑:“这是我哥哥的旧衣服,如果合身的话,以后就穿上御寒吧!” 言犹在耳,伊人已逝! 勘助眼中一片水光闪动。 忍芽道:“请收下!” “哦,非常感谢!” 勘助双手接过,诚心致谢! 忍芽欣慰的起身便要进屋,勘助出言道:“夫人!” 忍芽应道:“怎么了?” 勘助手捧衣物问道:“大人为什么对这样的我如此优待啊!” 忍芽打趣的说:“因为我丈夫是个奇怪的人。” 勘助干咳一声:“哪里的话!” 忍芽正容说道:“但是,我觉得我丈夫很会识能人,用贤才。勘助大人,请协助我丈夫吧!” 勘助看着手上衣物,叹道:“您过奖了!不敢当。” 想及美津,他有些心神恍惚,思绪飘飞。 第二十二章 宿命的战斗,海之口城! 、、、、、、、 {求推荐啊!} 甲斐国,武田氏馆。 夜雨迷离。 凄婉的和笛穿过雨幕,回荡在信虎居所上空。 厅内灯照大光明,信虎的姬妾俱在,幼年的儿女陪伴左右,信虎兴致极高。 儿女绕膝,尽享天伦。 信虎满足的垂下眼帘,用握着山核桃的手捏起杯盏,乳白的酒液放上一小片枫叶,典雅别致。信虎一口饮了,嘴角浅浅笑意弥漫。 门外不远处,站在拐角的晴信可以看到父亲房内的灯光,耳中听得悦耳的笛声,有些踯躅不前。 一曲既了,信虎赞赏的点头致意。 晴信的母亲一抬头,看见了儿子站在门边,欣喜唤道:“晴信!” 晴信英姿勃勃地迈步走进来,对信虎朗声说道:“父亲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信虎罕有的以和缓语气问道:“什么事?” 长子盘膝坐在信虎对面,郑重施礼恳求道:“恳请父亲大人将爱马鬼鹿毛让给孩儿晴信,再次请求您!可以的话,希望主公,啊!不,希望父亲大人能够亲自教授孩儿驯服鬼鹿毛的技术!” 母亲大井夫人讶异的看着儿子,问道:“晴信!” 信虎晃着脑袋言道:“稍微晚了一步啊!” 整晚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武田次郎(信繁)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父亲大人已经说把鬼鹿毛让给我了!” “真的吗?” 长子颤声问道。 信虎眼睛半闭,昏黄的眼珠一丝精光闪过,皮笑肉不笑的挖苦道:“终于露出本性了吗?晴信!你是被你的欲望蒙蔽而来侮辱我的吗?你真是欲深似海啊!” 大井夫人眼珠转动,看了信虎一眼。 信虎嘴角抽动:“是你叫你的妻子来套我的话吧?你以为我会没有看穿你的想法吗!果然如此,看你无话可说了吗?嘿嘿。” 得意的笑起来! 大井夫人看着儿子的手指使劲握的发白,急忙唤道:“晴信!” 母亲的话让暴怒边缘的长子晴信放松下来,哑然失笑。 “母亲大人……” 笑着朝母亲点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受辱的长子暗自压抑激动的情绪,平静的问信虎道:“父亲大人,您就那样,您就那样看待我吗?” 信虎横眉以对:“你说什么?!” “真是悲哀啊!” 长子晴信眉毛松动鼻翼扇合的哀道。 “我懂了!” 晴信站立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者信虎:“既然你不了解,就请你看看我的心意吧!就让你好好看看我初阵的出色表现!” “请做好心里准备!!!” 年轻的晴信脸上满是果敢勇毅的神色。 “放肆!” 信虎怒吼! 晴信神情郑重的施礼道:“请恕我无礼!” 信虎坐于垫上,沉声说道:“晴信!你对我说的话有异意的话你就说啊!说说看啊!不然,你就来求我原谅!如果那么想要鬼鹿毛的话,就好好的求我。” “求我啊!” 信虎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面向门口准备离去的晴信凝住身形,缓缓转身,背负大山般慢慢欠身施礼,快速离去! 雨,下得更大了! 晴信缓步走在廊里,双手抱胸,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三条之方小姑娘立于厅房门口,静静等候晴信归来。 {应该很融洽了吧!} 小姑娘心下想到。 看到晴信回来,快步上前叽叽喳喳的问道:“怎么样了?” 一脸希冀。 晴信不忍她难过,打起精神说道:“嗯,父亲大人十分高兴呢!” “真的吗?” 小姑娘很高兴。 晴信说道:“是真的。和你说的一样。” 小姑娘欢呼雀跃,一把抓住晴信的衣袖问:“即然这样,那主公的马呢?” 晴信坦然说道:“那个马没给我。那是只有父亲才能骑的马!” 看到小姑娘有些怃然不乐,一把揽过小丫头,拥着她宽解说道:“不要担心了!不用太在意马匹之类的小事,重要的是建功立业!要作为武田家的嫡男为了甲斐国出色的完成我的初阵!” 看着为自己担心的小鬼,笑道:“我已经在心里决定了!” 晴信的目光悠远而冰冷。 第二日,天放晴了。 风和日丽,秋高马肥。 天文五年(1536)十一月,晴信终于迎来了他的初阵的时刻。 总数达八千的武田军,一鼓作气越过八岳,目标信浓佐久郡海之口城! 信浓真田乡,松尾城外。 神川边上。 这段时间,真田幸隆领着山本勘助踏遍了附近的所有山川林地,掌握了第一手的资料。 “勘助,五年前,我隔着这条河与村上义清对战过!”真田幸隆介绍道。 “敌人在河对岸扎营,步步紧逼我方,你知道我们是如何取胜的吗?” 真田幸隆随时不忘和勘助探讨用兵得失。 勘助抿了抿嘴,问幸隆道:“那时候是什么季节?” 幸隆微笑言道:“哦,和现在一样是冬季。” 勘助一瘸一拐的走到江边,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子,缓缓沉吟道:“那样的话……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分兵四路,派两路乘着夜色渡过浅滩,绕到敌人后面,夜袭敌人背后!以促使敌人渡河攻来,乘敌渡其半而击之!剩余的两路军队就足矣对付这些困于江中受冻颤抖的敌军了!这是在冬天以出其不意突然渡河的方法获胜的!” 双手叉腰的勘助回头问他:“是这样吗?” 幸隆大笑:“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远远地一骑驰来,真田家家臣春原若狭守高声大呼:“大人!从边境传来的消息,武田的军队正向这里进发!” 城内议事厅。 一身戎装的真田幸隆站起说道:“果然是采取穿过八岳东部,进逼佐久海之口的进攻策略啊!” “海之口城有平贺源心大人在!”一家臣言道。 幸隆沉声言道:“平贺大人是员猛将,加上有佐久大井一族,有了大井的援兵,就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被打败了!勘助!想看看武田的进攻吗?想看的话,我就派你去看看。” 转而征询勘助的意见。 “是!” “但是,一定要回来啊!”幸隆真情流露。 “是!” 通往海之口城的道上。 勘助跃马前行。 “勘助!勘助!” 奔驰马上的山本勘助突地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回头看去,平藏轻甲在身,骑马追来。 “驾,驾,驾……” 平藏还不熟练,有些手忙脚乱的笼住缰绳。 “勘助,我也去!” 平藏神情兴奋。 勘助抿嘴笑道:“不要掉下来哟!” 平藏叫道:“我就是掉了性命,也不会掉下马来的!” 两人策马狂奔而去。 信浓,海之口城。 在小县郡真田乡暂时栖身的勘助结识了真田当主幸隆,在此时,被武田大军压境导致的真田家的危机,和勘助对武田家的仇恨交织在一起,勘助作为真田的使者来到了海之口城。 “让开!有急事禀报!快点让开!” 一个武士领着勘助和平藏来到木城门前。 城上值班的将领高声喝问:“站住!什么人!” 带路武士仰头答道:“是松尾城主真田幸隆大人的使者!” 勘助向着城上高呼:“在下是真田大人的麾下山本勘助,有书信在此!请速速转达!!” 用手拿出贴身藏好的幸隆致平贺源心的亲笔信,出示道。 武田晴信与山本勘助,两个人又再次作为敌人在战场上相逢。 与武田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剃成光头的平贺源心胖乎乎的脸蛋,蓄着八字须,身着大铠,一手拿着米饭团子大嚼,一手捏着真田幸隆的亲笔信。 勘助端坐对面。 平贺源心眼皮一翻问道:“你是真田大人的食客吗?” 勘助恭敬答道:“是!” 平贺源心粗豪的嗓音说道:“滋野一族的真田大人,听说是个身藏不露的人物。派你来是有什么企图吗?!” 小眼睛诡诈多疑的眨巴着。 勘助解释道:“真田大人得知武田军要攻打信浓,要在下实地的参观佐久一地的战斗。特别是要辅助守城的大人您!” 平贺源心:“哦!” 从身边的他家的姑娘美瑠姬手中结果陶碗,饮了其中的美酒。 “他就这么信任你这个浪人?” 平贺源心奇怪狡猾的真田会如此信任勘助。 勘助眨动眼睛:“也许,真田大人只是想要赶走吃白食的食客吧!” 平贺源心开心的笑道:“好吧,多一个也是多啊!不得不用一千人来对付武田大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坐在旁边的平贺家臣武藤永春沉默无言。 勘助欠身:“没有!” 平贺源心上下打量了一眼勘助说道:“信上说你通晓兵法,看了我的城有什么想法?” 勘助恭敬说道:“是。依在下看来,这是座相当坚固的城池啊!” 平贺源心扔一块食物到嘴里:“也许吧!武藤,这个人交给你了!我去巡城!” 拿起长刀头盔出去了。 第二十三章 黄泉比良坡 、、、、、、、 在平贺源心即将出门的时候。 勘助沉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还烦请大人趁着合战之前,准备工作尽量做的更仔细些!” 平贺源心提刀转身:“什么?仔细些?” “是!” 盘膝而坐的勘助只靠着小腿的力量起身,走到木窗边上,向外看去:“在城墙、栅栏、橹、房顶等地方全部涂上泥巴恐怕比较好!” 一边用手拍打着室内的木头墙壁。 “泥?” 平贺源心满头雾水。 “在我的城上抹泥巴!?” 平贺源心怒不可遏!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副打手模样的武藤挪动他巨大的身躯围了上来。 勘助并不理会身后的动静,朝外张望着,淡然的语气说道:“如此一来,即使被火箭射中也不会起火了!” 平贺源心:“……” 噗叽! 噗叽! 平贺家的杂役用木板围成了一个临时的池子,倒入黄土,搅拌上水,用脚踩匀了,变成稀泥。足轻们纷纷手抓起泥巴涂抹在两块两步见方的大木板上面,涂了厚厚一层。 这时,又有两位城主作为援军赶到了海之口城。一位是平贺源心的女婿——岩尾城主大井行赖,一个矮墩墩的胖武者。另一位是来自邻村的相木市兵卫,也是一个矮墩墩的胖子。 三位胖子武将一同观摩了这次试验。 这次试验关系到勘助他的未来,他的青春,他的信念,他的梦想…… 三两名弓箭足轻弯弓搭箭,立于涂泥木板前方两丈许处,有人拿着火把点燃箭头 “好!射射看!” 勘助大喝。 弓足轻齐声应是! “放箭!” 勘助命令道。 嗖嗖嗖! 嘟嘟嘟! 火箭射了出去松垮垮的钉在涂满厚泥的木板上,火焰慢慢熄灭。 三个胖子围在那里欣赏着试验结果,勘助抱臂站在原地,容色并无变化。 在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哦,勘助!” 平贺源心惊叹道。胖子们被镇住了。 勘助平静答道:“是!” “这个法子管用!” 平贺源心大声吩咐手下众兵将:“听好了!所有的城墙和橹上都涂上泥!连夜去做!” “遵命!” 众兵将异口同声答道,士气昂扬! 勘助小小的办法,给了守城将士极大地信心。 平藏高声炫耀道:“勘助的功劳啊!勘助的功劳啊!” 勘助含笑点头。 一整个晚上,海之口城灯火通明,除了必要的防护,其余全部的力量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玩泥巴运动中去了! “闪开!闪开!快点闪开!闪开!” 武藤飞步跑进城内去了! “大人!” 武藤跑到平贺源心居所廊下,跪地禀报:“武田军来了!武田军出现了!” 平贺源心中气十足的粗嗓子喝道:“来了吗!” 勘助将涂泥巴的大木板扛在肩上,呼吸急促。 平贺源心居所内间。 佛堂。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平和夫人跪坐佛前祷告,平贺家小姐稚嫩的脸庞不识愁滋味,天真的脸庞也在默默祈祷胜利! 武田军,本阵。 骏马嘶鸣,兵士盔甲碰撞声响杂陈。 军容鼎盛! 武田家众将正在中军帐内参加军议。 饭富虎昌禀告:“据报城里躲藏着大井和相木的军队,人数不过是我军的一半!” 甘利虎泰指着桌上摊开的海之口城平面图,建议道:“进攻部队中,派遣原美浓队攻向正门!横田队攻向后门!小幡队攻向二虎口!多田队向三虎口进攻!一旦击破城门,立刻开始总攻!然后有劳主公一鼓作气冲上本城!” 谁说甘利是个粗人?面面俱到啊!隐蔽的马屁拍的信虎老怀大慰啊! 坐在甘利次席的诸角虎定一耸眉毛笑言:“这正是所谓的探囊取物啊!” 信虎抄着手缓缓站起笑道:“哈哈!一旦发起总攻,拿下这座小小的山城就是轻而易举。杀光所有敌兵,只留下女人和孩子!如此一来,信浓的地侍们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浑身颤抖,慌忙不堪的追随我军,乖乖奉上各自的领地!” 言语嚣张自信,顾盼自雄! 诸角虎定附和道:“以海之口城为惩戒,凭借此城,南佐久也就唾手可得了!” 信虎笑意盈盈:“是啊!然后我军再向北突进,讨伐岩田村小诸城的大井一族,攻取小县郡!正月里再拿下南佐久的话,来年就可以过一个美美的春天了!” 帐内众将皆笑着点头附和。 武田军,后备队之阵。 武田晴信的部队被作为后援部队。 “哎呀,真的够冷的呀!今年能从这城回甲斐去吗?真想早点回去啊!” 足轻葛笠太吉发牢骚道。 “这是少主的初阵,不立些功劳是不能回去的!” 足轻头野原村传兵卫刨了几口饭说道。 晴信的阵幕前,武田家长子负手卓立,唤道:“坂垣!” 坂垣信方赶忙站起:“在!” 晴信眼珠转动问道:“父亲大人没有在海之口城安插细作内应吗?” 坂垣走过来回答:“没有。主公说道强攻之下,用不了三天就能拿下这城。” 晴信抬头看天,担心的说道:“万不可在这时候下起雪来啊!” 黎明时分。 海之口城兵丁匆忙调动运送物资和兵员。 勘助跨步登上橹向山下查探。 “来了!” 闭目的勘助突然说道,平藏讶然看了他一下。 平藏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紧张。 此时,山脚下的原虎胤(鬼美浓)队已经潜行到了攻击位置。 信虎本阵,信虎手拿军配团扇斜指天空挥舞,法螺声呜呜响起,传令兵四出! 橹上勘助抿嘴浅笑,眼神锐利。 原虎胤听到中军传来的进攻信号声,拔出长刀往前一指,喊道:“冲啊!” 小幡命令手下:“擂鼓!” 多田队和横田队也都开始攻击! 海之口城头的平贺源心扯刀前指,传令兵敲响铜锣。 山坡上爬满了身背武田菱靠旗的兵丁,嗷嗷鬼叫。 战争开始了! 海之口城墙头,弓足轻纷纷引弓以待,武藤怒吼道:“放箭!” 从山顶城内飞出了一阵狂乱的飞蝗般的劲箭! 齐射造成了原虎胤队大量的伤亡,约有一百多名士兵丧失战斗力!武田的足轻们感知于守军的强弓劲弩,无奈如潮水般稍稍退却。原虎胤对着缓缓撤退的将士吼道:“给我上!上啊!” 阵太鼓敲得震天响! 在足轻步兵的身后,以强弓之技名闻诸国的武田弓足轻引弓以待!点燃箭头后,“放箭!”足轻头一声令下!比守军更猛烈地箭雨向山顶城池洒去! 嗖嗖嗖! 火箭从城墙处守军的头顶越过,投射到城内各处。 箭支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急速响起,站在橹上的勘助赶忙拉着平藏缩头躲在木掩体后面。 笃!笃! 两支火箭深深钉入蘸泥的木板,武田氏的弓箭技竟强至如斯! 勘助探头看着火焰慢慢熄灭,得意的一笑。另一方面又为对方的弓箭兵素质之高、武器之精良感到惊叹! 原美浓一马当先,挥舞着长刀冲在最前面,手下数百名百战精锐也是骁勇至极,甘冒箭矢加身之危,顺着蜿蜒的上山路疾走,奋勇快速的向城门冲 来! 快到了! 只要到达城门处,那么挥军直入就不是难事!他对自己军队的近身格杀的战斗力有着强烈的自信! 原美浓心下大定! 山路侧坡上,一只手拨开了枯黄的蒿草。观察了下下面队伍的位置待到刚过一半时,大手一挥!山坡上军士挥刀砍断绳子,数十根粗壮的圆木顺着山坡的坡度翻滚而下!砸的攻城的原美浓队溃不成军! 勘助站在橹上静静看着下面惨烈的战况,面无表情。 {武田先失一局。}勘助心想。 胖武者平贺源心刀刃前挥,大声命令道:“出击!追啊!!” “众将士,冲啊!” 城内兵众从正门蜂拥而出,压向已露颓势的武田原美浓军! 侧路进攻的武田军冲过层层箭幕,浴血冲到城墙下,面对用伐来的圆木削尖了扎成一排埋入土地里而成的简陋城墙,武田士兵奋不顾身的试图顺着山下伐木造的木梯翻越尖刺林立的木墙,守城的平贺家士兵端起长枪频频刺落爬墙的武田士兵!隔着栅栏般的墙,两方士兵端枪刺杀,每一秒钟都有很多人毙命,鲜血迸射,血流漂杵! 栅栏上的尖刺穿多具尸体,流下的血把木桩染得赤红,时间稍久颜色变得有些深了,夕阳洒下,城下的战场缓坡上尸横遍地,到处都是争食尸体的乌鸦,土地就像是吸满鲜血的海绵,脚踩下去都有些粘脚,血浆会慢慢淹没脚印。毁损的武器到处都是,歪倒的靠旗和指物散落一地。燃烧的物件引燃了部分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毛发燃烧和肉烤熟的味道。 战况十分激烈,以至于双方都来不及收拢尸体。 夜枭嗷嗷而鸣。 宛若黄泉鬼蜮! 最后,仗打了三天,武田军最终也没有攻下此城! 勘助瘦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武田本阵。 啪! 马鞭子暴烈的抽在桌子上的海之口城图上! 信虎暴怒!积威之下,分列两边坐下的众将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第二十四章 翻云覆雨手 、、、、、、、 信虎怒目圆睁,昏黄的眼珠探照灯般扫射左右,左手鞭子啪啪的在右手心拍打,气息焦躁狂乱。 后备队晴信阵。 晴信抬眼遥望信虎本阵,脸现忧虑。 夜深沉。 海之口城。 平藏在旁边饮酒唱山歌取乐。 山本勘助翻查地图,抓紧时间谋划下一步应对武田的对策。 被吵得不行了,回头怒喝:“平藏!醉了吧!?敌军要是今晚夜袭,你都觉察不到吧!” 平藏口齿不清的驳斥勘助道:“什么呀!就算有夜袭,也不用我出马!不管怎么说,我们又不是来和武田打仗的!只是来参观战事的吧?” 醉醺醺的平藏摇晃着爬过来,一把抓过勘助查自己绘制的地图,往地上一踹!翻身靠着勘助的脊背,呼呼睡去…… 勘助捡起地图册喝道:“别说了!” 一边整理着散乱的地图。 “山本大人!” 屋外有女子唤道。 “哦!是小姐!” 勘助待看清进来的是美瑠姬时,慌忙俯身施礼。酣然入睡的平藏骤然失去扶持,一滩泥似的跌倒地上,翻身咕哝了一句,睡死过去。 勘助觉得丢脸,一把揪起平藏摇醒。 平藏挺尸般直直坐起,呓语道:“小姐,有我在你就放心的睡觉去吧!” 啪!勘助一巴掌扇晕过去。 丢人! 对着美瑠姬致歉道:“实在是抱歉!” 美瑠姬跪坐于勘助近前,触手可及。 认真的询问勘助道:“父亲大人的城池被围成这样,能战胜武田吗?” 勘助温厚的展颜一笑:“您的父亲在等待!” 美瑠姬小姑娘不太明白勘助意指为何,反问道:“等待?” 溜圆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试探的问他道:“您是说,会有援军?” 像是受惊胆怯的小白兔,神情可爱。 勘助偏头望向外面昏暗的天空,悠然答曰:“是在等下雪!” 美瑠姬问道:“下雪?” 平藏在地板上不老实的滚来滚去,嘴里口齿不清的怨道:“好冷!” 下意识的倚着勘助,蜷缩着睡去。 勘助用手轻轻拍打一下平藏的脸,对美瑠姬解释道:“再过半个月或一个月,只要能守到那时候,等到降雪,武田军便不得不退了!” “正如勘助所言!”美瑠姬的父亲平贺源心走了进来。 美瑠姬在这里也能见到父亲实在是太惊奇了,讶然道:“父亲大人!” 平贺源心拍拍美瑠姬的肩膀,坐在女儿身边说道:“不用担心!咱们的军粮也比武田军多!而且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勘助悠然言道:“这就是武田信虎想要征服信浓国的原因!怀璧其罪啊!” 平贺点头表示明白。 勘助以他的优异表现,赢得了阖城上下的尊重。 突然转头问美瑠姬道:“你的母亲已经休息了么?” “是的,两军交战之时,她一直在诵经。” 美瑠姬脆声答道。 平贺源心的手拂过光亮的脑袋,笑言:“说起来,我也算是出家人哪!” 平贺源心有感而发,询问勘助道:“武田家的家臣之中没有诵经的人吧?” 勘助偏头没有吱声。 “勘助,如果我也诵经的话,武田会升天了吧?” 平贺源心打趣道。 山本勘助并未理会平贺的笑言。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武田既然没能一鼓作气攻下海之口城,下一步他们大概会去切断水源了!” 胖子平贺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答道:“相木军正在守备着水源那里,一旦发现水井的位置下降或水质变浑浊便会立刻禀报!” 山本勘助手抚胡须茬子沉吟半晌,说道:“收集一些大一点的陶瓮、陶壶之类的东西吧!” 平贺源心诧异的问道:“瓮?” 感到一头雾水。 伸着脑袋试探的问道:“是说用那些容器存水吧?确实是个好办法啊!” 胖子平贺没口子的称赞道。 勘助一翻白眼逗他道:“没错!” 地上挖坑,置以盛满水的陶瓮,派遣专人负责观察,可察觉敌人是否挖地道从地底攻来。 这是明国古书上标明的一个守城技。 寒风萧瑟,从美浓平原呼啸而过。 武田信虎本阵。 信虎仰首看着天时,昏黄的眼珠寒光凛冽。 蓦然回身喝问众将:“还没有切断水源吗!?” 武田重臣甘利虎泰赶忙出言奏道:“教来石民部大人正在率领金掘众往地下挖呢,很快就好!” 浓眉浓须鬓角花白的诸角虎定起身言道:“地面上要是冻上了可就难办了!还得快一些啊!” 海之口城和信虎军只见的战场的地下,一队倭国早期的专业的地下施工队伍在辛勤工作。 “快!愣着干什么!” 武田家家臣,金掘众的杰出代表——教来石景政手持火把,压低声线喝令手下矿工们:“快!快挖啊!” 城里,井边。 两个大脑袋出现在井口。 勘助和胖胖的相木市兵卫看了看水面。 相木讶异的说道:“武田还没有切断水源吗?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勘助!勘助!”平藏跑了过来。 这时趴在井口的勘助起身问他道:“怎么了?” 平藏气喘吁吁的说:“衣襟按照你说的弄好了!” 勘助飞速跑了过去,相木市兵卫和平藏对视一眼,也追了过去。 平地上,每隔丈许长便深埋一个陶瓮,瓮沿与地平齐,装满水。 勘助跑过去挨个俯身察看水面,侧耳倾听。 胖胖的相木市兵卫怏怏的问平藏道:“你家主人到底要干什么呀?!” 平藏在背后瞠目看着胖子相木,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还有!他不是我主人!” 勘助走到一个瓮边上,水面轻轻荡漾,侧耳听去有闷声传来!勘助大喜,咧嘴喊道:“相木大人!这个下面有敌军!!!” 相木眯眼一咧嘴:“什么?” 脸皱的像个包子。 {看我像个傻瓜吗?臭小子!} 相木市兵卫想。 怀疑的走到勘助跟前。 勘助压抑着兴奋说道:“敌军在附近挖地道!” 说着拔出佩刀,斜指了一下敌军本阵的方位,再比划估算了一下敌军挖地道的方向。 运筹帷幄的说道:“我们也往这个地方挖地道!与敌人的地道对撞!” 瓮里的水动的更厉害了…… 教来石麾下金掘队奋力的挖着,你一下我一下,后面有人不停地在转运土石渣出去,分工明确,秩序井然! 负责挖洞的一人正待继续凿,另一人拉住了他,朝后面喊道:“啊!大人!” 因为,前面有风! 地道内的松木芯蜡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正在后面监督工友们转运土石的教来石景政拿着火把急忙过来查看,边走边兴奋地问:“碰上水源了?” 挖掘工疑惑的说:“……不知道!” 众人还从没有遇见这种情况呢。 教来石景政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挥手言道:“没什么!继续挖!” “是!”众人答应一声,继续开挖。 最前面的两人拿铁钎子连捅几下,突然觉得地道里有些晃动,没待反应过来,他们头顶的地道塌陷了!前边几人被埋在土里,生死不知! 烟雾散尽,地道里面武田军向外观瞧,突然,一群弓 足轻出现在洞口,搭弓瞄准,相木市兵卫一声令下:“放箭!” 万箭攒射!狭窄的地道里众人顿时被射成了刺猬!教来石也肩膀中箭受伤! 相木市兵卫遵循勘助指示,并不下地道与敌人纠缠格斗,大手一挥,手下拿起成捆的茅草点燃后扔进地道里!地道里顿时浓烟大作!浓烟在大气压的作用下,蜂拥灌入空气稀薄的地道,只听得地道里哀鸣声声,人仰马翻! 教来石拔刀欲待冲上地表,砍杀一番。但是被上面射下得劲箭逼住,无法近身,无奈之下嘶声吼道:“撤退!撤退!” 肩部插着一支箭,引着剩余兵丁狼狈的败退而去! 武田本阵。 看着狼狈回来所剩无几的金掘众和狼狈的跪在地上的矿工头——教来石景政,信虎气就不打一处来! 信虎戴着棉布手套的手使劲一搓,山核桃发出脆响!信虎浑身发抖! 双膝跪倒的教来石狼狈不堪,脸上被烟熏火燎的漆黑一片,肩上的箭头已被截去,敷上了草药。战战兢兢的准备承受恩威南测的主公信虎的雷霆之怒! 教来石景政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非常抱歉!!” 信虎扔出山核桃砸向教来石! “闭嘴!” 信虎怒不可遏! 损失了那么多的专业挖矿队伍,信虎有些心疼不舍。 自知必死的教来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唯恐从乖戾的主公的口中冒出一句:“你切腹吧!”。 信虎回身看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海之口城图,嘴里苦涩的喃喃自语:“那是什么人?那城里到底有什么能人!?” 昏黄浑浊的眼珠里现出一丝恐惧! 一种对不可知事物的恐惧。 海之口城。 守城方欢呼起来! “嘿!嘿!喔!” “嘿!嘿!喔!” 勘助抬起头远远看着武田信虎远去的方向,清冷早晨的阳光柔柔的敷在他的脸上。 {信虎,我会去找你的!} 勘助呲牙一笑。 第二十五章 败势寻玄机 偷施回马枪! 、、、、、、、 海之口城,在勘助的奇谋妙计之下,以极少的伤亡代价,稳稳的抵挡了武田的猛攻,保全了城池! 相木市兵卫看见勘助一个人呆在水井边,高兴地向勘助走来。 “勘助!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兵法?真是了不起啊!那个,你愿不愿意来相木家来侍奉我呢?” 胖胖的脸蛋笑得跟花一样。 勘助顾左右而言他:“当务之急是先要战胜了武田!武田屡败之下,定会越发强攻的!” 后备,晴信本阵。 晴信远望着那座武田家久攻不落的海之口城! 坂垣信方站到晴信身侧,字斟句酌的言道:“少主,那个城里一定有一个了不起的军师!” 晴信深吸一口气:“军师吗?” {如此的军师我也需要啊!} 晴信心道。 空中片片雪花飘下! 落雪了! “哦,下雪了!”坂垣信方说道。 晴信出言吩咐坂垣道:“坂垣!” “在!” 坂垣知道晴信有事吩咐。 晴信说道:“多准备些酒吧!” 坂垣愕然:“啊?您是说酒吗?” 晴信点头:“嗯!不要浪费那些酒!” 坂垣疑惑了:“哦?” 浑不知道晴信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依然躬身施礼:“是!” 天文五年(1536)十二月。 进入十二月的信浓国寒气逼人,但是海之口城依然没有陷落。 武田本阵。 信虎围着火炉在烤火取暖,听着重臣饭富虎昌的汇报。 “再过两天,兵粮也要吃完了。马料也不多了。” 饭富虎昌小心的选择尽量委婉的言辞,努力避免刺激到暴躁的信虎。 诸角虎定也担忧的说:“再加上积雪的话,马就跑不动了!” 甘利虎泰也坐不住了,恭敬地说道:“主公!事已至此,就且待来春吧?到那时,必定会……” 宠臣小山田信茂劝道:“趁着现在正好下着雪,敌军也无法追击……” 信虎稍作沉吟,从牙齿缝隙里挤出了:“退兵!” 众人异口同声道:“遵命!”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阵幕外响起。 “父亲大人!” 少主晴信走了进来。 “父亲大人!退兵之时,请命我等断后!” 晴信一脸刚毅神色。 跟随在侧的坂垣惊讶的叫道:“少主!” 战争中,撤退时的断后是很危险的,随时会面临着敌人的追击!但是此次撤退大雪封路,敌人本就无力追击,断后的话毫无危险。身为少主跟家臣争抢断后职责,会让人看不起的! 信虎也沉声喝道:“什么!” 晴信支起身子,沉声说道:“退兵之时,请允我等断后!” 小山田信茂悠悠说道:“这是少主的初阵啊!我等都忘了。” 神色满含讥诮。 信虎叱道:“真是可耻啊!你没有听到小山田大人的话吗!都说了敌人不会追击!你是要趁着这时候偷取荣誉吗?!!” 晴信对父亲和家臣的讽刺挖苦置若罔闻。 再次要求道:“请您下令!” {脸皮真是厚啊!} 信虎和家臣们都这样想道。 信虎羞愧死了:“你还想让我丢脸丢到什么程度啊!” 信虎站起身来说道:“大家都听到了!是这个晴信大人自己要求断后……那我就让你晴信断后!!!” 暴怒吼道! 信虎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了!抽身离去。 坂垣担心的唤道:“少主!” 海之口城上。 有眼尖的兵丁大喊:“敌人开始退兵了!” 所有人呼啦起身,探头观瞧。 “敌人退兵了!” 声音此起彼伏的在小小山城里回荡。 平贺源心闻声出来,振臂高呼:“胜了!胜了!” 平和夫人委顿于地,双手合十多谢佛祖护佑。 美瑠姬欣喜的看着父亲。 城内众将一齐前来恭贺:“恭喜!” 平贺源心对着岩尾城主大井行赖说道:“贤婿大人,辛苦你了!” “相木大人,感谢你了!” 相木市兵卫高呼:“为胜利欢呼吧!” 平贺高兴地点头应是! 这时,勘助焦急的声音传来:“大人!快!快追击敌军!” 勘助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气喘吁吁。 “快追击敌军!请下令追击敌军!” “勘助,不必了吧!!” 平贺源心不以为然的说道。 勘助急道:“大人!” 平贺源心说道:“下着雪,马也跑不起来,士卒也疲惫不堪啊!” 勘助抗声坚持道:“若是现在不追击,等到来年春天,武田军又会来袭了!!!” 平贺源心也不愿损了功臣勘助的面子,温声说道:“不管怎样,战事是无法终结的、、、、、、我还是想欢呼着和家臣痛痛快快喝上一顿庆功酒!!大家先准备起来!” 大声对手下众将吩咐道! 平贺源心不愿和勘助争论。 “是!”众人下去准备酒肴庆贺。 天文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大雪纷飞时,武田信虎率军动身返回甲府。 武田晴信静静端坐在阵内,任由雪花落满一身。 他在等什么? 阵幕外沙沙脚步声响传来! 晴信虎目一睁! 近侍驹井政武身披甲胄,单膝跪地禀告:“报告!主公已经平安撤退了!” 晴信微笑颔首:“我知道了!” 目视左右吩咐道:“那么我们也该撤退了!” 坂垣信方心存疑惑,但也知道不是询问的时候,高声应道:“是!” 高声喊道:“大家!撤退了!” 便下去准备了。 兵卒收拾包裹,熄灭火焰,踏上归途。 葛笠太吉的嘴就没停过:“结果就这么无功而返了!” 野原村传兵卫也一边用脚踩熄火苗一边叹息:“这可是少主的初阵啊!” 太吉急忙制止传兵卫道:“行了,别说了!” 坂垣信方看着塑像般静默端坐的晴信,满腹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海之口城城门大开,一对对士兵鱼贯而出。 就在晴信撤退的当日,大井行赖的援军也从海之口城撤出。 从黄昏时候起,城内兵丁便开始了庆贺的酒宴,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嘴里唱着乡野俚歌,且歌且舞,热闹非凡。 勘助分开院内的众家将,朝屋内喊道:“大人!平贺大人!” 平贺源心亦非心胸狭窄之人,中午的不愉快早已抛在脑后。看到勘助很高兴,招呼道:“哦!勘助!”提着一瓶酒走了出来,醉醺醺的对他说:“你也来点?” 勘助言辞恳切地问道:“大井大人怎么也回去了?” 神色极其紧张! 平贺源心一偏脑袋,瓮声瓮气的:“嗯?” 勘助真有些看不起平贺这帮人,乌合之众! 勘助诚恳的提醒平贺说道:“现在城中人手不足,有点危险啊!” 平贺摇摇晃晃的走到近前,对勘助说:“你想的太多了!有这场雪,敌人反击的可能性万里无一!” 海之口城城主很自信。 勘助急道:“这样的疏忽最要不得!如果换了在下的话,此时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平贺源心愣住了。 这时,相木市兵卫走过来说:“平贺大人!可能的话我们也撤吧!” 平贺被这么一打岔,就把刚才的担心忽略了。 感激的说:“今夜就走吗?” 相木不好意思的回答道:“眼看就是正月了!家臣和聚来的百姓都盼望着早点回到自己的另领地去!” 平贺点点头:“有道理啊!” “你怎么看啊!勘助!” 平贺征求勘助的意见道。 勘助连忙劝道:“再等等吧!武田军说不定正在折回来!” 平贺有点生气了:“你还是坚持这么说啊!” “没有那回事!”相木市兵卫自信的说。 “我已经派了探子去察看过了,武田已经撤出十里之外了!殿后的好像是他们的少主!” 相木市兵卫说道。 勘助大吃一惊:“少主?” 相木市兵卫继续说道:“这一战好像是武田家少主的初阵!” 平贺插言:“武田家少主,听闻是相当的愚笨哟!” 相木赞同道:“而且据说命令他殿后,大约也是确信我们不会追击吧!” 平贺源心安心的说道:“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勘助喃喃自语:“那个少主殿后吗?” 武田家的晴信队。 部队走在山路上,骑在马上的晴信和坂垣交换了一个眼色。 坂垣一挥手,低声喝道:“停!停!” “发生了什么事?”太吉迷糊的问。 所有人都很奇怪,队伍有点吵哄哄的。 武田晴信在马上高声喊道:“各位!大家听好!我们就在这里生火休息,杀马充饥,可以饮酒!但是不能喝醉到走路摇晃的程度!暖和身体就可以了!” 天空零星的飘着雪花,寒风刺骨。 相木市兵卫拎着酒罐一步一步踏着阶梯走到勘助身边。勘助问他道:“你还没回去?” 相木市兵卫说道:“我想留下看看!并不是因为相信你的话!我让兵卒们回去了。” 扬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问勘助:“来一点?” 勘助双手接过,抬头认真的对相木说道:“对于那个甲斐的少主武田晴信,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武田晴信绝对不是个傻瓜!绝不是!” 听闻勘助如此看重这个武田少主,相木凝重的问勘助道:“那你说武田的少主会来吗?” 勘助平静的说:“他要是不来的话,我才真正相信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第二十六章 猛虎出柙跳涧来! 、、、、、、、 太吉一手树枝叉着的熟马肉,一手端着美酒。咬一口肉喝一口酒,他满足的打着酒嗝,摇头晃脑地赞美道:“不管糊涂也罢,什么也罢,我们的少主可真是好人啊!” 坂垣信方拿着松枝火把喊道:“大家听好!” 待引起兵卒的注意力后,把位置让与武田晴信。 晴信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他对众兵卒大声言道:“现在,请将性命交托我晴信一用!乘敌不备,我们杀回海之口去!熄火回城,攻取城池!临阵退缩之人,落于吾身后之人,将会令尔等子孙后代感到羞愧!” 晴信振臂高呼! 所有人全都被他的气势震慑,於是高举著刀,仰头向天大声呼应。 晴信与坂垣对视点头,军心可用啊! 政治斗争、军事斗争乃至权力斗争,极其复杂,瞬息万变。武田少主在漫长的忍耐中,被家臣及臣民讥笑为“蠢蛋晴信”,深受父亲的误解与歧视。晴信坚持忍受暂时的屈辱,厚着脸皮低头磨砺自己的意志。 韬光养晦,待机而起。 在美浓,海之口城,晴信终于等来了自己一飞冲天的一刻! 海之口城,内城橹,勘助冷肃的沉思中。 夜色掩护下,城下晴信军缓缓摸到了城脚。嗖!城橹上的哨兵沉睡中,一只飞爪勾住了橹沿,绳索颤动,一个黑影攀援而上,闪身上前捂住哨兵的嘴,哨兵惊恐的神情凝结,噗!锋利的短刀割断喉管,鲜血飚射而出!年轻的躯体慢慢变冷…… 同样的情景在外城多处上演。 内城。 “雪停了哦!” 美瑠姬碎步踩着台阶拾级而上,对山本勘助说道。 “勘助,真是多亏了你呢。” “您客气了。”勘助欠身施礼,恭敬答道。 美瑠姬郑重施礼,轻柔的笑言:“谢谢你啊。”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他道:“这只眼睛是战场上失去的吗?” 勘助不好意思的答道:“不是……” 勘助幼时患了小儿麻痹症,所以两腿不一样长,走路有点瘸。 美瑠姬追问道:“那是生病的原因吗?” “是对别人的怨念太重了,就变得看不见了!” 勘助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说道。 美瑠姬好笑的问:“说笑的吧?” 勘助侧耳倾听,面色大变! 看到勘助的样子,美瑠姬也花容失色。 吱呀! 三之丸的木门缓缓从里面打开,晴信军兵卒打着火把,纷纷鱼贯而入!奔往城内各处,诛除平贺军士,扼守要津,秩序井然不乱。偶尔有微醉的平贺家兵卒出声示警,也被快速的乱刃分尸,死于非命! 呛!坂垣信方格架住敌人的凶厉一刀,奋力推开对方,在对方失去重心的一霎那,坂垣手中刀光一闪,对方腹部血光溅射,眼看不活了!不停地砍杀斩切,竖劈横挡,坂垣信方未遇一合之将! 晴信一马当先冲入城池,高呼:“抵抗者杀!降者免死!” 众军士皆大呼:“抵抗者杀!降者免死!” 冲进城内! 平贺家兵卒醉醺醺的被吵醒,看到武田军如神兵天降,心旌摇曳下,纷纷乞降,以求免死! 平贺家大势已去! 晴信一行如入无人之境,来到天守处。 里面冲出一将英武非凡,挥刀接连斩杀数名武田士兵!与晴信对峙起来,原来是武藤! 武藤相貌粗横,力大无比的一刀劈下,呛!坂垣上前用长刀和马鞭子一起用十字架接住了这一刀!坂垣与武藤战在一处。 坂垣觑其不备,用膝盖猛顶向武藤的肋骨!武藤吃痛之下疏于防范,被坂垣一刀横切划伤胸口,缓过劲来的武藤丧失理智般举刀准备下劈,坂垣左手横举马鞭格住武藤的长刀,右手提刀自下而上刺入武藤小腹贯穿心脏! 武藤当场毙命! 晴信摸把冷汗,和气喘吁吁的坂垣一起看着伏尸地上的敌将。 “少主!” 坂垣看了看天时,为防止夜长梦多,出言唤晴信道。 晴信点头表示明白,两人提刀跃入门内。 武藤伏尸地上,勘助趴在井口边看到了全过程。 城内的火光映的山本勘助脸色阴晴不定。 紧跟他的平藏有些发抖,愣傻傻的样子。 勘助肩扛长刀,激动地看着绞作一团奋力厮杀的两军士卒,观察了一下,冷静的分析道:“敌军人数并不多!” “可是信虎呢?!”平藏怯怯的问。 “恐怕不在这里。” 勘助信心十足。 平藏挽起强弓发泄的射出一箭:“混蛋!” 一个狂奔的武田兵卒像一截被伐倒的木头一般,栽倒在地! 嘴里哇哇乱叫! 平藏张大嘴巴叫道:“哇!射中了?!” 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勘助最先反应过来,抓起平藏拖着他撤离。 “喂!太吉!你没事吧?” 丑男传助平端着长枪跑了过来,扶起倒地哼哼的葛笠太吉,关切的问道。 太吉哀声叫道:“哎哟,我被干掉了!” 原来,平藏刚才射中的,是同村的好友太吉!稍作聚散便又各奔东西,世事之离奇莫过于此。 传助翻过太吉的身子,查探一番后怒道:“别废话!只不过是擦了一下!快走!” 拽着他冲到前面去了。 就这样,这座信虎久攻不落的城池——海之口城,被武田晴信的断后部队以少胜多,攻陷了!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 美瑠姬慌慌张张的跑进房内大叫。 拉开格子门,眼前的一幕让年幼的美瑠姬难以承受,平贺夫人用短刀割喉而亡! 咚咚的脚步声急响。 相木市兵卫看到这一幕,瞠目欲裂,悔恨交加!他悔不当初应该听从勘助的意见,多留几天待局势稳定了再走。 悔之晚矣! “母亲大人!” 美瑠姬无助的哭泣。 她伸手捡过沾着母亲血迹的短刀,朝着喉咙用力刺下! 一只手抢过了短刀! 相木市兵卫温言相劝道:“不要寻死。逃吧,速速逃吧,躲的远远地。活下去!” 手下武士扶着美瑠姬下去了。 走到门口,相木市兵卫苦涩的自语道:“武田晴信真的不是傻瓜啊!” 外面厮杀声不绝于耳,室内平贺源心一身戎装,盘腿端坐,双目紧闭,口中低声诵读佛经,喃喃而语…… 蓦然一停,平贺源心一手抓着长刀接连出刀,劈死四个武田家的兵卒!平贺的刀锋砍入人体,被骨头夹住,一时之间拔不下来!一个枪足轻觑隙一枪刺进平贺源心的左肋!平贺忍着剧痛,挥刀斩断枪柄,一脚蹬翻足轻。身形还未站稳,这时另一把长枪自小腹刺入!肝肠寸断,腹内顿时绞痛!血顺着伤口潺潺流出,不多时在地板积蓄了一滩血池。 海之口城主平贺源心不甘心的战死了。 天文5年冬,武田信虎想以海之口城作为进攻信浓的垫脚石,但却始料未及的陷入到一场苦战之中。而信虎用八千人都没有攻下的城池,却被自请断后的晴信以三百人轻而易举的拿下! 浓重的晨雾里,晴信和坂垣率领众将士快步来到天守外。 “少主!” 手下禀报。 “取下了城主平贺源心的首级在此!” 坂垣信方惊喜道:“太好了!快!把全城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遍!快去!” “是!” “搜!快搜!” “在那边!快去找!” 兵卒们四处出击。 山本勘助和平藏两人就躲在天守大厅的甲板上! 他屏住呼吸,气息悠远而绵长。 勘助翘起一片木板往外看去,一袭赤盔赤甲的武将缓步走进大厅,正好立于他们下方! 晴信走进厅内,转身对坂垣信方说道:“坂垣!欢呼之后,就立即收住阵势!” 坂垣信方极度不解:“什么……” 晴信说道:“退兵!!” 坂垣信方急忙劝道:“请等一下……如果就此退兵的话,主公恐怕不会高兴吧!请三思!!在下认为还是先守在这里,派快马禀报主公才是常理吧。” 晴信打断他的话,年轻的脸上波澜不惊:“我不是为了让父亲大人高兴才攻下这个城的!” “那是为什么呢?” 坂垣信方疑道。 咯吱吱!勘助的身后,平藏把仇恨的箭对准了下面侃侃而言的武田少主! “为什么呢?” 坂垣信方重复问道。 勘助听闻异响,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平藏弓如满月,引而待发! 嗖! 蓄满对武田家刻骨仇恨的劲箭射了出去! 勘助阻止不及,伸出手去,一把紧紧攥住了箭支! 神乎其神的一幕惊得平藏目瞪口呆! 下面的晴信浑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绕了个圈,大声的说道:“倘若你和我的父亲一条心的话,那就替他找个说我是个蠢蛋的口实好了!” 坂垣激动地说道:“事已至此,此事便不必了!主公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都没能攻陷的城池,少主您却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将他给攻下了啊!” 晴信放下心来:“只要你能理解的话,那就行了!” 凝视着双鬓斑白的坂垣,动情的道:“坂垣,你才真的是……和我父亲它是一条心的啊!为了武田家,你们都付出太多了!” 坂垣踉跄退步,双膝跪下言道:“请您别误会了!少主您……少主您是主公的嫡子,是继承这个甲斐国,背负着武田家走下去的人!” 晴信喝道:“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啊!” 缓缓蹲着对坂垣说道:“我……我不想被父亲他给杀掉啊!” 语带哀切,闻着心伤! 天花板上的山本勘助就像瞅见鸡蛋缝隙的苍蝇发现腐尸的秃鹫般,心内急速地计算比较着。 {原来武田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山本勘助脸现玩味神色. [注:昨夜应个饭局,同事醉了耍酒疯,非要去歌厅喝酒唱歌把妹,结果与人起争执差点打起来.回去时太晚了,歉意!] 第二十七章 胸有城府之严 、、、、、、、 武田晴信在成长过程中,无论面对父亲如何的刻薄,他都强自忍耐,他的伪装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信虎,家臣,领民,都认为他是个沉湎酒色的蠢蛋!年轻的晴信以表面的轻浮行径掩饰了他的真实意图。他坚忍缜密的性格注定了其非是甘为人下之人。他的任性浮华的外表伪装下掩藏着很深的心机。晴信明知父亲对自己的容忍度越来越低,却一再退让,平敛锋芒,海涵自负,绝不自显头角,以防信虎及家中拥护次郎的家臣攻己之隙! 信虎更换继承人的那一天,就是晴信展露峥嵘,与信虎摊牌的一刻! 一旦牵扯到权势之争,亲情便烟消云散! 御馆天守之外,传来熙熙攘攘的推搡呼喝声。 “少主大人!” 出去搜寻的兵卒来报! “这些是我们活捉到的平贺军!” 一干人将俘虏押到近前,并将俘虏们按着跪在地上。 咯吱吱! 天花板上的平藏趁着勘助苦思的间隙,又一次弯弓搭箭对准了晴信的后脑!沉迷于自己的思维世界的山本勘助对外界的思感全部断绝,置若罔闻。 平藏的行刺无意之间被坂垣信方瞧破行藏。 坂垣大声恫喝:“什么人!有刺客!” 坂垣信方挥刀击落箭支。 “在天花板上!” 坂垣喊破刺客行藏! 几个足轻端着长枪向上刺着天花板,如雨后之苗般从天花板下方刺上来的锋利枪尖,逼得两人无处躲藏!勘助一横心,脚下一顿踏碎木板,手扶着梁柱翻身跃下,起身观瞧周围! “勘助?!” 传助、太吉两人傻眼了! 坂垣信方对这个浪人的印象也很深刻:“山本勘助?!” 被五柄长枪围住的山本勘助脸无惧色,目光落在正缓缓从坂垣身后走出来的武田晴信,恭敬施礼,眼睛里带着丝丝玩味神色。 “晴信大人,许久未曾拜会了!贵殿近来可好?” {他听到了我和坂垣信方的对答了!这可如何是好!是该费尽心力招降纳于麾下呢,还是应趁此良机斩杀此獠永绝后患呢?}武田晴信心里闪电般划过诸般思绪。 “哈哈!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在这样一个奇妙难言的时刻,与君再次相逢,不胜欣悦!” 晴信干笑道。 语速缓慢,神色阴晴不定,难辨雌雄。 勘助神秘一笑,突然支起身体中气十足的沉喝一声:“实在是一场异彩纷呈的攻城之战啊!” {这小子是在讽刺父亲,还是在赞美我呢?挑拨我家内斗么………?}武田少主心思灵动的想道。 勘助突地拿下腰畔的短刀!吓了围住勘助的武田足轻一跳,五只拿枪的手一抖颤,差点刺了下去! 勘助默察传兵卫和太吉的位置,心下一阵鄙夷:{传助与太吉二人无耻的以美津的生命作敲门砖,敲开了就仕的大门,攀上了坂垣信方这棵大树。便把美津的惨死扔到一边去了!面对矢志寻仇的我,竟然如此坦然的对我兵戈相向!乱世间多的是这样的骨轻贱民,留之何益,死便死了吧!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怜世人多愁苦,而世间怜我者何?!} {以现在的实力全力发动的话,今时今日吾有五成信心冲出重围,逃出生天!} 勘助缓慢的将短刀横放身前的地板上。 坂垣信方走上前来,一直将危险地勘助视为武田家死敌的他决定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勘助这个麻烦! “受死吧!吾将亲自取下尔的首级!” 坂垣准备拔刀! “慢!” 晴信出声。 坂垣惊讶的回头看去:“少主大人!为何……此人乃是曾经一度臣属侍奉于我的家臣,后又叛出武田家就仕今川家!其不知感恩的豺狼习性,真是让人忍无可忍!还请少主允准我收拾这个叛将!” 说完不待晴信答允,左手缓缓扶起长刀,右手慢慢摸向刀柄。 “吾已下令!要求众将士活捉降服的士卒!倘若杀了此人的话,那么就的必须把其余的人也给杀掉了!” 晴信突然出言求情道! {守城之事,该不会就是……} 晴信心思细密的似有觉察。 值此用人之际,晴信想要仿效唐土大贤,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说实话,一个浪人之士对父亲的恩怨情仇,晴信还不放在心上! 他对自己有信心! {从今而后,父亲就是吾之敌人!} 年轻的晴信心内阴暗的思想道。 坂垣信方踌躇道:“这个,可是……” 坂垣有些不知所措! 一众海之口城的俘虏想道:{原来这个家伙是武田家的叛臣啊!还就仕了今川家!现在看来武田少主还为他求情!?还真是过分啊!} 这个时侯,群中一个俘虏大声攀咬:“那个,那个家伙就是狗头军师!这一切,就是那个家伙造成的!” “他冒充军师,做了平贺源心大人的食客,欺骗了大人!” “出谋划策之人就是他!!!”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果然……!} 晴信眼中神光一闪! 坂垣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沉声说道:“倘若日前的守城战,真是你出谋划策的话……!” 坂垣跨步,闪电拔刀! 突地刀光一闪,掠向勘助的颈部动脉! “刀下留人!!!坂垣!” 晴信暴喝道! 青光灵动的锋刃凝在勘助颈侧,寒气吹得勘助的皮肤发炸,凝起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坂垣回头大呼:“少主!” 坂垣对晴信的怪异思维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是养虎为患啊!少主真是太自信了!此人不除,武田永无宁日!} 坂垣信方的想法很朴素,真可谓忠贞之臣啊! “闪开!” 晴信喝退擅自挥刀妄图斩杀勘助的老师。 {真是头疼啊!坂垣啊坂垣,我要是让你杀了山本勘助,我上哪里去找我的摩利支天呢?!!世间万物皆虚幻,抓住眼前的机遇,每一个有才能的人,才是现今的我最重要的!日后有大忧患啊!万一祸起萧墙之内……} 藉由此次攻城略地的功勋建立自己班底的武田少主,为坂垣的不理解自己的苦衷感到深深地悲哀! 所以更是看重山本勘助这个能力卓异的浪人之士! 晴信走上前来:“我要亲手处置他!” 勘助浓眉下的独眼内一丝晦涩难名的精光闪动。 已经收刀退到一旁的坂垣信方心忧他的安全,惟恐勘助暴起伤人,苦苦阻止晴信道:“此事万万不可!少主!” 晴信死死盯着勘助的脸言道:“你不许出手!坂垣!闪开!给我闪开!” 说到最后一句,声如巨雷轰鸣! 发怒的武田晴信气势十分惊人。 坂垣蹲身拿走勘助身前的短刀,缓缓退下! 晴信面无表情的对勘助说道:“这还是我头一次杀人!你……还在怨恨我的父亲是吧?” 勘助扬起沉重的头颅望向直立面前的武田晴信。 “是。” “愿意来做我武田家的家臣吗?我的家臣。” 晴信缓缓问道。 坂垣信方听闻大惊:“少主!如若您要让此人来侍奉您,我坂垣,即便拼上性命也会阻拦你的!” 神情坚决,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 晴信喃喃道:“居然让坂原大人如此的大动肝火,可见你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他慢慢走到跪地的勘助左侧便于挥刀发力的位置,手摸上了刀柄,又慢而快拔出长刀,刀身放平缓缓从勘助的面前划过,看到勘助面色沉静如水波澜不起,心内暗赞!晴信拿刀面托起勘助的下巴,问他道:“准备好了吗?!” 山本勘助独目微闭,脸色无悲无喜:“是的。” 天花板上的平藏、野原村传兵卫、葛笠太吉三人面色各异静静看着勘助即将被武田晴信斩首! 晴信大喝一声!举刀挥下!空气被刀锋斩过的急速划破声响起! 平藏、野原村传兵卫、葛笠太吉三人不忍卒睹的闭上了眼睛。 勘助暗自凝神戒备!待要发动的一刻,又将身形定了下来。 刀锋挨着勘助的后颈停下了! 勘助缓缓张目。 “吾晴信,已将狗头军师山本勘助的首级取下!” 晴信圆睁双目沉声喝道! “至于降卒人等皆保持原样!将士们,一同欢呼胜利吧!!” “欢呼胜利啊!”晴信的近侍——驹井政武识趣的号召众人道。 “嘿!嘿!喔!” 武田晴信振臂高呼!众将士举臂呼应,声遏行云! 晴信轻声吩咐身边众将:“撤军。” 扬长而去! 坂垣信方向四周大声吼道:“撤军了!” 兵卒迅速散去,临走之前,坂垣拿起勘助的短刀,扔还给他! 一句话飘来:“尔好自为之!不可自误!” 勘助迎着朝阳喊道:“杀了我吧!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要在下苟延残喘活着遭受这奇耻大辱!” 身形凝住的坂垣信方回身说道:“你就自己下地狱去吧!!” 咧嘴快意的一笑,转身离去。 面对空无一人的厅房,收起哀戚神情的勘助摇头失笑! {这样的气度……是吾可以低首之人吗?} 勘助心情复杂的看着地板。 第二十八章 政治联姻,信虎的合纵连横 、、、、、、、 甲斐国,甲府。 踯躅崎馆城门两位精悍的甲卒手持长枪立于两边,门楣上挽着饰有武田菱纹的白幕。 城墙之内,太鼓声,马嘶声,声声入耳。 议事厅前禅宗布局的庭院里,阳光和煦的照拂下来。 武田信虎阴着脸,看着此时才前来回复军令的晴信和坂垣两人,身体略向前倾,语含不悦的问坂垣信方道:“你都干什么去了啊,坂垣?” 至于长子晴信,被信虎不经意的忽略了。 坂垣信方不慌不忙的应道:“是!” “路上遇到平贺军的追击了吗?” 武田家督仔细的询问着点滴,详细的了解着后备军的所见所闻,以资下次出兵信浓参考。 坂垣信方施礼后说道:“守军并未追击!” 此时,三条之方带着次郎来到议事厅最外围跪坐,聆听众人的议论,目光粘在晴信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信虎之侧,大井夫人关怀的目光落在牵肠挂肚的长子身上。 信虎直起身子板着脸说道:“那么,就来说说吧!为何回来得如此之迟?!” 坂垣在家主信虎的积威之下,有些紧张的答应道:“是!” “是因为孩儿以自己麾下的三百士卒攻下了海之口城!” 晴信朗声报与父亲道。 身后的家臣团哗然! 小山田等人脸现震惊神色! “什么……!” “真是……难以置信啊!” “此话……当真吗?” “此事千真万确!”坂垣信方自豪的说道。 “主公,这可是因少主的计策而获得成功的大功一件啊!” 坂垣为少主晴信表功道。 晴信夫人三条之方赞叹道:“晴信大人他独自一人……” 这时众家臣自震惊之中缓过劲来。 诸角虎定首先反应过来赞叹道:“是少主想出的攻城之策啊!” 坂垣接着说道:“少主带领我等三百余人,半路折返,宰马充饥,乘敌不备杀了个回马枪!奇袭了海之口城,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便将敌城给攻陷了!取得了城主平贺源心等人的首级!一并带了回来!” 众家臣乱纷纷地赞叹道:“干得漂亮啊……!” 信虎冷眼扫射着被晴信辉煌的武勋所打动的群臣,沉着脸问晴信道:“那么平贺的首级呢?” “已经取下了!” 坂垣恭敬奏禀曰。 信虎晃动着花白的脑袋,眼睛斜睨着众人,不服气的叫道:“在何处啊?首级在何处啊?平贺源心等人的首级在何处啊?” 信虎心里莫名的惊慌。 这种情感,是一种年老的兽王看到年轻的兽王快速成长为足以替代自己的时候,发自内心的一种深沉的危机感,灼烧着信虎孱弱的心灵。 可怜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 妒忌吗?或许吧! 晴信庄重的回答父亲的疑问:“已经于若神子下葬了!” 信虎立即揶揄嫡子晴信道:“什么!下葬了?也不提来让我看看,你就这样把首级给扔掉了吗?!” 信虎心里十分恼怒晴信的自作主张! 晴信直率的告知父亲:“孩儿已经郑重的吊唁慰灵了!” 信虎从他绵里藏针的对答中仿佛感觉到了不好的东西,立即指向问题本质问道:“那么,晴信大人你留下了谁人镇守城池啊?” “孩儿并未留下任何人镇守!” 长子如此答复父亲的问话。 语气云淡风轻,仿若谈论着于己无关的事情。 武田信虎眉毛一拧:“没有留下任何人?” “是的。城池城门四面大开!” 晴信肯定的答道。 信虎强忍怒气,对着坂垣信方说道:“坂垣,当时你明明就陪伴在他身边,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啊?” 语气转严厉非常! “是……请恕臣斗胆……” 坂垣信方有口难言。 晴信抢先说道:“请恕孩儿斗胆!此乃孩儿当时没有听从坂垣大人的进言,而是因为孩儿的一念之间而这么做的!请不要责备坂原大人!此次攻城,并非因父亲您下达的命令,说到底,孩儿也只不过是奉命担任了殿后军的职责,为的是防备敌军的追击。能够攻下城池,那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趁着敌军的疏忽大意而得手的!孩儿觉得,只要完成了这使命的话,那便立刻遵照撤军之命令方为上策!” 晴信每说一句,信虎的脸色就黑一分。 “胡闹!别说漂亮话了!” 信虎满含怒气站起身形,拿着折扇戟指着长子的喝道! “你该不会是怕了敌方的援军了吧!你当时,恐怕是趁了敌军的援军撤军之机,攻入城内的吧?而你在攻占城池后立即撤退的话,应该是畏惧了这股援军调转矛头,回军进攻城池吧!难道不是吗?!回答我!” 信虎在室内怒气冲冲的踱着步子,分析猜测晴信队当时的情势。 “倘若你攻下了城池,那便应该镇守城池,据守待援!派出使者,请示我的命令方为合理之举!就连这么点的胆识都没有,你这胆小之人!” 信虎背朝跪地听训的长子,说到最后一句,蓦然回身挥动折扇扫击晴信的面颊!晴信被击中脸颊,倒伏地板上,手抚伤处,闷声不语。 家臣们一阵惊慌,都很吃惊:“主公……” 倒地的晴信推开坂垣信方的搀扶,毅然跪于信虎面前。 “孩儿感恩不尽!” 他抬起头仰望父亲言道。 “孩儿感恩不尽!您能如此郑重的接受了孩儿那笨拙不堪的作战行动,孩儿真是甚感惶悦!!但是孩儿不过却只是以身作则,恪守平日父亲您对孩儿的教诲!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些,可全都是父亲您的教诲啊!身为武田家的嫡长子,您此次的斥责,孩儿绝不会将它当做耳旁之风的!我晴信,会刻骨铭心的谨记在心的!” 武田晴信以手支地欠身施礼道。 大井夫人神情哀戚的看着这对父子。 晴信之妻三条之方怜惜的目光注视着夫君。 晴信抄起长刀,虎步离去。 小山田信茂等人慌忙让开空挡,目送少主背影隐没在廊拐角。 信虎目光散乱的憔悴样子看着嫡子带领坂垣离去,心内好像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我……做错了吗?} 信虎无助的想。 密林中,参天的树木比比皆是。 两个人影在其中跋涉。 “喂!勘助,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平藏喉咙都快冒烟了,饥渴难耐的询问勘助道。 “你到底要上哪里啊?” “勘助!” 平藏气急败坏的叫道!他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山本勘助回身劝他道:“你回去吧!去转告真田大人,就说我已经在那座海之口城中战死了!” 平藏直斥其非:“胡说八道!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勘助低声自语了几句,蓦地对平藏说道:“平藏,别了!多保重啊!” “勘助……” 勘助对平藏的呼唤充耳不闻,深一脚浅一脚的孤身一人走了。 信浓国,诹访。 寒风呼啸日,大雪纷飞时。 地面素白一片,天地陷入一片苍茫之中。 一中年男子携一青年女子欣赏着这美丽的雪景,青年女子蓦地定住了,她发现了一个倒在雪地里昏厥过去的身形,便快步走了过去。 “我说阿久,别这么轻易接近啊!” 中年男子出言阻止道。 走到近前,中年男子自语:“死了吗?” 倒地的身形是个男子,他的手动了一下!迷糊的说着胡话:“美津……” 原来是与勘助分别后独自流浪的平藏。 “水?你想喝水吗?” 青年女子阿久关切的问他道。 中年男子是诹访家家臣——矢崎十吾郎! 阿久是矢崎十吾郎的女儿。 此时平藏说的是美津——mitsu,口齿不清之下,被阿久听成了水——midsu。 矢崎十吾郎打量着平藏的样子,看着面生。就说道:“从未见过他这样一幅长相的人啊! 阿久伸出自己的手背,试了下倒地昏迷的平藏的额头,吃惊的说道:“父亲,他烧的很厉害啊!烫得很呢!” 矢崎十吾郎说道:“这个倒地昏厥的男子能遇到你我,真是他的造化!或许这就是诹访明神的指引啊!必须得救救他啊!带他回去吧!” 就在矢崎十吾郎抱起平藏的时候,阿久看见了系在平藏脖子上的摩利支天护尊,双手捧起端详再三,出言问父亲道:“这是什么?” 那是美津临死时佩戴的那个摩利支天护尊, 摩利支天护尊上的箭痕很刺眼,如同咧开的大嘴。 天文六年二月,甲斐国主武田信虎将其长女嫁给了骏河国主今川义元。 信虎的三女祢祢,也将嫁到信浓国诹访郡的诹访赖重身边去。 甲斐和骏河,甲斐和诹访,牢牢地缔结了盟约! 岁月如刀,时光飞逝。 转眼已经到了天文九年(1540)秋,甲斐国。 晴信与三条夫人,也诞下了长子太郎。 武田家嫡子晴信的夫人三条带着嫡男太郎(武田义信),侍女头荻乃随侍在侧,三人顺着小径蜿蜒而下,欣赏着甲斐国靓丽的秋色。胖嘟嘟的太郎顽皮的蹲下,捡起地上的红枫落叶,咧嘴傻笑着向母亲摇动着莲藕般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胳膊。 小孩子总是很爱现的。 就着甲斐的山地走势修建的庭院小径,踩着平展的薄石板铺就的台阶,耳中聆听着伴随小径边上的小溪潺潺流水响声,山林里美丽的小鸟清脆悦耳的鸣叫声。看着映入眼帘的红胜火的枫叶,枯黄的遍山的藤蔓,蹲在石板上朝自己摇晃小手臂的儿子,三条之方抑郁的心情也无端的愉悦起来!笑容甜美迷醉! 第二十九章 空气里弥漫着爱情的味道. 、、、、、、、 一把轻柔悦耳的女子声音在庭院里响起。 “嫂嫂!” 听到有人在一边唤她。 晴信的正室——三条夫人循声望去。 “哦,是祢祢小姐啊!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啊!” 三条之方惊喜道,神情欢悦。 出言呼唤三条之方的年轻女子身着加贺染的粉色系和服,眉目如画,面容清丽。 此女乃是武田信虎的三女,晴信的妹妹,即将嫁到诹访去的祢祢小姐。 祢祢应道:“是的。我马上就要嫁到诹访去了。” 提及嫁人,祢祢有些落寞。 陪侍一旁的荻乃讨喜的说道:“诹访赖重大人,虽然去年才继承了家督之位,但是听说诹访的家臣领民对他可是极为敬仰哦!这样英武的大人,是绝对不会让您受苦的!真是让人羡慕啊!” 祢祢哪里听过这个,小脸擦红,美丽的眼睛如一弯新月,神情羞涩憧憬。 三岁的太郎从母亲的身后钻过来,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一片枫叶,大方的递给祢祢,奶声奶气的叫道:“给!” 祢祢优雅的蹲身,双目满含笑意,两手结果太郎的礼物,捧在胸前,开心的对小太郎说道:“谢谢你哦!” 太郎眨巴眨巴眼睛,吸溜着鼻涕转身到一边玩去了。 祢祢的目光追着太郎,羡慕小东西的无忧无虑。 荻乃的话语传来:“这样一来,甲斐与诹访之间的情谊,也将会变得更加巩固坚强!” 一句话把祢祢小姐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说起来,祢祢小姐您便是沟通两边的桥梁,再也没有比这个使命更令人开心的了!” 荻乃欣慰的笑道。 三条之方脸现怜惜之色,轻声说道:“话虽如此,祢祢小姐的远嫁诹访,亦会勾起晴信大人和母亲大人的寂寞之情的吧?血浓于水的至亲骨肉却不得不天各一方,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祢祢小姐眼脸下垂:“我并非母亲大人她亲生的。” 她的目光落在蹲在一边捡起路上的枫叶扔来扔去玩的不亦乐乎的太郎身上。 娇柔的说道:“因为我是侧室姬妾所生的孩子,而真正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母亲大人(大井夫人)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来对待我,兄长也是。” “父~亲!” 太郎奶声奶气的清亮童音响起。 武田少主身着便服,头发一丝不乱,呵呵笑着拾阶而下,神情欢悦。 用手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太郎!” 太郎晃晃脑袋,抿嘴嬉笑。 晴信走到祢祢面前言道:“祢祢,出嫁之时,把这东西给带上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雕工精细的佛像递给祢祢。 “这是……?” 祢祢双手接过,感动的问他道。 “是摩利支天!丝毫不逊于诹访明神!他会保护着你,远离所有灾祸的!” 晴信说道。 祢祢小姐感动的说道:“兄长,大概有一天,父亲大人他也会觉察到兄长您那宛如摩利支天一般的心的!” 晴信爱怜的看着妹妹的容颜,抿嘴一笑:“你就别担心我了!” 双手放在祢祢的肩上,郑重的叮嘱道:“要多保重啊!” “兄长您也是哦!” 祢祢动情的说道。 …… 天文九年(1540)十一月。 诹访郡。 祢祢嫁到了诹访赖重的身边。 美丽的诹访湖边的松柏林里,两名骑马武士身携弓箭,腰携长刀,手持长枪。于头前开路,三名步行武士腰跨长刀,神情彪悍。护送着六人抬的一顶抬轿,两个轿夫扛着一个大行李箱,随行侍女等缓缓往诹访居城而去。 在同年的十二月十七日,武田家督信虎冒着大雨,专程造访了其女婿诹访赖重。 诹访郡,上原城。 跪伏城门前迎候城主岳父的诹访家臣们之中,平藏赫然在列!他神情坚毅,跪在矢崎十吾郎的身后,抬眼望向信虎,眼中黑炎闪动! 矢崎十吾郎回身看到了平藏的异常,抿抿嘴,没有说什么。 信虎昂首跨进厅房内,诹访赖重盘腿坐于地板上以手支地俯身施礼,祢祢夫人跪坐丈夫对面。 信虎和赖重的侍从分列厅门口,随侍左右。 庭院里烟雨朦胧,细雨凄迷。 待信虎走到主位坐下,赖重和祢祢夫人起身来到信虎下手坐下。 留着秀气的小胡子的赖重笑着施礼。 “父亲大人,此次蒙您远道赴诹访而来,实在是惶悦不尽!” 女婿娓娓而言,声音洪亮。 信虎越发显得苍老了。 “周到之极的招待!实在是甚为感激!” 信虎每说一句,右手就捻一次握在手里的山核桃,咔咔脆响。 “祢祢,生活起居觉得还方便吗?” 信虎温言询问女儿道。 祢祢笑颜明艳动人:“是的,祢祢我觉得很幸福呢!” 信虎欣慰的笑言:“是吗?这就好!这就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快点祈求上天恩赐个孩子吧!” 两人低头含笑致意。 “大人!小姐来了!” 侍从禀告。 赖重侧首微一颔首:“嗯!” 然后俯身施礼禀道:“父亲大人,请由在下来为您引见我的小女。” 信虎嗯了一声。 “赖重大人已经有了千金的啊!” 侍从将木门拉开,一位年轻女子跪伏地上,一袭名贵的明国丝绸制粉色系和服,手指纤纤若春葱。声音如黄鹂初鸣:“小女由布,初次拜会!” 信虎道:“由布姬吗?” 由布姬缓缓起身,抬头偷眼看了一眼信虎,抿抿嘴,低首端坐。 “您怎么了?” 看着怔怔的看着由布姬的岳父,赖重关怀的问道。 “嗯?” 信虎一惊,望向赖重。 “没什么。只是因为她过与美貌,而心神不禁悸动罢了!” 赖重侧室生下的这个女儿,她便是后来背负了极为残酷的命运的由布姬了! 矢崎十吾郎家,平藏的屋子。 平藏紧紧握住摩利支天护尊,摩挲着狰狞的箭痕,眼神苦涩忧伤。 喀!门被从外面拉开,平藏慌忙把护尊塞进怀里。 “啊,阿久小姐!” 平藏急忙招呼道。 阿久歪着脑袋斜睨着他半晌,突然抿嘴一笑问他道:“怎么了啊?怎么没用弓箭射那位甲斐国的主公呢?杀掉信虎,不就是你的梦想吗?我还以为你真的会那么做呢!” 阿久双手放在屋内的木柱上,调皮的逗着平藏。 “阿久小姐,您最好还是别在这种时候和俺说话吧……” 平藏尴尬的说道。 阿久不愿意了,撅着嘴质问平藏:“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您现在是即将出嫁的千金之躯!” 平藏支支吾吾的说道。 阿久像个骄傲的小孔雀,线条柔和的下巴微微扬起:“你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吗?袭击我吗?哼!” 她突然扑哧一笑:“啊哈哈!有意思,你就放马过来吧!” 阿久跪坐在整理马鞍的平藏身前,佳人触手可及,平藏有些晕晕的。 看着笑的娇喘吁吁的阿久小姐,平藏不敢看她:“阿久小姐,您这玩笑开的过火了!” 阿久脸上幽怨神色一闪即逝,笑着说道:“我觉得平藏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仅此而已!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孑然一身,想要对甲斐的主公发起挑战!” 说着纤纤手指伸进平藏怀里触及那个摩利支天护尊,缓缓收回手指,平藏浑身发软,满头毛汗,呼吸困难。 之后羞涩的阿久不敢再看他,眼珠转动,明艳照人。 “而那个女子,却是根本就不喜欢你的!” {就像我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一样吧!}阿久心有千千结。 她抿嘴苦涩的一笑:“真够有趣的!” 房檐的积水滴滴答答落下,就像敲在两个人的心里,圈圈涟漪在彼此的心里扩散,消弭…… 平藏抬眼飞快的瞟了一眼阿久明媚的容颜,结巴着说道:“而现在的俺,却只是想着为了矢崎大人、阿久小姐,待在诹访这里,尽上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仅此而已。” 强笑着看着阿久,笑容僵硬难看。 阿久偏头问道:“此话当真?” “若没有二位的话,那俺早就饿死了!” 平藏顾左右而言他。 听闻平藏如此说话,阿久自失的一笑,转头起身走到门口。 “救了你的是诹访明神,荒郊野外,不是所有倒地昏厥的人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的。所以,你不必对我心怀报恩之情的!但是……如果有你在的话,马匹也会开心的!” 马鞍上,平藏手抹上去的汗渍清晰可见。 矢崎久微笑着看着傻乎乎捏弄马鞍的平藏,脸现温柔之色。 {有你在身边的话,我也会开心的……}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阿久加快脚步冲进雨幕,脚步踩着被雨浸湿的地面的声响传来,轻巧的足音渐渐远去。 寒雨下得更大了! 门外的寒风夹裹着冰冷的雨滴冲进屋内,喷洒在平藏的脸上胸前,平藏依然痴痴傻傻的愣在那里,仿若亘古以来就存在的神像。 平藏曾经以为,自己对美津的感情,就像是勘助形容他自己时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是现在,平藏有些动摇了! {这就是……爱情吗?} 平藏不敢肯定。 第三十章 权谋 、、、、、、、 上田城的冬夜,天气就像渗入骨髓般的湿冷不堪。 云骤雨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泥土的芬芳,空气清新非常。 祢祢和由布姬回去休息之后,侍从掩上了房门,将湿冷与室内的温暖隔开,里面的灯光温和的映射出来。 酒宴正酣,饮兴已浓。 武田信虎与女婿诹访赖重对坐,两人一同进餐,边上并无侍女伺候,两人盘中都放着酒瓶,这表示着两人一定有机密事项相商。 “来,父亲大人,再来一杯!” 诹访赖重拿着酒瓶给信虎敬酒,举杯邀饮。 “不了不了,我喝得太多了呀。” 信虎昏黄的眼珠转动,举杯对女婿说道:“既然已经如此融洽的与君相对,开怀畅饮,相谈甚欢。那么,你也就不必再客气了。” 赖重不管那么多,只是一味的替信虎添酒劝敬:“耶,父亲,才两、三杯不算什么哦。再来一杯!” 信虎缓缓一口口抿着纹饰精美的漆木盏里盛放的美酒,眼皮略抬言道:“你我翁婿一体,不管是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好了。不必客气!” “是。” 赖重郑重俯身。 信虎慢慢的放下酒盏,抿了抿嘴唇。语速缓慢的轻声询问道:“你大概是很在意我武田家对佐久一地的进攻吧?” “是的。” 赖重低头再次施礼。 谈话落入了信虎的节奏。 信虎咧嘴无声的一笑。 看着垂首贴耳貌似温顺的女婿悠声言道:“我准备在来年,挥军而上,攻取小县郡!” 赖重大惊抬头,失声道:“父亲大人……” 信虎注视着女婿的眼睛,一句一顿诚恳的说道:“武田和诹访两家,合则力强,分则力弱!单单依靠我武田家,是无法将土地肥美的小县郡给独力吃下的!女婿大人,就从这诹访,还有地处更为北方的村上义清,再加上我甲斐武田,三路一同攻入小县!利益均沾!你意下如何啊?如此一来,就能一口气把小县的敌军,和那些依旧残留在佐久的苟延残喘的敌人,全部给剿灭掉了!吾想,大概只有有了此等宏愿,甲斐和诹访才存在牢固的利益结合点,那么,缔结的盟约才会真正的稳固,祢祢与你,也才能结下真正的旷世良缘!” 赖重再也压抑不住大眼睛里雪亮的精光,熊熊的野望之火在赖重的灵魂深处燃烧。 他尊敬的对信虎低头言道:“父亲大人,祢祢她确实是一位贤良淑德的良妻呢!赖重承蒙父亲错爱,得此佳缘,感激之至!” 信虎半闭的眼目看着女婿在那里表明心迹,话音一转摇头叹道:“然而,事关重大……光是将吾之爱女祢祢托付给了诹访大人你的话,还真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啊!” 赖重目光颤动着垂下眼脸:“您的意思是说……想让诹访这边也送出人质吗?” 虽明知这是战国乱世的常理,事到临头,诹访赖重还是有些心神悸动。 信虎不待赖重出言,抢先言道:“倘若这人质是由布姬的话,武田与诹访之间的联系,大概也就会变得坚如磐石了吧!” 一字一句,震得诹访氏年轻的家督魂不守舍心旌摇曳! “到了来年我们完成了对小县的侵攻之时,那就再筹划缔结上一场新的和议吧!到时候,还得敲响诹访的宝铃。由布姬她,想必也会为我奏响优美的音色来的吧!” 信虎意有所指的说道。 信虎这头老牛想吃嫩草! {这便是交出由布姬,来当信虎侧室的命令吧?} 诹访赖重苦涩的垂首施礼,瞪大了一双眼睛,满是惊恐愤怒的神色。 {真是后悔让信虎见到由布姬啊!} 赖重悔之晚矣! 天文十年(1541)正月。 信虎设宴款待群臣,与民同乐。 “信繁啊!” 信虎饮下一杯美酒,饶有兴致的唤着最疼爱的次子的名字。 捧起酒盏,正待饮酒的晴信之弟武田信繁连忙答应一声。 “靠近来。” 信虎柔声招唤他道,脸现溺爱神色。 看着长大成人的次子上前盘膝坐到自己近前,信虎端起盛着美酒的酒盏递给信繁! 众家臣一阵骚动。 晴信眼神清冽沉稳,持着酒盏的手稳如泰山。 在祝贺新年的酒席之上,信虎让晴信的弟弟信繁使用了他自己的酒盏! {这是主公想要让信繁来继承家督之位的表示之一吧} 众臣不约而同的想到。 信虎慈祥的看着信繁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神情满意! 转向长子,信虎敛起笑脸对他说道:“晴信啊,骏河的今川义元大人,年纪可是要比你大上三岁。然而,他却在比你更年幼时继承了家督之位,现在,已经威风凛凛的统领了骏河国!你也得好好向人家学习啊!” 坐于左侧首位的晴信恭声答曰:“是,孩儿铭记在心,一时不敢或忘。” 信虎眉毛一挑,右肘支在盘坐的右腿上,突然说道:“不如……你就到骏河去暂住一段时间吧!” 垂首施礼的晴信身躯一僵,缓缓抬头看向上坐的信虎。 {是要流放我吗?!} 晴信心内恼怒,面色不变。 大厅里死一般沉寂。 “你去到骏河的义元大人身边,研习礼法,知晓高贵之举,学习活用军配之学。哈哈哈!嗯?大伙这都是怎么了啊?” 信虎自顾自的说完,发现底下鸦雀无声,不悦的责道。 群臣默然如昔,不置一言。 “是。” 晴信闭目俯首。 听了长子的回答,信虎欣慰的闭目一笑,侧首对侍从吩咐道:“斟酒!” 就在这一年,甲斐国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饥荒,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哀声载道。 “驾!驾!” 河川边上,晴信策马狂奔! 晴信甩身下马,立于河川之滨,对着潺潺江水,抱胸沉思。 马蹄声传来。 坂垣信方一身便装追随而来。 “少主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坂垣问晴信道。 晴信缓缓说道:“我想来瞻仰一下甲斐国最大的敌人!” “最大的敌人?” 坂垣疑惑道。 晴信指给他看:“就是这条河了。” “您的意思是说水害吗?” 坂垣猜测道。 “因此啊,众多的甲斐领民不得不忍饥挨饿!” 晴信一语道破。 坂垣恍然慨叹:“正是如此。如您所说,对甲斐来说,水害还真是一场悲哀的宿命啊!” 晴信肩膀颤动,吃吃而笑。 “坂垣,这个乱世哪儿来的什么宿命啊!有的只有自然!上善若水,水是极为柔软的,毫不反抗万物,审时度势而行,向着低处流淌而去。然而,一旦激怒了它的话,它却也能够粉碎任何障碍的力量!而它要是横行肆虐的话,那就会被人们视为如同水害般的令人厌恶吧!父亲大人他对甲斐来说,便与水害无异。” 坂垣愕然:“少主大人……” 晴信冷静的分析道:“倘若在这种饥荒肆虐的时候,罔顾民生凋敝,急需调养生息的事实,一意孤行,还是要向信浓出兵的话,那又何止是招致被征召的百姓与地头武士的不满!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一向宗一揆(农民起义),我都不会感到奇怪!坂垣,必须防患于未然啊!否则,到那时……国之将倾,徒呼奈何?” 在坂垣心里,心忧天下苍生苦难的少主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 晴信转过身来,郑重的对坂垣信方说道:“我……要对父亲他发动谋反!” 坂垣大惊:“少主!您是在……说笑吧?” 心里只是为晴信感到担心。 晴信吼道:“并非说笑!如若就这样默默忍受下去的话,那我就会被赶出甲斐去的!我不甘心!我要截住这泛滥肆虐的河水,让他改变流向!坂垣老师,您是愿意跟从立志重振甲斐,拯救民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我呢,还是跟从那个‘剖腹取婴’,残忍酷烈,不顾平民死活的暴虐父亲呢?二者择一吧!!!” 晴信死死盯着坂垣的眼睛,神色坚毅! “倘若不跟从我的话……” 晴信的手向刀柄摸去,坂垣的眼神一冷,心内一寒! {少主要杀我灭口吗?} 坂垣苦涩的想。 晴信牵着坂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刀柄上,慢慢退后,随着两人间距离的拉长,雪亮的长刀被动的出鞘了! “那你就把我给杀了吧!” 晴信侧对坂垣盘膝坐下,引颈就戮! “动手啊!!!” 年轻的面容向着旭日升起的东方高声喝道! 坂垣信方被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坂垣咧嘴苦涩的笑。 夜色已晚,月明星稀。 信虎睡不着。 他身着白色睡服,胡乱的披件衣物,带子随意的系在胸前,手里搓着山核桃,咔咔作响。 他任由大井夫人服侍他脱下外衣,将衣服平摊在榻榻米上折叠整齐收起。 卓立的信虎突然叮嘱大井:“在结束了这一次对小县的出兵之后,就立即把晴信送到骏河去,给我牢记在心!!” “不管对三条夫人来说,还是对太郎来说,有着小京都之称的骏府城,骏河都将是比甲斐更适合居住的领国吧!凡事我都会替他们郑重考虑的。” 盘膝坐下的信虎张目轻语,神情恬静。 放好衣物的晴信生母大井夫人碎步走进卧室,垂首言道:“我想出家。” “晴信与信繁,都是我无可取代的孩子。他们两人斗个你死我活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卒睹!” 憔悴的大井夫人愁苦不堪。 信虎目光一闪:“你的父亲也是出家了啊!你的那个被我打败,夺走了你后一无所有的父亲,和整日沉迷于书物歌道的晴信,很像啊!究其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你身为大井之女,把晴信给养育成人的吗?你从小就灌输教唆晴信,是打算迟早一天,让他从我手中把甲斐给夺走么!你一定是想为你父亲报仇雪恨吧?!” 信虎艰难的立起,移步到大井夫人身后,凝视着其依旧优雅动人的坐姿,见其偏首沉默不语,轻声叹道:“真是个可怕地女人啊!然而,我却从很早就开始,就喜欢上了你这一点!” 信虎俯身蹲于大井身后,大手穿过大井的黑亮长发,容色温柔,唏嘘不已! “其实,晴信他一点都不像我的父亲!我父亲他,败给了你。” 大井夫人眼光流转。 下巴点在大井夫人头上将她拥在怀里的信虎嘴角弯起,无声的得意一笑。 {可是,我的儿子是不会输给你的!} 大井夫人心内流淌过这样一句话。 【诸位殿下!推荐哦!】 第三十一章 暗流浮动月黄昏! 、、、、、、、 外面的光线透射进书房来,案几上平摊着一摞白纸,一封裱封好的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信封上书写着: 【谨上今川治部大辅殿】 落款是【武田大膳大夫晴信】 坂垣信方拿起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旁边的一个黑色布套护袋内收好。 命侍从喊来传兵卫,将黑色护袋交与他,郑重叮咛道:“要以吾已将身家性命托付与你的心情来护送信函,亲手交与骏河国临济寺太原崇孚之手。切记切记!” 传兵卫感动的热泪盈眶,嘶哑的哽咽着答道:“蒙您简拔在下于山野,传兵卫无以为报,所能奉献的,唯此一条贱命而已。愿以死报之!” 坂垣信方双手放在传兵卫的肩膀上,重重的按了一下,沉甸甸的言道:“不要说那样的话!记得,要活着回来!知道吗!路上小心!去吧!” 就这样,本来就是个农民的传兵卫一路风餐露宿,有惊无险的抵达了繁华的骏府城。亲手将一封书信递交给了今川义元敬若叔父的军师——雪斋!至此刻,完成任务的传兵卫就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松了一口气。 头戴斗笠腰佩太刀的传兵卫游走在宽阔的城下町街道上,行色匆匆。传助身形蓦地一停,擦肩而过的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疑惑的回头望去。 一个浪人十分精壮,肩膀上掂着个黑色酒罐,用绳子系着,走路一瘸一拐。 好像看到熟人了呢! “勘助!” 传兵卫出言试探的唤道。 摇晃着身形的浪人停住,晃悠悠的转身循声看过来。真的是勘助!喝的醉醺醺的山本勘助翻着白眼疑惑的分辨着眼前头戴斗笠之人,传兵卫连忙摘下斗笠。 “勘助……” 传兵卫欲言又止。 在骏府城,传兵卫自海之口城一战之后,再次碰见了在此地郁郁度日的山本勘助。 {晴信终于出手了吗?} 故作醉态,冷眼旁观世态。 勘助在此见到传兵卫,心下雪亮,武田晴信策划的谋反风暴,已经缓缓接近了! 天文十年(1541)春。 骏府城外,无忧寺。 残垣断壁,蛛网密布,一派末日景象。 自海之口城回返后,山本勘助回到骏河隐居在町边荒废的破庙中,勤习武艺,伺机再起。平日里若是费用告罄,勘助便会去酒馆里暗自接下一些帮酒馆看场子、剿灭山贼、帮人讨债以及护送商户远行送货之类获利丰厚的工作,囊中不愁无钱,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哗! 勘助伸手拉开纸门,一股腐烂木头的气味传来,传兵卫在勘助身后皱皱鼻子。勘助进到屋里拉开另一面的纸门,庭院里长时间无人清理的腐败落叶堆满院子,丛丛修竹杂乱的生长着,园中的观赏树木也都宛如山野灌木,无人修剪维护,变得杂乱无章。门外到处都有鸟粪便,白迹斑斑。头顶麻雀之类的鸟儿啾啾而鸣。门内破损不堪的榻榻米上到处都是黑色米粒状的老鼠或是蝙蝠的屎粒。 传兵卫在犹豫要不要告辞呢。 勘助回头看到传兵卫依然头戴斗笠立于廊前台阶之下,探头向里面观望,神情踌躇。哑然笑道:“你还在担心什么啊?” 传兵卫脸红的岔开话说道:“咿?勘助,就你一个住啊!这个庙里没有其他人吗?” 勘助笑笑,盘膝坐下,神色惬意:“只有我一个。” “原来你躲在这样一座破庙之中啊!” 传兵卫叹道! 他还是站在廊下,不肯进屋子。 满屋地上都是绘着山川地图、军阵形势的白纸,正弯腰翻动纸堆杂物的勘助直起身体,反问道:“躲避?” “我要躲避什么啊?” 勘助诘问传兵卫道。 武士大人传兵卫撅着嘴嚷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躲避少主和坂垣大人啊!” 勘助心内鄙夷他到了极点,此人无耻竟至若斯! “喂!话这么说可不对啊!我可是已经在那座城中,被武田少主亲手处决了啊!那可是一种比被砍下了首级更为残酷的处决啊!现在的我已经是个脑袋还留在脖子上,自己寻找坟地之人了。苟活于世的行尸走肉罢了!” 勘助失魂落魄的作态说道。 {夏虫语冰,不知所谓!这种视礼义廉耻如无物的人,岂能明白士可杀而不可辱的道理?!} 勘助觉得跟美津这个丑男哥哥交流障碍。 “这里,就是我的菩提寺。没有他人,不过是吾自己吊唁自己罢了!” 山本勘助找到了破损的酒碗,提起酒罐倒满,举杯狂言,装若疯癫,仰首一饮而尽! 勘助嘴角留着口水,激动地踉跄走近廊前,对着伫立的传兵卫,弯腰将酒罐重重往地板上一放,醉态可掬的指着鸟屎最多的一处,对传兵卫说道:“要是你有心陪我这已死之人喝上一盅的话,那就在这里坐下吧!” 甲斐国,踯躅崎馆内,坂垣宅邸。 暮色笼罩,街道上空无一人。 内室,油灯燃烧如豆般的明亮。 甘利虎泰讶道:“您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坂垣信方一字一顿的重复道:“少主说,他打算将主公……赶出这片甲斐国!” 盘膝坐于对面的饭富虎昌静默不言。 甘利虎泰讶然问道:“会被赶出去的,难道不正是少主吗?他怎么……” 彼此都是老奸巨猾之人,真正的大老粗是坐不到家老之位的!甘利这是在代表着家内的重臣们试探晴信手里的砝码,评估晴信值不值得他们倾力支持!身为数十年屹立不倒的武田重臣,辨明情势后便全情投入,毫不怜惜故主之恩,这是乱世的常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人当学甘利虎泰! 坂垣信方缓缓说道:“即是说,他不甘心坐以待毙,打算违逆主公的这个心愿!而且,他已经写就了一封此事主旨的书信,派人送往骏河的今川大人那边去了!” 甘利虎泰,饭富虎昌二人敛容洗耳恭听。 骏河国,骏府城。 今川氏馆。 室外院内气氛紧张,刀剑如林,戒备森严,房顶亦有今川家忍者潜伏戒备!可谓飞鸟难渡! 密室内,四面墙幕饰有名画师绘就的雨雾山川图画,格调高雅。 今川义元,寿桂尼和雪斋三人有要事密商。 雪斋展信阅览,神态纯真,宛若赤子。 “母亲大人,此事甚是蹊跷啊!不久之前,信虎大人才派了使节过来,说是要让我们这边收容嫡长子晴信大人。而这一次,又是晴信大人送来信函说,要我们这边收容信虎大人!”今川义元磁性温厚的嗓音响起,语带疑惑,诉诸母亲。 寿桂尼也很疑惑:“那么,其中的原因究竟如何呢?” 今川义元分析道:“在武田晴信的书信里写到,家臣领民们皆对信虎大人极为不满,已经是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这样下去的话,甲斐国将会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而在信虎大人的书信里,却又写道晴信大人是个胆小怕事之人,缺乏深谋远虑的蠢蛋一个!不对!按此说来,晴信大人反而却令人觉得甚有深谋远虑啊!其证据,就在这篇精彩的文章上面,虽然并无特别描述有关信虎大人的坏话,但是信虎大人恶贯满盈的样子却会自然而然的在他人的脑海中浮现,罄竹难书的恶行跃然纸上!真是难以置信!” 今川义元条分缕析得出结论,不由击节赞叹! {武田晴信吗?身处逆境还能如此……还真是不可忽视之人呢!} 今川义元想道。 阅览完毕晴信的书信之后,气质温厚如水的雪斋微笑说道:“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蠢蛋啊!” 寿桂尼出声询问道:“那么,我们该如何决断呢?” 义元和雪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义元悠声言道:“当然是哪一方势弱,我们就支持哪一方!不管谁胜谁败,与我们无关!我们需要的,就是让笼子里的两只老虎咬的激烈一些罢了!不管最后幸存的哪一个,也不过就是我们案板上的一块肥美的血食吧!至于是晴信击败信虎将之流放,还是信虎击溃晴信将其流放,亦或是两人两败俱伤甲斐一分为二,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雪斋含笑点头,眼神纯真清澈。 骏府城下町旁,无忧荒寺。 山本勘助和野原村传兵卫坐在廊前地板上对饮,被勘助特意劝酒喝过量的传兵卫已经神志不清了,基本上勘助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毫无一丝隐瞒。 “嗝!你说那书信啊?那书信的内容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坂垣大人有大恩与我,我怎么能做出偷看主人信函这种卑鄙的事情呢!嗝!我只是奉了坂垣信方大人之令,把书信送往太原雪斋常驻的临济寺里去罢了!” 传兵卫痴痴愣愣的数着地上的蚂蚁。 山本勘助皱眉仔细倾听,摩挲着下巴,神情难辨。 坂垣宅邸。 “我……必须处决掉晴信大人!” 坂垣信方遵照着晴信的吩咐,以退为进的说道。 甘利虎泰果然上当,惊道:“什么!” 饭富虎昌也讶异的注视着他,静听下文。 “或许事情会变得如此,这也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我现在已经将此事说与你们听了,而我和你们则是生死与共的。倘若,你们的想法与晴信大人相违的话,到时候,我就只有将此事禀报给主公!然后由吾把晴信大人给处斩掉,亲手取下他的首级呈送主公!” 第三十二章 虫兽遁之术——猫遁! 、、、、、、、 坂垣凄惨的话语说出,甘利虎泰有些松动了。 一直沉默的饭富虎昌问道:“坂垣大人,您打算要挟我们吗?” “这并非是要挟!”坂垣信方嘶哑着喉咙说道。 饱蘸动物油脂的棉芯灯哔哔啵啵燃烧,火焰顶端靡靡轻烟升起。 “少主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最近数年,我们是如何压制住了那些对于整天执着于侵犯他国的主公而心怀不满之人的啊!又有多少整日忍饥挨饿的领民,被征召前去打仗,战死疆场!对于我们这些领主来说,倘若收不到年贡的话,那便与没有知行无异啊!” 甘利虎泰喟然长叹! “回想一下,天文五年,骏河的福岛一族于花仓城发动叛乱。主公处决了当时藏匿了福岛残党的前岛一族。对主公出尔反尔过河拆桥的这一决断感到不服的奉行众,全部请辞前往他国!而在我等家臣的心里,也埋下了芥蒂的种子。当时,晴信大人也曾担忧过事情或许会变得如此的!也曾在主公面前据理力争!奈何被主公严词斥退了。” 饭富虎昌回忆着前事,也是唏嘘不已。 “现如今,这领国之中有着再次发生一场新的内讧的危险,不管何时发生暴动,领内化为弥漫着血雨腥风的修罗场,也是不足为奇的!” 坂垣信方忧虑的说道。 甘利虎泰说道:“倘若现在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趁此良机,周围虎视眈眈的强邻入侵进来也就成为必然!到那时,可就……” 坂垣大喜道:“既然如此,你们……” 甘利虎泰迅速打断坂垣说道:“然而,然而啊!确实,必须承认,自从海之口城一战的那次初阵之后,家臣之中也有众多的人认可了晴信大人的器量,是足以承继甲斐源流武田氏继续走下去的人物!然而,他是否当真有着放逐主公,取主公而代之,坐上其宝座的应有器量呢?!此事不能辨明的话,还请恕难从命!” {这确实是个问题。少主真是……!} 坂垣略微沉吟,展眉说道:“水无常势,就器形耳定。那么,我们就来当水吧!我们就来当水,灌满晴信大人着器皿吧?我等就拭目以待,看一看到头来,晴信大人这个器皿和主公这个器皿,到底是哪一只更加难以灌满吧!为了武田能万代不替的走下去,父子相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吾等与你,原本就是生死与共之人!” 甘利虎泰紧咬牙关迸出如此话语! 坂垣信方大喜! 饭富虎昌斜睨着坂垣:“那么,就由在下,负责去探询其他人的意向吧!?” “饭富大人!甘利大人!” 坂垣激动地看着两人。 “只不过……更令人在意的,还是骏河之水的流向啊!骏河的今川义元大人他……到底会选择哪一只器皿啊?” 饭富虎昌提醒众人道。 甘利虎泰若有所思:“嗯……” {少主,吾只能帮你到此地步了!} 坂垣也束手无策,只能静待天命如何。 今川氏馆。 晶莹可爱的蜡烛静静燃烧,烛光摇曳。 咔!折扇收起的声音响起! “嗯……” 今川义元大人垂首沉思。 寿桂尼问道:“雪斋大人,你说我们要收容信虎大人吗?” 雪斋明亮的眼睛轻眨:“贫僧以为,武田信虎大人太具有侵略性了!他为了完成上洛之举,四处出击,现在他正图谋信浓肥沃的土地,等到把信浓掌握在手里之后,腾出手来的信虎大人必定会企图吞并我骏河的!贫僧以为,须得防患于未然。现在,就把信虎大人从他的宝座上拽下来!拔掉牙齿的猛虎就无法伤人了。再者,还可以向着深明事理,文采风流,年轻的晴信大人卖个人情才是关键!这样一来,一旦晴信大人得掌权柄,骏河与甲斐之间的关系也就安泰了!至于说晴信若是失败了,就如义元大人所言,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顶多就是承受年迈的信虎的怒吼罢了。” 义元说道:“确实如此,就现时的情势比较而言,年轻的晴信更容易驾驭啊!” “我不要!”寿桂尼不耐的反对道! 看着两人探询意味的目光,寿桂尼摇首道:“我不要!虽然,企图放逐亲生父亲的晴信之举也令人不寒而栗,但听传闻说,信虎却也是个可以剖开身怀六甲之女肚子的暴虐之人!光是想想要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而眠,就不禁令人不寒而栗啊!” 寿桂尼失控的说道,情绪激动! 雪斋眉毛一跳,温声宽慰道:“寿桂尼大人,不必共枕而眠啊!” 寿桂尼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知道!措辞不当罢了啦!话说回来,我们又怎么回答信虎呢?” 神情尴尬的她赶忙转移话题。 义元哗的一声合上纸扇:“问题就在于此!雪斋,回信的措辞一定要慎重些哦!” 雪斋轻声应是。 翌日,传兵卫从雪斋手中接过书信离开骏河,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无忧寺。 勘助倚着门框,倾听着布谷鸟,麻雀之类的鸣叫,心神沉浸在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中去。 廊外传来脚步踩踏枯叶的沙沙声响,勘助讶然回身望去。 “之政大人……” 来人是勘助的大叔父庵原忠胤的长子,庵原之政。 “哟,勘助。” 庵原之政跟山本勘助打着招呼。 “您有何事?” 勘助出房迎候,问他道。 庵原之政答道:“嗯,我想麻烦你再做一次兵法的指南役。因家臣的嫡男元服,下次出兵三河的话,必须随行前去初阵,我想在那之前,请你来照顾他一下!” “之政大人,倘若这是您对在下的施舍的话,那就不必了吧!” 听出了之政的特意照拂,勘助欲待推辞拒绝。 “好了,别这么说。倘若没有口粮的话,那你也是活不下去的!” 庵原之政从怀里拿出一袋银钱放在勘助的脚边,咕唧!勘助的肚子作响,之政睁大眼睛看着他,展颜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哈!” 看着揉着肚子的勘助,庵原之政坐在廊前的地板沿上说道:“虽然父亲他至今似乎仍旧对不辞而别离开了骏河的你深感恼怒,但是内心之中,他确是很担心你的!说到底,父亲大人对没能让你仕官之事……” “之政大人,感激不尽!” 山本勘助打断他的言谈,拿起地上的钱袋。 庵原之政随口说了一件事情:“而父亲大人呢,说了一件有关甲斐少主的奇怪之事。你似乎从以前起,就对甲斐的少主甚是在意的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勘助问道。 他回避了庵原之政的问题。 “嗯,据说最近要让这位少主寄身于骏河,似乎是甲斐的武田信虎送来了如此的一封信。主公已经迎娶了武田的公主做了正室,而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去要求人质了啊!”庵原之政说道。 “信虎和晴信都寄出了书信吗?”勘助玩味的思索。“那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甲斐的武田军将会再次出兵信浓,大概是在他从战场归来之后吧?据传报说,这一次的出阵,武田似乎将与信浓南方的诹访军,信浓北方的村上军联手,要攻入小县。” 庵原不肯定的说道。 勘助脑内急速运行,分析这其中有无可以利用的机会。 蓦然一愣:“小县?那么应该是村上军挥军直入攻略松尾城,诹访军自南而北侵攻长漥城,武田自八岳东面穿过佐久郡攻打海野城吧!” 事实与勘助猜测的所差无几,小野的海野城,受到了武田的进攻,城主海野栋纲见武田军势大,知道事已不可为,便丢下城池逃往了上野国。栋纲此人乃是真田幸隆的祖父,而位于北信浓小县郡的真田氏松尾城,也被军容鼎盛的村上义清的部队给团团包围了! “忍芽的父亲,也已经在海之口城战死了。而我这美丽的村庄,也到此为止了吗?” 真田幸隆站在城上俯视着山下气势汹汹的军势喃喃自语。 小县,海野城。 清晨,武田本阵。 阵后评定。 信虎在前,诸角虎定和次子信繁在后护持,来到廊前立定,身后廊外横梁上挂着饰有武田菱的垂幕。 信虎意气风发的说道:“甘利!原!辛苦了!干得好!倘若本家海野氏落入了我军的手中的话,真田的领地之类的,就送给村上好了!” 甘利提出了不同的见解:“不,主公,即便只是为了能取下其中一部分,我等也能轻易的绕到真田的背后去!那么......” “甘利,你才是继荻原常陆介之后的人啊!我也认为,你应当继承他的位置啊!” 信虎由衷赞道。 “谢主上此言!” 甘利跪地致谢,心情复杂。 “从今往后,你就作为我的军师,凡事都为我进献良策吧!” 信虎诚挚的拜托道! 甘利低头,紧咬牙关闭目应道:“是!” 跪伏地上。 跪在一边的原美浓若有所思的看着甘利。 信虎兴致极高的高声向众人喊道:“诸位,辛苦了!” 众将士轰然应是。 仿佛象征着武田氏蒸蒸日上! 八岳附近的崇山峻岭中,勘助腿脚诡异的蜷曲,手脚并用,狸猫一般轻捷迅速的穿行在荒无人烟的山林!山中林木带起一溜残影倒退,昭示着一种非人的力量! 他风尘仆仆的急速赶往小县郡。 [第二更送到,继续写去了。第三更即将推出。所以,推荐的事,就拜托贵殿了!] 第三十三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 百里之外的诹访边界。 芦田城,诹访本阵。 诹访赖重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对手下众将训话。 “听好了!要攻陷众多的长漥土地,仅凭我军镇守此地!绝不能接受武田、村上的支援,不能让给他们任何一兵之地!要寸土必争!知道了吗?” “是!” 手下将兵振臂嗷嗷直叫! 家臣矢崎十吾郎喝骂着:“武田、村上想干什么啊?!” 诹访家督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信虎的话:“然而,光是将祢祢托付给了诹访大人你,还真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啊!倘若这人质是由布姬的话,武田与诹访之间的联系,大概会变得坚若磐石的吧!” 天空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信虎……} 诹访赖重面沉似水。 山脊的丛林里,勘助在空旷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而过,惊起飞鸟无数! 佐久,晴信之阵。 武田晴信又一次被留在了远离战场的地方。 他身着赤红大铠,端坐于马扎之上,闭目养神。 “少主!” 坂垣信方轻声唤道。 晴信缓缓睁开眼睛。 侍从驹井政武赤盔赤甲,跪坐门口。晴信的胄放于侧后方的几上,院里竖起了削尖的圆木扎成的拒马,不时有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列队跑步经过,气氛紧张。 坂垣大步走进屋内说道:“在大井贞隆的长漥城,诹访军已经冲在了我军的前面,挥军攻入城内了!” “果然如此啊!虽然父亲大人他将我们作为诹访军的援军,留在此地,但是很显然,诹访却并不想借助我等的力量啊!也罢!其实,父亲大人他原本就并不打算给予我等该当进攻的城池的!坂垣!俗话说未雨绸缪。这一仗,我等不必采取行动!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切不可失去一兵一卒!” 周围都是心腹之臣,晴信赤裸裸的吩咐道! “是!”坂垣俯首应道。 廊下突有兵卒来报:“大人!是传兵卫!传兵卫回来了!” 传兵卫斗笠交与左手,跪地施礼! 坂垣大喜:“哦!传兵卫!” “这是雪斋大人的书信!” 传兵卫小心的解下贴身收藏的书信道。 坂垣欣慰的道:“恩!辛苦了!” 大手一挥:“呈上去!!” 晴信和坂垣各自拿着给自己的信观览。 雪斋让传兵卫携回的书信共有两份,分别给晴信和坂垣。 晴信细细品读后言道:“今川大人……答应了我等的请求。作为诚意的宣誓,还知会了我等送给父亲大人的回信内容。” 坂垣脸现喜色。 “传兵卫,辛苦你再跑一趟,火速将这封书信送到饭富兵部那里去!” 晴信朗声吩咐道。 “是!” 真田乡,松尾城下。 勘助满面风霜之色,遥望浓烟弥漫的山城,叹道:“真田大人……!” 正在扼腕长叹的山本勘助耳中听得有人接近,赶忙身形连闪,倏!藏身于一棵大树后。 武田重臣饭富虎昌和马场信春来到湖边,有要事商谈。 “你说什么?晴信大人和今川义元大人缔结了密约?” 马场民部信春大惊! “正是,主公将到骏河隐居。而家督之位,则将由晴信大人来继承!家臣中的大部分,都已经表示同意此举。你意下如何?” 饭富虎昌徵询着他的意向。 “这样一来,对主公的不满,大概也能暂时得以抑制了!然而,众臣的内心深处,又会怎样想呢?” 马场对后果很是忧虑。 “内心深处?” 饭富虎昌不太明白马场说的意思。 “对于可以亲手书就折槛书,把自己的父亲给流放他国,夺走家督之位的晴信大人,家臣们是否会克尽忠诚呢?而且,如此行事,开了流放家督的先河,以后会不会成为武田家的惯常之理呢?在家督保持强力的时候,或许还不会出现问题,一旦家督出现差错失误,那么家臣便有了另外的心思的时候,是不是会出现家臣随时弃之而去的境地呢?武田氏或许会亡于斯啊!” 马场信春仔细分析给饭富虎昌听。 “现在的主公,已将甲斐给统一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等谱代众才对他顶礼膜拜!”马场叹道。 饭富虎昌不同意这种说法:“可是,光是顶礼膜拜,是无法创建国家的啊!马上得天下,但是不可马上治天下!因为主公的武力而归于一统的领国,由一位深谋远虑之人来继承,信虎大人纵横沙场拼搏半生的辛劳才会开花结果!而主攻手中没有任何的大义名分,突兀的就想要对晴信大人的家督继承权进行剥夺。废涨立幼,抛弃自己孩子的父亲又当如何?甲斐危如悬卵啊马场大人!” 马场信春瞪大眼睛说道:“我等,是否能拯救这位孩子呢?” 饭富虎昌喟然叹道:“这是只有家臣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看着山顶褐色浓烟弥漫的松尾城,饭富轻声言道:“所谓领国,其实是很脆弱的!现在,就是有我等来选择头领,创建国家之时啊!” “在下遵命!至于说服武川众之事,就请交给在下去办吧!” 马场民部信春沉声说道! “那就拜托了!” 饭富大喜告辞。 {选择头领,武田家臣选择了那位少主啊!信虎,暗流涌动啊!} 隐身树后偷听的山本勘助目光闪动。 晴信当年说的那句话在勘助脑海想起:“……即便报了血海深仇,又有何用?” “武田……晴信!” 山本勘助暗自拿定了主意! 山顶,松尾城本丸。 真田一族聚集在一起,外面震天响的敌军杀伐之音清晰可闻。 真田幸隆语气低沉:“真田乡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会面临着灭亡!既然事已至此,那么除了奋勇出击,突出敌军的重重包围逃出生天之外,便再无我真田氏活下去的道路了!!” “我等愿与您同行!!” “大人!大人!” 真田氏一门众和谱代家臣们群情激奋,战意昂扬! 幸隆大声止住了众将士的声音,动情的说道:“但是!大伙儿都听好了!纵然今日我等战败了,但这片土地还会留存下来!这座村庄的山也好,河也好,都会丝毫不变的保留下来的!我和妻子孩子将会逃往上野国长野业正大人处,然而,我无疑却将沦为被赶离故乡,失去领地,不知明日是否还活着的漂泊流浪之身。前路上还将有着更多的苦难等待着我,前途不明,所以我不能带你们走!” “大人!” “我们也要与您一道离开!” “我们会保护您的!” “大人,我们即便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会誓死守护夫人和少主的!” “大人!大人……” 军士们呼声凄切,赤胆忠心! 感动良久的真田不忍的喝道:“不可!此时万万不可啊!你们一定要留在这片土地上,要活下去啊!在扰乱了敌阵,放走了我们之后,你们就立即投降吧!” “大人!我……我等恕难从命……” 众将跪伏一地,泣不成声! 真田幸隆御下之道竟至于斯! 幸隆诚挚的对臣下叮嘱道:“望月,根津,就算是村上也好,选定一位暂时的主子,在这片土地上侍奉他们。即便只有一个人,两个人,都要有尽可能多的人活下去!默默积蓄力量,静待时机。切记不可因怨恨而操之过急,白白断送了身家性命!万万不可!我可不认为这样的武勇是一种荣耀!拜托诸位了,活下去吧!吾绝非就此抛弃了这真田之地,吾幸隆在此对天立誓!迟早有一天,吾必定会将它给夺回自己手中的!到了那时,我还想在此地和你们共饮美酒,庆祝我们的胜利!从现在直到那一天为止,我想让你们潜伏在这里,将这落入了敌手的牧场、村庄,即便侍奉了敌人,也要求你们把它给继续守护下去!只要有着你们看护着的这片土地,才是我的故乡!!听明白了吗?!一定要活下去啊!” 幸隆自己已是泪洒衣裳! “大人……” “大……人!” 众家臣伏地恸哭,感激涕零! 真田幸隆强忍悲恸抬头远望:“接下来我们就离开城池,冲破敌阵!” 松尾城城门大开! 听闻隆隆的马蹄声、马嘶声从山上传来,哨兵匆忙吹响螺号示警! 村上军仓促集合严阵以待。 两侧遍布葱郁的松树的平整坡路上,无数的骑兵飞驰而下,马蹄踩踏着绿茸茸的土地,在眼光透过树冠投射下来的斑驳光影里,两股具有毁灭性力量碰撞在一起! 真田军倾巢而出,真田赖以威震信浓的骑兵队抱着必死的信念,居高临下,冲进村上军中,个个状若疯虎,勇不可挡。杀的村上军叫苦不迭,溃不成军! 真田军靠着拼死的突击,成功掩护着真田幸隆一家人逃往了上州! 上信国境,鸟居峠。 丛林密布,鸟鸣声声,十分幽寂。 山本勘助静静地跪伏于地,心神与苍茫辽阔的大地结为一体,心灵受林木勃勃生机的温养。 走于此处的真田幸隆一家已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为幸隆牵马的兵卒首先发现了跪侯路中间的武士,慌忙拉住缰绳。 正在强打精神逗着被忍芽夫人抱着的受惊的儿子,马匹一停便讶然准备发问,赫然发现了前面五十步远处,已跪侯多时的山本勘助! 幸隆的讶异是无以名状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勘助大人?” 忍芽忍不住惊呼。 带着疑问无数,幸隆一行人缓缓策马向着勘助走去。 幸隆关心的问他道:“怎么了啊?勘助,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已经遭受不幸,时常扼腕长叹,伤怀不已!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实在是对不起!”勘助歉意的说。 “哦?你是想说,如果有你在的话,那便能战胜村上的大军了吗?别自以为是了!”幸隆换了一副气愤的神色,忿忿的言道。 山本勘助抬头看着端坐马上的真田幸隆,洒然一笑:“在下不敢以诸葛自居,但也从不妄自菲薄。就已此时此刻为例说,真田大人可否得知在下是如何得以在此等得足下一行吗?况且,吾在此相侯,非为其他。只因与大人相识一场,有一些浅见不吐不快。惟一言相赠,莫怪莫怪!现今想必大人已安排好松尾城的一切,只待东风劲吹之时扬帆再起吧!纵观现今情势,相模北条氏父子雄健,素怀大志,权威受到挑战的关东管领山内上杉氏与之必有一战!关东管领威权赫赫,在关东一地极有号召力,人多势众。不出大的失误的话,北条寿命可期!惟可虑者上山宪政醉于享乐,久疏战阵。反观北条一方,兵员人数虽少,但贵在上下一心,士气高昂。调度相宜的话,未尝不可一战定鼎!胜负难料!而甲斐武田氏近期既有大变!但是无论谁当政,都不会停下向四方扩张的脚步!武田总有一天会挥军北上,越过余地峠,直击箕轮城。照此情形看来,真田大人您投靠长野业正,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据闻业正此人素有大才,死忠于上杉氏。此等不懂通达变通之人,怕是在这乱世难以长存吧?山内上杉垮台如何?长野业正逝去又如何?良鸟当则木而栖,贵殿应早作打算!言尽于此,告辞了。” 忍芽轻柔的声音响起:“勘助大人,你平安无事就好。这就是当时还在我腹中的源太郎啊!今年都已经五岁了!” 夫人的插言给了幸隆组织言辞的时间。 幸隆感慨的说道:“和你也已经有五年没有见面了啊!” 勘助问他道:“你还是要去投奔上州吗?” “当然!关东管领上杉大人,绝不会再对屡屡进犯信浓的武田信虎不闻不问了!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从武田、村上的手中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幸隆语带憧憬言道。 装作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勘助道:“你还是浪人吗?” 勘助俯首:“是。” “我也是个浪人啊!否则定不会将你这等人才放过!要不要同我一起去上州呢?”幸隆慨叹再三,问他道。 勘助神秘一笑,不再答言。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大愿意去啊!无妨,你就走你自己的路吧!然而,却不要因为怨恨而操之过急,断送了性命啊!”幸隆宽容的说道。 “实在抱歉!” 勘助施礼告罪。 不管真心假意,幸隆的体贴嘱咐还是让勘助心内一暖。 {真田幸隆此人,还真是有趣啊!} 第三十三章 人生如梦,一樽还酌江月 、、、、、、、 山本勘助目送着真田幸隆一家消失在路的尽头。收拾起淡淡的离愁别绪,扶刀没入密林之中。 天文十年五月末。 经过长达一个月左右的艰苦战斗,武田信虎威风凛凛的率领旗开得胜的龙虎之师,凯旋回归了甲斐府中。 甲斐,踯躅崎馆。 城池矗立在高高的土垣上,蓝天白云,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评定间,正在进行出征后的首次评定会议。 “此次的一战,诸位都辛苦了!” 信虎徐徐说道。 所有位列两边的家臣整齐划一的以手支地,身体略微前倾:“恭贺主上旗开得胜!” 小山田信茂总是第一个出言赞扬,最后一个批评。 信虎满意的“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接下来,就只剩下跟随诹访的女婿大人商定,更进一步地出兵深入信浓腹地,打倒美浓守护小笠原长时之后就大功告成了!这样一来,就算那时候的诹访心有不服,接下来我们武田也要一举击溃村上义清!至此,信浓的大至全部都落于我武田之手中了,信浓的攻略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对吧?哦哈哈哈哈!” 信虎左边首位的是次子信繁,弟弟坐在了哥哥原本的位置。 饭富虎昌出言奏禀道:“主公,属下有事相禀!在我等身处信浓浴血奋战之时,骏河的今川义元大人遣人送来了书信。” “骏河的女婿大人送来的吗?” 信虎展颜问道。 “哦,哦,呈上来!” 信虎命人将信奉上来。 跪坐门口的近侍上前双手拿起饭富虎昌奉上的书信,捧给家督信虎一阅。 信繁看着那封信,心里在想,这就是商定流放兄长的事情的回应吗? 信虎从信袋里拿出信封,只见上书【武田陆奥守信虎殿】。信虎展信观阅,边看边说:“骏河的女婿大人说,请我到骏河去一趟。让我去看看我那嫁过去的女儿呢。” 小山田信茂赞同道:“此事甚好!” 信虎沉吟着点头说道:“嗯……大概义元大人很是在意晴信的事情吧!听说这个该死的胆小鬼,在这场仗中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众多的小城让诹访军给攻陷了不是吗?!坂垣?” 坂垣连忙施礼告罪:“实在是抱歉!” 信虎自顾自的说道:“还真是必须得好好去拜托义元大人今后之事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吾乃是领有甲斐一国、美浓半国的堂堂大名,长子晴信身无长物,无人追随。虽然饶有小聪明,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我手上的砝码都要比晴信多。况且群臣与我休戚与共,结为一体。孰轻孰重,义元女婿大人乃是玲珑剔透之人,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流放晴信的事情,不会出问题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样对晴信,会不会太过分了呢?毕竟自此以后,长子一家便再无踏足甲斐故土的希望了啊!}信虎心思急闪斟酌再三,电光火石间忽地有些心软。 信繁忽然出言问道:“饭富,这封书信是谁收下的?” 饭富虎昌连忙回话:“是!是我的家臣。” 信繁又问:“是什么人送来的?” “是!听说是位从骏府临济寺而来的僧人。” 饭富小心翼翼的答道。 信繁对面的诸角虎定看弟子面有不豫之色,就问他道:“信繁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令您在意之事啊?” 信繁眉毛耸动:“没有……” 想及书信上有漆印画押等物,造假的话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再加上今川可是父亲的女婿,翁婿相得。而义元跟兄长又没有过交往,亲疏有别。想到此处,信繁旋即放下心来。 信虎拎起信函收起,留意了一下上面的漆印画押,缓缓对众家臣说道:“这肯定是义元大人的书信,错不了的!我这就即刻启程,前往骏河!” 手中山核桃搓的脆响! 语气不容置疑,乾纲独断! 当日,顶着头顶的骄阳,信虎带着区区数名随从出发,前往骏河骏府城。 这是发生在六月上旬的事。 夜幕掩护下,某家臣宅邸。 三人在密室相商。 “为了以策万全,所有随从人等,已经全部获取了家人作人质!” “嗯!一定要把主公独自一人留在骏河!” “剩下就只有信繁大人和诸角大人了,还有郡内的小山田大人了!” “真是棘手啊!处理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一场新的动乱的火种啊!花仓之乱死了多少人?今川家前车之鉴才过去不远啊!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我们,当真能够被上天饶恕吗?” “甘利大人!” 甘利虎泰打断对方的话语:“我们可是一直守护着主公才走到了今天啊!” “正因为如此啊!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这么做啊!并非其他任何人,全部由我等亲手,来劝谏主公去隐居的啊!若想不杀主公而让事情得以平息,就只能这么做了!” 甘利噙着热泪言道:“可是……太无情了!这实在是太过无情了!” 内城,佛堂内。 三条夫人安静的坐在一旁,侍女荻乃跪坐其身后。 晴信庄容施礼参拜母亲。 “怎么了啊,晴信?” 大井夫人看出了长子的异常。 “母亲大人,虽然孩儿未曾对大多数人说起,但是这一次,从骏河送来的书信,却是因孩儿晴信和今川义元大人的密约而引起的!” 大井夫人讶异的问道:“密约?” “是的,今川义元大人接受了孩儿的意思,骏河送出了邀约的书信。” 晴信落落大方的坦白道。 信虎已经踏上不归路,晴信也不用再夹紧尾巴做人了! 大井夫人预感到了什么,颤声问儿子道:“到底是何事?” “母亲,父亲大人他,不会再踏上这片甲斐的土地了!” 晴信郑重的宣告了信虎时代的结束! 大井夫人惊呆了!下意识的欣喜被她强自忍住了,笑容还未绽放就被她已极大地自制力抑制住了。又怕她听错了,神情平静的再次问道:“你说什么?”,但是颤抖着的声音出卖了她。 “晴信大人?” 三条之方瞪大了美丽的眼睛,看着夫婿说出如此残酷的现实。 “孩儿要把父亲大人给放逐出这片甲斐国去!” 晴信斩钉截铁地言道,昭示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放逐?”荻乃也很吃惊。 晴信大人的胆子太大了! 三女不约而同的想。 晴信清朗的语音在小小的佛堂回荡:“至于家督之位,将由孩儿晴信我来继承!敦请母亲大人允可,由孩儿拨乱反正,一阵朝纲!” 晴信缓缓身体前倾,俯听母亲的意见。 此时此刻的征询母亲的意见,也就是表示了,你最好不要有意见! 大井夫人隐忍数十年的情绪少有的波动起来,脸上丝丝笑意弥漫。 {信虎,看到了么!没有想到吧?} 大井心里幽幽的说道。 三条夫人欲言又止:“晴信……” 权衡之下,善良的三条夫人与侍女头荻乃面向大井夫人,俯身施礼。 家督继承之事,静待母亲的裁决! 与此同时,遥远的骏河今川氏馆。 纹饰精美的烛架上,奢侈的白蜡烛照的屋内如临白昼。 今川三巨头齐聚。 “那么,现在还有一件令人深感困扰之事啊!” 义元低头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寿桂尼怜惜的看着爱子,气咻咻的说道:“除了收容信虎之外,还能有什么令人困扰之事啊?” 义元哭笑不得的说道:“母亲大人,您还在这么说啊?还请您放宽心,孩儿一定不会让他接近母亲您的!” 义元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苦恼,赶忙温言安慰惊惶的母亲。 “好了。现在想一想,到底该让谁到国境去迎接信虎呢?倘若这头猛虎知道了被自己的孩子和家臣给出卖了的话,会不会暴起伤人呢!?谁也无法预料啊!所以必须得有人去抚慰这头猛虎,把它给带到骏府来啊!” 今川义元敛容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对信虎有心理障碍的尼御殿——寿桂尼叹道:“这可是非得有着不错身手之人方能胜任的使命的啊!”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感到困扰的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何事情越是到了快要成功的时刻,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呢!要是因为我们的原因,造成此事功亏一篑,那就贻笑大方了!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能把绳索牢牢套在虎颈之上的人啊!但是此人又必须是个即便被暴怒的信虎杀掉了也不足为惜之人,倘若前去迎候之人被杀了的话,那我们就能堂堂正正地杀掉信虎大人了啊!” 义元想的很远也很多,一股脑的说出了自己心内的真实想法。 皱眉苦思的义元没有看到,雪斋纯净眼神闪动了一下。 雪斋突然抬头言道:“贫僧心中倒有位适合之人呢!” {那人真是令人忌惮非常啊!借信虎之的手除掉的话,倒是美事一件呢!能死在堂堂大名刀下,想必你也会感激我吧!} 雪斋眨眨明亮的眼睛,眼神纯净若孩童。 第三十五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 黄昏时分。 今川骏府城,重臣庵原宅邸。 啄木鸟咄咄的啄击声在院内大树上隐隐传来。 庵原忠胤抄着手盘膝而坐,身后的木板墙上年深日久已经变为褐色,但美丽的原木花纹依旧,历久弥新。 “勘助,雪斋他呢,刚遣人来问话。说是就由你来担任这个使命。你意下如何呢?” 庵原忠胤似睡非醒的眯着眼睛征询勘助的想法。 “而且主公也说了,倘若这趟得得差事办得好,把使命圆满完成的话,就想让你去侍奉他!” 庵原声线飘忽。 {义元的想法很容易猜到,无非是缺少一个出头鸟,一个替罪羔羊罢了。是雪斋给他出的计策吗?顺便假手信虎除掉吾,以免日后夺他口食吧。掺杂了雪斋和吾之间的谋士倾轧吗?但是美津之仇不得不报!估计雪斋也是看到这一点,才如此安排的吧!纵使吾看穿他的用心,也不得不舍身跳下去。事情办成了,是雪斋解了主君义元的难题。事若不协,信虎听闻真相暴起伤人呢,作为迎候使者的我若是不敢反抗被信虎砍死砍伤,雪斋一尝夙愿!而若是奋起反抗,造成信虎的死伤,然后交出我换取晴信的谅解,那么我的就仕今川之路也就戛然而止!好算计啊,果然谋深似海!} 勘助略一沉吟,垂首俯身以手支地,嘴角牵起一丝不为人觉察的讥讽笑意道:“在下接受这份差事!” “勘助……” 庵原毕竟脸皮厚度有限,欲言又止的道。 “请您吩咐在下去完成这项使命吧!在下会去按照协定到国境处迎候武田信虎大人的,还请庵原大人转告主公义元大人及雪斋大人放心,在下必不负所托!” 勘助脸现微笑看着吞吞吐吐的大叔父大人。 “勘助,你不是对武田信虎心怀怨恨的吗?” 庵原忠胤言语里隐约的提点了一下勘助,神情关切的问道。 “在下已经抛弃了怨恨。想为了仕官,而恳请阁下允许在下去完成这一使命!” 山本勘助容色平静,宛若平湖止水。 “此话当真?” 庵原受命详察此人意向,故作不信的试探道。 “当真!” 勘助眼睛里射出对功名富贵若长在的向往! “好吧!我就派个家臣中身手敏捷之人跟你一道去吧!” 庵原胤忠又怎会凭借区区几句话就相信他呢!聊当警告之言罢了。 “在下绝不会让您的家臣众白白送命的!” 勘助尊敬的施礼说道。 “你的性命也是,信虎的性命也是。不要白白送了命。” 庵原死死盯着勘助,语带关切的嘱咐道。 勘助恭敬领命:“在下铭记在心!” {竖子不足为谋!平藏!可一可二不可三!下次若是再四处乱嚼舌头的话,你还是死了吧!} 勘助忍无可忍了! 勘助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这次之所以会被算计,不就是被雪斋捏住了勘助的七寸——‘必须为美津和未出生的孩子雪恨’这一点吗?使得勘助纵使明知这是雪斋设下的死局,他也得心甘情愿的舍身跳下去!勘助的生命是有限的,却不得不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为平藏的多嘴买单中去! 勘助心里杀机萌动。 甲斐府中。 坂垣信方将武田群臣请到一起,说是有要事相商。 “坂垣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召集我等前来啊!” 静候良久,发现众人还是不发一言。诸角虎定憋不住了,急躁的询问道。 感到气氛有些异常,信繁看到久未露面的兄长晴信亦在坐,若有所思…… “甘利大人!饭富大人!……” 诸角虎定焦急的挨个问道,众人沉默不语。 这时候,屋外传来嘈杂声。 “留步!……小山田大人!请留步!请您留步!” 晴信的侍从驹井政武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试图阻拦着横冲直撞闯进来的小山田信茂,显然他失败了。小山田信茂手持长刀,哗的拉开纸门,大步走了进来。 小山田,乃是坂垣等人下一个谈话对象。 众人的视线如钢针般盯住了小山田的利刃,顿时瞳孔紧缩! “真是场奇怪的集会啊!是在谈什么倘若有我在场便不方便的事情吗?” 小山田揶揄的喝道。视线牢牢定在晴信的脸上!显然,他清楚地知道这场聚会的主导者是谁。 一直静默不语的晴信瞪大虎目,挥手喝道:“无妨!这样一来,事情的进展反而会更快!” “少主!” 坂垣信方大急! 小山田轻佻一笑,走到诸角虎定下首盘膝跪坐,长刀放于身侧。 诸角虎定仿佛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啊?” 诸角粗豪的嗓音在室内回荡。 “兄长!” 信繁有点明白了,悲伤地唤着晴信,想亲耳听到哥哥说给自己真相。同时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希望一切并无变化。 信虎居所,佛堂。 佛堂内的摩利支天神像,黑面獠牙,怒目圆睁,手持降魔之剑,周身红莲环绕。冷眼旁观着十丈红尘里苦苦挣扎翻滚的芸芸众生! 大井夫人虔诚的双手合十,跪于佛前。 口中诵读梵文经书,为两个儿子,为信虎,也为甲斐武田,默默祈求佛祖的护佑。 朗朗的诵经声悠远的传出佛堂,飘往院里,飘出城去,飘过了甲斐的山川树木,飘到了遥远的骏河…… 此时,依然蒙在鼓里的信虎一无所知,缓缓策马进入温暖多雨的骏府城。 无忧寺内。 院内鹪鹩啾啾而鸣,虽然杂草横陈,要是伴着鸟鸣走在粗壮的树木间,也就有了一种颓废的美。 勘助对院内的景致视而不见,而是蹲在地上,小心的打开一个收藏很好的素布包,揭开四角,一个苎麻编织的眼护罩现于眼前。勘助神情哀恸的拿起眼护罩,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的身姿。 “美津……” 甲斐,府中。 晴信望着弟弟信繁悲伤地眼神,温颜抚慰道:“作为兄长,吾并无丝毫怨言,也无任何怨恨你这个弟弟的念头。你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听我言。” “您说的是父亲大人的事吗?” 信繁问道。 “没错!” 晴信闭目颔首。 “您打算把父亲给怎样啊?” 信繁语声抖颤问兄长道。 晴信收回目光,望向正前方。 “我要把他逐出甲斐,流放到骏河去!” 信繁和诸角大惊失色!小山田信茂一副镇静神色,静静地侧首听着。 “派兵前往国境,阻止从骏河返回甲斐的父亲大人!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他踏上甲斐的土地了!恰似鸿雁踏雪泥般,父亲在甲斐只留下串串足迹,人生际遇无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晴信神情坚定。 “坂垣大人!甘利大人!饭富大人!难道,这是一场你们也和他一条心的谋反吗?!” 诸角瞠目欲裂,脸红耳赤,激动非常! “就是谋反!” 坂垣毋庸置言的直白说道。 诸角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诸角大人,这一切都是为了甲斐国啊!在主公的执政之下,甲斐的领民们全都已经疲惫不堪,为了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我等挺身而出!” 甘利虎泰沉重的说道。 诸角情绪激动的面向晴信诘问,言辞激烈! “少主!违背了主公的意愿,这领国的混乱就能得救了吗?!以下犯上,这难道不是违逆上天吗!?” “在下跟从晴信大人……” 饭富虎昌话音未落就被诸角粗暴的打断! “可是……!” 诸角尚未出言就被饭富虎昌抢过了话头。 “诸角大人!难道你对此大唱反调,并非是为了主公,而是为了信繁大人吗?” 被一语道破心事的诸角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因此,我等一直瞒着诸角大人你。抱歉了!” 饭富虎昌郑重的向诸角虎定施礼致歉! 诸角孤掌难鸣:“你们是想要违背主公的意愿,排挤信繁大人!” 信繁迅速的制止老师诸角:“别唱反调了,诸角!我继承家督之位,是将兄长废长立幼之后才能成立的事情!现在身处此处的,可并非是会接受此事的兄长!” 信繁斜睨了一眼端坐不语的晴信。 “好了!” 小山田睁目,手持长刀,支撑起身! 甘利虎泰急忙起身待要制服他!却被坂垣牢牢拉住了。 “怎么了?” 小山田没有丝毫觉悟的问。 “小山田大人!你是在何时开始觉察到的?” 坂垣信方一手拉着甘利,询问小山田道。 “你们也太小看在下了!你们宛如地下的虫一般蠢蠢欲动,我早就已经了若指掌!” 小山田信茂神色平和,语气却是毫不留情! “雪斋大人的书信也送到郡内去了吧?” 坂垣信方马上反应过来问道。 “正是!雪斋他呢,坂垣大人?吾一直在担心郡内将会与国中分裂,而甲斐将会再次发生一场大乱的!话说回来,或许,这才是义元和雪斋他们支持你等的关键目的所在吧?只有甲斐大乱,骏河有机可乘。才正中雪斋的下怀啊!倘若在下跟从了主公的话,那么立刻今川也会成为主公的后盾!以少主的谋反之举为口实,今川也就能再次与北条联手,将矛头指向我甲斐了!然而,主公已经落入了今川的手中!请您听好!少主,倘若现在出现什么乱子的话,那么这甲斐,就会被他国给一口气吞掉的!” 小山田目露精光。 没想到辛苦一场,最后却被小山田信茂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就抢尽了风头。饭富虎昌难以平复内心的不平,梗着脖子问道:“那么,小山田大人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会跟从主公的!这也是为了甲斐!倘若信繁大人对此唱了反调的话,那在下就只能现在当场把您给杀掉了!” 小山田嘴里淡淡说出残酷无比的话,阴风阵阵。 “小山田大人!” 诸角出言斥责道。 “少主若是没有这份觉悟的话,也是不会反抗他的父亲的!还望信繁大人心里明白这一点!怎么样啊,您能当着我们这些家臣的面,下手杀掉和您唱反调的弟弟吗?您能做到凭借力量,让他闭嘴吗?” 小山田语带魅惑,残忍而真实的扯下了一切伪装,赤裸裸的问晴信道。 晴信迎着众臣复杂难名的各异神色,看向信繁缓缓说道:“不必使用力量来压服,小山田,相信我吧!” 小山田抿嘴神秘一笑,放下长刀,走到身后木墙边,奋力一分,哗!木墙门应声而开,赫然跪满了武田家的家臣!接着他走过去拉开其他两面木墙,皆是如此!马场民部,原美浓等人赫然在列!竟然汇集了除室内几人以外的所有武田家臣!!! 小山田拍拍手说道:“少主身边能够聚集如此众多的优秀家臣,他国也不能将少主您给小觑了啊!” “兄长……” 信繁百感交集,哽咽着。 “并非力量来压服,而是用心来感动。” 晴信最后说道! {呼~好险!} 晴信因为脸皮够厚,所以没有理会小山田的诱导,坚持到了最后胜利的甜蜜时刻!他在庆幸没有动用最激烈的兵变这一招!而实际上,屋后已提前挖好藏兵洞,数十名精锐死士已随时待命! 至此,一场弥天大祸消弥于无形。 武田依然沉稳如山! 第三十六章 以德服人 昭心不再归甲斐! 、、、、、、、 (继续码字ing......寒蝉凄切的希望你推荐......) “并非想是以力服人,而是以德服人服人之心,打动信繁你啊。拜托了!信繁。能请你遵从我吗?《韩非子》有言,君主如圣明,臣子就会尽忠职守,不敢有二心;君主若昏庸,臣子就敷衍塞责,甚至心怀鬼胎,表面上与君主虚与委蛇,暗中却欺瞒君主而谋取私利。为了防微杜渐,我需要一个敢于指摘吾为政得失的直臣啊!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来助我一臂之力吧,拜托了!” 当着众多的家臣,晴信深深的俯下身子拜托信繁道! 博览群书的晴信在收拢人心方面,真称得上是信手拈来,皆成妙谛!赤心以利国家,小心以事兄弟姊妹,苦心以获诸将,天下宁复有似斯人哉! “兄长,请您把头抬起来吧!在下很是心酸!兄长,您觉得在下遵照父亲他的意愿行事,心里会很开心吗?父亲憎恨兄长您,那是因为他畏惧着兄长您的气量啊!在下心里早已有数,知道自己其实只是兄长您的陪衬而已!” 信繁噙着热泪动情的对晴信说道。 晴信被深深触动了:“信繁……” “而对众家臣来说,他们也是深知这一点的!即便我信繁被家臣们认为并无这气量也好,不管要忍受怎样的耻辱,也是打算要继承家督之位的。倘若兄长您不挺身而出,倘若这一天没有来到的话我是会这么做的!但是兄长,您终于下定决心了啊!终于做出了违逆之举啊。您无奈酸楚的痛苦心情,我信繁比任何人都能深深领会啊!从今而后,我信繁将会追附骥尾,恪尽职守,堂堂正正地遵从兄长您的命令!” 信繁泪流脸颊语气诚恳的说道。 “信繁……我啊,还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为自己感到羞耻过呢……原谅我吧!信繁!” 晴信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朝着信繁郑重说道。 “信繁大人……” 诸角虎定心疼的看着次郎信繁。 众家臣都为此情此景而感动,不少人已是泪流满面! “甲斐……就要转变了啊!” 甘利虎泰眼角湿润,颤声说道。 语气孕育着新的希望! 富士山西麓。 骏府,今川馆。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为了给武田信虎接风洗尘,举办了一场连歌会。今川义元遣人专门延请了著名的公卿连歌师飞鸟井雅教,以及其弟子大井宗艺,而这位宗艺,正是败给了信虎而出家了的大井夫人之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连歌会此时正在进行中。 信虎手持毛笔,闲适地在纸卷上书写着诗句起手,边写边念出声来。 “观人。” 信虎接下去念诵了一句:“观人心底明月栖。” “不惹半尘身已老。” 飞鸟井雅教吟道。 “世道流转心难却。” 大井宗艺接道。 “昭心不再归甲斐。” 义元最后以一句作结。 信虎乍听这一不祥之音,一愣! 无忧寺,勘助栖身之所。 庵原之政脸红脖子粗的正在对山本勘助痛陈厉害! “勘助,你没听父亲说吗?主公打算拿你来当他的棋子,诛杀信虎啊!倘若因暴起的信虎杀害了今川家的人,迫不得已而将他给杀了的话,那武田也就没资格说三道四了!” 可是勘助悠闲地斟满名唤【榛名山】的美酒,仰首一饮而尽! “好酒!” 喝下去韵味悠长,回味无穷,勘助不禁赞叹道。 看着关心自己跑来的之政,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我知道!” 这时候,门外一声暴喝:“我也知道了!” 木门被哗的一声拉开! 庵原之政吓了一跳,回身辨认道:“你是……青木大膳?” 原来这个哥们就是想当年被山本勘助忽悠,与庵原忠胤派来监视勘助的三名武士拼斗,间接帮助勘助遁走的青木大膳。 原本的北条家臣,现在的骏河浪人。 “山本勘助!把我也带过去吧!” 想仕官都快想疯了的青木大膳对勘助喊道。 勘助无语的偏了下脑袋,不胜其烦。 “你说什么呢!” 庵原之政叱道! “我也是常年被今川家给埋没了的人!虽然曾经参加了与北条的战斗,取下了小山一般的敌兵首级。但是直到今天为止,却依旧没让我成为今川门下!今川家全是群胆小之人!‘女武者’之名倒是恰如其分啊!” 青木大膳大步走进屋内踱步说道。 “说什么呢!混蛋!” 血气方刚的庵原之政拿起刀就要斩杀此獠!勘助连忙拦住了。 青木大膳回身看了愤怒欲拔刀的之政,轻蔑的言道:“家臣之中,是没有哪一个人的剑术能胜过我的!等我献上武田信虎的首级,我也前去仕官!” “我不是去杀人的!” 勘助拎着酒罐子说道。 “这个我知道!山本勘助,倘若你拒绝我的话,那么现在……就来让我见识一下你那什么行流的身手吧!” 青木大膳沉声说道。 “呛!” 青木拔刀将雪亮的刃部放于勘助面前,挑衅道:“好了,怎么样啊?” 勘助鄙夷的看了青木大膳一眼,激怒了他。青木举刀劈向跪坐地上的勘助身体侧线而来! 勘助手一动,之政的刀就到了他的右手中,拿刀、出鞘、长刀自下而上翻卷于肩上方,呛!架住了青木必杀之剑!勘助力从地起,脚下用力手上使劲一崩,一下子将青木掀翻抛出一丈开外! 勘助也借势站起。不待不停,大步疾进,抡刀大砍大剁大撩大劈,勇猛直进,如狂风骤雨,凛冽的攻势仿佛永不停歇!青木大膳心里叫苦不迭!但是勘助杀的兴起,不管不顾,只是一味的出刀攻击,长刀上下翻飞,刀式诡异莫测,青木如骤雨吹打的芭蕉,摇摇欲坠! 之政看的是目瞪口呆。 勘助一手持刀一手拎着酒罐子,神情戏谑。手下却毫不停留,青木大膳的颈项两侧动脉,胸腔,小腹,下阴,两臂,两腿皆被其刀光笼罩。长刀乘虚而实攻,攻击一气呵成,不留半霎空隙,青木大膳防无从着手,退则无抽身之机,闪无闪身之处,逃无遁走之径,实在是苦不堪言!悔不该挑逗勘助自找苦吃。 勘助突然抽刀后撤,如缩地成寸般诡异的步伐拉开了三步之遥! “还不走?别碍事啊!” 青木见勘助颜色诡秘,忙低头检视身上,发现衣衫被利刃划成等距的一缕缕,已是衣不蔽体宛如乞丐模样!顿时怪叫一声,提刀护着光腚一溜烟跑了! 夜,今川馆。 义元,信虎和雪斋三人秉烛而谈。 “今川大人,晴信的事,务必拜托您了!” 信虎和颜悦色地拜托义元道。 “此事您不必担心,在下已经万事都已铭记在心了!” 今川义元客气的对信虎言道。 雪斋征询道:“至于晴信大人在骏府的生活起居呢,就在家中商量之后,然后再向甲府询问一下意见吧?您意下如何?” “嗯!” 信虎心情是大愉悦啊! 了却完信虎心头事,信虎是老怀大慰啊! 义元也微笑着。 “昭心不再回甲斐。歌会之上,您真是把我心里的想法给看了个一清二楚啊!” 武田家督摇头赞叹道。 “啊?” 义元讶异又担忧,怕信虎因此而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信虎说道:“晴信他已经没有可回的领国。他将在此地,于学习了礼法军学之后,如何寻找出自己的价值就须看他自己了!作为父亲,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雪斋大人,请您好好教导一下他,成为一位品行高洁的禅师吧!倘若他要究极佛门之道的话,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啊!” 雪斋听闻此言,笑容可掬。颔首表示知晓了。 第二日,信虎一行向着甲斐国踏上了归途。 “勘助,切不可伤害到信虎大人哦!” 寿桂尼谆谆教导着注意事项,仿佛勘助要去迎候的是她的情人一样。是叮嘱的无微不至,尽善尽美。 “也不可伤害随行的诸人。” 雪斋雍容的吩咐道。 “稍微伤害一下倒是无妨的!” 寿桂尼插话道。 今川赶忙止住了母亲的话:“母亲大人,如此说的话,会前后矛盾的!” 寿桂尼反驳说:“我只是在说,让他不必卑躬屈膝的而已!只要能让晴信知道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行了!” 女人,总是在该心软的时候心硬似铁,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又化作纤纤绕指柔。寿桂尼忽然记起得勘助的救命之恩,出言呛声来表达儿子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去送死的些微不舒服。 义元无奈的笑笑,不再理会母亲莫名其妙的小性子。 “勘助,平安无事便是你的武勋!听到了吗?拜托了!” 庵原忠胤出言提醒道。 “是!” 勘助领命。 “把那个东西拿上来!” 今川义元吩咐左右。 片刻之后,侍从端上一物,奉于勘助身前。勘助入手观看,原来是制作精美的黑色眼罩! “梳妆打扮一下,戴上它去吧!切不可丢了身为今川家臣的颜面哦!” 义元失去了言谈的兴致,便逐客道。 葛笠村,美津坟茔前。 蓄养的犬只汪汪直叫。 太吉责问传兵卫道:“你也要去把主公给赶出去吗?去吗?” “不去怎么行?” 传兵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美津她大概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吧?” 太吉没好气的抬杠道:“美津她可没这力量啊!” “不是力量,是心愿啊!她的心愿终于感动上天了!这样一来,如果甲斐国变成了一个不错的领国的话,那就全是多亏美津她化为了甲斐的泥土啊!作为兄长,俺……真想事情便当真如此啊!” 传兵卫抓起一把坟土说道。 心头羞愧万分,千般滋味纷至沓来…… 第三十七章 荣辱之来,必象其德。 、、、、、、、 清晨,薄雾弥漫笼罩着整个骏府城。 啲啲嗒嗒的马蹄踩踏声自街道一头传来,身负今川密令的山本勘助、庵原之政、青木大膳等一行,向着国境处奔驰而去…… 甲斐府中,旭日初升。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母亲大人,接下来,孩儿将到国境去一趟……” 晴信来向母亲告辞。 大井夫人有点担心的问道:“你也要去吗?要小心啊。” “是。信繁也会去的。坂垣信方、甘利虎泰、饭富虎昌、诸角虎定、原虎胤等人,倘若不是这些全都蒙父亲大人赐下名字中一字的家臣们支持,此次随我等一同前往国境拦截的话,父亲积威之下,怕是功亏一篑啊!再者在父亲大人他的心里,就会留下不该有的牵挂!实非甲斐之福啊!所以,此行不可避免!” 晴信对母亲坦白的说道自己的担忧。 “啊!真是够残酷的!” 大井夫人面现不忍之色。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流血牺牲的权利更迭,一场零伤亡的战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晴信柔声的安慰母亲道。 “可是,在国境上见到这样的一幕,对你父亲来说,这样反而更加残酷啊!” 大井夫人神情哀怨凄婉。 但在她的眼底深处一丝兴奋的光芒闪而即逝。 晴信并没有发现母亲的异状,尊敬的询问道:“那么母亲大人,您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大井的脸色有点变了,煞白。 “您会与父亲大人一道,到骏河去隐居吗?” 晴信想法很简单,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父母情深难舍,母亲想必也希望陪伴父亲左右吧?所以才说了上述话语,并无他意。但是显然,大井夫人想左了,她以为儿子也要将她流放他乡!顿时花容失色,惊惶万分! “倘若您并无此意的话,那就请留在甲斐这里,指引孩儿晴信我吧!” 武田晴信察言观色了会于心,乖巧的言道。 “你父亲他大概已经对母亲我心中再无半点的挂念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我回去出家为尼!” 惊魂未定的大井夫人柔声的对儿子说道。 晴信如遭雷击:“母亲大人!” “这颗无法在战火中送掉性命的女子之心……真是有够棘手的啊!我要是不去试试抛开俗世的一切的话,或许就无法得知这尘世的真相的。我将和尔父一道,抛开这俗世之心的!” 大井夫人说出了一番饶有富有哲理的话。 “实在是对不起!” 晴信闭目说道,一行清泪划过脸庞。 {我用一生来爱信虎,也用一生来恨信虎。蓦然回首,竟是恍如梦幻!我愿舍身佛门,借我佛之慧眼,全我未竟之愿。从此青灯古佛,常伴身侧,为爱儿祈福,了却残生!} 真的除掉了信虎,大井夫人心内怅然若失! 看到泣不成声自责不已的儿子,大井夫人倾身柔声慰藉道:“晴信,倘若你心中深爱着这片国土的话,那就切不可被私怨私欲给束缚住!放下所有的怨恨,昂首向前迈进吧!” “超越你的父亲大人吧!” 大井夫人鼓励他到。 “是!” 晴信流泪重重点头! 武田氏馆,城门大开。 城门两边的值班守卫躬身施礼,目送着武田少主晴信亲率武田家所有精英家臣,策马而行,浩浩荡荡地往甲斐南部国境去了。 晴信居所。 庭院内的树上,黄莺和白腹蓝鹟的悦耳鸣叫不时响起。 三条之方做着武士夫人在丈夫出征前必做的功课,她拿起一个折好的写满祈求胜利的祷辞的纸册,在油灯火焰上点燃,放于桌几下的盆里。缓缓抬头目视着上方供奉的摩利支天神像,虔诚的合十默祷。 神像金光灿灿,气势逼人,乃是黄金铸就。 “在这样的时候,也还要祈祷武运吗?” 做完这一切的三条夫人低语,神情憔悴。此次可是晴信去断绝自己父亲的归乡之路的啊!想及信虎对自己的照顾,三条夫人柔肠百结,低回不已。 身后荻乃关心的注视着夫人萧索的容颜,一旁胖乎乎的太郎也学母亲跪坐在那里,像模像样,但是一对乌溜的眼珠乱转,其实很不安分的。一个侍女抱着晴信和三条新诞的孩子,跪坐一边,细加照看。 相模,小田原城。 天空辽阔无云,一只雄鹰展翅高翔。 同一时刻,在这片相模国,也即将产生一位新的主人! 已到弥留之际的北条氏纲病榻前,氏康侍奉在侧,展开氏纲亲笔写就的家训观看。 “父亲大人,这是……” 氏康展开密密麻麻写满字句的纸页欲待询问,却被父亲出言阻断。 “氏康,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有着忧虑和悲伤相伴的。岁月不饶人,世道急速轮转,死亡也即将到来,高远的壮志与抱负,也将渐渐死去。这一切,全都化为往事了。” 氏纲挣扎着说道。带着余日无多的慨叹。 “您都说些什么?” 氏康轻言嗔怪的说着父亲。 “至少,写下这样一份留书,大概也就是让些许的梦想继续活下去的道路了。你就把他当作是我对你最后的教诲吧。” 氏纲渐渐力不从心的说道。语气急促杂乱。 “父亲大人!” 氏康心情沉重。 留给氏康的纸页,便是历史上有名的那封被命名为《北条氏纲公御留书》,一直流传至后世的遗书。 二代家督氏纲于一个月之后撒手人寰,辞世而去。 氏康继承了他的遗志,就任三代家督。 氏康在读着父亲留下的家训,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就念出声来:“其一,无论大将为何人,诸将皆当恪守道义!若有违道义,即便征伐下一国二国,后代之耻又该当如何洗刷,必将天运终结国破家亡。若心中铭记切不可有违道义,末世亦无身遭千夫所指之耻也。便闻古世之物语,恪守道义之灭亡,与抛却道义之荣华,天地格别之差是也。大将心底若无决断,诸将当寻思道义,此外,因无道之举获利之人,终究难逃天罚……” 信虎一行来到国境关隘之前,勒住缰绳停马望去。关隘上方立满身背弓箭,虎视眈眈的箭手,门口竖起了一排拒马,削尖的木桩对这自己一行人等,手持长枪的精锐士卒隐身于木盾之后,剑拔弩张!要不是清楚地看到木盾上饰有黑色的武田菱,信虎差点就以为是仇敌北条的军士呢!信虎不禁有些恼火! 信虎缓缓策马来到关隘前三十步处立定,关隘下的长枪兵的锋刃斜指前方,枪戟如林!关隘上的弓箭兵训练有素的抽出箭矢弯弓搭箭,箭锋一致指向家督——信虎!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信虎狂怒的咆哮道! 出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考虑,信虎回身对随从武士吩咐道:“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是!” 两名马上骑士应道,抬头对视一眼。策马驰向关隘近前,其他人紧随其后。守兵连忙撤开木盾,让出通路!两骑和其他随从人等,纷纷鱼贯而入! “不必全都过去!” 久历险恶的信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无人搭理他。 硕大坚厚的木盾又一次合上了,阻住信虎的去路! 信虎被激怒了! “驾!” 他策动同样暴烈的鬼鹿毛狂奔而至,冲向关隘而来!三十步转瞬即逝。“放箭!”关隘上一声令下,“扑!扑!扑!扑!”强劲的箭矢飞蝗般没于信虎马蹄前方!形成一道天然的箭墙,将试图闯关的信虎拦于其外! 这是威吓,也是警告!信虎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恃强硬冲的话,必然会被射成箭猪,身死此处! 信虎睁大了昏黄的眼睛,脸现惊恐慌乱之色! 这时候,关隘上弓箭兵撤往两边,让出道路,一人缓缓上前。 赫然就是他的长子——武田晴信! 信虎顿时明白了! “晴信!” 信虎怒斥叛乱的长子道,语气中的恨意让在场的兵丁后脊背都凉飕飕的。 这时,晴信背后又走出一人。 “信繁?” 信虎极度讶异的惊叫道! 陆陆续续的,所有的幕后主创人员现出身形,将信虎最后一丝侥幸击得粉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回事啊!!” 信虎的心沉到万丈深渊里…… “父亲大人!从今而后,孩儿是不会再容许您踏入甲斐半步的!请您立刻调转马头,回骏府去吧!!孩儿诚心诚意……诚心诚意拜托您!请父亲大人您前往骏府隐居去吧!” 晴信低沉的话语自关隘上传来,语气坚决。 “胡闹!” 信虎怒叱道。 “坂垣!” 信虎叫着坂垣信方的名字。 “……甘利,怎么了啊?!” 信虎暴烈如雷。 “甘利,你还在干什么?立刻将这个蠢货晴信给我诛杀掉!” 信虎命令他道! “……饭富虎昌!……诸角虎定!……原虎胤!……混蛋!!!” 信虎见众臣默不作声,厉声喝骂道! “让开!” 不忿的信虎翻身下马,拔出爱刀宗三左文字,缓步走向隘口。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长枪足轻“喝!”的一声吼叫,挺枪同时直刺!毫不留情!信虎惊慌的一缩退后,不知所措! “父亲大人!请您原谅!我等将会团结在兄长身边,守护好这片父亲大人您亲手开创的甲斐国的!请您就别再担心了!” 信繁高声泣言道。 年岁尚浅的次子信繁还保留着一片赤子之心,一番至诚之言不仅让身侧的晴信甚为感动,同时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此时此刻一句话,确保了信繁的一世无祸起萧墙之忧!源赖朝与源义经兄弟的厄运自此远离这对兄弟,其直接的诱因,恰是在流放父亲之时说出的这一番话!悲苦,抑或是幸运? “信繁,晴信……” 信虎心里百味杂陈,老泪纵横! “观人心底明月栖, 不惹半尘身已老。 世道流转心难却, 昭心不再归甲斐。” 连歌会上的诗句流过信虎的心田。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信虎如此下场,怪得谁来? 第三十八章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青木有文化 、、、、、、、 信虎被太阳光线刺着了眼睛,泪眼朦胧里长子晴信的身后仿佛射出万道金光,如摩利支天神像护佑!梦中摩利支天化身成晴信弯弓射向自己的一幕映入脑海……想及此处,信虎更是怒火中烧! 就在此时,远处隐隐有马蹄声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信虎回头望去。 “勘助!” 立于关隘下木盾后的传兵卫最先认出来者! 原来是今川迎候信虎身归骏府的使者到了。 山本勘助等人策马来到关隘之前,未待出言。关隘之上的坂垣信方认出领头之人正是美津的丈夫山本勘助,大惊失色! “抱歉了!” 坂垣向晴信告罪一声,一把抢过旁边士卒的弓箭,瞄准策马驰来的山本勘助,准备射死山本勘助以免后患!也可解恩主武田信虎命丧于勘助之手的厄运! 晴信低喝道:“坂垣!切勿妄动!” 坂垣这才想起勘助的使者身份!无奈收弓,静观待变。 山本勘助一行到达信虎的近前,勘助带头甩身下马,先抬头向关隘之上的晴信看去。再缓缓将目光垂注在颓然坐倒地上的前任武田家督,收起复杂的情绪,和庵原之政一起,跪伏在信虎身边。 “在下山本勘助,由今川家前来迎接您!” 山本勘助恭敬地对痴傻的信虎说明来历。 信虎回头审视的看了勘助一眼。 “在下乃今川家臣庵原之政!将于途中与您随行。” 之政也礼数周全的自我介绍道。 信虎抬头看着长子晴信,对视片刻,晴信庄重的低头欠身施礼,关隘上的武田众臣也都躬身施礼,晴信带头,众臣紧跟其后,鱼贯下去了。意思已经表述的很清楚了! “辛苦了!” 信虎看着再次弯弓搭箭,如临大敌的守关士卒,收刀入鞘,头也不回的说道。容色平静,死水微澜。 翻身上马的勘助看着前面信虎的背影,眼前又浮现出信虎弯弓射向美津的一幕。勘助一把抓住今川义元赐下的眼罩,扯下来扔在地上,从怀里拿出苎麻编织的眼罩戴上。 “勘助,你准备把他杀了吗?” 自认对知根知底的传兵卫知道,那是美津当年给勘助做的眼罩,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 关隘上的武田军士卒目送着信虎一行人慢慢往骏河去了。 晴信与众臣策马回归甲府,各怀心事。 信繁策马快行几步,欲待询问晴信:“兄长……” 结果发现晴信已是泪流满面! 信虎策马走在最前面,勘助仅仅策马跟随,目光落在他的背上,信虎感觉极不舒服,如芒刺在背。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怨恨啊?!从方才起,我便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 信虎突然回身对勘助言道! 勘助恭顺的欠身致歉。 惊魂未定的信虎疑惑的继续前行,突然马鞭用力抽打坐骑!“驾!”鬼鹿毛闪电般窜了出去! 山本勘助连忙追了上去! 来到一片宽阔的山坡草地上,信虎拨转马头立定,甩手扔掉马鞭子,擎刀静待山本勘助的到来! 猛虎,哪怕老的牙都快掉光了,百兽之王的骄傲依然还在! 信虎暴喝一声!策马持刀向勘助冲过来! 勘助牙关紧咬迎头而上! 信虎挥刀横切,刀刃划破空气,一弯弧光斩向勘助的胸腔!勘助腰部用力,仰身躲过刀式。两人骑马交错而过。 庵原之政朝持刀追杀勘助的武田信虎大喊道:“信虎大人!还请您住手!难道您已经丧失理智了吗!?” “驾!” 信虎狰狞的吼道,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杀掉勘助!在与勘助再次策马擦身而过时,刀锋掠过了山本勘助的身侧,锋利的刀刃割破了衣袖! 山本勘助低头看着破裂的衣袖,伸手拔出了腰畔的长刀,身后的之政及青木大膳等人纷纷长刀出鞘! “不许插手!” 山本勘助侧首向着己方之人怒喝道! “不许插手啊……” 勘助阴冷的眼神看向咧嘴朝他笑的信虎。握刀的手上青筋暴露,策马冲向信虎!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流转。 “……俺想嫁给一位武士……” 呛!雪亮的长刀交击,两骑错开。 “……俺会做个好新娘的……” “……俺看得到的,那绽放在勘助你心中的花朵……” 那个身影向勘助跑来:“……勘助!勘助……” “……这是勘助你的骨肉啊……” 勘助嘶声大呼!悲痛欲狂,身上一丝杂乱蛮荒的野蛮气息挥散开来!长刀斜指,策马冲向老迈力衰的信虎! 两刀格架砍击,呛啷啷!勘助手中之刀被信虎的宝刀斩断,刀尖飞了出去!就在此时,青木大膳飞速策马冲了过去,与力竭的信虎过了一招,信虎额头血光迸溅!青木一刀将其劈下马来! 勘助张口惊怒! 竖子敢尔! 猫抓住老鼠之后,都是要戏耍一番之后,才会一口吞下的。勘助恨意滔天,决意百般凌辱之!谁曾想…… 青木因为劈向信虎的一刀,种下了他日凄惨结局之因。 自马上掉落的信虎艰难的用刀柄指着地面,缓缓起身。 勘助看到虎视眈眈的青木大膳,怒喝:“住手!” 回身对之政等人喊道:“快去阻止他!” 之政等跃马冲向欲待取下信虎首级的青木大膳。 “哼!要是把你们也给杀了的话,就没办法仕官了!” 青木大膳悻悻然收刀入鞘。 {当然,那个瘸子也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勘助肩扛长刀,跃下马来。一瘸一拐的拎着刀走向仆倒草地上的信虎。 呛喀! 随手一刀封住了信虎的偷袭一刀,收刀撤步。 额头一道血痕的信虎怅然一笑,将刀往地上狠狠一插!坐在地上放弃反抗,一腿蜷曲,一腿伸直,引颈就戮! “该死的今川!” 信虎诅咒着义元。 “就算你们杀了我,又能怎样?就算你们出卖了我,甲斐也不会灭亡的!还有晴信在,还有晴信在啊!我亲手抚养长大的那般凛凛生威的武将,他是我严厉教育抚养长大的。迟早有一天征服骏河,向着天下发号施令的,便是我武田家的嫡男——武田晴信!都给我记好了!都给我记好了哦!” 鲜血流到了信虎的左眼里面,被含着的热泪冲淡…… “观人心底明月栖……” 信虎以为大限已到,口里诵着连歌,权作辞世歌吧! 岂料勘助收刀入鞘,跪地施礼道:“请恕在下失礼!接下来,在下将随同您一道前往骏府。” 遭逢大变又逃出生天的信虎脸上没有喜悦神色,空洞无依,仿若没有灵魂的躯壳。 天边,云霞灿烂,下面蜿蜒的群山也披上了五彩霞衣。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下……晴信么?} 勘助心内波涛翻卷。 天文十年六月,武田晴信将父亲信虎追放出了甲斐,继承了家督之位。武田信虎于骏河隐居。不久以后,出家为僧。以后终其一生,再也没有踏上过甲斐的土地! 踯躅崎馆。 “这战国乱世,当世豪杰常常将‘天下’这个词挂在嘴边。然而,天下之根本乃是自一国而始。首先,就必须守护好、治理好这一国,身为主君之人,若其心未能得其正道之时,国家于天下亦必将背驰远离。汝等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洞察知悉主君之心。若要正确的洞察知悉,首先其身便必须严守正道!天下之根本乃在于国,国之根本乃在于人也!这一次,在继承武田家一事中诸位的辛劳,我晴信,此生此世都不会忘却!无论何时何地,再看不到吾之真意之时便直言进谏,倘若即便如此我亦为听从之时,诸位便是将我撤换掉亦无妨!吾心怀此等觉悟,此时此刻,吾将继承武田的家门!诸位,倘若心无异议的话,便心悦诚服的发誓遵从吾意吧!!” 晴信阐述着自己的施政纲领及世界观。 “亦请御旗、楯无之铠作为吾等之见证!” 武田晴信跪地按礼数而言道。 “亦请御旗、楯无之铠作为吾等之见证!” 群臣按照规矩重复道,如此进行着仪式。 上方供奉着【八幡大菩萨】、【楯无之铠】、【御旗】等三样,在楯无之铠及御旗这两件自源平时代起便传承至今的家宝面前,每一位继承武田家之人,都曾向他们发过重誓!由此时起,晴信便成为了甲斐的守护。 骏河国。 虽然勘助作为今川家的使者,将信虎带回了骏府。但是之后却只是领到了一些赏赐,继续过着居住于破庙之中的生活。 大雨倾盆,山路湿滑,泥泞不堪。 青木大膳冒雨疾驰在城外丛林里。 无忧寺庙。 “有人吗?” 一个声音高叫着。 “谁啊?” 山本勘助懒洋洋的问道。 “我!青木大膳!” 青木浑身被雨淋透了,肩扛长刀,吃了炸药一样,语气很冲。 当啷啷!一枚金饼被扔了出来。 “才给我一枚吗?你这个骗子!!!整天大放厥词,吹嘘什么兵法!攻城略地,排兵布阵。究极兵法的奥义吗?此外剑术还是行流的好手吗?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去仕官今川啊!” 青木不满的咒骂道。 “我可不记得和你约定过,说要向今川保举你啊!” 山本勘助闭目养神,不惹尘埃。 “闭嘴!当时要是没有我的话,那你早就被信虎给杀了!畏畏缩缩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去迎接信虎的啊?就为了得到这样的东西吗?就你这样,还算是个武士吗!” 青木用刀挑起地上的眼罩大吼! 哗!青木一把拉开木门,勘助面壁盘膝而坐,四周墙面上贴满了写满字迹的白纸。 “这是什么?你小子不会是在撰抄经文吧!” 青木大膳惊异的指着墙上的字迹问他道。 “素质!注意你的素质!难道你不知道孙子吗?这些都是兵法的奥义啊!” 看不清勘助的面容,但是从讥诮的语气可以想象他的刻薄模样。 勘助面前的书籍上摊开一幅字,上书: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你去靠这些诓骗世人,赚点小钱吧!” 青木大膳最恨别人说他没文化了!他扬起手上的金饼,对勘助说道:“再给我一枚!” 勘助并未回身看他哪怕一眼,右手一甩,扔了三个金饼到青木大膳脚下。 青木大膳满意的捡起金子,得意的说道:“等日后再揭穿你这骗子的假面具,今天暂且放你一马!”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今川呢?看起来,你和我,似乎跟这骏河八字不合啊!” 勘助的身躯被稀薄的黑雾笼罩,气质阴冷而诡秘。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必须得去见见甲斐武田的重臣,找个栖身之所啊!” 青木大膳狠狠的说道,掂了掂金子,转身就走。 “站住!刚才你说了‘武田的重臣’是吧?是谁呢?” 勘助眼睛睁开! 青木一席话,让他灵机一动,心底浓黑的毒液涌上心头来...... 第三十九章 黄泉比良坡之恶鬼相食! 、、、、、、、 [收藏啊!推荐啊!点击啊!] 青木大膳刀扛于肩上,任由雨水披洒而下。 听到勘助问及,没好气的言道:“你也会在意吗?听说是侍大将坂垣什么的!除此之外我便不清楚了!” “哦?此人将会到这骏府来吗?” 山本勘助心内动起了心思。 “没错!” 青木大膳附和道。 “说道坂垣的话……可是坂垣信方?” 勘助出言问道。 青木大膳忙问:“你认识坂垣大人吗?” “稍微有些交情呢……” 勘助轻轻的说道,语气亲昵。 “想要仕官坂垣大人的话,送给你条妙计吧!听好了!你……去袭击那个坂垣信方!” 勘助转过身体面对青木说道。 “袭击?” 青木大膳的喉咙有点干。 “嗯!你去袭击他!而我则会在危机关头出手相救……” 勘助魅惑的语音在青木的耳边回响。 “简直胡闹!” 青木搞不明白简单的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这样一来,我和坂垣信方之间的交情也将会更为深厚。而我现在,也希望能仕官武田,等我仕官之后……到那时候,我就立刻向武田家督保举你!像你这样勇力过人之才,想必到了哪里那都是受欢迎的人才啊!以我做铺垫的话,你就能平步青云,你的仕官之路岂不是更加顺畅吗?” 勘助毁人不倦的忽悠着老实的青木大膳,嘶哑诡异的语调在室内忽隐忽现。 “哈哈哈哈,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坂垣是你的朋友啊!连你的朋友都要蒙骗!简直让人厌恶!” 青木很是鄙薄勘助的为人,直斥其非! 山本勘助反手自墙上揭下来一张纸,拿给青木看!纸上写着“兵者,诡道也!” “也就是说,这便是骗子活下去的道路!我也无可奈何啊。” 勘助对着青木大膳说道,语气羞愧而无奈。 “况且,以你的智商,我能骗得了你吗?再说了,我若是欺骗与你,你随时可以揭穿我啊。因此,你就相信我吧!” 勘助诚恳的语气若至诚君子。 诹访郡,矢崎家。 清晨,太阳业已升起。 平藏在和阿久,还有几个下人一同给院子里的菜地播种,浇水。 “平藏!平藏!” 矢崎十吾郎喘着气跑过来,一路喊着平藏的名字。 “老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所有人跪侯一边,平藏仰头询问。 “平藏,那个武田信虎,已经不在了!是谋反!因为武田晴信大人的谋反,他被流放到骏河国去了!” 矢崎十吾郎语不惊人死不休! 平藏整个人傻在那里。 一直以来,都是对信虎的仇恨支持着自己前行,可是现在突然闻听信虎被流放他国,像是没有了目标一样心里空荡荡的! “父亲大人,此事当真吗?” 阿久由衷的为平藏感到高兴! “当然是真的了!平藏,这样一来,你的心愿也得偿了啊!你心中一只念念不忘的女子,也会感到欣慰的啊!” 十吾郎无疑也是很为平藏感到高兴的,同时意有所指的暗示着什么。 一直以来,武田信虎对四周邻国垂涎三尺,扩张疆土之心路人皆知。信虎一去,起码,邻接的甲斐与诹访领民应该能休养生息,安生一段日子了吧! “怎么了啊?平藏!” 阿久蹲在平藏身前,高兴地伸出沾着泥土的小手,揉搓着平藏的脸,起劲的捏来捏去。 边捏边喊:“傻蛋,你欢呼啊!你可以欢呼了啊!” 平藏被抽掉脊柱一般,仰面倒在松软的湿土上,阿久膝行上前唤道:“平藏?平藏!” 平藏毫无反应,也不理会她。 “惊呆了吗?” 十吾郎理解的说道。 平藏悲从中来,咧着嘴,无声的抽泣着。 {信虎被赶走了,可是,能让死去美津活过来吗?争来争去,究竟为了什么啊!} 在甲斐一地,至今还保留着所有的人民都为这场信虎的放逐而绽放笑颜,拍手称快的记载! 诹访,上原城。 上原城地处风调雨顺的诹访盆地,就建在诹访湖边的小山上,千百年来,以诹访湖为源头的天竜川自此蜿蜒流过,哺育着沿岸的诹访子民。 “什么?兄长把父亲大人给……放逐了?” 散发着迷人风韵的美丽妇人问夫君道。 “嗯!似乎就是这样继承了其家督之位的!” 诹访上原城主诹访赖重感慨的对夫人祢祢言道。 “那么父亲大人他是否平安到达骏河了呢?” 对权势地位不感兴趣的祢祢,只是在意的问询父亲身体是否安然。 “似乎是这样的。大概是武田晴信与今川义元大人联手,暗中一手策划了这场叛乱吧!” 赖重猜测道。 “此举甚是有兄长他平日行事之风啊!” 她恬静的笑着说道。 祢祢得知父亲安康无恙,便完全的放下心来。至于家督之位的更替,祢祢懒得去理会。 赖重眉头一扬:“哦?你是说他把他的父亲给放逐到他国的事情吗?” “倘若兄长不着样做的话,那么迟早有一天,就会轮到兄长他遇到这种事的。而为此情此景感到忧心忡忡的家中之人,必定是已经全部被兄长收服了,宣誓效忠遵从了兄长。否则,以兄长的为人,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况且,兄长他此次并非动用武力,而是以一片赤诚的心,化解了危机,和平的继承了甲斐国的。” 祢祢婉约的对赖重言道。 赖重温柔的看着他,脸上笑意弥漫。 祢祢自衣内拿出随身佩带的兄长临别所赠的摩利支天神像护身,手指摩挲着,轻声自语:“兄长……” “我也有件事必须向晴信大人道谢!” 赖重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对祢祢说道。 祢祢饶有兴趣的睁着美丽的眼睛,看着赖重,满是探寻神色:“是什么事情呢?” “其实,当时信虎大人说过要我送出我的女儿由布作为人质的!还说要纳她为妾!” 赖重咬牙切齿地说道。 “送出由布姬?” 祢祢有些不可思议。 “为了加深与甲斐之间的交情,最近还得邀请晴信大人到这诹访来一趟啊!” 赖重由衷的说道。 由布姬站在门外,耳中聆听着父亲讲述的差点变成现实的残酷事实,略带天真的美丽脸庞上没有丝毫恼意,神态安详,平静的俯视着水光滟漪,飘渺美丽的诹访湖。 一轮明月高挂空际,乌云如轻纱般掠过。 夜枭哑声嘶鸣。 勘助躲身路边的佛龛后,探头探脑。姿势猥琐,表情诡秘。 不知过了多久,路的那一头,两名武士手持火把开路,一行三人往这边走来。这一天,坂垣信方刚把武田信虎的妾室护送到骏府城,刚刚办完交接,走在返回往客栈宿处的路上。 听到路边高及人体的蒿草、野树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坂垣信方赶忙轻喝道:“慢着!” 三人手扶刀柄,凝神戒备。 刚才的沙沙声戛然而止!周围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一股淡淡的杀气弥漫! 蓬!草屑飞散,自草丛里窜出一人挡住去路!坂垣看此人下盘扎实,手脚有力,精悍逼人,一看就是个剑术高手。 “什么人?” 坂垣信方出言试探,以期从其只言片语推测出幕后的指使者。 “在下乃是青木大膳!看来你就是佐伯主水殿吧?” 青木大膳沉声问道! “你认错人了!” 坂垣信方松了一口气,和气的对他说道。 “别骗人了!我可是为了取下你这条性命,才特意到此相迎的!” 呛!青木大膳长刀出鞘,寒气凛冽! “慢着!” 坂垣信方伸手阻止了侍卫的反击。 “认错人了的话,那可是麻烦至极!在下乃是甲斐武田家……” 坂垣解释的话音未必,就被迎面砍来的长刀打断了话语! 青木大膳闪身躲过一个侍从当做暗器扔来的火把,大踏步前进,手中长刀飞舞,噗!噗!坂垣信方的两个侍从胸部被横斩切开!当场身亡!青木大膳竟未遇一合之将! 青木大膳语声幽幽的响起:“受死吧!佐伯!” 挥刀冲向心胆俱丧的坂垣信方! 生死瞬间的坂垣爆发出了超群的力量,双手十字架托住了青木大膳必杀的一刀,腿部用力手一掀,将青木甩出去,趁此机会,扯刀在手!就待拼死一击之时,只见一个浪人快速奔跑中拔刀向刺客背后攻击而来!刀剑交击声响过,两人错开身形。勘助立于坂垣信方身前,持刀戒备。 “勘助?!” 坂垣信方惊喜的说道,脑内混沌一片。 “山本勘助,前来助阵!” 勘助对着刺客大声喝道!举刀扑上前去,与之杀在一处!刀光剑影,劲气鼓荡。不知不觉间,两人撕打着退到树林中。 前头逃跑的青木大膳懒得回头看他,收刀入鞘。 “停手吧!” “为何要杀掉那些家臣?倘若没有我的话,那你早就被坂垣给杀掉了!” 勘助责问青木道。 “这样一来,我也就无法把你给杀掉了!” 勘助挥刀斩向背朝他的青木大膳! 岂料青木闪电般挚刀在手,架住了勘助的偷袭。青木大膳回头得意的笑道:“终于显露出本性来了吗?山本勘助……喝!” 青木大膳挥刀疾斩山本勘助! “哈哈!你骗了我,想要去蒙骗坂垣,既然如此,那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好了!那么,我察觉到自己受骗,一怒之下把你给杀了!然后作为道歉之礼,献上你的首级的话,这样的情节如何啊?” 山本勘助并不答话,眼珠一转,扑向右侧的开阔地! 青木大膳又怎肯善罢甘休?尾随而去。 “你这是给你自己下套!这个世间就没有任何人会真心真意的相信你的!就只说你这只独眼,我细心研习掌握了克制你的办法!你先天的瞎了一只眼,那么身体这一侧的动静就比较迟钝的被接收,必然导致反映稍稍慢一些!怎样?还能打得赢我吗!哼!” 说完此番话的青木闪动身形横向做了一个假身!果然,勘助戴着的盲目一侧出现死点。被青木大膳觑隙一刀砍下,划开了左手的衣袖! 勘助故作仓皇的踉跄退却,哭丧着脸,流泪摆手,跪地祈求他的饶恕…… 见此情景,青木大膳得意万分啊!横移脚步,站立于勘助正面重重踏步,举刀作大上段瞄准勘助身体中线!戏谑道:“哈哈哈哈!你这个骗子……” 声音戛然而止! 青木大膳脚下锥心的疼痛,低头看去,一支削尖的竹签贯穿了脚掌!放眼往四周望去,青木心胆俱裂!密密麻麻的周围布满了锋利的竹签! 山本勘助嘴角笑意弥散,缓缓起身。 青木瞠目结舌的呆呆看着山本勘助,勘助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哦,忘了告诉你,我的眼睛没有瞎……” 这是青木在世间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噗~!勘助使一刀袈裟斩将之身躯斜劈成两半! 青木大膳被山本勘助讨取! 鲜血泼洒溅了勘助一脸,如同从黄泉比良坡挣扎爬出的恶鬼! 第四十章 黄泉比良坡之三途之川! 、、、、、、、 勘助刀背扛在肩上,蹲身查验着尸横就地的青木大膳,他把长刀刃部对着尸体的头部,手掌按压刀背辅力,神情阴柔冷肃。 “兵者,诡道也。” 喀!勘助用利刃截断青木大膳的颈椎,将其首级取下! 然后略作沉吟,拿刀在左手衣袖破损处割了一道伤口,鲜血顿时喷流了出来,很快浸湿了衣服。勘助仔细检视一番发现并无问题,运劲收缩血管放缓流速,蹒跚着走了出来。 坂垣信方把死去的侍从尸体并排摆在一起,蹲在一旁默哀。来的时候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坂垣不禁暗自神伤不已。 听到身后的动静,坂垣信方缓缓的站起身形,左右脚前后微微错开,呼吸缓慢悠长,他警惕的戒备着! “那个人如何了?” 坂垣信方询问勘助道。 “已经被我杀掉了。” 山本勘助松开受伤的左臂,略微喘着气回答道。 坂垣信方转身面对勘助,看着他端详半晌,突然问道:“你为何会在此?” 勘助跪地坦陈:“在下是在等候坂垣大人您……在下希望能仕官甲斐的武田家!在下不过是一介区区浪人之士,所能为主家奉献的,唯一片真心而已!当年听闻晴信大人一席话,在下茅塞顿开!自那时远走之后,在下此颠沛流离,朝秦暮楚,实是苦不堪言!这几天,自从听闻大人将来到骏府之后,在下天天在此等候尊驾。在下实在是为了获得坂垣大人您的允可而前来参见的!” “你就是为了此事,设下了如此一条无聊计谋的吗?!甚至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想要祈求我的允可吗?也真是把我给看扁了啊!!” 坂垣信方叱责道。语气严厉之至! 呛!坂垣长刀似慢实快的出鞘。 “勘助,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坂垣双手握刀,将刀背托住勘助下巴,灵活迅捷的翻卷刀柄变换刀刃方向,刀刃部对着其咽喉! “坟墓么……在下早已挖好了!在下这条命,早在海之口城便已经被晴信大人给取走了!在下想侍奉晴信大人,既是为了晴信大人堪比诸葛亮七擒七纵般屡屡放过在下的超凡器量,也是为了晴信大人放逐信虎,相当于变相的帮助美津报了仇!所以,在下心甘情愿的想投身晴信大人麾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倘若此愿还不能得偿的话,那便与早已死掉了无异!” 山本勘助脸色稍有发白,语气平缓,但是语意坚决! 听闻勘助一番言语,坂垣低沉的轻笑道:“原来如此!当时是主公放了你一条生路的,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主公取回你的性命来!在那之前,你就到三途之川之前……去侯着吧!!” 坂垣信方如龙卷风般使了个大旋身,退出两米之外,顺势收刀入鞘!气定神闲的吩咐道。 所谓三途之川,即古代日本及东方国家神话传说中所言,死者奔赴黄泉冥府的途中,翻越过死出之山后要渡过的一条河流。据说行善的人走桥通过,罪孽较轻之人则是涉浅滩而过,罪孽深重之人则要从暗流密布的河水最深处游过去…… 数日之后,行色匆匆的坂垣信方一回到甲斐府中,就向家督晴信汇报了这件事情,征询对勘助的处理办法。 “哦?那个山本勘助,设下了一个这样的一条计策吗?” 晴信很感兴趣的问道。 “当时,在下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当事后在下派人详加勘查现场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山本勘助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勘助能杀死对方完全是运气所致,对方的脚底板被地上的竹管刺穿了,勘助才得以借机击杀对方。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勘助只是适逢其会,随机应变予以解决,救了在下!他倒是没有撒谎!” 坂垣信方有理有据的说明着自己的看法。 “那么,他说他想侍奉我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呢?” 武田晴信郑重的询问坂垣道。 坂垣信方回答道:“此话大概确实是真话吧!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就要长期观察才能得出结论了!而且,那个家伙一只怀恨在心的您的父亲信虎大人,现今已经不在甲斐了。而且,当时此人担任今川的迎候使者,也并未趁此良机诛杀信虎大人,所以姑且给以适当的信任吧!” “嗯。这个山本勘助的心意,也已经通过你充分的传达给我了!” 晴信轻笑言道。 “是……” 坂垣略有踌躇。 “我已经看穿了勘助他的真意!” 晴信自信的说道。 “然而……” 坂垣欲待出言却被晴信打断! “山本勘助已经算准,即便他真心诚意地向你求饶,你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再次真心的相信他了!然而,他觉得倘若没有你的保举,那么就无法打开前来侍奉我的道路了!” 晴信条分缕析地整理着思绪。 “正是如此!” 坂垣信方回答。 “因此,他才故意把你给惹火了的,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既便如此,勘助还是走了一步险棋,他赌你是不会把他给杀掉的!因为他的性命,是在我的初阵之时亲自留在人间的!而你则会因此为勘助的境遇向我请愿!然后,那个卑鄙的勘助的真实心意,就此借由你转达给我了!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你遇刺那件事情,绝对出自于山本勘助的策划!将绝非自己可以力敌,警惕万分的同伙诳至某处借助计谋杀死,心智还真是可怕啊。之所以舍易就难,就是为了误导事后调查的人啊!心思如此灵动阴狠,简直就是闪转腾挪如同九头妖蛇一般的妖物啊!如何啊,坂垣?这不正是针对你那忠义不二的性格而专门设计的精彩计策吗?哈哈哈哈!” 晴信兴奋地站起身来,眼内精芒闪耀! 坂垣信方既气愤又暗自心服。 娘的,地球太危险了! 坂垣心内如是想到。 笑声渐歇的晴信情绪依然高涨,询问侍从驹井政武道:“驹井,你是怎么看的呢?” “是!在下觉得您想的有些过多了……” 驹井小心的组织着言辞。 但是话音未落就被晴信喝断! “就连你也把山本勘助他给看扁了吗?!” 晴信大声问道! “不!管中可以窥豹,一粒水珠也可以折射世界。从他当时在那座海之口城的表现就充分表明了他的可怕!您先代大人亲率八千精锐士卒,花费了一个月时间都未能将其攻陷的精彩守城之技,纵使当时身为敌人的我,却也只能对其大为赞叹啊!” 驹井喟然叹服! “换个说法,就像这次一样。演出了一出一眼看上去宛若愚笨实则大巧不工的策略,不正是因为难以查知他这等真意,所以骏河的今川义元大人才没有将其纳入麾下的吗?!” 晴信分析的很透彻,一针见血的对驹井和坂垣二人剖析道。 “坂垣!你觉得我会畏惧这样一个浪人吗!真想能将他给驯服啊!!” 晴信踌躇满志的对坂垣笑言道。语气里充满对能够驾驭山本勘助这件事情的憧憬与向往! 骏府町外,无忧寺。 山本勘助仰面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脸上盖着写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十六字的纸页。 突然纸页微动,说话时气流扰动:“还站着干嘛?进来吧!” 传兵卫现身出来,手里带着斗笠。 “勘助……” “你是来杀我的吗?” 勘助使劲吹一口气,纸页飘落地板上。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平静的问道。 “还是特意远道而来驯养我的啊?” 他语意戏谑的调侃道。灼灼的目光射在传兵卫的脸上! 庵原宅邸。 鸟鸣树更幽。 “什么?百贯!” 庵原忠胤惊讶地问勘助道! “当真有使者来说,想要以百贯的知行将你纳入门下吗?” 庵原忠胤晃动硕大的头颅。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实在是难以置信啊! “是的。” 山本勘助肯定的说,随后一言不发。 “为什么!为何甲斐的武田会对你……?” 山本勘助的大叔父大人庵原忠胤始终不得其解,郁闷非常啊! “在下不知。” 勘助欠身回话道。 “不知?” 庵原忠胤反问道。 这时盘膝跪坐一旁的嫡长子庵原之政眼前一亮,出言说道:“我知道了!是坂垣大人吗?你对坂垣大人卖了个人情吗?” “这并非是坂垣大人的威光!” 山本勘助说的也是实情。 之政父子也能理解,如果光是卖个人情的话,是不可能得到如此高的知行的!哪怕救的是家督也不可能! {武田家主认可了勘助的才能吗?} 庵原忠胤思筹道。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 庵原之政苦恼的挠头不解。 “那么,勘助!即便搞不明白,你也打算前去仕官吗?” 庵原想知道勘助自身的想法。 叔父话音刚落,山本勘助就说道:“在下要去仕官!” 庵原忠胤有些生气的讽刺他道:“原来你心中并非期待今川,而是在期待武田吗?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对武田心怀怨恨的吗!?” 勘助坐直了身体,缓缓出言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叔父大人!是今川亏欠与我,我何曾亏欠今川一分一毫?一方面是今川对我敷衍利用,一方面是武田方的诚意登庸!孰轻孰重?还请叔父一解勘助之惑!事到如今,在下觉得这似乎便是宿命啊!之前在下获得了不少庵原大人、之政大人的援助,您二位的多次关照,勘助无以言谢,铭感五内!” 庵原忠胤沉默了。 [厚颜请求......能帮忙推介的话......] 第四十一章 名缰利锁重如山? 、、、、、、、 听闻山本勘助去意已决,庵原忠胤想先稳住勘助,然后再去向义元公进谏,期望能由家督出面,让山本勘助为了骏河奉献热血,献了热血献青春,献完青春再献子孙…… “勘助啊!至少,你就在查明了晴信公的真实意思之后再去如何啊?” “这倒不必!” 勘助斩钉截铁的否决道! “倘若去郑重请求武田给与在下朱印文书的话,那便没有希望获得百贯以上的封赏了!而且,即便对方悔约,不管接受怎么样的处分,于我一介残躯也已经是微不足道了!” 勘助去意已决,不可逆转。 “勘助。” 庵原忠胤以手支地起身,来到勘助面前立定。 “你的母亲对我来说,乃是侄女。她一生之中都在担心着你的未来,最后也是因此原由而离世而去的!现在的你已经不再年轻,然而勘助,现在还是为时未晚!你也终于打开了仕官之路了啊!希望你抛弃一切的顾虑,作为山本勘助,为山本氏好好立下一番功业去吧!” “承您贵言,感激之至!” 勘助深深施礼。 “我就跟我们大人说不知道勘助你的去向好了!” 庵原忠胤花白的鬓角上一缕凌乱的发丝在穿堂风的吹拂之下,纷乱飞舞。 “千万不可轻易糟践自己的性命啊!” 之政对勘助不放心的嘱托勘助道。 勘助看着生性良善的之政,温暖的言道:“您也是啊!祈愿您能武运长久!” 武士之道,即探索死亡之道!倭国武士所祈求的武运长久,既是希望刀枪不入,长生不死,长命百岁如龟仙人罢了!幼稚偏执之极! “从现在开始,我,山本勘助!将前往甲斐!纵使眼前刀山火海,枪林箭海,也在所不辞!” 而此时的雪斋正在谋划布局一件大事,所以就无暇顾及山本勘助的事情了。 骏河国,临济寺。 明月松间照,自安倍川引来的清泉于屋外石渠里潺潺流过。 夜色业已深沉。 嗒嗒的马蹄声急响,一骑奔驰而来。到的寺前,来人甩蹬下马,天色灰暗看不清楚相貌。门前早有小沙弥在此等候,吱呀呀!门开了一道仅可容人挤过的缝隙,沙弥领着来人进去。 禅房密室内一片昏暗,并未掌灯。 一束清冷的月光斜射进来,模模糊糊可以看到有两人对坐。 …… “那么,请问大人,还有其他吩咐吗?” 一个粗豪的声音敬畏的问道。 见坐于上位的黑袍僧人抄手沉默,不再言语。于是粗嗓子男子深施一礼,慢慢退出。哗!木门拉开。男子走出门时,就着月光可以看到此人脸骨粗大,浓眉细眼,眼珠转动很快。忠厚的相貌下掩藏着丝丝不易觉察的奸狡,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几年以后,三河国小大名冈崎城主松平广忠被发疯的家臣当场斩杀而亡!据说行凶者乃是家臣岩松八弥,此人脸骨粗大,相貌豪雄,武艺高强,是广忠麾下一员难得的猛将! 事发之后,愤恨难平的松平家的众臣们全力侦缉凶手,但是此人一点音讯也没有,仿佛从这个星球上消失了一样。群龙无首之下,原属于松平家的冈崎城自那时起,被今川义元轻松纳入麾下! 就在离开了骏府之后的第二天,勘助与传兵卫来到位于甲斐的下部温泉,一洗风尘,度过旅途的最后一刻。 “勘助!” 听到勘助哼的山歌俚曲,传兵卫由衷的赞叹道。 “什么?” 勘助停下来问道。 “真亏你歌也唱的这么好啊!嗯,是首不错的歌啊!这是哪的歌呀?” 传兵卫很感兴趣的问他道。 “哦,这个啊。这首歌是平藏在耕田时常常唱的歌啊!” 山本勘助眯着眼睛说道。 温泉里雾气笼罩,传兵卫看不清勘助的神色。 “哦!把平藏给忘了呢!” 传兵卫叹道! “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呢?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那么,传兵卫!太吉呢?他还活着吗?” 山本勘助问他。 传兵卫糅杂着羡慕嫉妒的嚷道:“比起他们来,更重要的是你啊!你到底会以怎样的身份被纳入门下啊?” “这是我也不清楚。” 山本勘助不愿多谈。 “坂垣大人只是下令让我把你给带回去,说是以百贯知行纳入门下的话,你肯定会大喜过望,跟着过来的!” 平心而论,虽然是深深地嫉妒促使传兵卫试图说服勘助远走高飞,但是其中未尝没有一丝担忧啊。 “哈!我正是大喜跟来的!” 勘助说完,将身体沉下水面。一串泡泡涌了上来,一丝麻痒自盲目里边传来。微不可察的情形之下,勘助眼内的细小肉芽如活物般修补着玻璃体、瞳仁等,一颗眼珠由黑雾凝结而成!附在瞎了的盲眼珠上,眼睛左右转动,一盲一良两颗瞳仁轮转,勘助的左眼竟成了重瞳! 山本勘助停留在水下,细细体会温泉下地底深处蕴含的巨大破坏力量,水面外的些微声响都尽入耳底。 “主公他当真用如此荒谬的高官厚禄,允可你仕官了吗?!!” 传兵卫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很是为主公的有眼无珠而不解,就是要登庸勘助也不用那么浪费吧!我比勘助强多了呢!传兵卫有些哀叹命运对他何其不公!同时也想到,即然这样,要是勘助放弃的话,会不会自己也有这样的机会了呢? {主公的眼睛难道真是被牛屎勾到了啊!} 传兵卫腹诽着家督。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呢!” 山本勘助自水底冒出头来,舒服的呻吟道。 传兵卫急了:“勘助!前方等你的到底是什么可是说不清楚的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可要想清楚哦!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勘助懒得理他。往身上撩着热水,不再说话。 武田重臣坂垣信方前去迎接了远道赶来投奔甲斐的山本勘助! 世事离奇变幻莫过于此,昨日一名不文的区区浪人之士,谁曾想摇身一变,便成了堂堂大名的座上宾呢!任何年轻人都是这样,哪怕今日再如何的不顺,也没有人敢轻视。因为只需有一个翻身的机会,风从虎,云从龙,前程不可限量啊!要知道,此时的山本勘助业已四十出头了哟!!! 两人走在破败的民居街道上,到处残垣断壁。被狂风刮落的屋顶茅草到处都是,一片凄惨景象。 乌鸦的鸣叫声更添凄怨。 “这是你第几次到甲斐来了?” 坂垣信方同勘助一边步行,一边出言询问他道。 “是第三次了。” 身背包袱,手持斗笠的勘助风尘仆仆,尘满面,鬓如霜!不用担心,沾染的灰尘而已。 坂垣信方来到一棵大树底下站定,转身看着山本勘助。 “勘助,你既然丝毫不觉得惭愧,再次来到了这甲斐。那可就要一心一意地报答主公的知遇之恩啊!!” “是!” 山本勘助倾身单膝跪地,郑重的应道。 坂垣信方四处看看,指着旁边一户对勘助说道:“今天你就在这家地头武士家落脚吧!我去替你向主公回话!明日巳刻,到踯躅崎馆来吧!还请谨记时刻,不得延误!” “是!” 勘助俯首施礼,恭送坂垣离去。 呱呱的鸡鸣声中,勘助缓缓抬头。阳光终于洒在他的脸庞上,宛如希望之光。 夜里,蟋蟀吱吱而鸣。 勘助还没有睡,他在准备明天殿前如何应对。成功绝非侥幸,只有准备工作做好了,才能以淡定自信的心情面对家主的问对。 勘助借宿的这家主人是个中年的武士,有个儿子名叫春日源五郎。 他一手端着盛放简单菜肴的木匣,一手拿着一个装满浊酒的陶罐,缓缓带上木门,来到榻榻米前对全神贯注的山本勘助说道:“这个,是你的饭食。” “嗯,感激不尽!” 勘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致谢道。 这位名叫源五郎的青年武士,便是后来赫赫有名的的香坂弹正了。 “哦!还有酒啊!真是有够周到的啊!” 看着春日将酒肴放好,盘膝坐好的勘助惊讶春日源五郎的细心。 突然,山本勘助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源五郎的左手! “你怕我吗?” 源五郎都不敢直视勘助可怕地脸,不停地用眼角偷看,有些瑟缩的样子。 听到勘助这样问,源五郎连忙否认:“不不不!怎么会呢!” “这张脸长得很不错啊!剥下来制成人皮面具应该不会很合适呢……” 山本勘助一把将源五郎拉过来,右手摸索着他的脸颊,故意吓他道。 源五郎抽回手臂,坐直了不服气的询问勘助道:“您真的有那么强吗?” “哦?” 山本勘助眉头一跳。 源五郎还是有些瑟瑟地问道:“我听父亲说,今晚留宿的是位主公特意从他国招入门下的人!” “嗯!” 勘助点头表示认可他这么说。 “您当真……当真很强的吧?” 春日源五郎急切的问他道。年轻人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我的剑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呢,却能够杀人。我的剑,只有在杀人之时才会闪光的啊!” 声音寒冷刺骨,仿佛屋内有一股阴风回荡。源五郎瑟瑟的缩了下脖子,有些躲闪的目光飞快地瞄了勘助一眼,赶快将视线滑了过去。咽了口唾沫,口有点发干。 “害怕了吗?” 勘助戏谑的看着他取笑道。 “不!” 源五郎赶紧支起身子,故作豪气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勘助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孩,就问他道。 “叫做源五郎!” 源五郎答道。 “哦。那我问你一句,这包裹是什么啊?” 勘助随手一指屋内放置的红色包裹问他道。 源五郎看着勘助讶异的问道:“您还不知道啊!是主公送给您的呢!” “主公……送给我的?” 山本勘助心内一暖。{动之以情么?} “是的!” 源五郎点点头肯定道。 在蛐蛐的叫声里,勘助伸手解开包袱,里面一件新衣折的很整齐摆在那里。 “是说让我明天穿上它去参见吗?源五郎,你是叫源五郎吗?看吧,这就是主君的器量啊!这就是征服了人心的君主啊!刀剑是无法斩断人心的!” 第二日,清晨。 鼓声咚咚响起! 武田氏馆座落在高大的土掘上,壕沟里蓄满了青绿色的水。门口两个士兵全副武装卓立两旁,绘有武田菱的旗帜在城内各处随风飘扬! 山本勘助一袭褐衣,跪伏地上大礼参拜! “在下山本勘助!” “靠近些来!” 在宽阔的议事间尽头,高坐着的家督晴信出言说道。 “是!” 武田众臣看着主公远道招来的山本勘助一瘸一拐的自身前走过,神情各异。 勘助走了一半的距离,刚准备跪下。 “在靠近些来!” 晴信又言道。 “是!” 勘助只得再挪近几步,来到几乎与家老之首平齐的位置跪下施礼。 “平身吧!” 晴信雍容的出言。 “是。” 山本勘助缓缓抬起头。 “多大年纪了?” 晴信问道。 “四十有二!” 勘助躬身施礼回答道。 “四十二啊!直到这年纪之前,都一直是浪人之身吗?” 晴信询问勘助的履历。 “是的。从今往后,在下将不惜性命,尽忠侍奉您!” 勘助垂头应是,接着自信的昂首说道! “此心甚好!哦,百贯知行大概有些不够吧,赐封你两百贯!” 晴信语带欣赏! {不怕尔名利心太重,吾就怕尔等没功利心!为君主者,不就是以名缰利锁才网罗住了众多的忠臣良将的吗?} 武田晴信心内得意的想。 第四十二章 看破世情 、、、、、、、 晴信在晨会上慷慨的举动确实震撼了群臣。 “另外,赐予你足轻二十五人。封你为足轻大将!从今往后,你就改名叫【山本勘助晴幸】吧!” 勘助目瞪口呆的看着晴信,被重重的糖衣炮弹轰的头晕眼花! “请您稍等!” 坂垣信方出言谏奏道。 “请您稍等啊!恕在下斗胆,主公您的【晴】这个字,乃是蒙幕府将军足利义晴大人所赐的啊!有着如此尊贵来历的字,是否可以就这样轻易地将之赐予臣下呢?” “无妨!此人并非他人,正是因你的保举而纳入了门下的家臣,这样一来,你也没什么可觉得不足的了吧?” 晴信娓娓而谈,笑容明亮,语调温馨如春风化雨。 “是。” 坂垣信方躬身应道。 转身虎目圆睁,对着旁边的山本勘助不满的低声喝道:“勘助!你还愣着干吗?还不快点谢恩!” “是!谢主厚恩!主君赐,不敢辞。臣当肝脑涂地以报之!” 山本勘助慌忙伏在地上,施礼谢恩! “除此之外,倘若你们还有什么想法要说的话,那就说吧!” 晴信轻描淡写的对群臣说道。 “嗯?怎么了啊?我说过无论何时,在看不清吾意之时便直言进谏!” 晴信轻责道。 晴信之弟信繁首先出言说出质疑。 “那么,兄长。您为何千里迢迢从骏河将此人招致帐下?” “我听说,此人对诸国的地理了然于胸。精通攻城略地、排兵布阵的兵法奥义。剑术是行流吧?” 晴信探询的目光扫向群臣。 “是行流啊!现在家中,可是并无任何一人参学的此流派啊!” 诸角虎定叹道。 “既然是行流,那就不会弱的!比起这些来,既然深知排兵布阵、建筑城池的奥义,那么此人圈地筑城的数目有多少呢?” 信繁盯着安之若素的山本勘助说道。语带金石之音。 “勘助,回答吧!” 晴信吩咐道。 “是。并无一城!” 勘助躬身应是,挺身而言。 众人一片骚动。 诸角虎定惊叫失声:“并无一城?!” “那么,布阵参战的合战呢?” 信繁接着问道。 “并无一场!能靠着只言片语,就能查知在下用兵奥义之人,主公乃是头一个!也正因为这样,微臣得遇知音,欣悦无限,甘效犬马之劳!” 闻听勘助此言,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山田信茂对旁边的饭富说道:“倘若是个女子的话,那倒不错啊!” 众臣哄然大笑! “话说回来,听说就是因为你的这张脸,骏河的今川义元公,才把你给排挤开来的!” 小山田眯着狭长的双目说道。 晴信微笑着向勘助说道:“勘助,不必在意!你就来展示一下你的那些奥义之一吧?” 厅内鸦雀无声。 “要在战场上取胜,便不要开战!倘若不开战的话,那么战败之事也就会变少了。” 勘助一开言,就引起了诸角虎定、甘利虎泰等猛将的嗤笑! “哈哈哈哈!这……看来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啊!” 甘利虎泰捂着笑疼的肚子说道。 “或许此人想说【调略】,但是只有这种程度便大言不惭,妄称精通韬略,完全就是个纸上谈兵之辈!在下认为此人即便被人当做是个绣花枕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甘利言辞锐利如刀! 晴信眼珠一转:“其他人觉得如何啊?” 饭富虎昌奏报:“请恕在下斗胆直言!就先让他在帐下侍奉上一两年的时间,看过此人的本领手段之后,再做定夺吧!还是说,您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由,才将他招致了帐下的吗?!” “五年之前,在我初阵之时,攻下海之口城一事,拜此位山本勘助的韬略之功所赐甚多!难道不是吗,坂垣?” 晴信徐徐而言,向着坂垣问道。 勘助蓦然抬头望向晴信,满脸讶异之色。 “是……” 坂垣回应道。 “当时在城池之中,我遇见了勘助。于交换了主从约定之后,吾将其派往了骏河。因此,这位勘助平安无事地将我父送到了骏府。勘助,辛苦你了!” 晴信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他! “退下吧!” “是!” 虎目含泪,却又强自忍住了的山本勘助重重的跪地施礼致谢! 晴信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晓之以情,动之以利禄。看你还不入我彀中?!} 夜色深沉中,廷议散了。 武田馆门口。 群臣快步上前,将勘助团团围住!一人闪身而出,躬身施礼道:“您就是山本大人吧?招您到馆内去一趟。” 几个人簇拥着山本勘助来到一处空旷所在,一干重臣皆赫然在坐! 蛐蛐鸣叫声响起,仿若黄泉冥府勾魂之音。 甘利虎泰狞笑着说道:“山本勘助!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那行流的身手吧!” 勘助和气的对甘利躬身说道:“此事麻烦至极!在下还以为是主公召唤,这才前来的!告辞!” 刀剑出鞘声此起彼伏!四人自四个方向将勘助卡在中间,意图不言而喻。 “很不巧,家中却只有新当流的好手!大伙呢,都很想见识一下行流的身手!麻烦你跟他们交一下手吧!” 甘利虎泰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围住勘助的四人上前架住勘助,拖着他后退几步站定,松开他。 “干什么啊?” 勘助并不反抗,只是叫道! 呜! 一把试合用的结实木刀扔过来,勘助伸手拿住了。 “麻烦至极!刀剑无眼,万一有所死伤可如何是好?” 勘助伸手制止对面手持木刀的武士责问道! 武士举刀敬声说道:“请求交手!” 勘助急忙面对甘利等人:“甘利大人!此事麻烦至极……” 啪!武士一下击中了勘助的左胳膊! “简直无法无天!” 勘助踉跄后退。 啪!木刀重重的击在勘助的脚踝上,他再次被击倒在地。 “怎么了啊?到此为止了吗?” 武士拿木刀指着勘助的下巴,讥诮的话声传来! 观战的甘利轻蔑的一笑。 勘助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说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了!突然出手了!他闪电般伸手握紧对方的木刀尖,用力一扭一送,木刀柄如戳进豆腐般,陷入了武士的胸膛!武士一口黑血喷出,气绝身亡!兔起鹘落间武士业已死去!妖异暴烈的手段震惊全场! “在下对此等比剑,没有丝毫的兴趣!小孩子玩耍罢了!” 山本勘助背向大门,狠狠地将木刀摔在地上!沉声喝道! 脚步声传来,闻声而来的晴信刚好听到了这一句。 “既然想见识一下我的剑术身手,那就在战场之上用真剑决一雌雄吧!!” 勘助瞥眼看见晴信来了,也便不再掩饰他的怒气! “勘助!休得放肆!” 坂垣喝责他道。 勘助不情不愿的跪地致歉。 “满足勘助的愿望吧!” 武田家督有些理解勘助的憋闷和愤怒了。 {也好,在主君之前了却这一切吧!} 勘助就像欲待喷发的火山般,阴冷的气息弥散开来!周围的温度登时一降! “大人!” 听闻真剑比试,那即是说眼看就要有人死去,坂垣急道! “主公!恕在下斗胆!请您下令让在下来做他的对手吧!” 一个红衣武士出列请托道! “鬼美浓啊!这倒不错!” 晴信笑言。 “是!” 鬼美浓原虎胤高声应是! 对着山本勘助说道:“由在下来做你的对手!” 勘助抬头向家主望去,只看见晴信一个劲的抿嘴笑。 一个家臣过来将一把武士刀递到他眼前,勘助一把抓过,缓缓起身。 呛!长刀出鞘! 原虎胤沉声说道:“拔刀吧!” 勘助心内思筹道:{此人乃是武田重臣,杀不得!主公这是考量我的智谋啊!} 于是手扶刀柄,并不拔出! 嗡! 奇怪的动作引起大家的关注,纷纷窃窃私语。 “诸位请听我一言!在下初仕武田,寸功未立。大家对此有些许意见是可以理解的!我现今请求我主,请允许我和原美浓大人比试两场,这一场按照美浓大人的规矩。下一场比试按照在下的规矩。还请主公俯允!” 山本勘助躬身请示道! 晴信点点头,笑意更盛了。 “打就打,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原虎胤提刀扑上来举刀就剁,气势惊人! 刀刃临身之前,勘助步伐极快的一脚向旁边踏出,原虎胤向着勘助中线位置砍来的一刀走空!说时迟那时快,勘助借着腰腹扭转的力量,旋身出刀!刀连鞘狠狠戳在原虎胤的腋下肋骨处!如果勘助用的是这刀尖的话,这一刀就会顺着肋骨的缝隙刺入心脏!当场杀掉原美浓! 勘助技惊四座! 坂垣和疼的跪地蜷曲着身体抽搐的原美浓心下奇怪,对勘助的功力大增极是不解。 {这个勘助怎么变这么厉害了?} “还有谁不服的,站出来!” 山本勘助阴冷的语气吹得刚才挑衅于他的众人心头一跳! 好可怕的人物啊! “至于下一场,就换个战场。该轮到在下的规矩了啊!嗬嗬嗬!” 山本勘助看着原美浓,饱含深意的笑,笑得原美浓心发慌! {哦?刚一来就和同僚关系不睦啊!} 晴信更满意了! 晴信拿起怀里纹饰精美的短刀扔给勘助道:“这个赏给你了!这把国光作的短刀可是很锋利的哟!争取立下与之匹配的功勋吧!嗬嗬嗬!” 身为上位者,是不喜欢底下人太融洽的!底下人只有适度的勾心斗角,上位者才好扶弱打强,平衡均势,以收渔翁之利!若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去麻烦上位者,都是你们底下人协调好了的话,那么上位者就要不爽了。因而,有心计的下位者往往会自己协调干了大多数的工作,却把最后的一步交由上位者裁定!如此一来,上位者不对其青眼有加才怪!相反的话他就会怀疑下面的人想将他架空,夺他的权!其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所以,看破世情的勘助才会如此自毁羽翼! 目的还是为了取悦晴信啊! 第四十三章 兵者,诡道! 、、、、、、、 [一更.5000字奉上!] 原虎胤捂着肚子挣扎着起身,狠狠地问道:“哦?何处啊?” “嗯……” 勘助沉吟片刻,来回踱了几步。 “明日,从此向东南方向向前进,有个池塘。倘若是换做那个池塘的话,在下觉得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您意下如何?” 勘助询问原虎胤的意见。 “富士见池吗?” 晴信问道。 “在下自认在这甲斐,并无一人来支援在下!而从地利理上来说呢?对原大人您来说也是极为有利的!您觉得呢?” “我不需要支援!主公!您一下如何?” 原虎胤觉得他实在是太吵了。 “明天,你们便把这当做是一场真正的战斗去决一胜负好了!” 晴信平静的吩咐道。 “甘利!如何啊?” 晴信看着甘利虎泰。 “即便最后原美浓赢了,请您也勿对他进行责罚!” 甘利施礼请求道。 “我会对获胜的一方褒奖行赏的!” 晴信语气坚决不容置辩! 回去的路上,勘助摩挲着下巴边走边想对策,如何能按照主公的心内意愿,凭借智谋赢原虎胤! 好像有什么船之类的在那里,仔细看看,昏暗的环境也分不清楚。勘助怀疑的左右看看,继续赶路不提。 进得屋内的山本勘助兴奋的情绪还未褪去,拿起陶罐倒酒喝,陶碗倒满后,勘助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源五郎端着点心溜了进来。 “情况如何啊?” 他眼睛满是好奇的神色! 勘助问道:“什么怎么样?” “主公将你纳入门下了吗?” 春日源五郎急着追问他道。 “把我一百贯的俸禄,加封到两百贯了!” 勘助对谈说道。 “哦!两百贯?” 源五郎很吃惊! “还有,一下子就成为足轻大将了啊!不赖吧?反而因为实在太好了,有点让人担惊受怕的啊!真是位令人畏惧的御大将啊!不但如此,还向我发起了挑战!” 山本勘助继续倒了一碗酒,感叹地说道。 “挑战?” “嗯!他看穿了家臣们的动向,试探了我,看看我是否是个只会嘴上逞能的骗子!不……或许他的心里是想让家臣们看看,我并非是滥竽充数之人吧!哈哈!” 勘助兴奋地摸了摸下巴说道。 “哦对了!在这附近的民家之中,为何都有着船只啊?” 勘助想起来外面看到的船只,就问源五郎道。 “那是因为一旦河水暴涨溢出的话,那就只能用船只来往了!” 源五郎老实的说出原因。 “原来是这样啊!是为了防备水害而准备的船只啊!” 山本勘助低头用筷子夹起腌鱼块,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突然问源五郎:“你能操船吗?” “能……!” 源五郎不太明白勘助的意思,疑惑的看着大口吃东西的山本勘助。 夜深人静的时候,勘助一个人在磨刀。 勘助不时用手试着刀刃的锋利程度,眼睛雪亮。 {要么懦弱的死去,要么勇敢的活着!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战斗啊!} 武田馆。 夜半时分。 噔噔的脚步声急响!晴信气息急促,脚步凌乱的闯进里屋。 “怎么样了?” 晴信问三条夫人。 “烧一直未退!” 三条虚弱的说道。她已经在这里陪了好长时间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只是一味怜爱的看着自己的骨肉。 侍女荻乃焦急的说道:“即便是让他喝下了煎药,也会马上就全都吐出来!” 晴信询问医师言道“如何啊?” “此乃疱疮!” 医师坦言。 “疱疮?能治好吗?” 晴信看着小孩,询问医师道。 这个婴孩,便是在春天时出生的晴信次男,后来的龙芳! “是。虽然贫僧会竭尽所能,但是除此之外,关键就在于请您做好心理准备了!” 医师提前予以说明。 “真的如此之重吗?” 晴信难以置信。 “接下来,就只能看少主他的运气了!” 三条夫人不忍的看着宝宝,脸上显露出痛苦神色! 次日,佛堂里。 “次郎大人……?” 坂垣信方询问道。 晴信闭目说道:“现在,他正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界上……!” “在这紧要的关头……还要决定这样一场愚蠢的胜负!” 坂垣有些踌躇。 “基于为次郎祈福增寿的考虑,我不想看到有人流血的情景。” 晴信祷告完毕,收起佛珠言道。 “既然如此、、、、、、何不停止这场比斗呢?化戾气为祥和。如此一来,既无流血伤亡之忧,也无臣属丧命之厄!” 坂垣信方建议道。 “想必这其中,必定有着山本勘助他自己的想法的。你就不要再劳费心思了。所以才发起挑战而来的!” 提及勘助,晴信语气稍稍开朗了一些说道。 “大人!您到底是对山本勘助的哪一点,如此的深信不疑啊?请您一解微臣之惑!” 坂垣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潜藏心内深处的疑问。这也是所有武田臣子们的疑问。 “不知道。但是你和我,却都曾经放了那个家伙一条生路!战场之上杀伐决断从不手软的你我,竟然会屡屡放过此人!此人到底是潜渊之中阴沉难测的蛟龙呢,还是一个运气稍好些的凡夫俗子呢?想必你我心中,都有着很深的疑惑。我们就去确认一下这一点吧!” 晴信话音一转。 “然而,倘若万一,勘助手刃了其他人的话……到时候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你来办了!” “得令!” 坂垣信方俯首领命! 因放逐了信虎之后已经出家为尼的大井夫人,隐居到了踯躅崎馆的北城郭之中居住。被称为阿北老夫人。 此时的三条夫人和大井夫人在虔诚的诵经,祈祷着孩儿能够平安无事。 薄雾弥漫,春日家。 咻!咻!…… 晨起的山本勘助在快速的出刀空斩,勤练刀术。 勘助提刀跨步,步伐迅捷灵活,以腿使力出刀,刀式绵延如长江大河。竟是罕见的十连斩!神妙非常! “勘助,我不会害你的!还是算了吧!你是不可能赢原大人的!你说你想打仗,也是为了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吧!” 传兵卫一大早就来劝山本勘助放弃比试,苦口婆心的说道。 “你就坐山观虎斗好了!” 勘助收刀说道。 没法练了,吵得。 “对方可是鬼美浓——原大人啊!他对行军打仗之事,可是要比你熟悉通晓得多的啊!” 传兵卫抱着木柱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不看好勘助的前景的说道。 “从身手来说,大概是无法打赢的吧!但是这样的话,对方不就会产生怠慢的吗?由此,弱者不就有了战胜强者的希望了吗?” 勘助心内不以为然,但还是顺着传兵卫的语气说道。 “用你喜欢的兵法吗?” 传兵卫问道。 小雪飘洒着下起来。 咻! 勘助单膝跪地,回身举刀一本技下劈! “兵者,诡道也!就是这么回事啊!” 勘助神情冰冷坚毅。 传兵卫不满意了:“喂!怎么一回事啊?不明白。给我说说嘛!” “你马上会明白的!” 勘助答道。 此时,少年春日源五郎带着竹篙和三个人走了过来。 “勘助大人!这些人会帮您搬船的!” 源五郎说道。 “啊,拜托了!” 勘助拜托几人说道。 “是。” 源五郎清脆的答应一声。 “船?” 传兵卫疑惑的问。旋即醒悟,面容扭曲鄙夷的看着勘助说道:“你小子打算开溜吗?” {刚才还一个劲的跟我装模作样,原来早已经准备好逃跑了吗?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传兵卫如是想道,很是有些生气。 勘助重重的拍打着传兵卫的肩膀:“嗯!传兵卫,你终于明白了吗?” “啊?” 传兵卫眨巴眨巴眼睛,很迷茫。 “笨蛋!哈哈哈哈!” 勘助忍不住笑了! 春日源五郎杵着竹篙忍着笑忍得很辛苦呀! 一头雾水的传兵卫挠着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在富士见池岸边,拉起了一溜饰有武田菱的阵幕。晴信率武田众家臣按位置坐于安置好的马扎等上,侍从众单膝跪于群臣的背后,随时侍奉。 众人静待比试的开始! 甘利虎泰询问道:“双方是否都已经准备好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大手一挥:“开始!!” 话音未落,河滩上一心要报上次失手之仇的原美浓快速出刀,利刃高高扬起。 “请稍等!” 勘助伸手摆动。既然是以智谋取胜,那么就…… “你又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原美浓真是忍无可忍了!这个勘助事儿怎么这么多! “原美浓大人您,是位人称鬼美浓的猛将!您的豪勇事迹,甚至都已经响彻了他国!” 勘助侃侃而言。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个家伙到底想说什么!但我可是不会上你那巧舌如簧的当的!我已经听腻了你那些胡话了!快将太刀拔出来吧!” 原美浓刀背搁在肩上,不耐烦的粗声说道。 “在下,身体如此……” 说着指着伤残的腿,快步一瘸一拐的走了一圈,身体起伏摇晃如筛糠。 “就连跑步都不能随心所欲。就算您把这样一个在下给杀了,那也不会让鬼美浓大人您脸上增光的吧!” 山本勘助为了让众臣看的清楚些,又走了两步。 “真够难堪的啊!山本勘助!快点公平的决一胜负吧!” 甘利虎泰怒喝道! 冰天雪地的,哥们你感情是玩我们呢吧!赶紧完事我们好走人呐! 勘助悠然说道:“就算公平的决一胜负了,倘若原大人一旦陷入了不利的局面,那他就会不断地绕到在下的视觉死角去的吧!如此一来在下未赌先输,乃是有败无胜之局!而且,在下不良于行,倘若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却让他跑了的话,那么在下将会大为抱憾的!” “你说我对付一个你这样的,还会逃吗?真是岂有此理!” 原美浓长刀指向勘助,怒喝道! “然而,倘若万一堵住了这条腿路的话,那便是在下获胜了!倘若没有了退路的话,那么在下的剑与您的剑便是平分秋色了!正是所谓的能够认真的决一胜负了!” 勘助认真的说道。 “你小子!又说要更换战场吗?” 原虎胤简直快气炸了,怒发冲冠的怒叱勘助道! “这战场,便是那个了!”勘助用手一指湖面! 顺着勘助的指向,原美浓看见池塘水面上有一只小船,停留在那里。 “哦!是勘助准备的吗?呵呵!果然啊……诡计多端的家伙!” 坂垣信方喃喃语道。 晴信眯着眼,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倘若到那只船上去一战的话,那么平常或许因为残疾之身,某一情势之下无法与您相提并论的在下,也就能与您斗个不分伯仲了!您意下如何啊?” 勘助谦逊的施礼询问已经失去平静心情的原美浓虎胤! “山本勘助!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那拐弯抹角的口舌!真想将它拔下来啊!好吧,就如你所愿!就到那只船上去,把你的那条舌头给割下来好了!主公!” 原虎胤向晴信请示道。 “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战斗!就随你们去好了!不必请示!” 晴信喝道! “是!” 原美浓施礼,收刀。 转向勘助问道:“那么,要如何涉水到那只船上去呢?” 勘助来到水边,指着旁边芦苇荡里撑船出来等候的源五郎,沉声说道:“那个人,将会载我们二人过去的!” 源五郎手扶竹篙,弯腰见礼! 岸边松柏林木皆披上了皑皑的积雪,天地一片苍茫。 小舟载着二人缓缓行往湖心处。 “勘助,你到底想干嘛?” 传兵卫鬼鬼祟祟的兔子般躲在一丛灌木后面探头探脑的观看,嘴里念念有词。 咚!沉闷的船帮撞击声响起。 小舟挨着空船停下。 原美浓警惕的说:“你先上船!” “是!” 勘助踩着船帮跳上船去,就在勘助将要跳上船的动作做出来时,原美浓立即拔刀一文字横切斩向勘助暴露出来的后背!毫不容情! 勘助早已料到他的偷袭,就势矮身躲过一刀!接着不及拔刀的他双手交叉托住原美浓斩下来的第二刀!脚下用力将之推开,赶忙扯刀在手以对。眼看原美浓再次迅速的举刀攻来,勘助随手挥刀在船侧的水面上一撇,煽起一大片冰凉刺骨的水花!劈头盖脸的泼洒在原美浓的脸上,眼睛里,脖子里到处都是。顿时原美浓一阵惊慌,手忙脚乱!觑此良机,山本勘助调转刀柄反手而握,运足全身力气,奋力一刀插入船仓底板!巨大的力量一下就贯穿了船舱!湖水咕嘟嘟的奔涌而出!惊魂稍定的原美浓发现了勘助的行为,一下惊怒难言。挥刀紧贴甲板一刀横切!刀锋掠过,呈现一个雪亮的扇面!勘助纵身一跃,上了源五郎的已经悄悄移开一段距离的小船! 岸边的群臣一片哗然! 原美浓傻眼了! 他还保持着用刀指着勘助的姿势,僵硬的低下头,看看一个劲咕嘟嘟冒起的水泡,慌了! 这时,山本勘助甩给他一根草藤编制的绳索,让原美浓攥着另一端。然后山本勘助拿出昨晚磨过的自己的那把破短刀,刀锋搁在绳索这一端处,一只独眼晶亮的看着原美浓。 原美浓大惊失色!欲待求饶,却开不了这个口,苦不堪言的看着破洞,哭丧着脸,不停地把求饶的目光看向山本勘助! 岸上,晴信忍着笑,憋得很辛苦。群臣也是嬉笑不已,小山田更是放声大笑! “原大人!在下赢了!” 勘助沉声说道! “胡……胡……胡说……胡说八道!” 吓得唇青脸白的原美浓还嘴硬。 岸上,甘利虎泰起身离座,戟指怒骂山本勘助:“混蛋!救你这样还算是个武士吗?知耻吧!!!” 这时候,水涌的太多了,在冰凉的水中站立片刻已经冻得身体僵硬的原美浓脚下一滑,摔倒在一片水花里! 扑哧! 信繁震天的暴笑声响起! 哄! 大家伙全笑了,人仰马翻。 另一个未笑的饭富虎昌中肯言道:“确实,这非是一场性命相搏的比武。而是一场战斗!口舌之争攻敌之心理。口舌,也是一种战斗的道具也!” 水面上的山本勘助朗声喝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便说上一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也就是说,兵者,诡道也!!!” 第四十四章 勘助—成功男人背后的男人? 、、、、、、、 [第二更奉上!合起来应该有1万字了吧...兄弟们赏脸看是我的荣幸。一句话,保证完本!] 勘助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卷纸,双手展开!上书五个大字:兵者诡道也。 “所谓战争,依靠的是计谋!最高深的用兵就是牢牢地占据道义的制高点,尽量不伤害对方,让对方毫发无伤的加入到己方中来!如此,方能不损一兵一卒,精彩的取得胜利!不战而胜,乃最善也!因此,欺瞒敌方,掩饰我军的真实意图,出其不意地予以打击。运用智谋战斗,集中力量攻其一点!方为战斗的上策!” 勘助站在甲板上高声言道! 撑船的春日源五郎敬仰的望着勘助高大的身影。 原虎胤屁股坐在漏水的破洞处,用身体堵着缺口,不让湖水在灌进来。冻得瑟瑟发抖! 晴信站起身来高喊:“好了,勘助!我已经知道了!真是场精彩的计谋!原美浓守乃是吾的宝贵家臣!你就把饶他一命之事,当做是我的旨意吧?” 说完后,含笑看着勘助,略略颔首。 “是!” 勘助领命。 木屋内,浑身湿透的原虎胤在火堆边烤火。 “阿嚏!” 原美浓瑟瑟发抖的拿着粗布条擦拭着不停滴落水珠的身上。 山本勘助双膝跪于地板上歉然说道:“失礼了!因为主公他并不希望看到流血,而且,家臣内部的纷争也没必要如此啊。倘若您认为在下说的这些对主公无益之时,就请随时将我这条舌头割下来吧!” 勘助拿着干燥的布巾递给原美浓。 满面虬髯的原美浓已然原谅了山本勘助,伸出双手欲待接过布巾,突然停下来,大眼一翻问道:“喂!你之前就知道我不会游水之事了吗?” 勘助一愣:“一点儿都不知道!” 原美浓又问道:“那么,若是我不投降的话,你会割断绳索吗?” “大人请看!” 山本勘助恭谨的递过短刀给原美浓看。 原来这是把钝刀啊! 勘助晚上磨刀,就是为了把刀刃磨钝! 原美浓一把抢过布巾,怪眼一翻,不再理会勘助。使劲的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阿嚏!!臭小子!阿嚏!阿嚏!” 晴信之母,阿北老夫人之居所。 佛堂,一丝淡淡的哀愁流淌。 “战斗?” 三条听问母亲告知的事情,讶异的问。 “正是。晴信他在昨晚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对我说了。据他所言,是个从他国招致门下的独眼武者。” 阿北老夫人言道。 “独眼?” 三条很好奇呢。 阿北老夫人倾着身体神秘的说道:“听说此人左眼目不见物。还说是想要试探一下此人的兵法呢。” “所以,就让他与家中之人战斗?” 三条对此感到十分难以理解。 阿北老夫人叹道:“唉!要是这世上没有了相互砍杀就好了啊!” 三条很难过的想到了病重的幼子:“在这种时候,却让血流成河!实在是……” “对晴信而言,也是不可能就这样不开战的!既然成了这乱世中的大名,这种无奈便是他所必须面对的宿命啊!他只能以大局为重了。为病重的次郎祈福的事情就由我们接手吧!” 阿北老夫人温言宽慰道。 “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倘若还夺走了他人的性命的话,佛祖大人会怎么想啊!即便并非如此,我也觉得次郎的重病不醒,或许就是他放逐了父亲大人的报应啊!” 爱子心切的三条之方埋怨道,语气哀伤。 阿北老夫人轻摇臻首:“别这么想!千万别这么想!对内和对外,是完全不同的!因此,是不能去观看今天这样的战斗的啊。请你理解他一下吧!” “是。” 三条夫人垂首应道。 “我曾对晴信说过,继承了家督之位的人,在背负了忧心之时,就必须要有一人来一身承担起他心头的迷茫与畏惧的!凡光芒四射之人,只有在身边有着一位替他背负阴影之人时,才能放心的去闪耀光芒的!晴信他或许,就是在追寻着这样的一个人!” 阿北夫人缓缓起身,跪于观世音佛前合十说道。 “这个人,将会替晴信大人背负起阴影吗?” 三条夫人轻声问道。 “这个人要是能替他背负起来就好了啊!我一直期盼着,如果继承责任的同时,却没有为此而失去任何的东西就好了!” 阿北夫人低声呓语。 三条夫人与阿北夫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时,门外侍女激动地说道:“禀报!次郎大人醒了!” 三条夫人以超常的速度扑到门边,拉开格子门。 “次郎的情况如何了?” 三条微喘着问道。 侍女伏地跪禀:“正平静的安睡着!” 三条夫人迈着轻快地脚步小跑着奔向次郎那里,高兴地无以名状。 阿北夫人闻此喜讯,开心的合十谢谢佛祖保佑。 三条夫人赶到院内,一进门就听到了次郎醒来后哇哇的哭叫声!脚步顿时加快了。 屋内,医师欣慰的微笑着,荻乃高兴地语气说道:“次郎大人!” 回头对年轻的侍女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喂奶啊!去把奶妈喊过来!” “是。” 侍女赶忙出去了。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晴信拉开门,来到次郎近前。 “怎么样了?” 晴信盘膝坐下问道。 荻乃回答道:“主公,烧已经退了。方才还喝过了奶娘的奶水呢!” 看着三条夫人抿嘴轻笑的美丽容颜,晴信的心情也无端好了起来。 “是吗?做得好啊!” 伸出手轻抚三条夫人长发。 心疼的询问道:“一直还没合过眼的吧?” 转向其他人说道:“大伙儿也都辛苦了!” 医师施礼言道:“请恕贫僧直言。” “怎么了啊?” 晴信柔声询问道。 “贫僧一直担心之事终于发生了!” 医师此话一出,众人心头一沉! “何事?” 晴信问道。 医师用手在次郎的眼前晃动,说道:“次郎大人的眼睛失明了!” 众人呆若木鸡! “你说什么……” 晴信语音低沉。 医师说道:“性命倒是保住了,但贫僧心想,恐怕次郎大人的双目,大概已经目不见物了!” “不会吧……” 三条夫人平静的呆看着爱子,语调平淡。失了魂一般只是如此重复道。 她上前用手轻抚爱子的小脸:“不可能会目不见物的啊!你看不见母亲我吗?次郎?娘在这里,不可能看不见的!” 荻乃流泪轻唤:“夫人……” “双目目不见物……目不见物吗……” 晴信瞪大眼睛,喃喃自语。 三条依然泣不成声地轻唤爱子:“次郎?次郎……” 晴信强自打起精神来,将三条揽入怀里,轻轻拍打安慰她。 “不会的……次郎……” 三条失魂落魄的不停说道。 刚一出生在这纷乱的世间,就失去了双眼,晴信次子的命运竟如此多戕! 次日,马场信春奉命给山本勘助介绍着城池的方方面面。 “你看,这座踯躅崎馆,虽然周边设置了土垒与护城河。但是与其说是座城池,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座宅邸。建造了此馆的,乃是先代大人!他让四散而居的家臣全都搬到了这儿周围,当时心怀不满之人也是很多啊!你迟早一天,大概也会在主公身边受赐一座宅邸的吧!因为你似乎很倚仗主公的同情赏识啊!” “同情?” 山本勘助站住了。 “请恕在下斗胆直言!在下倒是并不觉得主公是位依靠同情心来驱使他人的人!” 勘助对马场信春严肃说道。 马场信春靠近勘助,死死盯着勘助的眼睛说道:“主公给在下下令,让我跟你学习筑城建垒的奥义。她就如此对你深信不疑吗?” “正因为不信任我,所以才派你来跟着我的吧!” 他双手叉腰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说道。 山本勘助衣饰整洁,头发梳的整齐,在脑后梳成一束。居移气,养移体,短短几日,山本勘助就已是堂堂的武士了。 一洗当浪人时的颓势! “请多多关照!” 山本勘助离的很近,郑重的向马场躬身施礼道。乱发刷在马场的脸上,痒痒的。 “阿嚏!” 马场被噎得够呛! 勘助偷偷的坏笑,他是故意的! 马场紧攥拳头,转身前行,刚一迈步,很不忿的又回转回来。 咬牙切齿的马场信春,很难看的笑着对山本勘助说:“都无所谓了!不过,倘若你偶尔能笑上一笑的话,那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山本勘助晴幸面容扭曲,调整半晌,挤出了一个怪异的笑脸,呲牙笑望马场信春,马场倒吸一口凉气! “嘶~!还是算了!” 转身准备前行,牙疼般吸着气。 显然是被晴幸的鬼脸吓着了! 马场视线扫视了一下四周,慌忙跪地施礼! 山本晴幸回身一看,见是女眷,电线杆子一样傻傻杵在那里。 马场一拉晴幸袖子,低喝道:“勘助!是夫人和少主啊!” 勘助心内一个激灵,赶忙跪伏地上。 在女眷们即将经过时,勘助突然出言:“恕在下失礼了!” 三条夫人牵着胖嘟嘟的太郎转首看着勘助问道:“你是?” 勘助低下的面孔皮肤下的肌肉一阵快速蠕动,马上换上一副让人望之亲切难忘的笑颜,神乎其技。 “此人乃是足轻大将山本晴幸!” 马场信春恭敬的回主母问话。 “哦?是从别国过来的人吗?” 三条夫人问道。 “是的。” 勘助垂首答道。 “你的眼睛怎么了?” 三条夫人走进问询道。 太郎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独眼龙叔叔奇怪的样子。 “是……” “在战场上失去掉的吗?” 三条夫人好奇的问道。 “不!是因为在下于幼小之时,曾患过疱疮。就变得目不见物了。” 山本勘助低头回话。 荻乃惊讶的看了勘助一眼。 “患过疱疮?你……” 三条夫人情绪复杂的看着伏地的山本勘助。 {和我的次郎一样么?} “你把头抬起来!” 三条夫人以即怕看又想看的犹豫心情命令道。 勘助抬起头来。 勘助戴着的眼罩深深刺痛了三条夫人。她一把抓过奔向勘助的胖儿子。 “啊,太郎,不能靠近他!” 荻乃忙过来唤道:“夫人……” 勘助手一动,刷!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出现在勘助的手上!轻轻的递到胖胖的太郎面前!被小胖子一把抓过去,轻轻抚摸,爱不释手。给了勘助一个灿烂的笑脸! 哄! 三条夫人、马场、荻乃和随身侍女全被镇住了! {兔子是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袖子里的?} 马场信春百思不得其解。 太郎抱着兔子蹦到勘助跟前,歪着脑袋嚷道:“还有吗?还要!” 勘助神秘一笑,手拿出来展示一下,空空如也。突然伸手在空中一抓!稍微松开手心,一只伯劳闪着翅膀扑腾着出现在他的手里!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 太郎看着左手的小兔子,再看看右手的小鸟。傻乎乎的呵呵直笑,摇摇晃晃的走到母亲跟前,高兴地拿脸蹭蹭这个,亲亲那个,玩的不亦乐乎。任荻乃怎么说,怎么也不松手了。 刚还有些惶惑的三条夫人看到独眼家臣逗得儿子如此开心,也就释然了。毕竟,这也是个同次郎一样的可怜人哪!况且此人起于微末,不也成为堂堂的武士了吗?次郎出身如此高贵,难道还不如一个区区贱民? 想开了的三条夫人对勘助和马场柔声说道:“谢谢你的小礼物,看来太郎很喜欢呢!好了,你们退下吧。” 离去时竟对山本勘助的乖巧颇有好感。 山本勘助为何会对主母和少主曲意逢迎呢? 勘助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是又有几个人明白,女人在管理家务的同时,往往对自己的男人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有多少人与上位者及其夫人道左相遇,只知道对上位者执礼甚恭,却不懂得讨好主母,往往怠慢了主母。从而给她留下“举止不逊,礼数不周”的印象。 当有那么一天,你成为了某一重要之事的候选人时,主母便会仅仅凭借当时的不快印象,关键时刻在上位者枕边吹逆风。得了,就这么轻轻一句话,再加上往往在这时上位者耳根都软,那么,贵殿的晋升之议也就惨遭夭折了!这又是何必呢?何苦呢? 勘助在短短时间里,细心观察揣摩,迅速找出三条夫人的弱点——他的爱子!耍了个小把戏,用一只小兔,一只伯劳就赢得了主母、少主及侍女们的好感。 数日后,山本晴幸勘助于御馆的附近获赐了一所毗邻河川的宽大宅邸。 这世上还有人情投资更划算的事情吗? 第四十五章 幸隆带着还乡团杀回来了! 、、、、、、、 (一更奉上!害您久等,抱歉抱歉!有空的话到给兄弟点几下吧。都不容易...) 早上,天气晴朗。 勘助宅邸。 勘助一走进家里,便听见了小孩子打闹的声音,他愣住了。 “喂!我说你们两个,还不给俺安静点儿啊!” 包着头巾的太吉呵斥着吵闹的孩子们。 原来是太吉的孩子啊。 太吉回头看见勘助站在门口,愕然愣了一下。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的说道:“老爷!哈哈哈……等您很久了!” 勘助吃惊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太吉,说不出话来! “太……太吉?” “宅邸俺们已经彻底的给收拾干净了。” 太吉眯着眼睛讨好的笑着说道。 山本晴幸瞪大眼睛:“俺们?” 这时,一个村姑模样的女子从后门进来,挎着篮子。看见他扔下篮子跑过来,大声的叫道:“勘助!”手舞足蹈。 “这是俺的老婆阿隅,您还记得吗?” 太吉大笑着介绍道。 阿隅还在那里一个劲的鬼叫着。 太吉回身向他的孩子们喊道:“喂!你们,还愣着干吗?老爷回来了!” 兔崽子们叽叽喳喳乱哄哄的站到勘助跟前立好,嘻嘻哈哈的。 “老爷?” 山本晴幸有些傻眼。 这时,小孩子们杂七杂八的叫喊道:“您回来了……!” 显然是太吉教给他们的! “嗯,从年长的开始,茂吉!隅吉!弥弥!还有阿留!和与吉!以前您见过的最小的一个,就是弥弥了吧?虽然打那以后生下了四个孩子,但是其中两人却因为接连不断的饥荒……” 太吉和阿隅的眼圈登时红了。 “啊……,具体的详细情况就不必说了。我想问的是,你们在这里干吗呢?” 勘助询问道。说着走到廊前坐下。 太吉笑着大声说道:“问俺们干吗?俺们从今以后就住在这宅邸里侍奉您了!” 勘助讶道:“什么?!” 太吉命令几个大点的孩子:“你们几个,快去侍奉老爷啊!小心伺候!” 几个孩子杂乱的应道:“是!” 一拥而上,给勘助捏腿捶背。 “好了好了。坂垣大人已经允可了此事。” 太吉说道。 “坂垣大人……?” 山本勘助沉吟道…… {这个时侯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安插眼线了吗?选择太吉,估计也是权衡良久的吧?认为我碍于情面,纵使发现了异常也不会太过惩罚于他吧?你既然选择开始,那么选择何时结束以何种方式结束,只能由我说了算!} 山本勘助心里雪亮。 太吉坐在砍好的木柴垛上。 “俺不当农民了。现在葛笠那边已经一团糟了!水害连年,农田全都荒芜了!还有很多百姓都背井离乡,外出流浪去了。或许迟早有一天,葛笠村就会从这甲斐消失掉的!既然如此,那俺也丢下锄头,拿起长枪来好了!哈哈,勘助,从今往后,俺可就是你的第一家臣了啊!” 太吉挨着勘助坐下,用力的拍着勘助的肩膀如是说道。 勘助阴着脸并未答话。 晚上,太吉一家和勘助围坐在一起。 勘助吃着米饭,抬眼一看大家全都看着自己。有些别扭的放下碗筷! “怎么?饭不合口味吗?” 太吉问道。 “不是!太吉,我有一言相告!” 山本勘助不想弄得自己和别人都别扭!决议坦然相告! “诚然,当初落难时承蒙你们加以援手,勘助始终铭记在心!你们能来吾家照顾吾之起居,勘助不胜感激。但是,圣贤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当家主的就要有家主的样子,当臣下的就要有臣下的样子!吾乃是一名武士,一名堂堂的足轻大将!您二位要是以后还是如此尊卑不分,毫无礼数可言的话,那麽山本勘助晴幸我何以在同僚之间立足?……勘助愿购置一宅奉送二位!还请谅解!二位意下如何?” 山本勘助说出了以上话语之后便不再理会他们,起身离去。 “什么人啊!真是的……” 阿隅生气的说道。 “竟然这么说我们……不可原谅啊!” 太吉愤愤的说。 他好像忘了,他和传助入仕坂垣后便把美津的死忘得一干二净,勘助就已和他们恩断义绝了!有些人总是觉得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是世间之人皆对不起他,从不找自己的原因。无疑,太吉就是如此。 第二天,太吉找到勘助,跪地禀告:“太吉谨遵老爷吩咐,一定恪尽职守,不负所托!要是开战了的话,那在下就会去召集杂兵们。不能侍奉您的孩子,在下保证不会让他踏进这宅邸来的!还请老爷不要辞退吾等!” 山本勘助温言安慰道:“太吉,武士的等级森严,我也是迫不得已!至于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不妨像以前一样也是无妨的。但有一样!尔等必须时时处处谨记,这是我山本勘助的家!一切事物皆有我一言而断!吾以军法治家,但凡有作奸犯科等不法事,定斩不饶!你可明白?” 太吉战战兢兢的跪地说道:“在下谨记!” 回去仔细叮咛老婆孩子小心做事不提。 不要说勘助小人得志不认故旧。因为事易时移,乃是人间正理。人要是不懂得顺应形势来做自我调整,那么必将被时代淘汰!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一日,勘助喊太吉来对饮。 酒至酣处,勘助言道:“你还是与从前一样啊!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让人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接着低声呓语道:“……很是擅长取悦他人……” “什么?” 太吉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迟早有一天,大概也会帮上大忙的!” 勘助对太吉说道。 “是。” 太吉虽然并不明白他的话。 勘助待要斟酒,太吉赶忙帮他斟满。 “从今往后,甲斐可是会变得繁忙起来的哦!” 山本勘助抿了一口酒说道。 太吉疑惑的问道:“变得繁忙起来?” “大概一仗接一仗的吧!” 勘助又端起了酒盏。 太吉叹息道:“即便换了个主公,也还是要继续打仗吗?” “那是当然!倘若不打仗的话,那你也就吃不上饭了!不是说要靠一柄长枪活下去吗?” 勘助纠正的太吉的山民思想。 “您说的没错!” 太吉醉眼惺忪,扯着脖子叫道。 “主公他是位迟早一天,甚至能称霸天下的大人物!” 山本勘助晴幸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太吉惊讶的问道:“天下?” “我不会看走眼的!” 勘助自信的说道。 饮完此杯的勘助将酒盏往地上狠狠一放,起身来到里间,四肢张开,仰面睡在地板上。 太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你说的那个东西要怎么才能夺取下来啊?” “武田首先将会把信浓全境纳入囊中!说道信浓……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呢?” 山本勘助侧卧榻上,沉声自语道。 不一会,勘助呼噜声传来,太吉悄悄地带上门出去了。 上野国,箕轮城。 此时,真田幸隆身处上州箕轮城麾下。兴隆当年在遭到了信虎的进攻,逃往到了上州之后。被迫待在关东管领上山宪政的家老长野业政的身边,度过着拘束无为的日子。 门被拉开! 真田幸隆身体前倾,以手支地施礼参拜。 一位身着赭色衣衫的武士走了进来,于上位盘膝坐下。 “真田大人,关东管领大人已经听从了你的请求了!” “此话当真?” 兴隆声音颤抖着问道。 关东管领上杉家家老长野业政蓄着一字须,微笑着点头,示意他听的没错! “大人已经决定,出阵佐久!管领大人对放逐了其父,篡夺了甲斐的武田晴信的所为,也是甚为光火的!” 真田幸隆激动地问:“那就是说,是为了讨伐武田吗?” “虽然諏访、村上也有动向,但是看起来却并没有能反抗现今的武田家的力量。首先,从武田的手中将信浓给夺回来!” 长野业政郑重其事的说道。 长野业政认为,乱世的源头,便是武士不论尊卑,以下犯上成风造成的。所以他一直对破坏纲常伦理,下克上的人和事嫉恶如仇! “是!” 真田幸隆高声应道。 上野,箕轮城。 长源寺,幸隆暂住地。 忍芽在木盆里搓洗着衣服,子女蹲在院内玩耍。 真田幸隆高兴地跑进院内,对正洗衣的妻子激动地说道:“忍芽,忍芽!” “怎么了啊?” 忍芽夫人温柔的看着丈夫。 “大山动了!关东管领大人终于抬起重轿出马了!真是架沉重的轿子啊!” 真田幸隆心内苦涩,呛声喊道。 忍芽担心的问道:“要开战了吗?” 真田幸隆双手抓住忍芽的双臂说道:“没错!是要开战了!要向着信浓出阵了!从武田手中夺回佐久。倘若讨伐了武田的话,也就能从村上手中夺回我们的故乡了!这一刻,终于来到了啊!” “能回到真田乡的故土去了啊!” 忍芽夫人也很是激动。 “和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也是永别了啊!” 真田幸隆忍不住喜形于色!高兴的说道。 “源太郎!我马上就会带你回到你的故乡去了哦!” 幸隆一把抱起儿子转了几圈。 源太郎脆生生的叫道:“是。” 忍芽感慨的说道:“在这片土地上,直到最后都在憎恨着武田而过世了的爷爷……想必也会很是开心的吧!” “还能为你的父亲报仇!但是,放逐了那个信虎的晴信,究竟是位怎样的武将啊?” 幸隆抱着儿子说道。 “坊间传闻,是个作恶多端之人呢!” 忍芽显然是恨屋及乌! 第四十六章 勘助之谋,庙堂之算! 、、、、、、、 夜色笼罩下的武田氏馆 静谧安详。 卧房里,明月的光辉顺着窗栏和屏风的空隙投射下来,照的室内地板白蒙蒙,如落秋霜。 三条夫人夜半惊醒,呆呆的坐起发愣。 “怎么了啊?” 晴信睡眼惺忪的问她道。 他坐起身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三条,柔声猜测道:“你是在担心次郎吗?你若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并因此而整日闷闷不乐的话,可是会伤了身子的哦!” 三条夫人满面愁容的说道:“前几日,我在馆内遇到了那个山本勘助晴幸。” “哦?你见到勘助了啊!” 晴信微笑说道。 怅然若失的三条说道:“那个人说他也是在幼小之时患了疱疮,才变得目不见物了。” “英雄莫问出处,出身贫贱的勘助他现在却已是堂堂的武士了啊!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人父母的,忧心子女乃是常理。但也不必过于忧虑。次郎出身高贵,身兼甲斐源氏嫡流与藤原氏北家闲院流的尊贵血脉,难道在我们的无微不至的关爱之下,日后的成就还不如一个身残志坚,落魄的浪人?” 晴信目光悠远,语气自信。 他要是眼角没有眼屎的话就好了。 “次郎他可是双眼都目不见物的啊!那个家臣毕竟尚有一目……” 三条夫人总是难以释怀。 晴信语重心长的说道:“儿不嫌母丑,反之亦然啊!你是命运多戕的次郎的母亲,身为母亲的你都不愿接受次郎他的坎坷命运的话,那你让以后长大成人之后的次郎自己如何接受自己独面黑暗的宿命呢?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次郎的心里充满光明,勇敢面对命运的不公!这样,才可算是不负此生啊!” 三条之方温柔的看着丈夫,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对了,说说你为何将那人招致麾下呢?” 三条之方压在心头的石头刚一落地,八卦之火就已熊熊燃烧…… “哦,你是说勘助吗?” 晴信笑着问道。 突然,门外侍女禀道:“禀报!火急传报!!” 身着睡服的晴信有力的脚步踏在廊间地上,咚咚作响! “怎么了啊?” 一进议事间,晴信不及落座便急不可耐的询道。 坂垣信方禀道:“主公,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说吧!” 从众臣的脸上晴信觉察到了情况的严重! 坂垣信方沉声奏道:“传报说,关东管领的军队,突然翻过碓水崖,攻入了信浓的佐久!” 饭富虎昌语音急促的说道:“其数目大约三千之众!而去年从信浓逃亡出去的滋野一族残党也有所介入!” “这绝对是一场欺负主公您年纪尚轻的出阵啊!此事若是不加制止的话,那么甲斐周边的强力大名便会立即挥军直入,顷刻间甲斐武田随时可能有倾覆之祸啊!” 甘利虎泰痛陈厉害! 晴信摇首叹息道:“现在……可是要竭力避免开战的时候啊……” 甘利虎泰怒喝:“现在可不是您说这些话的时候!” 饭富虎昌也道:“佐久现今已经是我们武田和諏访的领地,倘若不出阵的话,那便与投降无异了!” “我知道。” 晴信缓缓起身沉思。 “大人,立刻与諏访合力,下定出阵迎敌决心吧!” 坂垣信方敦促晴信道。 晴信面沉思水,沉吟片刻后吩咐道:“速备快马前往諏访!” “是!” 众臣轰然应是! 諏访湖畔,上原城。 諏访赖重早已做好了出阵的准备。 议事间内军议的众臣嘈杂一片,乱糟糟地。 “什么!您说不通知武田?” 一门众諏访满麟惊叫道. “大人,您打算仅凭諏访军出阵吗?” 諏访满隆出言询问道. 諏访赖重洪亮的声音响起:“正是!对于刚刚继承了家督之位不久的晴信大人而言,现今并非开战之时。” 满隆讶然问道:“那依主公之见,武田将会如何迎战?” 諏访赖重卓立而言:“那就要看晴信大人的了!迟早有一天,信浓的佐久、小县等地,将会由我諏访来统领!现今,正是绝好的良机!关东管领的目标在于武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吾等坐山观虎斗,趁机全力夺取武田的地盘!现今的武田家,已经根本不足为惧!” 赖重猛力将心爱的折扇往腰带上一别,神情坚毅! 无情的战火阴影,业已毫不留情的悄悄逼近了尚在为甲斐忧虑的晴信。 天文十年,上州的关东管领上杉宪政的部队突然越过浅见山,进攻了信浓的佐久郡。这对败于信虎之手,逃往上州的真田兴隆而言,未尝不是个收复其信浓领地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此,南信浓的諏访赖重从这场对武田来说深沉万分的危机里嗅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尽管他与武田信虎有缔结了协定,却无视方才继承了家督之位不久的武田晴信,决意单独应付处理此事。 这是一场极为明显的违反盟约的行动! 甲斐武田,踯躅崎馆。 议事间内气氛沉闷。 晴信正手拿折扇,指点着率领群臣集思广益,讨论迎击上杉军的用兵策略。 “禀报!諏访的部队翻过了和田崖,向着佐久出阵了!” 驹井政武慌忙来报。 顿时一片哗然! 晴信呼地站起来:“什么!” “諏访出阵了?也没有通知我们!” 饭富虎昌不可思议的喊道。 小山田也是一脸惊讶神色。 坂垣信方沉声喝道:“驹井,此事当真?” “是的!就在昨晚……” 驹井政武满头汗,气喘吁吁的说道。 他是一得到消息就快步跑了过来禀告的! 甘利虎泰狠狠地说道:“被抢先了啊!諏访也没有找我们商议过,就抢在我们之前动手了!” 抢先出兵的諏访军,在与关东管领军稍作接触之后,便与之进行了和谈。于是,赖重抢在武田进兵之前,将整个佐久郡据为己有! 几乎一夜之间,经过諏访赖重的合纵连横,运筹帷幄。諏访氏一跃成为可以威胁到武田存亡的强藩! 上原城,议事间。 “这一次的奋战,大伙儿都辛苦了!” 赖重沉静洪亮的声线回荡在军议间里。 “这一次,我军打了个胜仗!并非打赢了关东管领,而是打赢了甲斐武田!即便现今的武田对此现状提出异议,但他们前往信浓的道路也与已经切断了无异!” 赖重得意的抿嘴一笑。 諏访满麟笑容满面地首先出言恭贺:“恭喜大人旗开得胜!” 众臣深施一礼! “嗯!” 赖重意气风发! 上野国,长源寺。 “议和?和敌军缔结了和议吗?” 忍芽追着向外走去的丈夫追问道。 真田兴隆颓然坐在廊前地板上,兵器丢于身侧。以手扶膝,颓然言道:“是啊!虽然关东管领大人已经将阵营推进到了芦田川,但是看到了于长漥布阵的諏访军后,突然间便与之缔结了和议!” “武田军呢?” 忍芽皱眉心疼的看了丈夫一眼。 “武田并未出阵!果然啊,现在的武田并无这等力量啊!” 真田兴隆眼睛死死盯着园内的树木说。 “我们家门再兴的希望,也就此断绝了!” 忍芽听闻兴隆此言,也是怅然。 一只小手放在了忍芽的肩上。 “母亲…大人。” 源太郎奶声奶气的叫道。 忍芽一把揽过儿子,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尘埃…… “关东管领与諏访……为了将武田从佐久一地拒之门外而联手了!如此一来……武田会无动于衷吗?那个将那头猛虎流放他国的人会置之不理吗?” 兴隆沉吟。 此时,甲斐国。 踯躅崎馆的议事间里,人声鼎沸。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倘若就此对关东管领与諏访之间的和议置若罔闻的话,那么遵从了武田的佐久地头武士们也将会全部倒戈投靠諏访去的呀!” 甘利虎泰言辞激烈的剖析着其中的厉害,力主从快从严打击諏访赖重的侵犯主权行为! 晴信缓缓说出顾虑:“倘若出阵佐久的话,那便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倘若现在做出了这样的事的话,那么就会再次重蹈我父亲的覆辙的!” 饭富虎昌出言说道:“然而,倘若失去了佐久一地的话,那么就会失去前往信浓的垫脚石。甲斐也就会再次陷入贫困之中的!” 甘利虎泰对諏访的行为深恶痛绝:“主公!倘若畏惧了諏访的话,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的!背叛了武田家的,便是諏访!千万不可示弱啊!” 晴信平静的说道:“我可没有说,打算就这样算了……”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余裕了!” 甘利虎泰暴烈的打断晴信之言! {老臣还是对晴信的能力持怀疑态度啊!} 山本勘助静静地坐在下手末尾,思筹道。 “请恕在下斗胆直言!” 勘助沉稳的言道。 勘助语中强大的自信引起了晴信的兴趣。 “哦?说来听听把!” 晴信示意道。 馆内马嘶声传来。 勘助缓缓说道:“就暂且等待时日,在观察到了时机之后,再出阵諏访如何呢?” “别胡说八道了!!倘若这种事能实现的话,那就不会有任何人受苦了!” 诸角虎定语气严厉的训斥他道! “为何会实现不了呢?” 勘助沉声问道。意思很明确,你诸角虎定认定说这实现不了,那是否是意味着你的能力有限呢? 果然,诸角暴跳如雷地欲待起身找勘助拼命,一边大声叫道:“什么……” 甘利虎泰言道:“倘若现在失去了佐久的话,那么也就失去了对諏访的胜算了!” 勘助侃侃而谈:“倘若没有胜算的话,那去创造胜算就行了!” 甘利恼羞成怒喝道:“闭嘴!放肆!” 晴信唤他道:“勘助。说说你的想法吧!” 甘利虎泰吃吃的说道:“主公……” 晴信厉喝道:“听听又有何妨!” 甘利仿佛不敢相信一样,自己竟被主公当众训斥了吗? “说来听听吧。” 晴信温声对勘助说道。 “通过调略,令諏访家一分为二。然后与赖重大人对立的一派联手,而我等武田军则作为赖重反对派的援军出阵,这样便可以了吧!” 山本勘助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晴信马上反应了过来:“高远赖继……吗?” “是。高远乃是諏访家的分家,而且还是甚至曾经一度取代了諏访家,出任过諏访神社神职的最高职位——‘大祝’的家世啊!直至如今,大概也还依旧觊觎着本家之位和大祝宝座……” 山本勘助晴幸娓娓道来,众臣茅塞顿开! “可是兄长!諏访家中有祢祢作为人质嫁了过去……” 信繁有些焦虑的说道。 “正是!” 诸角虎定时刻力挺信繁,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勘助洒然一笑:“吾等并不参加合战!说到底,也只是作为高远的援军出阵。吾等只需要跟出兵讨伐高远大人的諏访赖重大人签订于我们有利的和议便可。并不需要喊打喊杀,吾等可是斯文人呢……” 小山田甚为叹服的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甘利面目狰狞,容颜扭曲。 勘助继续言道:“倘若使用和议来令其屈服的话,那么令妹的性命,也就安泰了!” 灼灼的双目注视着武田家督——晴信! 第四十七章 难知如阴 、、、、、、、 沉默不语的坂垣信方回头看了主公一眼,晴信一副勘助深得我心的表情。 “嗯……” 晴信略略颔首。 山本勘助抿嘴一笑说道:“不战而胜者,最善也!此乃作战的上策。” 庭院内树上的山雀、黄鹂放声鸣唳。 武田晴信的幼弟孙六(既是后来的信廉),坐在一尊铜质观世音佛像之前,眼神专注地端详探寻,凝神观察一会,便一笔一笔的在白纸上描摹绘画。 “啊!真是不错的佛祖大人啊!” 阿北老夫人敛裾贴着孙六跪坐,惊喜地出言赞道。 幼年的孙六抿嘴得意地笑笑,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母亲大人,这是母亲您的脸。” 孙六清亮的童音说道。 “啊,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开心啊!还真是想能让自己的脸变成这样啊!” 阿北夫人笑颜如花的对孙六说道。 孙六嬉笑着看着母亲。 “母亲大人。” 门口,信繁为首,甘利、饭富、诸角及小山田等人站在那里施礼静默。 “怎么了?” 阿北夫人问众人道。 并笑着看了孙六一眼,嗔怪的说着他们道:“在这样的孩子面前,全都摆出这样一幅可怕的表情呢。” 信繁笑着喊道:“孙六,你又在画画了吗?” 阿北夫人起身来到廊前。 “怎么了啊,信繁?” 她轻声询问道。 众臣跪于地上。 “母亲大人,兄长他为何会如此重用那个山本勘助?您是否有听说过他内心的打算吗?” 信繁询问道。 阿北夫人回忆道:“山本勘助……你说的是那个独眼武者吗?” 诸角虎定苦恼的说道:“即便去找推荐了此人的坂垣大人询问,却也说是不得要领……” 甘利虎泰问道:“阿北老夫人,在下实在是难以揣测主公此举的真意啊……向他这般将山本勘助当作军师来对待的话,不管他在战场上想出了何等良策,家中之人,也会难以心服的!” “晴信他自己大概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吧?他还很年轻啊!对你们这些谱代的家臣,也还是心存几分忌惮的吧?或许他想要有个在屏除你们这些人之后,还能说得上话的对象啊!” 阿北老夫人慨叹着说道。 甘利叹道:“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而废黜了那位先代大人,而请晴信大人担任了主公之位的呢?” 情绪甚是激动。 “母亲大人!兄长他已经听从了山本勘助的话,决心攻入諏访了!” 信繁绷着脸说道。 “攻入諏访?就是祢祢所在的諏访吗?” 阿北老夫人心旌摇曳。 “现在兄长和那个人到汤村沐浴去了!” 门口低沉的声音传来:“恕在下失礼了!” 群臣回身观看,窃窃私语。 坂垣信方走了进来,施礼上前。 “恕在下斗胆!主公他并非只是单纯的听信了山本勘助的花言巧语。” 坂垣坦白的说道。 饭富虎昌疑问道:“那么您的意思是说……主公的心中便已经有进攻諏访的打算了吗?” “正是。只不过,察觉到了一想到祢祢小姐,主公内心便会难以做出决断!所以勘助便进言了!” 坂垣信方颔首道。 小山田也说道:“嗯!在下也有这种感受!察觉到了主公心意的人,便只有那个人一个了!” 甘利虎泰咬牙切齿的,他最看不惯别人夸那个勘助了。狠狠地说道:“主公只不过是不想开战而在示弱罢了!” 小山田深思熟虑后说道:“不管怎么说,就像山本勘助所说的那样,倘若攻下了諏访之地的话,主公他便超越了其父了!” 众人闻听此言,神情各异。 汤村之畔,山野林木上松鼠跃动,时不时会看见猴子在嬉戏打闹,一派生机盎然景象。而这一切,却是具有毁灭性力量的火山喷发所衍生出来的副产品带来的。让人不得不慨叹造物的奇妙。 汤泷之下宽阔的温水池内。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 “勘助,虽然你曾经说过不能依赖书物,但多少我却有些这方面的嗜好呢。” 晴信嗅着淡淡的硫磺味,缓缓说道。 “是。” 勘助应道。 “你读过《孙子》吗?” 晴信问他。 “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算是略懂皮毛而已。在下愿意聆听我主高论!” 勘助谦虚的言道,状极恭谨。 尽管星月都有光明,却不敢比太阳更亮。 勘助心内明白,上位者之所以是上位者,就是因为其地位比自己高、权利比自己大,即使对方年龄比自己轻,也还依然是紧握自己前途命运的赫赫然大人物!高位、重权也就决定了上位者较多的尊严感,倘若下属或是其他人等侵犯了他的尊严,他就会觉得身份感丧失。上位者的容忍力是很差的!不要相信他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平易近人的样子。决不能突破上位者心理的安全距离,并且要做到任何时候都要把上司的话当成圣旨!山本勘助对此深有体会。在他被剥夺大林氏的继承人身份时,心中滋味难以为外人道,自己当时都会产生厌恶和反抗的情绪。那么将心比心,上位者也是人,也有人的喜怒哀乐。当他带着这种心情站在你的面前时,坦白说,你就死定了!因此,与之相处时必须时刻谨记彼此的身份,要做到随心所欲不逾矩,当得道矣! “那么,你觉得何处更合你意啊?” 晴信闭目问道。 “是。” 勘助应道。 “喜欢何处啊?” 晴信靠近,紧盯着他,再次问道。 “说起来的话……是眼睛啊!看穿世间所有一切……的眼光……!” 勘助眼珠转动,拍马屁的说道。 晴信斜睨了他一眼,笑骂道:“笨蛋!嘻嘻,不是说我。说的是《孙子》啊!别说这些恶心的话啦!” 晴信作出一副作呕的表情,心里却是另一番喜悦滋味。 马屁虽好,也要看是谁拍啊! 勘助眨巴一下眼睛:“啊……?那,那便是孙子的眼睛了!嗯,就是这样!” 晴信哈哈大笑:“行了行了!别蒙混过关了!你看到过孙子的眼睛吗?” 勘助心下说道:{真的记得啊……} 道理为何?他也不清楚。 “不……” 勘助支吾着说。 晴信看到勘助在自己面前拘束恭谨的模样,心下喜悦。 “我只是说让你说说你最为深谙的地方罢了!” “是……!既然如此……” 勘助沉吟道。 晴信讶然:“既然如此?” “兵者,诡道也!……” 勘助表情丰富的话语还未开始便被晴信不耐烦的打断了。 “好了好了,着我已经知道了。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就能自然而然地知道了!除此之外呢?就没有了吗?” “既然如此……” 勘助偏首沉吟。 “又是既然如此?” 晴信忍无可忍了。 勘助抬首朗道:“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晴信立即接着诵道:“……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吗?” 心下若有所悟,垂首良久。 “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哦!这个便是‘孙子之目’了!” 山本勘助摇头晃脑的圆着前面的话。 諏访,上原城。 祢祢抿嘴笑得幸福的样子。 赖重上前一把揽住祢祢,神情欣喜激动之至,像中了双色球头奖一样。 “祢祢,大功一件啊!” 祢祢眼眸如弯弯细月,柔声说道:“是的。我想大概会是在明年的春天出生吧!” 祢祢脸上浮现初为人母的喜悦,清丽不可方物。 赖重一字须抖颤着:“做得好啊!倘若是嫡男的话,那就更是可喜可贺了!就连你的肚子也给这片諏访之地带来了吉兆。真是可喜可贺啊!” 赖重笑得跟花一样,满脸的褶子。 祢祢笑着说:“我想立即去通知兄长他!” 赖重柔声对妻子说道:“你兄长就由我去通知他好了。你就好好将息身子,细加调养,为諏访生下与之匹配的继承人吧!” 赖重深情无限地看着妻子。 “在出阵前往佐久之时,您没有见到我的兄长吗?” 祢祢神色期许地问丈夫道。 赖重慢慢起身,走到廊前。 院内片片红叶凋零,摇曳落下,化为春泥。 回首对她说:“祢祢,武田家中,或许有人很是怨恨我諏访……” “哎?” 祢祢不太明白。 赖重神情苦涩地言道:“前段时间,关东管领上杉大人率领千军万马挥军攻入佐久,而与諏访签立盟约的武田按兵不动,吾率諏访众出阵迎击。吾等浴血苦战之下,使敌军退却,然吾等损失过重无力追击,便签订和议罢兵了。在现今的信浓佐久一地,已经没有武田的立锥之地了!” 祢祢伤感的垂首。 “您莫不是……背叛了我兄长吧?” 知兄莫若妹,祢祢深知晴信的器量,不相信丈夫的一面之词。 赖重面向院子,一言不发。 祢祢急道:“大人,切不可轻视了我兄长啊!” “别担心。我不会害他的。你就想想怎么保重自己的身体就行了哦。听到了吗?” 赖重转首温柔的对她说道。 第四十八章 水无常形之香坂弹正! 、、、、、、、 [第二更奉上!赏个点击吧!] 冬日,清晨。 山间枯草被踩踏地沙沙脚步声响起。 山本晴幸同教来石一副远行打扮,急速赶路中。 接到了晴信之令的勘助与教来石景政一道,前往了位于甲斐西侧,诹访郡西南方的伊那郡高远城。此行的目的,便是敦促觊觎诹访氏家位,与诹访赖重存在严重对立的高远继赖速作决断! 信浓,伊那郡,高远城。 站在对面的山岗上,勘助远望着高远城,喃喃对教来石说道:“好了,下来该怎么办呢?” 教来石不解的回头返回来,问勘助道:“喂!说些什么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迟疑什么啊!” “唉!” 山本勘助一屁股坐在大石上,以手撑着膝盖,斗笠夹在腋下,蹙眉苦思:“见到高远之后,到底该怎样启齿呢?” “哎呀,这有什么难的嘛。跟他们说会派出武田方的援军的话,高远赖继必定就会起兵的!” 教来石拿斗笠遥指高远城。 勘助感到头疼,哭笑不得。 高远赖继又不是傻瓜,你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你教来石又不是他爹!他就那么听话? “事情没那么容易的!就算你对他们说‘好了,请进攻吧!我们会协助的’,对方也会怀疑这其中必有隐情的吧?” 勘助手抚着额头说道。 “隐情?” 教来石弯腰看着勘助,讶异的问道。 他不是很明白呢。 勘助抬头看着他解释说道:“主公与諏访赖重大人乃是义兄弟之事,对方心中可是始终会存有疑虑的啊!” 教来石蹲着恍然说道:“哦,也是啊……高远赖继也可以看作是诹访勾结武田方联手策划,引诱高远起兵叛乱,然后二家合兵一处,一口气剿灭他们的计策啊!” 勘助用手扶了扶眼罩,站起身说道:“现在就暂且……分歧一下意见试试如何啊?” “嗯?分歧?” 教来石疑惑的反问道。 山本勘助神秘一笑。 高远城是一座正处在发展中的山城。 城内,议事间。 干燥,昏暗。 高远氏众臣与武田使者在座,静待城主高远氏到来。 脚步声响起,众人俯身施礼参见! 高远赖继与一身黑色僧服的弟弟高远连峰轩一道,走进议事间盘膝坐下。 高远赖继高鼻梁,薄嘴唇,唇上蓄须,修剪整齐。神情傲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刚一落座,眼观一扫勘助二人,出言询问:“你们二人就是武田家派来的使臣吗?” 声如魈鸣,很有一番别样的引人魅力。 教来石施礼说道:“能够蒙您拨冗接见,外臣恭悦至极!” 高远赖继温厚的说道:“不必拘礼,平身吧!” “好了,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啊!武田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啊?” 高远赖继手持折扇,眼珠骨碌碌地在勘助与教来石脸上游移,咧嘴说道。 勘助恭声说道:“请恕在下斗胆直言。在武田家中,这一次,已经完成了全力更迭……” “哦,已经听说了。听说还是一场极为巧妙的世代更替啊!” 高远赖继倾着身子,鹰隼般的双目盯着勘助,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意弥散。 勘助沉声说道:“然而,流放了与诹访领主赖重结盟的前代大人的晴信公,这次想要拿诹访来开刀!” 高远赖继心神颤动,直起身子沉声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军将于诹访开战!” 山本勘助如是说道。 “开战……”高远下属众臣议论纷纷。 高远赖继厉喝道:“安静!”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他肃容端详勘助半晌,嘴角笑容涟漪般扩散。 “哦?晴信大人起了此念了吗?” “然后呢?想让我做什么啊?” 高远赖继微微颔首,眼珠转动。 勘助此时方说出目的:“倘若我军发动了进攻的话,想请您即刻派出援军,切断诹访的退路!” 不待高远赖继回应,教来石大声喝道:“并非如此!” “嗯?” 包括高远赖继本人在内,所有人等一愣! 教来石很气愤的瞪了山本勘助一眼,方才转向高远赖继说道:“失礼了!我主想请高远大人您来担任先锋,这样一来,武田就会派出援军接应。说到底,只是想催促诹访大人降服罢了!” 勘助暗恼,用手捶着膝盖! {哦?呵呵……} 高远赖继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 “那么诹访赖重投降之时怎么办呢?” 赖继蹙眉喝问。 教来石忙回答道:“到时候就请高远大人作为诹访的总领及大祝!担任诹访城代之职!” “城代?你是说,要让我降服于武田的军门之下吗?” 闻听此言,赖继的声线为之一高! 教来石和声言道:“是作为诹访的总领!” 赖继暗思:{总领么……} 想及此处,赖继的容色缓和一些,便有些不那么坚持了! 勘助时刻留意着赖继的表情。 见此情形,忙对教来石喝道:“我早就说过的!这样的话,高远大人也不会承服的!进攻诹访之事,说到底,都要由我等来出面的!” 勘助转向高远赖继恭敬言道:“只要能蒙高远大人您于杖突崖布下阵势的话,在下认为,我主也就能同意了……” 不待高远赖继出言,教来石景政驳斥勘助道:“山本大人!吾所言的可是主上之命!事到如今,是不能在反悔的了!” 勘助面对侧面的教来石说道:“然而……” 高远赖继大声喝道:“慢着慢着慢着!我到底该相信你们两个哪一个啊?你们到底是说,要对我军派出援军,还是要让我军派出援军啊?给我弄清楚!身为武田家的武士,实在是有够难堪的啊!” 赖继用折扇指点着两人,训斥道! 两人连忙俯身施礼:“是……” 高远赖继看着俯身的两人,奸猾的笑了起来。事实很明确,武田家现今是最虚弱的时候,遭逢失去佐久的惨痛损失都不敢吱声!现今想攻打诹访,但是家中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以高远赖继为主力,武田军辅助,击败诹访赖重之后,希望高远氏能侍奉自己。另一派显然不相信高远的诚意,执意以武田军为主力,高远军为辅助,一鼓作气攻下诹访,独享战果! …… 山本勘助和教来石景政走在回甲斐的山路上。 “哈哈……” 两人笑得极是欢畅。 “如今的高远赖继,必定会将甲斐的少主小看,认为他是一个连自己的家臣都无法驾驭的蠢货!认为武田家现在已经是一盘散沙了吧!” 勘助嘻笑着说道,步伐轻快。 教来石也说:“或许他还会在心里想,又岂能让你武田家把诹访给拿下啊!怎么样啊,勘助?接下来,我将前往诹访……” “在下也将到诹访去看一看!” 勘助感兴趣地说道。 教来石坦白说道:“主公下令,吩咐我这次去当细作的!” “细作?” 勘助一听就感到很亲切啊!忆往昔,峥嵘岁月…… 勘助不当细作很多年啊…… 教来石接着说道:“诹访众当中,或许也有想要投靠我方之人呢!主公吩咐我去找到那些人,催促他们作为内应。越是削弱诹访的力量,也就更容易投降的!而主公他呢,还是如你所言,果然还是竭力避免与诹访开战啊!” 这个季节的甲斐国百姓,因为接连不断的河川泛滥而困苦不堪。 整日劳心政务的晴信,率领坂垣及原美浓长途跋涉,视察巡检了领内所有地方。掌握基层第一手资料的晴信特意下令,聚集了专门进行堤防工事,精于川除普请的“川除众”,商讨对策。 “这里,还有这里,便是洪水最为猖獗之处吗?” 晴信用鞭子指着地图上的釜无川与御敕使川交汇处问道。 “正是。” 坂垣信方点头应道,随手摘下腰畔的折扇,指点道:“因为与支流御敕使川在此汇合,一旦爆发了洪水,便会横行肆虐起来!” 跪在另一边的原美浓也说道:“简直就像是海龙王大闹了起来一般。” 晴信一言不发,陷入沉思:“嗯……” 他的眉头一皱向着跪在底下的川除众征询道:“有什么普请的好方略吗?” 川除众头领乃是一位老者。 老者俯首答话:“禀大人!虽然已经知道其根源并不在主流的釜无川,而是在支流的御敕使川,但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其流向……属下并无良策!” 这时,人群中一位年轻人大声说道:“主公!在下有一事相禀!” 原美浓怒不可遏的吼道:“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啊!休得放肆!” 当年那个讨厌的勘助就是这样,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原美浓的气不打一处来。 “无妨。” 晴信雍容的一伸手,示意原美浓稍安勿躁。 “是。” 原美浓回到原地单膝跪下。 晴信缓缓出言询问年轻人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年轻人抬起头来禀告:“在下春日源五郎!” 坂垣凝神打量了他一番,回头对晴信说道:“哦!是居住于石和的名叫春日大隅的地头武士之子。” “源五郎吗?” 晴信嘴里念叨。 “说来听听吧?” 晴信慈和的对源五郎说道。 “是。夫兵形象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致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倘若是因势利导,修建水渠以疏导为主的话,在下认为比较好!” 春日源五郎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脸涨得通红。 晴信眼里满是笑意问他:“这不是《孙子》里的话吗?你跟谁学的啊?” 源五郎落落大方的回答道:“是的。我接受过山本勘助大人的兵法指南!” 晴信沉吟道:“勘助……” 坂垣信方禀报:“大人,勘助曾经在此人的宅邸中待过一段时间!” “是吗?原来如此。” 晴信释然了。 晴信笑着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嗯,不错!是个胆大聪颖的家伙啊!就像这样,就像这样做就好了!” 鞭子一指图上说道:“把这条御敕使川的流向改变一下就行了!” 晴信便如为了抹除战事在甲斐造成的不安一般,积极地展开了对领国的建设,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基础设施建设浪潮。 高筑墙,广积粮,静待时机。 第四十九章 身在他乡的日子 、、、、、、、 [第三更奉上!本周竟然没有推荐票呢,莫名惊诧。零点书院首发。] 南信浓,諏访郡。 山间小路上落满了被凄风苦雨打落的枯叶。 教来石景政和山本勘助两人拿布围住脖子,顶着刀子般凛冽的寒风,迈动着僵硬的步子,慢慢行走在山间。 “咦~,好冷啊!按照现在的速度,或许还能看到诹访湖的御神渡呢!” 衣衫单薄的教来石颤声说道。 勘助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寒冷,常年颠沛流离的浪荡生涯将山本勘助的体魄锤炼的精壮万分。他围上布巾,只不过是不想表现的特立独行而已。 他边走边平静地侧首问教来石道:“御神渡?” “嗯。诹访湖的湖水要是结起冰来,湖面的冰会拱凸起来凝结在那里,形成天然的道路。诹访当地的人们以观测此道路来占卜吉凶哦。” 教来石瑟缩着说道,边说还边指手画脚,就像是校园外摆摊的推销毛片的,神情猥琐。 “哦。” 勘助明白了。但是前头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引起了他的注意,教来石顺着勘助的目光也发现了他们。一女着粉色衣衫,坐于路边石头上小憩,光着一只脚。一男子体贴的将草鞋修好,温柔的帮女子穿上,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这时男子一抬头,勘助看了一惊! {是平藏!} 勘助试探着叫出了声:“平藏?” “勘助……” 头发乱的跟鸟窝相似的平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山本勘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这不是勘助吗!” 欣喜欲狂的平藏跑了过来,笑着喊到。 勘助也是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欣悦表情,一瘸一拐的赶向平藏。 平藏走到近前,一跃跳起来,被山本勘助一把抱住了。 平藏高兴地叫喊,语无伦次的说道:“是勘助你呀!你还活着啊!太好了!太好了啊!” 勘助也很高兴,以快活的腔调说道:“你也还活着啊!真够难缠的啊!哈哈!” 一把将平藏扔下来。 平藏嗔怪的大叫:“烦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到这里来干吗啊?” 平藏有些奇怪的问道。 勘助连忙说道:“啊……因为还是浪人,所以……” 平藏很有挫败感的看着勘助:“啊?你到了现在还是浪人啊……” 勘助上前抓住他的双臂,摇晃着问他:“那你呢?你现在干吗呢?” 平藏干咳几声,仿佛才想起来一样,赶紧跑过去到粉衣女子身边,单膝跪地,语气自豪的说道:“俺现在侍奉在诹访的家臣,矢崎十吾郎的身边。” 勘助抿嘴笑着看看他,点点头。真为他高兴。 接着与进步上前的教来石对视了一眼。 平藏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粉色衣衫女子,大声的介绍道:“这位是矢崎大人的千金小姐。喂!俺说,真是够失礼的啊!浪人就是浪人,一点礼貌都不懂呢……” 在平藏介绍道自己的时候,阿久连忙起身微施一礼,听到这家伙训斥旧识不识礼貌,语气不善。连忙嗔怪的剜了他一眼。 “啊……失礼莫怪!莫怪!” 勘助及教来石二人口称莫怪,匆忙跪地施礼参见。 阿久抿嘴一笑,躬身示意。 平藏看到他俩慌作一团的样子,轻笑起来。怕阿久发现,忙低下头去偷着乐,笑得恶形恶状。 突然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手脚并用地爬到勘助身前说道:“勘助,你听说了没有?武田信虎被放逐了啊!” 勘助愣了一下,马上回道:“嗯……听说了听说了。我们才从甲斐绕了一圈过来呢。” “是吗?” 平藏高兴地问道。 勘助刚才想起来般向平藏介绍道:“啊,这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同伴,教来石大人。” 在外人面前,平藏又变成了那个葛笠村的农民,支支吾吾的慌忙伏地见礼道:“初次见面……” 矢崎十吾郎宅邸。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阿久端庄的跪坐一旁,平藏跪于门外听候差遣。 教来石饮了杯中矢崎家自酿的浊酒,放下酒杯,满含谢意的躬身言道:“感激不尽啊!久仰盛名,如雷贯耳!可惜缘吝一见。今日能得以见到诹访大人的重臣矢崎大人您,实在是倍感荣幸!” 拿起碗疯狂刨饭的山本勘助连忙放下碗,忘了擦嘴,一粒米粘在嘴角而不自知。见教来石施礼,忙有样学样的以手支地身体前倾,躬身施礼以致谢忱。 “不不。” “不不不……正如您所看到的这样,现在的生活依然艰辛,在下仍旧过着甚是贫困潦倒的生活,早年妻子因疫病去世,之后也未再娶续弦,吾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难免疏于管教……” 矢崎十吾郎连忙摆手示意不必如此,言下唏嘘不已。 “说道贫穷,在下也是一样啊!矢崎大人,虽然这么说实在是羞于出口,但是因连年的征战,在下的生活也甚是困窘。于是特意前来参诣诹访大明神。其实……也是因为心想既然不是在领国之内,那么也就不必再随同出阵了!” 说及此处,教来石颇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尴尬的嘿嘿笑道。 “要去侍奉放弃了自己父亲的主君……实在是太可怕了!” 教来石七情上面的叹息道。 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悔恨表情。 “胆小至极!” 阿久轻声说道,语带鄙夷! 矢崎十吾郎有些脸上挂不住了,轻喝道:“我……我说……” 气的他说不出话来。 教来石和勘助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道:“不不,一点儿都没说错。您就开怀大笑好了!我不会介意的!” 矢崎语带歉意地说道:“小女失礼之处,还请莫怪!您的心情,我很理解……” “那么,矢崎大人!倘若在下愿意拼上性命前去侍奉的话……在下想要侍奉诹访!只要可以吃饱就好。爱好和平的诹访总要比穷兵黩武的武田要安全得多啊!如何?请您务必帮忙转告一下吧?拜托了!” 教来石找着感觉了,想怎么演就怎么演,深深不能自拔。一张口那是一个强啊!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不……不……” 矢崎大人有些晕了,张口结舌的想拒绝,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山本勘助亦躬身拜托道:“请您务必帮忙!” 唏呖呖呖! 战马长嘶。 平藏居住的马房里,他就着油灯拿出美津的那个摩利支天护尊摩挲半晌,方收回怀内。 平藏收拾情绪,辛勤的开始他的工作——检查并修补马鞍。 敞开着的门口,勘助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突然说道:“你真是遇到了位不错的主子啊!平藏。” 说完走进屋内。 平藏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勘助继续说道:“即使遇上了粮食欠收,诹访也是片肥沃的土地。不待几年,又会变得丰饶起来的!跟贫瘠的甲斐不同……” 平藏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俺说,勘助!勘助你还是独身一人吗?” 勘助回头看着他,再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平藏问他道:“还没忘记美津吗?” “那些在甲斐度过的日子……”山本勘助眼罩遮挡的盲眼绿色鬼火明灭不定,说不下去了。 牠对美津的感情是很奇妙的,牠附着在大林勘助灵魂上的时候,力量是很微弱的。脆弱而敏感。在牠笨拙的试图引动大林勘助心内暴戾的一面时,差点身死灯灭。危急时刻,那个开满野花的山坡上站立的女子将自己从黄泉冥府唤了回来,数十年的苦心孤诣不致付诸东流。自那以后,看到美津,就像是看到了故乡那个长着硕大而美丽的绿色独眼的雌性,故乡,好遥远啊! 这个星球上可用的能量太弱了!但已是无力选择第二次。 不过有一点很有趣,这个灾害频发的小岛上,每一个小小躯体里的灵魂竟是如此诡诈多变,牠很享受尔虞我诈的感觉啊。 {我会回来的……} 牠的思维的触角又缩回勘助盲眼之内,默默从被勘助杀死的人的灵魂里攫取着能量……这才是不堕轮回,魂飞魄散。 山本勘助郁郁而言:“那些在甲斐度过的日子……已经跟着信虎一道,从我的心中驱除出去了!你不也一样吗?哦对了,看得出来,那位千金小姐,心里可是很喜欢你的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别说了!阿久小姐她到了春天就要去嫁人的!” 平藏大吼道。 说完起身吹灭油灯,一缕白烟升起,仿若昭示着他俩凋零的爱情…… 矢崎居所。 矢崎大人独饮,阿久在旁斟酒。 “父亲大人,我就一定要嫁人不可吗?可不可以不嫁呢?若是一定要要嫁的话,我倒宁愿嫁给平藏呢……” 身边没有第三人在场,阿久直截了当的诉求道。 矢崎大人差点没被酒给呛死! “咳咳!你……你又胡说什么啊!” 酒水顺着矢崎大人的鼻孔流了出来,仿若鼻涕般晶莹。 阿久撒娇道:“可是留下父亲大人您孤身一人,会令我放心不下的!” “唉,这些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啦。有贺家的嫡男,说是希望阿久你能嫁过去啊!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良缘啊!” 矢崎感动的说道。 怏怏不乐的阿久突然想起一件事,精神一振言道:“倘若我嫁过去的话,那么矢崎家的香火就会从此断绝了啊!” 矢崎酒喝多了,大舌头说道:“阿久你能嫁到名门去,过上幸福的生活的话,这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且,要是阿久你能生下许多的男孩来的话,让其中一个来继承家门也就行了啊!” 阿久依然努力着:“可是……” “还有什么不满的啊?” 矢崎放下酒盏问她道。 “把平藏忘了吧!” 矢崎沉声命令道! “我不要!” 阿久撅着嘴,固执的轻摇臻首。 “我不要!我要嫁给平藏!” 阿久流泪大声叫道! 院子里,平藏已是泪雨滂沱…… 山本勘助倚着柱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有贺家的嫡子么……} 勘助诡秘一笑。 第五十章 风林火山旗印! 、、、、、、、 冬夜,万籁俱静。 矢崎宅的客房里,勘助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教来石呼地突然惊起,嘴里喃喃自语道:“倘若诹访赖重按照计划剿灭了高远赖继的话,或许那些人就会死掉的啊!” 教来石没有发现,他说出这句话时,勘助睁开了眼睛,眼神清凉如水波。 甲斐,踯躅崎馆。 卧房内,一灯如豆。 武田氏总领,年轻的晴信依然没有睡意,他在为这场战争的进程而担忧。俗话说,慈不掌兵。果然不错!一牵扯进亲情,就使得做什么都是缩手缩脚的。晴信很讨厌这种感觉。是的,非常讨厌! “主公,请您不要出阵诹访!” 三条之方身着睡服请求丈夫道。 “你说些什么啊?!” 晴信被打断思路,本就有些不高兴。闻及三条之方竟然过问军国大事,语带不悦的轻斥道。 {牝鸡司晨,非国之福啊!} 晴信心内如是想。 “阿北老夫人让我和您这样说,诹访有祢祢小姐嫁了过去……” 三条之方温婉的转述着晴信之母的意思。 晴信立即反驳道:“然而,背叛了我甲斐的便正是这个诹访!吾家先代大人攻取的佐久一地现在已经落入诹访的手中!諏访赖重又可曾看在祢祢的面子上放过武田?身为武家之女,当有必须的觉悟。更何况,即使派兵攻打,也是不会伤害到祢祢的!” 三条之方认真地说道:“即便能够救出祢祢小姐一条性命来,也是无法拯救它的心灵的!” 晴信叹息道:“祢祢她也并非是自己情愿而到诹访去的,而是被父亲他当作人质给送过去的。” “我也并非是自己情愿而到甲斐来的。” 三条之方眼珠转动,艳光四射。 晴信闻听她如此说,讶异的看着她。 “即便如此,倘若现在有人想要杀害夫君您的话,我也会对那个人刀刃相向的!” 三条之方言语间显示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使得晴信感动非常。 “真是没有想到……在你美丽的心中,居然还有着如此的烈性!” 晴信仿佛才认识了三条一般。 三条立即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在夫君你的心中,居然还有着如此的恶逆非道!” 晴信眼神蓦地恢复清明,严词喝道:“战争并非是非道!而是政事。” “夫君您很是疑虑呢。而想要驱除您这疑虑的,不就是那个山本勘助吗?” 细心的三条之方怜惜地看着晴信说道。 “次郎的眼睛也是呢,现在想来,自从那个人来了之后,净是发生了些不祥之事……” 诸事不顺,一向就很敬畏神明的三条之方眼珠慌乱的转动,把所有罪过都扣在了毫不知情的山本勘助的身上。 晴信低声喝道:“以后别再说起了!战争,便是这世道的宿命!” 深冬的诹访湖,积雪皑皑。 湖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诹访湖上,出现了“御神渡”!诹访的人们交口传言,诹访的守护神在渡湖前往女神身边之后留下的痕迹。这如同幻想般的一幕,在诹访领民的眼前展开。 在领民们窃窃私语声中,神社里的诹访氏神官们头戴着立乌帽,自民众间列队经过,众人皆虔诚地躬身施礼。勘助也在其中。 接连的神官过去,勘助余光将之尽入眼底,跟在最后一个的美丽的女子如轻鸿掠过被他看到了。 “是小姐!这一次小姐也来了呢。” 矢崎十吾郎惊喜的叫道。 勘助凝神望着那个美丽的身姿,心神略有些恍惚。 其他人等亦被由布姬(或称为湖衣姬)的艳光所摄,无人发现勘助的异样。 勘助伸胳膊戳了正看美女的教来石,教来石一步三回头地跟勘助回去了。 諏访神社的神职人员依照惯例,全部由总领一门担任。 赖重之弟诹访赖高手率领众人来到御神渡前停驻,赖高手持竹笏,凝神施礼默祷。 由布姬亦优雅的施礼,事神以虔诚之心。或许也只有与虚无飘渺的神灵沟通的时候,她才能获得心灵的安宁吧? “那就是担任大祝的赖高和诹访的小姐吗?” 山本勘助向再次回头看过去的教来石询问道。 “是啊!话说回来,真是位美丽的小姐啊!” 教来石莫名的感慨。 估计是在感慨,这颗嫩白菜,不知将来会被哪头猪给拱了吧? 勘助没好气的说道:“你最好还是别去想太多了!我们所做的既是将那位小姐的生命给斩断的事啊……” 语气蕴含一丝淡淡的怜悯。 教来石瞪了已经朝前走去的勘助,对他的不解风情深感耻与其为伍。 旭日从浮云背后探出头来,光辉再次重临人间。 由布姬环目而视,明媚的眸子专注的打量在场之人。 已远去的勘助似有所觉,再回首。 由布姬刚一回家,父亲赖重就命人将由布姬和赖高引到自己的居房,以备咨询。 赖重恶狠狠地目光看着侍女将门拉上,截断外界的视线。 赖重亟不可待的问道:“今天,显露了凶兆吗?” 年纪与由布姬相若的赖高轻声言道:“不管是御神渡的方向,还是其零散狂乱的形状,都与往年不同。” 赖重声音略有抖动,显示心情激荡难平:“已经现出不吉之兆了吗?” “灾祸自东方而来。这便是神的示谕。” 由布看着父亲,庄重的说道。 赖重垂下眼帘,嘴角肌肉抖动。 甲斐国,踯躅崎馆。 晴信居所,厅内。 一位近侍在准备文房四宝,而家主晴信则在凝神审视一副手绘的精细诹访地图。 “禀报!山本勘助大人回来了。” 近侍饭富源四郎(后之山县昌景)进来单膝跪地奏禀道。 “哦?回来了啊!” 手扶小几的晴信很高兴。 勘助瘸着自廊里走到门口,跪地施礼,一丝不苟。 “在下山本勘助回来了!” 越是受宠,勘助越是谨守君臣之仪。上位者对待地位与自己相距甚远的臣属,总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而对待与自己身边的臣子,有为的上位者基本上是要求严格的!威威皇权,由近及远!至此可见一斑。 晴信斜睨了左侧一眼,现出古怪神色。 勘助讶然的向右侧看去,瞪大独目不敢相信一般,竟然是源五郎!那个春日源五郎! 源五郎抿嘴一笑,坐姿倾身施礼。 “源五郎?” 勘助手指着源五郎,吃吃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勘助少有的迷茫表情,晴信爽朗的笑着起身走向勘助说道:“哈哈哈!大吃了一惊吧?是新近来侍奉我的近侍。” “近……” 勘助看看抿嘴微笑颔首的源五郎,依然是吃惊的表情。 “还有件更令你吃惊的事情呢!勘助,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啊!那么,前往信浓之事情况如何啊?” 晴信来到勘助近前,盘膝坐在地板上说道。 “是。承您的福,万事皆顺!” 勘助朗声说道。 晴信心内一块大石落地! 驹井在门口跪禀:“主公,已经准备好了!” 晴信说道:“勘助,详细的情况以后再问你,现在跟我来!” 言罢起身往外走去。 勘助急忙跟上,一把扣住源五郎的肩膀。 源五郎一个趔趄。 “你是怎么被主公纳入门下的啊?” 勘助很奇怪的问道。 源五郎笑看着勘助:“多亏了您!不!是多亏了孙子!” 抿嘴一笑,急忙快步向前追赶晴信等人。 勘助晃晃脑袋,还是不得要领啊! 晴信一行来到校场,勘助发现校场里已经密密麻麻的跪满了武田家臣。 这时,坂垣信方率领数人抬着巨大的旗印,从侧门走进校场来! 众人疑惑不解此是何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坂垣来到御席前,手持折扇躬身施礼,然后转身面向群臣。 “诸位,主公绝非畏惧开战!还请各位把主公的良苦用心,牢牢铭刻在心中吧!” 晴信起身立定,环目左右神秘一笑走出去。 晴信清朗的说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适才尚如疾风般行动迅速,片刻便已如树林般沉寂安静,适才尚如烈火般攻势如潮,片刻之后便已如大山般纹丝不动。吾军便当若此!这便是崭新的甲斐大旗!望诸君精诚团结,戮力而为。身家性命借吾一用!勇往直前!” 晴信手持折扇大喝道! 一杆蓝色大旗印被强壮的士卒奋力竖起!大旗印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上书“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孙子兵法真言,斗大的楷书大字离老远就能看见,十分醒目! 凝视着旗印上斗大的文字,耳中聆听着主君的豪言壮语。原美浓等武田众臣振臂狂呼,嗷嗷直叫!鬼哭狼嚎,声遏云天,传出去老远。 墙外城下町,一只外出觅食的野狗被校场内雷霆般的嚎叫吓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不就偷只鸡么,至于吗,那么多人吼我……} 勘助则是一副激动万分的轻狂表情,嘴唇抖颤:“新的……甲斐……大旗……” 现在,在源于孙子军争篇的真言的大旗下,武田军的战斗,即将揭开序幕。 第五十一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谢谢名剑哥贵言。关于这一点我有一言,出差在外,闲来无事么。又懒得构思,就拿过来加一点自己的理解写了哦。 将就着当同人看吧。 这个只不过是顺一顺文笔罢了。 至于我自己的么,一定会写的!向主席保证!] 天文十一年(1542年)四月。 诹访郡,上原城。 产房外,诹访、佐久的统领者,英明果决的诹访赖重焦急的来回踱步,满面焦虑神色。全然没有了往昔指挥千军万马的风采,现在的只是一个担心期盼妻儿母子平安的普通丈夫而已。 “保佑母子平安……” “保佑母子平安……” “保佑母子平安……” 赖重面上浮现无助表情,嘴里念念有词,祈求满天神佛护佑祢祢母子平福安泰。 往日悦耳的鹳鹤雀鸣,赖重现在听来却是呱噪烦闷,不堪其扰。 “大人……!” 负责接生的中年侍女身着白服慌忙跑了出来。 赖重的心顿时一沉! “祢祢生下来了吗?” 赖重问道。 中年侍女双膝跪地禀告道:“恭喜您!” “那么,到底如何?是男是女?” 赖重急促的问道。 侍女顿首喜道:“是位堂堂的嫡男呢!” “哦~!” 赖重手舞足蹈,欣喜若狂。 爱子寅王丸躺在襁褓之中,黑豆般的小眼睛眯缝着,柔细的绒发趴在脑袋上。 祢祢看着诞下的诹访嫡男,神情喜悦。脸上闪动着母性的光辉。 天文十一年,虎年的四月四日。 诹访的嫡男,寅王丸诞生了! 甲斐国,踯躅崎馆。 议事间。 晴信首先言道:“勘助,诹访派来了报喜的使者。有言祢祢生下孩子了。是位嫡男!” 勘助喜极惊呼:“哦~!” “开心吗?” 晴信笑着问道。 勘助连忙使劲点头答道:“是的!恭喜了!这位嫡男公子,正是继承了武田家与诹访家之人啊!” 坂垣信方插言说道:“勘助,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主张说可以进攻诹访吗?” “恕在下斗胆,这更说明此乃大势所趋啊!此时挥军灭其国掳其君的话……纵然赖重战死沙场或者是畏罪自杀了,那么初步可以扶植起兼具武田和诹访血液的嫡男,令其成为诹访的当主就行了!倘若有了主公作其坚强的后盾的话,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能平息下诹访之人的怨恨,统领诹访了!待到时移世易,沧海桑田,一旦时机成熟,就随时可以并入武田家了吧!” 山本勘助咂吧着嘴巴说道。 坂垣转首看向晴信,静待家主乾纲独断! 晴信缓缓问道:“让赖重大人自杀身亡吗?” 山本勘助晴幸说道:“请恕在下斗胆直言,诹访大人轻视了主公您,背弃了与先代大人签订的和约,穷兵黩武,突然出兵进攻了信浓的佐久郡,将之纳入麾下。如此英豪,倘若让他活下去的话,那他必将……会图谋取下主公您的首级的!” “我方才已经写好了祝贺的书信!” 晴信微微颔首言道。 “是。” 勘助俯身应和道。 晴信拿折扇指着他,声音微起波澜:“勘助,你的脸……看起来便如从冥府爬上来的夜叉恶鬼一般可怖啊!不……并非是我的疑惑……不过单纯只是外表罢了!哈!” 勘助眼罩内的左眼珠疯狂旋转,绿色的鬼火闪烁。听及家督如此言道,方知只不过是一场玩笑话。勘助莞尔。 “外表……” 勘助伸手摸摸眼罩,心里道:{一只眼睛,我觉得很好啊。} 坂垣信方叹口气问他道:“唉!勘助,教来石如何了?” “是。如今在诹访的家臣,矢崎十吾郎门下当食客!倘若哪天諏访赖重大人起兵了的话,在下甚至认为,或许潜入其阵中也并非绝无可能!” 勘助谨慎的剖析着种种可能。 晴信定定的目光注视着山本勘助可怖的脸容,一语不发。 诹访,矢崎家。 噶!木刀猛烈地交击碰撞。 狭小的院子内,矢崎大人与教来石正在进行剑术试合。 汗流浃背的二人,刀尖相对轻点,同时缓缓蹲身,收刀起立,互相躬身施礼。 仆役赶紧上前来接下家主和教来石大人的木刀收好。 矢崎大人自怀中拿出布巾擦拭汗水,轻喘着赞叹道:“教来石大人,身手真是不错啊!” “不不,还是远远不及矢崎大人您啊!” 教来石特意的恭维说道,一边擦着汗。 “既然如此,那么到了开战时,我就随时都能向大人推荐你了!好好表现,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吧!” 矢崎大人勉励他道。 教来石景政眼中流露出喜悦的神色,致谢道:“感激不尽!能于和平安宁的诹访仕官,从此远离非道的战争,只是为了保卫国土而战,便是在下的梦想!” 矢崎点头。 然后朝着马棚内喊道:“喂!平藏!” “啊,他大概还在马棚吧?在下去将他叫来吧!” 教来石回头看去,对矢崎大人言道。 说完边走边擦汗,就往马棚方向走来。 “父亲大人他从以前起便很讨厌西方众!可又为何要让我嫁到西方的有贺家去啊!” 阿久靠着墙板,双手被在后面,嘟着嘴不解的说道。 “无论如何说,不都同样是诹访家的臣子吗?” 平藏手上不停歇的做着活计,嘴里说道。 “可是西方众从以前起,便有很多人反对諏访赖重大人的!” 阿久坐到平藏旁边说道。 “平藏,你会为我开心吗?” 阿久凝眸注视着平藏,认真的问道。 “是的……” 平藏手里无意识的揉搓着已经编好的绳子,将之弄得乱糟糟的。 阿久蓦地面对他问道:“即便这是一场我并不情愿的婚事也是这样吗?你就真的并不在意?你回答我!” 平藏低头不敢对视阿久坦诚直率的目光,低声说道:“这也是为了矢崎家……” “难道你就不能替我着想一下吗?” 阿久神情哀怨的声诉道!柔肠寸寸断。 “这正是为了阿久小姐你着想啊!” 平藏抬头注视着阿久美丽的容颜喊道! “有贺家可是再好不过的出嫁家门了……” 平藏忍住心内的悲怆,牙关紧咬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 哀莫大于心死。 阿久无言,放松身体颓然倒在身后的厚厚一层茅草上。 朝阳把光线从窗格之间挥洒进来,身是暖的,心却是刺骨寒。 “平藏你根本就杀不了武田信虎的!因为平藏你不管什么事……都会马上就死心放弃的!没志气!” 旋即闭目不言,一行清泪顺着脸庞潸然流淌而下…… 平藏心如刀割,因为不可为人所道的原由使得他放弃这个女子,却是没办法说给任何人听。只能一个人默默留在心里,一生不可或忘。 “阿久小姐……” 平藏回首看着仰卧草堆上美丽不可方物的阿久,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不良男子教来石鬼鬼祟祟的在偷听! 对教来石来说,人品……重要么? “喂!平藏!你在吗?” 教来石在外面喊道! “在!在!” 平藏连忙收拾心情跑出去了! 阿久长叹一口气,仿佛周身的力气都被带走了。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天文十一年(1542)六月。 甲斐,武田氏馆。 军议。 “伊那郡的高远赖继派来了使者,高远军势……” 晴信手指缓缓拨开折扇。 “已经答应做进攻诹访的先锋了!” 咔!折扇合起! 山本勘助抿嘴矜持的一笑。 晴信目光扫视左右群臣,缓缓出言道:“我军也准备出阵!” “是!” 众臣躬身应是,气势如虹! 后晌,武田馆校场。 全副盔甲的使番众人等跪地听训。 “据主公令!改换汝等使番众靠旗为蜈蚣旗,使番众更名为‘百足众’!蜈蚣乃是军神——毗沙门天的使者,蜈蚣前进不屈,决不后退!所谓蜈蚣者,上食埃土下饮黄泉也!希望尔等当以死报主君恩德!各位就在军神的庇护之下,奋勇驱驰,勇猛精进吧!” 坂垣信方手一挥,沉喝道! 一众身背蜈蚣靠旗的传令兵一声不吭,整齐划一的俯首领命!显然并非乌合之众! 议事间内,正举行出阵之前的仪式。 所有家臣均身着甲胄,目视着上位的御大将进行仪式,祈求战神护佑武田家武运长久! 双手平端起白瓷酒盏,看着盏内的酒汁,晴信耳边仿佛响起妹妹之子的咿呀童音,声音之大振聋发聩!手稍微一抖,晴信脸上戾气闪过,仰头一饮而尽! 晴信起身沉声喝道:“发兵出阵!” 众臣早已立起,大声喝道:“是!” 勘助矜持的笑着…… 天文十一年(1542)六月二十四日,武田晴信就任家督之后的首次出阵! 武田馆内,佛堂。 “为什么要出兵诹访啊?” 三条之方有些沮丧。 阿北老夫人坐于佛前说道:“祈愿和平的心情,晴信他也是一样的!然而,打仗乃是身为大名的惯常之事。打胜仗,便是开疆拓土……” 太郎站在山本勘助特意为他制造的玩具木马上,马底盘上系着一根绳索,荻乃使劲的拉着太郎的滚轮木马,在廊前院后缓缓移动。太郎一副高兴地样子,脸蛋通红。 三条之方苦涩的说道:“那简直就像是……” “你想说的是,这样的行径,就跟被他放逐掉的父亲一样吗?” 阿北老夫人直接了当的问她道。 三条之方不敢回话了。 门外逗太郎玩的荻乃好似觉察到了屋内的异常,看了里面一眼。 阿北老夫人回转过来面对三条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种事情,也是无法一直躲避下去的!倘若要是知道武田的新主子讨厌打仗的话,那么他国便会轻视了他,纷纷攻进甲斐来的!不会有任何的家臣愿意跟从这样的主君的!!” 说罢看着噤若寒蝉的三条又说道:“要想将领国团结一心的话,就只有将领国统领在自己身边,入侵他国这一个办法了啊!如今的世道,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悲伤的乱世!” 三条夫人不置可否,偏头低首。 阿北夫人抬眼看见太郎玩耍的小小身影,起身走过去喊道:“哦,太郎啊。你真像是尔父亲年幼的时候啊!尔父年幼之时,也喜欢骑在木马上嬉戏。跟他当时的身影真是像极了啊!” 阿北老夫人伸手摸摸太郎的脑袋,爱怜非常。 第五十二章 树倒猢狲散 、、、、、、、 【众位大殿:原剧是美化,我则是还原其尔虞我诈的丑化。这样的话根据剧集还原成文字,…好像应该不影响吧…根据《珍珠传奇》还原的版已经出版了啊…。 大家的关心,也是对我期许良多吧!再次感谢,承蒙错爱,此本完毕,定会奉上完全属于自己的文字的!此本就算是我娱人娱己的文字吧。有看过原剧觉得这个惨不忍看的就不必看了。我觉得井上靖有些地方构思的不够阴毒险恶,有美化历史人物的嫌疑。所以当个补锅匠罢了。在下会加快节奏快些完本,开始下一步原创作品的构思。再次向各位关注本书的大虾致敬!帕奇尼顿首】 诹访,上原城。 诹访赖重和祢祢一起逗弄着不足月的寅王丸,一家尽享天伦之乐。气氛温馨和睦。 赖重这几天过的颇不顺利。 首先是诹访家潜伏于高远城的细作来报,诹访氏支流高远氏操练军士,意图不明。再就是城下町频频发生的袭击路人事件,使得领内居民无心生产,人心惶惶。自己已经严词命治安奉行限期破获此案,抓捕行凶者伏法!可是命令下去好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若是将这两样联系起来的话,那可就…… 赖重忧心忡忡啊! “禀报!甲斐的武田军正往诹访出阵而来!” 赖重的侍从受到线报,火速禀与家主知晓。 祢祢心头一紧,慌乱的看了丈夫一眼。 寅王丸哇哇哭了起来! 诹访之主语气镇定地喝道:“你说什么?!” 侍从垂首肃容答道:“与此同时,伊那郡的高远军也向着这边出阵了!” 赖重心中一惊! {果然啊!} 矢崎宅。 教来石飞快的跑了进来,在院子里大叫着:“矢崎大人,矢崎大人……” 他对闻声出来的矢崎低声说道:“武田军向诹访出阵了!他们似乎与高远相互勾结!” 矢崎十吾郎霍然而起:“莫非真如你之前所言,武田和高远企图东西夹击我诹访势?” “不仅如此!不仅如此啊!据悉,诹访西方众似乎业已倒戈投靠了高远氏!” 教来石起身环顾四周言道。 “什么!” 众人惊呼! 教来石说道:“据说西方的家臣,据守于有贺城中,意图不言而喻啊!” 这时,教来石背后一人出言询问道。 “阿久小姐呢?” 原来是心忧她安全的平藏。 教来石说道:“既然已经嫁过去了,那就应该也在有贺城吧?话说回来,若是这样反而暂时会比较安全吧!” 矢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满的质问道:“我说教来石大人!我怎么觉得,你说的真是让人没办法认同呢!简直就像是说我们必定会战败一样啊!” 教来石涨红脸喊道:“不管怎么样,在下也不会屈服,奋战到底的!” 六月二十九日,八岳西麓,御射山。 武田本阵就设于此地。 但是另一方,答应武田出任先锋的高远赖继却并不是很积极,兵马依然停留在高远城里。 情形有些微妙。 “为何高远军至今尚未出阵?” 坂垣信方远望杖突垰方向问道。 勘助回答说:“快了。” “可是勘助,倘若你这次失败了的话,那随之而来的后果……你可要早做打算哦!” 坂垣信方突然说道。 勘助点头表示了解:“在下早已有所觉悟了!” 阵中军议,群臣俱至。 “什么!高远势并未出城?你是说高远在观望吗?” 晴信听完勘助奏报,陷入沉思。 诸角愤愤的说道:“这不是不遵守约定吗!” 饭富惊怒交加!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甘利也气愤的盯着勘助言道:“瞧瞧,这就是你的调略之计策!你就等着以死谢罪吧!” “兄长!要不然我们独立进攻,将上原城一举而下!” 信繁就事论事,提出了另一个眼下似乎是唯一的方案。 “不可!倘若如此的话,岂不是将武田夫人逼上了绝路吗?如此一来,她要么自杀殉夫,要么被乱兵所杀。都不是我等所愿意见到的结果。” 山本勘助出言制止道。 “喂!祸事是你惹的,你说怎么办?” 甘利听到他说这不行那不行,气不打一处来。 勘助略作沉吟,问诸将道:“孙膑的‘退兵减灶’之计诸位可曾听说过?” 晴信眼前一亮似有所悟。 勘助出言说道:“中土战国时代,魏王派遣大将庞涓率军攻打韩国。韩王向齐国求救,齐王派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采用围魏救赵之计,攻魏救韩。孙膑提出了‘退兵减灶’之策,诱敌深入,在沿途逐渐减少锅灶的数量,表示齐国士兵逃散严重,以此来麻痹敌人。魏军终于在马陵道中计被伏,全军覆没!” 饭富恍然的说道:“如你所言,是想说我们采取退兵减灶之策,引诱上原城守军追来,而后伏击围歼吗?”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 勘助抿嘴矜持的一笑:“非也非也!吾等可以采取‘进兵加灶’之策!再在军营中多立帐篷,增设锅灶。另外,绑设草人身着铠甲立于营内。晚上趁夜色派出骑兵出去,到了白天再大张旗鼓的进入营内!让诹访军误以为我军军容鼎盛,甲士众多。如此一来,兵员稀少的上原城必然会被他们舍弃,转而撤往更加坚固的城池——桑原城!如此,上原城将会不费吹灰之力被吾等拿下!见到吾等轻取上原城的高远定然心痒难耐!原本想坐山观虎斗的高远赖继必然会引兵北上进击诹访氏!值此大兵压境之时,吾等再与诹访大人谈及和议之事……想必就会顺利很多吧?” 山本勘助晴幸洋洋洒洒,侃侃而言,众人总算被他说服了。 “不过!此计有一点需要注意,既是军事调动动向的保密!还请主公加派忍者,详加勘察战场周围,全力戒备,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人!战场之内,寸草不留!如此,大事可期!” 勘助独眼鹰隼般凶狠的神色令众人心头一颤! 晴信略微颔首表示同意。 众将按照各自职责下去准备了。 果然,凭借着午后的光线,诹访军的忍者探子无法靠近,只能凭着鹰眼之术予以目测敌军帐篷数量。夜晚再查点一遍篝火数,两相对照,最后合计出武田军势的情况,汇报了上去。 得知探子报上来的情况,赖重坐不住了。匆忙收拾整齐,趁着夜色掩护,率领娇妻幼儿及阖城人马,带着财物细软遁往北面的坚城桑原躲避。 天亮时,武田军惊喜的发现,上原城已经空无一人! “上原城已经被武田军给攻占了吗?该死的武田,居然不战而胜!如此轻易的夺去了城池!简直就是武士的耻辱啊,竟让武田抢了先手。连峰轩!都是因为你说再等等才延误了时日的!要不然攻取上原城的就应该是我高远氏了!” 高远赖继来回踱步,惊怒交加,嘴里埋怨着弟弟。 连峰轩白眼一翻:“兄长,你不也是承认了此为不二良策的吗?” 弟弟并不买兄长的帐。 高远有些抓狂了。 他高声喝道:“速速发兵,占领诹访!” 高远将满腔的怒气都发泄在对诹访的侵攻上了,攻势相当猛烈,战况也是相当惨烈。 桑原城。 “禀报!滋野南明庵大人于大熊乡唐泽战死!” 使番来报。 諏访赖重略一沉吟便明白过来:“这一次的战火是高远方的策划吗?混蛋啊!高远联系了武田,请求他们派出的援军……一定是这样,错不了的!” 跪在院子里的平藏悄悄询问身侧的矢崎大人:“阿久小姐她不会有事吧?” 矢崎轻声说道:“现在看来极有可能西方众已经投向了高远氏!想来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此时,阿久所处的有贺城。 她的夫婿有贺清正大步走进房内,对阿久说道:“阿久,你的父亲似乎果然就在桑原城里啊!我真该劝你父亲也倒戈啊!” 阿久没好气的说道:“早知如此的话,那我就不该嫁过来了!” “諏访赖重大人的命运也已走到了尽头。你父亲现在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面对高远和武田的夹攻,时日无多!况且桑原城中大概也有着武田的细作。” 有贺清正猜测道。 阿久忙问:“细作?” “据我看,诱降了我等西方众,促成高远氏出阵的,大概都是此人一力促成吧!” 有贺叹道。 阿久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个胆小的教来石的影子!连忙起身向外跑去。有贺赶忙拉住她:“你干什么去啊?” “我要去通知父亲!”阿久使劲挣扎着。 “别胡闹了!”有贺斥道。 “平藏……”阿久哀伤的低语道。 桑原城外的山林里,人迹罕至。 “诹访大人果然将怒火转向了高远大人,你去告诉大人,勘助的计策成功了!” “是!” 化装成药农的传兵卫匆匆返回了。 教来石刚待离去,背后传来一声怒喝:“贼子安敢欺我!” 武田氏的细作教来石被矢崎十吾郎擒于当场! 到了七月三日酉刻,桑原城已是满目凄凉。 诹访家臣接二连三的逃亡,据记载,当时城中仅剩二十人!城内到处都是丢弃的盔甲、兵器、指物,一片狼藉。 赖重走进屋内,来到祢祢身前。 “倘若我死了的话,为斩草除根,便于以后统治诹访。你的兄长也不会让我的遗子继续活下去的!但是祢祢,纵使吾被武田杀死,吾也不会因娶你为妻之事感到丝毫懊悔的!寅王丸就拜托你了!” 赖重临死之前的心结就是家名的存续了! 如今嫡子唯一的生机就系于祢祢的身上!所以来中才有了上述的一番话语,这也是费尽心机为求家脉存续!此一着以退为进极是巧妙,与刘备白帝城托孤是用言语逼住诸葛亮使其无法厚颜取刘禅而代之一样的效果,再諏访赖重说出类似托孤一般的话语之后,祢祢为孩子计,为夫君计,为诹访家计,她能不尽心竭力以死抗争吗?如此,赖重的一番心机也就没有白费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第五十三章 狸猫换太子 、、、、、、、 夜色深沉。 踯躅崎馆,密室。 室内并无灯光,年轻的晴信脸上已满是沧桑,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已是杳无踪迹。 隔着一扇纸门,有一人正向他禀报着什么。 “……山本勘助此人三十五岁之前之经历不可考。 其身体残缺,相貌丑陋,性格残忍执着,不近女色,一心追求功名。 就仕之前,曾作为细作,与武田、今川、北条皆有接触,背景复杂。 在妻子被杀后想博取吾家同情入仕,为坂垣大人所阻。后赴三河、骏府一带隐居。做过保镖、杀手、讨债人等工作,年已四十屡仕不第之下心灰意冷,适逢坂垣大人至骏府,故其设下圈套,用陷阱诱杀武艺高强的同谋青木大膳,救下坂垣大人…… 以上,乃是六郎次大人命小人禀奏御前!” “嗯……” 晴信神色淡然。 咖!窗户打开声轻响,屋顶沙沙脚步声远去,隐没于黑暗之中。 桑原城里,诹访众臣齐聚,全部是诹访一门及谱代众。 “不知晴信派坂垣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上座的赖重出言询问道。 “吾等为和议而来。” 坂垣信方及山本晴幸俯身施礼说道。 “好像挑起战争背叛诹访的正是武田吧?!” 赖重气急质问道。 晴幸笑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首先背叛盟约的却是诹访呢。此时武田适逢其会,得高远赖继大人相邀,会猎于桑原城下。兵戈相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啊!令武田深感忧心的却是怕随时会遭遇诹访的背叛呢……心结难解啊!诹访大人!” 勘助心里则无奈,地位低的他就只能当恶人,由坂垣信方来当好人。 “咦。说的好像只是迫不得已啊。可是好像武田事先就已向诹访派了奸细的吧?深谋远虑至此,很难让我相信你们所言哪!喔!带上来!” 赖重走到廊前大声喊道。 看到被五花大绑推搡上来的教来石景政,坂垣、山本二人愣了。 “这个人我等并不认识。请诹访大人随意处置。” 山本勘助晴幸淡定自如的说道。看都不看教来石一眼。 就算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是不能承认奸细之事的。况且现在大兵压境,武田挟势压人,一力降十会。作为晴信地代表,勘助已经没有了做戏的兴致! 抓到了我家的奸细,问我怎么办?你看着办! 赖重自语道:“我明白了。明白了……好!我会跟你去见晴信大人的!” 赖重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他想用最后的驯服换取妻儿的生存权。 “父亲大人!你不能去!” 女儿由布从走廊那边走来。 “都到了现今的地步,你还如此相信武田吗?你会被杀死的!” 由布苦劝父亲放弃不切实际的奢望。 可她又怎能了解身为父亲、丈夫的担当? “只有如此,方能给予你们一线之机啊!记住,要活得好好的!” 赖重悄声叮咛伤感的女儿。 由布盯着勘助说道:“哼!此次的战争只不过是武田的谋略罢了!你瞒不过我的!你这恶鬼!” 勘助抿嘴微笑,注视着由布,由布强自支撑着回瞪回去! 好个刚烈的小姐呢! 天文十一年七月五日,山本勘助等人护送着諏访赖重及妻、子一行人等来到甲府。祢祢和寅王丸被安置在武田馆内,诹访大人被安置于城外东光寺。 很快,晴信谕旨下达到赖重这里。 “什么!让我自戕?” 赖重虽已有这个觉悟,但事到临头还是心存侥幸。 “诹访大人,在下已经在别室为您准备好衣装……” 勘助施礼言道。 “能被派来执行此事,看来你深得晴信的信赖啊。你是什么人?谱代家臣之中并无你这样一张脸啊!” 赖重疑惑的思索着问道。 “我是小看了他!才想要将佐久之地夺走!所以我失败了!你坦白告诉我吧,调略了高远的,是武田吗?” 赖重问出了一直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勘助微微颔首。 “果然啊!吾有一事相求。之前吾一直以为,身为领主,对内宅心仁厚,对外坚强不屈就可以了。而若是因此招致了领国灭亡的话,那边只能说是吾思虑不周了。” “不,诹访大人您是位堂堂的主君。” “不!从尔主公的表现来看,吾现在方知,身为君主之人,便必须是这世间最为狡狯之人!然而即便现在吾得以逃出生天,也是无法教会寅王丸如何变得狡狯的!也不愿去教他!所以恳求你,恳求你教会他这一切吧!” “在下遵命。” 山本勘助心下却不以为然。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嘛!是说勘助和主君二人皆是奸狡之人,他不及武田狡猾方才失败的。至于教育寅王丸之事么,还是建议主公将之送到佛门参禅悟道去吧。尘世之事就与之无缘了! 赖重上前拉住勘助的手,郑重言道:“拜托了!” “可恶的武田,竟让吾堂堂领主切腹!再也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事了!” 雷雨交加中,諏访赖重采用霸道的十字切法,切腹自尽!惨烈的死去了。 祢祢手里紧紧攥着赖重的遗书,泣不成声。 赖重死了。 只剩下孤儿寡母流连世间。 佛堂之内。 坂垣询问道:“当地残余的诹访众如何处理?还请主公示下!” “你去处理吧。记住!切勿留下后患!” “是!” 军议间内。 坂垣信方告知众人出兵诹访一事。 “我和勘助一道去诹访!攻破城池,将诹访余孽一网打尽!” “哦?可是赖重大人的女儿呢?她也还在那里吧?如何处置她呢?” “请恕我勘助出言无状,在下认为,赖重之女可以交由主君处置!其余人等皆可杀之,除恶需务尽……必须灭绝诹访的家系!” “无情的家伙,你就不感到心痛吗?” “主公有言,切勿留下后顾之忧。” 众家臣见识到了山本勘助不近人情,残忍酷烈的一面。 《辨奸论》里说,凡是做事不近情理之人,很少不是大奸大恶。人说天地君亲师五常,人之常情。但是摒弃一切纲常的人,行为是常人难以预料的。谁能不怕? 坂垣及勘助走后。 小山田长嘘一口气:“事态的发展,确实印证了山本勘助的战略预想。我等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诹访家。不仅收回了佐久,还占领了诹访半国。同时拯救了祢祢夫人与爱子的性命。而高远氏被严重削弱,也已是板上鱼肉任我宰割……” 众人相顾无言。 桑原城下。 坂垣叹道:“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逃离那座城池了!” “坂垣大人,吾等必须多派侦骑,于各交通要道暗中设置检查关口,截留漏网之鱼!要斩尽杀绝……估计连一刻时间都不到,大概城池便会陷落的!” “你真要杀个鸡犬不留吗?” 是夜,勘助亲自带队,率军屠城。武田军士见人及斩,城内血流飘杵,宛若人间炼狱。 到处都在上演着恶行。 勘助一路斩首三十八人,走在廊间,步伐急促。蓦地右侧长枪袭来,勘助矮身扑入对方怀内,刀锋直没至柄!待勘助掀开尸体,赫然才发现死者竟是平藏! “战争即生死存亡之道!” 勘助默默说了一句,一把抽出染血长刀,轻震落血渍,头也不回的往内里窜去! 原地是他随手洒下的几滴鲜血,组成一个图形,一丝腥气散落。 僻静的内宅里,老侍女掩上门扉,将一把漂亮的小乌丸放于由布身前。 “不能落于敌手,遭受耻辱!请自戕吧!” 由布缓缓拿起短兵,沉默不语。 咣! 木门被勘助暴力的一脚踹开!屋内情形一览无余。 姬武将打扮的侍女持刀喝阻勘助闯入的企图,勘助飞快近身,扬起手刀在其颈侧轻斩,将之打晕。老年侍女也是如此打晕。 勘助靠近由布说道:“怎么?舍不得死吗?是想留下来报仇吧?” “我是不愿自戕身亡,所以四处逃窜躲避,我不想死啊!” 话音未落,由布手持利刃扑了上来! “我不想自杀,但可以杀敌!” 勘助手抓住她握刀的手运力一捏!刀刃当啷落地。 勘助看着虚脱晕过去的由布,怔怔的思索着什么…… 甲斐府中。 “那个诹访的小姐并未自杀吗?” “是!目前暂时幽禁在诹访神社之中。” “那勘助他……没有将她给处置掉吗?” “是。那位由布姬,是位极为罕见的烈性的小姐。迟早一天,都必须想办法把她给处置掉!” 诹访神社。 “你来干什么?” 见到独眼武士走进来,侍女们都很紧张。 “小姐,请您快点逃吧!请您快逃吧!逃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随心而活吧!” 勘助闪电般伸出手去,拍晕了侍女。 然后语意萧索地坦然对由布说出了自己的往事…… “……原来如此呢!你也跟我一样吧……嘻嘻!” 由布突地轻笑道。 “你为何救我?!” 由布突然问道! “美津的颈项常佩此摩利支天护尊,我是无法不对身携此物之人见死不救的……” 勘助指着由布胸前悬挂的护尊,唏嘘说道。 这是晴信送给妹妹祢祢,而祢祢又送予了由布姬。 “想必,要没有你相救,我便会被武田娶为妾氏吧?在我杀死武田之前,就给你了吧……” 由布眼珠转动。 坎坷的命运让两个差距极大的人,心莫名的骚动起来。 室内的温度升高,生命之火烧得浓烈起来。 神社内被一股淡淡的黑雾笼罩,兵士昏昏睡去。 草丛内,植物根系之下的洞里,留守在此监视的透波忍,道贤也昏迷不醒…… 情景诡秘非常。 最终,由布姬也没能逃得出去。 武田军士将之送往甲斐。 见到由布姬容光的晴信果然神魂颠倒,倾倒不已。忙命诹访赖隆为媒,迎娶由布为侧室,并打破纳妾不举行仪式的惯例,以昭示甲斐与诹访的亲密关系。 结婚之夜,由布姬用勘助所授鸭血之方安然度过。 九个月后,诞下麟儿四郎(后之胜赖)。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在此期间,竖起叛旗的高远氏被武田大军扑灭。至此,整个诹访被武田晴信纳入手中! 甲斐之虎之名响彻诸国! 第五十四章 善德寺会盟——同病相连 、、、、、、、 天文十二年,九月。 佐久,长漥城主大井贞隆起兵反叛,山本勘助受命平乱。 勘助采取中间开花,里外夹击的战术,与提前埋入对方阵营的棋子相木氏及芦田氏里应外合,轻松拿下城池。 自此,山本勘助晴幸的军事才能为武田重臣们所折服。以武田将军家的军事身份开始了他的征战生涯。 在戎马倥偬的闲暇之余,勘助干涸的心田一想起由布美丽的样子,每当起由布姬那句:“……我的心是不会给交他的!此心,便寄托于你也无妨呢……”。 他的心便是温软的。 充满了对四郎胜赖的疼爱之情。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登上家督的宝座的!} 勘助阴暗的心里立下宏愿。 而以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为后盾的伊那高远氏几次叛乱皆被武田扑灭,最后谁料雄心勃勃的村上义清正虎视眈眈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这一日,骏府的今川义元派遣使者雪斋来到了甲府。 原来,今川与小早原北条交恶,前来说服武田出兵相助之事,此即“河东之乱”。 雪斋还顺便带来了信虎的消息。 “雪斋大人到访,未曾远迎,敬请恕罪。”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贫僧远在骏河,就已听闻晴信大人合纵连横,翻云覆雨的雷霆手段,‘甲斐之虎’之名传遍诸国啊!就连于骏府隐居的先代大人也对您攻城略地的手段是赞不绝口呢,认为您确是表现出了与家督之位所匹配的实力!” “山野之地,照顾不周之处还请海涵。不知……雪斋大人百忙之中拨冗前来,所为何事啊?不知可有武田效力之处,尽管吩咐。” “其实,贫僧是奉义元大人之托,专程前来造访的。为了惩治屡屡进犯富士、骏东的北条氏,敦请武田赐予支援之兵众……” “义元大人准备对北条兵戈相向吗?甲斐自入夏以来,虽数月一来无大战的担忧,但是领内洪水暴涨,损失惨重。恐怕太深的介入会力不从心哦!” “唇亡齿寒,富士郡、骏东郡对甲斐而言,亦是国境。还请武田大人念及往日情分,发兵相助!” 小田原北条氏与骏府今川氏的渊源,原本是比武田与今川更为深厚的关系。小田原北条的始祖原名伊势新九郎,运用谋略向今川借兵夺下了小田原城,并在以后的几代人手上,慢慢蚕食着周围氏族的领地,慢慢成长为威胁到管领关东新兴的强藩! “如今,北条陷入管领大军如潮攻击,已是末路穷途。此乃收复骏东之地的良机,所以……” “所以!贵方便让我武田家派军援助?” “北条氏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务请殿下下定决心吧!” 对此,武田晴信陷入深思之中。武田若派军参与进攻小田原北条氏,那万一后院起火则救之不及。忍者密报,村上氏磨刀霍霍!可是呢,要是不派军随同今川氏,又会给目前和睦的盟友关系造成毁灭性的损坏。鱼与熊掌,两难啊! 小山田出言说道:“在下有一良策!” “小山田!说来听听。” “恕在下斗胆,倘若我们与北条联手,情景会如何呢?两家有着共同的敌人——关东管领大人!此为利益一致也。况且,若是两家联手,今川想必轻启战端之前,也得思量再三吧?” “噫!好像引见雪斋之人即使你小山田大人吧!” “呵呵,不止今川!早在北条氏康就任家督之时,北条业已向某转达了和睦的意愿!这都是主公已知的事情……” “那么!既然如此,勘助也有一计!” “哦?说来听听!” “吾认为,何不三家缔结和议呢?武田、北条及今川三家和睦相处,各取所需。彼此之间均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向外开疆拓土!虽说是盟约之义,其牢固与否系于利益大小而定。但是如此一来,应该可以确保一代人的安逸吧!至于以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就非吾等所能管顾的到了啊。请委派在下前去出使骏府,在下一定会平息此次战争的!” “此言大善!凭借雪斋的三寸不烂之舌,或许真的能让今川与北条议和的哦……那就拜托了!” “是。” 山本勘助到达骏府之时已是五月末的事了。 骏府城掩映在遍山的红杜鹃丛里,婉约动人。 表面上看,只不过是就仕武田将军已经三年的山本勘助晴幸告假,前来骏府探亲访友,以答谢往日落魄之时贵人们的照顾之情。 所谓衣锦还乡了。 可是实际上他却挟有其他目的。 勘助一到骏府,便径直来找旧识庵原之政。 身着戎装的之政听闻亲戚山本勘助前来拜侯,忙出来相见。 “哦!勘助!真是你啊!太好了!” “好久不见!” “嗯!确实很久没见了啊!还好吗?” “是的。还行吧。” “这就好啊!此番可以与你并肩作战,真是令人欣喜啊!” “之政大人,今川为何想要击溃北条啊?”勘助靠近悄悄问道。 “怎么?武田对这一仗心怀不满吗!虽然听说叔父雪斋也对这一仗抱反对意见……” “雪斋大人吗?”勘助心头一动。 “闻听父亲所言,雪斋大人也曾苦劝大人。可是此举乃是主公为了在与织田家争夺三河国之前,展示实力,震慑国内宵小的行动。所以并没有采纳叔父的谏言……似乎将之视作收取失地的天赐良机!” “哦呵呵……我知道了!” 骏河,善德寺。 听闻勘助说明目的,雪斋喜出望外。 “哦?如此说来,武田愿意居中斡旋,令今川与北条之间缔结和议,三家永结秦晋之好,万世昌永咯!您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哦……嗯?那么,骏河、甲斐、相模三方议和,进献了这条良策的人,是否便是小山田大人呢?” “非也。” “是你吗!?” “期盼如此的,乃是吾主。” “竟然是……你侍奉了位良主啊!那么,就由贫僧来引荐你觐见吾主吧!” 义元蓄着小胡子,头戴立乌,身着甲胄。一副征战沙场的公卿将军打扮,英姿飒爽地大步迈进议事间。 遵循礼仪,雪斋介绍道:“这位乃是武田家的使者,山本勘助晴幸。” “许久不见了啊!” “蒙您赐见,惶悦之至!” “主上,此位山本大人,如今已成为武田的军师了。俸禄八百石。” “你做军师……哈哈哈。还真亏你能爬到今日的地步啊!雪斋,这算是我义元有眼无珠吗?还是说武田晴信慧眼识珠,是能相千里马的伯乐?或者说,是晴信大人竟然恨其父若斯……恨屋及乌,因痛恨其父,所以就招揽了漂亮地将其父带到骏府的人做其军师?好了不说了!那么他此番是否会为我这替他收养了父亲的兄长我,奉上北条氏康的首级呢?” “请恕在下斗胆直言。此番武田的出阵,并非为了讨伐北条。而是为了斡旋两军罢兵休战!” “武田想要背叛我吗!?”威严日盛的今川家督咬牙问道。 “非也。吾方亦会敦促北条撤兵。不,会让其彻底放弃骏东之地的!富士、骏东两郡,再次成为今川家的领地。如此的话,殿下以为如何?” “胡说八道!武田家有如此力量吗?”深感被愚弄的义元叱道。 “武田一家的话,当然不成。倘若有今川大人您作为吾等后盾的话,借您虎威,此愿必定能够实现!” “此次乃是击溃北条的良机……!” “击溃北条,不管对今川而言,还是对武田而言,失大于得。是祸非福啊!” “你想忤逆我意吗?”义元突然折扇一指,沉声喝道! “请恕在下斗胆,现在与武田合力攻打北条,那么之后呢?关东管领失去了牵制的力量,占领北条旧领的今川必将承受管领上杉氏的攻击!陷入与关东管领大人和残余北条旧党不懈战斗的殿下,您又如何实现上洛的宏图呢?现今的情况是,今川氏将与西西路上三河及浓尾平原的强势大名织田信秀交战。北条氏面临关东管领大人的攻击。而吾家面临来自北面的威胁。都面临着同样的境遇。也正因为这样,吾等三家何不缔结和议,姻亲相连,永结秦晋之好呢?如此彼此都可以放手准备对外作战!无需担忧背后之威胁,三全其美啊!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嗯……我明白了!不愧是你啊……不愧是雪斋你啊!”义元沉吟说道。 猛地转身看着安坐的雪斋。 显然,义元误会了。他以为是雪斋为了阻止自己一意孤行,挥军讨伐北条,特意想出了这样一个计策。先是苦劝不果,再者直入甲斐充当使者时,竭力说服那个无能而又意气用事的武田晴信,假借武田使者之口,说出雪斋的意见。如此,便可以势压服自己同意和议之策。 显然,义元想左了。 “雪斋,亏你想出了如此计策!好了,我输了。呵呵。山本勘助!你回去转告晴信大人,倘若无法令北条承认这份合约的话,那么吾就会一口气发动总攻!到时候就有劳武田担任前锋了!” “在下遵命。” “勘助!你只不过是个使者罢了!切勿妄自以为是你说服了我!顺便对你主子说,后日派个称职的家臣来收取我的说辞吧!”义元回身说完,扬长而去! “是。” 山本勘助郑重答道。 后日,晴信谱代家臣驹井政武前往善德寺今川本阵,收取了义元的血判书。 义元将事情原由封于书信之内,遣庵原之政报与母亲得知。 今川馆。 微风吹拂,丝丝凉意吹散了不少炎热。 “雪斋为今川家又立奇功啊!”寿桂尼叹道。 “想必你见过勘助了吧?我也想见一见,那个成为了军师的勘助啊!” “军师?” “那样阴沉难测的人,是不会当真只向甲斐一国克尽忠节的!也不将之发展为细作?还真是老好人呢!勘助吗……” 第五十五章 善德寺三方会 、、、、、、、 天文十四年,五月。 坂垣信方被村上义清暗中布置设局,以诱敌深入之计使其轻敌冒进。在其获得小笠原兵力空虚之时,率军劳师远征,长途跋涉猛攻小笠原长时之时,遭到木曾义高以逸待劳的迎头痛击!两面夹击之下,武田损失了三百人,坂垣只好率着剩余兵士撤退回本领。身为武田家笔头重臣,坂垣信方的鲁莽行动,在家中遭到了非议,也受到部分人隐约的嘲讽。他本人也决心剖腹自尽,承担罪责。可是信玄把他找来,对他能在战斗中把损失减少到最小限度的本领,加以正面评价,采取了宽宏大量的态度,还安慰他“走自己的路,让他们瞎白活去吧!”,器重一如往昔。 深知信方作战勇猛顽强的晴信,并未因为一次失败就加以责难。坂垣信方深感纵使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晴信礼遇之恩!如此处置在家臣之中造成了轰动! 主公器量如此恢宏,臣子焉敢不效死力? 天文十四年,九月。 武田屯兵于甲斐边界处的本栖,对交战双方保持必要的威慑。 武田透波众、北条风魔众都各自上交了一份关于武田臣山本勘助晴幸于骏府町酒屋,频频宴请旧识的各国浪人,放浪形骸的报告。 山本勘助通过设宴款待浪人之士,三教九流无所不知的他们七嘴八舌之下,勘助轻松的掌握了骏府今川氏现在的情况。 在完成任务辞别雪斋之时,勘助突然提出了晴信的另外一个想法,即想从骏河收养一个养子的期望。换言之,此等手段既是为了确保有人质在甲斐,今川不会在背后使绊子。另一方面,对骏河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十数年后掌握甲斐的机会。雪斋深知,武田嫡长子义信为人柔弱,次子龙芳乃是双目已盲,三子诹访四郎为侧室所出。特意将侧室诞下的三子命为四郎,这本身就显露出了很多信息。确然是一个良机啊!也是因此,今川方的代表太原雪斋确信了武田和睦的诚意! 可惜,义元此时并无嫡子氏真以外的人选,庶子也没有,也因此,雪斋只能惋惜的回绝了。 勘助却从此为武田争得了尊重。 回去之后,小山田听闻勘助叙说骏府觐见义元的见闻。了解到雪斋找他以求共讨北条之事,只是为了求取与之敦睦友好。其实雪斋是狐假虎威,使手段。凭借武田的意见,压服自家君主放弃讨伐北条的!雪斋早已算到,武田的小山田与北条有所联系,所以舍近求远,以武田为跳板,委婉的转达了希求和平之愿!将包括自己之内的武田众人玩于股掌之上! 为了藏拙以求自保,勘助谦逊地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们’!此即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者也! 谋士,最好还是藏在主君背后的阴影里,静观沧海。竖主君立于阳光之下,享得胜荣光。 躲在暗处,暗箭伤人。如此,乃是谋士的生存之道! 小山田张着口,双目无神,脊背汗津津的! “而吾对此并未察觉……!你却……觉察了吗?”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如此酣畅。双方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都会被敏锐的捕捉到。 “不,在下也并未考虑到这一点呢。察觉了这一切之人,便只有主公一人而已!” 山本勘助晴幸娴熟的运用着拍马大法,为晴信歌功颂德。勘助坚信,不出三刻,此番对话便会传到主公的耳朵里!勘助可以想见晴信大人听到汇报后,得意大笑的样子! 当面拍马屁不如背后拍马屁。 此乃为人臣子的至理名言啊! 小山田久久凝望勘助的背影。 “……你是在暗示我并无身为人君的器量吗?” 小山田眼内迷茫。 本阵。 武田菱阵幕遮住四面视线及山野之风。 晴信命坂垣信方小心谨慎行事,全力促成和议的签署。 正在此时,蜈蚣众来报! “禀报!关东管领上杉大人趁北条应对西境的今川军之时,突然出兵包围武藏国的河越城!号称十万大军,北条岌岌可危!” “哦?那么北条应该急于从西线抽身回援河越吧!”坂垣信方喜道。 “主公!此地事已基本了结。微臣在此也无太大作用!臣想去河越看看相模北条氏和关东管领上杉氏的征战之法!恳请主公派遣在下以武田援军的身份,前赴关东!”勘助见猎心喜的言道。一副嗜兵法如痴的迷醉样子。 晴信折扇轻点爱将,摇头苦笑。 “你呀……如此也好,万事小心!” 勘助告辞之时,坂垣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 “坂垣大人有何见教?” “嗯,那个,勘助,吾有件挂意之事,实在是难于启齿……” “坂垣大人无须如此,你我之谊非比寻常!请不要客气。” {难于启齿?你不也问了么。我能说不行吗?} “诹访御料大人是否曾经逃离了诹访,而你找到了她,拼命将之带了回去?之间并无第三人在场!如此行事恰当吗?你当吾不知吗?传兵卫!” 传兵卫缓缓阴着脸走出来。 “勘助!是俺当时亲眼看到的!” “那么,你是如何说服了御料大人的呢?我来问你……你心里对她甚为仰慕吗?至今时常还去探访她吧?你们二人……不会是共同欺瞒了主公吧?”坂垣靠近他的耳边缓缓问道。 “绝无此事!你看看!”勘助拉断眼罩的束缚,仰起脸,以便坂垣可以看的清楚一点。 “吾貌丑身残,已近知命之年。在下落魄残躯,自卑不堪!女子均避之不及!又怎会……对在下而言,当时在下一看到由布姬大人脖子上悬挂着摩利支天护尊,就不可能视若无睹!坂垣大人!美津当时也挂着同样的摩利支天啊!!!当年在甲斐葛笠村的日子,是勘助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刻!奈何……奈何啊!在下曾流浪诸国,四海为家,算得上是浮萍般的人物。并无家国观念,对在下来说,所谓国家,便是人!像主公、坂垣大人、美津、由布小姐……你们便是勘助要守护的国家啊!所以……所以在下不能对身携此物的由布小姐袖手旁观啊!”勘助以头抢地砰砰作响,嚎啕大哭,恸不欲生! 晴信听闻坂垣信方的回报,结合忍者的暗查,放下了仅剩的一丝怀疑。 “唉!说来离奇,由布那个摩利支天护尊乃是吾送予嫁到诹访的祢祢的,没想到祢祢将之又送给了由布,由布却凭借此物,从宛若恶鬼的勘助手下逃得性命,还因祸得福获得了山本勘助的效忠!我想,勘助一定是把由布当成美津在世间的转世了吧!算了由他去吧!你们也就不要再做些无谓的猜忌了……” 晴信挥挥手示意坂垣信方退下。 {勘助此人犹如幽冥之刃,六亲不认。除了我之外,他的心里,也为由布留了一叶之地吧?也好,由布母子有这个人护着,也省了我老是担心,众臣中有人心怀叵测的污称诹访乃是武田家不祥之咒!有勘助这头恶犬在侧的话……呵呵!那就烦劳他为诹访培养出一个堂堂的领主吧!勘助说的好啊!人即国,国即人。如此,我也似乎更了解勘助了呢。} 武田晴信眯着眼睛想。 “思君恋君,心向君。 忘我随云,奈何身不随心。 空任孤心对流云!” 勘助策马狂奔,心内默默诵读。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这……就是‘人’的无奈与感伤么?” 吉原城,北条阵前。 坂垣信方与山本勘助驰到军营门口,被北条士卒拦下。 “吾乃武田使者——坂垣骏河守!速去报知!” 坂垣盘马大喝! 北条氏康接见了坂垣一行。 “贵方乃是敌人,二位却来到吾之军中。究竟所为何来?山本勘助,你是否已经彻底的看清了武田的身影了啊?就报知于我吧!” “是。晴信公乃是一位器宇恢弘,虚怀若谷,政道贤明的御大将!” 说罢,将那封自骏河取回的血判书奉于氏康近前,氏康查看漆印之后展开观览。义元的血判画押赫然在目! “吾主期盼氏康大人心系苍生为念,化干戈为玉帛,签订和议。三家罢兵休战,睦邻友好!” “那你们能否告知吾,武田会从中得到什么?”氏康探询的目光扫视二人。 “勘助认为与您为敌并非上策的忠言为吾主采纳,故而他一力促成了此事。” 数日后,三家大名会于善德寺,签立盟约。北条军势撤出骏东郡,将之交还今川。至此,三方各自收兵回国。准备面对各自的劲敌奋勇出击! 而晴信此次亦顺便受邀赴骏河与义元一会。在此地,久居内陆的晴信首次见识到了大海的辽阔,他被深深触动了心内深处的野望! {总有一天,我会穿越群山而来。以君临之姿,而非匆匆过客!} 晴信暗自立下宏愿。 这一年,晴信二十四岁。 山本勘助为将,率一千士卒急行。 这是遵循盟约,前往相模小田原,驰援北条氏! 第五十六章 上杉竹雀之礼不下庶人 、、、、、、、 天文十四年,十月。 秋高气爽,骏河的海边凉风习习,带着自海洋而来的水汽,入口略显苦咸,让人心中不由一振。 “甲斐大人,吾有一事详询,不知可否赐教?” “今川大人请讲,吾洗耳恭听呢。” “何为‘胜仗’呢?” “那便宛如这飞翔的风筝吧!顺着风向,待机而动。顺天时,占地利,居人和,三者合一。而羁绊其中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看不见的风筝线了。如岳武穆所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大凡能巧妙地操纵这根看不见之线的大将,便可少打败仗。十成中可获得六、七成胜者,乃十成之胜!四十岁之前要尽量取胜。四十岁之后要谋求不败即可!” “预测风向,操纵线绳之人便可获胜吗?” “然也!倘若既无风,亦无线时,风筝就无法顺利高翔了啊!征战之道,即顺应自然之道。是谓‘道法自然’者也!” 晴信神情自若的言道。 背后雪斋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晴信,神情玩味。 “原来如此呢。预测风向,将敌我两方的情势都掌控于手中,因势利导,使其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嗯,真是不错的谋略呢!来人!将那个东西拿上来!” “是!” 今川御咄众中一人手持长条状金属物上前,将之奉于义元之手。 “您可知此为何物?此乃‘种子岛’!” “种子岛?” “雪斋,看来甲斐那边确实不知啊!” “请恕贫僧无理。此乃两年之前,有南蛮人的船只漂流到了南部的种子岛。因而传进吾大倭国的一种道具——铁炮了!” “甲斐大人,如君所言,倘若任随风向流转的话,假以时日,或许甲斐会屈服于新兴的力量之下哦!即便自然之道亘古不移,然而人世却是如滚滚车轮般不断前行呢!倘若世间到处都是此物的话,又会如何啊?” 义元端起铁炮。 砰!风筝被铁砂轰的稀烂! 晴信与宠爱的春日源五郎对视一眼,二人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惊神色! 相模国,小田原城。 天空中苍鹭和白鹤任意翱翔。 小田原建于河流入海口冲刷而成的平洲上,城池坚固。紧紧扼守着贯通东、西方交通要道,乃是一块百战之地。 山本勘助轻轻抚摸着手中之物。 “此乃‘种子岛’,名为‘铁炮’之物。” “铁炮?” “嗯!想必晴信大人也尚未得见吧?” “在下倒是前段时间在骏河听说过此物。请恕在下冒昧!那么您是得自何处的呢?” “清水,告诉他吧。” “是!山本大人,此物乃是纪州北部根来寺的僧众们打造的!” “哦~!那么,就是统领着根来寺的津田监物算长大人了……” “哦?你认识?” “是的。说来惭愧,在下还是白身的时候,曾经冒昧的前去拜谒过根来寺呢。与津田算长大人和杉之坊明算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勘助你还真是个无论何处都有耳目之人啊!” 北条氏康摩挲着铁炮,头也不抬,意有所指的说道。 “山本大人,可惜现在打造的数量尚不多,难以大量装备部队。目前北条家总共也就两挺。至于另外一挺,主公则是赐予了河越城主北条纲成大人!” “说来纲成与你也是老乡呢。此人出身骏河,虽然是福岛一族之人,但在其娶了吾妹入赘吾家之后,便列为一门众了。” “福岛氏……” “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福岛正成之子啊!” 武藏的河越城是一座小城。 关东管领山内上杉氏亲自指挥关东豪族联军,号称十万之众,铺天盖地而来。 城内兵将均为城外旌旗遮天蔽日的滔天气势所慑,苦苦支撑危局。以期盼主公早日派援军前来解救城内人等,至于击退敌军,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此时城内的军粮也已快要告罄了! 势如危卵,命若悬丝。 城内诸将不知的是,北条氏康业已隐蔽的将八千军势布于包围网之外的密林中! 此时,已是天文十五年四月份的事了。 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氏康深知此战关乎北条生死存亡,不得不谨慎从事,以策万全! 据大批风魔众带回的消息,敌军的数量约八万人,而并非对方鼓吹的十万之众。大体分为三家。即扇谷上杉朝定、古河公方足利晴氏、及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将城池团团围住,粮食及信使皆无法传送,飞鸟难渡! “传兵卫!尔速去与幸隆大人联系上,转达吾之期望!” “是!” 勘助此行,目的也并不单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真田幸隆也! 上杉本阵,竹雀纹高高飘扬! 管领上杉大人意气风发。 “小田原的覆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即便不派兵攻打,城落就在旦夕间,他们撑不了几天了!城中兵粮也快见地了吧?” 年已五十六岁,须发皆薄染秋霜的长野信浓守业正谏道:“主公!此时乃是破城而入的良机!我军劳师远征,深入敌境。当动如雷霆,否则迟则生变。小心夜长梦多啊!” 上杉宪政呵呵轻笑:“长野,何必如此畏惧呢?呵呵,敌军仅仅八千而已,吾方却又八万之众!你太多虑了!此战,在吾等和公方大人联手之时,结果就已注定!北条出让骏东之地亦是如此原因,现今除了降服一途,小田原别无他法!” 长野信浓守俯身施礼:“请恕在下斗胆!北条此举并非向骏河投降,而是高明的以空间换取时间的策略呢,这是为了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我方啊!” “够了!长野,要说多少次你才会记住?并非‘北条’,而是‘伊势’!镰仓执政北条氏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的只不过是冒用镰仓执政家家名的伊势新九郎盛时的孙子而已!听来令人作呕啊!原本出身伊势的贱民,窃取了伊豆、相模,说起来便是窃国的贼子罢了!门阀尊卑乃是人臣大伦,务请长野你记住了。” “大人!此时并非拘泥于此等名籍之时……” “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何能不拘泥啊!” 于是,苦谏之下意见不为宪政采纳的长野业正黯然退下。 上杉家臣之末座,本间江州静静坐在那里,聆听着仓贺野大人吩咐查剿潜藏在北条士兵里的风魔党的布置。 次日,勘助主动请缨。愿单枪匹马混入包围网,传递消息给城内将兵。氏康令其“若是发现军中歌妓增多的话,便迅即离去”。勘助闻歌而知雅义,微笑颔首。 “禀报大人得知!微臣等抓住一个风魔党!” “哦,风魔吗?” “在下乃是叁州牛漥浪人,山本勘助!专程来此投奔大人,希望大人允可在下效力军前!” 敬陪末座一脸冷意的本间江州神色一动。 长野业正以刀拄地站起,来到勘助近前。 “撒谎!”长野业正突然说道。 “小人并未撒谎!”勘助连忙辩白道。 上杉宪政听是来投奔自己的,缓缓起身,轻笑着说:“大概并非风魔吧!” 长野业正忙劝道:“大人……” 上杉宪政挥退了业正,来到近前端详片刻娓娓言道。 “如此右手缺指、左目已盲、左腿瘸拐的身残之人,是无法做忍者的啊!树都爬不上去的。而忍者是必须能够上树的吧?” 长野业正无奈的低语道“唉!想的还真是简单呢!” 城内,收到了外面深夜射进来的飞箭传书。 于是配合外面的主公氏康,整顿兵马,静待时机到来。 砰! 彦十郎操铁炮朝天鸣放!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包围网外的氏康知道城内已经收到讯息,便各自准备去了。 真田幸隆将勘助引到一个偏僻之处,指着给一个被绑男子喂食的女忍者说道:“此女子乃是在下的素破!家人皆死于武田之手。与吾父吾祖一样……如此血海深仇,你还会认为能说服在下就仕武田吗?况且,你又有何资格来劝降于我呢?” “在下乃是武田的军师,年俸八百石。” “什么?一介浪人的你,竟给了你如此高位?” “这就是晴信大人的器量!他曾言道:‘治理国内,不是大将一人所能完成之事,任选贤能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因而把正确识人用人,列为身为大将者的最高荣誉何功勋!’还请您与晴信大人拨冗一晤!返回真田乡之路业已打开,就看您如何应对了!”。 真田幸隆在看到勘助的第一印象,就是管领要败了!无所谓证据,纯粹的感觉而已。 基于对山本勘助的了解,勘助不出手便罢,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力! 当夜,上杉管领大人情绪高涨,每位兵士都分发了酒水,大摆筵宴。他想起了谄媚逢迎的勘助之前对他说的,要是此战胜利了,就喊来歌姬以资庆贺,也是与民同乐的盛举的事情,于是特意派人外出请来附近城町巡回表演的众多歌妓。 看到长久难得一见了的曼妙歌妓,上杉军兵嗷嗷直叫,喝的是昏天黑地,不知魏晋。 第五十七章 河越夜战之相模狮子吼! 、、、、、、、 河越城外。 清晨的空气清新,受海洋气流影响,这里空气湿润,温度适宜。 上杉宪政收到了自古河公方足利大人处转送来的北条降书,嗤笑着说了句:“竟有如此胆小懦弱之人!”。 便下令准备得胜回朝事宜。 长野业正根本就不相信北条的降表!能使得小城河越的守军誓死抵抗,坚持许久都未降服一人的御大将相模北条氏,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吓一吓就降了?这只能说是他们在酝酿着不可预知的阴谋! 但是他的苦心谏言再次被上杉宪政申斥了。 大厦将倾,如之奈何? 业正黯然退下,约束属下提前准备,以防不测。 就在关东管领军中提前举行盛大的胜利仪式之时,密林之中,北条士兵枕戈待旦,厉兵秣马。 “听好!此次吾等所进行的乃是护卫疆土之战!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吾等一边。此战必胜!诸君且暂借尔等身家性命为吾一用,努力建立功勋吧!八幡大菩萨和香取大明神自会护佑汝等奋勇杀敌!所有人摘下指物,遮住家纹,系上白丝绦以资区分敌我!记住!统统不要首级!只管奋勇突进!天色破晓便统一欢呼胜利以迷惑扰乱敌军!出发!” 夜色中的灯光照射在氏康年轻的脸上,坚毅刚强。又哪里有一丝的胆小懦弱? 在通晓天文气象之说的风魔上忍二曲轮猪助带领之下,北条伏兵趁夜色冒起的阵前,上杉前哨兵卒亦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了,无一漏网。 此乃风魔野战之秘术——雾隐之术! 军门之外,里边隐隐的笙歌浪语传了出来。 一派靡靡景象。 一个醉酒熟睡过去的足轻兵被尿憋醒,晃晃悠悠的来到营门外小解。撒尿时恍惚看见三尺之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大惊叫喊:“敌袭……呃!”。 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如此诡秘! 在这个光着下身死去的足轻兵的咽喉,深深钉着一把锋锐的手里剑! 密密麻麻的精悍武士如同冥府爬上来的恶鬼,闷不做声冲进营内,刀斩枪戮!上杉军前队顿时如利刃之下的黄油般被切开,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袭击,也不知道数目有多少。上杉军士此时手松脚软,又哪里能挺枪御敌?恐慌就像瘟疫一般散播开来,士兵争先恐后的四处逃散,只想离这群凶狠的敌军远一点! 可是他们无形之间帮了北条军一个大忙,有了他们帮着冲散了自家的阵型,北条军士兵紧紧尾随溃兵,冲入敌军之中,杀的是血流成河!上杉士卒分不清敌我,自相踩踏死伤之数远大于被敌袭伤亡之数! 在如此乱局之中,纵使孙子之再来都无济于事。 有上杉宿将希图力挽狂澜,但是敌我混杂一处,盔物等皆无法分辨,往往刚才躲在自己背后的溃兵,突然就端起刀枪袭击己方士兵,很多上杉军士兵即是在此等情形之下,憾恨的死去了!而更多的情形是互不信任的上杉士兵开始疯狂的攻击靠近的任何人,自相残杀之事亦时有发生! 此乃风魔党偷学自户隐的野战秘术——户隐流•同士讨术! 至此,上杉宪政大营内乱成一锅粥,关东管领军大势已去! 长野信浓守业正指挥麾下的西上野众,用强弓劲箭射住阵脚!敌我双方无差别的攻击之下,溃兵丢下数百具尸体后,业正终于稳住了本阵未被冲散! 溃兵如山溪遇见拦路大石般分流从两边遁走,然后在业正军阵之后又再次合流,浩浩荡荡的逃命去也! 长野业正心系管领大人安危,连忙拔阵整军,往管领大人本阵居所赶去!沿路势如破竹,接连击溃了好几波小股敌军!严刑逼问之下,终有熬不住的兵士招认了。 “果然……!”长野业正心内慨叹! 木门被急促的拉开! “大人!北条军夜袭!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赶快!护送大人撤离!” 被惊醒的管领大人还未来得及表达被吵醒的愤怒,业正的一番话惊得他魂不附体!恍恍惚惚如在梦里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不是已经胜了么!怎么会…… 长野信浓守业正一行护送管领大人仅以身免,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般,匆忙撤往上野国平井城暂避。 当夜,家人于上野为质的上杉家臣本间江州战死沙场!以死洗刷了背叛主家的愧疚。 也算得偿所愿,死得其所。 河越城前,扇谷上杉依然不知管领已败,悠然的坐于河越城门口的马扎凳上,静待河越城主北条纲成递纳降表,献城投降。 城门打开,从里面冲出来的却是铺天盖地而来,满含愤怒的弓矢!和紧随其后的大批全副武装的北条士兵! 城头上竖起书写着“八幡”二字的黄色布幡! 此时上杉朝定军背后喊杀声震天响起!数不清的北条士兵嗷嗷叫着扎入朝定军的后心!内外夹击之下,心胆俱寒的扇谷上杉军落荒而逃!北条军追杀二十里,凯旋而还! 扇谷上杉氏在此地耗尽了它最后一点元气,作为武家名门的扇谷上杉,就此消弭在历史长河之中。 北条氏康驱使八千之众歼灭上杉联军八万大军!氏康“相模的狮子”之名自此轰传天下! 此役,河越一地,尸横遍野,土壤都被鲜血浸成了暗红色。北条家为防止瘟疫扩散,光是清理掩埋双方战死士兵的尸体,一万余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基本结束。 据说现在,也能时常在土壤里找到盔甲指物等武具的残片。可见当时战斗的惨烈! 真田幸隆一路尾随业正回返西上野。 “八千对八万,竟然胜得如此精彩!” 真田幸隆心内惊怖于氏康的兵法。 当夜,北条于河越城中,进行了庆贺大胜的仪式。 火把猎猎燃烧,仿若象征着北条家的蒸蒸日上的家运! 氏康身着甲胄,手握采配,威武的坐在马扎凳之上。侧后方担任执太刀之役的是北条纲成,右侧乃是执团扇之役的远山纲景,左侧为执白胶木弓与真鸟羽箭之役的清水吉政。承担贝之役的即是氏康的叔父北条幻庵大人! 不多时,小川靫负尉擂响太鼓,顿时,令人热血沸腾的鼓声响彻河越之地! “嘿!嘿!喔!” “嘿!嘿!喔!” 众将士的欢呼声高昂激烈! 观礼过后,山本勘助晴幸向北条氏康告辞,回返甲斐。 虽然并未说服真田幸隆就仕武田,但是经此一晤,在其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总有一天会发芽,开花,结果……!勘助坚信自己的判断! 勘助回去的时候,顺道东去,拜访了居于鹿岛町的香取神道流武艺大师——塚原卜传,盘桓十数日,互相印证武艺,相谈甚欢。勘助拜入其门下,一并习得了香取神道流秘技“八神之太刀”及“一之太刀”,塚原卜传对他的悟性大加赞赏,书赐免许皆传印可状! 临别时,勘助代替主君盛情邀请塚原卜传前往甲府传艺布道。 塚原欣然答应了。 甲斐府中,天色已然大亮。 秋高气爽,是个远行会猎的好天气! 桌案之上摆着两份密报,纸上内容大同小异。即“北条军于武藏河越之地击败了关东管领所率的八万大军”之事。 晴信业已收到透波忍和武田家忍分别转来的消息,他也是有些惊讶的。按照自己估计,怎么也得需要僵持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的,没想到氏康竟打的这样漂亮!自此,晴信心内将之视为不可轻视的劲敌! 西上州,箕轮城。 昼日,晨起的业正突然听说幸隆自河越归来后,感染风寒病的较重,便急匆匆的放下手里的事情赶来慰问探视。 询问过大夫之后,方知竟然严重到了必须外出求医的地步。不由甚为歉疚。 “幸隆啊,真是抱歉!让你如此奔波劳碌,这才……” “信浓守大人严重了!蒙您收留看顾,幸隆阖家无以为报。又怎敢在烦劳您如此关爱……惭愧啊!” “凡事无需担心,万事有我。还请放心求治,家里一应物事尽管领用,毋需挂怀!” “感激不尽!” 真田幸隆感激涕零,频频致谢。 当夜,真田氏一家轻装快马,收拾的紧称利落,自城侧门离去,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众人一路策马狂奔,不敢放慢速度,逶迤朝着甲斐之地赶去。 将近笛吹岭,幸隆离老远就发现三、五人影影绰绰标枪似的站在那里,马匹都停在黄栌树上。 “真田大人,吾家主人命吾等在此等候,主人有书信一封,在此转交给您!” 看到幸隆一人策马来到近前,为首之人恭敬的说道。 言罢唿哨声响,马匹奔到近前,几人身手矫健的跃马奔驰而去! 幸隆就着火把展信观看。 “武田晴信,甲斐之虎,当世之雄,明主也!然有吾在上州一日,必不容其轻越雷池一步!关山路远,纸短情长。幸隆大人一路走好!兄业正。” 真田幸隆回眸凝望箕轮城方向,久久不语。 第五十八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 小坂观音院位于诹访湖边上一处僻静所在,距高岛城不到两公里路程。在这里,无论风霜雨雪时节,都可欣赏到诹访湖的曼妙景色。 这一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水波荡漾的深绿色湖面瑰丽可人。时有受惊的水鸭子飞起,一派生机盎然景象。 “深深樱花色,花衣引旧思。虽然花落后,犹似盛开时。” 由布姬轻吟道。 “许久没看见勘助了呢。” 大约有十日左右,晴信失去了山本勘助的消息,就以为勘助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所以在探视由布姬母子时小心的回避此类问题,可谁想由布姬老是谈及勘助,勘助长勘助短的,说什么因为勘助她才能坚持活下来啊,又是说晴信也是因为有了勘助的大力协助才能持续征战、连战连胜啦,诸如此类的话。这使得年近而立之年的武田家督心里很不是滋味,产生了逆反心理。 夫妻之间谈话,却老是在夸一个不相干的人。 晴信吃醋了,后果很严重! 晴信一回城便召集众将,挥军直上佐久,包围了信州反对派集结的大井一族居城——内山城! 阵前军议时,面对甘利提出的令其城主大井贞清切腹便可撤军的提议,晴信当即予以驳斥!并严厉的重申:“鸡犬不留!”。其表现出来的强烈的自信和敏感让熟悉他性格的坂垣信方有些担忧。 谁也搞不清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无论如何精彩的以谋略使其臣服,只要有余孽活下来,谋反之事便不会停歇!” 晴信之语言犹在耳。 在现在的晴信身上,仿佛信虎附体了一样。不只是一两个人有这种感觉,众家臣都是如此认为的。 当日晚,教来石景政(后之马场信春)禀报:“臣等业已截断内山城的水源!” 晴信大悦!勉励了教来石几句,命其退下不提。 看到家主心情尚好,坂垣信方再次谏言派出使者敦促大井贞清一方献城降服。末了还加了一句要是勘助在的话也应会如此办理吧。不知就里的他刺到了晴信的痛处,晴信被严厉斥责。 “你敢小觑我吗?!” 被伤到了一个男人脆弱的自尊心的晴信阴阳难测地斜睨坂垣言道。 “禀报!” 百足众使番跪地奏报。 “山本勘助大人已安然抵达甲府!” 自家督晴信以降,众人皆对此消息感到高兴!晴信心内高兴之余,更是暗自下定决心,漂漂亮亮的赢取此役,以向由布姬显示自己不逊于勘助的统合力! “主公,需要遣使番请其前来吗?” “此番采取力攻!明日攻城!”晴信并未理会,径直说道。 “是!” 众臣轰然应是,特别是几个猛将派,叫的尤其凶! 天文十五年(1546)五月末,即武田攻打四日后,城落,武田军尽屠之。 只见人头纷纷滚落,刀刃一再擦干,宛若阿鼻地狱。 武田晴信军的暴烈手段虽然有效地震慑了领内少数蠢蠢欲动的反对势力,可也激起了更多信浓豪族的不满与怒火。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即是信浓豪族猛将村上义清。 其实早在晴信吞并诹访之时,村上就已经虎视眈眈了。可是正待趁火打劫的村上没想到的是,诹访在勘助的谋略面前,如阳光下的雪人般快速消融了。几乎一夜之间,武田就掌握了诹访全境。现今,武田将触角伸入了北信浓。对一直把北信浓为自家禁脔村上义清来说,自然是难以忍受的!见此情形,村上义清以牙还牙,开始着手沿千曲川侵入蚕食武田的领地之事! 暴戾的信虎在位时,众多世代随侍武田源氏的重臣动辄因言语获罪,屡屡有人被信虎处以极刑,导致家裔断绝。 马场氏既是其中之一。 来石景政因其历代就仕武田,统率武川众,再加上此次内山城一役截断水源之功,可谓劳苦功高。晴信数功并赏,允可其继承已经断绝的武田氏谱代重臣马场姓氏的名籍,并赐名“马场民部少辅信春”。 从此教来石景政作为被信虎因言获罪而诛杀的马场虎贞的后继,活跃于甲信越的战阵之上! 三日后,在山本勘助的引见之下,领军得胜回还的武田大膳大夫晴信接见了真田弹正忠幸隆。 交谈之下,相见恨晚。 发觉幸隆果然大才,晴信欣悦之至!赐封知行二百石,知行地即是信浓小县真田乡松尾城及其周边! “幸隆,吾用人唯才是举!你曾与村上义清常年对峙,可谓知己知彼,将你委派于此地,好好尽忠效命吧!” “是!在下谨心拜受主命!” 松尾城,又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幸隆闻此,顿时泪如雨下! 数日后,真田幸隆带着妻子忍芽、长子源太郎(后之真田信纲)及次子德次郎(后之真田昌幸)回到了久违的家乡! 陆陆续续的,以前的真田氏众家臣抛弃村上的俸禄,登上松尾城,再次聚集到了幸隆的麾下! 在真田临别之前,上州安中长源寺主持僧晃运字传送予了他一份礼物:六文永乐大钱。按照习俗乃是收纳于死者棺椁中之物,取意真田氏已经死过一次,以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意。真田听闻后甚为满意,就特意将六枚永乐大钱绘于旗印之上。 从此“六连钱”作为真田氏的家纹流传后世! 深夜,晴信看过忍者送来的松尾城情报,自得的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啊! 与此同时,坂垣信方心内存着困惑难以解答,便盛情相邀勘助前来一叙。 二人一番寒暄之后。 “恭贺大人自内山城凯旋归来!” “可是,这是靠力攻将其拿下的啊!” “用兵当奇正合一,长久的纯以谋略取胜,会令邻国怀疑吾等的战斗力,产生非分的想法。所以,适当的展示实力,也是必需的!” “……你有无觉得主公的异常?” “嗯,一如往昔,依旧精彩巧妙地掌握着人心呢!就是更自信了。” “但愿不是自大吧……” 坂垣担忧的说。 “是啊!百战百胜有时候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呢,接连不断的胜利接踵而来,自信心极度膨胀的大将是很危险的。在下认为,战争的胜负以五成胜方为最善,七成胜次之,十成胜最次!五成胜可以鼓舞人奋力进取,七成胜则会给人带来麻痹松懈,而十成胜就会让人骄纵自大。故而十成之中获六七成胜者,即是十成之胜!否则,必将会成为酿成我方遭受大败之首要条件呢!”勘助正襟危坐讲述道。 “此言大善!朝闻道,夕死可矣!” 坂垣信方拜服不已。 翌日清晨,山本勘助策快马回到了职事所在的诹访,逗弄四郎玩耍,多日不见自有一番亲切滋味。 天文十五年夏日。 晴信迎接了天皇敕使,大纳言三条西实澄卿、中纳言四辻季远卿一行。 不得不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古训的正确性。 前代信虎大人力主迎娶公卿之女的好处逐渐显现出来。在时隔四百年再次与公卿家缔结姻亲之后,武田的权威升高不知凡几!与京都的使节来往,信虎在位时天文七年(1538)有两次,晴信上位后天文十年(1541)至现在又有三次。都有敕使或者是非正式的自京都派遣而来的如大纳言三条西实澄卿、中纳言四辻季远卿、冷泉为和卿等诸公卿前来拜访。都是又晴信和三条夫人负责接待。行文雅之事,举行连歌会、和汉连句会。晴信年轻时所学的诗词歌赋方面的本领也得以展示,他也常作和歌、吟诗、跳能舞,宾主酬和,以欢迎尊贵的公家们的大驾光临。 工于心计的晴信最初也想也借此表达对远离京都故土的三条夫人的关爱之情,给她提供一个从老乡口中得知一些京都故土讯息的机会平台。以促使夫妻敦睦和美,免得总拿自己和阿谷幽会的事情说事。 只可惜佳人已逝,芳魂不再。 (阿谷死于肺痨,晴信亦被传染此病,留下无穷后患暂且不提。) 连歌会上,晴信悠声吟道:“移情之处,春意难违。”。此乃咏春之词。 京都贫穷困顿,哪里及得上东国巨头武田氏的滋润逍遥啊!因此,公卿屡次造访,就如同小李他妈的飞刀一样,例不虚发,从不空回的!不仅带上晴信给他们自己的礼物,为身在京都的天子捎上一份丰厚的孝敬那也是应有之意! 如此,打秋风而已。 天皇穷疯了! “纶旨的大意微臣业已领会,信浓一地觐奉御领所年贡一百贯!在统一信浓全境之后,年贡增加到三百贯!” 晴信对高坐上位的二位公卿恭敬地施礼道。 “武田家将要统一信州吗?” 大纳言三条西实澄以绵软好听的京音询道。 “为了天子大人,在下必定会统领信浓全境的!” 一日,晴信召来勘助,君臣问对。 先前听勘助所言,骏河今川义元之父今川氏亲,于五十六岁临终前颁布的的《今川假名目录》三十三条,乃是不错的法度。便命近臣驹井政武仿之而作武田家法度——《甲州法度之次第》,现在正在完善整理之中。所以特意找他来咨诹以善道。 《甲州法度之次第》五十五条,其中详细规定了主君与家臣相处的规仪及为臣者应遵奉的准则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均囊括其中。为战国时期著名的分国法的代表之一。 “那里的大海,真想把它攫取在手中啊!” 晴信折扇翩然指向骏河方向! 山本勘助晴幸凝目注视着晴信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五十九章 醋海兴波浅浅起! 、、、、、、、 【再更一章!】 平井城,夏日的艳阳也驱不散宪政心头的冰寒。 关东名门山内上杉氏的管领上杉宪政已经被河越一役骇破了胆。逃命归来后,整日吟诗作对,寄情山水。还频频邀请京都的连歌师来此作客,交流文艺。一时之间,平井城文人聚集,蔚为大观。倒是客观上促进了关东诸州与京的文化交流。 上杉宪政的无边雄心壮志,都埋葬在了那一夜的河越城。此时的他,早已没了享禄四年攻破义兄上杉宪广居城寺尾城,勇夺山内上山家家督及关东管领一职之时的威光! 河越一战,上杉朝定战死,扇谷上杉氏灭亡。山内上杉家精锐损失殆尽,遭受重创! 诹访,观音院。 因为诹访御料人在此驻跸停留,观音院周边日渐繁华。 勘助站立于观音院外的缓坡上,静静注视着湖面鱼鳞般的岚涛水波。 按山本勘助晴幸在原先的构想,将寅王丸送到寺庙修行佛学,待事情平息大家的的注意力转移了,以后再在其挂单游方途中觑机下手,至于是劫杀还是毒杀,那不是手捏死一只飞蝇般容易么!世间如此动荡,一个微不足道的游方僧人之死,亦不会泛起一丝浪花。而没有了竞争对手的四郎也已扫清了就任诹访氏家主的道路。 如此,如是。 可是在与诹访夫人由布沟通之时,却得知她竟然不愿爱儿介入政治的漩涡里去!她竭力反对四郎继承诹访大任,一再申明唯有寅王丸才是诹访嫡嗣子,是继承家名的首选。由布姬只想把四郎培养成一个辅佐寅王丸的亮辅良弼! 这其中令人尴尬的是,寅王丸与四郎之间的称呼的问题。寅王丸之父乃是武田晴信的妹夫,循例寅王丸应该称呼晴信为叔伯父(或大叔父,日本无舅舅这一称呼),四郎应该称呼寅王丸表哥; 而另一方面,四郎又是武田晴信与寅王丸同父异母的姐姐由布姬所生,晴信又变成了寅王丸的姐夫!按此计较,循例四郎应称呼寅王丸作叔父大人! 娘的,关系还真是乱啊! 家督武田晴信对此想法很明确,必须斩断寅王丸身为诹访后继的非分之念!其心中内定的诹访领主与山本勘助晴幸最初的想法一致,即四郎就任诹访领主,寅王丸遁入空门!并密令勘助前往骏河,商议托付寅王丸给雪斋一事。 勘助也认为寅王丸不应该留在武田,诹访遗腹子的身份就像是一个点燃火绳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开来,将诹访炸得面目全非。所以,寅王丸必须舍身佛门! 在晴信当日赤裸裸地表达出对骏河大海的向往之时,勘助又有了新的构想。 甲斐、相模、骏河三方既然结盟,婚议联姻之事便必不可少。本家次子龙芳双目已盲,那么倘若令的武田长子与今川氏结亲,再若有一天今川乱局一现,晴信图谋骏河之时,那么到时长子只要稍不注意言语措辞,必会不得主公所喜。如此一来四郎他……岂不是机会很大么? 勘助可怖的面容有些诡秘。 几日后,勘助亲赴骏府。 今川馆,云淡风轻近午天。 “吾家大人想将寅王丸托付与雪斋大人,遁入佛门修行……” 听闻勘助说明来意,义元怒不可遏! “刚扔过来个信虎,现在又想扔过来诹访遗腹子。还真是厚颜无耻呢!” 唯雪斋含笑静观。 但是尼御台却用眼光制止了儿子的意气之语。 义元挥退勘助下去休息后,询问母亲如此好说话愿意接手寅王丸的原因。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武田之所以想竭力将诹访遗腹子逐出,不外就是畏惧诹访氏的遗老遗少们产生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吧!今川接手这个烫手芋头,短期来看是个大烦恼大包袱,但是从长远来看,未尝不是一个结交诹访有力旧臣的机遇呢!一旦武田统治动摇,骏河挥军征服甲州之时,那么抛出寅王丸作为傀儡,聚集旧臣揭竿而起以呼应今川的侵攻,在武田的后院给他放上一把熊熊大火的话……呵呵!” 寿桂尼轻声笑道。 雪斋含笑点头。 皆大欢喜,勘助满意而返。 寅王丸的母亲祢祢,因为不断遭受变故,再加上心疼当时尚且一岁的幼子被哥哥晴信当做政治工具,积怨成疾,已经于天文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病逝了。享龄十六岁。 曾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阿北老夫人一想及那个孤苦无依,父母双亡的外孙被遣送至临济寺出家,便不由的颇为反感! 知子莫若母。 已经觉察到晴信心境变化的阿北老夫人唯有郑重叮咛他:“不管如何,都要保持自己身为父亲的立场,不偏不倚的对待家里的子嗣。莫要忘记尔的幼时教训啊!” 忠言自如苦口良药。 已经信心百倍无所畏惧的晴信,认为吾即国家。天下已无抗手,可谓东方不败! 三条夫人在得知寅王丸被送去骏河出家的消息,心有所虑,便于夜间就寝前问于晴信。三言两语间,不耐的晴信恼火的说道:“并非吾家已无寅王容身之地,怎奈令寅王出家亦是祢祢生前之愿罢了!” “四郎当真便如此可爱吗?在诹访您如此处置,那么在甲斐呢?太郎乃是嫡男,那么万一太郎和四郎之间出现争端您又如何对待呢?” 三条美丽的容颜依旧,满脸忧虑也是为爱儿的未来操心劳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三条的侍女头荻乃也跪禀:“也许,四郎大人和御料大人会心怀此愿也说不定呢!” 晴信面对三条夫人的步步紧逼,忍耐之心也已到了极限。他压低声音凶狠的说道:“由谁继任家督之位尚无定论!吾一言而决!”。 此情此景!时隔多年以后,信虎之魅影再现甲府! 倭国当时风气,豪迈奔放,不禁龙阳。晴信不仅喜爱美女,亦好男色。 自源五郎十六岁成为晴信身边的小姓以来,因其姿容秀丽,深的晴信疼爱。不过源五郎最近却很不高兴,因为听闻山本勘助晴幸遣手下忍者密告,晴信公最近时常与另一个小姓弥七郎过从甚密,时常带弥七郎去牧场那边或者志摩温泉那边幽会! 源五郎的醋味可想而知,终于有一天,黄昏时分,于牧场草丛之中捉奸当场。看着醋海兴波的源五郎,晴信亦很头疼,便无奈写下誓词以表心内爱恋,恳求他的原谅。 【誓词 一、弥七郎にしきりに度々申し候へども、虫気の由申し候间、了简なく候。全くわが伪りになく候。 一、弥七郎伽に寝させ申し候事これなく候。この前にもその仪なく候。いはんや、昼夜とも、弥七郎とその仪なく候。なかんづく今夜、存知よらず候のこと。 一、别して知音(ちいん)申し度きまま、急々走り廻ひ候へば、かへって御疑ひ迷惑に候。 この条々、伪り候はゞ、当国一二三大明神、富士、白山、ことには八幡大菩萨、诹访上下大明神、罚を蒙るべきものなり。よって件の如し。 内々宝印にて申すべく候へ共、甲役人多く候间、白纸にて。明日重ねてなりとも申すべく候。 七月五日晴信(花押) 春日源助どの】 原文大意如下: 誓词 一、吾之前勾引弥七郎,伊总推脱,言道腹疼之类,从未让吾上过手。吾保证此乃实情。 二、吾从未命弥七郎侍寝。以前亦无此等事。确然昼夜皆无此等事体。然今夜是何原由,吾亦不解。(他怎么就从了我了?!) 三、吾若再想其它之途讨好汝,祈求汝原谅,汝反而会更加怀疑吾。这可吃不消! 如若此事有虚言,就使一二三大明神、山神、大菩萨,此神彼神都来惩罚吾吧。本应书于宝印纸上,然恐家臣们啰嗦,暂书于白纸上。明日吾重新写就与你。 七月五日晴信(花押) 春日源五郎 {注:誓词现藏东京大学史料编篡室。恶心吧?} 天文十六年(1547)六月一日,炎阳当空照,花儿对吾笑。 晴信审视着已完成的武田家法度,连声赞叹不已! 家臣驹井政武完善了之前拟定的草案,经过检讨后制定《甲州法度之次第》五十五条,涵盖领国统治之各方面。特别的是此法度一并约束了君主在内,是一份战国仅见的法度。至此,甲斐武田完成了家臣团精神灯塔的塑造,质的张而弓矢至,团结一心的甲斐众将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北信浓。 同年,衣锦还乡的真田幸隆有感于家臣的不离不弃,毅然回返到自己麾下的动人情景。为了警示后人铭记人心向背的伟力,在真田乡建造了长谷寺,后成为真田家的菩提寺。 处理了家中诸事的武田晴信摩拳擦掌正准备北上征讨村上义清之时,一个坏消息传来。 天文十六年(1547)闰7月,信浓国,佐久郡的志贺城城主笠原清繁举兵反叛!据闻,笠原清繁还分别向北信浓有力豪族村上氏及关东管领上杉氏请求援兵。晴信盛怒!将已归服的豪族信浓先方众相木氏等人唤至御前,暴躁的申斥他们不能管理好信浓,无能之极!随即宣布率军进攻志贺城。 晴信急于解决掉这件事的心理被勘助瞧破,勘助谏言智取城池之计,不纳! 武田与信浓有力国人众之间决出现裂痕!被斥退追放后,自尊心受损并深感耻辱的相木市兵卫等人暗中加入村上一方,伺机反咬一口! 同时,准备支援笠原的关东管领军也侵入了信浓! 在晴信军猛烈的进攻之下,志贺城于一个月后陷落。而刚刚被晴信简拔为足轻组头的横田备中守高松转战于崎岖难行的城池后方,机智的断掉志贺城的水路支援!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获得晴信大加赞赏阵前叙功擢升为足轻大将!晴信命横田率军截击驰援志贺的上杉氏,横田高松于浅见山麓的小田井原合战中设伏,大败金井秀井所领的三千上杉军! 从此,在信虎时代默默无闻的横田氏,开始了他辉煌的征战生涯! 第六十章 乱之将起,忍者诡影现! 、、、、、、、 【别骂我慢,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武田晴信的野望已走在危险的悬崖边缘。 横田高松击溃援军之后,奉晴信军令,将斩下的首级全部挂在城池之外!待城池陷落后,亦照此办理。武田军如同恶鬼一般的恶行飞速在信浓传扬开来,几可止小儿夜啼。 大军以雷霆之姿,横扫附近的反对势力之后,晴信返回甲府。 一夜,晴信内宅宴饮。 询问众近侍小姓:“何为出色的大将?” 众人七嘴八舌,各种答案都有。 “勇猛……” “爱兵如子……” “军略娴熟……” “深明武士义理……” 种种答案不一而足。 晴信饮了酒盏之中的诹访甜酒,踌躇满志的言道:“吾以为大凡出色的大将,必须畅晓武道已勿须赘言。之外还需精研学问,心底慈悲。此慈悲非彼慈悲,乃是战阵之上的慈悲,乃是以修罗手段显菩萨心肠之大慈悲,此乃止战之殇!另外,为将者尚需举止端严,性情温厚。举止端严则安其臣,性情温厚则安其民。如此臣民各司其职,国事自当蒸蒸日上!然而一旦动怒,则府中惊骇自不待言,甚而泣儿敛啼,威震一国!” 侍从众皆惊叹赞佩不已,唯饭富源四郎和春日源五郎若有所思。 晴信满饮,眼角瞥了一下众人神色,见到源四郎、源五郎二人的情状,暗自点头赞许。 “嗯,孺子可教也!” 除了频发的水灾和强烈台风裹挟而至的暴雨灾害以外,甲斐倒是度过了一段安宁的岁月。 某日,议事间。 武田家主晴信突然召群臣至御前军议。 “吾等养精蓄锐,近日当是进兵讨灭村上义清之时!” 晴信一言既出,群臣表情微妙。 “怎么!你们那副表情是何原由?!” 晴信很不满众臣的不思进取! 信繁出言劝谏道:“兄长,吾等甲斐武士连年征战,死伤者众,兵民皆疲惫不堪。是否应该休养生息,以图将来?” 言下之意,应以息战止戈,将息休养为上。 晴信对弟弟的安于现状很不满:“甲斐地处百战之地,四面皆敌。现今我等如逆水行舟,稍作停歇便可能舟覆人亡!莫要被眼前短暂的和平迷惑了你心中的眼睛啊!况且若与村上正面接战的话,吾麾下百战精锐也不太可能会败吧?哈哈哈!” 晴信顾盼自雄的大笑! 甘利虎泰笑言:“当然!不可能的事!不过就是伤亡稍嫌大一点……” 坂垣信方心内担忧。长时间的战争让领民的厌战情绪高涨,如此人心不稳的时刻,家督依然执意重燃战火……但是他最终没说什么。 勘助看到踌躇满志的晴信,闭目养神去也!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只有用一场刻骨铭心的失败才能让他清醒过来吧!}山本勘助晴幸暗自思筹道。 散会之后, 悠然前行的山本勘助被气冲冲的甘利叫住了。 “勘助!你为何不谏言主公!?” “哦,甘利大人啊。请问大人,谏言,有用么?” 勘助扬长而去。 “你……!杀才!该死的瘸子!” 甘利的怒骂声远远传来,勘助耸耸肩膀说道:“甘利大人,凤凰涅槃,不破不立哦!小挫折要是能换来主公的蜕变,吾倒以为并非坏事呢……” 甘利老脸一皱,眨巴眨巴眼睛:“……” 后面坂垣信方上前巧言:“他的意思是此战主公必败!” “啊?还……真是混账言语啊!吾就是拼上老命,也要取胜给这个瞧不起人的死瘸子看!”甘利虎泰怒不可遏的吼道! 勘助在此战中静观庭前花开花落,不反对,不参与。 武田家现今已是暗流涌动。 晴信登庸而来的军师勘助已经很久未曾提出可供参考的良谋妙计了,甚至家臣私下传闻登庸勘助为臣,只不过是主公感谢他安全的将武田先代家督信虎流放骏府的谢礼罢了! 反正是谣言四起,各种说法都有。 更有甚者,少数家臣已开始密商流放晴信,立信繁为家督的事体。 屋漏偏逢连夜雨,甲斐已是多事之秋! 甲信越一带因为连年战乱,无业游民极多。,鳏、寡、孤、独,俯拾皆是。山本勘助有感于情报的重要性,便从乞丐、游民之中收容了很多幼年童子,授以秘术。除了敲掉所有牙齿,装上黄杨木假牙,用大量战场之上剥离的人皮制作的人皮面具练习变身秘术外,还需兼习剑、钩、镰等各种短小武具与飞镖等暗器之术。 山本勘助规定,合格的应该能做到贴地飞掠十步以外不得听见声响!借助各种小巧工具,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水中屏息可达五分钟,情势险恶时可以使用芦管在水底潜伏一天一夜!手持短刃水中搏斗需独立斩杀恶蛟!要求听力方面需可借助喇叭形器物贴于船底,能辨明船上之人的谈话内容,牢记心中并全身而退! 甲斐人迹罕至的峭壁之上,勘助将众人安置于此。食物等皆就地取材,开始是勘助命人送至十里之外,忍者前去取回。再后来就是听任其自生自灭,撒手不管了。领头之人,乃是勘助新收的徒弟无赖加藤。在甲府町酒屋吃霸王餐,差点被打的死掉,勘助遇见后,见其贼眉鼠眼颇为灵动,便带回家里! 开始的训练是残酷血腥的,按照勘助的要求,训练分五种:平衡、灵敏、力量、耐力、特殊技巧。 平衡训练时选取双手合握的竹竿,立于三米高处,小忍者需在上面飞速奔跑而不落下!日复一日,逐渐抬高竹竿的高度,最终会升到四十尺高度,达到奔跑跳跃如履平地的境地。以便以后行动时在树上、屋顶及墙头上下攀援,行走如飞!山本勘助曾给他们做过一次示范,就连加藤也很惊奇,很是怀疑勘助的出身…… “他是猴子变的吧?”无赖加藤心内腹诽着家主。 灵敏训练时,林间树木之间拴上粗绳,粗绳之上插满刀片,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快速跳过,很多人见到刀刃就心怯了,切伤双腿的到处都是。合格的人,将会来到一处布满利刃,枪尖的狭道中,要求在其中拐弯抹角的急速穿行,片刃不沾衣!要不是勘助示范过,加藤真怀疑勘助是不是想特意弄死这些娃们,包括自己在内。 而耐力的训练最为残酷,双手抓着横向的树枝,地上方圆三尺满是林立的利刃陷阱!须得双手交替向外挪动,至陷阱范围以外,才可算得逃脱生天!如此合格之人,则会燃香以待,最初坚持五分之一柱香,四分之一柱香,三分之一柱香……慢慢到可以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此外,长途跑步更是家常便饭,要求连续奔跑五十里山路而不停息,验收结果是日行百里!此谓“早驱之术” 最后的特殊技巧训练由家主山本勘助专门讲解。 教授众人徒手搏杀技、投毒技、解毒技、化装术、隐身术等技法。勘助示范了化装术,艳阳高照之下,勘助让众人装作路人,行走在路上。自己从中穿行而过,让众人各自书写下看到的自己的样子。结果个人报上来的形容皆不相同,高、矮、胖、瘦,不一而足,勘助俨然就是“千面人”! 众忍惊怖难言,俯首帖耳。人心尽收于勘助之手! 最后一步是危险的精神密法的修习,勘助经过长期的琢磨,对于人的大脑精神力的开发,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勘助通过对偷偷掠来的户隐忍者的记忆进行分析,忍者通过通过勘助传授的冥想之法修习,锤炼自己的意志,精神变得无比纯粹和坚韧,体内的潜能将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完全摒除了心灵的迷惑和恐惧,全神贯注于搏杀敌人!山本勘助认为,“人”的身体有许多奥秘和潜能,而所有的关键就在于眉心位置的那把生命的枷锁!此即佛道谓之灵台!从传说及中土的远古典籍来看,勘助推测人的个体应该原本具有很大的神通,神游千里,倏忽而至,应该不是难事。只要能解除此处的生命枷锁,就能使修行者发挥全部潜力,让身体与宇宙沟通达到天人和一的境界,是谓飞升之境。 虽然牠目前尚属十分虚弱的阶段,亦不太清楚具体修行之法。但是让人达到骨骼细密,肌体强健,灵敏迅速,力量强横的地步,亦不是难事! 勘助最后一步,就是小心谨慎的给合格的三十名忍者进行类似灌顶的仪式。结果疯掉二十人,被疯掉之人杀掉五人,互相蚕食之后,仅余五人幸存! 目睹这一惨状的勘助也怔怔的愣了半晌。 “果然是不应存于世间的法术啊!” 幸存的忍者眼眸之中冰冷空寂,肌肉线条紧绷流畅,气质精悍逼人!众忍心里唯有一个信念:除了自己的主人,任何人命令都不会听!哪怕是天皇也不行! 数百十人完成深山修行之后却所剩无几,如是也只有五名忍者可供调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可以放手使用了。 深夜,勘助一回到家里,自己私下训练的山本家忍鸢七就前来报告:“已有村上的奸细混入武田。另,鸢八捎来诹访讯息:晴信夜宿观音院之时,曾抱着御料人痛哭流涕,哀叹惧怕失败云云。” 勘助面无表情,颔首表示知晓了。 次日,勘助与坂垣在室内谈论此次出征事宜。 “勘助,你的意思是让一场败仗来唤醒主公正视现实吗?那你是故意不劝谏的吗?” 坂垣虽然不同意晴信的意见,但也不至于采取如此诡秘暴烈的办法来警醒主公。言语之间意外之至!不禁惊呼道。 “在下认为,一个合格的御大将,值得用一场败仗来换!” “勘助啊,吾看着主公长大,深谙其心。他这是害怕失败才贪恋战争,老想着将反对势力消灭在萌芽状态的啊!” “勘助啊,请你化作月光,永远照亮主公前行的道路吧!以不负众望之姿,让军师山本勘助晴幸之名流传后世吧!拜托了!” 坂垣信方伏地施礼,老泪纵横! “哦,对了!还务请坂垣大人求取主公墨宝,上书‘南无诹访南宫法性上下大明神’神号,以收诹访众之心!”勘助轻声叮嘱。 坂垣眼神一亮!敬佩的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自己推荐的老武士,坂垣越来越满意了! 然而此时…… 嗡嗡!嗡嗡! 几只蚊子老是在地板上萦绕,勘助眉头耸动! 在坂垣信方讶异的目光之中,他蓦地拔刀,调转刀头向下,运腰力全力扎下! 噗……!鲜血喷射如清泉般涌出! 地板下面有人偷听!!! 一会,侍从自地板下拎起一具瘦小的忍者尸体。 坂垣信方大惊! {哦?山雨欲来风满楼呢!} 勘助咯咯轻笑。 村上业已收到细作传回的“武田即将出征”的情报! 举办出阵仪式之前私下会晤时,晴信自得的问勘助:“勘助啊,灭掉村上义清之后,下一个敌人是谁?且说来听听,看你我想法是否一致。” 勘助恭声言道:“除了自己,主公乃是不可战胜之人!” 晴信哈哈大笑! 他并未听出山本晴幸的弦外之音。 第一章 做人,不能太勘助撒! 、、、、、、、 天文十七年(1548)二月初。 小雪依旧绵绵不绝,层林尽染。 时年二十八岁的武田晴信不顾群臣的竭力反对,冒着雪率领甲斐军攻略信州,向着小县郡坂城地方进击,晴信希望以突然的出兵造成战术上的突然袭击! 奈何早有细作发出讯息报知村上,村上义清率军埋伏在上原城外必经之路上。武田军对此却懵懂不知,武田家刚组建不久的忍者队全部被派出去监视家内众臣了,人力相形见绌。 忽视了对外情报工作的晴信,也马上就遭遇到了教训! 二月十四日早晨,上田原城外山下平原。 雪中急行而来的武田疲兵,刚一到达还未来得及修整,便被以逸待劳的村上义清联军急袭!各当地豪族分兵三路,像是一把钢刀,飞快的将猝不及防的武田军分割包围,尽管武田氏兵士于甲斐深山锤炼的悍勇体魄也给村上士兵造成了很大损失,但是队伍被冲散的武田军已经只能孤军奋战,与主队脱节的坂垣信方深入敌阵,斩杀三十多首级之后,无奈寡不敌众,壮烈战死!其辞世之词曰:“虽却淡然,亦衬今宵之月。宿月影,花亦添色。” 武田军溃散之时,甘利虎泰为实现在与勘助抬杠时飚出的承诺,勇猛的率军冲入村上军中,奋力厮杀,想以自己勇敢的白刃战,快速取胜,结束战斗。无奈被村上军包围在其中,斩首二十七枚后被乱箭射死! 就连家督晴信也受伤了。要不是山本勘助提前准备的影武者做了替死鬼,就连晴信也有可能挂掉!此战极其惨烈,武田痛失宿将坂垣信方、甘利虎泰,勇将横田高松、甘利昌忠等身受重伤! 武田氏被村上的伏兵杀的丢盔卸甲!家内不稳人心浮动的晴信军惨败于村上义清,双方战死者达六千之众!就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之下,武田军悍勇的临死反扑还是给村上军造成了大约两千多的死伤! 此役之后,武田新占领地区的各种极端民族主义势力迅速纷纷抬头!针对武田派驻官员的恐怖袭击时有发生,各地的地侍们暗中与村上氏眉来眼去…… 在武田军回归甲斐之后,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会同村上义清趁机攻入诹访。诹访西方众揭竿响应,武田家陷入不利之中。 晴信脑海内回荡着忍者的密报:“甘利等人频频会面,时有不逊言辞。亦曾携信繁大人密晤阿北老夫人,然因其戒备森严,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甘利虎泰该死!但是,坂垣却可惜了……} 心思深沉的晴信心里慨叹,但也是无能为力了。 骏河友野屋的商人来到甲斐了!听说有着不错的宝物呢,就落脚在愿成寺里。 这个消息迅快的在甲斐的上层社会传开了。 愿成寺位于踯躅崎馆附近的山上。这座古刹建于奈良末期,甲斐武田氏的远祖武田信义再予以整修重建,寺内供奉的是阿弥陀三尊。武田信义死后便长眠于此,在本堂西田圃的一角,那个约一米高的五轮塔便是他的埋骨之所,边上一株樱花树,此时正是花开时节,吐蕊盛放,风情万种。 山本勘助亦得知了愿成寺购物节的消息,慕名而来。 勘助平日无事的话,会命众忍者前去甲相骏地区各豪商家偷盗钱财,用勘助的话来说,谓之劫富济贫与修习技艺,一举两得。显然,勘助的手头也就阔绰了许多,时常令同僚侧目不已。 山后宽敞的大厅内,几个一条家的年轻一辈在那里与那个云游商讨价还价,看上的貌似是一把装饰华丽的重藤弓。从其表情来看,似乎很高兴能买到如此漂亮威武的兵具,商人能以十七贯卖掉这件商品也很高兴,皆大欢喜。 勘助特异的相貌早已为商人注意到,长袖善舞的他们自有一套观人之术。 “贵殿乃是名播关东诸国的山本大人吧?在下能和这样的名人会面,还真是三生有幸呢!”熟知武田重臣相貌的云游商恰到好处的恭维道。 勘助问道:“有什么好东西吗?” 商人郑重的拿出几样包裹、长匣子之类摆放在地板上。 房顶、天花板、院子里都有人来回警戒走动的声响。要说是没有武田重臣甚或是武田氏一门众参与此事,勘助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咦?这个是……多少钱?”勘助指着一把崭新刀装的短刃问道。 “哦,这个啊。这个短刀也没有经过鉴定,是我在路上一个重病浪人武士处收到的,据他说是宝刀呢!虽然没有经过鉴定,但绝对是好东西吧应该!您有兴趣吗?便宜点算您四十贯啦!” 勘助手里把玩着短刀旁边的一把太刀,就着光线斜视观察着刀刃细密的流水纹,再看一眼商人忠厚老实的眼睛,扑哧一笑。 “呵呵,这把太刀不妨便宜一点如何呢?” “哎呀,大人,您手里的那把太刀可是宝物呢!您真有眼力啊!不愧是山本大人呢!鉴定师多闻院大人说那个是藤原四郎吉光的作品“一期一振”,是一把五胴切的宝刀呢!要价三百零五贯。要是您两个一起要的话,算您三百三十五贯如何?”商人眨巴一下眼睛游说道。 勘助也很喜欢这把太刀,刀长二尺八寸,结构紧凑,配重合理,刀身狭长,弧度优美。乃是一把专为杀人而造的宝刀!商人漫天要价,他就落地还钱:“那把短刀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把好刀呢!他不可能值那么多钱的!刀装是新的,好像是新作的刀吧?一看就是骗人的!从风格看也好似是把大路货而已!我看还不如吾的这把新藤五国光制作的短刀呢。不过我这把短刀可是主公所赐,要收藏起来,想买一把平时佩带。但是买把更好的又不恭敬呢,算啦,两个一起,算我二百五十贯如何?你看我只有这么多钱呢,算啦算啦,便宜一点嘛!” 说着将装着金饼的钱袋自怀里掏出来,放在地板上,以手推到与商人面前。商人拿起金饼察验:正面有席状铸纹,下边是将军府关防印记“割菱花押”,背面有“甲斐”二字。没错,是上好的佐渡金,恰好二百五十贯。 商人被他说的糊里糊涂的就将钱袋拿在手里,按照行规,这就表示交易达成!苦笑着两把刀用刀袋包好绑牢,装进匣子递给勘助,摇头笑道:“您也太能说了吧!真是的,您要是多来几次的话,我们友野屋就得关门大吉了呢!哈哈!您太能杀价了!” 勘助回家后连忙拿出短刀拆开刀装查验,刀铭赫然入目。 “果然是……吉光啊!” 勘助很激动。 刚才在愿成寺,他一看见刀的外形,勘助就觉得此刀的不凡,一股蛮荒巨兽般凶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刀乃正是备前刀匠吉光的作品——备前长船吉光!单只是此刀的价值就在千贯以上! 山本勘助无耻的用从友野屋金库中盗取的金子,改头换面之后,再拿来在友野屋的商人手中淘走宝物!友野屋当主要是知道此人行径,估计会吐血而亡吧! 第二天一大早,勘助在院子里挥刀练习,头顶雾气蒸腾,身上却无一滴汗水。所谓刀术,招式也只建立在千百万次的练习基本劈砍动作,熟悉刀性,要做到不管何等角度出刀,都是刀刃正对着斩切位置成九十度斩下,刀刃破切开对方的身体,而不是拖拖拉拉的,砍入人体时刀刃面并未与刀锋划过的扇面重合,这就是外行之人的刮斩!威力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勘助深有体会。 这时候,头摇尾巴晃的太吉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勘助头也不回的责备道:“太吉,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淡定,淡定你懂吗?老是左耳进右耳出!” “大人……主公召您同去商议讨伐村上之策!” 听完太吉的话,勘助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年之前的那场惨烈之战…… 但是貌似武田家督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也不承认自己的失误。依然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仿佛没事人一般,又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次的侵攻。 {还未清醒吗?呵呵……} 次日夜,村上义清居城葛尾城外二百三十米处的灌木丛中,一个瘦小的黑影朝着城上空弯弓搭箭。 嗖! 咄! 劲箭死死钉在外城郭一角的橹柱上,洞穿了粗大的木柱子,显示近乎出非人的力量。满脸惧色的城兵发现了箭支上的信函,连忙屁颠屁颠的跑去层层上报了。 “武田锐气未泄,当慎之!” 夜色已深,村上义清却毫无睡意。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无名人飞箭传书的这句话,猜度着里面蕴含的深层次讯息。 {到底是谁呢?他有什么目的?武田派人来混淆视听的吗?}村上义清陷入了沉思。 此时,深恨武田的伊那高远赖继正在怂恿小笠原氏起兵。 “守护大人!武田新败,实力大损。在信浓的统治已经是力不从心了!此正是收复失地,一振颓势的良机啊!”高远赖继谏言道。 “你这个家伙!武田实力大损?你不也是武田的手下败将吗?被武田赶得落荒而逃的不正是爱耍嘴皮子的你吗?哼!”小笠原长时轻蔑的轻斥道。 对于高远的小算盘他可是十分的清楚呢。高远一只想借小笠原家的军势帮他完成回还伊那高远城的夙愿,只有武田和小笠原家正面碰撞,他才有机可乘,好浑水摸了武田这条大鱼啊! {还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呢!}小笠原对他可是一点好感也欠奉! 小笠原长时也就看在大家都是信州反对势力的一员,武田也太过强大,虚与委蛇而已。大事将成的一刻,也就是高远此人的死期!高远城,作为小笠原氏控制诹访的主城倒是不错呢!背依诹访,虎视甲州、骏河!攻取两地之后,在与关东管领大人合力,灭掉北条氏。到那时,后顾无忧之下,上洛之途宽敞明亮啊!小笠原幕府……呵呵不错的称呼呢…… 想到得意处,小笠原稍稍有点走神了。 高远赖继花费良多口舌,洋洋洒洒万言,都感觉有点缺水的症状了。一抬头,却看到上座的小笠原嘴角涎水溢出,走神了!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高远赖继却强自压抑怒气,谄媚的笑着呼唤道。 “大人,大人?” “哦,哦!你说,你说,吾洗耳恭听着呢!”小笠原指尖掠过嘴角,带走片片口水。略显微慌乱的说道。 “大人容禀,在下就献丑了!既然武田现今与村上义清两强相争,那么,吾等为何不去坐收渔人之利呢?吾等可以联手村上侵攻诹访!现今武田战力损伤过巨,村上亦是疲兵。吾等可使驱虎吞狼之计,狼被虎咬死后,我们再打死虎……这甲信的大片沃土……不就都是您的了吗?”高远赖继声音飘忽。 小笠原的眼神贼亮贼亮的! 第二章 皓月岂敢与旭日争辉? 、、、、、、、 天文十七年(1548)暮春四月。 樱花烂漫,本是外出踏青、赏樱、举办茶会的上佳时节。自古以来,诹访一地就一直是赏樱圣地,此时却已战火重燃! 世代封领信浓一国的信浓守护,名门小笠原氏现任家督小笠原长时决意起兵,联合村上义清等反武田势力,攻略武田诹访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诹访众纷纷望风而降。小笠原想重现村上义清于上田原击溃武田氏的一幕,便率领联军于盐尻峠布阵,静待武田军的到来。 甲府,武田馆外。 斜坡上嗒嗒的马蹄声急响,马背上身背武田菱靠旗的武士冲到门口,就栽下马来。盔甲之上满是兵器砍锉痕迹,背甲破开,形容面貌枯槁憔悴。城门卫兵赶忙分出人手将之搀扶近馆内救治。 “大夫!大夫!快去喊大夫来!” 有人大声疾呼! 这时,嗒嗒……又有一骑奔来! 马背之上却空无一人,马鞍之上血迹斑斑。军兵上前查验,马臀上烙的武田马场标记赫然在目! 又是一匹报警的使番众!只不过没有坚持到目的地罢了。众军士黯然猜度道。 晴信上任之初,勘助就曾暗自进言,仿唐土旧制,于领内、边陲广设烽火台。烽火台以原木搭建而成,设专人值班,随时注意领国内各地动静,遇紧急情况便次第点燃晒干的狼粪传递讯息!如此一来,可随时得知领内的异状,再借由四通八达的军道派兵进剿,防患于未然。 现时到了危急时刻,此法的功效立即显现出来! 自诹访至甲府的沿路街道上每隔五里一个的烽火台狼烟四起,战火的阴影沉重的大山一般压在甲斐领内军民的心头,使得大家都快喘不过气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禀报!武田已于甲府出阵!” 联军使番众飞马来报! 让小笠原疑惑的是,武田军上层却静悄悄的。这让吃尽武田军苦头的他嗅到了一丝不妙,怯懦的他开始萌生退意。就在他摇摆不定的时侯,得知探马来报武田已有动作,磨磨蹭蹭地向着盐尻峠方向拖拖拉拉的进军而来,显然还未从败阵的阴影之中走出的好消息。小笠原长时那颗受尽伤害濒临破碎的心才不再抖颤,英明神武的神色再次占领信浓守护的面上。 “嗯,诸君务必恪尽职守,精诚团结。全力击溃武田,收复信浓吾等故土家乡!为表彰此次战斗之中的有功之臣,鼓励众位多立殊勋!吾特此与众位约定如下:凡功勋卓著者,吾当颁赐与尔等功勋匹配的所领!此为朱印状!” 小笠原一言既出,一众豪族和下属全炸开了锅! 饵料竟然如斯诱人! 小笠原长时的环目扫视,看到众人望向手中展开的朱印状,眼中满是饥渴难耐的绿色眼光,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 “诸君,富贵荣华在前,任君攫取。奋力建立功勋吧!” 不愧是世家名门出身,小笠原长时先勾起大家被武田抢走土地的悲惨回忆,以激起众人同仇敌忾之心。再画饼充饥,许以高官显禄激起众将建功的热情。蛊惑人心的手段运用的炉火纯青!小笠原长时不用浪费一个铜子儿,仅凭寥寥几句话,就成功唤起了北信浓众将的激情。大利当前,纵使精明如村上义清也不能免俗,一起振臂高呼! 小笠原军士气如虹! 武田军用了一个月左右才萎靡不振的抵达了盐尻峠附近列阵。 联军探马鱼贯进出阵营与武田之间,小笠原联军众将据禀报得知,之所以进军缓慢,乃是因为一路上不断有零碎的逃亡事件发生,武田家督怒不可遏,斩杀数名逃兵,并严令诸将严加约束军士之后,情况才稍好一点。迟滞行军只不过是一边赶路一边进行队伍的整顿之时,大家完全放下心来。 在安营扎寨之后,小笠原军进行了数次试探攻击,武田的指挥依然犀利,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士卒的疲敝。这个情况最终让村上等人完全放下心来,武田马上就要成为历史了! 如此你进我退,你来我往的攻守互易几次,断断续续的打了一个多月,天气日渐炎热,双方军士都放缓了攻势,阵前倒有了几日逍遥时光。时不时的有联军士兵褪下衣甲,露出长满黑毛的胸脯,只裹条兜裆布跃入附近的河川里、池塘里戏水打闹。小笠原也专程开军议商定部署要紧抓战斗力,做好防暑降温工作。 天文十七年(1548)七月十九日,时值盛夏。 山雨欲来,天气闷热难当,平日悦耳的蝉鸣,在联军士卒听来也变得刺耳嘈杂。 夜幕缓缓降临,万籁俱静。 草丛之中的飞虫轻盈的飞舞,熟睡的它们是被人类所惊扰的。 武田军一队骑兵在多田淡路守赖满的率领下,马蹄统统包上棉布,马嘴里衔枚而行,骑兵全部趁着夜色转移到侧面的缓坡之上。成败在此一举! 山本勘助日间所言回荡在多田淡路守脑海里:“孙子兵法有言: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凡是在战场上能够胜过敌人的,皆是因为筹划周密,准备充分。此次,吾等新败不久,敌方必定以为吾等受损太重,无力阻止其小动作,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趁火打劫之举。那么吾等不妨示敌以弱,正面以老弱疲兵光明正大的前赴盐尻峠对阵,以骄其兵。借引蛇出洞之意,用各种或明或暗的手段迷惑误导对方,让暴露出来的,尚且隐藏的,等这两方面的敌人全部跳出来!然后么……诱而歼之!” 回想起当时勘助嘴角溢出的阴冷笑声,直到现在,多田淡路守脊背也是凉津津的。 更让武田群臣敬佩的是,军师山本勘助晴幸提出的双管齐下之策,另外在军议后,召诹访众来到御前,请出主公晴信手书的“南无诹访南宫法性上下大明神”神号大旗,看着三丈大旗竖立在院内迎风飘扬!使得所有自感宛如乱世浮萍一般无根无家的诹访众感动至热泪盈眶!当即纷纷请战,愿意为护卫诹访大神之领战死旗下! 至此,“护卫国土,反抗侵略”的大义的名分也有了! 然后,主公晴信指出勘助谋略的瑕疵,补充命令小山田信有率军前赴剿灭依附村上义清的国人众老巢,此即为“釜底抽薪”之计! 多田淡路守赖满和其他武田众将不知道的是,此计乃是前一天夜里与主公宴饮之时,山本勘助特意暗示给晴信的!自晴信嘴里说出来罢了。 武田晴信是什么人? 那也是眉眼通透的精明人物,问歌而知雅意,心领神会。第二天就在军议时勘助发言结束时予以指出。勘助连声惊呼:“微臣思虑不周,敬祈恕罪!”。其短短时间就能弥补完善勘助计策漏洞的可怖洞察力让群臣折服不已,顿时令家中群臣信心大增,士气为之一振! 晴信看了勘助一眼,满意的颔首轻点,返回居馆了。 武田氏重臣们面面相觑。皆不解为何勘助漏算一着,主公反倒对他更看重了? 山本勘助矜持的低首致意,而后缓缓踱步离去。 “昔日,纣王莺歌燕舞,不知昼夜日期。询于左右,左右皆不知。遂遣人前去询问太师箕子,箕子有言:身为天子,不知年月,国之将亡;众人皆不知年月,而唯独吾知晓,吾之将亡。于是推辞言他自己亦饮酒过度,不知年月日期。这人哪,时刻都不要表现的比主君更高明,适时的自损形象,掩藏智慧,遮蔽自己的能力,才是避免遭受猜忌的为臣之道啊!皓月虽明,又怎敢与旭日争辉呢……”山本勘助晴幸且行且呓语,声音渐低至不可闻。 武田家臣属百思不得其解,想起自己职事,无暇思索这其中的诀窍了,赶忙各自准备出阵事宜去了! 多田淡路守静待至鸡鸣初起的黎明前一刻,天气正是最凉爽之时。小笠原联军兵将沉睡如死,营内偶有兵丁起夜如厕,营门哨塔之上的哨兵靠在木柱上打盹。 多田淡路守拔出长刀前指:“攻击!” 八百名悍勇甲斐骑兵全速冲刺,因为马蹄包裹着棉布套,马嘴衔枚,小笠原军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唯有个别机灵一点的士兵奇怪怎么地面在抖动?武田家的骑兵旋风般跃过营前的拒马,涌进忍者潜进打开的营门。鱼贯而入的武田军有序的放火烧营、屠杀联军士兵,凶厉的刀锋蕴含着一雪前耻的滔天恨意!信浓反对派的士兵哭爹喊娘,狼奔鼠突,营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偶有惊醒的士卒将领,也是胡乱套上衣衫,抓起兵刃,跃马逃遁而走!小笠原军整个乱成一锅粥,根本组织不起来像样的抵抗。 在淡路守多田赖满等甲斐骑兵队的奋战下,长时败走麦城,后路也被武田军截断,顿时军心大乱,溃不成军。见此情形,一伙信浓小豪族纷纷倒戈,再次归于武田氏麾下。晴信趁热打铁,挥军北上!以亦将剩勇追穷寇的气势,犁霆扫穴般迅速占领桐原城,而前山城、深志城、伊深城等相继闻风而降。 于是,晴信军建立了进军的新据点。 在小笠原长时抛弃了居城林城的城池逃亡之后,信浓府中自此也掌握在了武田晴信之手! 小山田信有也从自内山城发兵,横扫倒向村上氏的佐久国人众,所向披靡。佐久一地豪族实力土崩瓦解,按勘助所言,这是有力控制该地必不可少的步骤! 然而噩耗传来,天文十九年(1550)六月中,嫁与今川义元的晴信之姐——定惠院去世了! 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武田晴信被惊呆了!在勘助的谏言之下,为防止今川军趁虚而入,武田晴信率军回到甲府。 此即为“盐尻峠之战”。 第三章 八岁潜龙,藏于深渊 、、、、、、、 辽阔的浓尾平原东南方,在千百年不停歇流淌着的矢作川旁,坐落着一座小城——三河国冈崎城。 天文十八年(1549)三月初六,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河冈崎城城主松平广忠被发疯的家臣名唤岩松八弥者一刀斩杀!岩松八弥行凶后逃逸,不知所踪。冈崎城陷入一片混乱。今川义元趁机遣九英承菊,也就是太原雪斋率军入冈崎城,几乎未损一兵一卒,轻松接收了松平氏旧领。 太原雪斋入城的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至令人不敢相信,就好像是提前彩排过一样。松平广忠一死,今川军就已兵临城下!三河国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当然,事实具体如何?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清楚。只是给三河酒馆里的平民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松平广忠一死,了却了义元一块心病。 今川并未停下西进的脚步。雪斋数年前的布局慢慢展开在世人面前。 就在广忠死后七日,尾张之虎织田信秀在寓所休憩之时,被无名忍者割掉了脑袋!深感耻辱的织田家众臣只得对外发布讯息,信秀公因中风医治无效而亡!顿时震动了浓尾平原。继任的信长明里装疯卖傻,却暗地里遣专人详细打探。最后探知乃是伊贺的忍者所为,信长勃然大怒! “贼子敢尔?!” 自此,信长深感忍者实乃是乱世混乱之源,决定一旦执掌大权,为国民安乐计,也得剿灭不听指挥无法无天的的忍者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结果,也为信长日后的天正伊贺大屠杀埋下了种子。这估计是使伊贺的业务遍布六十六国的伊贺ceo百地丹波绝不会想到的事情吧? 同年三月十九日,尾张织田家企图藉着松平家内乱之际,将触角伸入三河。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今川义元依太原雪斋之策,先发制人围攻安详城。 十月,安详城陷落,织田信秀长子信广被擒。 太原雪斋命人与织田家交涉,携带义元措辞严厉的亲笔信。信曰:“以竹千代易织田信广。若不允,则信广之首级不日奉上!”。织田方只得屈服,义元用信广换回了在尾张为质,年已八岁的松平竹千代。 自此,雪斋巧施妙计,有三河继承人在手,三河武士们的勇力使义元受益良多!一有苦战大战,今川氏必言:“就让那些三河人上吧!”。长此以往,三河武人在连年大战中损失惨重,但也练出一支精锐的军队!三河武士与今川家武士间的矛盾日深,今川家武士鄙夷的称三河人“三河的炮灰”,三河武士们私下称今川武士为“今川的女武者”!如此情形,就不是高高在上的义元和雪斋所能了解的了。 时有老臣絮絮叨叨的在竹千代的耳边提及广忠之死的疑点,竹千代总是笑着说:“哎呀,爷爷,那不过是捕风捉影之词而已。父亲死于家臣之手,纯属意外。刺客乃是就仕吾家那么多年的老臣了,与今川又有何关系?您不必过虑呢。” 无人知晓的是,竹千代那梦中咬着牙流泪的瘦小身子。 暗自留意三河质子行为的忍者报于义元,义元很满意竹千代的反应,欣悦的将之托付与雪斋抚养。 说出这番话的这一年,竹千代才八岁! 武田晴信对军师山本勘助晴幸的看法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需仰仗他的奇谋妙计来开疆拓土、克敌制胜,另一方面却又对他心怀戒惧。勘助阴沉难测的性格让人感觉有些捉摸不定,不过晴信放心的是,山本勘助并没有为君的器量,所以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他窃取甲斐国神器。 一日,晴信与三条夫人夫妻二人聊天之时谈及此事,三条夫人风情万种地抿嘴一笑:“这有何难?俗话说孤阳不长,孤阴不生。阴阳调和方是正理。您不妨特选一位大臣家之女子,使之与勘助诞下子息。用君臣情谊影响他,用位高爵显吸引他,用娇妻美眷绑住他!如此,您不就像是渔翁一样,咬钩的鱼儿还不好控制吗?鱼线不还在您手里握着呢嘛……” 晴信大喜,将三条夫人拥入怀中轻怜蜜爱一番,自是疼惜非常。 半月后,晴信赐婚山本勘助,将武田分家曾祢虎长之寡女嫁给山本勘助晴幸。自此,山本成为武田谱代家臣,与武田的利益彻底绑在一起。至少,晴信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叙其功勋,封赐勘助高远城城主!石高也从八百石,到一千五百石,再涨到了现在的九千石。晴信特命其平日随侍左右,故委任城代管理。 家内众臣投向勘助的目光是复杂的,短短数年时间,山本勘助就走完了很多人倾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升迁之路。 而且看来他还没有停止脚步…… 甲斐在晴信的治理之下,显示出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以往恼人的水害,晴信在河川沿岸修建了堤坝予以拦截,委任专人予以管理,遇到任何异常都可以马上处理,将民众的损失减到最低。往日,大水袭来时,村民无能为力。只能呆呆的站在洪水退去后的田间地头,看着田里浑浊的稀泥糊糊,欲哭无泪。现在,晴信降服了水患,村民们自然对他感恩戴德,愿效死力以报。此堤后来被甲斐农夫们称为“晴信堤”,在晴信剃度后更名为“信玄堤” 晴信还根据山本勘助聊天时的酒醉之语,加以提炼提出了采用疏导分流,再让两股洪水迎头对撞以减低洪水对堤坝的冲击力的措施。这是一种倭国史无前例的全新的治水之法。 光凭借这一项,史书上的晴信名后就得加上一个“治水名人”的称号,一个“民政家”的头衔是少不了的! “知我者,勘助也!”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的晴信龙心大悦啊!还真是王八瞅绿豆,越看越顺眼,对上眼了! 能将山本勘助一介白身提拔至军师的高位,赐婚,将之纳入谱代。不得不说武田晴信已经是破例之外再破例的破天荒的举动了!要知道,横田高松可是自永正十六年(1519)就已侍奉甲斐武田家的勇将,历仕信虎、晴信两代,功勋卓著,晴信也给他极大地信任,多次委以重任!纵使这样,也没有被纳入谱代臣之列呢! 而能否融入地方军事集团获得高位,是否是谱代家臣,这是一个硬杠杆。 也就是勘助太会做人了,晴信深感离不开这样的人,动了把他山本家留给儿子一辈驱使的心思,这才特意赐予殊恩。当然,少不得在自己死前将之寻隙疏远,甚或羁押禁足,让太郎接位时放出他来施恩拉拢,那么他勘助感恩戴德之下,还能不效死力? 军事训练方面,山本勘助建议武田大批装备铁炮,以备不时之需。 此建议却被武田晴信驳回了。 晴信语道:“阵前冲刺,骑兵瞬息即至!而铁炮则需清理炮管、装药、装弹、杵实、引燃火绳、瞄准、攻击,如是重复。动作过多,时间过慢,往往只发一、二发弹的时间,骑兵就能到得近前!那时既是任人宰割之局!铁炮么,用作奇兵倒是可以,但是不可多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此乃鸡肋耳!” 勘助表示叹服主君高见,歉意的表示都是自己思虑不周!晴信笑嘻嘻的挥手示意原谅他了。 一日,君臣饮酒、聊天时,勘助关于武具提出建议。 “吾周游列国,观诸大名家枪足轻所使长枪的材质皆为复合构造,选取坚韧的橡木、白蜡杆等木材为芯,外面包裹竹片,涂漆防潮。其长度皆约三寻以内(一寻约合一点八米)。唐土兵书有言:‘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据闻尾张织田氏新任家督信长接位之初,便将麾下长枪统统从三寻改为三寻半!达到了吾倭国史无前例的五点六米!如此改变,虽然训练复杂繁重程度极大增加,相较而言,威力更大!不仅可以对付步兵,而且也可以对付骑兵!可谓是划时代的变革啊!织田信秀有子如此,当含笑九泉了!” 无疑,山本勘助见微知著,对织田新任家督的评价极高! 晴信听闻,挑了挑眉毛,并未说什么,但是心里却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当领内遭受敌人入侵时,农民必须在几个时辰之内就完成集结,这就要求吾等平时就要做好周详的准备。更重要的是建立有效的内部通讯传递系统。这一点环顾诸国,做得最好的是主公您啊!您设置的烽火塔台使得边境可以通过各色狼烟直接与甲府交换信息。百足众的扩建也做了很好的补充,武田领内全民皆兵,一遇战事武田家就立即变为了一台强力的战争机器!足以碾碎任何胆敢挑衅的敌人。” 晴信眯着眼睛,坦然接受了勘助的恭维。 “可是,战争一旦在吾家领内爆发,纵然战胜了强敌,那也难以愈合战争的创伤。满目疮痍之姿,需要比战争破坏时更长久的时间来建设。如此,臣有一浅见请主公思虑参考,吾等何不采取‘御敌于国门之外’的主动出击之策呢?境外决战。吾等依靠机动灵活的骑兵作为攻击主力,步兵作为辅助,虚实结合,示敌以弱,诱敌出击,在运动中寻机歼敌!军粮补给没了就地解决,战场在敌人领地之内,受损的是敌方的战争潜力,这样,敌人越打越弱,吾等越打越强!如是再三,周边又有谁能是您的敌手呢?后顾无忧之下,就是挥军上洛,也不是不可能啊!”山本勘助娓娓而谈。 晴信叹道:“勘助真乃吾之张子房也!” “将吾等武田割菱旗印插到濑田(京都入口)上去!听来很不错呢!哈哈哈!” 武田晴信放声大笑! 第四章 冷静与热情之间 、、、、、、、 与同时期的各国相比,越后国一直最混乱的地方之一。 各地豪强占据一方,各自为政。 征战杀伐,阴谋倾轧,层出不穷。 据说越后国守护代长尾为景在旃檀野与一向宗一揆作战时,中计兵败身死。下葬林泉寺时,七岁幼子虎千代(上杉谦信)都不得不穿上盔甲才可成行,由此可想象当时越后的混乱! 天文五年末,哥哥晴景继承家督。按武家传统,没有继承权的虎千代受戒于林泉寺,拜在天室光育门下,修习佛法禅道,兼习文武之技。 光阴荏苒,七年转瞬即逝。 越后长尾氏家督最近过的却是不好,大权旁落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长尾晴景比弟弟长尾平三景虎要大十八岁,已是三十二岁了。人言三十而立。可是因为晴景体质虚弱,难以独立承担繁重的军、政事务,多数都是委托辅臣代为处理。弱干强枝,实乃祸乱之源!对内则君权旁落,对外则见弃于其他豪族势力,众豪族均对其领土虎视眈眈。 长尾晴景虽然并无统帅之才干,但也有所察觉。于是令谕十四岁的弟弟还俗,他将弟弟分封到越后中部的枥尾城,以充实自家实力。长尾晴景往板结一块的权臣群中掺沙子,希求通过这样可以弱化权臣的影响,希图慢慢收回权力,重振家声! 枥尾城周围的本庄、色部、中条敌对势力,开始并未将乳臭未干的景虎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恣意横行。 景虎进驻枥尾城之后,首先召来母亲娘家的古志长尾氏,动之以亲情,晓之以义理,请求母家的帮助。古志长尾氏见其已是精明强干的翩翩武士,其兄懦弱无能,又无子嗣。古志长尾家中皆看好景虎的前途,均认为若是从投靠未来家督的角度看的话,追随君主起于微末,这倒是是一笔不错的投入少产出丰厚的买卖呢!便毅然阖族投向其麾下听命。 景虎又请来枥尾城代本庄实乃等人,以诚待人的景虎坦陈长尾氏面临的危机,痛陈厉害,情真意切地请求他们的帮助。 乱世之中,人人皆如狼似虎,奸狡无比。互相算计的多了。但是蓦然碰到景虎这样表现的如徐徐清风般的理想主义者,众人纵是久经风雨,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更多人从他的身上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美好前途! 想想看吧!征战结束之后,分配战利品之时,君主不好子女财帛之物。那么岂不是说,自己可以多分些么?就冲这一点,去帮景虎大人实现他所言的义理又如何呢? 于是,罕见的一幕出现了。在景虎游说之下,他的身边迅速集结了大批强力的中低层家臣。 看到景虎的力量飞速增长,周围的有力国人众才急了。数次兴兵攻打,怎奈景虎羽翼已丰,在众家臣的看顾之下,景虎轻松的击退了敌军!有了实力和名声,景虎先后以劝降、调略的手段,将安田长秀、北条高广、小河长资等豪族收于帐下! 天文十五年,执掌大权的老臣黑田秀忠再度占据黑泷城谋反! 越后守护上杉定实深感震怒! 守护代命景虎亲率麾下诸将,代自己出征平叛。景虎率军围住城池,采用声东击西之计。遣安田长秀等人率部猛攻正门,轮流上阵,中间绝不停歇,以疲其兵。而自己亲率两百于众特选的精壮敏捷之士,趁夜色自黑泷城后山攀爬上去,直捣黄龙,攻入天守阁!并亲手斩杀叛军一十八首!那个屡败屡战的黑田秀忠自刃身亡!其余叛卒俯首降服。 名声鹊起的长尾景虎的声望很快盖过了兄长,越后领内重臣们开始思虑改换门庭,迎立景虎为家督的可能性了。 看到了谋反的苗头,晴景不愿坐以待毙,便发函联系上田长尾氏的长尾政景以及黑川清实等人,竖起了讨伐叛逆的弟弟的大义旗号!在这场虎头蛇尾的内战中,虽然只是稍作接触,但是景虎用兵奇诡狠辣,屡屡以少胜多。根本就不给晴景联军正面决战的机会!景虎还经常使用出其不意的战法,大败兄长的讨逆军! 天文十七年,景虎看到自己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于是请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做调解人,长尾景虎和兄长长尾晴景双方达成和解。和解的条件是:长尾晴景退隐,景虎作为兄长晴景的养子,继承长尾氏家督和越后守护代之职。 就任家督之后的长尾景虎极其尊崇守护上杉氏。早请安,晚汇报。景虎不仅给上杉定实拨款建高屋大宅供其居住,还送来十数名娇媚女子服侍他的日常起居。时令水果、美酒、糕点之类,也是风雨无阻的按时送达。所有食物上杉定实都遣人试过,详加验试后发现并无问题,遂放心取用。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如是两年之后。 天文十九年二月二十六日,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病死,因其无子嗣,越后上杉家裔灭绝! 上杉定实的葬礼极其华丽,完全循以古礼。葬礼上,谨执臣子礼的景虎状极哀戚,在场之上杉氏臣属无不感动至落泪! 丧葬事毕,景虎遣散所有定实之侍从人等。从此,众侍从下落不知所踪…… 两日后,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恩准,颁赐“白伞袋”和“毛毡鞍覆”的使用权,标志着室町幕府认同了长尾景虎对越后国的合法统治权! 越后国,琵琶岛城。 月明星稀,海水轻轻拍打岸边,静谧安详。 此城城主宇佐美定满乃是原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忠实臣子,以谋略著称于家内。在长尾景虎与不肯臣服景虎的长尾政景之间摇摆不定,态度暧昧。长尾景虎此次深入虎穴,所为者何?已是尽在不言中。 “请问长尾大人来此,有何见教?”刚一落座,宇佐美定满便客气的询问道。 “无他,想请您出山而已!您忠心侍奉上杉家,就算是我父无论怎样威逼利诱,您都不予理会,静默寂寥的独自守护着心中的义理之念。实在是令我赞叹不已啊!如此忠义之士,正是吾可遇而不可求的亮辅良弼也!我要扫除世间奸倭,还天皇大人和将军大人一个清平世界!恢复世间原有的秩序!实在是难以缺少宇佐美大人这样坚守‘义’的人士啊!”长尾景虎击节赞叹道。 “呵呵,自身为尔父嫡子的你口中说出此等夸赞之语,真是受宠若惊呢。”宇佐美定满呵呵轻笑,容色稍缓。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我自幼便在佛祖前发下宏愿:‘终身不婚,侍奉佛祖,为义理而战!’我只认义之所在,不论亲疏!”长尾景虎正襟危坐,肃然说道。 “况且听闻您一心向佛,也是极虔诚的呢!我等可谓同志之士啊!以后在一起叹佛论道,也是乐事一桩呢。还务请宇佐美定满大人答应在下,拜托了!”长尾景虎深深俯下身子请求道! 宇佐美定满待价而沽,相对于长尾政景的遣使者登庸之举,深深为景虎的诚意所感动,便俯身还礼,答允了。 原本宇佐美定满还有些怀疑,认为守护上杉定实是被景虎毒杀而亡。但是据手下轩辕众禀报,守护大人乃是因为酒色过度,身子太过虚弱,又吃了些不洁的食物,腹泻而死。 宇佐美便释然了,宣誓对气质冰冷如雪国之虎一般的长尾景虎效忠。 最后,承受着长尾景虎巨大军事压力的长尾政景,终于扛不下去了,一直坚持不肯承认景虎越后统治地位的他也降服了。 夜幕缓缓降临,春日山城。 长尾景虎举杯遥敬军师宇佐美,将酒盏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身边的小姓赶忙给他斟满。 “宇佐美,信浓的情形如何了?”景虎饮了一大口,抬头问道。 “是。据轩辕众报知,武田晴信采纳真田之计,趁着村上义清挥军北上,与您的叔父高梨政赖激战正酣之时,趁火打劫,迅速出兵攻打户石城。就在武田军久攻不下,士卒疲惫之时,村上军突然现身于武田身后!原来村上与高梨政赖大人早已缔结和议,做出激战的假象。实际上村上急行军率军回还,与户石城内守军一起,内外夹击!武田军仓皇退却,殿后军横田高松队一千多人全军覆没,横田高松战死。此役,武田军有名的武士死伤不计其数!”宇佐美定满放下酒盏,躬身禀报道。 “呵呵。吾观武田此人,太现实了!重实利而轻信义。作战多选择力攻、强攻、骑兵强力突破等正面战法,性格如烈火,喜以力服人!吾之劲敌也!”景虎饮尽盏中残酒,重重的往托盘里一放! “宇佐美,吾等如何才能少做牺牲,快速的收服越后一国的豪族呢?”景虎询问宇佐美现在国政疑难解决之策。 “是。”宇佐美低首。 “摆出不惜一战,泰山压顶之势,慑服国人众,令其自动来降服。如何?此即兵书所言: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此为鬼谋之策。”宇佐美手捻佛珠,平静的说道。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言深得吾心,大善!”长尾景虎欣然采纳了军师的献策。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度过,越后各家小豪族听闻春日山城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新任国主要发兵讨伐顽抗不降的反贼,马上就要出阵了之类的传闻甚嚣尘上。 一天天的,春日山城传出的集结训练军士的法螺号此起彼伏。终于,有人憋不住了。越后小豪族们陆陆续续的都遣人质到春日山城,递纳降表,表示臣服。 在景虎二十二岁时,越后长尾氏一族趋于一统! 年轻的越后国主将视线投向了南面...... 第五章 当喷壶遇见洒水车 、、、、、、、 天文十九(1550)年八月二十九日,秋意渐浓。 山城国,京都。 山本勘助晴幸一袭褐色衣衫,腰携双刀,油黑顺滑的头发束在脑后,干净整齐,一丝不乱。发为血之余,勘助的脏腑的机能缓慢的在强化,皮肤也日益白皙发亮,整个人的精、气、神发生着显著的变化。 他卓立街口,闭目深深吸一口京都的空气。旧地重游,心境却已是大不相同。往事如烟似梦,旧时繁华,已被雨打风吹去! 在义辉担任将军以来,偃文修武,全力清剿京都的盗贼匪患。在剑豪公方的努力之下,治安状况显著好转。原来杂草丛生的街道和一人高的蒿草丛里隐见的尸骨早已被逐步的繁盛取代。 再者,三好长庆牢牢控制着山城国,统治稳定,商业日渐发达。商旅客、医生、手工艺者、艺人以及各国流浪的武士等云集,都来这里碰碰运气,期望遇到可以让自己命运产生转折的机缘。 舞台越大,机会越多。此乃人世的至理。 勘助收拾心情,抬脚走进了位于街道尽头偏僻处的独体木屋内。 屋内空间不大,坐东朝西,与所有其他的建筑完全不一样。屋内东面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是耶稣受难的一幕。在十字架背后的墙上,开了一扇巨大的窗户。每当旭日初升起,万道霞光刚好顺着窗户照射进来,自十字架背后散射出来,十字架融入紫霞氤氲中,一种如梦似幻的神圣感油然而生! 花费心思至如此地步,勘助心下赞叹不已。 一个年轻的南蛮传教士起身,来到勘助面前躬身施礼。 “尊贵的武士,不知道我可以帮您做些什么?”神父发音生硬,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哦,我想向你了解有关传教士教义的事。”勘助笑着说道。 传教士喜出望外,自从他来到倭国,苦心学会倭语。先到九州,再缓缓向东游历,发现越往东方,布道传教越难。费尽周折询问当地土著之后方才明白,光是其本国所谓神灵就号称“八百万神”!还真是水性杨花的一个民族啊!民众来此,不外乎见他皮肤外貌异于他人,所言域外之事又新奇难得,唯猎奇耳!教义之事,少有人问津。 两人相谈甚欢,许为莫逆之交。 “你若是向在东国广布道统,吾有一策奉赠。”勘助早已摘下眼罩不用,左目紧闭,伤疤之处已是光滑若新生肌肤。 “哦?!务必请您告诉我吧!”弗洛伊斯感觉就好像眼前出现了上帝放到跟前的指路明灯一般。勘助在他的眼里变得可爱起来,在其心目中顿时从泛泛之交上升为值得重视的朋友! “倭国地方势力割据,混战不休,各自都有信奉的神灵。表面上来看好像没什么机会,但是,倭国佛教盛行,就连一帮和尚也建立了几块互不相连的“地上佛国”!但是它的国土为何不能连在一起,这一点你想过没有?”勘助正容说道。 “你的意思是……任何物种都不可能没有天敌是吧?哪怕他是神也是一样!总有桀骜不驯的地方势力不服传统宗教的束缚,因为过于强大的神权会制约了君权!哦,勘之介,你真是个天才呢!”弗洛伊斯敏锐的捕捉到了勘助想要表达的讯息。 “可是要怎么才能找到这样的人呢?”弗洛伊斯可怜的眨巴眨巴眼睛,就像个摇尾乞怜的小狗般死死盯着勘助! 看来他是讹上勘助了! 勘助摇头失笑,上前附耳轻语道:“尾张领主织田氏,为人嚣张冲动,残忍刻薄,非是安分守己之辈。你可以去找他谈谈,估计他会感兴趣的……”。 勘助与他闲聊一会便告辞了。临走时,他给弗洛伊斯留下了一块金饼,充作平日用度。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时。 一回到宿屋房间内,窗户轻响,一个瘦小的黑影闪了进来,跪地不语,放下一封油布包裹捆扎严实的信笺,磕头后迅捷离去。 “禀:日前,家主闻知村上氏与高梨氏争战,便趁机发兵攻略户石城,怎奈我军疲惫之时,村上突然出现在我军背后,两面夹击之下,横田高松等宿将多人战死,伤亡甚巨!” 哔哔啵啵! 勘助阅毕,将纸就着灯烛烧了。看着纸页燃起的火焰,勘助脸色阴晴不定。 “吾走之前叮嘱过,切勿轻举妄动的……竖子不足为谋!呵呵!又败了吧?还敢自称东方不败吗?不及跬步,无以至千里。要知道,先苦后甜是真甜,先甜后苦才真是苦呢!”勘助含笑呓语,声音低不可闻。 翌日,晨起的勘助发现身上脱皮呢。 洗了个热水澡,精神抖擞的勘助健步走出宿屋,来到了宽阔却稍嫌冷清的大街上。毕竟,京的街道太宽阔了。 想要恢复京都旧日盛世景象,没有数十年的酝酿,是不太现实的。更何况,之前的七月十四日,幕府执政细川晴元与三好长庆刚刚在京外的上京川打了一场!兵荒马乱的,人心惶惶,京都要恢复旧观,还得好些时日呢。 在人烟最密集的十字路口,街道两边全是商铺,杂货铺,布匹庄,及钱庄借贷之所。因为战事稍歇,谁也不知道何时战火重燃,会不会波及京都。故而,所有的商家铺面,七鬼门板都只开了四块,以便一有情况可以迅速的关门避祸!纵使是在战火纷飞的时刻,商人逐利之心也不停歇,令人感慨! 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山本勘助走进一家名唤“纳屋”的商铺。 顾客进门,店里伙计忙上前躬身施礼,响亮的招呼道:“欢迎光临!武士大人,您请这边。”。 伙计眼睛一扫勘助的衣着气质,其购买力水平就已心下了然。他殷勤的将勘助让到里间vip室,换了一位番头前来接待。 “不知武士大人想看些什么东西?不是小老儿夸口,本店现今的货物可是齐全得紧。谁让这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呢,呵呵。”番头说着说着,表情从自豪转为摇头苦笑! “吾素喜兵甲武具之类,此外上好的茶具也可。”勘助眼光扫视着室内的中式博古架上陈列的瓷器、玉器,淡然的说道。 番头召唤小厮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不一会,若干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进屋来。三人放下箱子,磕头施礼,缓缓退出门外。 番头亲手拆开箱子周板,一具精美的赤红色盔甲露了出来。 他指着盔甲介绍道:“此甲名唤色色威腹卷。乃是西国的大名毛利大人特意订做的盔甲,由界町的绘画大师——长谷川等伯大人设计并绘制图样,由杂贺町有着‘名工’称号的的锻造大师——芝十清右卫门大人凝聚心力,费时一年打造,再由长谷川等伯大人细加修饰。可谓是千锤百炼而成的护具精品!可是到了交货的期限了,毛利大人好像在准备战争之事,将所有钱财都充作军费了。所以,这件物品就只好拿出来出售了!这可是好东西啊!您看,不管是胸甲各处绳扣锁钮等细处,还是曼妙的阿古陀型的兜,皆精益求精,制作的甚为细密精致,乃是可以代表时代的宝物啊!” 番头有一句话没说,这件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了!价格十分惊人!很多有意购买的大名、武将,也被高昂的价格吓跑了。 “嗯,不错!多少钱呢?”勘助满意的点点头,问道。 “承惠!一千九百八十贯……没问题吧?”番头小眼睛怯怯的盯着勘助的脸,没底气的说道。 勘助脸色微变!番头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一跳! “哎呀,太贵了呢。请问还能便宜些么?”勘助好像艰难的下定了决心,咬牙问道。 “这个么……”番头也很犹豫,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冤大头愿意掏钱购买这件累赘,他不想错过了。马上就要到年末了,宗家的经营业绩审计工作即将开始,这关系着本年度的薪资和年终奖! 番头拿过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狂拨,看着显示的数字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算您一千七百六十二贯两百文,如何呢?我们就只收回成本就行了。如何?” 山本勘助立即交钱钞成交! {这个给四郎穿一定很漂亮吧!}勘助心里想道。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数十年后,胜赖就是因为穿的盔甲太帅了,鹤立鸡群一般,织田德川联军死死追着他这个活靶子,将之逼到了绝路。胜赖携妻、子,一家三口在天目山自刃身亡! 所以古人云:莫装逼,装逼被雷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多谢惠顾!您还要不要再看看别的东西呢?您看这把定利,乃是六胴切的宝刀呢,造型典雅流畅,刀身线条优美。绝对是您打家劫舍、居家旅行之必不可少的利器呢!要价六百九十三贯,您要的话算您五百五十四贯四百文,如何?”番头鼓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口水如喷壶一般喷洒在勘助的脸上!山本勘助终于见识到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赶忙让他将刀包好,他买!买还不行吗! 在口水男的喷壶攻势之下,勘助又买了两样茶具。 二百贯买入长次郎所作赤乐茶碗。这是准备献给主公晴信的。一百五十贯买入古濑户茶入中的珍品,山井肩冲茶瓶。山井肩冲之名得自于泽庵宗彭之言:“取用者稀,山中浅井之水足以供吾所需。”。意境高远,迥异俗流。这个是送给由布姬的。 旋即,山本勘助又向着以繁华富足闻名的界町去了。 第六章 卿本武士,奈何做贼? 、、、、、、、 就在勘助离开京都的当天,京城数家豪商富户被盗,损失巨万!京的治安奉行被上司严厉申饬,并限期抓住飞贼,然一无所获。 天文十九年九月十二日,界町,南蛮商馆。 在中世纪的欧洲,梵蒂冈教廷的恩泽雨露,紧紧跟随着西方商会的扩张脚步之后。 山本勘助手里捏着一个琉璃高脚杯,轻摇杯中血红的葡萄美酒,待酒的芬芳散开,凑到鼻子跟前缓缓吸气,一股淡淡香洌的美妙滋味润泽着勘助的嗅觉系统。 勘助抿了一小口噙在嘴里,舌头上的味蕾充分的感受着美酒的绵滑。 “好酒!”勘助闭目良久,摇头轻赞。 身为耶稣会的传教士,常年奔波在远离故土的东方,佛朗西斯.哈维尔见过太多的倭国上层人士。但是这个手持弗洛伊斯亲笔信前来的武士,却让他感觉到很大的不同。他就像是一个倭国民俗意识之外的一个异类,他竟然轻易地就喜欢上了勃艮第庄园的珍藏葡萄酒! 这个武士身着明国式样的便服,腰携双刀。浓眉之下的一双,啊不,是一只眼睛,如鹰隼般专注,但是平时却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但就是在他笑的时候,细心的人也能发现他眼底的一抹漠然。一种对自己生命的漠然,也是对别人生命的漠然。 {这是一个奇怪的武士。}佛朗西斯在心里对他下了一个评语。 “哈维尔先生,您远涉重洋来到这里传教,不知效果如何?”勘助出神的凝视着酒杯,突然出言询问他道。 “在下自印度卧亚出发,于天文十八年七月二十二日抵达鹿儿岛上岸以来,也已经一年了!期间曾于伊集院城会晤岛津家家督岛津贵久殿下,蒙岛津殿下允可,耶稣会得以在九州传播。天文十九年六月,吾教庇护下的葡萄牙商会货船抵达平户港町交易,肥前平户城领主松浦隆信十分欢迎,遂得到许可于此地传教。九月初,吾得大内义隆殿下接见,蒙其允许,可以在山口城传播教义。然后在下便随船来到近畿地方落脚,却发觉此地土豪林立,秩序混乱,实在不是传教布道的良善之地啊!”佛朗西斯用怪异的语调娓娓道来,语带喟然之音。 并非是佛朗西斯话多,想学京都的那个番头。而是弗洛伊斯信上所讲,勘助思想开明,好交朋友,足智多谋。又在信里把勘助教给他的办法说了一遍,佛朗西斯一见便奉若至宝!奈何已经是同僚弗洛伊斯的了,所以,便想让勘助也给他出一个同样精彩的主意。他可谓是下了血本,连珍藏多年的名酒也拿出来与勘助共享。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勘助脸上满是憨憨的笑意。 “哦?请指教!”佛朗西斯语音稍颤的问道。 “那我能得到什么?”勘助眼神蓦地恢复清明,凝目看着他问道。 “……”佛朗西斯眨巴眨巴眼睛。 “不要紧张吗?放松,放松,放松一点嘛!我看你们船上的那种很粗的大铁炮很不错呢,想出高价买上一个。你看……”勘助笑吟吟的探询道。 “你说的是……大筒吧?”佛朗西斯吃吃的说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勘助慈祥的看着他。 “可是,可是,那个不属于许可销售的范围啊!”佛朗西斯犹豫道。 一边是让耶稣的荣光遍布世界的梵蒂冈教律,一边是严禁私自贩卖违禁物资的国法。 这让佛朗西斯很为难。 看出了佛朗西斯的为难,勘助马上提出了解决方案:“哈维尔先生,您可以把它写入折损武器的列表里面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佛朗西斯意味深长的看了勘助一眼,这小子一定常干这种事! “好!成交!你帮助我们获得此地君主的传教允可,我给你一门大筒作谢礼!”佛朗西斯.哈维尔一脸的神圣。 {主啊!为了将你的荣光遍洒世界!我不惜与魔鬼做交易!}佛朗西斯默默祷告。 次日,山本勘助雇人推着独轮推车上京。 到达目的地后,安顿好众人及物品,勘助递上拜帖,以甲斐武田家重臣山本晴幸之名义,拜访了将军家重臣细川藤孝。藤孝得侍从禀报,虽然并不认识,但是鉴于对方乃是赫赫强藩甲斐氏的重臣,也就屈尊接见了。 细川藤孝挨着小几缓缓落座。 “蒙您拨冗赐见,恭悦之至!”山本勘助恭敬施礼。 “不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细川腻软的京音询道。 “外臣最近得有一物,不识。得知大人文才斐然,特地奉赠大人,以表寸心!” 勘助说着自背后解下包裹,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匣子,缓缓推到身前。 自有侍从拿于细川。 哒!扣锁弹开。细川藤孝凝目看去。 “啊!”细川藤孝失声惊呼! “这这这……这不是传说中焚毁了的……竟然是……《古事记》啊!”细川藤孝小心翼翼的捧着最上面的一本,唯恐它会碎掉一样翻开扉页。 “果然是……是真品啊!山本大人,是真品呢!这部书还在啊!”细川藤孝状若痴癫,脸颊赤红,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可名状的狂乱中。 过了好一会,细川藤孝的羊角风才总算过去了。看到勘助静静地含笑坐在那里,这才想起他来。 细川藤孝和气的问道:“山本大人,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呢?您就尽管说吧,只要是能办到的一定帮您办妥!要是办不到的话……” 细川略一沉吟。 勘助连忙说道:“不不,不管事成与否,这本书都是您的!这事其实对您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是这样的,界町有一个南蛮和尚,想在山城国附近传教,需要将军大人颁发许可。您看……” “哦,这样啊!”细川藤孝沉吟着。 “那么,我来处理好了!请稍等些时日,等将军大人有暇之时,吾一定代为请求!”细川藤孝郑重的说道。 “那就烦劳您了!拜托了!”山本勘助一礼,而后闲谈两句便告辞了。 第二日,将军颁赐耶稣会教士佛朗西斯.哈维尔传教许可! 据说,京都的飞贼又到界町来了! 山本勘助雇佣淡路水军的船只,装着购来的宝物和给家中诸人的礼物,还有那门完好的大筒,满载而归! 山本勘助回到甲斐府中,已经是入冬时候的事了。 卸下物品分发众人,举家上下,人皆众口一词,还是勘助会做人啊!而勘助带回的大筒,被晴信随意的堆到库房里去了。 后来,不识货的武田被灭,此大筒被德川家康得去,奉若至宝!家康命名之曰“国崩”!此物直接促使了丰臣氏的灭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勘助回到甲斐府中,大败之后的颓丧倒没有看见多少,反倒是发现武田家中后院频频起火! 武田晴信十三岁时,由信虎做主,纳河越殿下上杉朝兴的女儿於满津为妻。翌年,有孕在身。未几,在寿桂尼的斡旋下,晴信迎娶三条左大臣公赖的二女为正室。此时,信虎长子的原配,河越殿下的女儿就成了拦路虎,绊脚石。于是,当年十一月,於满津死于难产。风闻上杉於满津夫人乃是被毒杀而死。实情究竟如何,早已埋葬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无人知晓。 首位侧室便是诹访由布。 现在,晴信又将甲斐武田支流油川氏收于麾下。 油川氏为证明自己的忠诚,便将族中最年轻貌美的于琴姬送予晴信,待到于琴姬有了身孕之时,晴信便将其接到了积翠寺暂住。 结果,被回到甲府的由布得知,一下子闹的是不可开交。由布担心的是,诹访的嫡子寅王丸已被流放骏河,就剩下四郎一个诹访血脉。现今为了儿子将来的继承权考虑,由布不由得忧虑万分。她这几天见到晴信也没有好脸色。晴信狼狈的跑到积翠寺寻求安慰,可是耐不住于琴姬一个劲的撒娇,叫喊着要住到城里边去。 晴信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时候,勘助为了转移家中的注意力。另一方面,适逢晴信之姐,义元之夫人去世,为了维持同盟关系,武田氏必须与今川氏结下新的姻缘。勘助建议道,不再送出武田的公主,而是提出让武田太郎迎娶今川家的公主作正室,从而保证甲州与骏河世代友好。以安义元之心! 七日后,诸事准备停当。 武田太郎和驹井政武作为使者来到骏府。 今川氏馆内,义元等人在商议对策。 寿桂尼首先发言:“想迎娶今川家的公主?没想到武田竟然如此狂悖!真是可恶呢!” “是战胜了信浓守小笠原氏之后,信心极度膨胀了么?”义元很不满的说着发泄的气话。 “那倒不一定呢!”太原雪斋低垂的眼帘微动,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武田的嫡嗣子迎娶今川的公主,这不正是延续甲、骏盟好的绝佳见证吗?武田家督子息单薄,长子太郎刚元服。次子龙芳又是双目皆盲!三子诹访四郎乃是侧室所生,继承家督无望,将继承诹访一地。晴信如此布局,不正是说明了太郎就任下任家督的事实么!以小姐艳盖东海的美貌,到时候,武田家的继承人也会神魂颠倒吧?特别是诞下继承人之后,美人恩重,再加上血浓于水。武田家督还会攻占妻子的娘家吗?嗬嗬嗬……”雪斋眉头耸动,状极欢畅! 第七章 关东斜阳照! 、、、、、、、 “不过么,还得武田确定一下,嫡长子义信的家督继承。话说回来,三条夫人可是公卿家的小姐呢,身为名门的她所诞下的武田嫡子,才是甲斐源氏的最佳继承人呢!出身高贵的义信公子又岂是那些地方土豪的女儿之子所能匹敌的?呵呵。” 义元深有同感,颔首不已。 “嗯!就这么说定了!”义元折扇在手心一敲! 天文二十一年(1552)一月初,北条氏康亲帅大军兵围平井城。北条氏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自河越一役之后,随着管领上杉家属下众多小豪族的反水,山内上杉氏势力急剧收缩。可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同年一月二十七日,前次作战俘获的诹访支流高远赖继已于甲府自杀身亡了,高远氏血脉断绝。 甲斐国,武田氏馆。 议事间里,武田晴信正与心腹臣子商议关东的形势发展。 “越后一统。吾等挥军灭掉村上义清之后,也将直面此等裹挟一国之力的强敌。为今之计,亟需了却吾等身后之忧。北条的动向可就举足轻重了!怎奈小山田他……”武田晴信怃然叹息道。 小山田信有在攻破志贺城时,掳来了城主志贺清繁的妾室美琉姬,而此时的美琉姬已怀有身孕,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便委身于小山田信有为妾。 八个月后,美琉姬诞下一子藤王丸,比正常的要短了两个月。 小山田信有自是有所觉察,但已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美琉姬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小山田与藤王丸玩耍时的一丝不自然,不禁有些忐忑,平日也对丈夫曲意逢迎,让小山田享尽温柔滋味。夫妻相敬如宾,倒也快乐逍遥。 可是好景不长,藤王丸突然身患重病,昏迷不醒。大夫诊视也无能为力,药石无效,藤王丸以稚子之龄身患重病,不日而亡! 女人心,海底针。 见爱人逢此大难,心疼不已的安慰爱妾的小山田信有不知道的是,饱经罹患的美琉姬已经在内心认定了,志贺氏遗腹子藤王丸就是小山田因为妒恨而毒杀而死的! 于是,在一个冰天雪地的黎明前,怀恨在心的美琉姬狸猫般从熟睡的小山田信有的怀抱中悄悄挣脱,拿起小山田信有刀架上的肋差,狠狠地扎进丈夫的胸膛!拔刀,插下!拔刀,再插下!卧室里的被褥上、地板上、纸门上,血液溅得到处都是!神志不清的美琉姬杀死丈夫后,也自刎而亡! 原本一直由小山田信有负责的武田与北条联系的纽带,也就无以为继。 是以晴信有此感叹! “与自恃名门为傲的今川相较,现今表现出来极强的攻击欲望的北条家,才是吾等需要全力提防的潜在劲敌啊!”马场信春说道。 “在北条持续不断的进攻之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关东管领家已是日暮西山!”驹井政武言道。 “可是,据臣所知,关东管领上杉大人麾下家老,箕轮城和厩桥城城主长野信浓守业正精于用兵之道。当年在河越夜战时,要不是他所部临危不乱,全力护着管领上杉宪政突围。若非如此,估计管领家的命运就和扇谷上杉一样的吧?关东估计已是北条的囊中之物了吧?”真田幸隆挥洒自如地语道。他已成功融入武田统治层,妻贤子孝,诸事随顺之下,心情自是舒畅。 “长野业正?现今上杉宪政已如同落日余晖般,那么究竟此人所属城池意向可知?”武田晴信手拂短须沉吟着问道。 “自河越一役之后,山内上杉氏的声望一落千丈!北条也从未放松调略、威逼、收买等各色手段拉拢上杉氏麾下势力,上杉宪政大人糟糕的战绩,也让各地原本依附于他的小豪族纷纷转换门庭,投入新贵北条氏怀抱!现今也就唯独长野业正此人麾下的城池依然默默守护着上杉宪政大人了吧!”真田幸隆歉然说道。 他听出了主公晴信想要调略此人的想法,但是对于讲究义理,求取忠义的长野大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侮辱呢。 “勘助,你怎么看呢?”武田晴信点名问勘助的看法。 “是。臣想去北条看一看,回来自有建议奉上,供您御览评断!”山本勘助晴幸俯身施礼,平静的请示道。 可是,还没等到山本勘助动身前去观摩呢。忍者就有消息传来:上杉宪政弃城逃跑,嫡子龙王丸被杀。 北条氏和上杉氏的战斗就虎头蛇尾的匆匆结束了。 北条氏获得了关东的大部分地区的实际支配权! 平井城内,御馆议事间。 管领上杉宪政寥落的环目扫视,列于两边的这聊聊几人,箕轮长野氏,仓贺野家三人,宪政嫡子龙王丸,以及龙王丸乳母的夫婿,即龙王丸的奶爸——妻鹿田新之助。这些便是现今的所有将领了! 曾几何时,显赫一时的关东管领,名门山内上杉氏竟然落到如此境地!谁能想到? 宪政无聊的拿着火签子捅着铁皮桶里的木炭,抬头对长野业正言道:“长野啊,我现在才明白,他们这些谄媚之徒口中所谓的誓死效忠是怎么一回事!平日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可是事到临头,却争先恐后地一头扎进伪北条氏的怀抱。真是无耻啊!那么,越后到现在还依旧没有消息吗?” 宪政眼窝深陷,目光没有焦点的投射在长野的脸上,苦苦搜寻着哪怕一丝希望。 可是,他失望了。 “还没有。不过,估计长尾景虎大人是因为觉得我方没有胜算吧!在下也是此等想法。”长野业正一如既往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这种平日里让上杉宪政深感不快的性格,此刻听来,却是那么的让人心里觉得踏实。 “吾不能死!吾还要上洛匡扶社稷,拯救天下苍生!吾还要恢复关东管领家的昔日荣光!吾不能死在这里!长野,现在该如何做?”管领大人一洗颓色,振奋的陈词道。 求生的欲望反倒是给了上杉宪政无比的力量和勇气! “大人!逃吧!趁着尚未合围……”长野业正垂首,深伏地上! “……去箕轮城吗?好的,吾等马上准备!”上杉宪政大人略有些无奈的下定决心说道。神色间对于西上野贫瘠的土地,缺少娱乐设施等等诸多缺憾颇有微词。但为了身家性命考虑,管领大人也勉强同意了。 “非也!箕轮城乃是百战之地,刀剑无眼。大人乃是千金之躯,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岂可冒此等大险!”长野业正轻轻摇头。 “臣观长尾景虎此人,精于战阵杀伐之事,行事也与其父其兄大为不同。据说越后守护上杉定实大人在其庇护之下,得以安享尊荣,寿终正寝。越后有此重视‘义’的上杉氏支流的年轻将军,您不去投靠,岂不是浪费了吗?唯所虑者,您得赦免其父当年的大逆不道的反叛行径!这样的话,您去投靠他,景虎必降阶以迎!”长野业正顿首言道。 “那你呢,不跟吾一起走吗?”上杉宪政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诀别托孤之意。 “臣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时日无多!唯振兴管领家之耿耿忠心依旧!臣愿自请留在箕轮城,抵御北条!静待他日主君自越后起兵,横扫关东,收复旧山河!”长野业正言及于此,已是哽咽不能语。 上杉宪政也是心有戚戚焉,柔声安慰道:“你要好好将息身体,一定要等着吾率大军回还关东的一天!” 是夜,上杉宪政一行十数人,趁着北条尚未完成合围的时候,自后门逃往越后去了。 次日,平井城落城。 代其指挥防守城池的嫡子龙王丸城破时被抓,在小田原城外河原被斩首,首级悬挂在城墙上示众! 关东管领山内上杉氏嫡流血脉自此断绝! 消息传到越后,上杉宪政当即晕厥了过去! 鉴于平井城之战已结束,山本勘助便直接到了北条氏的小田原城,求见氏康。 在山本勘助的三寸不烂之舌下,相模和甲斐,有着共同追求的两家决定一致征讨上杉家支流——长尾家。有一点差异就是,北条家是为了保护自己已有的领土完整,防范上杉氏再兴!甲斐则是为了勇猛精进图谋更宽广的土地! 四月初八,人间芳菲烂漫之时。 武田太郎义信在刚刚竣工不久的西御馆屋敷,与今川义元的之女绫姬订下婚约,同年迎接她至甲斐并成婚。 这一年的五月七日,梅雨时节。 武田家再次逝去了一位重要成员——阿北老夫人!这个自丈夫被流放之后就出家为尼的女子,一直为爱儿祈祷祝愿的她,终于累了,想休息了。 一大早,晴信一如既往的来到母亲屋舍请安问好,但是今天早晨似乎有一丝不寻常,他在佛堂里看到了晕倒地上的母亲。 “母亲大人!!!”晴信嘶声叫喊! 佛龛前的供案上,放着阿北老夫人手书的辞世歌。 其辞曰:“春日之花秋红叶,世间万般事。天长日久尽逝却,散归不复还。” 天文二十一年五月,武田晴信之母大井夫人的葬仪在踯躅崎馆城外的长禅寺举行,大井夫人平日为人和善,全家上下多有受惠于她的,全部放下手头的事情,齐聚长禅寺。 晴信也趁着难得的家中之人聚集在一起的机会,召开扩大军议会。因为晴信派出招降村上的外交僧定津院带回了不好的消息,所以便部署下一步征讨的行动方略。其兵锋所指,便是安芸小岩岳城。 天文二十一年八月十二日,于熊熊火光之中,武田晴信委任的率军大将马场信春一举攻下了安芸郡的小岩岳城,城主古厮盛兼战死。 武田军获得了进窥葛尾城的前哨。 第八章 风虎云龙! 、、、、、、、 京都附近,近江朽木谷。 足利义辉在此避祸已经两年了! 三好长庆挟天子以令诸侯,视义辉如扯线傀儡,经常无视幕府礼法规矩,肆意妄为。 足利义辉隐忍多年,苦心经营暗地筹划。 天文二十年三月十四日,进士贤光在受到三好长庆接见时,突然拔出肋差行刺,长庆重伤!贤光被捕后遭到愤恨的三好家臣虐杀! 五月初五,长庆的岳父,河内守游佐长教在前往女婿的饭盛城的路上被山贼劫杀! 如此集中,迅捷的暗杀,不得不让三好家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嫌疑最大的两个人——将军义辉和管领细川晴元。而事后的调查解析出的线索也隐隐的指向了他们。 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三好长庆的部将松永久秀悍然举兵自丹波入京,打着“清理公方左近奸倭”的名义,猛攻细川氏所部,并于相国寺大破细川晴元军,相国寺被焚,寺中多不胜数的书籍善本、孤本、金银财物等皆被毁。 京都乱成一片,晴元与义辉避走坚田,后转往近江朽木谷。 天文二十一年(1552)正月二十八日,足利义辉哀求近江六角氏居中斡旋,以放逐细川晴元为条件,将军与三好长庆议和。义辉得以与晴元之子细川昭元一道返回京都,而细川晴元被流放到若狭,委托若狭武田氏严加看管! 遭受挫折的义辉并未放松对天下大事的关注,时刻都在思索着振兴幕府权威的良策,依靠伊贺百地丹波四通八达的触角,密切地留意着列国有才能,有实力,有礼貌,有道德的四有新人。这时,越后长尾景虎走进了义辉的视线。 三月,义辉惊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兵败平井城,嫡子被杀。宪政奔走投靠由良成繁、长尾长当皆被拒,遂翻越三国崖投奔越后长尾景虎,蒙其收留,加以礼遇。自此,旧有的足利幕府版图已是支离破碎,所剩无几!数日后,伊贺详细的情报传来,义辉对越后这个敬神佛、重人伦、尊幕府的品行高洁的年轻人好感大增,更难得的是,此人还善于用兵!这后一条尤为苦于手下无将可用的足利义辉所看重!这样的武士不正是上天为自己准备的吗?正值用人之际的义辉难以抑制激动地心情。 四月,幕府颁赐命令:委任越后国守护长尾景虎,担任从五位下,弹正少弼之职! 此乃义辉彰其重义守信的缘故。虽是虚衔,这也算得上是难得的殊遇了!列国不知有多少大名国主还是一介白身呢!这就像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中央委员一样,虽然只是党内的一种荣誉职位,并无实权,但是也不是你谁想当都能当得上的! 为了向将军和天皇致谢,长尾景虎决意上京觐见。这可让整日哀伤嫡子亡故的管领上杉宪政大人气坏了!人在屋檐下的他,听闻景虎前来辞别赴京的原因,情绪里自然或多或少的带着些不以为然的意味。 “长尾大人为何如此拘泥?事有轻重缓急之说。如今,关东百姓在伪北条氏的残暴统治之下,民不聊生,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正需要你我这样的武士舍生忘死的前去拯救,惩处逆贼!您怎可舍近而求远呢?”关东管领上杉宪政语带嗔责之意,一脸排便不畅般的不自在! “请恕臣斗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吾此次上京,不仅是为了此前接受弹正少弼,从五位下的官位向皇室献礼致谢。但是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求取天子大人颁赐讨伐周围逆贼的治罚纶旨!如此一来,吾等便有了攻击甲斐武田晴信、相模北条氏康的大义名分!有天子大人的旨意在手,那时再举义兵征讨,此乃征讨随便侵入他国之贼徒的正义之战!自然得道多助,跟从者众!到那时,距一众宵小之徒授首之时也就不远了!大人自可高枕无忧。”长尾景虎执礼甚恭,年轻的脸上满是尊崇神色的解释给管领大人听。 九月中,长尾景虎进京朝觐,呈上千贯之巨的谢仪。 后奈良天皇授予景虎天杯、御剑和“讨伐对邻国怀有野心之徒”的敕命! 越后长尾景虎治罚纶旨到手!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但是事实并未如景虎想象的那么美妙。家督上京带给越后家臣们的巨大成功的喜悦神色尚未褪去,一个现实的问题便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上京时的巨大花销产生的巨大财务漏洞如何填补!这部分费用的征收摊派问题在越后吵得是一塌糊涂!互相扯皮之事时有发生,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长尾景虎一走进春日山城议事间,就仿若进了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凡。 这也让景虎很是头疼,对麾下重臣们的性情他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一月初的一日,入冬的大雪稍停。 院内走廊的屋顶、台阶及假山上都是白茫茫一片,居住在春日山城府内御馆里的上杉宪政在与群臣宴饮取乐。 为了表示对关东管领大人的尊敬,景虎让出了自己居住的本丸御馆给上杉宪政居住,自己则搬到了二之丸居住。 宪政一手拿着折扇打着拍子,身体随着音乐缓缓扭动,另一手捏着酒盏边沿,闭目迷醉的抿着美酒,神情满足。“长野说的果然不错啊!长尾景虎是个忠臣,大大的忠臣!好人呐!”上杉宪政打着酒嗝想道。景虎挥军回关东?此时的管领大人已是乐不思蜀了! 得到越后乱成一锅粥的消息的武田晴信也没有闲着,加紧整军备战!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扫清信浓的反对势力,将整个信浓掌握在手里。夯实基础,全力准备即将面临的来自越后的挑战! 天文二十二年(1553)三月初,经过一个冬天的养精蓄锐,武田军骏马健卒,人强马壮!正是对村上义清用兵的好时节! 此次出阵,年前业已元服的春日弹正忠虎纲和饭富源四郎昌景也参加了。 饭富源四郎元服时改名为饭富昌景,位列侍大将,赐一百五十骑。比山本勘助晴幸最初刚就仕时的足轻大将的地位要高得多!饭富昌景直接就被简拔为骑将!这也是晴信为了平息家内对于过于提拔勘助所产生的不满情绪,做的平衡之举。这是给重臣们看的,尔等也不必忧虑,世代侍奉武田的重臣宿将的待遇还是最好的!不会改变!饭富兵部虎昌看着弟弟满意地颔首微笑。 春日源五郎与晴信的情分自不待言,晴信更是亲自帮他改名为“春日弹正忠虎纲”!临了还亲切的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勉励他要更加勤于文武之道的研习等话语,语气如春风拂面。疼爱怜惜之情溢于言表! {又一个新贵诞生了!}众臣心内不约而同的想道。 时至今日,村上义清对武田家来说只不过是疥藓之疾罢了。 武田军上下业已将警惕的目光望向北方! 二十九日,已占有绝对优势的武田军从深志出阵,攻打刈原屋城,三日后落城! 与军事上的高歌猛进同步,晴信重用原信浓豪族海野栋纲之子的家臣真田幸隆,委任其负责展开对信浓一地隶属村上义清控制下的信浓豪族的拉拢劝诱这一重任。真田幸隆对此轻车熟路,在北信浓一带非常活跃。面对武田强势的进军,每每烧杀尽没的悍勇之姿,再加上同乡真田幸隆的多方奔走,确实有效地动摇了村上义清统治的根基,瓦解了其势力!众豪族看到村上大势已去,纷纷请降,对武田军负责调略村上麾下人等的真田使者十分礼遇,执礼甚恭!陆续有荒户城主屋代越中守、室贺城主室贺山城守内通武田,伺机在旧主村上的身上撕下一片血肉! 经过数年民政财务上的准备,灭亡村上氏的条件也已经成熟。 首先,信玄命山本勘助负责指挥修建拓宽了自甲府直达信浓的军用道路,克服了复杂崎岖的地形给行军作战带来的不便。深得晴信赞赏的是勘助提出的加快进度之法,匠心独运,十分精彩。勘助将工匠分为两拨,双方熟练匠工数目都差不多。勘助宣布,哪一队进度快,质量好,那么该队完工时的工钱多加十分一!家中诸役减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日没夜的两队轮番上阵,昼夜不停的施工,工程提前保质保量的完工了!此法勘助请晴信赐名,晴信欣然命名为“火急普请”。因此,武田军得以迅捷顺畅的调动,发兵三路进击,征讨村上义清。 其次,武田晴信抓住北条氏康对前关东管领上杉宪政除之而后快的急迫心理,遣使节僧送信给氏康,坦诚自己此战已毕便即刻出兵越后的意向。表达了愿与北条一道灭掉上杉氏,从此共生共荣的美好愿景。 北条氏康大为意动,武田在前面奋战厮杀,自己在后面随时准备摘取果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倒是不错的事呢!有着自己盘算的氏康于是传令关东各城,务必全力支援武田的北信浓攻略!另外各城主及武士随之准备出击! 关东各地田间地头都出现了这样一个盖有北条氏鳞纹的公告木牌: “一、本地方所有男丁均务必在本月二十日前于城主(或城代)处在册注名,包括武士在内。如持有火绳枪、长枪或其它武器,须随身携带,毋需担心被捕。 二、藏匿以躲避应征者,不论地侍、百姓,一律处斩。 三、年十五至七十之男丁均须应征,即一驯猴者亦不可遗漏。 四、年过七十或未满十五、不足用作传令兵之男丁,可免于征召,余者均须应征。 五、应征者当打磨锋利自带之长枪或太刀,经检视条件合格者将获赐御贷具足。另需自作纸制小旗以备携带。愿为传令兵而符合条件者,将蒙许可。 六、受此令征召者,须于四日前往津久井,于主君之使者前记名,随后返家。如此日遇雨,则须于放晴后第一日前往。应征者抵达时须配备其所持之全部武器,无力置弓、枪等武器者,锄、镰亦可。 七、此令普适于各色人等,愿为乡土效力之僧人亦得应征。 众人对前述七条须详加注意。无视此令、怠慢职守者将受严惩,谨慎忠诚者将获相称之奖赏。 北条氏康画押”。 此战,引出了武田晴信一生的强敌! 第九章 甲斐厉虎啸! 、、、、、、、 阵前军议时,武田家主晴信和位列两旁的众将皆是轻松神色。 经过武田晴信军事外交双管齐下的威压,北信浓除了村上义清盘踞的老巢葛尾城以外,其余城池已全部纳入晴信的囊中了!形势已是不可逆转! 驹井政武出列说道:“现如今,村上已不足为虑,然一旦围杀村上义清,唯可虑者,越后是何反应?主公还得早作打算!” “村上已是末路穷途,尔也算是骁勇之辈,战死殉城未免太过可惜了。不如再派人去劝降于他吧?再敦促一下吧?”武田左马助信繁动了爱才之念,缓缓说道。 “左马助大人,恐怕他不会降服的……”山本勘助朗声言道。 晴信坐在上首缓缓颔首,众人不知他是倾向于同意信繁所言派人敦促其降服呢,还是认为如勘助所言的村上义清死定了。 散会时,勘助被留下来咨询意见。 “你认为如何处置村上义清,是城破后将之处死呢,还是将之裹挟至甲府软禁,死缠烂打的说服其投效吾的帐下呢?”晴信似笑非笑的看着山本晴幸。 勘助静静地看着晴信,突然一笑:“主公又何必考我?关于村上义清之事,想必您早有定计,臣洗耳恭听!” “呵呵。你这个人呀!真不知道你总是那么谨慎干吗?”晴信拿着折扇遥指勘助,摇头失笑道。 “经过吾与春日弹正忠昨夜仔细推理,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对我们甲斐来说,一个活着的村上义清,比一个死了的村上义清对我们更有利!”晴信目光扫了勘助一眼。 “村上义清若死了,则越后的那位便可肆无忌惮的挥军南下攻略信浓。所获土地、人口,都将会作为其新的粮仓、兵仓!如此恶性循环之下,甲斐危矣!”勘助接着说道。 “村上义清要是活着的话,标榜自己‘忠义’之名的长尾景虎就只能作为村上的援军作战!协同作战的双方能否配合无间呢?村上义清会不会怀疑长尾景虎将占领的村上领地归还自己的诚意呢?而长尾景虎麾下的众将,打生打死却没有获得现实的好处,长久以来积攒的不满,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爆发出来,将景虎掀下家督的宝座呢?”武田晴信阴阴的笑着继续说道。 “所以……”。 勘助抬头看向主君。 “所以!村上义清不能死。”。 晴信凝目看着手里把玩的折扇,轻声说道:“而现在的问题就是,吾等该如何将这出戏演的天衣无缝!若是直接宣示众将士,放过村上义清,那么吾将又如何面对阵前英勇捐躯的那些人呢!?况且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此时的村上义清就是一只受伤的疯虎,吾方若是手下留情的话,必将会给吾方士卒造成极大的损失……”。 山本勘助沉思良久,抬头轻语道:“那么‘围三阙一’如何?”。 “哦?”晴信眼前一亮! “吾军包围葛尾城,一队由马场信春队从东面,二队饭富虎昌队从北面,三队内藤昌丰从西面,本阵居于正面,村上自是插翅难飞!不若采用围三阙一之计,命饭富虎昌队撤离,对外声称就说是为了动摇敌军的抵抗决心,减少我军的伤亡……其他的您就不必再下任何命令了。如此,兵法之中的‘围三阙一,伏而歼之’,就成了‘围三阙一,听之任之’!如此一来,村上义清也就会向着越后逃窜。您意下如何?”。 “嗯……”晴信鼻音轻哼一声表示准了。 此时,村上义清居城葛尾城。 村上义清开始安排家人及臣属的撤退路线。 “北信浓已经全部落入敌手,敌军势大,葛尾城孤城一座,已难有作为。为今之计,当暂避锋芒,吾准备撤往越后!”村上义清勘助底下众臣坚强的说道。 “而若要退往越后,千曲川乃是必经之地!浅滩处渡河难度最小,但是也更危险!武田军一定重兵把守此处!为了以策万全,吾等并分两路,吾亲帅大部自浅滩处渡河并拖住武田军!国清你和你母亲一同捡取武田兵力薄弱之处突破,火速渡河!你的第一任务便是找到船只,知道吗!”看着亲子村上国清坚毅的面容,义清语调趋转和缓说道。 “是!”村上国清大声应道! 马场信春阵中,也有人在惦记着村上。 “村上义清纵横北信浓多年,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吾等还需谨慎谋划,务必将之擒杀!虽说现今村上插翅难飞度,已是在劫难逃。可是事无完全,倘若万一让村山跑了呢?那吾等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就来了吗?”马场民部环视左右说道。 “诸君请看!如若村上选择突围逃逸,那么必将淌过千曲川,逃往越后!以村上义清的狡猾,料定吾等屯重兵于浅滩处,必然会反其道而行之,避过浅滩重兵把守处,拣选兵力薄弱之处乘船渡河!”马场民部一拳砸在桌上的川中岛一带的地形图上! 千曲川北岸,夜幕笼罩。 已有一人高的蒿草及芦苇丛中,埋伏着早已等候多时的马场信春队! 江面依然是静悄悄的,唯余水声哗哗地流淌着。 “咯吱吱!咯吱吱!” 船桨笨拙的划动,与船帮的刺耳摩擦声隐隐传来! 有情况!马场民部一众人等赶忙俯下身形,暗中观察着岸边的动静。 船上村上国清和三位武士护佑着母亲玉井夫人和父亲的几位妾氏,他们的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周边的情况,随时准备作战。登岸后,村上国清见已过了千曲川,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这时,突生变化! “放箭!” 岸边草丛里马场民部一声令下,数枝劲箭飞射而出!划过约莫二十米的距离,精准的贯入三位武士的脑中! 挡在母亲身前的村上国清横挡竖劈,打落射向女眷的箭支,回首惊呼:“有埋伏!”。但是他却看到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行藏一被发现,玉井夫人惨笑一声,悄然拔出随身携带的护身短刀,用力的刺进自己的胸膛!满脸痛苦之色的死去了。 其余女眷为避免被擒后受辱,也都执刀在手,自刃身亡!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了,猝不及防的村上国清惨嚎一声,神情骇然:“母亲!”。 这时,马场民部和麾下士兵快速往这边跑来,盔甲在跑动中的清亮摩擦声越来越清晰了! 村上国清跪地磕了一个头,毅然脱下外甲拎在手里,转身跃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马场民部来的时候,只看见倒地的女眷尸体,和地上一汪汪的血池! 生逢乱世的飘零女子,也在心中穿着铠甲奋战啊! 村上义清未遇到武田军坚决的拦截,便轻松地逃到了春日山城。心内窃喜的他还以为是武田连年征战,兵士已经不足的缘故。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村上国清与玉井她们应该也快到了! 天文二十二年四月初九,武田军攻陷葛尾城。 至此,武田晴信的触角伸向了川中岛! 此地距离越后国主长尾景虎的居城春日山城仅仅六十公里!骑兵一个时辰即可轻松抵达!长尾景虎认为这是在信浓境内防止信玄武田晴信进攻越后的最后防线,必须全力打击,断绝武田的非分之想!武田晴信则认为,如果让长尾景虎控制了川中岛一带,春日山城就像是一柄悬在武田头顶的利刃,随时会扎进武田的心窝!不仅自己对信浓的控制会发生动摇,甚至会威胁甲斐的安全。自甲斐率大军上洛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东海道,一条便是自北陆。现如今,占据东海道的今川义元与甲斐结盟,无法强制通过。只有全力冲破越后的藩篱,自此路上京。否则,自己就不能实现进入京都的宿愿,只得老死山林!所以,越后之地,要举力攻占! 于是,川中岛成了一龙一虎心中的死结,一个必须拼死相争的宿命之地! 春日山城的天守阁上,景虎遥望川中岛方向。 “宇佐美,武田经略信浓,吾等若是袖手旁观,事态将会如何发展?”景虎沉声问自己的军师道。 “武田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越后危矣!”宇佐美定满欠身回答道。 在武田晴信的北信浓的攻略中,被压迫的北信浓的豪族高梨氏、岛津氏、井上氏,村上氏、须田氏、小笠原氏和栗田氏等族,藉与上杉谦信的亲密关系,他们纷纷北上托庇于长尾景虎羽翼之下!由于村上义清、高梨政赖等人屡屡请求越后的长尾景虎借兵与他们,助其夺回被武田占据的北信浓旧领。而鉴于武田晴信的攻势渐渐迫近越后的势力范围,感到压力的长尾景虎为了帮信浓豪族夺回领地,最重要的是为了保卫越居城的春日山城的安全,委派麾下猛将,有着“越后七郡无可敌者”美誉的柿崎景家和大熊朝秀二人率援军五千之众,出兵往北信浓,斩断武田信玄伸过来的触角,收复北信浓!而武田晴信则更是趁着接连大胜,军心可用之机,准备乘此机会大展拳脚,一举击溃盘踞在自己上洛必经之路上的长尾景虎!所以武田挥军朝着川中岛南部进发! 天文二十二年(1553)四月二十三日,获得越后援军的北信浓联军在村上的指挥下,蜿蜒雄壮的往信浓进军而来。其嫡子国清已经从信浓逃出来了,村上义清听到玉井已死的噩耗之后,牙关紧咬的恨声言道:“该死的武田!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村上军上下将胸中蕴含着的哀伤之气转化为进攻动力,以极其猛烈的攻势几乎夺回了所有村上氏旧领。 武田晴信率领身心疲惫的武田军退回甲斐休整,当年八月,武田军卷土重来!一日之间攻陷城池一十六座,村上义清又被打回了原形!仓皇逃回越后。其恢复故土的美梦,历时三个月终于再次破灭了! 武田晴信身着赤色大铠,立于盐田城头。 “我已打败了试探的村上联军之后,你会来么!” 晴信心驰神往,远望春日山城! 第十章 越后苍龙吟—川中岛! 、、、、、、、 【多谢各位抬爱!二鞠躬!】 “越后的毗沙门天,要现身信浓了吗?” 山本勘助如是说,眼内寒光闪烁。 越后,春日山城。 山雨欲来! 长尾领内已经做了战前总动员!所有壮年男子尽皆披挂上阵,主公景虎在领内四处遍布的立牌上说的明白:“此战系吾越后国生死存亡之战也!” 天守阁内,长尾景虎披挂整齐,麾下众将列坐两侧,此时的越后国兵强马壮,人才济济。 “诸君听好!吾景虎此次乃是兴兵讨逆,尔等即是降魔除妖之军!与敌军正面硬撼非吾所愿,诸位将身家性命交予吾手,吾自当为尔等思虑周全!此次战斗务必以机动灵巧为要旨,先熟悉敌军的习性,然后觑准机会,痛击其要害!”长尾景虎眼光流转,一丝阴狠之色在眼底闪烁。 “是!”众将轰然应是! “吾之旗印,便是白底黑字,‘兜跋毗沙门’也!总攻击之时,以此‘悬乱龙’旗印为讯号!诸君需谨记!吾军乃毗沙门天菩萨手中降魔之剑!还望诸君与吾一道,斩杀妖邪,扭转世间之混乱,以期恢复朗朗净土!凡是抵抗吾军者,皆是悖逆神明之人!人人得而诛之!”长尾景虎语声激昂的高呼道。 “此战,只为讨伐逆贼——武田晴信!出阵!”景虎大手一挥! “是!”众人立起群情激昂。 天文二十二年八月末,初秋。 长尾九曜巴飘扬在了信浓的土地上!长尾景虎亲帅所部精锐越后军八千,倾巢而出!很快就收复了高梨政赖的领地更级郡,穿过薄薄的晨雾,渡过犀川,浩浩荡荡地乘胜直奔八幡而来! 消息传到盐田城本阵,晴信当机立断,安排附近武田军于八幡列阵据守!短短十数天的厮杀,被长尾景虎军两度击退的武田先遣军撤退了! 阵前的长尾景虎细窄狭长的双目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战场情势的发展,当他看到武田军军容丝毫不乱的快速撤退了,嘴角轻轻溢出一丝微笑。 “甲州兵骁勇守纪,果然名不虚传!宇佐美,你看吾等该如何应对啊?”长尾景虎向紧随身侧的军师咨诹善道。 “探马来报,武田晴信本城盐田城近期并无大批兵马进出。想必武田晴信业已看出吾等此次倾巢而出,目的就是他的项上人头!武田这是想诱我等孤军深入,再聚而歼之吧!”宇佐美定满肃容说道。 “主君,吾等还要继续进兵吗?”用兵稳重深沉的宇佐美不想冒险,就探问主公景虎的意见。 “兵法之道,深不可测。武田晴信未尝不是虚张声势,摆出空城计,喝阻吾等不敢持续攻击他呢!吾等先发制人,以轻捷之姿快速突进,在其领内翻江倒海!且看武田晴信本阵动是不动?!”景虎冷笑道。 长尾景虎竖起了乱龙旗!景虎军士兵迅猛的追击尾随武田败军而去…… 九月一日,武田军於八幡败于生力军长尾军的攻击后,退兵回屋代政国驻守的荒砥城,轻装的长尾景虎军尾随而至,在越后军的猛攻之下,武田守军仅仅坚持了一天时间,荒砥城也陷落了!城池上空燃烧而起的熊熊火光将天空照的通红,其南面由相木市兵卫把守的狐落城城头也清晰可见,一想到即将直面强大的越后军,城内众兵将心里都有些打鼓。 战争来临前,沉闷压抑的气氛萦绕在狐落城的每一个角落。 谁知数日过去了,太阳照常升起。嘛事没有!相木市兵卫有些疑神疑鬼了,待到越后景虎折军西进的消息传来,相木才彻底放下心来。 武田晴信缓缓睁开双目,注视着同样闭目养神的山本勘助。 “山本勘助晴幸,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吾想听听你的意见!”晴信想知道若是勘助的话,下一步的棋该怎么下。 人总是在心里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才会认真的听取别人的意见。 “若是吾的话,倘若主公您在侧虎视眈眈,在没有解决掉您之前,吾是不会安心的去收复北信浓豪族的旧领的!要是命都没了,这些还重要吗?您和景虎目的都很明确,目标也一致,都想取下对方的首级,永绝后患!”山本晴幸轻捻须髯,悠声说道。 “依你之意的话,长尾景虎会将兵锋指向何处呢?”武田晴信沉声问道。 “同一片云彩,一千个人来看,便有一千个样子。进攻者总是掌握着最大的主动权。越后景虎下一步动向,臣实在难以猜度!”勘助欠身施礼,轻声回答道。 武田晴信缓缓说道:“信浓初定,各地多隐藏有对武田不满之人。放任这些人留存,终有一日会成为吾之心腹大患!就借着长尾景虎的东风,将反对派全部从深沉的冬眠中唤醒吧,待到我军再次占领此地,反对吾等之人,全部铲除!自此当可得享二十年太平时光!故而此战不能以胜败而论……”。 山本勘助晴幸讶异的看了武田晴信一眼,又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出乎武田晴信意料的是,长尾景虎并未遵循晴信安排好的道路进击,而是突然折返向西,攻向了信州的本城——深志城! 越後的长尾军势从北信浓筑摩郡入侵,同年九月三日,火攻青柳城,翌日攻陷会田虚空藏山城,之後长尾军攻击麻绩城,笼城的武田军作出激烈的抵抗,最後被长尾军攻陷, 深志城岌岌可危! 盐田城,武田本阵。 “禀报~!”。 蜈蚣众使番前来禀告! “敌军于荒砥城稍作停留,往青柳城方向出阵了!”。 武田群臣大惊设色! 武田信繁快步来到桌案前,在地图上查看青柳城的位置。 “难道……敌军是想攻取深志城?!”信繁目眩神迷。 晴信环视左右众臣都是一副紧张神色,便呵呵轻笑道:“勘助啊,看来长尾景虎打仗也很有一手呢!”。 “是的。这虚晃一枪玩的确实精妙!,好一着围魏救赵之计!就是不知想出此计的是景虎呢?还是宇佐美定满?抑或是柿崎景家?还是村上义清?”山本勘助也是为对方用兵的机变狠辣所震慑,身上寒毛倒竖! “诸角!你火速前往苅谷原城,由饭富昌景辅助你。拜托了!”晴信对老臣和声嘱咐道。 “是!”诸角昂扬的下去准备了。 “那么,勘助!吾要率军救援深志城吗?长尾景虎攻势凌厉啊!”武田家督问他道。 “主公不可!此即长尾景虎所愿也!孙子云:制人而不制于人!吾军不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勘助斩钉截铁的说道。 “混帐话!信州主城那便军士伤亡惨重,不想着如何解救,却出此妖言!你居心何在!?”信繁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武田信繁的老师,也是他的监护人的诸角虎定就在那里,二人情同父子。自是难以忍受山本勘助的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的无情话语! “计将安出?”武田晴信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就饶有兴趣的询问他道。 武田众臣们也都撕长了耳朵,准备聆听勘助妙计。 “忍!”山本勘助面沉思水。 咕咚!众人纷纷倒地! 初次对阵,长尾景虎率军如臂指使的灵活指挥,迅猛的攻击力,给武田军上下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夜幕降临,长尾氏本阵,虚空藏山城。 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宇佐美定满大步走了进来。 盘膝而坐的长尾景虎闭目询问道:“武田晴信本阵可否移动?” “武田本阵悄无声息,没有丝毫要移动的迹象!”宇佐美也很无奈。 “敌军的军师也很厉害啊!看穿了吾军的意图,并不为所动。”宇佐美突地说道。 长尾景虎猛地张开双目,眼中满是怒火的他喝道:“该死!” 抓过旁边随身携带的酒坛,扬起脖子,咕嘟嘟,一口气饮了半坛子! 景虎沉声说道:“晴信与吾皆静待对方先动,都想趁机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如此,势必僵持在这里……” 这时,使番众慌忙来报! “禀报!武田军夜袭善光寺!欲断我军退路!” 原来,武田晴信密令饭富虎昌亲帅八百赤备骑兵,趁夜出发,长途奔袭善光寺的长尾军预备队!在武田骑兵猝不及防的凌厉攻击之下,长尾军损失惨重! 九月二十日,唯恐武田军完成合围,完全切断自己后路。长尾景虎当机立断,将所占领城池还给原来的北信浓领主们,便立即整军,撤往北信浓的八幡地方!然而,半途中,长尾景虎突然回还杀了个回马枪! 已准备返回古府的晴信却收到了蜈蚣众禀报,晴信沉默良久,抬头喝道:“既然你越后景虎如此抬爱!那么吾又何惜一战!”。 隔着千曲川,两军布下阵势。 武田军列鹤翼阵,长尾军列鱼鳞阵。 两军将领都知道,此等情势之下,不宜妄动。 正如勘助谏言,双方皆是疲惫之兵,长尾军若先有所行动,则绝无胜算,必败无疑。 突地,长尾景虎策马扬鞭,奔驰至水边,凝目注视武田晴信良久,马鞭遥指晴信!做完了挑衅意味极浓的动作后,景虎拨转马头呼啸而去! “武田晴信,吾还将回来!驾!”。 经过宇佐美定满的时候,景虎突然说了一句:“过来跟他打个招呼。我们走吧!”。 越后军这次真的撤走了。 武田晴信率领已现疲态的甲斐精锐,于十月七日退回盐田城,其後路经信浓深志城,十月十七日,退兵回古府。 第十一章 插在义元两肋的温柔一刀! 、、、、、、、 【慢用...偶回去继续码字...】 十月的诹访湖,水光山色,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诹访,小坂观音院。 武田晴信返回甲府,路过久违的诹访,顺道来探望了由布姬,二人久别胜新婚,自有一番旖旎滋味。晴信一高兴,就特地多盘桓了几日。 秋夜的风,尚有些凉意,吹拂着院内的红枫、黄栌,摇曳多姿。 晴信盘膝坐在正门铺地板的门廊处,边饮酒,边欣赏着院内的月夜秋景。加上美人在侧,软语温言,撒娇痴缠,晴信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了。 “你们去打仗之前,我都有在院子里看到胜虫呢!果然打胜仗了吧?那也要算上我的功劳呢!”由布姬好久没有见道晴信了,一见面就娇憨的说道。 晴信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头,哈哈大笑!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快哉!快哉!”。 年已三十三岁的武田晴信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慷慨豪迈! 由布姬温柔的帮他斟满,温顺的坐在旁边看着他温文尔雅的,谁想他突然作此豪迈之词,惊讶的以手虚掩小口,呆看着夫婿。 “由布,有件事我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我想找你商量一下比较好。”晴信沉吟着说道。 “找我?”由布姬好奇的问道,不知道晴信到底所为何事,还想起来要与自己商榷的。 “是勘助的事情。我想再给勘助做媒!你觉得怎么样?”晴信酒醉的样子憨态可掬,说话的内容在由布姬听来,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由布姬心旌摇曳,不能自持!手一颤,酒撒了出来。 酒醉摸样的武田晴信眼底一丝精芒闪过! “呵呵,勘助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妻子了么?怎么还……哪一家的女子呢?”由布姬心情十分复杂,吃吃的问道。 “原美浓守的长女,理津。”晴信眯着眼,头枕着由布姬的腿,醉酒呓语般舒服的哼哼道。 晴信自顾自的说道:“勘助年已六十,却依然膝下无子。山本家有随时烟消云散之虞!想必他也想把家督之位传给自己的孩子吧!”。 武田晴信眼珠转动,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他的话里,“自己”二字落的是重音! 由布姬抬头奇怪的瞟了他一眼,神色欲言又止。 入夜就寝之时,晴信发现褪去衣衫的由布容姿依然美丽,但是感觉似乎比记忆中要瘦了些。晴信的大手一抚上她的身体,由布的脸便会泛起一抹胭红,或许是就别重聚的缘故的,由布姬夜里在榻上表现得异常地炽热。或许是由于他们许久以来第一次在一起,但却与往日有些不同。她一整夜要求他的疼爱,到了早上又再次向他要,一刻也不愿不肯放开晴信。由布姬不停的需索,异乎寻常奔放的激情让晴信怔了一下! “是因为勘助的婚事么?”。 晴信幽幽的想。 在山本勘助晴幸和由布姬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云雾,老是难以看的真切! 十月二十日,已经回到甲府的晴信将勘助唤来。 严命其与理津缔结百年之好!限期一个月之内办妥回话! 于是勘助在六十之龄再添一房媳妇儿! 山本勘助最近走道有个习惯,喜欢顺着墙角溜。以前路人见到他都是尊敬的上前一个八十度的鞠躬:“山本大人您好!您辛苦啦!”。 可现在呢?离老远看见山本勘助来了,就会有人轻声喊叫,嗡嗡的,指指点点的。 “快看!山本大人呢!听说六十岁的他娶了个十九岁的夫人呢!”。 说这话的是熊熊的八卦之火照亮自己也照亮勘助的中年妇女。 “哇!山本大人好厉害哦!”。 如此言语的是初尝人事的小媳妇儿! “理津夫人好福气呢!竟然嫁给了家中最具智慧的勘助大人呢!”。 说这话的,自是怀春少女无疑了。 身为一个公众人物,山本勘助晴幸光是躲避属民和同僚们的调侃和取笑就已是焦头烂额了。 “我没得罪主公吧?”勘助疑惑的自我检讨道。 武田氏馆内,晴信此时正欢声笑语,乐不可支。 听闻长女于梅姬给自己学着说外面取笑山本勘助的话,晴信笑得是恶形恶状,大失体统!极少见到父亲如此放浪形骸的她被惊着了。 甲斐在少有的安宁里,度过了几个月没有征战杀伐的日子。 经过连年征战,甲州依然未见混乱,这得益于武田晴信加大甲州金开采量的决策。源源不断被开采出来的金砂经过分拣、熔炼等工序,最终化作甲斐武士身上的铠甲,胯下的骏马,手中的利刃,以及领民们赖以生存的种子和其他生活必须物品。 一日,武田晴信与子女团团坐在一起聊天,倒也其乐融融。 “义信,你喜欢蹴鞠吗?”晴信笑着问长子。 “是的,父亲。”义信生性不喜欢舞刀弄枪,唯喜欢吟诗作对,蹴鞠养鸟之类,由于害怕父亲责骂,有些怯怯的回答道。 晴信笑道:“不妨事的。但要懂得节制,不要玩物丧志就好。”。 “是。”义信响亮的答道! “那么你是以砍下来的木桩埋入院子里作为场地范围呢,还是直接在院子里种上四棵树呢?”晴信问他。 义信虽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还是老实的答道:“我的院内是父亲赐下宅院时给我种下的那四棵树,孩儿平时蹴鞠也是用的是那个。”。 “你知道我为何会给你栽植四棵不一样的树木吗?”晴信循循善诱的问他道。 武田义信茫然摇头道:“孩儿不知!”。义信瑟缩了一下脖子,他怕父亲呵斥他! “义信,吾为你分别种下樱树、柳树、枫树、松树,其实蕴含深意呢!试想,先是春晖来到,二月春风,飘飘柳树丝绦。夏日来临,樱花娇艳的怒放,宛若武士无常的命运。夏往秋来,柳叶樱瓣片片凋零,正是枫叶绯红,层林尽染时刻,其身在暮霭秋雨之中的身姿,呈现出婀娜多姿的幽雅,然而冬雪降临,它那风姿又将消失无踪,唯余枝干静立。这时候,那永恒不变的松绿才勃发出顽强的生机!明白了吗?”武田晴信眼神柔和的注视着紧张的儿子,娓娓而谈。 “您是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么?”。 武田义信平日熟读诗书,精于辩论之道,领悟父亲的言外之意自是信手拈来。 晴信含笑点头:“嗯,不错!看来你并未放松学业。吾想告诉你的是,盛开的鲜花固然好,而朴实无华的松绿也别有一番风韵。”。 “这世间万事万物蕴含的道理与之相同,记住,凡是存在的事物,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它依然存在!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很多事物相互协调,相互妥协的结果。所以,义信啊!身为君主,若是只爱与自己气质相近的人,不能不说没有身为一国之主的器量!反之,若是在优秀的君主的统领之下,君子小人各司其职,各色人等团结一致,将领国治理的蒸蒸日上!这即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了。不要相信什么近贤臣远小人之类的话,家贫出孝子,乱世出忠臣。吾宁愿甲斐无孝子无忠臣!不管是鲜花还是绿叶,只要你认为是你需要的,抛开自我的喜怒哀乐,以国事为重,将有着特定才能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让他做出独有的贡献!此时,即说明你有了身为大名的觉悟了!”。 武田晴信拿起酒盏抿了一口酒,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嫡子。 三条夫人坐于旁边,见到这幅父慈子孝的和睦图画,美丽的眼睛完成了一弯新月! “要是这一刻永远停留,那该多好啊!”。 三条夫人心想。 一阵噔噔的急促脚步声响起! 驹井政武单膝跪地说道:“禀报!透波忍传报:骏河今川与尾张织田陷入激战!尾张织田信长主动出击,进袭三河。义元率军征讨。”。 晴信闻听此言,脸上温和之色一扫而光!那个攻城略地,纵横战阵的枭雄又回来了! “速速传山本勘助晴幸书房觐见!”晴信强自压抑着兴奋的心情,沉声吩咐道! “是!”驹井下去安排了。 三刻过后,晴信书房里。 晴信矜持地对匆匆赶来的勘助说道:“织田信长将爪子伸进了今川义元的菜盘子了!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勘助眼神一亮! “嗯!”晴信点头表示这个消息是真的! “哦!依臣愚见,虽然三家草签了盟约,但是现今唯有今川与武田,北条与武田缔结了姻亲,万一今川与北条产生龌龊,武田唯有两不相帮!在今川与北条之间还欠缺姻亲的一环!所以,吾等不妨在此让这个联盟的缺陷无限放大!”山本勘助晴幸轻轻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暗地里与北条合作,以血淋淋的现实压服桀骜不驯的义元?”晴信问道。 勘助缓缓点头! 武田晴信接着低声说道:“近日当有北条出兵骏河的消息传来!”。 愕然的勘助与微笑的晴信对视片刻,两人放声大笑! 勘助竖起大拇指赞道:“您早已出招了么?如此一来,今川的身后,也就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而后吾等作为今川的援军出阵,由主公出面,调解今川与北条,而后趁热打铁,再次巩固三国之盟!以雪斋的智谋,识时务的他必定会促成今川与北条的联姻之事的!主公神机妙算,勘助拜服之至!”。 “此事不得说与义信知晓!”晴信临了郑重的嘱咐勘助道! “是!”勘助意会的点头。 天文二十三年(1554)二月,时隔几年之后,北条氏康趁着今川义元出兵三河之机,突然出兵河东郡。 鳞纹旗印再次飘扬在河东之地! “该死的北条啊!居然无视数年之前的和议吗?可恶!”今川义元身在三河,战事正处于胶着的态势,根本无法抽身回援!心中的愤怒也就可想而知了。 雪斋觉察出一丝不寻常来:“为何会是这个时候呢?北条已做好独自对抗武田与今川的了么?还是说……” “氏真都在干些什么啊!竟然一点都未察觉吗!蠢货啊!”义元怒气冲冲的埋怨留守骏河处理国政的嫡子来! 第十二章 忍者神龟!在水一方。 、、、、、、、 【回去再码......心中充满了力量!谢谢撒!】 “那么此次唯有依靠武田来击退北条了。”今川义元沙哑着嗓子说道。 “不可!”雪斋突然说道。 雪斋迎着义元疑惑探询的目光,坦然说道:“您莫非忘了越后!武田与北条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呢!倘若吾等坚持要在战场上拿回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那么,很可能迎接我们的,将会是武田和北条的联军!宁折不弯的话,搞不好就会连已经到手的都会失去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人!为今之计,还望您以大局为重,忍辱暂避两家锋芒。毕竟,吾等的宏愿可是上洛啊!若是仅仅一纸和议尚不足以维系彼此的友谊啊!特别是在这个对今川家来说关键万分的时候!若是大人入继将军家家统,不管是相模的乌龟还是甲斐的山猴子,充其量也不过是您的家臣罢了!您有何必与家臣一般见识呢?所以务必,务必请您以大局为重啊!”。 富士郡,柳岛地方。 武田晴信在此列阵以待!武田军火红的战旗遮天蔽日,军容鼎盛。经过短暂的休养生息,武田军开始慢慢恢复了元气。 身着战铠,外罩褐色阵羽织的驹井政武前来禀告:“禀告!今川氏使臣雪斋大人求见!”。 雪斋乃是僧侣,舍身侍奉佛祖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然无需大礼参见,故而只是微微欠身垂首致意。 “甲斐大人,贫僧带来了今川大人的问候。”。 “哦,雪斋大人呐。好久不见了!请问有何贵干呢?还劳烦您特意前来,真是有些忐忑呢。”晴信有礼的询问道。 “吾以使者的身份前来拜见,乃是为了彼此止息干戈,免除不必要的流血。您远道而驾临,才是真的劳烦了呢!”雪斋明显话里有话。 “呵呵。” 武田晴信将其讽刺之语当作耳旁清风,被他自动过滤掉了。 “武田大人,倘若是以利益维系的盟约,一遇到利益受损的时候,便会互相唾弃,彼此分崩离析。而若是信义加上亲情维系的盟约关系,血浓于水的话,盟约则会长久而可靠得多吧!雪中送炭总比落井下石要得到的更多吧!世事无常,人有三衰六旺,国家未尝不是呢!甲斐也好,骏河也好,都有危难的一刻吧?舍利取义,还是见利忘义,孰轻孰重,公道自在人心。患难见真情,您说是吧?”雪斋是何等人物,他眼帘低垂,绵里藏针的缓缓说道。 “我咧……!”晴信像是吃了苍蝇般,心情极度不爽。 虽然今川如晴信所料的同意与北条和议通婚了,但是雪斋还是隐约的表达了对被人利用的不满,拿话刺了晴信一下! 天文二十三年十二月,武田晴信之长女于梅姬公主嫁给北条氏康之嫡子北条氏政,加上之前北条氏康将爱女嫁给了今川义元的嫡子今川氏真。随着甲相骏未来家督的互相缔结姻亲,连接三国两代掌舵人的姻亲纽带宣告达成。覆盖两代人的三国同盟历时数年,中间百转千折,最后终于算是完成了。 骏府,今川氏馆。 自议事间的大厅里看出去,门廊外便是水波荡漾的湖泊。岸边杨柳依依,风雅不凡。不愧是被称颂为小京都的所在! 寿桂尼半是疼爱半是惋惜的看着一表人才的嫡孙,骏河、远江、三河三国未来的统领者——今川氏真,臻首轻摇,心中兀自叹息不已。 {氏真错生在大名家啊!}寿桂尼心内叹道。 寿桂尼收拾心情,对着将衣物拿龙涎香熏得芳香扑鼻的嫡孙轻语道:“你父亲对你不作为的态度极为震怒!你身为监国之人,怎可不小心谨慎的守护国土,为父亲分忧呢?放任敌国入侵,三天之后才知道,也难怪你父亲生那么大的气!我听着都生气!”。 寿桂尼狠狠瞪了氏真一眼。 “奶奶!北条家不是和我们是盟国么?我又怎么知道他们会……”在寿桂尼凶恶的眼神瞪视之下,氏真瑟缩着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你平日里只知道与一帮文人歌姬厮混,不管国家大事。将来要是你父将这偌大的家业交予你手,你怎么办?!”寿桂尼语气严厉的教训道!没有第三人在场,寿桂尼自然不需客气。 “哎呀奶奶,父亲春秋鼎盛,正是建功立业的好侯呢!俗话不也说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待到父亲年事已高,吾接掌家业之后,有您和父亲的指点,耳提面命,氏真到时候自然会勤于国事的呢!况且有你们和雪斋在,家里又怎么会出乱子的呢?是吧?您的教诲孙儿一定会牢牢的谨记心中,您就放心吧!”今川氏真亲热的坐在祖母的旁边,撒娇的说道。 寿桂尼拿食指轻戳氏真额头,摇头失笑道:“等你父亲回来,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哦对了,你父亲在信里说到一件事,骏河即将与甲斐和相模为下一代联姻,以巩固数年前缔结的盟约。可能会有甲斐或者是相模的公主嫁过来,作为你的正室夫人。”寿桂尼突然想起来,顺口对嫡孙说道。 今川氏真两眼放光地说道:“听说甲斐的公主可是国色天香呢!北条家的公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没想到,三国会盟与我也有关系啊!”。 “蠢货!”寿桂尼怫然作色,怒叱道! 她对这个愚蠢之极,只懂贪图享乐的孙子实在是彻底死心了!今川家交到他的手里,非亡国不可! {义元回来,一定要和他好好讨论这个问题!}寿桂尼心里拿定了主意。 今川义元刚一回到家里,母亲寿桂尼便前来遣人相邀。 “母亲,如此匆忙所为何事啊?”义元盘膝坐下便问道。 寿桂尼将与氏真的谈话复述了一遍,义元听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蠢货啊!”义元骂道! 但是静下心来,母亲的话一涉及到变更继承权之事,义元明显踌躇起来。 “母亲,您可有考虑过如此行事的后果?虽然唐土圣贤有云:国逢乱世,立贤。太平盛世,立嫡。然而,嫡子身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变更继承人之后,嫡子身后的母家势力甘心吗?依附于嫡子的家臣愿意吗?家内恐生嫌隙啊!”义元抚膝叹道。 “那就看着今川家的苗裔就此消亡?”寿桂尼焦急的问道。 义元呵呵轻笑道:“母亲不必忧虑,吾正值盛年,子嗣么,还会有的!就算是现在重新调教一个英武的继承人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得等待时机!吾现今决意上洛,路上织田家、斋藤家、浅井家、六角家以及祸乱朝廷的逆贼三好家,在吾精锐的东海武士面前,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吾将以足利将军家庶流的身份,匡扶社稷,一振朝纲!到那时,已经就任征夷大将军的吾再趁机抛出吾所中意的继嗣者,水到渠成!到那时,吾坐拥四海,垂拱而治天下万邦。家内的反对声就无足轻重了!”。 想到得意处,义元脸上已是笑意弥漫。 寿桂尼欲言又止,看爱子在兴头上,不忍再说些丧气的话徒惹是非。 氏真居处,此时却是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宅邸的会客大厅里,今川氏真并着一众文人雅士席地而坐,欣赏着众歌姬翩翩起舞。大家饮酒作诗,谈笑风生。氏真兴致所至,高呼下人准备蹴鞠为乐。在座的随侍也都是个中好手,闻言自是叫好不迭,无不遵从。 众人移至院内,丛木修竹,小桥流水,在此环境里蹴鞠取乐,确是赏心乐事!众人七嘴八舌的称赞氏真大人会享受!这本就是氏真遣人请名手专程设计的蹴鞠场地。这话确实挠到了今川氏真的痒处,他心中那叫一个舒畅啊! 蹴鞠拿来,众人纷纷上前演技,其中最耀眼的自是氏真了。只见鞠如穿花蝴蝶,绕着氏真的身体飞舞,头、肩、肘、胸、背、腿、脚,氏真的蹴法变幻多姿,炫人眼目,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突然,一个失误用力过大,鞠球落入水中。氏真不满的低声骂了一句。立即,一个瘦小的身姿跳入冰寒的溪水中,捡起鞠球双手递给氏真。 “那个侍从是谁啊?这么机灵的!”一人问旁人道。 此人显然是刚加入氏真的骏河败家子团队的新入选人员。 “哦,那个人啊。那可是三河清康的孙子呢!”有消息灵通人士小声告诉那个提问者。 “哦~!是那个‘只要能活到三十岁就能得到整个天下’的三河清康啊!”众人惊呼道。 “你!就呆在那里!随时准备给我捡球!”氏真居高临下,对竹千代如是说道。 看到三河清康如此武士的嫡孙落得如此下场,众人皆有恻隐之心滋生。 水中站立的松平竹千代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青白,他神情卑微的俯首表示尊敬之意。 {离离原上青草,一岁一枯一荣,春风过处,不又是繁盛的生长起来了吗?!吾就像是冬季原野之上的枯草,挺过寒冬,即是吾之暖春!}。竹千代心中默默的忍耐着这一切。 自己的家臣被派去送死,为今川家开疆拓土,抛头颅,洒热血,尸横疆场,今川氏却不给予丝毫的认可!他忍。 战争胜利了,今川氏家臣大鱼大肉,娇妻美眷,坐享胜利成果,自家三河臣子却无分文之赏赐,遣还农田继续干活!他再忍。 战争败了,三河之臣往往被今川恣意惩处,喝骂抑或斩首,自己却无力拯救!他继续忍。 自己有家不能回,终日作为人质留在骏府,身无自由可言,还要遭受此等奇耻大辱!他依然在忍! 松平竹千代低下头,他的眼底一丝不甘闪烁,良久,良久…… “只是,我还要再忍多久……?” 院里引自安倍川的小溪欢快地流淌着,穿宅邸而过。 奔流至海不复还! 第十三章 临济古寺,挖坑达人现! 、、、、、、、 【双手奉上!】 月影朦胧夜,片片雪花飘飞。大风卷地百草折! 古府,武田氏馆。 室外冰天雪地,室内确实温暖如春。 “主公,吾需要去趟骏河。”。 “家中诸事还需仰仗汝!勘助,快去快回!” “臣谨记!” 夜色中,馆门大开,一匹快马载着山本勘助冲入雪幕之中…… 骏河,临济寺。 “今年骏河的落雪好似有些晚了呢。”。 雪斋衣饰整洁,一尘不染。 晨起的他闲适的跪坐在廊前地板上,欣赏院落里的皑皑积雪。积雪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形状各异,雪斋好奇的细加端详,猜测着它像什么,他觉得这倒是很有一番趣味的事呢。 正在清扫门前落雪的沙弥进来报知,说是门口有一个自称山本晴幸的人前来造访。 这么早,会是谁呢? 山本勘助的突然到来,让雪斋有些以外!看着雪斋少有的讶异表情,勘助笑容灿烂非常!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贫僧不知,山本大人远道而至,所为何来啊?”太原雪斋问道,转首命随侍左右的松平竹千代去取茶具等物。 位于骏府北面的临济古寺,便是松平竹千代幼年的蛰伏之所。 松平竹千代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与同龄人相比,他的内心要早熟的多。太原雪斋非常喜欢这个机灵有礼貌的小质子,好似在竹千代的身上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故而,向主公义元提出将竹千代要来随侍左右,经常教授竹千代写字读书,讲解书中的道理,并结合自己生活的经验加以诠释。竹千代如饥似渴的汲取着雪斋的军略、政治之术,平日有些沉默乖张的竹千代,却视雪斋如父般执礼甚恭! 山本勘助笑嘻嘻地说道:“叔父大人,您也太过警惕了吧?难道吾就不能是想念你了,特意前来探望吗?”。 太原雪斋嗤之以鼻:“莫说这些无聊的话!以你的智慧,也当清楚。当初尔在骏府蹉跎九年,却始终不得重用之事,其实与吾有关吧?所以亦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并无他人在侧,二人便完全撕下了伪装,句句直指本心! 这才是真正的太原崇孚雪斋! “那么,亲爱的叔父大人,您可知道,吾其实并不看好今川呢!久居骏河吾只有一个目的,依靠本土之人帮吾扬名!还记得骏府坊间有关吾出仕不遂的流言吗?那是吾为了将自己塑造为怀才不遇,被家督边上的权臣嫉妒并从中作梗,才始终不得出仕而设计的形象。果不其然呢,甲斐国主风闻鄙人偌大的名气,以二百贯知行将吾招致麾下。在下方才得以一展所学呢!”山本勘助娓娓道来,容色空明自在。 庵原忠胤乃是山本勘助晴幸的大舅,雪斋是庵原的亲弟,故而,雪斋乃是勘助他二舅! 雪斋眉头蹙蹙:“吾与吾兄庵原忠胤的反应你皆有所预测么?”。 勘助左手轻捋须髯,放松的笑看雪斋不语。 这时候,竹千代端来了泥炭炉子,茶杓,茶入,茶碗等物,俯身施礼就待下去。雪斋突然叫住他:“竹千代,你留下来听一下也无妨!” “是!” 勘助讶异的看了一眼竹千代,疑惑的眼神看向雪斋。 “这位是武田家的军师山本勘助晴幸大人。这位是三河松平清康的孙子,暂居骏河的松平竹千代。”。 雪斋向两位稍作介绍,便全身心的投入到茶道中去了。 “勘助,你的兵法是什么?是单纯的战场杀伐之道么?单纯的以征战来解除领国面临的灾祸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天方夜谭了吧!”雪斋燃起泥炭小炉,盯着摇曳的火焰,突然问道。 “你是说若是武田总是喜欢用单纯的武力来解决领国事物的话,会让骏河感到紧张吧?”山本勘助看着雪斋拿起茶杓添入无根之水,轻松的问道。 他不待雪斋回答,很是惊喜的问道:“从此茶釜自然朴实,又极富野趣的风姿来看,这个有点像是人称‘西芦屋,东天明’的天明釜呢?真的是下野国茶人佐野氏的作品吗?”。 “勘助好眼力!”雪斋轻赞道。 “这可是十五贯的好东西呢!还有这个茶瓶,观其筒形略带弧度,匠心独运。应该就是价值不菲的桥姬瓶吧?‘今宵依旧孤枕眠,宇治桥姬入我心’,从其外观看来,还真有些寂寥之感呢!桥姬之名的确恰如其分。你们骏河还真是富有啊!”勘助不知所谓的轻叹道! 雪斋眉头一跳,清澈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慢条斯理的说道:“哦?甲斐昼夜不停地开采着的甲州金山也填不满贵上无边的贪欲么?真是贪得无厌啊!或者是说,甲斐已经在觊觎骏河了呢?”。 “哈哈,您太过敏感了吧?吾等深居甲斐山野林中,生计艰难,日常用度皆是从简为美,见识到高城大邑生活的繁盛之姿,有所感叹罢了。还请您不要见怪!也无必要作过多解读啦。”山本勘助欢畅的笑言。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祸福便如纠结之绳索,被世间名缰利锁困在十丈红尘之中的我等,还需谦逊惜福为上哦!”。 雪斋捏着小笊篱,蔽去浮在上面的茶末,将大井户茶碗放于勘助触手可及之处。 “甲斐得知骏河与尾张相争僵持,暗自勾结相模于意料之外处落下棋子,静待骏河按照你们的期望落子以应,若非如此,甲斐与相模联军便会分进合击,覆灭我骏河国了吧?如此霸道的兵法,不是执念是什么?”雪斋轻声的问道。 又好像是解释给一旁的竹千代听一样,竹千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山本勘助放下大井户,温言询问道:“敢问雪斋大人的兵法为何而立啊?夺取天下么?”。 “止戈为武!贫僧只想让天下太平罢了。”太原崇孚想起每况日下的身体,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旁听的竹千代。 雪斋心里暗自沉吟:{今川家的下一代家督,就交给竹千代去辅佐吧!} 勘助斜睨雪斋和竹千代,深深注视了一眼参加这个奸人速成班接受高强度训练的竹千代同学。两个老师现身说法,教授一个人,阵容何其强大! {原来如此,语意萧索,隐含一股死气!雪斋时日无多了!}。 山本勘助从雪斋的话语里嗅到一丝死气。 “息战止戈?你是指义元一统天下之后,颁下总无事令,若无征夷大将军允可,严禁私斗之乱纪行为吗?这难道不是叔父大人之奢望吗?执念,当如是吧?”山本勘助晴幸用大拇指撇了撇唇边的胡须,哑然失笑道。 松平竹千代则默默的记下了勘助的话。 {征夷大将军就是如此号令天下么?} “叔父大人,您对尾张新任家督织田氏信长此人的看法如何?”勘助突然问道! “呃……嗯?”雪斋警惕的看了一眼勘助,蓦然展颜笑问:“你为何有此一问呢?”。 勘助略有些羞涩地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吾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将来留一分情面,留条后路而已呢。” “嗬嗬嗬!那你以为此人如何?”雪斋收住笑声,沉声反问他道。 “此人残忍酷烈,却又唯才是举。可以装病将亲弟诓骗至居城,毫不留情的予以斩杀!仅凭此,吾便可知其心性如何了。大力征召四处的浪人之士,从中简拔才能之士,可见其打破陈规的怪异思维。尾张的大傻瓜,哼!吾似乎在其身上看到了吾主晴信的影子呢!此人更加激进的是,完全不顾家中谱代臣的人心向背,一意孤行,结果才造成了其傅役平手政秀公自杀于志贺村家中,以死谏之的恶劣后果。吾主武田为了登庸在下,则是细心协调众家臣,与之互相妥协的结果……”山本勘助晴幸整合着脑海里关于信长的讯息,缓缓说道。 “勘助话里有话哦!你是说尾张会是上洛途中的一个麻烦?吾也表示同意呢。但是又有哪一个沿路盘踞的大名是简单货色呢?尾张之处,只要小心谨慎对待,当无大碍。吾原本就不会认为上洛之途会一帆风顺,这些,不过疥藓之疾罢了!”雪斋嘴角牵动一丝笑意,挥洒自如的言道。 “确实,只要今川大人谨慎用兵,三河不费吹灰之力,尾张也是旦夕可下,唯可虑者,乃是美浓的‘蝮’!则需谨慎对待呢。其余如浅井久政、六角义贤之类,皆乌合之众耳。呵呵,叔父大人,您的执念反倒是最容易实现的吧?还真是羡慕呢!”山本勘助嘻嘻的笑。 说着他拿过包袱,小心的解开,露出一个绸裹的盒子,推到雪斋的身前。 雪斋探视的目光望着这个心思深沉的外甥,等着他的后话。 “叔父大人,小侄匆忙前来,以往也疏于拜会,聊表存心,不成敬意!”山本勘助洒脱的说道,仿佛两人之前毫无芥蒂一样。 雪斋打开盒子,目光就被牢牢的粘住了! 一只乐烧茶碗出现在雪斋面前,与一般茶碗不同的是,此碗的碗壁光滑莹润,上半部与下半部黑白分明,分界处就像是两段拼接的一样,釉色变化奇异又自然。上白下黑的釉色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富士山,真是不凡的杰作呢! 雪斋长长吁了一口气。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还请山本大人明示!否则,贫僧无功受禄,心怀忐忑呢!”雪斋说完,目光再次不经意间流连于茶碗之上! 送礼,自当花费心思,投其所好!只要挠到对方的痒痒处,自当无往而不利。唐土春秋战国时期,齐威王丧偶,宫内受到宠爱的美人共有十位,权臣孟尝君想探知王上属意何人,而后劝谏王上纳该美人续弦,以便固自己之宠。于是孟尝君遣人精心制作了十副华贵的耳饰,其中自有一副最漂亮的,一起献给齐威王。而后设法探知最漂亮的耳饰最后花落谁家,在孟尝君的苦谏之下,齐威王拗不过他,便答允了将戴着最漂亮耳饰的美人进为继任夫人。自此孟尝君荣宠不断,安享尊荣!勘助一直在身体力行着学自唐土古书上读来的道理。 山本勘助此行亦未存好心。他听闻派驻骏河的家忍鸢太禀告,因今川家内家督与军师雪斋之间亦父亦子的特殊关系,义元在仰仗雪斋的智谋将骏远三治理的兴旺发达的同时,又时刻想要竭力摆脱雪斋的烙印!并且,义元少年得志,从未一败!所以气盛易怒,脾气暴躁,宛若烈焰。雪斋冷静沉着若冰石。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但是勘助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人间的缝隙,即义元不愿老是躲在雪斋的阴影里的心情! 勘助觉得,倘若自己加深义元与雪斋间的裂隙,会发生什么事呢? 勘助作出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为自己谋求新主子的趋炎附势的样子。其实是要诱使雪斋发挥余热,谏言义元上洛进军时须得稳重深沉,屡屡谏言之下,义元必定产生逆反心理。雪斋在的时候,义元或许会屈从于亦师亦父的雪斋。那么,万一……雪斋不在了呢? 勘助心中的一个预想开始慢慢完备起来…… 第十四章 观音院,空任孤心对流云! 、、、、、、、 太原雪斋送走山本勘助,回到寺内,吩咐沙弥不得打扰,静静地坐于廊沿前的榉木地板上,陷入沉思之中。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山本勘助此来,目的何在呢?”。 若说只是前来看望自己,送个礼物却又有些过于重了! 若说是他看到了骏河良好的前景,狡兔三窟,帮自己留好退路,也能解释的通。但是,在骏河一地踯躅九年都未入仕,注重实利的他,又怎么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骏河国主的慈悲呢? 这一个可能也被他给排除了。 “那么,若是反过来想,吾若是山本勘助,如此行事,又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甲斐武田,山本勘助,骏河今川,这三者之间连接的线索到底是什么呢?”。 雪斋闭目冥想,回忆着脑海里关于甲斐武田的讯息,希求找出答案来。 武田家里,与山本勘助的就只有诹访御料人了,而诹访御料人为晴信诞下一子。那么,受晴信命令,照顾诹访夫人和诹访四郎的勘助年已六旬,自知时日无多的他,会不会为了给诹访四郎将来成人之后的争位大战,广结善缘呢?勘助想必认为,站在骏河的角度,一定不会拒绝诹访四郎将来在甲斐掀起内乱的!说不定骏河还会加一把柴禾,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吧!勘助为了这对母子也可谓是机关算尽了呢。 雪斋想通这其中的关节,不禁摇头失笑! “你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为了素昧平生的母子,竟然操心至此!没想到勘助也是多情种子呢!”。 事不宜迟,雪斋立即令人备轿,行往主公居馆而去。 骏府,今川氏馆。 雪斋向义元禀明诸事,便静默不语,一默如雷。 “也罢,如你所言!就且在甲斐埋下诹访四郎这一伏笔。至于武田义信么,以观后效!继承家督之后,若是他的施政纲领与是亲骏河的,那么,吾等不妨将诹访四郎交出去,以加深骏河与甲斐之间的友谊。但有一点,雪斋你要提前准备好。到那时,一定不能让诹访四郎说话!”义元轻轻的吩咐道,他的语气趋于阴沉。 “若是继任的武田义信与吾等并非一路人,那么,不妨与诹访四郎联系,暗地里将之轰下台来。就像他的祖父信虎一样,来到吾的骏河养老,衣食无忧,又无饥寒交迫之苦。而且,吾也可以与女儿,外孙时常见面了,尽享天伦之乐!再者,动作够快的话,还可以占领几座城池呢!一石数鸟呢!雪斋以为如何啊?”今川义元哈哈大笑!声震屋瓦! 雪斋低首答道:“主公庙算巨细无遗,自是无往而不胜!”。 “不过话说回来,山本勘助丑陋不堪,倒还是个多情种子呢!哈哈!”。 今川义元开玩笑地说道。 雪斋附和的笑笑。 清晨,甲斐古府。 “什么!由布姬咳血了?!”武田晴信方寸大乱,惊疑不定! 言毕,立即轻骑简从,策马狂奔向诹访小坂。 “大人!”。 侍女志摩领着随侍众跪侯家主的到来。 刚一甩蹬下马,晴信便一把抓住志摩的胳膊,焦急的问道:“情况如何?她在哪里?”。 看着晴信担忧的脸色,志摩带着哭腔说道:“禀大人,御料人已经睡了。最近她的身体日益虚弱呢,时常说些她命不久矣的话语,真是让人心酸呢。大夫说她得的是肺痨!”。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晴信魂不守舍! “难道……是我传染给由布的么?”。 三条之侍女阿谷被晴信收于房内,可惜阿谷身染肺痨吐血而亡!久与其缠绵的晴信也不知何时被传染了。 在这个年代,此等病症可以算是绝症了。武田晴信没有想到的是,现今由布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 晴信缓缓来到由布姬的板门外,志摩悄悄的跑去喊由布起床去了。 “小姐,主公来了!”志摩轻唤道。 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起身的声音,由布姬来到板门前,并未打开门。 她隔着门伏地轻泣道:“妾身久病缠身,缠绵病榻多时,恐怕已是时日无多了。现今妾形容枯槁,难以面见主公,还祈望您莫怪妾身无礼!”。 寡人好色的晴信焦急的温声说道:“小由布,你我夫妻多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吾想看看你好不好?开开门吧?”。 由布姬语意坚决:“妾深知自己的情况,若是万一神归司命,妾有一事放心不下!那就是我的四郎!我只要他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做一个辅佐诹访寅王丸的大将吧!这就足够了!您……能答应我吗?”。 面对由布姬语气哀切的恳求,晴信眼前浮现出由布往日美丽的身姿,不由得说道:“小由布,你说的吾都答允了!你就让吾再看看你吧!”。 “妾听闻,女为悦己者容。若是容貌无法修饰好,不能见君主和父亲,妾不敢从命。主公请回吧!”由布姬赫然下了逐客令! “小由布,若是让我见一面,我就将信浓一国之地赐给四郎!”晴信心痒难耐,又好气又好笑的哄着由布姬。 由布姬说道:“赐不赐封地,赐多少封地,那是儿孙的福缘,那是您的事情。不在于您见不见我!”。 武田晴信又请求了几次,由布姬还是哭泣不允。 他有些生气的走了。 晴信走后,志摩埋怨道:“小姐!您怎么能不让主公进门呢?毕竟夫妻一场啊!您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荻乃也责怪她说:“既然您将四郎大人托付给大人了,为何不见大人一面呢?难道是您还在怨恨大人吗?”。 诹访御料人轻叹道:“我们女人侍奉大人,靠的是美丽的容颜,相貌俊美动人便是我等武家女子受宠的重要条件,其次才是背后蕴含的政治意义。现今诹访已经纳入武田家的囊中,我所凭籍的也就是我的美貌了!主公征服欲极强,亲情淡薄,而又好色成性。一旦我容色消逝,也就不招人喜欢了。有年轻美貌的弥津夫人和油川夫人在侧,她们也会有子女诞生,我就怕人走茶凉啊。主公若是不再留恋我的美貌,自然恩断义绝!那时武田家还有四郎的立锥之地吗?现在大人之所以还在留恋我,念着我的好,那是因为我的美丽容颜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如今,我久病色衰。枯瘦如柴,形如鬼魅,一旦主公看见我的样子,前后对比,必然会遭到他的厌恶和唾弃,又怎么能指侯大人还能因念着我的好,厚待我的小四郎呢?!思虑到此点,我方才决定绝不再见主公一面!并且郑重其事的将小四郎托付给他!”。 诹访御料人思虑之远,让志摩和荻乃目眩神迷,不能自持。可怜天下父母心!二人更是为御料人的良苦用心所感动。 侍女们出去后,由布姬颓然倒地,低声私语:“勘助,我心里好苦啊!”。 她心里已是柔肠纠结,百转千回。 由布自袖中拿出一页纸条,放到灯烛上引燃了。火舌瞬间吞噬了纸页,隐约写有字迹:“……让他记住你的好……”。 由布姬愣了半晌,神游天外。 突然对着空气说道:“你给你们大人说,我想他!我要见他!他要是不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是!”。 一个悦耳但死气沉沉的声音回答道。 天花板上落下一位瘦小的深蓝衣忍者,颈项之间缠着紫红色的飘带,手脚上皆套着忍甲钩!狸猫般轻盈的落在地上,单膝跪地,沉默不语。 在忍者的随身携带物品中,这可是一样令人不得不叹服的东西呢。这就是紫红色的“三尺手巾”。可擦脸,可缠头,爬墙时还可当作绳子等等,用途可谓多种各样。不过这些方法跟一般的布手巾没什么大差别。最能显示出忍者特征的是所用的染料。忍者用豆属植物苏木将布带染色,使之具有杀菌作用。用手巾过水可以杀菌,受轻伤时还可当作绷带包扎伤口。 从身形来看似乎是个极其少见的女忍者哟。 在忍者世家里,女忍是最没有地位的。他们的主要职能,便是繁衍后代!至于需要利用女子身份之时,忍术“骨法”中的“变相术”,有一种唤“女术”的忍术,可以靠着对身体肌肉的精确控制,来将身形姿态变成女子一样。 女忍的生理限制很多,光是需要身体没有丝毫异味,以躲避武士携猎犬的捕杀这一条,女忍便不能一直保证!还有不可吃荤腥之物,其纤弱的体力也是有严格要求的下忍测试不能通过的! 凡此种种,造成了执行任务的忍者中,少有女忍的现象。 不过,能在勘助地狱般的试炼中活下来的,其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院落里,侍女们正在给花园里的花木松土施肥。 她们对室内的声响全无知觉。 三日后的夜里,小坂附近的高岛城。 武田晴信率领大军前来,特意为征伐信浓境内依然不服管教的木曾氏而来! 勘助暂居处,嘟!一声轻响,一尾鸟羽不知自何处飞来,扎进了勘助身前的地板! 勘助朝着外面近侍扬声说道:“尔等下去吧!”。 挥退了众人,紫红飘带女忍翻进屋内,轻言数语,勘助将几上的一包葵花子赐给了她,女忍接过小包,叩首离去。 “忘我随云,奈何身不随心,空任孤心对流云。何苦呢?何必呢?”。 勘助扬脸盯着天花板,右眼没有焦点般愣愣的,左眼蓦地睁开!重瞳翻滚不休!情形怪异非常。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之二番对决! 、、、、、、、 【食指抽筋儿,缠着绷带向各位问好哈......】 隋、唐两代,毗沙门天王乃是被作为保护神和战神来供奉的。 自圣德太子派来遣隋使船抵达大兴城之时起,倭国与中土之间的文化艺术交流就从未停止,无数的儒、释、道教的布道者携带典籍,商人满载货物,身怀绝技的手工艺者,倭国处心积虑的这种单方面的全面学习之举,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适时的激发了倭国的政治文化的大繁盛! 风起风息,风旋风转。 在中土之人已经没有信仰之后,心灵空虚的人们只能看着一衣带水的倭国小邦,被那里完备繁荣的传统儒释道文化迸发出的强大生命力所震撼! 曾经被我们唾弃的文化,却在异域番邦落地开花,结果繁衍。以至于很多在中土失传,消逝殆尽的好东西,在异域他乡却俯拾皆是。 为什么会这样?没人说得清楚。 天文二十四年(1555)三月二十八日,武田出阵了! 武田晴信先抵高岛城,稍作修整,便移阵木曾谷,准备以泰山压顶之势全歼信浓名门木曾氏。木曾义康、义畅父子整日战战兢兢的小心戒备,静候末日的来临。 而军师山本勘助晴幸则亲赴诹访,去探视了病重的由布姬。 諏访湖畔,清幽的小坂观音院。 白色的鹭鸶等水鸟翱翔在湛蓝的天空中,自在飞。 室内光影变幻,勘助神色温柔的看着日益憔悴由布,伸出手握着她的小手。 “可要吃东西呢,不可以任性哦!有没有吃过药呢?”勘助轻声问她道。 “饭都有吃的,但是药太苦了!”由布姬目光偏到一边,嘴一瘪。 她的嘴唇稍有些干裂,是虚火上升的症状,多饮些温水就会缓解一些。 勘助站起,来到外面,将廊下小泥炉上煎熬好的中药拿进来,小心地吹了一下,放在嘴唇边试了一下温度,递到由布的嘴边。 由布姬甜蜜的笑笑,捏着鼻子张开小口,秀眉紧蹙的一口吞咽而下,喝完药之后,哀伤的看着勘助,好似要把他记在灵魂的记忆里。 由布的小舌头舔了下下唇,眼内满是浓浓的不舍之色,轻声地说道:“都很苦的呢。不知道还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了呢?”。 “不许乱说,要长命百岁呢!四郎会成为一个堂堂的武士的。”勘助大手包裹着由布姬冰凉的小手,宽慰她道。 由布姬抿嘴一笑:“勘助的手还是那么暖和呢。”。 “好好养病,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勘助絮絮叨叨的说着。 “真想这一刻能永远停住……”由布姬突然又有些伤感。 “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只要你和四郎平平安安的,我就了无遗憾!”。 由布如是说到,勘助没有说话,只是大手紧了紧,让由布感受到他的温度。 从观音院出来,山本晴幸静静的在缓坡处停驻良久,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心灵空灵圆满,一束淡黄色的光柱灌注进他的卤门,一颗米粒大小的不规则晶体慢慢出现在灵台处,松果腺内的神经包裹着晶粒。勘助脑内发生着不为人所知的变化,牠再按照自己的理解,修正着体内的循环系统。勘助心里升起了一丝明悟,那个枷锁,已经有所松动了!虽然极其细微,就像地球在脚底缓缓转动,但是人却难以感觉到一样。 天文二十四年(1555)四月,草长莺飞,马匹膘肥体壮,宜出征。 越后的兜跋毗沙门旗印再次飘扬在川中岛,长尾景虎驻军善光寺平,虎视信浓平原。 第二次川中岛之战爆发了! 长尾景虎此行乃是携愤挟恨而来。 之前,长尾景虎进京时产生了巨大的花销,围绕着这些费用的征收问题在家臣中出现了争执。长尾景虎出身林泉寺,勤习护法降魔之兵法,民政之学习倒是涉猎不多,再加上越后景虎采取怀柔政策,以仁义治国,主从关系非常随便。很多很好的民政措施,底下豪族一听要他们自己掏钱,就找出各种借口,阳奉阴违予以抵制,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所以,越后的民政事务远不如甲斐的正规,有效! 长尾景虎拘泥与天、地、君、亲、师的藩篱之中,画地为牢,所以处处掣肘,家臣团其实也就是一个松散的地方势力大联盟而已,景虎深感治理国政时寸步难行,身心疲惫,唯有寄情于佛法与美酒。 武田晴信是个现实主义者,堪破天地人伦,放逐亲父,逼死妹夫。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他便立即动手,毫不容情!脸厚心黑,家臣团的凝聚力也很强,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就统率领国的能力而言,龙虎之争,一开始便已分出了胜负。 敏锐觉察到了这一切的武田晴信立即抓住了这一机会。天文二十三年(1554)十二月,越后刈羽郡北条城主北条高广在武田晴信的煽动下自立,但三个月后就失败投降了。北条高广是镰仓幕府的名臣大江广元的后人,越后国人中的实力人物,平日自负文功武略丝毫不逊于长尾景虎,素怀异心。长尾景虎待高广却显得极为宽大,后来还让他去上野厩桥城经略关东。十三年后的永禄十年(1567),高广受北条氏康支持再度谋反。然而越后和相模同盟(越相同盟)时,长尾景虎又一次饶恕了高广,依旧像从前那样重用他。越后松散的主从关系由此亦可见一斑。 降服景虎之后的北条高广并未收到实质上的惩处,只是在军议会上被长尾景虎大声喝叱了一番而已!也是从高广的嘴里,景虎知道了此次叛乱的始作俑者——武田晴信! 长尾景虎不由得咬碎钢牙! 二十三日,木曾谷本阵。 正在商议攻击木曾氏战术的军团会议正在召开,群臣集思广益,纷纷进献良谋之机,探马突然来报! “禀报!北部边境升起滚滚狼烟!!越后出阵了!”。 武田晴信、义信父子顾不上笼城据守的木曾父子,匆忙地从木曾谷折返北上,于一处叫大冢的地方列阵,迎击越后军。 由于之前一次的川中岛一役中,越后略显劣势的退军了。善光寺平被武田偷袭,附近的旭山城也被占领,划归真田幸隆麾下。所以,此次盘踞在善光寺平的长尾景虎的形势并不占优。若是景虎渡河攻击晴信的话,势必会遭到晴信军和旭山城守军的夹击,渡河到了一半之时若被攻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若是晴信渡河攻来的话,旭山城就像刀子一样,使景虎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 长尾景虎因为性格的关系,善于在运动中调动敌军,找寻弱点,一击致命!对武田晴信这种硬桥硬马,步步紧逼的正面战法,他不是很精擅,感觉很不自在,拘束得很。 现在,无疑是进入到了武田晴信的节奏,对武田十分有利。 有鉴于此,长尾方的军师,稳重的宇佐美定满谏言,在旭山城北面的山头上建立一座屯兵的新城,负责监视旭山城的动静,防止关键时候腹背受敌。此地距离越后近,粮草兵马可以随时补充。如此,武田晴信原本天衣无缝的设局就被破掉了。双方再次回到同一水平线。 八月份,趁着武田晴信与长尾景虎对峙于川中岛之机,山本勘助亲自前去劝降木曾义康和义畅父子。 木曾福岛城门口,勘助解下佩刀,跟随军士来到主将军议之所。 “尔武田与吾乃是仇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说吧!有何贵干?”木曾义康色厉内茬的叫道! 左右站满了佩刀武士,皆近前一步,怒目视于勘助!大有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之意! 勘助飒然一笑:“哈哈!敢问木曾大人,武田与木曾,孰强孰弱?”。 “武田的确要比我们强上那么一点点,也仅限一点点!但是吾等木曾氏无一怕死之人!吾等誓与城池共存亡!”义畅慷慨激昂地插言道! 勘助颔首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如果木曾降服武田会不会好些呢?献出城池和效忠书,武田家督再颁发所领安堵!您以为如何呢?”。 木曾义康怀疑的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在怀疑我家的诚意吗?那么,如果是吾家主公将武田家的公主嫁给贵家的继承人呢?如何?”山本勘助缓缓抛出了威力最大的炸弹! “什么!?强大的武田向我们送出公主?怎么可能?!”众家臣吵成一片! “这是誓书!请您过目!”山本勘助晴幸自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木曾义康! 木曾义康展信审视良久,抬头看了勘助半晌。 “如您所愿!”木曾义康对山本勘助晴幸笑语道。 军师山本勘助不在的这段时间,武田晴信也没有闲着,他也在苦思取胜之良策。 这一日,武田晴信命人将马匹放于犀川边上饮马,采取引蛇出洞之计,诱使长尾景虎军前来抢马,然后聚而歼之!他原本说准备在河滩放三匹马的,被弟弟武田信繁暗中踩了一脚,忙改口说放三十匹马的诱饵!晴信心里心疼的直哆嗦,这一注下得太大了! 在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倭国古代来说,这已经是少有的大手笔了! 长尾景虎虽然轻易的看穿了晴信的目的,但关键是诱饵还是太诱人了!景虎依然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准备火中取栗,搏上一搏。便派村上义清率部前去抢马,结果,村上义清所部二百人被晴信埋伏的一百五十人伏击,仅逃回来五十多人! 日子,就在这种小规模的械斗中慢慢过去了。由于彼此有了防备,再也没有类似的战果了。加上之后各自的防守都是滴水不漏,均互无建树,双方的耐性都快到极点了。 武田晴信唯有依勘助的提议,委托骏河今川义元从中斡旋,以将军家庶流为傲的名门自是乐于作这些提振自家名声的美事,甲斐、越后再次议和罢兵。 同年闰十月十五日,骏河的使节太原雪斋大人特意前来川中岛,负责斡旋之事。经过协商,双方缔结了和议,休兵罢战。 第二次川中岛合战,历时一百五十多天的无聊对峙,终于结束了! 第十六章 生与死! 、、、、、、、 【极限了,不行了,晕...】 天文二十四年(1555)十月二十三日,改元弘治,即弘治元年之始。 从川中岛率众将回国之后,武田晴信继续全神贯注于领国的治理,埋头努力夯实着自己将来一统天下的地基。 首先他按照底下反馈上来的意见,将颁布下去的“甲州法度之次第”追加了两条,查遗补缺,使之更趋于完善。 而面对有家臣提出的广建高城大池,广蓄粮草以备战备荒的建议,晴信如此回答:“自坂垣、甘利没后,吾常思之,偶有所感。战国纷乱之世,何为国之重者?人心也!城没了,国没了,只要民心还在,那么必然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倘若民心已失,家臣离心离德,纵是坐拥坚城,亦是待宰的羔羊罢了!人心向背,才是治国的真谛所在啊!”。 武田晴信心里并没有想到,他的治国之法也仅基于他勤于政务,团结好臣民的基础之上的。一旦继承人不肖,疏于国政,敌军入侵武田领,那么无险可据,无坚城可守的武田后裔该如何抵挡呢?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它的局限性,武田信玄也不例外。 甲斐国内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不高,供应严重不足,特别是战时粮食的供需矛盾十分突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晴信继位以来,修水利,垦农田,兴商业,开矿采金。 除此以外,晴信认为凡事需尽最大的努力,作最坏的打算。为防止后代出现被他国入侵,猝不及防间起兵抗击的话,粮食万一短缺的问题,便未雨绸缪,命人在路边广种柿子树。柿子所含有的果糖成分能迅速将营养供应到大脑,使人遇到紧急情况也能够临危不惧,迅速作出正确的判断。柿子同时营养成分高,还具有解乏作用。而且将它晒干做成柿饼,长期保存,可以当作随身携带的应急食品。这一点非常适用于战时充作军粮备用。 为了获得财政上相对宽松的环境,晴信也很重视武田领内工商业的发展,山本勘助建议就把古府的甲府之町作为“乐市”,免除各种税役。勘助的高远城便是首先实行的地点,勘助命高远城代秋山信有全权负责此事,成果喜人。由此,经常受到山本勘助教习的他进入了晴信的视线。为了规范町的金融秩序,晴信还整顿了各种工商业团体,修葺城池及领民住房或采购物资时,皆采用竞标的方式决定授权。晴信还统一了通过甲斐全境的度量衡,派人赴界町、京町、博多町等地招揽外地豪商到甲斐、信浓进行贸易。 为了解决陆路运输和吸引外地商人来甲府经商,互通有无,晴信下令,在甲斐等地和周围农村征调闲散流浪人员,建立了道中云马役。为了解决水路交通问题,组织人力挖掘沟渠,使船舶可以直接停靠踯躅崎馆城下町。又指定专人管理领内的度量衡。还委托从外地跟来的豪商发展甲府之町的町道建设和对工商业进行有效管理和监控。铸造了号称甲州金小判的一两金币,以促进货币流通。随着甲府町建设的步步进展和工商业的繁荣,外地商人纷纷来到这里,寻求自己的财富梦想。 通过这些措施,武田晴信不仅稳定了对新领地的控制,而且增强了经济实力。 军事方面,晴信以勘助之言为辅,特别制定了兵农分离之策。九百名武田赤备骑兵作为武田家督的御近卫,完全的脱离了农业生产的拘束,全力以赴地提高战力,训练训练再训练! 步战,马战,野战,夜战。 刀术,枪术,箭术,雉刀术。样样兼习并蓄。 晴信与勘助二人端坐于校场主席台上,欣赏着赤备的训练身姿。这里现在已被开辟成了专门的骑兵训练场,骑兵们马鞍之后携有两只箭筒,装满各色箭支,以供骑兵按照距敌军距离的远近,选择取用合适的箭支。鞍侧挂着一杆骑兵枪,此乃勘助请高手匠人以相州传之法锻造而成的夺命利器,可执手戳刺,亦可飞手扔出毙敌,端的厉害非常。骑士们要做到左右手皆可使兵器搏杀。 习练场上密布木人桩,外包稻草,草绳扎地紧紧的。饭富一声令下,两名赤备自木人桩行列的一端飞驰往另一端,骑兵马术高超之至,只以双腿紧夹马腹控马,竟然不以手笼住马缰,不是,是没有马缰!百五十米距离转瞬即逝,骑兵先是执弓在手,一连三箭,射中了第一二三个木桩草人的面部!接着从容潇洒的弯腰拎起马鞍旁挂着的畔的双刃骑枪,劈、扫、斩、割,每一击都是力道十足!骑士突然飞出手中长枪,准确的划过了十五米的空间,刺穿了一个草人的胸膛!接着拔长刀在手,骑兵身形柔韧,人仿佛长在马背上一样,两腿牢牢地夹住马腹,俯身仰面,长刀自不同角度闪电劈出,难以置信的沿途每一个草人全部被斩在脖颈头盔与大铠连接的缝隙处!! 武田晴信看着训练场上麾下骑兵骁勇矫健的身影,仿若看到了战场上的敌军在赤备的攻击下崩溃逃散的景象,捻须轻笑不已。 骏府,临济寺。 浮云遮月,夜深沉。 自北信浓完成调解的主命任务之后,雪斋并未停留,立即告辞回国,并于两日后返抵骏府。 雪斋先去向主君今川回复了此行的成果,而后返回了北城郭外山上的临济寺。 “元信,去弄点酒来。一起喝一杯!”雪斋兴致很好,如是吩咐前来侍奉的松平元信。 “是!您稍候!”松平元信声音宏亮,高兴地答道。 他也是刚从冈崎城为松平氏先祖扫墓归来,还沉浸在与老臣们重逢的喜悦中。 弘治元年三月,竹千代就已经年满十四岁了。 循武家旧例,男子满十四、十五岁,着成人衣冠,剃去额前的发丝。改掉旧名,重新取名。此即元服之礼。今川义元为施恩义,特赐偏讳“元”之一字给予竹千代,取名曰“元信”,以收依附今川之各家小大名之心。自此,松平竹千代更名为松平元信。 不多时,元信捧来漆盘,将一壶酒,酒盏,一尾鱼,一碟腌萝卜而已。 “元信,你喜欢哪一位圣贤之学呢?”雪斋就像看到自己的小孙子般,一脸疼爱的询问元信道。 自六岁起,元信就一直呆在太原雪斋的身边聆听教益。太原雪斋无妻无子,杳然一身,颠沛流离的身世早就了元信的机灵乖巧,雪斋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一定是像个鹌鹑一样事事小心,恨不能将自己的头和四肢缩成一团,在雪斋的眼前消失掉。雪斋若是心情不错,元信便会凑趣地和他说一些有趣的事情,然后学习政军之道,谈论国政得失。一老一幼,甚是相得。 元信答曰:“孔孟。”。 “此乃治国之王道呢!小元信也想统一天下吗?呵呵……”雪斋饮尽盏中甜酒,取笑他道。 义元自氏真幼时便十分宠纵他,也未让雪斋介入氏真的教育之事。雪斋洞若观火,义元这是竭力想走出自己的阴影了。义元当为一代人杰,然骏河虎父犬子,虽无近忧,却有远患呐!雪斋对义元失望之下,一改当时的初衷,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无一丝保留!元信的军政方略,为人处世,都带有雪斋的影子。 蓦然想到不开心的事,雪斋摇摇头,好像就此可以将之逐出脑外一般。 嗯,好似有些头晕呢。 他抬头示意元信给自己再斟一杯,见元信一脸担忧,洒然笑道:“不妨事呢!能看到元信长大成人,吾也甚为欢悦呢!甲斐的山猴子和相模的乌龟皆不足为虑!那只乌龟的目光只有关东的三尺之地。而那只山猴子只不过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罢了,唯一稍有谋略的军师,还是个拘于私利私欲,一心想要介入主家继嗣之争的徒有些小聪明的无甚器量之辈罢了!”。 “您说的是您的那个内侄,山本勘助晴幸吗?”元信突然问道。 “嗯。”雪斋看来对勘助很不感冒的样子。 “依您以前所说,山本勘助此人心性凉薄,武田晴信在其陷入绝境之际伸出援手,登庸其为军师,给予安身立命之所。如此山高水深之恩,那若是说他对武田晴信如此忠心倒也无可厚非,可他竟然会对一个亡国的公主如此厚待……这会不会有什么隐秘之事呢?”元信自沉思中醒来,缓缓吁了一口气说道。 “你的意思是……”雪斋蓦地睁大了双眼!他和义元从未想过从这个角度探询其中蕴藏的隐秘!因为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松平元信看着雪斋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在下的所有猜测都基于您对他的评价上,山本勘助若真是刻薄寡恩之辈。按照孟子的‘性本恶’论,请您再想想唐土秦王嬴政身世之谜,答案呼之欲出啊!”。 “他妻子被信虎所杀,心怀仇怨进入武田家,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从来不敢对别人坦陈心曲一诉衷肠。而诹访小姐呢,国破家亡,孑然一身。她身怀刻骨仇恨,估计当时是一心想要行刺杀掉罪魁祸首——晴信吧?偶然地邂逅,两个同样对武田心怀仇恨,同样家破人亡之人碰到一起,痴男怨女基于同病相怜而产生的露水姻缘,又何尝不可能发生呢?况且,诹访夫人艳名远播,晴信早有染指之心。面对杀父破国之仇人,诹访夫人想必出于报复之心吧,将最宝贵的处子之身偏偏给予了又老又丑的龌龊男子!而后应该是准备在新婚之夜杀掉晴信,再殉死以随吧?但是此时的勘助会否想到一个给武田家更大打击的办法呢?若是诹访御料人就此死去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出乱世常见的悲剧罢了。但是诹访夫人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诞下了一个男婴!而且,山本勘助大人还时时处处的为这对母子保驾护航!还特意将母子两人移至诹访,估计是以避免主公后院起火的名义吧?实质上应该是为了避免甲府群臣看出破绽吧,也是用心良苦啊!这个事情就值得玩味了……” “……倘若真是如此,骏河危矣!此人必将想方设法使骏河、甲斐不合,夹于中间的武田太郎年轻气盛,必然会与父亲起争执!父子之争再加上在侧窥探不怀好意的山本勘助……”雪斋头昏眼花,元信一针见血的分析,字字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不行!我得去告诉主公……!”。 “元信呐,你会不会也是同样想法呢?”雪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对元信说道。 说完,他欲待挣扎着要站起来,突然脚下无力,踉跄倒地! “雪斋大人,雪斋大人!”松平元信恍若梦幻,失魂落魄的喊道! 太原雪斋辞世了! 今川义元传命厚葬,末了询问当时在现场的元信,雪斋临终前有无留下什么话。 松平元信伏地摇头,泣不成声! 这一年,他刚满十四岁。 “嗯,难得一片赤子之心。倒不枉雪斋疼你一场!”义元对元信有情有义的表现很满意。 第十七章 佛门清净地 、、、、、、、 弘治元年(1555)十一月一日, 古府,大名居馆。 武田晴信手执毛笔,饱蘸墨水,轻轻地在砚台边缘捋顺笔毫,在平铺桌面的白纸上悬臂手书“胜赖”二字楷书。 书写完毕,晴信将毛笔反手搁于石质笔架处,仔细端详片刻,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晴信对由布姬的一个承诺,一个交代。 据前去探望的侍女回来禀告,由布姬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晴信不自觉有些黯然,曾给自己带来那般欢娱的美丽女子就要死了么?人死如灯灭,世事的无常让晴信的心有些揪疼。 “我也会突然有一天这样死去吗?”晴信这几日也曾偶尔的喃喃自语。 五天以后,诹访御料人死去的消息传来,武田晴信在屋里捂着被子大哭了一场!非关爱情,仅仅是晴信对肺痨绝症,对死亡的深深恐惧!美人老去,英雄迟暮,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晴信怕自己也是突然有一天就悄无声息的死去! 由于御料人临死的遗言,并未让很想见她的晴信见上她最后一面。而她想见上一面的山本勘助却不在她的身边。她为了仇恨活着,为了山本勘助的野心活着,就是没有为自己活着。 世事弄人若此,由布姬芳魂永逝。 寒风细雨迷离的洒下来,观音院在泣雨中伫立,天空中零散的乌云飘过。暗色云絮低低地笼罩着远处八岳的青色山巅,仿若给它们围了几条青黑色的纱缦。 须臾,云收雨散,一道靓丽的彩虹,忽然显现在諏访湖上空!从湖的那边弯到了这边的山后,给整个小坂观音院,抹上了一片凄迷的色彩…… 十一月一日,月初的评定会议上,山本勘助受命本月担任维持古府的治安奉行一职,此时正在城池周围巡视。 最近随着各地商旅来往的密集,古府的治安也变得差了起来,山中袭击客商之事时有发生。盗贼的恶劣行径,已经严重影响了甲斐的商业秩序和投资环境,要是不能有效解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之前负责此事的是诸角虎定,由于办事不利,已被家督晴信十分严厉的申饬过了。此次,晴信特地派遣得力干将勘助来负责此事! 山本勘助命手下目付众四处打探,随时掌握各处讯息,而后单人独骑奔驰在町边野外的偏僻之所,留意那些便于伏击和撤离的可疑之地点,牢记心里。 上弦月,町外一处偏僻的小道上,道旁松柏直立,枯黄的蒿草和胡乱生长的灌木随风而动,沙沙作响。 缓缓推来几辆商贩常用的独轮车。 商贩的独轮车推到路的拐角处时,草丛中一声暴喝!一伙剪径蟊贼跳出来挡住去路!贼人共有七人,皆用布片蒙面,身穿破烂的铁片甲,手持长刀、竹枪、锄头等武器。 为首一个贼首模样的大汉低声喝道:“杀光!一个不留!”。 说完,边上一个心急的贼众便挥刀往领头商贩的颈项之间劈去! 众贼人对商贩和推车的农夫的反映感觉很奇怪,虽然他们戴着斗笠,看不清表情,但是表现出来的镇定,让为首之人感到一丝不妙,便悄悄地缩到了喽啰之后。 看到长刀攻来,商贩的脚下纹丝不动,侧身,反手拔刀,以刀背扫开对方之刀,拖刀逆斩,噗!自下而上的一刀将山贼甲的胸腹开膛了!血水滴滴答答的流成了一汪池水,青色的肠子拖在地上三尺长!其胸腔里的内脏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受重伤的山贼那如同风箱扯动般的急促呼气声如催命的符音,刺的众山贼眼疼!山贼们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不自觉的将攻击的重点放在了商贩的身上。五个人一起发声喊,端着竹枪挺刺向他的周身各处!只见戴斗笠的商贩脚下踏出曼妙的步伐,似慢实快,迅捷灵巧的迈步到山贼的身后侧死角,轻松的反手刀刺入其第一与第二颈椎棘突之间的凹陷处!山贼的延髓中枢被利刃贯穿,口里疼的想要惨叫,却发不出声音来,转瞬间天旋地转,倒地不省人事,于无声无息中死去了! 月光中的这一幕让每一个看到的山贼头皮发炸! 斗笠商贩的步法其实是很快的,步法快过使刀的手。连续出刀五次,五名山贼如同被放开的扯线傀儡般,萎顿倒地死去!而那个缩在后面的山贼头目见事色不妙,早已跑了。 商贩摘下斗笠,月光影影绰绰的照在他的脸上,赫然是山本勘助! 他目送山贼头目并非追不上,而是山本勘助要利用他来给那些同行们递个话而已,此乃杀鸡儆猴之举。用血淋淋的事实来震慑这些惟利是图的冷血贼徒们! 勘助有着精密有效的信息情报供应,寥寥几次的出击,杀光了几伙比较大的团伙,并将其头颅都剁下来,插在木桩上,立于路旁!告示板上注明其罪行,表达以儆效尤之意! 半月之内,甲斐境内的治安状况为之大变!几乎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 勘助去御馆复命之时,方得蒙晴信告知由布姬死去的消息。 三日后,山本勘助晴幸留下书信一封,远游去了! “恕臣斗胆!恳请您宽宥在下的鲁莽,容在下静修一些时日,投身佛祖渡化世人之慈悲,化解吾心中之悲。祈望殿下允可在下踏上旅程,赴高野山参修佛法!山本勘助谨上武田大膳大夫殿!”。 晴信手拿晴幸留书,摇首嗤嗤笑语:“朽木不可雕也!一个女子就让你消沉了么?也罢!甲斐国体已固,年事已高的勘助,也用处不大了。商不亡于道,官终老于家,人生之大幸也!对于你,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但愿尔心能拨的云开见月明吧!”。 武田晴信一脸悲悯为怀的仁君表情,他被自己的仁慈感动的一塌糊涂。 晴信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一般,小心谨慎的在自己的野望外面围上了一层勇智仁信忠的外衣,左手仁义,右手利益。牢牢地将甲斐众困在自己的战车之上,量才而用,若是感到某人没有利用价值了,则弃之如敝箕,绝不会再多看一眼。 越后,直江氏领,与板城。 一场长尾家内的危机正在暗地里酝酿,貌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直江景纲最近很是烦恼,与大熊氏的领地纠纷问题悬而未决,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据说大熊氏已经将此事禀知主公了。这是他和一众长尾氏旧臣所始料未及的。 直江景纲原名实纲,自景虎之父为景时代起既为长尾氏重臣,于长尾景虎有匡扶之功,被景虎视为心腹。多参与家内的内政外交事务,乃是实干之才。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越后箕冠城主,管领上杉宪政大人的重臣大熊政秀数年前去世了,此时上杉家业已投靠了长尾家,托庇在长尾家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柿崎景家联合直江景纲和本庄房长等人惦记上这块良田了。他们想得很简单,你们既然投靠了我长尾家,衣食住行不得样样花钱,要是不得一点好处的话,吾等出兵助你,凭啥呀?于是趁着政秀去世的机会,将箕冠城附近丰腴的土地据为己有,私下分了。 这一来继承大熊家的大熊朝秀不愿意了。大熊氏作为关东管领大人的臣子,受封土地加以守护,若干代以来从未放弃一块土地。倘若放弃了故主家赐下的领地而不作反应的话,那么身为武家栋梁的颜面何在?!所以,心中对上杉宪政依然克尽忠节的大熊朝秀寸步不让!寸土必争! 双方剑拔弩张! 对表面上领有越后名义统治权的长尾景虎而言,如何解决好这些此起彼伏的越后守护上杉氏旧臣,与自家长尾氏重臣之间的土地纠纷问题,乃是令其深感头痛的事情! 无论偏向哪一方,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纵横战阵,所向披靡的长尾景虎,也为此棘手之事深感挠头。大有老虎吃天,无处下爪之叹! 自川中岛率军回归本城以来,整日之间,长尾景虎而里听到的,眼里看到的,全部是闹哄哄的场面。今天东家告西家侵吞自家村庄,过几日又是西家状告东家拦截河川使其改道,自家的田地无法耕种,造成极大损失之类。 一众麾下有力家臣间的领土纷争不绝,长尾景虎又不善于处理此类问题,往往老鼠拉风箱,两头受气! 终于,性格自闭,又有些闷骚的长尾景虎被各种诉讼纠缠得心灰意冷,决意撂挑子不干了! 弘治二年(1556)三月,长尾景虎给自己的老师——春日山林泉寺第六代主持——天室光育的信中,写下了“功成名就,急流勇退”的话语,宣告隐退。 景虎一人一骑,悄悄地出城前往高野山,削发为僧,凡尘宿愿,随着三千烦恼丝,一刀斩断! 在平安时代的弘仁7年(816年)弘法大师空海在高野山修行,得到嵯峨天皇的允许所开创了高野山真言宗,成为真言宗密教的基本修炼场所。自开创以来将近1,200年,是个在历史上知名的山。进而建立了同时是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 高野山是指被标高大约1,000米的群山所包围起来之地,也是这些山群的总称,位于和歌山高野町,因为其地形犹如莲花开花时一样的,同时也被称为是“八叶之峰”。分有内八叶“传法院山、持明院山、中门前山、药师院山、御社山、神应丘、狮子丘、胜莲华院山”等八峰环绕着“根本大塔”;还有外周边所围绕着的“今来峰、宝珠峰、钵伏山、弁天岳、姑射山、转轴山、杨柳山、摩尼山”等外八峰。 这样的地形用来当作是一个佛教的圣地非常适切,可以说是个山上的宗教都市。不过事实上这并没有“高野山”这样的山名存在,这只是个被山群所包围起来的一个地名,也是真言密宗总本山“金刚峰寺”的山号。 勘助在这里,遇见了一个预料之外之人。 第十八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 弘治二年(1556)五月末,景虎居城之内的包尾大幡之樱盛开绽放。 春日山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早晨,前来拜侯的宇佐美定满替昔日同僚大熊朝秀来向景虎道歉,大熊朝秀父子与其同为上杉之臣属,原守护绝嗣之后,方才一同并入了长尾家。 可是,久候之下,没有等到家督的到来,却等来了长尾景虎不见了的消息! 柿崎景家闻讯匆匆而来。刚一落座便心焦地说道:“消息确定吗?您肯定主公不是一如往常般,独自骑马浪去了?”。 宇佐美一言不发,将手里的书信长卷递与他。 柿崎景家视线匆匆掠过正文,读到“功成名就,急流勇退”之语,再看看落款的家主画押印记。柿崎被这个晴天霹雳炸的眼前一黑,呆若木鸡! “主公乃是越后统合之中心,舍此家内无人可以内服众将,外御强敌啊!这可如何是好?”柿崎景家焦急的说道,被长尾景虎来了这一招撂挑子,他不由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宇佐美心道:{好一招以退为进啊!}。 柿崎像是想起了什么,偏首言道:“会不会是主公并未出家去,而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想以此激发吾等团结而想出来的计策呢?”。 宇佐美定满摇首答道:“非也!出奔之事绝非儿戏!主公定不会虚言恫吓!”。 两个时辰之后,坂户城。 “还务请政景大人代为敦请家主大人收回成命,回来继续统领吾等,抵御甲斐及相模之敌!”。 在景虎之姐夫长尾政景面前,柿崎景家痛陈厉害道。 在动辄覆亡的现实压力之下,越后众臣终于再次放弃争端,准备再次团结在景虎身侧。 至于大熊朝秀失去的领地……吃进去的肉,还有吐出来的道理吗?!柿崎景家及直江景纲等人对此议题嗤之以鼻!宇佐美定满见此,不无遗憾的一声叹息! 当晴信得知这一消息之时,已是三日后的事情了,伊稍作沉吟,一条针对此点而设的毒计在其心中成形…… 勘助的目的地是高野灵山无量光院,那是年幼的勘助获得守护神灵摩利支天护尊之地。 密宗源出古代印度的密教。 唐开元年间(716720)善无畏、金刚智和不空三人先后来华翻译传播,形成宗派。密宗以《大日经》和《金刚顶经》为依据,把大乘佛教的烦琐理论运用在简化通俗的诵咒祈祷上,认为口诵真言(意密)、手结契印(身密)、心作观想(意密)三密同时相应,便可即身成佛。公元804年日僧空海来唐学法,求取真经。自此密宗传入日本,成立了东密真言宗。 方丈室内,香炉内的檀香燃起,青烟袅袅升起,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心思沉静。 无量光院主持,高僧清胤看着坐于对面的勘助,精深的东密佛法修行使他的灵觉圆通而敏感,他敏锐地觉察到了勘助与以前的不同。 山本勘助的身、神、意,浑然一体,其眉心仿似有个黑色的核心静静旋转,吞噬着附近游离的佛力。清胤眼珠转动,对此情形极为疑惑不解。 山本勘助晴幸双手合十,将昔日一别后的经历一一道来。从盘桓甲斐的缠绵悱恻,回到骏河的世态炎凉,蹉跎九年,再说到就仕甲斐。他希望能借清胤的慧眼睿言,帮助自己理清心中的混乱想法。毁灭与新生,在勘助的语言中涤荡,碰撞! 清胤闭目体味着面前之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手里搓着包浆莹润的檀香木佛珠,睁开双眼盯住勘助之目,眼内奇光闪动。 视线与清胤的目光相遇,勘助一阵心神恍惚,如醉饮美酒。 “你在坐着么?”。 清胤缓缓出言询问道。 “是……”,勘助回答。 “你是人类么?”,清胤突然问道! “吾的躯体是……”,勘助木讷的声音答道。 “当年你来此地参拜之时,吾赐予你的那个摩利支天护尊现今何在?”,清胤声音略起波澜,问他道。 “吾将之给了美津,美津死了……”,勘助的左眼似睁非睁,好像在挣扎着要张开!清胤连忙手捏法印,手指如莲叶闪动,大轮坛印、摧伏诸魔印、宝冠持宝印、光焰火界印、缚思等仙印、准九头龙印等契印随手结出,口中密集快速的吟诵连串真言秘咒。勘助就如被捞出水扔在岸边,蹦跳的鲤鱼般,被一只无形的手摁住了一样,慢慢安静下来。 清胤命之将护尊解下,拿起观看,发现其上的箭痕宛若新刺。原来是他将镇压的护尊送予了妻子美津,摩利支天护尊也因此帮她挡过一劫!只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武田信虎的执意杀戮之下,她最终还是香消玉殒。 清胤心下恍然大悟,怨不得勘助气质大变。 自己送给勘助的摩利支天护尊并非寻常之物,看似简陋的护尊之内,凝结着佛法念力的缚思等仙印,以镇压勘助当时体内难以名状的令人不安之物。 “自汝下山离去后,所杀者几人?所救几者人?可有枉杀之事?”,清胤问他道。 “回乡途中,……换过七把刀,具体人数不详……,战阵厮杀,受命锄奸,约有三百之数……”。 勘助怔怔的语声突然一停,左眼猛地张开!一种刺耳沙哑的怪异声线于房内响起,空气仿佛也变得黏稠晦涩。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座庙里没有屈死之鬼?!看着往昔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们,在城破家亡的一刻百味杂陈的众生相,随着身体腺体分泌的物质到达感官系统,心情还真是愉悦呢。‘人’的感受真是奇妙啊!”,牠呼吸着弥漫空气中的浓郁的灵力,得意洋洋的样子。 清胤手掐金刚甲胄印明印,口内吟诵九会曼荼罗真言:“烈!”。 哄!清胤周身遍布仅可目视的阳炎,化作甲胄之形。登时其周边二尺之地的气流恢复正常! 勘助浑身松垮,唯有左眼就像是一颗耀眼的黄灯般!丝丝光华闪动,牠在分析和学习见到的一切。 在牠的眼里,随着清胤的念诵咒语,口里发出一种特别的音符,以音促形,从而震动体内的三脉七轮,激发出深蕴体内的生命潜能。不同的咒语,使修习者为不同目的而产生不同的效果。转化为超越惯有现象界中的不可知作用,使人的精、气、神进入一种神妙领域,乃至可以启发神通与高度的智慧,。 从这一立场来分析,密宗咒语音密的最大重心是音声与人体脉轮的关系,纯粹是一种超越物理的神秘作用。 “这也是一种奇妙的技术呢?”。 技术既是艺术!艺术经过分解,每一个步骤只要完美的予以复制,那么总体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一定会是完美的!牠坚信这一点。奇妙的一幕不由得让牠见猎心喜,心痒难抑。 清胤佛法修为精深,与之谈论佛理,探讨人性。气氛倒是融洽不少,清胤发现勘助对人性有着丰富的看法和思考,一如哲学家般从不同角度论证着人性的复杂课题。 “为何在下身兼异术,文武全才,却不能自由自在,纵情恣意呢?身为人子如此,人夫如此,人臣如此,虽未体验,但观察所得,身为人君、人父亦应是如此。难道此即是佛所言的苦海无边吗?”,山本勘助稍作犹疑,思筹道应无不妥,便敞开心扉,吐露心底久久困惑自己的疑问。 “佛祖拈花微笑,不立文字,直指本心。”清胤似乎有些答非所问的说。 “那么,吾每到一处,周边亲近之人皆死于非命,无一善终。此乃何故?”,他似有所悟,又问道。 清胤答曰:“此事需施主去问那些因你而遭遇不幸之人了。需知,身存一颗慈悲心,即是慈悲菩提人。”。 “身归六道轮回之人,又怎可能去问呐?!”勘助摇头失笑道。身处此等清静之地,不知不觉间,山本勘助身上的戾气也慢慢的感觉不到了。 这时,小沙弥前来僧房前禀知:“报与上师,宗心大人前来拜会!”。 清胤疑惑了,在脑里苦苦回忆,似乎从未听过,并不认识这个号称宗心之人。 勘助客气的说道:“万法从心起,万法从心灭。晓得起灭处,生死事方决。您所言吾已心知,不胜感激。既是有客来访,在下也就不打扰您了。再会!”。 山本勘助自禅房出来,卓立于院内两人方可环抱的巨大黄栌树下,任由阳光洒在自己的头上身上,闭目默察着一丝丝微弱的能量自松果腺散入四肢脏腑,最后在医书所言的丹田位置听留下来,自成天地,旋转不停。 “阴阳阖辟存乎此,呼吸出入系乎此,无火而能令百体皆温,无水而能令五脏皆润。此中一线不绝,则生气一线未亡。”。 “道乃法体,法乃道用。体用一致,不外此心。所谓道外无心,心外无道,道皆心法,心通法通。”。 勘助的心里回荡着唐土典籍内的相关文字记载,体味着缓慢复苏带来的快感。 小沙弥领着宗心大人,即越后国主长尾景虎,顺着环廊来到清胤的禅房前。景虎骤然看见卓立树下的山本勘助,其骨骼特异之状令其想起了一个人,武田家的那条独眼之蝮——山本勘助晴幸! “难道尘世的纷争,就连佛门清净地,都不能避免吗?!”长尾景虎真是有些怒了! “清胤上师,那个武田家臣是怎么一回事?佛门净地,怎容此等狂徒玷污!是否前来捣乱的?且容吾将之驱逐了吧!”。 景虎站在门口,说着便转身欲跳进院内。 “哦!是你啊!你受戒了么?呵呵,不妨事的。你等纠缠于俗世,有何仇怨吾不管,一如此门皆是檀越。此地不在五行中,身处三界外。莫要鲁莽!”,清胤忙出言阻止道。 两人原是旧识。 天文二十二年(1553)赴京谢恩之时,长尾景虎顺路参谒高野山,于金刚峰寺师从阿阇梨清胤学得密宗教义,后受戒于紫野大德寺,得法号“宗心”。由于景虎认识他在前,受戒在后,是以不知。 树下站立的山本勘助睁目见到屋内的景虎,也是面目表情微妙。 清胤连忙说道:“佛门清净地!莫要鲁莽!”。 山本勘助因清胤一番开解,有悟于心。因感其恩惠,便含笑颔首,算作打个招呼,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进得屋内。勘助环首四顾,见到几上的笔墨纸砚,赴前执笔在手,笔走龙蛇书道: “天兵百万总归降,金塔高檠镇四方,海内尽知名与姓,毗沙门天越后王。”。 书罢,弃笔大笑而去! 【出差到了关键时刻,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多包涵!】 第十九章 天王盖地虎! 、、、、、、、 【今日将一辈子能输的全压上了,买了25注双色球......嗯,满天神佛护佑,金刚护体,大杀四方,阿门!】 黄昏,无量光院笼罩在空明寂静之中,挟带三界混浊之水的河川蜿蜒在云霞雾霭间。 此时已是仲夏时节,灵山上的法灯透着孤寂之气,林木繁盛茂密,倦鸟归巢。 长尾景虎看着勘助远去的背影,表情复杂。 “若抛开仇怨,尔等未尝不能成为知己呢。”,无量光院清胤有所感的言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景虎眼底略显惋惜之色,声音低沉地说道。 景虎垂首低回不已:“与佛有因,与佛有缘。佛法僧缘,常乐我常。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念念从心起,念念不离心。这世间的道!这世间的沧桑!” 清胤微微一笑,闭目不再多言。 长尾景虎自禅院远顾,暮霭氤氲,山林泉水,宛若仙境。景虎之心已不在无量禅院,远在白云之上。他感到自己体内像春天萌芽着的大树枝干般有一种自由伸展的惬意感。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世间美丽的事物总是寿限极短! 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讯息,惊动了悠然于高野灵山参禅论道的长尾景虎。 “什么!?大熊朝秀举起反旗!”,正于山中乱石上参禅枯坐的景虎突然睁开眼睛!怒视单膝跪地的姐夫政景及柿崎等人。 “吾出家悟道,家内诸事都已言明,交付尔等小心处理!为何却出此纰漏?!嗯?!”,长尾景虎原本的坐姿乃吉祥坐,闻听家中乱局,不觉间改成了同为全跏趺坐的降魔坐!长尾政景看到这一幕,晓得景虎有些坐立不安了,眼前顿时一亮! 弘治二年(1556)八月初八,越后箕冠城城主——大熊朝秀谋反! 景虎袖内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又慢慢放开。 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因何事如此大动干戈啊?”。 柿崎景家濡沫半晌,吃吃的说不出话来。 “家中现今如何处置此事的呀?”,景虎平静地问道,仿似在问于他并不相干的事情! 长尾政景恭敬的答道:“如今,宇佐美定满大人正与之对峙中!”。 政景话锋一转:“只不过……”。 景虎立即追问道:“不过什么?!”。 “回禀大人!据轩辕道贤入道大人转来的消息,此次大熊朝秀大人的叛乱行为背后,仿佛闪现着武田家的影子!”,长尾政景一口气说完,伏地不再说话。 柿崎景家双膝跪地,俯身沉声说道:“微臣以为,舍您以外,家中无人可力挽狂澜于既倒!大熊朝秀之叛绝非孤立之状况,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以武田的智谋,调略之事,绝对还有后招!家中现在人人自危,上杉旧臣和长尾众之间互相提防,不合的种子已经深埋各自心底了。请您务必,务必原谅我等!拜托了!”。 越后国主长尾景虎狭长的双目寒光闪动,徐徐言道:“其一,尔等双方需签署不再内讧的誓约书,均要联合署名。其二,春日山城人丁稀少,尔等将家中子女送至春日山城吧?!”。 长尾政景朝着后面跪着的近随使了个颜色,近随赶忙解下斜背身后的包袱,捧着一个黑漆盒子奉至景虎身前触手可及之处。 “此乃一干重臣合力签署的发誓效忠主公的起请文!”,政景期盼的目光注视着景虎说道。 柿崎景家虎目含泪言道:“爱之深,责之切!时至今日,臣等方明白主公对吾等平日严厉的原因,臣等惶恐之至啊!还务请主公原谅吾等的过错,以观后效!”。 身为越后有力豪族,娃们飞机搞大了,闯祸了,一看解决不了了,才傻眼了!慌忙地到处找家长帮他擦屁股! 这次真把娃吓着了! “还请您以长尾氏为念!”政景跪地敦促道! 众人跪伏一地,情真意切。 长尾景虎缓缓点头,温言安慰道:“吾本意在此长伴青灯古佛,消吾心中杀戮之戾气,灭吾心魔之敌。外界之事本不愿再管,奈何世上屡屡起风波!也罢!吾就再入混沌红尘,待斩却外界之敌后,再回山静修吧!所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人间何处不可得悟正道呢?”。 柿崎景家与长尾政景等人闻言大喜叩拜! 长尾景虎意味深长的瞥了政景一眼。无人觉察! 无量光院,方丈室。 才短短几日不见的功夫,清胤已是苟延残喘,行将就木的样子了! 他思索许久,突然醒悟!之所以迅速衰老,问题可能就出在那天与山本勘助晴幸的会面之时! 清胤颤悠悠的来到案几前,捉起奈良町产的狼毫笔,于白纸上书写道: “甲斐国有俊士名山本勘助晴幸者,国主武田晴信之张子房也。其身怀异术,心思难测。余恐其误入歧途,祸乱天下。阁下佛理精深,兼娴熟降魔之法。故冒昧直言,特此敦请阁下为天下黎民计,亲往甲斐一行,拨乱反正。 策彦周良上师启 无量光院清胤画押” 清胤书写完毕,小心收好,唤过无量光院里侍奉左右的中间法师(身份低微供差遣的僧人),命其快马加鞭,将书信送至京都天龙寺,交予高僧策彦周良! 就在送信的中间法师奋马扬鞭,奔驰下山梁之时,生命力已是油尽灯枯的清胤方丈,于禅房内溘然长逝! 自第二次川中岛之战后,依据武田家与长尾家签署的停战条约协定,村上义清和一众依靠上杉的北信浓豪族返回自己的旧势力本土。武田晴信也在这次战争後,对川中岛的山川地貌和诸势力分布有了感官上的详细的了解。 弘治二年(1556)八月,武田晴信突然命令百足众使番传信给居于松尾城的真田幸纲,信上授之以下一步的攻略方针。 七日后,幸隆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突袭雨饰城守军,再加上城中也有户隐众潜入的内应打开城门,所以轻松攻取了千曲川南岸的雨饰城!将因第二次川中岛合战和议缔结,倒向长尾方的地方豪族势力一扫而光! 沿着小县郡经过地藏峠通往川中岛区域的军用道路自此畅通无阻,兵员、粮草、武具等军用物资的前沿输送问题完全得到解决! 武田晴信趁着越后家中内讧,家督长尾景虎不胜其扰,毅然出奔,家中群龙无首之际,终于出招了! 弘治二年八月十日,武田晴信派心腹赴箕冠城密会大熊朝秀,挑拨其与长尾家重臣直江景纲、柿崎景家、中条藤资等人的关系,因为原本就有着土地争端在前,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大熊朝秀听闻武田氏的宏大计划,感觉成功的机会很大!当即就答应了。 越中大熊朝秀起兵叛乱之时,与武田晴信之前达成共识的陆奥国会津黑川城的芦名盛氏,派遣部将山内舜通出兵援助大熊朝秀!与已被武田调略的越後赤谷的小田切安艺守一起行动,共同牵制著长尾势的东面。而大熊朝秀由越中出兵,往越後攻击,占据了大片土地。 八月十七日,一个消息传来,长尾景虎突然宣告取消引退!叛军闻此消息,军心大乱! 八月二十三日,回返越后的长尾景虎迅速部署平叛,派遣上野家成率军火速平定大熊氏之乱!上野家成遣人四处散布谣言,瓦解大熊氏的军心。 大熊朝秀征召而来的足轻,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越中本地的农民,久战思家,再者战无不克的家督业已归城,听说家督发布命令,降者不杀,从贼者严惩不贷的消息,人心惶惶。结果不到一天的功夫,足轻兵逃了个干净! 大熊朝秀领着几个心腹仓皇逃至甲斐府中,投靠武田晴信而来。 越後赤谷的小田切安艺守兵败自刃而亡! 长尾景虎军神之名可谓威名赫赫,会津黑川城的芦名氏闻听毗沙门天王回返春日山,越后已无浑水摸鱼之势。有鉴于此,山内舜通也率军撤回会津黑川城。 至此,武田晴信运筹帷幄,盘算良久而制订的越后绞杀网,就此灰飞烟灭! 宇佐美定满建议景虎修建的葛山城,就像横哽在晴信咽喉处的一根刺,令他食不下咽。 葛山城,位于善光寺的后山,乃是越后长尾景虎赐给落合一族(葛山众)的居城。 此地紧紧扼守着善光寺的户隐通往越后本领的交通要道!无论何方占据此地,都可作为防守对方,或是进攻对方的前沿基地! 葛山城周边的这一片地方,百十年来一直都是落合一族的祖居之地。 在葛山城附近的半山上,有一间名刹——静松寺,乃是落合一族的家寺,葛山众的菩提寺。 而世代居于北信浓,崇佛敬僧的真田幸隆与其主持交往多年,乃是方外故交。在真田幸隆的孜孜不倦的持续骚扰之下,静松寺主持碍于人情,抹不下脸拒绝,便同意居中说项。 在其牵线搭桥之下,幸隆在寺内密会了葛山众的代表,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终于煽动了其加入到正义的武田阵容中来! 同年十月十日,身在古府的晴信突然得知,他一直神往不已的京都高僧——天龙寺策彦周良,首度愿意来甲斐古府弘扬佛法!晴信不由得喜出望外!赶忙率领臣子命妇,一行人浩浩荡荡,恭敬万分地将之迎候至甲斐惠林寺。 晴信试探着询问其能否主持该寺事物时,策彦周良欣然应允了!晴信更是欣悦非常...... 弘治三年(1557)二月初五,越后普降大雪,山路崎岖难行!长尾景虎的军队无法展开任何行动! 盘踞北信浓良久,徘徊在越后门外的甲斐之虎又怎能放过此等良机? 趁你病,要你命! 武田晴信立即从北信浓出兵,在内应落合一族的帮助下,于十日后攻陷葛山城。 城破前一刻,原以为景虎出家,这才内通武田以求退路的葛山众此时相顾无言。为了谢罪,落合一族以拼力死战之姿殉城而亡! 经过葛山城之攻略,武田晴信完全攫取了善光寺平附近的中心地域的统治权。 之後,越后长尾家的长沼城和大仓城相继陷落! 晴信接着派遣外交僧,前往劝降了饭绳神社和户隐神社,而户隐神社的三院的长尾秀虎往越後逃走。 同年三月二十八日,武田晴信收到饭绳神社饭绳大权现的神主仁科千日的书信,信内写着祈求武田晴信武运长久云云! 晴信欣然大喜。 第二十章 风虎,云龙! 、、、、、、、 【祝各位心想事成!吃嘛嘛香!】 弘治三年(1557)二月二十日,越后春日山。 武田侵攻信浓已经过去五天了,可是绵延的大雪依然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天守阁议事间内,都能听到附近御馆隐隐传来的莺歌燕舞声。 众臣碍于上座的家督景虎之面,不好说什么。心下却是对前关东管领大人不思进取,一心沉湎酒色的习性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真不明白家督为何如此礼遇一介亡国之君?! 众臣皆如是想。 殊不知,若是关东管领大人要是表现的锐意进取,奋发图强一点的话,会不会如领有幕府越后守护职的上杉定实一般的突然暴毙呢?! 长尾景虎站立于门口,浑然不觉凛冽的寒风,一任寒风吹送着雪花顺着拉开的纸格卷进天守里,面沉似水地遥望自己鞭长莫及的北信浓! 家老重臣柿崎景家看着主君冷硬如铁的脸色,小心斟酌着言词说道:“主公,轩辕众传来的消息,武田势如破竹,攻陷北信浓诸城之后,兵锋直指高梨政赖殿下镇守的饭山城!统兵大将乃是智勇兼备的‘甲山猛虎’——饭富虎昌!”。 “而且,武田方一直不遗余力的进行着调略吾方北信浓国人众的工作!”,重臣甘糟景持插言道。 景虎蓦地转身,目光掠过群臣。 “六韬有云:阴赂左右,得情甚深。身内情外,国将生害。此乃兵书所言,堂堂正正的文伐之法!又有何大惊小怪的!况且,此等事体亦非自今日始,毫不稀奇!”,景虎没好气的说道。 接着他又转向安坐于左手次席的色部胜长,和颜悦色地说道:“色部胜长卿,吾二月一十六日遣使番传书与你,命你尽快出兵救援,为何不予理会?!”,说到最后,突然疾言厉色! 年过六旬的色部胜长须发皆白,与其子色部长实跪伏于地,战栗不敢言! 此情此景之下,难道他能明言宣告众人,他这是在拥兵自重,保存实力?!倘若如此,他不被景虎当场斩杀了才怪! “自箕冠城主大熊朝秀叛逃甲斐的恶性事件发生后,长尾与武田于二番川中岛之役时缔结的和议也就成了一纸空文!武田毁约在先,挑拨吾臣属不合在后,是可忍孰不可忍!无情无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长尾景虎淡淡的看了跪伏地上的色部父子一眼,眼底一丝无力的情绪掠过,语调低沉的喝道! {正所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瓾。越后国人众,拥兵自重,难堪大用啊!}景虎心下清明如镜! 三月十八日与四月二十一日,长尾景虎再次接连两度送出亲笔书信,督促越后平林城的色部父子出兵参阵,会战北信浓。 色部父子故意以准备兵具、粮草、征召兵员等方面做借口,磨磨蹭蹭,借故阳奉阴违! 就在景虎鞭长莫及,近在咫尺的国人众却怜惜羽毛,不愿以身犯险的情形下,武田军兵围饭山城,饭山城岌岌可危!城主高梨政赖连忙派人穿过武田氏的封锁线,至越后春日山请求援军! 三月二十三日,长尾景虎催促坂户城主长尾政景出阵,杳无音讯。 弘治三年(1557)四月十七日,天气终于放晴,越后至北信浓的山道上的还未完全积雪消融时,长尾景虎点齐一万兵马,急不可耐的出阵了! 四月二十一日,长尾景虎于善光寺平安营扎寨,并派遣士卒进入旭山城。之后四日间,长尾景虎军的乱龙旗高扬不落,宛若海中翻身的大蟒般,将北信浓搅得是天翻地覆! 越后长尾军缠绕武田军一个备队轻度攻击,诱使其追击而脱离大部队,而后全力围攻之!诱使武田军大部队前来救援!面对景虎实行的挑寡战法,晴信的对策很简单,你进,我让而再让,绝不与你正面交锋!晴信暂避景虎锋芒,决不与其作硬撼之举!毫不理会意图挑起全面对决的长尾景虎! 此役,晴信与景虎的作战风格好似换了个个! 晴信一路退,一路攻打不服管教的地头武士们。杀的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四月二十五日,晴信军接连烧毁了不服教化的信浓豪族的数座城池,接着智取鸟屋城,斩杀城主岛津月下斋及同族四十七口于城下河原!而后军势缓缓向小川城方向移动,给小川城和鬼无里施加沉重地心理压力,迫使两地的地头武士们投入武田晴信的怀抱。晴信可刚可柔的百变手段摧毁了两地豪族抵抗的信心,很快开城望风而降! 各自扫清了周边的细小蟊贼之后,长尾景虎与武田晴信的决战一触即发。 弘治三年(1557)五月十二日,傍晚时分。 长尾景虎率军强攻高坂城,并且遣轩辕忍者运用了大量火药,在城门附近放火,火攻攻城,以减少其耐久度。 漫天的火光映的天空通红一片! 翌日,高坂城陷落。 紧接着,景虎马不停蹄。又向埴科郡的坂木城和岩鼻城进攻,长尾景虎军的连带攻势,武田晴信坚定的奉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绅士原则。 长尾景虎稍占上风之际,迅速率兵回到高梨政赖的饭山城。 在景虎返回饭山城期间,武田势的豪族市河藤若则占领野沢之汤,市河氏的援军在晴信的请求下,联合上野仓贺野城城主上原与三左卫门越过草津道,攻落并坚守计见城,随时准备支援武田晴信。 塩田城内的五百馀的足轻援军,也在真田幸隆的指挥下,向着武田晴信的本阵进发了。 六月五日,山本勘助令市河藤若到长尾家本阵下决战书。 此时,盘踞在饭山城里的武田军突然在七月五日,攻击北安阴郡的小谷城,并且奇兵特袭攻占越後的糸鱼川的要冲地方,武田军对此地的占领掌控,使来自长尾景虎大後方的支援面临着随时断绝的危险,晴信此招极具威胁性! 同年八月,长尾景虎军一万兵与武田军二万三千兵在长野若规的上野原进行了一场野战。最後,在坂户城主长尾政景的援军侧翼突袭配合之下,长尾景虎成功突破糸鱼川的武田军的拦截。九月,景虎率军返回越後春日山城。 第三次川中岛合战降下帷幕,双方各有胜负,还是未能一决雌雄。 上野原之战後,武田的损失也是极大!在善光寺平附近的亲武田势力被越后的长尾景虎完全扫清,使武田晴信于此地完善的军事布置被彻底打破。 翌年,即弘治四年(公元1558年)四月,武田晴信与山本勘助仔细推敲,缜密筹划了崭新的布局。 武田晴信派遣在番众进驻柏钵城、东条城和大冈城,互为掎角之势。全力防御下一次来自越后长尾景虎军的攻势。 “对于有力国人众的封赏,要加紧去办!”,晴信折扇轻轻叩击掌心,对勘助说道。 “嗯,上原与三左卫门大人、市河藤若大人等人的确表现卓异啊!”,山本勘助晴幸抚膝赞叹道。 “勘助卿当记首功!汝以耳顺之龄,全力助吾盘整全局,废寝忘食。实在是重臣楷模啊!要好好将息身体,汝可是吾将来留给儿孙重用的肱骨之臣子啊!”,武田晴信和蔼的对山本勘助晴幸言道,眼内水光闪动。 “是……” 勘助也是泪眼朦胧,难以自持。 好一幅君臣相得的美好图卷! 武田晴信率军回返甲府,甲斐的民众也趁着战争的间隙抓紧恢复生产。 突然有一天,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使僧朝山日乘到访。 原来,足利义辉收到消息,越后及甲斐的强力大名,长尾景虎和武田晴信的争战不休。如此勇悍的战斗力不用那个勤王讨逆上,简直是太可惜了!有鉴于此,特地介入此事,来信希望调解纷争,息止干戈,询问两家可否和睦共处,以及商谈和议具体的内容。其核心目的乃是希望两方在适当时机,入京勤王! “之前,相同的书状也已经送抵越后,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殿下已同意了这场议和。阁下意下如何啊?”,朝山日乘一边说着,一边遵循将军义辉之意,细细体察着武田大膳大夫晴信的心性器量!在心里将之与长尾氏做了一番比较。 武田晴信虽然深感意外,但还是俯身接旨道:“谨遵上谕,同意议和。”。 朝山日乘欣然颔首微笑,心想:“嗯,看来武田和长尾都乃是勤王护驾的得力臣子么!”。 怎料,晴信紧接着沉声说道:“但是!作为响应公方大人缔结议和的条件,在下有一事相求,还务请公方大人俯允外臣之所请!”。 朝山日乘语气略有不喜的问道:“哦?何事啊?说来听听。”。 这些外藩臣属,粗鲁不文。只有主动给的,哪有伸手要的?! 武田晴信低沉的说道:“臣希望公方大人允可在下能够得到这信浓守护之役职。”,虽说是请求,但是其声音中却无丝毫的转圜余地! 在永禄元年(公元1558年)五月,在京都发生了重大的事变,室町幕府第十四代将军足利义辉被三好长庆和松永久秀从京都追放到近江朽木城,而足利义辉则在朽木城布兵对峙,两方面的攻势亘有持续,在战事持续中,足利义辉终于收到了长尾景虎和武田晴信的战争停止,并且和睦共处的好消息。 为了回禀公方大人和议的缔结情况,长尾景虎欲再次孤身上京。 消息传到京都,三好长庆和松永久秀唯恐长尾景虎上京之后,会令到他们在京的既得利益受损。於是在长尾家的使者面前,表示愿意与将军足利义辉和睦共处云云。 而武田的使者,圣护院门迹道澄的使僧森坊携带御内书予足利义辉将军,晴信的和睦条件是愿将军能赐予信浓守护一职。 足利义辉为拉拢这个强援,痛快的答应其条件。 翌年,即派遣瑞林寺的使节将义辉将军的御内书送往甲斐。 信浓守护一职原本乃是由小笠原氏在南北朝时期受赏赐的职衔,但自从小笠原长时被晴信从信浓追放後,该职位一直虚悬多年。 信浓守护职除了是幕府授予的名衔外,更是武家梦寐以求的职位,实际上是赋予了获赐该职衔之人能够号召该守护地区的豪族和武士的权力! 有了统治信浓的大义名分,长尾景虎就没有了讨伐晴信的借口! 这就是武田晴信恳请义辉颁赐信浓守护职衔的真正目的。 第八十一章 大义! 、、、、、、、 人间四月,芳菲有时尽。 为了迎接朝山日乘,武田晴信三天一宴,两日一请,还请来了身在关东的连歌师飞鸟井雅教,举办连歌会以助酒兴。 将幕府公方大人的外交僧款待的是舒坦非常,不知昼夜寒暑。 “承蒙款待!贫僧定当将大膳大夫大人的一番公忠体国之心转达给公方大人……”,朝山日乘醉眼惺忪的看着面前的两个武田晴信说道!随后倒地不省人事。 甲斐,古府,议事间。 武田一门众,谱代重臣,分列两边落座。 武田家督,武田大膳大夫晴信公怡然自得的端坐上位,饱含深意的看着底下神情各异的臣属,浅笑道:“诸位,吾当年初登大位时,便有言在先,若有疑惑不解之处,随时提问,绝不妄加怪罪。此时亦是如此,但讲无妨!”,语罢双目满蕴笑意,等待众臣提出疑问。 马场信春之名乃是晴信所赐,日语中“信春”与“晴信”之音节相同,仅仅是发音次序有所差别,由此可见其与家督关系之铁,之瓷! 只见马场民部信春首先出列,询问道:“馆主大人,倘若在幕府公方大人的调解之下,与越后缔结了和议。那么,向西乃是崎岖陡峭无法行军的奇峻险途,向南则是三国之盟的姻亲今川家,向北的话如今也已缔结了和议。吾等岂不是自己将自己的上洛之途封死了?吾等都要终老山林吗?甲斐的出路皆被束缚的死死的,又何以向甲斐山林之外开疆拓土,辟万里波涛?这外面的花花世界,这泼天的富贵荣华,岂不是与我等无缘了吗?”。 底下嗡嗡的议论起来,众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频频点头。 主君有其役,亲近之臣服其劳。 马场信春就是晴信安排的一个托儿! “或者是说,主公您已经放弃了肥沃的北信浓了么?”,原虎胤凝重的问道,事关自家世袭知行的增减损益,众人纷纷各自盘算计较起来。 “难道您想先获得役职,再反悔撕毁和议?可是倘若在此等境况之下,撕毁和议的话,吾等不但没有获得大义的名分,反而会成为周边大名豪族的众矢之的!?”,饭富虎昌沉吟道,心内也是很不解。 “若是遵从此和议的话,甲斐的未来又在何方呢?”,内藤昌丰疑问满腹的半是询问半是自语。 武田太郎义信迟疑的说道:“如此一来,便不能与长尾景虎继续作战了啊!”。 义信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父亲放弃了信浓以北的攻略,会不会法螺所向,兵锋南指呢……?!”,义信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心脏都要跳出胸腔来,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攫住了,都快喘不过气来。 武田晴信目光落在山本勘助晴幸的身上,笑言:“勘之介,你可知道吾为何答应这场和议吗?说来听听吧。”,嫡子表情乍变的异常反应,他早已尽收眼底,一丝隐晦的失望一闪而逝! {算了,就当帮今川家养了一只狗!纠缠于脆弱的姻亲所系的联盟,放任良机流逝的话,不是一个称职的家族领导者!},晴信暗自叹惋摇头道。 此乃晴信一时兴起,随口而做出的对长子态度的一个试探!谁知结果却让晴信扼腕长叹,大失所望呢。 山本勘助晴幸捻须微笑,唏嘘的胡茬子就如同当年寄居的骏河无忧寺院内胡乱生长的杂木丛。 他心里如是想到:{是该理须了哦,都长野了呢!}。 “如此一来,便可放手与长尾景虎大战一场了!”。 勘助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政治既是精英政治,总是少数人带领大多数人前行! 不得不说,久居甲斐山林,生性淳朴的武田群臣们的政治敏感性是极低的。 金丸昌次忍不住出言询问道:“山本大人何出此言?倘若大人接受信浓守护之幕府役职的话,不就得首先与景虎方面相安无事吗?”。 金丸昌次乃是甲斐武田氏支流金丸氏的后人,身处晴信近习出身的心腹之列。沉稳镇静,身份尊贵。 山本晴幸颔首向上位的家督致意,方徐徐回答金丸氏的疑问曰:“吾的看法却非如此呢。倘若君上就任信浓守护的役职,那么,面对屡屡进犯信浓领土的长尾家,又岂能置之不理?!自公方处获颁信浓所领的正当统治,信浓的土地就如同身之发肤一般,受之于君亲,又岂敢轻弃哟?!”。 勘助轻言浅笑,寥寥数语,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剥离的一清二楚。 “哦?!馆主大人远见万里,运筹帷幄,吾等佩服佩服!”,群臣恍然大悟,齐齐以敬佩的目光看向上位的家督大人。 武田晴信仿佛身处一个无形的气场之中,众人灼灼的目光使得他感觉热血沸腾,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不错!之前景虎收拢了大量北信浓反动势力,以为奇货可居。打着归还信浓豪族旧领的道义旗帜,在北信浓屡屡兴风作浪!现今,信浓一国即是吾之治下!统治其地名正而言顺,越后景虎如若胆敢踏入信浓一步,那必将承受吾满含正义力量之锤击!哦哈哈!”。 “吾等也可凭藉着‘惩处逆贼’的大义名分,出兵越后!” 晴信眯着眼睛,如同腋下夹着偷来的公鸡的黄鼠狼般,自得的嗬嗬窃笑起来。 永禄元年(1558)正月,甲斐国主武田大膳大夫晴信于古府接受了幕府公方的御内书,就任信浓守护。 与此同时,相隔万水千山的长尾景虎又岂会坐以待毙?! 越后,春日山城。 久受长尾景虎庇护之恩,上杉宪政偶尔酒宴暂歇之时,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自螟蛉幼子龙王丸被斩首于小田原城之后,上杉宪政数年来亦是与侍寝的姬妾勤加欢好,床榻之间亦甚为努力。 奈何天公不作美! 上天竟然毫不怜悯宪政的中年丧子之痛,侍妾们的肚皮依然静悄悄,一无所出。 时值风雨飘摇的乱世,男子一过四十岁即是混吃等死的年纪,时日无多。上杉宪政手抚松松垮垮的大腿肌肉,想及膝下犹虚,杳无儿孙绕膝之乐。不禁泪眼朦胧,不知今夕何夕! 自从关东管领上杉宪政被相模的北条氏康追击以来,从河越城逃到平井城,再逃到春日山城!宪政以亡国之君的身份使得武家名门——山内上杉氏踏上了衰亡之途! 直到逃到越後,才找到了组织。宪政到了长尾景虎的领地,方才逃过随时被伪北条氏的追兵斩杀的厄运! 长尾景虎待上杉宪政甚厚,赐其坐享侍大将的俸禄,不需点卯参政。主要负责与京都及各国的文化人交往,繁荣越后的文化。 景虎也算得上是知人善任,精于吃喝玩乐,吟诗作对的上杉管领大人在越後的文教卫生方面表现颇为不俗,成果斐然。 上杉宪政在越后好吃好喝,饮水思源,因此对给予他这一切的长尾景虎的评价更是好上加好! 适逢宪政得知了长尾景虎面临的险峻形势,随着宪政自平井城逃离的心腹仓贺野适时谏言,不如把对上杉宪政来说形同鸡肋的管领之职和上杉氏家名赠与景虎,收其为义儿干殿下。 驱使其为恢复上杉家的昔日荣光而纵横拼杀,而卸下一副重担的宪政大人也可以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 另外,还可更加密切双方的亲密关系!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上杉宪政闻言大喜。 这一日,上杉宪政遣人将长尾景虎请至寓所。 众人落座之后,上杉宪政挥退左右侍女等无关人员,面容肃穆。 “景虎殿下,长年累月蒙您照顾周全,吾感念于心。故特此想以上杉家名及关东管领之职托付与汝,由汝来继承吾山内上杉氏家统。作为吾的后继,不知景虎殿下意下如何啊?”,上杉宪政开门见山的征询景虎的意见道。 “您说什么?!”,长尾景虎语音稍稍颤动,呼吸骤然急促。 在场众人听闻关东管领竟然准备将关东管领役职、系图、重宝等一起转让给景虎,室内空气顿时为之一凝! 慌忙伏地俯身施礼,以示惶恐的长尾景虎眼角微瞥一眼陪侍上杉宪政一旁的仓贺野,见其微不可察的点首向景虎示意! 上杉宪政看到直起身子的景虎面上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表情,欣慰的微笑点头说道:“吾是说,收你为吾的义子。关东管领乃是立于列国守护之上之人,汝若是继承了管领家,即可以随意惩处企图将信浓收入囊中的不法之徒了!”。 “管领大人!还务请您收回成命!外臣并无它求,惟愿管领大人武运昌隆,王图永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长尾景虎深深伏地施礼,比往日之礼更显郑重其事! 上杉宪政摆摆手,接着说道:“景虎殿下不必过谦!汝之所为,莫不是以天下苍生为念,吾心深知!上杉家托付与你这等恪守信义之良人,吾深感欣慰!拜托了!!”。 上杉宪政俯身郑重地施礼! “不过!身为关东管领之人,必须首先平定关八州!!重要的是,需迅速出兵上州,解救于上州的凄风苦雨中守候管领家重临的忠臣子民!否则名不正则言不顺,汝可听明白?”,上杉宪政起身后话锋一转,隐约的点醒景虎道。 长尾景虎垂首温顺的回应道:“您的心意,在下谨诚拜受!惩处妨碍此事的北条及武田之事在也已下谨记于心。然而,此事还需经由公方大人允可,御内颁下旨意表示允可之后,吾方可接受关东管领之位呢。”。 “哦!又来……!”,上杉宪政手扶额头呻吟道。深为景虎此人的拘泥于形式,冥顽不灵而头疼万分! 宇佐美定满看到上杉宪政不以为然的表情,赶忙恭谨的解说道:“近日,公方大人受到了三好长庆和松永久秀的野蛮凌迫,不得不移驾近江朽木城。因为情势危急,这才屡屡催促我家大人上京解救的!”,言毕再次施礼致歉。 上杉宪政惊叹道:“哦!景虎殿下前次进京之际,就已经获得了幕府公方如此期许了么?!看来选你为嗣,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哦!”,他心中不由为自己的明智选择感到满意呢! “请您放心,吾自京都回返之后,立即会着手出兵关东之事!”,长尾景虎恭敬地说道,语带金石之音! 回到宅邸,长尾景虎微带欢欣之色的说道:“宇佐美,倘若吾就任关东管领的话,甲斐之敌也就不足为虑了吧?”。 宇佐美定满附和道:“是啊。但是,为今之计,是如何确保吾等经略关东之时,武田不会给吾等造成困扰。这倒是现今必须思考的事情呢。”。 “嗯!先赴京勤王,调解了公方大人与三好氏的争端。至于出兵关东之策,之后再详加计议吧!”,长尾景虎扶膝叹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上山挖贝壳化石去咯,慢用哈】 第二十二章 禅房花木深,德容轩信玄 、、、、、、、 三日后,景虎被关东管领上杉宪政收为义子,承继山内上杉氏的家名及关东管领役职之事,传到了甲斐国踯躅崎馆。 “两刻以内,命山本勘助晴幸大人御前议事!”,武田晴信咬碎钢牙,手里紧紧攥着透波传来的越后传报! “是!”,单膝跪侯厅门口的侍从——穴山彦六郎信君响亮的答应一声,小跑着下去了! 须臾,彦六郎接引着山本勘助蹒跚前来。 不待坐下,他便出言询问道:“蒙您相召,不知何事差遣?”。 “你先看看这个……”,晴信缓缓递过三指宽半尺长的一个小纸条,被揉的皱皱巴巴好似老牛嚼过一般。 勘助双手接过,细细看过,将之奉还与晴信,晴信挥退众人,室内再无第三者在场。 “如何?可有应对良策?”,武田晴信急切地问他道,十分期待的样子。 也无怪乎武田晴信失态,苦苦筹谋获得信浓守护,给了他兴兵的大义名分,他以为就此获得了与越后的伪君子叫板的实力,可以放手一战定乾坤!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长尾景虎绝处逢生,上杉宪政让渡管领之职给了他!如此一来长尾景虎又再次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命背不能怪社会! 无关人品,纯属巧合而已。 山本勘助抚额沉吟,皱眉轻轻反问道:“大义的名分只不过是大名之野望外面包裹的一片遮羞布而已,又何须如此这般地在意呢?”。 “勘助你有所不知,关东管领之职可是非同小可呢!若是越后长尾景虎就任该职,那么即可随时号召关东各地国人众及大名、小名,数万大军旦夕可聚!吾等危矣!”,晴信头痛不迭的解说言道。 “一声号令……数万大军旦夕可聚……?”,山本晴幸喃喃自语。 “是啊!为今之计,必须得破掉对方这个局!否则,吾寝食难安!”,武田晴信圆睁怒目沉喝道。 山本勘助晴幸好似抓住了什么,眼神倏地亮起来。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含有提示意味地问晴信:“君上,战国乱世之民辗转挣扎的活着,困顿艰苦。他们是将希望寄托于大名国主的仁政吗?”。 “非也非也!懂得轻徭薄赋,使民休养生息,普行仁政的君主就如同旱季的降雨一般,哪里能那么容易碰到呢?!”,晴信缓缓摇头否定道。 “然也!并非列国之人都有甲斐国民这般福气,能拥有像您这样一位俯察民情的君上的!”,勘助正视着他,语气诚恳的说道! “……”,晴信脸发烫,突然觉得自己无限膨胀,身体好轻盈哟! “民众生活困顿,领主又是贪得无厌之人,此生已是杳无希望可言。那么……”,勘助突地停口不说了,静静地看着武田晴信。 晴信的思维正紧紧跟着勘助的话语,闻听勘助停住不说,便顺嘴接着说道:“那么,唯有祈求来生,诉诸神佛……”。 言罢,晴信似有所觉,迎上山本勘助的目光。 晴信问道:“一向一揆?”。 勘助答道:“一向一揆!”。 “天下之本乃是国,国之本乃是人。吾只要正确地驾驭人心民意,又何惧之有?!”。 武田晴信茅塞顿开,兴奋地一跃而起,在室内来回踱步以平息自己激荡的情绪。 “勘助,吾等君臣二人,出家为僧吧?”,武田晴信面向庭院,突然回转身说道! “能附随骥尾,不胜荣幸之至!”,勘助含笑施礼。 晴信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勘助,出家为僧之事可绝非是谋略哦!”。 “君上如此疼爱甲斐、信浓之家臣领民,决意节律自身,为民祈福。微臣不胜钦佩!”,山本勘助晴幸立即回应道。 晴信颔首,欣赏地看着勘助:“勘助,好好干!” “你最近忙不忙?”,晴信笑着问道。 勘助看晴信情绪不错,料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便凑趣的说道:“君上但有吩咐,在下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呢。”。 “为了昭示吾一心向佛之心,吾准备将信浓善光寺供奉的阿弥陀如来本尊请到甲府来,在甲府之町修建一座崭新的善光寺。再加上年初之时,正亲町天皇陛下命在下重振信浓国文永寺的敕命。这就一并交给汝来办理吧!吾对汝期待良多,请毋辜负吾对汝之厚望!”,武田晴信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荣幸之至!”,山本勘助晴幸神情激动,俯身应道。 永禄元年(公元1558年)八月里的一天,絮絮白云漂浮于古府上空,没有一丝风,肉眼难以分辨它是否在移动。 武田晴信突然收到了自户隐山中院送来的一份誓书。 誓文大致讲述了一个触目惊心地事实。如今,虽然武田军自第三次川中岛之役后,完全掌控了信浓全境,但是信浓的诸势力却依然不肯真心顺服武田家的统治。而且武田晴信位居甲斐古府,山高皇帝远,武田家鞭长莫及,难以对信浓实施有效节制。 故而,山中院住持请求武田晴信能够将居城移至信浓国,以便于节制信浓诸势力。 武田晴信考虑到信浓拥有着领地中最高的石高,确实需要加强武田在该地区的军事和政治存在。另外,还需顾虑到防御北方之敌——越後长尾景虎的入侵方便计,走出贫瘠的甲斐山林,迁都繁荣丰饶的信浓国也是应有之义。 人情往来,人情往来。没有了往来,人情也就没了。 若是武田家平日疏于拢络的话,信浓豪族在长尾景虎入侵之时突然起兵响应,那么,面对当地离心离德的土豪随时出现的骚扰攻击,武田军势必难以迅速地从甲斐出兵往信浓,只要稍作拖延、耽搁,就可能令到信浓国被长尾景虎迅速占据,继而令到武田家踏上灭亡之路! 正是有鉴于此,武田晴信决定采纳山中院的意见,首先荡平信浓反武田势力,然后再将根据地由甲斐迁到信浓。 永禄二年(1559)二月,甲斐国,防风林环绕着将古刹长禅寺拥入怀中,透过树林,可见寺庙的巨大飞檐。 长禅寺住持岐秀元伯乃是汉学精深,文采风流的学问僧。在晴信幼小之时曾经负责教授其文略,与晴信有着师徒之谊。 长禅寺正殿,甲斐国与信浓国之共主,武田大膳大夫晴信通过幼年之师——岐秀元伯的引导之下,完成了剃度仪式,法号“信玄”! 追随其后出家的家臣还有原美浓守虎胤,法号“清岩”。 山本勘助晴幸,法号“道鬼”。 真田幸隆入道,法号“一德斋”。 为了增进商业贸易的发达,也为了显示德政,武田信玄颁下令谕,免除了所有通过八代郡古关关所的国内外商贩的税费!此令一下,信玄仁德之名远播四方! 从此以后,武田家天守阁议事间里也是秃头荟萃,灯泡开会,号称光明顶(*^__^*)。 永禄二年(1559)三月中旬,越后长尾景虎带着柿崎景家等三重臣,率兵五千上洛觐见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宇佐美定满留守越后,负责代理国政,防御南面之敌。以宇佐美的稳健多智,景虎倒是一点也不用担心因其轻率寻衅,让武田趁隙而入的事情。 临行之前,宇佐美定满附耳询问即将启程的景虎,关于那个人是否需要登庸的意见。 长尾景虎狭长的眼目内寒光流转,想及当天使人目眩神迷的诡秘一幕,脊背凉津津的!他权衡再三,低声吩咐道:“杀掉!你负责处理吧!手脚干净点。”,言毕头也不回的上路了。 月半前,春日山城来了一个就仕的流浪忍,此人头发胡须杂乱的生长着,根本看不出年龄。从他看人的眼神猜测,应该就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开始,所有町民和负责町内治安的所司代听到其言说的就仕期望,均以为其得了失心疯。 谁料,该流浪忍还是个幻术师! 此人在春日山城下町的广场上,朗朗晴空,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了名为“吞牛之术”的异术!围观的民众一片哗然!当时恰逢集会之期,各方商贩及领内各地的民众蜂拥来此,贩卖交易,互通有无。顿时,“幻加藤”之名响彻越后之地! 越后国主长尾景虎为显得自己体察下情,与民同乐,便白龙鱼服,微服出巡。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骇然欲绝!景虎一时见猎心喜,回城后命人将其带至城内,交予宇佐美定满负责安置。直至近日,景虎终于做出了取舍! 超出自己掌控能力之外的武力,对敌对己,皆是覆灭之源! 凡是鲜花娇艳的盛开绽放之时,不是被人采摘而去,就是衰败凋零的开始。 从幻术师加藤段藏不知海涵自负,自我约束。肆意展示自己非凡的能力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悲惨的结局! 这就如同《红楼梦》中讲述的一件事。 元春省亲之时,与姊妹兄弟们畅叙亲情,制一灯谜,命贾宝玉及众佳丽粉黛去猜。黛玉及湘云等一猜便中,眉目之间隐含不屑。可是宝钗却对这“并无甚新奇”,“一见就猜着”的普普通通的谜语“口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薛宝钗城府极深,深知装愚守拙的妙处!薛宝钗孜孜不倦的从小事做起,将待人接物的细节融入了高超的谋略。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最终被贾府完全接纳,其平日表现出来的毫无攻击性的假象居功甚伟! 山本勘助晴幸初仕武田之时,一开始就注意收敛锋芒,他经常将想法私下告知主公武田信玄,由主公之口说出自己的献策,不仅得到了主公的赏识,也避免了与武田家的忠臣宿将因为嫉妒,寻衅滋事。 当时,牠的尾巴始终夹的紧紧的,都快夹断了!但还是很喜欢这种异样的如鱼得水般的满足感。 如此,既有效的保护自我,又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即为通达干练之人。 号称越后兵法大家的琵琶岛城城主——宇佐美定满虽然并无出兵侵扰武田领地的打算,但是却差遣精于内政外交事物的与板城主直江景纲前往骏河。 越后长尾氏于不经意间,悄然对武田信玄露出了毒牙!而其喷射的毒液,便是位于骏河临济寺里静修的长笈禅师了。 这位长笈禅师可不是无名之辈,他还有一个俗家时的名字——诹访寅王丸!当年,因为勘助的谋略设计,寅王丸以五岁稚子之龄被秘密流放到了骏河,法号“长笈”。 在甲府东光寺自刃身亡的诹访领主赖重乃是寅王丸之父,武田信玄之妹祢祢夫人与赖重二人诞下的遗腹子,诹访由布姬的亲弟弟!诹访四郎胜赖的叔父(或者哥哥)! 一场针对武田信玄的刺杀阴谋在貌似平静的气氛下酝酿,激荡!若干年前山本勘助布下的一招暗棋,即将被宇佐美定满唤起。 武田近期虽无外患,但却有祸起萧墙之忧! 第二十三章 六道往返爱为基 、、、、、、、 【已经是极限了......多谢!】 暮春时节,暖洋洋的太阳呵护着甲斐的城池和庄稼地,踯躅崎馆笼罩在一片祥和喜气之中。 从建在缓坡之上的武田馆天守看下去,可以清晰的看见山下劳碌的山民,袅袅炊烟,以及纤陌交通。 武田信玄手捻佛珠,慈眉善目的对三条之方笑语道:“绫姬真是个好孩子呢!”。 三条之方面容清丽一如往昔,雍容的笑着颔首表示同意,眼睛如一弯新月,满蕴即将升格为婆婆的喜悦。 咚咚咚,轻快的脚步声在武田氏馆的廊道响起。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生了!我生了……哦不是,是绫姬生了!是个健康的女孩儿,母子平安!”,太郎义信手舞足蹈的前来报喜道,一脸的初为人父的荣光! 这个好消息让太郎之母三条之方仅余的一点担忧不翼而飞! 战国之时,母婴生产时的成活率极低,动辄母子皆亡。 “哦!是吗?那真是神佛保佑!只要母子平安,比什么都好呢!是吧,夫君大人?”,三条之方横了一眼略有些失神的秃驴信玄,略有些不满的问道。 信玄忙笑容满面的颔首附和,以示嘉许! {女孩啊……今川……嗬嗬嗬!},信玄心里贼恁兮兮地笑着。他久久虚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长子义信若是跟正室今川绫姬诞下一个男孩,那么身为武田嫡子的太郎义信继承家督之位之后,父母二人自小就给信玄的嫡孙灌输亲近今川的思想,甲斐武田岂不是就等同于被骏河今川氏抽掉了脊梁、骨髓、灵魂一样吗?!! 信玄之前深以此事为忧!没想到天从人愿! “太郎,干得好!阿绫也是大功一件啊!呵呵。”,信玄心思电转,口里却是蜜语甜言不断,神情欢喜。 “孩儿真想这就去看看绫,告诉她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对她的嘉许呢!”,太郎义信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样子。 “咦!那可不行哩。产房可是男子的禁地呢!特别是对时常要上战场厮杀的武士来说,更是这样!你可别乱来哦!”,三条夫人嗔怪的训斥太郎道,话虽严厉,语气里的疼爱却是谁人都能听得出来。 其不经意间流露的绰约风姿让信玄看的一呆,腹下一热!给了三条之方一个暧昧的眼神。 三条夫人正教训儿子呢,被信玄这个淫秃的贼眼一瞥,顿时浑身酥软,难以自持,有些娇喘细细的样子了。 {是好久都未和夫君亲热了呢!},三条夫人幽怨地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风情万种的狠狠剜了信玄一眼! 伏地聆听母亲教诲的太郎义信并未发现二位的异状,兴奋地说道:“那么,我到产房周围转转!嗯,那么,孩儿告辞了!”。 “你看太郎,手忙脚乱地,竟然高兴成那副样子!”,三条夫人不敢看向信玄那功率十足如探照灯般放出灼灼绿芒的双目,盯着地板上的细密草席,语声细如蚊蝇的说道。 “呵呵,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信玄意有所指的说道。 他眯着眼睛起身,来到正室三条的近前,贴着三条惊心动魄的身体紧挨着坐下来,随手将佛珠甩到一边,手顺势滑入了三条夫人和服的下摆! “马上就要临产了,还望您怜惜一二……呜……”,室内娇柔的语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衣衫褪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压抑的粗声喘息与细细娇啼交织在一起,须臾,潮水般的娇喘呻吟声慵懒的响起,回荡在整个佛教净土宗风格的日式庭院内! 门口的侍女就在信玄淫荡地甩飞佛珠的一刹那,便已心领神会的将格子门拉上,悄悄退下。 完成这一切,侍女们自己也撤出二十五步以外,静静地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等候家主随时召唤。 隔离如此距离,乃是为了避窥视家主之嫌!也可以方便随时听候家主的吩咐,随时侍奉左右。此即倭国乱世的下人应恪守的操守道德。 骏河骏府,今川馆。 今川治部大辅义元端坐上位,看着自甲斐而来的使者穴山彦六郎,手持信玄的亲笔书信,温言详询了女儿女婿的近况。 “来人,速去准备甲斐友邦使臣的驿馆,车马劳顿,先领穴山大人下去安歇吧!”,义元吩咐左右道。 “是!”,一位侍从引着穴山下去休息了。 义元手拿信玄遣人送来的书状,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字里行间确实能够感觉到武田大膳大夫信玄的赤诚欣喜。 “可是,为什么不是男孩呢?!”,义元一拳狠狠地砸在铺着草席的山毛榉木地板上! 义元抬头喊道:“派人将母亲大人请来!”。 “是!”,一个小姓疾步往尼御殿大人潜修之所赶去。 “究竟何时如此惊慌啊?”,寿桂尼一飘进门便唤着坐在那里发愣的儿子问道。 正在想事情的义元旋即换上一副高兴地表情说道:“母亲大人,阿绫为武田家诞下了一个公主呢!”,义元一副身为外公,与有荣焉的样子。 当了曾祖母的寿桂尼咧了咧嘴:“女儿啊……那义信反应如何呢?”。 义元展信观瞧,给她读到:“……太郎欣喜若狂……”。 “看来事情的发展的确如雪斋当年预想的那样呢!武田家的嫡男深深迷恋于吾家绫公主的美貌,已完全拜倒在绫的石榴裙下!”,寿桂尼说道。 义元双手紧紧一攥书状:“这该死的雪斋!!”。 一看到母亲责怪的眼神,他又忙不迭的改口说道:“要不是他不守清规戒律,不注重惜福养身,又怎会因为饮酒过量而折寿的呢?!害我损失了一位良师益友!”。 “现今,武田已经领有甲斐国和信浓国,以山猴子那欲壑难填的卑劣天性,下一步的路究竟会如何走呢……,在事态还未发展到那样一个时刻前,吾等必须未雨绸缪啊!”,寿桂尼这几天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不无担心的提醒儿子道。 “母亲大人,无需挂碍,吾已晓得此事,一切尽在掌握中。”,今川义元回答道。 他举起双手,“啪啪”拍了两下! 小姓自侧屋领进来一个人,此人跪下磕头道:“越后长尾氏麾下,臣直江景纲拜见二位大人!”。 看到母亲充满疑问的探寻目光,义元笑吟吟的解释道:“越后长尾景虎与武田信玄争斗不休,双方旗鼓相当。这不,如今景虎上洛救援义辉将军,琵琶岛城城主宇佐美定满受命代理国政,特地书信一封传至吾处。值此骏河、甲斐交情日益牢固之际,盟友的敌方却突然送来了书信,其中倒是值得推敲,感觉甚为蹊跷呢!难道你们不知道武田乃是骏河的姻亲吗?汝等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是为了那个山大王而来吧?”,义元忽然问直江道! “是的。可是大人……”,直江景纲刚待发话,又被打断。 “行了!你下去吧!”,直江景纲尚未说话,便被怒不可遏的义元斥退了! 过了一会,义元挥退左右,细细的观看越后宇佐美寄来的密函,边看边念:“……甲斐,虎狼之国,信玄,贪得无厌之徒。若是周边强藩放任此人肆意扩张势力,那么,今日之诹访、信浓,便是他日之骏河,远江!鄙人窃闻諏访氏遗孤寄身骏府,身怀丧父丧母之憾恨!特遣使者前去接洽,越后愿与贵方一道,致力于锄强扶弱之义举……”。 “好一个‘锄强扶弱之义举’!要是强者都被他们联合弱者给铲除干净了,也就没有阻碍他家大人之人了。天下也就太平了啊!只不过天下就成了长尾氏的天下了吧?!哼哼!”,义元掩卷长叹道。 “哦?没想到越后也有此等人中龙凤呢!”,寿桂尼深感兴趣的说道。 今川治部大辅义元沉吟道:“的确,宇佐美越后兵法之滥觞之美誉绝非过誉,此人时机和切入点地选择无懈可击!今川家毋须作出任何的付出,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所提供的也就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诹访遗子罢了。行刺的话,若是万一寅王丸一击得手……被今川家女儿降服了的义信不就可以扶正了么?”,义元呼吸稍有些急促,脸色阴晴不定。 “母亲大人,您意下如何?”,他询问寿桂尼道。 “嗯,不管武田大膳大夫信玄被刺身亡与否,也不会阻碍到吾家与武田家的和睦。坐山观虎斗,如何?”,寿桂尼心内比较寻思良久,字斟句酌的述说着自己的意见。 太阳下山了,没有月亮,整个今川馆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骏河的夜晚从未如此昏暗。 “諏访的夜晚更是明亮一些吧?”。 临济寺禅房内,门窗紧闭,并未燃点灯烛。 僧人长笈着黑衣罩服,手持佛珠串,倚在板墙角,双眼无神地顺着窗棱的栏杆向北看去,除了院内大树模糊的树冠,甚么也看不见…… “长笈师,一位自称诹访友人之人来访,由寿桂尼大人的侍从带领,正于前殿等候!”,一个满脸雀斑的小杂役僧突突跑过来,隔着木板墙跪禀道。 “知道了。烦劳你了。”,长笈有礼的致谢道,慢条斯理的起身,收拾好衣装,徐徐步往前殿而去。 前殿会客厅。 直江景纲获得寿桂尼出面恩准,就立即来到长笈静修之所。 脚步声响起。 直江景纲整理好衣饰,检查发现并无失礼唐突之处,静静地伏在地上,俯首大礼参拜! 长笈双手合十问讯道:“贵客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在下乃越后国主长尾氏之臣使,直江景纲便是在下。吾家之主长尾景虎殿重义轻利,决意恢复信浓的旧制,经过与武田的数次交锋,北信浓豪族业已相继重返故土。吾此行乃是为了重振诹访氏而来!”,直江景纲伏地禀知曰。 “贫僧的确出身自諏访家没错,然而此身业已舍给佛祖,三界五行内之俗事,对于吾来说已无任何关系了啊。”。 “况且吾父因武运不济,兵败身死。出身武田的吾母也因此郁郁而终。武田的外婆十分担忧贫僧的未来,临行千叮万嘱须得保重自己。贫僧甚为珍惜武田母系的濡沫之情,以之作为吾精修禅道的内心动力。今日之寅王丸,已非昨日之寅王丸。你请回吧!”,长笈眼脸低垂,平静地说道。 直江景纲有点慌神了! “寅王丸大人!实情却并非完全如此啊!还有许多您不知道的事情呢!”,直江急促的语气说道。 一只脚业已跨出门外的长笈凝住身形,偏首聆听。 “当年,诹访赖重大人被带到甲府东光寺羁押,武田信玄提出一命换一命的条件!即尔父赖重大人剖腹,承担妄启战端的罪责。诹访之地,由嫡子您来继承!可是,您的父亲赖重大人自刃身亡之后,武田信玄强迫您的姐姐诹访御料人大人做了他的妾,并诞下了一个男婴。于是,身为诹访遗腹子的您,便成为了武田掌控诹访的拦路石!所以才有了将您流放到骏河为僧的后续之事,而这诹访之地,本就该又你来继承的啊!武田答允您的父亲在先,毁诺在后!諏访赖重大人于是便是枉死了啊!!寅王丸大人!”,直江景纲鼓起如簧之舌,说的口干舌燥。 待他抬眼看时,长笈已经转过身形扑倒地上,肩膀耸动,泣不成声! 长笈的憾恨之泪滴滴答答的滴在暗褐色的栎木地板上。 {武田当年坐视父亲腹中之血流淌,亦如而今吾之泪水般无助的滴下吧?太过分了……},长笈心里哀鸣呼嚎道。 第二十四章 日莲戒杀,数珠丸恒次! 、、、、、、、 四月二十七日,巳时。 甲府之町,惠林禅寺。 山本道鬼(山本勘助)甩身下马,踩着百零八级青石台阶,拾级而上。他是受策彦周良之邀,前来品茶,谈禅,论道的。 庵堂之内,策彦周良和快川绍喜已是等候多时了。 快川绍喜修行的乃是临济宗的法门。他原本是在美浓崇福寺静修的高僧,因为不满美浓太守嫡子斋藤义龙的行径,颇有微词,引起义龙的不满,恰逢武田信玄礼僧崇佛,闻讯盛情邀请其入惠林寺修行,遂欣然往之。 从种种迹象来看,信玄有着将其作为甲斐的外交僧,令其负责调停等外交事务这方面的意图。 屋内稍显有些昏暗,壁龛里的不动明王菩萨像身处烈烈红焰之中,怒目而视。 杂役中间法师奉上茶点,悄然退下。 众人落座,寒暄一番之后。 策彦师左手揭开纹饰繁复精美的铜质香炉盖,右手捏着一撮檀香末添进去,盖子盖好。不多时,香炉内冒出一缕淡淡的香味,更增室内的清幽。 “不知道道鬼师对上次的解说可还有疑问否?”,策彦专注的封好香炉盖后,方抬头对宝相庄严的山本道鬼入道(勘助)如是说。 “吾归家后,细品佛门妙谛,三月不知肉味。”,道鬼回答道。 “吾昔日于高野山聆听真言宗教义,得一修炼法门,名唤‘阿’字观秘法。备一挂图,长宽均一肘长,上绘梵文‘阿’字、月、莲,此画轴即为本尊,面对其结跏趺坐观想,通过观想,由静入定,定中生慧。玄妙非常。”,山本道鬼言说道。 快川绍喜目光闪动,故作平静地问道:“愿闻其详!”。但是其颤动的手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显然,他很激动。 “第一步,于本尊前结跏趺坐,眼微闭,观想图中之‘阿’字。‘阿’字素色如水晶,白光遍映宇宙。‘阿’字下有一莲。并随呼吸默念‘阿’字。如此反复观想,直至闭目后图像晰现眼前。 第二步,观想自己的额前天目穴处亦有一梵文‘阿’字,并放射出比月、莲更强的白色。随呼吸默念‘阿’字,意念白光愈加强烈。同时观想自身中亦现一‘阿’字,‘阿’字下承月及莲,并放出光芒遍照全身。 第三步,观想身外‘阿’字、莲及月进入己身,与自性之莲、月、‘阿’字共存于腹中。‘阿’字在腹中放出强烈白光,遍照全身,全身亦随光之映射逐渐变为透明状。若有病患者可意念病气被白光从毛孔中赶出体外。 第四步,观想腹中‘阿’字逐渐扩大,与自身合一,吾即‘阿’字,‘阿’字即吾,并逐步扩张及整个宇宙,整个宇宙即一‘阿’字,吾就是宇宙,宇宙既吾,吾与宇宙同呼吸共命运,宇宙万物同吾一体,由此渐入定境。 日久天长,自然定中生慧,体内各项潜能便会被逐步激发显现。” 快川绍喜喜出望外,一字不拉的谨记心间。他对密宗的修体秘法那是垂涎已久,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罢了。值此良机,自然不肯放过!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总是认为他自己看到的即是真,然后执著自己所见,排斥他人、攻击他人。当‘人’一旦拥有自己的看法,就抵死也不愿舍弃自己哪怕错误的观念,这种错误的见解一直蕴藏在他的内在,随时他都在保护,认为自己的见地绝对是真、是超越、是永恒。何故?”,道鬼入道合十施礼,向策彦周良请教道。 “正因为他不觉悟人生缘生缘灭的道理。”,策彦周良回答道。 “请策彦师明示。”,道鬼虚心求教。 策彦手捻佛珠,正容说道:“与自己看法不同的人,吾们应以包容的心态去和他相处。简单讲,看法、意见与吾们不一样的,不代表对方一定错。吾们首先要学习的不是佛,而是容忍、宽恕与包容。这个基本的修养若不具备,就谈不上学佛、解脱、慈悲,更遑论所谓‘清净心’了。因此,‘我见’一定要舍。所谓我见,意即:‘吾的看法一定对。’。这种观念要修正一下。有大智慧的人,他会冷静地听听别人的看法,在作分析之后,能接受的接受,不能接受的,再加以过滤、消化。但是,最基本的修养,首推包容、忍辱和宽恕。如果汝能够做到这一点——与吾的见解、看法不相同的,从不去排斥他,而且永远容忍他。消弭我见,宽恕包容。若能做到,即可得道矣!”。 道鬼又问:“‘人’,是悲哀的,也是痛苦的。往往只是小事一桩,却成天挂在嘴上,记在心里。原本只是个蚁穴,搞到后来却闹得不可收拾,使得千里堤坝溃塌,终至憾恨无法弥补。此种情绪何来?”。 策彦周良一笑:“人生短促,苦海无边。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苦恼无量,人生未免太过短促了些。所以,胸量要放大一点。当汝将度量放大了,就能真正过著安详的日子了。”。 {对我来说,却是人生路漫漫!},道鬼入道心说。 “切记,一定得与对方交换立场思考,冷静地思惟:对方何以要做此选择?”策彦若有所指的加了一句。 “嗯,多谢上师答疑解惑!开弟子茅塞!”,道鬼入道谢曰。 快川绍喜问道鬼:“听闻道鬼师现有妾室二房,为何不广散枝叶,繁衍后裔呢?道鬼师未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 策彦周良定定的看着道鬼入道。 二位的目光刺的道鬼脸上的皮肤一疼!道鬼假借饮茶,袍袖一遮一挡,截断了二僧的目。光。 道鬼放下茶碗,轻拭唇角。 直率的说道:“非不能也,乃不欲也!二位上师,汝我皆非心属凡尘之人,又何须扭捏作态呢!”。 三人相顾,一笑而已。 山本道鬼入道(勘助)接着问询道:“吾观佛经有‘我爱’之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乃人之本性啊。为何要舍呢?”。 “利字当头,戒慎恐惧!”,快川绍喜合十答曰。 策彦周良也说道:“快川师说的对。就以甲府城和甲府之町民房的修葺工程为例,若然负责工程招标的是道鬼,汝原本决定由口碑好的甲家商户承包,但另一家新商户恰巧是汝的亲戚,就跑来向汝说:‘不要给那家商户承包了,吾的价格比伊更便宜,还可以让汝拿一点好处,或是包个红包意思一下。’。这时,汝就要小心了。有时候,吾等一刹那的抉择错误,甚至会让汝身败名裂。只不过是些蝇头小利,却会导致汝焦头烂额,乃至一文不值呢。”。 “您的意思是说,‘我爱’就是私心,私心会引导人走入迷茫的森林里。一个人若是执著于自己所能拥有的,沉迷在自己的野望之中,那么,这个人已经迷失了自我。所以,‘我爱’的观念一定要舍。因为自私自利,往往会让吾等身陷在无法摆脱的麻烦当中!是这样吗?”,道鬼入道心里好似有些明白了。 “是的!碰到‘利’字当头时,汝一定要好好冷静。只要秉公处理,依循正当的程序和规定,发包给合乎条件的商户家,即使出纰漏,那是建筑商家承担的问题,责任并不在汝。但是如若汝在心里这样盘算:(这家商户给的价格比较便宜,又是吾的亲戚,更何况吾还可以从中牟利。)就勉为其难的把修葺屋舍的工程给了自己的亲戚,如此一来,万一出了问题,汝可就难辞其咎了!” “上师言之有理,虎出于柙,典守者难辞其咎!事理本该如此。‘我爱’会让吾失去理性,甚至面临没有选择余地的窘境。因此,吾要恢复到理性和感性的平衡点。‘人‘最伟大的地方就是拥有‘感情’!而感情必须建立在理性上,理性则应建立在智慧上。意即智慧支持著理性,理性支配著感情,使吾等的心产生一种正确的水平线。如此,便不会误导自己的一生。至于别人对吾有任何看法,那根本不重要。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道鬼如是赞叹道。 “此言大善!普世之人皆生长繁衍在这充满苦恼的世间里面,为何会如此呢?因为吾等喜欢听善语!罕有人爱听迫害性、攻击性的语言,但圣人则不然。他一整天十二个时辰都处在感恩的心态中,对于语言的顺耳、逆耳,并无个人的好恶。”,策彦周良击节赞叹道! “大而化之谓之圣吗?!”,山本道鬼入道喃喃自语道!心中似有所悟。 策彦周良徐徐说道:“汝所执著的色身,不是永恒的。汝所执著的爱人,不是永恒的。汝所执著的金钱,也不是永恒的。那么,世间何者方为吾等真正的生命呢?智慧才是吾等真正的生命,安详才是吾等真正要寻找的,解脱才是吾等真正要追求的啊!”。 快川绍喜也说:“释迦牟尼佛曾说:如果汝今生今世没有得到解脱,或许将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并不一定每一生、每一世都能做人,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果说,汝生生世世都做人,那么,牛马谁来做呢?想想看,哪有这么好的事?老是汝骑别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果的定律是公平的,马会变人,人也会变马,这辈子汝骑它,下辈子换它骑汝。如果投胎为畜生,麻烦可就大了,因为,即使讲佛法,汝也听不懂啊!所以,诸位对于吾等所爱的金钱、名利、色相、男女,子嗣,固然无法完全舍去,却要看得很平淡。然而吾等从小所受的教导,除非极特殊的因缘,否则很少教导吾等去追求洒脱、自在、解脱的。” “哦,原来如此。”,道鬼颔首。 策彦周良对改造勘助的思想,重建其人格,有了相当大的信心,说是踌躇满志也不为过。 山本道鬼入道,有大慧根啊! 月夜,甲府,武田氏馆。 武田信玄眯眼看着庭院里的朦胧景色,若有所思。 “哦?知道了,汝下去吧。”,信玄横卧榻榻米上,扬了扬手说道。 “是。”,一个光头将腋下的长盒子放下,伏地磕头,缓缓倒退出了屋子。 就着月色,一张英俊的脸庞显现,竟然是那个快川绍喜! “如同妖魔一般的勘助心中也如此迷茫吗?呵呵。”。 信玄依然保持着横卧的姿势,手里打开快川绍喜奉纳的黑漆盒子,一个黄纸包裹,缠有佛珠的太刀出现在面前。他用手轻轻触摸着刀面,上面符箓隐现。 “有开创身延山的日莲上人祭炼过的破邪太刀在手……呵呵!”。 武田信玄神情复杂的笑着…… 第二十五章 诹访遗梦,魂断甲府! 、、、、、、、 惠林寺,方丈室。 “策彦师,佛陀之法以外,可还有成正果法门?!”,山本道鬼入道正容的问道。 “那即是外道了。”,策彦眼眉低垂,宝相庄严。 “哪几道?还请策彦师慈悲开示!”,道鬼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策彦无奈的说道:“其法门述之无用,如之奈何?”。 道鬼恳请到:“愿闻其详。”。 “外道有六师,又作六师外道,乃是古印度佛陀时代,印度中部势力较大之六种外道。外道,系以佛教立场而言,实在是当时反对婆罗门教思想之自由哲人,而在一般民众社会中所流行的思想体系。就如其一,古印度巴利语谓之山阇耶毗罗脉子者,怀疑论者,不承认认知有普遍之正确性,而主张不可知论,且认为道不须修,经八万劫自然而得……实乃无稽之谈也。故此不谈也罢!”,策彦周良如是说道。 “道不须修,经八万劫自然而得吗?”。 山本道鬼入道的眼神倏地亮起来!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山本屋敷的顶盖上,数量庞大的落羽松环绕着整个宅院。 起居室内,气氛旖旎。 道鬼(勘助)袒露着身体,手里捏着旱烟叶子晒干揉碎了卷成的旱烟,衣衫不整的理津拿起火石火镰打火,给他点着了。 她脸色的桃红,神情满足,充满着暴风雨停歇后的宁静。 道鬼咗着深深吸了一口,吐气如箭,舒服的呻吟出声来。 理津害羞的看着道鬼的光头,“咭”的一声笑起来! 山本道鬼入道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道鬼大人,和尚不是要六根清净吗?还可以对奴使坏吗?”,理津歪着头,一手掩着胸前的一抹白皙,揶揄的笑问他道。 “咳咳!”,道鬼一口烟呛进了气管,噎得够呛。 “嗯,这个啊……”,他眼珠乱转。 “嗯,有了!佛陀说,淫欲是生死轮回的根本,这是我佛弟子所共同认知的法要,学佛后对男女之间的欲望越来越淡,这是值得我们所赞叹的,但是目前吾尚有家庭,理应配合妻妾众人共同维持幸福美满的家庭伦理,不得违背天伦之道,如之作为亦有违佛制定在家戒之本意,五戒在家菩萨戒,可正淫,不可邪淫。换句话说,佛陀的意思是:正式夫妇可得正淫,非正式夫妻不得淫,若行淫者,是名邪淫。此乃梵语谓之‘咖嘛密谛哑咔喇’也!”。 “足见佛陀亦顾及在家学佛弟子可正淫,不可邪淫,是保障夫妇幸福快乐之天伦,避开婚外邪淫之疑虑,这不愧是大圣佛陀悲心所考虑到的,若妻妾欲求得天伦之乐,而吾却严守梵行不与之行乐,这有违逆佛陀制戒本意,反招尔等之不乐,演化谤佛、谤法、谤僧之罪愆,这是诸佛所不喜见滴!小丫头汝可明白否?”。 山本道鬼入道(勘助)笑着对理津说道。 理津伸出葱白般的头指狠狠的戳了道鬼的脑门一下,扑上去又掐又拧的,笑得快喘不过起来! “咯咯!你个死老鬼!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这么多!谁想要了?!还不是为了迁就你个色鬼?!我这是受苦呢!我,我让你乱嚼舌根子!我让你乱嚼舌根子!咯咯!”。 “哎呦,哎呦,罢手罢手!求饶求饶!嘿嘿。”,道鬼禅师光着屁股在屋内抱头鼠窜,躲避着理津的九阴白骨爪。 道鬼脚下拌蒜,耽搁了一下,理津欢快的挂在道鬼的身上,死死抱住,再也不肯松手。 “哈哈,看你往哪跑?”,理津跑的香汗淋漓,娇喘着欢呼道。 道鬼翻身将她压在身底,咧嘴龇牙一笑:“小东西,我看你往哪跑?”,大手顺势摸进了理津敞开的衣襟。 “你个死东西……嗯……我想给你生个孩子……”,理津弓起了身子,媚态撩人。 山本道鬼支吾过去,覆身上去。 道鬼入道的粗重喘息声,和理津的呢喃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被翻红浪,自是一室皆春。 次日清晨,信玄馆,佛堂之内。 若是仔细观看,便可发现现今的这个不动明王的法相与其他地方的有差别,原来呀,这是武田信玄命人按照自己发怒时候的面相,仿照着信玄之怒相烧塑而成的! 自此以后,在信玄的命令下,甲信地方所有的不动明王像皆是如此摸样。 自恋,也是一种境界。 信玄此时慈祥地看着跪在眼前的皂衣僧侣,感慨万千地柔声说道:“寅王丸,没想到你已经长大成人,如此文采风流的高僧大德,世所罕见啊。汝父汝母在天有灵,也定会含笑怡然咯!”。 寅王丸还想着稽着学问僧的身份作掩护,偷偷混进武田家,再伺机行刺。 就在他刚一消失在骏河的寺庙,信玄之前收买的骏府乡野之民,即兵法之中谓之‘因间’者,就立即传讯甲斐。 信玄刚收到消息不久,一位名叫长笈的学问僧就出现在甲府之町的寺社,及家臣的内庭之间。名闻遐迩之下,甚至久居积翠寺的弥津夫人都听到他的名号,延请至居所请其讲解《平家物语》的故事。 小公主真理姬很喜欢长笈讲的故事。真理姬每次听完长笈讲给她的故事就表演给信玄看,每当受到表扬,便高兴地蹦蹦跳跳的,咯咯直笑! 在积翠寺头次见面时,信玄一看到长笈,就呆了!与諏访赖重,诹访由布姬,诹访胜赖如出一辙的相貌特征,一样白皙至几近透明的肌肤,一样线条柔和的脸形,一样墨玉般浑圆清亮的眼眸,一样笔挺高耸的鼻梁。 {此人即是那个逃出来的诹访寅王丸!},信玄心里肯定的说道。 当即,信玄就将他认了出来! “此情此景之下见面,也许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让你留下了极为心酸的回忆的缘故吧?确实是稍嫌遗憾了些呢。寅王丸,实在是抱歉!”,信玄关心的说道。 寅王丸沉默不语,以沉默表示着默默的不屈与反抗。 信玄诵道:“但凡可得之物,尽皆又无所得。这句话是吾的母亲,你的外婆,于这尊不动明王像之前去世之时留下的。对于当时尚年幼的你,她老人家临去世时都念念不忘啊!”。 “吾在你外婆去世时,曾当着她和你姐姐的面发誓,一定要把你留到身边,善加照顾。”。 “怎奈骏河今川氏希图借你的敏感身份扰乱甲信的关系,凭藉你诹访遗腹子的身份,在适当时机,号召诹访众发动叛乱!然后,今川就可以出兵甲信,占领两地了啊!故而,吾屡屡派人前去想接你回来,却始终不得如愿!吾常引为终身憾事!还以为就此天各一方,永难晤面了。天可怜见,寅王丸你竟然来到了叔伯父这里,请留下来吧!寅王丸。”,武田信玄感情真挚的对寅王丸说道。 他看到阅历尚浅的寅王丸神情似有所动摇,赶忙趁热打铁的劝导道:“不如你先留下来,用你的慧眼,亲眼看看真实的武田信玄和武田家。到那时,若是你还是无法放弃憾恨的话,就随便你动手也不迟。如何啊?”。 寅王丸,也就是现在的长笈禅师,见信玄情真意切至此,话又说得如此之重。怅然若失地说道:“大人,吾被送来之前,听到寿桂尼说的却不是这样的!贫僧实在不知实情竟是如此。实在是抱歉之至!” 言罢踉跄的奔出庵堂,消失在廊道尽头。 庵堂内的侧门呼地拉开,一条右卫门太夫信龙静静地侯在隔壁,一手紧紧地按着刀柄!一条信龙是武田信虎八子,信玄的同父异母弟,武田支族一条氏的养子。 亲族信龙深施一礼,起身询问信玄道:“主公,此人如何处置?”。 信玄转向佛像,口中喃喃诵经。闻听此言停住,轻言道:“安置在一所寺庙吧?派忍者严加看管!若有异动,不管是他主动找诹访遗臣,还是诹访众找他,均杀无赦!”。 武田信玄此时的语气里,又哪里有一星半点儿的亲情容身之处?!! “你去将山本道鬼大人请来,就说吾有要事相商!”,武田信玄黑着脸,冷冰冰地吩咐跪侯门外的小姓众道! “是!”。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烟雨朦胧。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功夫,山本道鬼入道(勘助)急匆匆地赶来了。 “不知主公相召,有何吩咐?”,道鬼询问道。 武田信玄一字一句的说道:“骏河的寿桂尼妄图乱我朝纲,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唆使寅王丸前来复仇!”。 “岂有此理!!”,道鬼也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任意啊!大人,吾等决不能善罢甘休!”,道鬼义正词严的申明道! 武田晴信面沉思水,郑重的点点头,双目迸射出渗人的寒光! 数日后,长笈禅师于善光寺出行之时,与浪人发生口角,被浪人持刀砍成重伤,终因失血过多,医治无效,缠绵病榻两日后,在痛入骨髓的惨呼声中撒手人寰!寅王丸的死,带走了无限的遗憾与愤慨。 自寅王丸死去的那一瞬起,諏访氏的嫡流血脉宣告断绝! 而于闹市区伤人的无主浪人也难以逃脱律法的制裁,被甲府町的值班治安奉行右卫门太夫信龙当场格毙!枭首示众! 现场目击到这一起凶杀案的町民拍手叫好!深感治安官的刚勇果决行为简直是大快人心! 第二十六章 洛中洛外风景 、、、、、、、 永禄二年(公元1559年)四月,长尾弹正少弼景虎亲率精兵五千,赴洛城觐见正亲町天皇及室町幕府第十四代将军——“强情公方”——足利义辉。 五月初一,京。 因为近几年屡遭兵祸的关系,街上的行人比较少。 今出川晴季宅邸。 可能是因为大阪湾海洋季风及暖湿气流的关系,凉风习习,湿度适宜,位于山城国的京,初夏天气倒显得不是很炎热。 弹正少弼景虎静静地盘膝侯在会客厅内,恪守礼节,仪容一丝不苟。他正容端坐,表现得体,完全没有一般寻常地方豪族晋见时东张西望,交头接耳的失礼之举。 身为藤原氏七清华家之一的名门今出川氏家督,晴季祖传的宅院面积还是相当可观的。从屋内考究的纸门绘图和室内摆设,可以想见当年京都紫衣公卿之家的繁华奢靡。 房厅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公卿特有的走路韵律,踢踏踢踏步声缓缓的向这边。 弹正少弼景虎身着饰有长尾九曜巴纹饰的正装朝服蝴蝶衣,恭恭敬敬的俯身施礼参拜。 “哦,这不是弹正少弼大人吗?欢迎欢迎。自从当日一别,好久不见了啊!晴季甚为挂念呢。”,今出川晴季剃眉黑齿,脸色红润,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坐于锦垫上,抑扬顿挫的京音久违的响起在景虎的耳朵里,听着很舒服。 因为有着越后长尾氏、甲斐武田氏、南近江六角氏、以及尾张织田氏等地大名恢复对皇室和幕府的年贡,皇族和公卿的生活也比以前有了很大改善。 上次见面时,今出川晴季满脸菜色,家宅屋檐的椽子都烂了,朱漆彩绘也都斑驳不堪,院内也是杂草丛生,随侍的就只有一个远房的本家侄儿。 此次再来,其家的宅院内雕梁画栋,假山灌木,花红柳绿,细石铺就的小溪与植被及假山配合的相得益彰。侍女、仆役之属随侍在旁,俨然已经逐步恢复了元气,有了几分往日的繁盛迹象。 “景虎大人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啊!不知,此次弹正少弼大人进京,所为何来啊?”。 晴季不卑不亢的正容询问景虎道。 居移气,养移体,已经今非昔比。 “禀知大纳言大人,外臣想对朝廷奉纳贡物,请代为转奏圣上。”,长尾景虎恭敬的说道。 “哦!长尾家想要对朝廷捐献是吗?景虎大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晴季一听是送钱来的,语气立马亲热起来。 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要捐多少呢?能否透露一二呢?”,晴季视线望向院子,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道。 长尾景虎俯身施礼:“钱一千贯,太刀两腰,良马六匹。如上。”。 晴季有些喜出望外的客气道:“哎呀,弹正少弼大人可真是公忠体国,堪称人臣楷模呢!想必陛下一定会很欣慰的哦!”。 次日正午,千鸟渊环绕的皇宫。 在今出川晴季的引见下,长尾景虎参谒了正亲町天皇。 “陛下,今出川臣,菊亭晴季前来参见问安!”,晴季肃容禀报道。 细竹编制的垂帘遮挡了外面的视线,透过竹帘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端坐着一位华服的年轻人君——正亲町天皇。 正亲町天皇身着褐色朝服,系紫色丝绦,手持竹制笏板,逼样儿还挺像那么回事。 “噢,晴季呀。这次前来有什么事情吗?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正亲町悠长的语音询问道。 “启禀吾主,此次,越后国守护,长尾弹正少弼景虎特地远道而来,说要向朝廷捐献献金及贡物!计有钱一千贯,太刀两腰,良马六匹。如上。”,晴季恭敬地说道。 正亲町天皇精神为之一振,脊背一挺!对于战乱之世继位的天皇,御料地被各地土豪瓜分的一干二净,列国征战不休,也顾不上进献钱粮,皇室财政拮据,捉襟见肘。就连正亲町即位时的典礼都因没钱差点取消掉!后多亏了毛利元就及三好长庆等人的资助,这个穷鬼才算把摊儿撑起来了。所以,娃养成一毛病,听见钱响就精神! 穷鬼……哦,不是,是正亲町天皇陛下!他的声线倏地拔高了一个八度,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地言道:“汝就是长尾景虎吗?吾当日居于潜邸之时,便时常听闻法皇大人言说越后景虎之恪守义理!汝的一片忠心,朕由衷的感到欣慰。政务之道,重在勤勉,今后的国事,也要多多偏劳你了!”。 “谨遵上谕!臣平景虎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激动地热泪盈眶,高声应是! 菊亭晴季瞟了一眼笏板上记述景虎委托之事,趁着正亲町高兴的档口,忙奏请道:“陛下,还有两件事祈请圣裁。其一,关东管领上杉宪政愿将山内上杉氏家名、系图、重宝等传承之物托付给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大人。景虎大人想首先获得朝廷许可。其二,弹正少弼大人相毗邻的甲斐武田氏,放逐亲父,逼死妹婿,穷兵黩武,侵扰临国。故特此请求陛下予以主持公道!”。 竹帘另一侧的正亲町缓缓颔首,晴季心领神会。 新立的正亲町天皇代表朝廷正式认许了这一继承,并同样赐予了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天杯和御剑,以及“讨伐对邻国怀有野心之徒”的敕命。长尾景虎被倭皇允可了兴兵辅佐关东管领讨伐周边作乱势力,其军事行动的合法性得到保证。 二日后,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携带礼物造访了关白近卫前嗣(近卫前久的老爹,丰臣秀吉的干爷爷)的宅邸。 清凉的海风在院内的丛丛绿叶间簌簌拂动,一股夏花的暗香在屋瓦飞檐下悄悄飘散开来。 这“关白”一职,自古以来,世代都为藤原氏所把持。是藤原家的分支有近卫氏、鹰司氏、九条氏、二条氏、以及一条氏,合称为“五摄家”。在倭国倍受崇敬,尊贵非常。 官拜正一位关白的名门近卫前嗣看到景虎奉上的满满一漆盘的金小判,笑得跟花儿一样。 “弹正少弼大人太客气咯!无功受禄,受之有愧呀?!”,近卫前嗣将漆盘向着景虎的方向又推回了三寸许,推辞道。但是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漆盘的边沿,青筋曝露,丝毫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觉悟! 景虎眼神飞快的掠过关白大人的手指,谦卑的说道:“大人言重了!在下久居僻壤,也好汉学诗词之类,特此前来聆听教义。”。 “呵呵,弹正少弼大人客气了。那吾就生受了!”,近卫前嗣很高兴。他已有许久都未见过这么多的钱了! 关白向着门口的侍女隐蔽的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就有下人奉上酒肴碗筷,二人饮酒论诗,谈笑风生。 近卫前嗣这也是见人下菜,要是来客没有孝敬的话,关白大人是不可能酒宴款待的! 关白家的宴请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哪怕那只是普通的一条腌鱼而已! 酒过三巡,菜过……一味。 近卫前嗣脸颊殷红的说道:“夫和歌者,托其根于心也,发其花于词林者也。人之在世不能无为,思虑易迁,哀乐相变,感生于志,咏形于言。是以逸者其声乐,怨者其吟悲,可以述怀,可以发愤,动天地,感鬼神,化人伦,和夫妇,莫宜于和歌。和歌有六义,景虎大人可否试言之?”。 先得慢慢试探一下地方土豪山大王有几两墨水嘛!好歹收人家那么多金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看高高在上的最高位关白(中土的太傅一职)已经亲热的喊他“景虎大人了”么?总得宾主尽兴不是? 长尾景虎恭敬的答道:“启禀大人!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嗯!景虎大人学识渊博,甚为难得啊!关于诗词,汝有何疑难之处,不妨讲来。”,纵然是折节下交,关白大人还是时不时的流露出居高临下的气息来。 “是。不知关白大人可喜古风和歌?对其历代名人作何评价?请不吝指教。”,长尾景虎正襟危坐,恭谨的问道于近卫氏。 谈及诗词歌赋,常年浸淫其中的近卫前嗣自是当仁不让。 他侃侃而言道:“近代存古风者,唯二三人而已!然长短不同,论以可辨。 花山僧正,尤得歌体,然其词华而不实,如图画中之仕女,徒动人情。 在原左近卫中将业平之歌,其情有余,其词雅量不足,如萎花般,虽缺少色彩但却留有薰香,回味悠长。 文琳精于咏物,然其歌体近乎俗流,如商贾之人身着鲜衣,稍嫌艳俗。 宇治山僧喜撰,其诗词语调华丽而首尾凝滞,如望秋月而遇晓云,稍显呆板。 小野小町之歌,古衣通姬之流也,然艳而无气力,如病妇之著花粉。 大友黑主之歌,古猿凡大夫之次也,颇有逸兴而体甚鄙,如田夫之息花前也。 此外,氏姓流闻者,不可胜记,其大底皆以艳为基,不知歌之趣也。余者寥寥,不能尽述。”。 长尾景虎摇头赞叹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外臣作诗一首,以记近日之因缘。”,景虎言罢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庭院内的景致,朗声吟诵道: “人罕高山去,樱花独自开。 山樱休气绝,观赏我今来。 来观山上樱,不见樱花面。 山麓与山巅,春霞成一片。”。 近卫前嗣赞曰:“景虎大人果然大才!吾愿狗尾续貂,附和一首以答谢!”,近卫前嗣站起身形,手执酒盏,来到廊道边上看着院内美景,悠然吟道: “岩下飞流水,樱花彼岸滨。 如何能手折,归赠意中人。”。 “好诗啊,好诗!近卫大人果然是文采风流之士,挥洒自如至令景虎高山仰止!这份天然去雕饰的洒脱自在,在下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啊!”,景虎扶膝感慨万分,以一种羡慕嫉妒的微妙眼神看着近卫前嗣。 近卫前嗣开怀大笑!他很享受别人用这样羡慕加嫉妒的眼光看他,对于诗词一道,他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长尾景虎虽为拉拢公卿而来,身为爱诗之人的他听的也是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长尾景虎和关白近卫前嗣意气相投,互许为知音。而关东的公卿亦与长尾景虎见面。 京都笼罩著对长尾景虎的期望。 第二十七章 谋者,心也! 、、、、、、、 甲斐国,古府。 月上柳梢头,夜枭桀桀而鸣! 武田信玄居馆内的一处偏僻清静的屋舍里,信玄与山本道鬼(勘助)两个秃驴密商要事。 信玄恚怒不已的说道:“难道真是今川家的计策,想要借寅王丸之手取我的项上头颅么?!真是岂有此理!这账以后再算!”。 “道鬼,汝接下来跑一趟北信浓,先辅佐香坂弹正忠虎纲,争取在川中岛附近平原上修建一座新的城池出来!”,信玄吩咐道鬼说。 “城池?是为了越后的毗沙门天准备的么?”,道鬼问道。 “嗯!此乃其一,试想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一队生力军自城中突然杀出的话……哈!哈!”,武田信玄得意的笑曰:“至于其二么,乃是为了作好上京的准备,在北信浓建筑新城,防备越后,以解决吾等后顾之忧矣!” “君上圣明!道鬼感佩万分!”,道鬼伸手抚着光亮的脑壳儿说道! “想必该城建成之日,即是与越后全面交战之时!”,山本道鬼入道俯身施礼,接下了这个任务。他想了想,如是说道。 “嗯!”,信玄表示赞同。 “请问在下何时动身?”,道鬼询问信玄道。 “这个么,倒是不急着去办。长尾景虎估计从京城一回来,就会着手准备替干爹上杉宪政大人讨还公道吧?吾等甲信地方也不要显得太过不识相嘛!就由得北条氏担当这个出头鸟,承受新任关东管领大人的虎威吧!”,信玄打了清脆的个响指,欢畅的说道! “君上,那万一相模北条氏形势危急,请求甲信出兵援救,吾等帮是不帮?”,道鬼问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武田信玄不假思索地回答:“帮!当然帮!”。 “如今,甲信武田与相模北条,拥有着共同的仇敌——越后长尾氏(上杉氏)!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况且,你没有发觉吗?骏河已经在吾等背后作小动作不断了,若是吾方再在北条身后如许操作,那么三国之盟亦就分崩离析矣!吾或许真就得终老山林了!”,信玄语重心长的述说道。 “实情的确如君上所言!君上明烛万里,道鬼不及也。”,山本道鬼诺诺应道。 武田信玄看着数年来一直侍奉左右,恭谨如一的山本道鬼入道,突然展颜一笑,说道:“汝为人恭谨,事君以诚,可任大事!吾还指望着汝辅佐本君,将武田的旗印插到濑田去呢!”。 (濑田:自东面进入京都的入口) 道鬼肃容应曰:“遵令。”。 “道鬼!”,武田信玄喊他道。 “是!”,道鬼洗耳恭听。 “骏河今川氏的挑衅之举,你认为应该怎么办?说来听听。”,信玄问询道鬼的看法。 “是!”。 山本道鬼答道: “在下以为,所谓政治,乃是一种双方力量差不多之时的博弈之术,是一门相互妥协的学问。如何能拥有最大的助力和最小的阻力,是政治家最应该考虑的问题之一。若是一味的恃强凌弱,迷信武力,必然自掘坟墓。 秦末,刘邦、项羽初起兵时,都是楚怀王麾下统兵之将。等刘邦入关破秦,秦王赢子婴投降以后,刘邦手下将士劝刘邦杀掉子婴。 刘邦说:‘昔日王上派吾率兵入关,一定以为吾为人宽容,况且赢子婴已归顺降服,无端杀戮降将,恐不吉也。’。于是把秦子婴交给楚怀王委派之官吏治罪。 而项羽则不然,他不仅杀掉了赢子婴,还在秦咸阳大肆杀戮已经投降的秦军,并派人向楚怀王报告自己的战果。 怀王让刘邦和项羽遵守起兵之初的盟约,即‘先攻入咸阳的为关中王’。而项羽则说:‘怀王此人,乃吾家武信君所立也!无尺寸之功,何以主持盟约?现在平定天下,都是诸位将相和吾项羽之功,所以我们应当划地称王。’,过了没多久,项羽又将怀王杀掉了。 项羽虽然强大,但是却失去大义的名分,所以远远不及刘邦,其失败亦是必然的。 政治,其实是一种最需‘旗号’的艺术,师出无名往往导致失败。 只要有了动手的借口,一切都好办了!”。 武田信玄颔首道:“确是如此。计将安出?”。 山本道鬼入道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语调低沉的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君上觉得织田信长此人如何?”。 信玄的思维难以跟得上道鬼的思路,愣了一下,坦白地回答说:“当年自听汝提过此人之后,吾曾派透波众深入尾张平原清州城,搜集了一些他的情报。此人看似性格嚣张鲁莽,实则谋定而后动。他不修边幅,不好酒色,犹喜纵马狂奔。据说其幼时曾宣示左右,他只会与身强体健的壮硕女子结合,说是这样才能诞下合格的战国之主。而其岳父美浓太守‘蝮’道三与其会面后,见到其护卫持有的三间半长的长枪,赞不绝口!认为信长乃是不为人所知的麒麟儿!管中即可窥豹,事有反常即为妖!吾认为此人隐忍多年,性格必然野蛮阴狠,应该不是个简单货色吧。勘助为何有此一问呢?”。 武田信玄亲热的唤起山本道鬼以前的俗名,套着近乎。 “那么请问君上,今川义元此人如何呢?”。 道鬼又跳跃至另一个问题。 武田信玄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因此,有些不高兴的板着脸回答道:“义元此人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美中不足的缺点是冲动易怒,太过情绪化,很容易丧失冷静的判断!”。 “今川治部大辅义元若是上京,有两条路线。其一,选择海路,从骏河国乘船,经由海路到达伊势志摩国登陆!此路虽然便捷,但是有两个问题难以解决。首先,骏河水军的海船不够,难以大批运送兵员物资。其次,登陆后需要穿过有着‘小战国’之称大和国、伊贺国、伊势国、及志摩国等国人势力和忍者势力盘踞的成分复杂的乱地,难度太大!故而海路被排除!其二,选择出骏府,经由西三河,扑向尾张,北上美浓,逼近南近江,直抵山城国京都这一条线路。如果选择这一条路,虽然路途稍嫌长了些,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沿途并无能对其构成实质威胁的势力!据此,吾以为,义元必定舍近求远!”,山本勘助晴幸斩钉截铁地断言! “可是,若是不能给义元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的话,骏河必然会笑吾甲信无人矣!”,武田信玄眉头微蹙。 “君上,针对今川治部大辅殿下的性格,吾有一计!”,山本勘助阴险的笑着。 信玄眼前一亮,附耳过来。 就听得山本勘助(道鬼入道)沙哑的声音轻言道:“骏远三经过今川治部大辅与太原雪斋苦心经营多年,国库充盈,兵强马壮。相较之下,虽然尾张之主织田氏锐意进取,革除时弊。但毕竟时日尚短,再加上谱代朝臣不思进取,恐怕义元开始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情势危急之下,据情报分析而来的信长性格来看,其必会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若是有人及时告知其义元本阵的精确位置的话……”。 武田信玄兴奋的说道:“既是如此,吾就派遣透波众适时进入尾张!”。 “不!”,山本道鬼入道摇头道。 “吾等决不能人员上介入!况且,尾张、三河一地的民风民俗大异于甲信。若是信长兵败身死,吾方的透波众被擒的话,就难以收拾了。”,道鬼入道如是解说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窍。 “那依你之见呢?”,武田大膳大夫信玄问道鬼道。 道鬼入道说了两个字:“甲贺!”。 武田信玄恍然大悟!赞许的看着依然貌如壮年人,实则年过六旬的山本道鬼入道。 {这个老家伙阴谋倾轧的本事倒是精熟无比!用得好,便是千里良驹,用得不好,就是祸乱之源!},信玄眼底深藏着的一丝惊惧游移不定。 山本道鬼入道突然说道:“只不过……还望君上不吝金银之物,以作为役使忍者众的资费!待吾一接到骏河开始军事集结动员的消息,便立刻赶往近畿安排相关事宜!”。 武田信玄扑哧笑了:“五千金如何?不够的话还可以支取。”。 “够了够了,足够了!”,道鬼俯身答道。 武田信玄突然说道:“最近,自越后来了一个期望就仕本家的忍者,他自称‘飞鸢加藤’,尤为精擅幻术。据潜伏于越后的因间传书,言其曾在春日山城下表演‘吞牛之术’。负责情报工作总成的土屋昌次和执掌各国‘叄者’(武田家对忍者的一种称呼)众的富田乡左卫门都一致认为此人的异能力太过诡异,恐怕是魑魅魍魉一类。吾也认为,那种异乎寻常的功夫,将来很可能成为葬送武田家的武器,现在除掉比较安全。不过,此次事关重大,你的身边也缺少相关的专业人才。要是你觉得能驾驭得了此人的话,吾不妨让其侍奉于你,你意下如何呢?”,言罢灼灼的目光看着山本勘助! “臣晓得了!此次事毕之后,在下会亲自除掉他的!请君上放心便是。”,山本道鬼入道敏锐的捕捉到了信玄一番话的真实意思! 这个人可以用,用完必须杀掉!否则,若是此人被收到山本氏门下的话,便是你山本勘助意图不良!其心可诛了! 山本道鬼的后脊背感觉凉浸浸的,渗入骨髓般的冷。 武田信玄咯咯笑起来:“若是今川家的军势在尾张吃一个大亏的话,今川治部大辅和尼御殿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哦!呵呵。”。 “勘助!莫要令我失望!一定要给义元一个刻骨铭心的礼物!”,信玄再三叮嘱着道鬼入道。 道鬼入道躬身应是。 山本道鬼入道如同盯住了田鼠洞的毒蛇一般,将身体小心的盘起隐藏好,静静地等候在草丛里,嘶嘶地吐着信子,静待猎物的露面! 黑云压城城,起风了。 第二十八章 幽暗之莲! 、、、、、、、 月落,黑乌鸣啼。 信玄馆。 “启禀主公,寅王丸死前一刻,饭富大人的近随武士三人曾出现在方圆百五十步以内。”,一身褐色包头夜行服的矮小忍者单膝跪地,垂首禀报道。 武田信玄慢慢地点头,萧索的挥了挥手。 忍者缓缓地躬身倒退出门外,手一翻,甩出一个飞爪,轻盈的翻身上房,快速远去了。 “饭富啊,饭富,你糊涂了么?你的一切是我给你的,而不是太郎!我能给你这一切,也就能再拿走!”,信玄幽幽的说道。 “要是有那么一天,义信要是让你来杀掉我,你也会为他义无反顾吧……”,武田信玄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出神色。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天的晨会之时…… 数日前,晨会,议事间。 “什么?!寅王丸与人争执,死于非命?”,信玄惊怒难言! 议事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前来报讯的饭富虎昌躬身施礼抗言道:“主公,此人妄图行刺我主,罪不可恕!主公又何必动怒呢。况且,义信大人对其恶劣行径极为深恶痛绝!此人死有余辜,你就不必格外开恩了。”。 “哼!”,信玄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 “饭富,详情如何?难道是今川的灭口行为吗?”,因为此事牵扯到家主的家务事,事情比较敏感,众人噤若寒蝉,身为亲族首席的信繁出言询问道。 马场信春问道:“莫不会是今川家煽动了寅王丸的怨怒吧?”。 众臣哗然! “什么!”。 “原来是今川的毒计吗?”。 “太可恶了!”。 “嗯,不可饶恕!”。 只见饭富虎昌看了位于亲族众次席的太郎义信一眼,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若只是因为寅王丸久居骏河,就认为是今川的阴谋,未免太武断了!估计今川家并未参与此事!”。 …… 外面树上的猫头鹰呱呱而鸣,打断了武田信玄的思绪。 “太郎!饭富虎昌!没想到,我信玄竟然养了两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十九岁的武田信玄闭上眼睛,太阳穴处肌肤抽动,喟然的低声自语道。 战场之上杀伐决断的信玄,一想到嫡子的亲近骏河今川氏的表现,就感到头痛不已。现在太郎的监护人饭富虎昌也掺和了进来,无法处置嫡子的信玄便将切齿的痛恨转嫁到了饭富虎昌的身上! 宫闱斗争之事,外臣只要沾染上了,纵使脱身,不死也要脱层皮! 饭富虎昌,能够全身而退吗? 永禄二年(公元1559年)五月,松原诹访神社。 赤红色的巨大鸟居昭示着诹访明神的威仪。 诹访神社的土夯墙外面,武田割菱靠旗林立,到处都是身形精悍,拢着马缰的武士。他们腰插长刀,鞍侧挂着弓箭壶,警惕眼神搜索着,戒备着。负责外围警戒的他们,严禁一切闲杂人等的靠近! 武田信玄专程来此,是为了祈求诹访明神保佑武田家王图永固,武运遐昌,及之后的越后长尾征讨战争能够旗开得胜而来! 在厚厚的茅草覆盖的屋顶下,神社的内部宽敞明亮的巨木结构里,神主侍奉在一边,主持仪式。 神位正对的供奉案前面,放置着一个用干草编织的,在垫子里面填充着植物种子而成的松软垫子。 武田信玄跪于其上,在神主的引导下,手持亲自书就的誓书文状朗声诵读。 【维大倭国永禄二年,岁次戊午,五月丁丑朔,越二十有三日己亥。 清和源氏河内源氏系甲斐源氏嫡流,新罗三郎义光之后,大膳大夫(从四位下),信浓守,幕府甲斐守护,信浓守护,甲斐武田氏第十七任家督,法性院机山信玄谨以香花清酒牲肴之仪,致祭于诹访南无法性上下大明神,其辞曰: 惟大名国主,当继天建极,抚世绥猷。教孝莫先于事亲,治内必兼於安外。制临无外,德盛而服远者神口教化原,教孝道以尊亲为大。先贤在望,缅怀正德要道之归,景慕维殷,心系武烈文谟之盛! 兹以祈请诹访明神护佑,吾自信浓奥郡起义师,击溃越后贼酋平弹正少弼景虎,甲斐源氏北邻偈石,以观沧海!边檄敉宁,洛城摄位,兹宁进献具足金小扎色色威为祭,庆洽明神。 敬遗专官,用申殷荐。 仰维歆格,永锡鸿禧! 源氏臣释信玄画押】。 这就跟九七之前的香港黑社会火拼之前,老大要率领着一众打手拜一拜关二爷,以祈求关二爷保佑,让本帮派的小弟在械斗时神佛护体,刀枪不入,大杀四方,旗开得胜是一个道理的。 而内容大概是说,希望诹访明神保佑,武田从信浓奥郡出兵征讨越後的行为能一帆风顺,边境若是得靖平定,祈求将敌城攻陷和消灭越後长尾势,为了显示虔诚,特此献上一副金小扎色色威具足(盔甲)为祭品物云云。 因为制作这副金小扎色色威甲胄之初,就是作为祭献之物来设计的。所以选材以华丽为上。材料中添加了大量的黄金,即用黄金碾成极薄的金箔,敷在甲叶表面。盔甲以大红、萌黄、大紫、珍珠白等四色丝绦贯串点缀,再加上数十名高手匠人的细细琢磨装饰,历时数月之久,一副华丽无比的铠甲这才宣告制作而成。 武田军再度以北信浓率兵入侵越後,信玄的军事行动引来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注意,并且派遣使者来追问信玄。 六月二十六日,自二条将军御所发布的御内书内,公方的意见阐述的很明确。足利义辉要求身在信浓国的诸个势力,一律应接受关东管领的节制,发布了凡是正在与代表关东管领的长尾弹正少弼景虎作战的地方势力,大、小大名,应限期停止战斗的命令。 武田信玄却置若罔闻,完全没有理会代表幕府威权的问责御内书状。 同年九月一日,信玄在小县郡下之乡诹访社发出誓文,祈愿武田军的胜利和长尾景虎的灭亡。 永禄二年(公元1559年)十月,越后,府中馆。 上杉宪政居所,秋风习习。 长尾景虎结束了长达半年之久的上京之行。 从京都归来以后,长尾景虎待沐浴更衣完毕,就立即前来拜会义父上杉宪政大人。此行还带来了公方大人写给管领大人的秘信。 在此密信之中,足利义辉答允了上杉宪政提出的将幕府役职——关东管领,让渡给义子长尾景虎之事。并且,还对于御老——上杉宪政卸任后之事也做了详细的叮嘱,这令得宪政深为感动。 最重要的是,幕府将军在书信中明确提出了“今后之事,便由平景虎自行加以分辨,提出意见,自行其便”的昭示! 关东管领之职的承继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景虎归国,并且带回了容许就任关东管领的消息。臣下武士皆大喜,并且送上祝仪的太刀予长尾景虎,并祝福他能够尽早上洛。 自古以来,幕府役职,关东管领的名衔是关东的武士所日夜期望,辗转反侧,苦苦求之而不得的莫大荣耀。 关东管领,代表着地方武家势力的巅峰! 就如武田信玄得到信浓守护一样,是拥有强大号召能力的权力职位。 所以,长尾景虎得到该职位是上杉家(长尾家)无上的光荣。 派出使者祝贺长尾景虎就任关东管领一事的信浓大名众,包括了村上义清国清父子、高梨政赖等。而持太刀祝贺的信浓豪族有栗田氏、须田氏、井上氏、屋代氏、海野氏、仁科氏、望月氏、市川氏、河田氏、清野氏、岛津氏、保科氏、西条氏、东条氏、真田氏、祢津氏、室贺氏、纲岛氏和大日见氏等,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豪族明显是依附于甲斐武田氏的,但都出席长尾景虎的祝贺,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关东管领的威名!室町幕府之关东管领役职,的确是令武士望而生畏的权力象征。 就在长尾景虎不在越后的半年时间内,宇佐美定满长期在越後琵琶岛城留守,全面主持越后政务。他除了布局并推动了“寅王丸行刺事件”外,并未采取任何的军事行动。 越后,在宇佐美定满的代理下,就像一只缩回四肢的巨龟一样,只把坚实的硬壳留给天敌。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武田信玄的时机选择的很刁很辣! 此时出兵川中岛地区,若是越后的宇佐美定满派兵拦截的话,他就可以集结大军迅速击溃缺少景虎强力整合的越后松散的军势。若是宇佐美约束越后豪族龟缩据守,那他就可以乘此良机攻占北信浓大部份地方,并且向越後侵入了。 形势的发展也印证了他的预想。 抢过先手的信玄得理不饶人,攻势如潮,妙手迭出。 越中国豪族神保长职进入了信玄的视野。 神保长职刚继承神保家家督之位时,神保氏还仅仅拥有越中富山城这一座简陋的城池。经过长职十数年的苦心经营,神保家以富山城为根据地,慢慢发展成了越中一地最大的势力!坐拥富山城、日宫城和森山城三座城池,作为本城的富山城也已经今非昔比,被扩建成了一座稳固的坚城。 由此可见神保长职的高超手腕! 就是作为被乱世的枭雄们手中利用的棋子,也是要看你够不够资格的!若是朝不保夕的弱势力,信玄之类的豪雄是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这也是乱世之的残酷,也是新兴力量的必经之路吧! 武田信玄先是派遣外交僧快川绍喜亲赴越中富山城,劝诱越中神保氏家督神保良春(长职)参与景虎合围,并以越中一国的知行安堵为诱饵,说服他藉着长尾景虎刚回到春日山城之际起兵作乱,从而配合武田家的越后侵攻。 乱世挣扎求存,几经起伏的神保长职深知“无限风光在险峰”的道理,虽然也有犹豫,但是对领土的极度渴求最终压倒了理智。 长尾景虎正准备率军清扫川中岛附近如跗骨之蛆一般的武田军势力,可是因为神保良春突然出兵攻击长尾景虎的後方,使长尾势的安排打乱了。 后院起火的景虎不愿腹背受敌,最後不得不退兵回越后,先扑灭后院的火苗。 翌年,即永禄三年(公元1560年)三月初三日,长尾景虎在鱼津城主椎名康胤的大力协助下,攻陷神保良春的富山城和增山城,将神保良春、长住父子被追放,小岛职镇暂代国政。 小岛职镇以家臣之属代理神保氏国政,初次体味到了一言九鼎的美好滋味,心里不知明的萌动起来,一朵黑暗的莲花在小岛职镇的心田绽放。 由此,神保氏也埋下了内乱的种子。 “主公真乃当世之孔明也!”,马场信春由衷地赞道。 扳回一城的武田信玄兴致极好,聆听着手下众臣的阿谀赞美之词,心情大好。 “命小笠原信岭一百骑、下条伊豆守一百五十骑与松冈新左卫门父子五十骑转隶于山本道鬼入道麾下!”,武田信玄说完上述一番话,朝山本道鬼含笑点头,不顾众人的愕然,哈哈大笑着下去休息了。 唯独回古府述职的真田幸隆看看道鬼入道,再看看主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二十九章 东海狂风起! 、、、、、、、 【嘎嘎!小尼手上不攒,写完就发。敬上!开始桶狭间之战。】 越后春日山城,天守阁。 一扇绘有龙驭群云图画的巨大屏风前,长尾景虎安坐上位,越后群豪族分列两边。 议事间里,直江景纲站立在厅内正中间,面向群臣,双手展开书状,声音洪亮地朗读道: “其一、勿怅然失落,心情放松,身心舒畅。 其二、勿自以为是,尽全力去爱,尊敬他人。 其三、勿心存贪欲,遵照礼仪行事。 其四、勿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其五、勿自高自大,尊重别人真实的性命。 其六、勿做负疚之事,无需惧怕任何人。 其七、勿心存偏见,并以此教育他人。 其八、勿不认理亏,把原因归咎于他人。 其九、勿恼羞成怒,言语要谦和。 其十、勿感觉不堪忍受,努力去办事。 其十一、勿感觉兴奋无比,让心情平静下来。 其十二、若有了战胜困难的勇气,就义无反顾地去做。 其十三、即便安定之时,亦不要沉迷于不良嗜好。 其十四、下定决心之时,怀着虔诚的心情全心全意去做。 其十五、勿心存骄傲,纵使是知道并了解相关方面的达人。 其十六、拥有清晰坚定的信念,勿责备他人。”,直江景纲恭敬地收起家训文书,奉还给景虎边上的近习。 诵读完毕,余音袅袅。 长尾景虎狭长细窄的双目扫过正襟危坐的家臣们的面容,朗声说道:“俗话说,无规矩,无以成方圆。故而,吾特命直江制订了此长尾氏家规一十六条。望诸位平时时刻谨记,日三省乎己。如若没有制度,麾下不能同心同德,过错在君主。而若是有了制度,却不执行,那就是臣下的过错了!若是被吾发现任何人有违反家规之事,定然严惩不贷!尔等可否明白?!”。 景虎的语调趋转严厉! “谨遵上谕!”。 越后众心悦诚服地伏地答允!虽然各自心里心思各异,难以为外人道。 “吾近日与义父大人会晤时,不时被催促询问道何时出阵关东之事体。诸位,以为如何啊?”,景虎云淡风轻的征询众臣意见道。 “在下认为,目前宜静,不宜动!”,柿崎景家出言道。 景虎微微一笑:“何以见得呢?”。 “猛虎只有饿上一段时间后,才会更积极的扑食猎物。河川的水面只有积蓄到了一定的高位,冲击力破坏力才会更大!现今越后亦是如此,遣将不如激将,激将不如晾将,就是如此道理。”,柿崎景家从军事角度如是解释道。 景虎点点头,和气的说道:“虽不免以偏概全,但是也有可取之处。柿崎,想法不错啊!!谁还有其他意见吗?集思广益嘛,不必拘礼。”。 千坂景亲的视线从地板转向家督景虎,沉声说道:“主公,无论如何,出兵关东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故而,当务之急,在出征之前,应遍撒网络,选派雄辩之士出使沿途各地,对关东大大小小的大名进行调略为宜。在下浅见,有污众耳,仰侯主公裁定!”。 “嗯。想法不错!”,景虎报以和煦的微笑,以示嘉许之意。 千坂景亲如沐春风。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气氛热烈。 “进兵关东之事,事关重大。还望诸君亲力亲为,戮力协同!”,景虎高声说道! “是!”,众人轰然应诺! 景虎接着说道:“关东出阵之后,吾便会诚惶诚恐地接下义父大人肩头的千斤重担,就任关东管领上杉家的家督之位!”。 永禄三年(1560)一月初一,天气放晴,富士山川清晰可见。 骏府,今川氏馆。 正在举办今川家的新年团拜会!席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诸事齐备,今年终于可以放心的出征尾张国了!”。 当主今川治部大辅喝道。 “听好!以鸣海城和大高城为前进的桥头堡,一口气将龟缩在清州城的织田信长给剿灭!”。 义元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 进京,号令天下! 中土历史上对此行为有一个很形象很简洁的表述:“挟天子以令诸侯”! 倭国就比较麻烦,它们是挟幕府将军,再通过幕府将军挟天皇!通过这个傀儡来控制另一个傀儡!由此看来,倭国人智商值得商榷,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 “诸位可畅所欲言,不必拘泥。”,义元环顾左右,征询意见道。 “大人,请恕臣无礼,区区尾张弹丸之地,兵不过四千之数,何需劳动当主大驾呢?杀鸡焉用宰牛刀!臣愿立军令状,自请为先锋,定为主君献上尾张信长之首级!”,重臣冈部元信抢先说道! 此言一出,引来左右今川武将侧目不已! 倭国古时传统,战阵最前列的位置,是属于最忠心耿耿、地位最显赫的武士的! 率先与敌军展开白刃搏斗的武士是相当光荣的。足轻的弓箭及火器也仅仅是用来打乱敌方阵列的,为上层武士的英勇冲锋作准备,在武士冲锋时,足轻便谦逊地退后。 “主公,经过长久的等待,终于等到出阵尾张了!实在是令人振奋不已啊!”,庵原之政声音低沉而兴奋,岁月并未让他变得稳重多少。 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回忆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眼神有些迷乱,感慨的呓语道:“是啊!我也一样啊!”,语意隐含热切的期待!。 他四十一岁了,明年四十二岁,是逢厄之年。 “年内必须请末森城的和尚来念经解厄!”,今川治部大辅如是想道。 一边的松平元康不知何时已拿着小箪瓢,注满义元面前的酒盏,倒入酒後把它递入义元手中。 义元欣赏的看着松平元康,点头以示赞许。 松平元信从乃祖松平清康的名字中选取“康”字承继,改名松平元康。 “元康啊,对此次出征,你也说说。”,义元笑语道。 今川家督亲自点将,元康不敢怠慢,忙躬身施礼,恭谨的答曰:“馆主大人庙算长远,真知灼见,元康敬仰万分!”。 “你以前曾在尾张热田神宫社家加藤图书助那里被扣为质,应该见过那个‘尾张之傻瓜’吧?织田信长此人器量究竟如何?吾始终难以相信,‘尾张之虎’织田信秀所选中的继承人会是一个傻瓜!”,今川义元沉声地询问他对织田信长的观感!他只想知道真实的信长! 义元对元康的小心谨慎看在眼里,洞若观火,却并不去拆穿他。 “是。”,元康见不说些什么是躲不过去的,便恭敬的答道。 “织田吉法师是一个急性子。记得余幼时质于尾张热田神宫,吉法师信长常常带吾去蟹江川那边去玩耍,要么下水游泳,要么在河堤上骑马。”,元康视线抬高,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里。 (注:古代纯种倭马高一百三四十公分,在国人看来,属于侏儒类!) 天守阁里鸦雀无声。 元康继续说道:“吉法师信长不喜欢别人推托责任、诉苦,他很任性,想得到什么,便需要立刻得到执行。否则必然会勃然大怒!与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啰嗦,喜欢直截了当的交流。为了教会吾游泳,他不惜将吾直接推下了神宫附近的古濑渊!吾在生死的边缘数次徘徊后,便学会了游泳之技。尾张的傻瓜,那只是不知道真相的愚民们的讥讽之词罢了!”。 “嗯,这样啊……”。 今川治部大辅大拇指捋着唇角之须,低首沉吟。 葛山城主葛山氏元笑言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就算如你所言,织田信长也不过是一个脾气暴躁,任性无礼的恶童罢了!无赖之名,倒也恰如其分呢!呵呵。”。 曳马城主饭尾连龙则为元康开脱道:“元康出身山野土豪,难以辨明何为英雄豪杰,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情有可原嘛!!”。 虽然是劝解,但其话语里的意思却让元康气急,今川武士们相顾莞尔。 鹈殿长照则摆了摆手,洒脱的说道:“姑且不说尾张之主织田信长是否是装傻,单论吾家在馆主大人的英明领导下,休养生息多年,领内物产丰饶,领民安居乐业,可谓兵精粮足。反观尾张国织田氏,刚刚从尾张此起彼伏的几次内乱中恢复过来,领民尚生活在兵荒马乱的阴影之下,田地大片荒芜,织田上总介信长能凑起的兵力仅区区四千之数。国力悬殊,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织田家胜算渺茫。现今吾等也已通过元康大人的介绍,得知了信长有可能是在装傻!吾家以一力降十会!阴谋若是见光了,也就无足所惧了。”。 义元的妹妹文之室嫁给了长持之子长照,鹈殿长照乃是义元的妹婿,故而纵使说话随便了些,也不怕会被护短的义元喝叱。 “吾家可以动员的兵力达到了两万四千人,其中旗本武士两千人。先是进驻沓挂城,由三河武士们打头阵,消耗织田家的有生力量。另一路,由朝比奈泰朝率领,进占鹫津砦。织田军闻听两砦被攻击,必然会出兵援助,而后半途伏击之!如此,清州城必然空虚,待吾三路大军稍作休整,齐头并进,攻陷织田氏的清州城,指日可待!”。 “纵然织田上总介信长发觉了吾的计策,龟缩在清州城笼城固守,在吾数万大军的如潮攻势之下,尾张织田氏也已是日暮穷途了啊……”。 义元在脑海里仔细的过滤了一遍,发现并无明显漏洞。 第三十章 东海之滨风浪涌! 、、、、、、、 今川治部大辅仔细盘算后,肯定自己并无太大的遗漏,心情变得有些晴朗起来! 义元自信的对左右近随言道:“只要吾等小心谨慎,沿路的各家大名,除了战死或者降服之外,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现今,织田信长为了应对吾家的尾张侵攻,在鸣海城周围相继建造了丹下砦、善照寺砦、中岛砦等三座城砦,从三方面压制被吾方占据的鸣海城。针对大高城则修建了鹫津砦和丸根砦两座城砦围堵。企图切断吾军与城内的联系,封锁吾方进军的线路。若是战火重燃,那么必须首先拔出这五颗眼中钉,肉中刺!”,今川治部大辅看着近习拿来的尾张西部地形图,冷静地分析道。 义元并未因为形势的一片大好而轻敌! 任何伪装,在直面困境的时候,都会显现他本来的面貌。尾张织田信长以弱抗强,还能迅速而又有预见性的布置如此的军事行动,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勇气,就让义元不得不正视信长的存在! 松平元康暗叹一声。 对阵双方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吉法师哥哥,你不甘心么?”,松平元康心里低语踯躅道。 仿佛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无所惧的恶童又出现在眼前,用鹰隼般极具进攻性的眼光看着自己:“我们要锻炼健康的体魄,以应对其他地方强者的挑战!一定不可以放弃哟!”。 “你一定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吧?”,元康沉默了。 元康自认,若与信长易地而处,不会想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随着夜幕降临,骏府城一片安详,宁静。 鸡鸣五鼓天,忽有恶客来。 佐佐隼人正家的榉木屋敷外,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此人浑身上下被一身靛青色夜行衣笼罩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身形颀长,略有些瘦,但是举手投足间灵活无比。 他蛇行鼠步的来到木篱笆墙下,脚下悄无声息,静静地侧耳倾听院内的动静。 眼见未必是实! “视觉会欺骗人的感官,但是敏锐灵动的心眼则不会!”。 从试炼合格的第一天起,家主的这句话他便牢牢记在心里。 经过他的再三确认,院内并无异状。虫子老鼠之类悉悉索索的在院内树丛中跑来跑去,树上的猫头鹰咕噜咕噜的转动着眼珠,跟踪着老鼠的行踪。 他就是伊贺下忍,伊贺忍术十一达人之一的金藤小太郎。 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身份——山本道鬼入道费尽心力培训的家忍!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意欲何为? 佐佐隼人正坐在卧室玄关处,他三十岁许年纪,浓眉大眼,相貌周正,身着宽松舒适的棉布吴服,哼着乡野俚曲的调子,不时惬意的抿上一口酒,感觉到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熨帖畅通。 身为今川治部大辅的近习众,佐佐隼人有着太多值得炫耀的东西,但是,只要一想到多年前的一件隐秘之事,他就感觉心惊肉跳,心里极度的不踏实,唯恐那个人再次找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据说那个人就仕了甲信的武田将军,位居高位。现今,甲斐武田氏和骏河今川氏双方也缔结了姻亲,倒是暂时不用担心那个人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嗒!嗒! 叩击木墙的声音在深夜响起,听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佐佐隼人正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谁?!谁在那里?”。 周围悄无声息。 佐佐隼人正有了不好的预感,飞快抓起佩刀,跑到拐角四处察看! 片刻之后,一无所获的他骂骂咧咧的回到座位坐下,被这么一打扰,饮酒的兴味索然! 佐佐隼人正一只脚刚迈进屋内,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卓立在卧室之内!夜行衣下,一双灼灼的双目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他不禁骇然!赶忙扯刀在手,刀尖正对着黑衣人的咽喉刺去! 噗!一股刺激性的烟雾快速弥漫了整个空间。 佐佐隼人正从刀尖传来的感知上并未觉察到刺中对方,惊慌失措下,便欲作势喊人! 身后一只手如出洞的毒蛇般,迅捷准确的咬住了自己的喉咙。 “不用担心,我并无恶意。”,一把刺耳难听的声音响起,对方明显用药水改变了声线。 “‘相柳’大人向你问好!”。 佐佐隼人正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那个独眼夜叉的形貌仿似又来到了身边,在背后往自己的衣领内吹着凉气…… “这个是主人给你的令谕,快些看!我会看着你销毁它的。”,黑衣人嘿嘿的笑言道。 他放开了快要窒息的佐佐。 佐佐隼人抚摸着被勒得生疼的脖子,就着灯烛观看,纸条上写就飘逸的孟頫体:“背今川,通织田!”。 那个人的风格一如往昔,简洁,致命,宛若伏在暗处的毒蛇。 佐佐隼人正汗浆如雨,噤若寒蝉! “主人说了,这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金藤小太郎看着他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着了,抬头见他脸色青白,有些犹疑不定的样子,便柔声说道。 “此话当真?”,佐佐隼人壮起胆子,梗着脖子问道。 “主人何等身份,何曾虚言欺骗?放肆!”,小太郎喝叱道。 佐佐隼人正诺诺不敢再言。 已经步到大玄关处的小太郎忽然回头一笑:“主人托我给你说一声,你家的太郎挺可爱的!”。 言罢,不管心惊胆颤的佐佐,翻身越墙而去。 院落里恢复了平静,除了屋内残留的一丝刺鼻烟气,提醒着佐佐隼人刚才那一幕不是在做梦! 这一夜,某人的旧识,现在任义元近习的小宫左卫门宅邸也被黑衣人光顾了。 今夜,无人入睡! 黎明前一刻,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骏府,松平元康居所。 “启禀大人,吾发现城内有些异常的动静。”,一位面容精悍的男子,身着褐色衣衫,单膝跪于元康的卧房外禀报曰。 屋内灯烛被点着了,响起起身穿衣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格子门拉开一条缝,松平元康披着一件外衣走了出来,盘膝坐于廊前台阶处。 “呵欠!哦,是半藏啊?”,元康圆圆的脸蛋上满是倦容,却并无丝毫被人吵醒的恼意。 “你发现了什么吗?”,松平元康揉了揉眼睛,抠掉眼屎,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蛋,抖擞了下精神,问半藏道。 “吾夜半巡戒,曾发现有可疑之人穿梭在骏府街道,徘徊门下町,基于情况不明朗,在下并未采取措施予以制止。”,半藏答道。 “嗯,你做得很好。情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切忌轻举妄动!”,元康弹了弹睡服上的灰尘,如是说道。 “或许,是馆主大人为了侦缉家内众大臣而派出的忍者呢?”,元康解释道。 服部半藏正成欲言又止。 “怎么?半藏不妨有话直说!莫非你收到了什么消息?即便是风闻言事,但讲无妨。”,松平元康平易近人地问道。 “主公,曾有疑似馆主大人的家忍尾随跟踪可疑之人,在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下,还是被可疑人物给逃掉了。在下怀疑此人出现在骏府城,正是是非之地,出现是非之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服部半藏正成说出了萦绕自己心头许久的疑问。 “嗯,这样啊……”。 松平元康沉吟道。 “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证此事?”,元康问他道。 “没有!吾已经将剩余的忍者杀掉了!”,服部半藏正成年轻的脸上木无表情。 “服部,做得好!”,元康称许道。 “你下去吧。这个给你披上!”,元康亲手将罩衣披在半藏的身上,然后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温言命其下去休息。 “是!”。 半藏眼含热泪,感动的下去了。 松平元康此时睡意全无! “尾张?斋藤?浅井?六角?三好?还是……武田?”,元康苦苦思索过滤着每一个可能的势力,每一个都有这样做的理由,也都有这个需求。 他瞪大眼睛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道:“吉法师,是你么?以你喜欢剑走偏锋的性格,忍者,应该是你派来的吧?!”。 天就要亮了! 骏府城内,一处普通的民宅里。 “什么!人全死光了?!”,伊贺八十吉怒气冲冲的询问战战兢兢的前来报信的下忍三郎左。 上忍伊贺八十吉是伊贺之里的百地三太夫派驻今川的忍者头目,全面负责对今川氏用兵之时的情报支持! 伊贺之里的首领——百地丹波之所以下了如此大的本钱,盖因为当年太原崇孚雪斋的一句承诺:今川氏位极人臣之日,即是伊贺站立于阳光下之时。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雪斋饮酒过度,呕吐而亡。 无奈之下,命运多戕的伊贺忍者只能寄托于即位后的义元人品不错,会念在伊贺多年鞍前马后的劳碌辛苦的份上,仁慈的赏赐伊贺一国的所领安堵状了。 “什么人干的?知道吗?”,八十吉平复了一下怒气,喝问手下道。 “属下等赶到时,当场已经无一活口。故此不知!”,下忍如是告知曰。 “金藤小太郎大人在哪里?去过现场了吗?”,他问下属道。 “禀报大人,金藤大人当时正在城西巡查。刚刚已经和在下一起去看过了。”,下忍回答道。 八十吉挥退手下,手掐印诀,盘膝而坐。以深沉的呼吸来争取使自己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织田?斋藤?抑或是……甲贺?”,八十吉疑惑不解,脑海里依然头绪全无。 次日清晨,义元携嫡子氏真至母亲寿桂尼处问安。 “能亲眼看到你上洛,吾就算是死也瞑目了呢。”,寿桂尼看着爱子和嫡孙,欣慰的微笑着说道。 义元一袭公卿妆扮,剃眉,染黑了牙齿。 “母亲!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待孩儿进京重振将军家之后,会即刻将您接到都城旧宅,悠闲度日,以偿还您多年的养育之恩的!”,义元嗔怪的对母亲说道。 “记住,戒骄戒躁,稳扎稳打。切忌轻敌冒进啊!”,寿桂尼郑重其事的向义元嘱咐道。 义元微笑弥散在圆乎乎的脸蛋上,轻轻地颔首答曰:“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永禄三年(公元1560年)四月末,为了应对即将从骏府出发的今川军,织田上总介信长将共约一干人的军兵分配在最前线的鹫津砦、丸根砦、丹下砦、善照寺砦、中岛砦五处地方。 织田秀敏镇守鹫津砦,佐久间盛重守卫丸根砦,水野忠光驻守丹下砦,善照寺砦交由佐佐胜通和千秋秀忠负责,梶川高秀则守卫中岛砦。 第三十一章 老迈的虚无僧 、、、、、、、 心似红叶染神榭,常磐秋色契君心。 ——今川义元《今川氏与观泉寺》 在骏府门下町繁华的街道上,这几天出现了一个自甲斐山那边过来的虚无僧。 据好事者打听得来的消息,此人系南近江人士,自幼孤身一人,在外面流浪了一辈子,人老思乡,叶落归根。所以想在临死之前回到家乡,踩上故乡的土地,闻一闻故乡的气息。 这个苦修头陀平时戴着一顶巨大的锅盖形竹斗笠,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面容,但是从他露在外面如老树皮般的手,和佝偻的身形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老人。 他身披一袭破烂的袈裟,颈项间悬挂着一个托钵,吹和笛卖艺,以化缘乞讨为业。 因为头陀的吹奏技巧尚可,虽时有瑕疵甚至可以说是失误,但是宽容的町民们还是给予了他足以维持生计的资费,让这个老年的头陀不至于老死在回乡的半道上。 庵原之政一参加完晨会,从今川氏馆出来,也没有骑马,抄着手顺着街道往居所溜达,观看着府内町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今川治下的安乐祥和。 几个随从牵着马,就跟在他后头不远处。 庵原兴高采烈的边走边左顾右盼,一抬头,就看见宽敞的马道中间围着一圈人,内中隐隐传出阵阵拙劣的和笛演奏声音。 他不禁感到奇怪,以馆主今川大人喜好音律的性子,且礼、乐、射、御皆通。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骏河一地臣属及百姓的欣赏品味也随之水涨船高,难道自己孤陋寡闻,这是一种新兴起的前卫重金属流派的乐曲演奏大师在表演么? 为了一解心头疑惑,庵原之政双手及臂膀用力,挤开一条缝隙钻进了圈子里边。 几个近随只能无奈的将马匹牵到一边,站在人堆外面,静候家主出来。 庵原进到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圈子里面,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年僧侣盘膝坐在路当中,双手持笛,无病呻吟般的咿咿呀呀声不断从僧侣的唇下溢出。 原来,外面听到的乐曲就是此人吹奏。 僧侣身前一尺远近放置一个托钵,钵里和地上扔满了永乐钱和几个盛着饭团、咸菜的陶碗。 嘈杂的环境中,庵原拉住旁边的町民,大声地问他道:“他吹得很好听吗?”。 “他很可怜,不是么?”,町民本想发作,一闪眼看见庵原身着绣有家纹的武士便服,换上了讨好的脸色,好似有些答非所问地反问道。 庵原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町民围观虚无僧卖艺,并非是他技艺高超,而是町民们可怜这个孤苦无依的年老僧侣,施舍给他的恩义。 在这片土地上,社会等级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森严。 处在社会底层的今川家的领民们见到境遇比他们更差的人,一股由衷优越感油然而生,心灵获得极大满足的同时,拿出一点点的资货饭食,施舍给路边活的跟狗一样的流浪汉,也可以让他们找回一些高高在上的喜悦感觉吧? 庵原之政百无聊赖的想走,无意间看道老年僧侣弯腰拿手抓起一个饭团子扔进嘴里,大口的咀嚼着。忽然间,他觉得此人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可能是这个流浪的僧侣相貌太普通了吧,以至于让人一见他就觉得很面熟,闪身而过却又马上忘掉。 实情的确如此吗? 待日光西斜,人群散尽。 老年僧侣艰难的缓缓起身,蹒跚着隐没在街道尽头。 “唉呀!是勘助!那个人是山本勘助!”,正在吃晚饭的庵原之政突然跳起来大喊道! 而此时,山本道鬼入道也已经离开了骏河,踏上了去往甲贺的路途。 他没有选择从远江曳马登船,至志摩下船,穿越伊贺,北上甲贺这条捷径。而是顺着三河进入尾张,穿过浓尾平原,到达甲贺之里。如此舍近求远,不过是因为今川家的战争动员完成大约在月后,时间尚早,足够让他去顺便看看织田氏的备战状况。掌握了第一手资讯,就可以此作为制定下一步规划的依据,以资参考。 通过在骏府的这几天,道鬼入道通过细心观察骏府的备战及兵务集结,终于见识到了今川治部大辅的用兵之道。此乃习自太原雪斋的正规学院流军略之法,讲究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当时的日本以正攻法为战争主流。若是两家大名要是看对方不顺眼,于是大家约好,率领着手下的小弟们手持钉耙、木锨、木锄头之类歹毒农具,于某一环境优秀,闲人免进的僻静地集結,然后大名一声令下,两拨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便开始了大火拼。 这是一种有着特定章法的正面战斗,可称得上是王道的兵法。双方摆明车马,光明正大的对阵。小弟们扛着锄头,尾随在各自老大家的双花红棍打手们身后,身背插绘有老大标识的靠旗,面目狰狞,奮勇當先,抡圆了木锄头向面貌同样丑陋的敌方农夫脑门上招呼! 今川治部大辅用兵快速激烈,从十二年前的小豆阪一役即可见一斑。当时,织田信秀与今川义元两军主力对峙于小豆阪,义元亲率大军,集中兵力,中央突破,迅速击溃了信秀的正面防御,大败织田,並生擒信秀之子信广。此战是正攻法的典型,后被收录于《日本的合戰》一書中。 二日后,伊贺群山。 翻过绵延的山岭,隐藏在山谷中的伊贺之里映入道鬼的眼帘。 沙沙。 从粗壮的黄蘖树背后,闪身出来一个采药农打扮的山民来。 “站住!来者通名!切莫自误!”,采药农拿着药锄遥指头戴巨大斗笠的山本道鬼。 “他手上拿的应该是经过伪装的忍杖。”,山本道鬼如是猜测道。 就在一瞬间,道鬼就感到好几道如针刺般蕴含杀气的目光投射在了自己的背上,如芒刺在背啊。 “请勿动手,吾是来有事烦劳伊贺大人的。” 道鬼为防止对方误会,先说话予以提前说明,而后慢慢的自袖中拿出一枚印鉴,轻柔的抛甩给为首的采药农。 采药人单手抄过,凝神观瞧。只见印鉴上阴文篆刻着一对绞缠蝮蛇纹样,中心留白处篆刻着四个秦小篆:甲州山本。 采药农夫低声惊呼:“甲州食人蝮!”。 显然,道鬼的一切恶劣事迹即使远在近畿的甲贺也有所了解。 “吾并非可疑之人,千里迢迢至此,乃是专为委托工作而来。烦请通报!”。 山本道鬼入道并未摘下斗笠,闷声说道。 “原来如此,在下知道了。”,采药农点了点头,接着对道鬼身后的方向叮嘱道:“你领他去首领屋敷。”。 “是。”,空气中缓缓显现出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请跟我来!”。 在这过程中,采药农及领路的忍者并未泄露互相的姓名。 这是为何呢? 原来,在倭国的忍者世界中,自古便牢牢遵循着四项基本戒律: 其一、除非授命,严禁滥用忍术。 其二、想尽办法保全自己,舍弃一切自尊。 其三、严禁泄密,必须对任务守口如瓶。 其四、宁可死去,也绝对不能泄露身份。 由此可知,忍者的戒律约束了他们就连名字也无法留下的黑暗之民! 道鬼入道跟着下忍顺着窄道蜿蜒前行,在缓坡上散落着一簇簇零落的屋敷,与外处最大的不同就是石垣打底的土夯院墙比较矮。 或许,是倭人身材太矮了吧?翻墙通奸不方便吧…… 走到半山一座独立的屋敷前,农夫打扮的下忍在屋外扬声禀报曰:“头领大人!有客自山外而来!”。 “哦,进来吧!甲斐的山本大人。”,屋内一把温柔的声音说道,让人一听就不由得想为他做点什么。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让人屈从的魅惑力量。 木门无风自开,宽敞昏暗的堂内端坐着一个皂衣中年男子,一看到道鬼,连忙站起身形,走出来把他迎进屋。 道鬼一进门,环目一扫室内,光线有些昏暗。 天花板上有两处若有若无,微不可察的绵长呼吸,屋地板下也有一个人。 道鬼面容平静,倾身施礼后方才落座。 见到道鬼对忍者都是如此有礼,甲贺忍者头领甲贺道贺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请问道鬼大人大驾光临这片穷山恶水,所为何来啊?”,道贺斋拿起陶罐,给道鬼眼前的杯盏中注满酒液。 每个人身前都放着一个木盘子,一陶罐的酒,一个杯盏,芝麻饼一碟,煮熟的魔芋一碟,两个糙米饭团子,一小碗薏米粥。 在甲贺忍村,村长家宴乃是难得的佳肴了。 “此酒名唤忍冬,乃是甲贺密酿,有缓解精神方面的紧张,使人心情放松的功效。是吾等久居穷乡僻壤险恶之地的山民平时日常所需之物,您尝尝?”,道贺斋殷勤的劝饮道。 山本道鬼入道双手接起酒盏,以示先干为敬,一口饮了。 “好酒!”,道鬼咂吧着嘴巴说道。 “道贺斋大人,吾此次冒昧前来,乃是为了委托贵方作一件事……”,道鬼压低声音说道。 “骏府?”,道贺斋抿嘴浅笑! “骏府!”,道鬼也笑了:“道贺斋大人真乃千里眼,顺风耳也!道鬼佩服,佩服!”。 “不知吾等能帮上甲斐大人什么忙呢?”,道贺斋恭敬有礼的问他道。 道鬼说道:“骏河今川殿下意图上洛,号令群雄,对此事深感关注的势力不少。吾家大人想请贵方从中周旋一二。”。 说着自袖中拿出两张界町众商号统一印制的可领二千两足额黄金的交子钞!道贺斋眼睛一瞟数额,眼皮一跳,脊背上的寒毛立马炸起! “这么多!”,道贺斋心里有些动心了。 “无功受禄,心里不踏实啊!还请大人告知需要吾等如何作为!”,道贺斋的眼睛死死盯着金票。 “今川殿下在进军的时候,不管是到了尾张,还是美浓,抑或是南近江,你等只需要扮作当地农夫自发组织的‘礼者’,适时拦路进献贺仪即可。仅此而已,别无他求!”,山本道鬼入道高深莫测的语道。 道贺斋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就这些?”。 他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好事!只需要做好这场戏,不必付出人员伤亡,就可轻松入账大笔资金!虽然在从三河到京都之间的大段距离光是准备礼物也得花费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是扣除掉这些,应该还是获利丰厚啊! “就这些!”,道鬼淡淡的笑着。 “成交!”。 甲贺道贺斋伸出手来,与山本道鬼击掌三下,誓约完成。山本道鬼入道交付了一半定金,盘桓半日后,宾主尽兴而归! 站在村口,遥看着山本道鬼入道的身影隐没在山林之中,道贺斋和爱将尚之助往回走去。 “尚之助,你怎么看?”,走在路上的甲贺道贺斋,即多罗尾光俊问手下的智囊忍之一甲贺尚之助道。 “我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尚之助苦笑道。 “是啊!纵是我等,也只能看到云里雾里隐现的棱角,外人更是管难以窥见全豹!甲信之主,所谋者大矣!”,多罗尾光俊摇头叹息道! 第三十二章 蔫驴踢死人! 、、、、、、、 上总介信长踩着亲弟的血泊登上了织田家督的大位,屁股还未坐热呢,就迎来了东海巨人——今川治部大辅义元的进京大军。尽管,义元还未起兵,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尾张,已经被今川义元给盯上了! 尾张国,清洲城以东五十町,天永禅寺。 寺庙的住持天泽和尚的双手如飞跃花间的蝴蝶,用宁静自然而又不失飘逸地动作,将切下的茶饼碾碎了,放进天明茶釜里,煎煮着,静待茶汤沸腾。 织田上总介欣赏着大师的茶道,品味着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动作带来的愉悦。 每当上总介信长心情难以平复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里,跟天泽和尚聊聊天,喝他一碗茶,就会变得宁静平和。来到天泽和尚这里嬉笑怒骂一番,喝碗热茶,他的心境也会无端的晴朗起来。 信长的母亲土田御门自幼不喜他的飞扬跳脱,乖张无礼。所以信长自幼便性格有些刚愎,心里有事的时候,也不愿跟别人讲,常常跑来这里,与天泽和尚诉苦,天泽和尚性情温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信长发着牢骚。 两人一老一幼,一动一静。倒是难得的忘年之交! “最近一段时间,我家的忍者越来越难以渗透到骏河去了。估计今川家的那个娘娘腔也快要有所行动了吧?可惜现在家中还是乱作一团,为人臣子的,不能为君主分忧解难,要之何用?!”,信长蹙着眉头,语速极快的说道。 天泽和尚晃动着硕大的头颅,抿嘴表示听到了。 “义元‘厉于廊庙之上,以诛其事’,秘密决策尾张侵攻。为了不使其意图泄露,他采用‘夷关折符’的方法,封锁了连接尾张与骏远三的关隘,销毁了两地间的通行符证,严禁本国人士出入国境。这样使得埋伏在敌营内部的细作的消息传不过来,我等得也就不到骏河的详细消息了。”。 “今川治部大辅选择时机的眼光确实很毒辣!他坐拥骏河、远江、三河超过百万石,甲信的武田信玄与越后长尾景虎激战不休,难以抽身。相模北条氏康与逃至越后的管领及上总安房国里见义尧征战连连。甲相骏缔结了同盟后,义元再无后顾之忧。而中西部的强力大名毛利元就正与大内氏和尼子氏争斗,鞭长莫及。丰前大友义镇的九州攻略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无暇东顾。今川家只需要面对三好长庆一家的军势,击败三好之后,身为镰仓新罗八郎源义家一系,足利将军家庶流的名门望族,兵强马壮的今川氏拥护者甚众。若无意外的话,今川义元成为征夷大将军的确指日可待!”。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命运,就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的镜子,叫人看不真切啊!”。 织田上总介信长倏地有些伤感,但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又振作起来了。 “凡事需作最坏打算,务尽最大努力!天泽和尚,你得去趟甲斐!”,信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他道。 “好的。”,天泽惜字如金。 “你何时准备动身啊?”,上总介信长问道。 “马上就走。”,天泽依然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信长欣慰的点点头。 上位者就是喜欢这种雷厉风行,执行力强的下属。 “天泽?”,静默片刻左右,信长突然唤他道。 “嗯?”。 “你还俗吧!侍奉我吧!我帮你娶个老婆!”,信长说道。 “……”,天泽和尚眨巴眨巴眼睛,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看到天泽和尚为难的样子,信长欢畅的大笑起来! {我就不相信,你能始终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哼!},信长得意的心想。 甲斐,踯躅崎馆。 富士川静静地在馆旁流淌。 “听说您是自尾张国远道而来,是吧?”,武田大膳大夫信玄于正堂内接见了僧人天泽。 天泽双手合十,苦笑答道:“是的。贫僧蜗居清洲天永寺,不才忝居住持之位,尸位素餐而已。惭愧惭愧!”。 “吾询道访友归途之中,路过宝地,蒙某位大人引见,专程拜会法性院大人。”。 “您既然是自富庶的浓尾平原而来的高僧,那您以您的眼光,对吾的居馆有何看法呢?”,武田大膳大夫和蔼地问他道。 天泽和尚回头看了门外视野里弥漫整个山坡的红杜鹃,正容答曰:“中土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大医师陶弘景在其所著的《本草经集注》有云:‘羊踯躅,羊食其叶,踯躅而死,故名’。踯躅者,杜鹃花也。传说羊吃了杜鹃花的叶子就会徘徊走不动路而死,故尔人们把杜鹃花也称作‘羊踯躅’或‘踯躅’。踯躅原就是指徘徊不前的意思。吾观踯躅崎馆依山而建,地势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概。想必为此馆命名之先贤亦是在这般宜人的天气里,满目杜鹃花开,有会于心,方此命名的吧?”。 啪!啪!啪! 武田大膳大夫欣悦的鼓掌。 “自浓尾沃土而来的高僧果然不同凡响!博学强记,见闻广泛。鄙人佩服!”,信玄微笑着垂首赞叹道。 “不知您不辞劳苦前来,有何见教啊?”,信玄抬起眼帘,看着天泽僧。 天泽平静的言道:“殿下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此称霸之资也!您难道不应该胸怀天下吗?”。 信玄静静地听着,木无表情。 “现今今川氏趁着您和越后贼寇长尾氏征战不休,无暇西顾之机,悍然挥军西进上洛。如今兵锋所指,沿路大名人人自危,吾尾张一国首当其冲!今川氏攻打别国,乃是肥今川而瘦武田之举啊!战国乱世,诸国发展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川的力量增强了,那么与越后之敌斗了个不亦乐乎,没有拓展领地的武田与实力增强了的今川相比,相对而言不就是变得瘦弱了么?况且,若是今川氏要是垮台了,那么富庶的东海道一地,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到那时,您也就可以从泥潭般的越后攻略中抽身而出了吧?身兼甲州、信州、骏河、远江、三河五国之主于一身,到那时,天下还不是您唾手可得的香甜米饭团子吗?身为军力雄视天下的甲信之主,源氏名门武田氏现任家督,不正是您站出来振臂一呼,扭转乾坤之时吗?!”,天泽和尚以一种旁观者的淡淡语气诉说着,仿佛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武田大膳大夫眼中欣赏之色一闪即逝。 “那么,天泽禅师,骏河今川治部大辅与吾甲斐武田可是联盟加姻亲的亲密同盟呢!”,信玄吃吃的说道。 他眼内的一丝惊惶之色被天泽逮了个正着!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骏河今川氏若是占领了尾张、美浓、近江等国,实力势必大大盖过武田氏,到那时恐怕您纵然是抛却这一切,想做一个富家翁也不可得!乱世生存之道,即是丛林猛兽捕猎之道也!合强攻一弱,不如合众弱攻一强!今川氏若是得以号令天下,以其骄横自傲的心性,恐怕对现今的盟友就不会像现在如此客气了吧?呼呼喝喝是在所难免,只是期望您到时候莫要感到错恨难返便是了!”,天泽和尚雄辩滔滔,几让信玄身边随侍的小胡子驹井政武疑是银河落九天! “禅师真乃悬河之辩也!”,武田大膳大夫信玄苦笑着赞叹不已。 “尾张的织田上总介大人希望吾甲斐怎么做呢?”,信玄以退为进的问道! 天泽眼神纯净的看着信玄,淡定自如的言道:“越庖代俎之行,吾所不屑为也!但凭武田大膳大夫乾纲独断。”。 “织田上总介是一位怎样的武将呢?我想听听大师的看法。”,信玄突然问了一句似乎不相干的话。 天泽眼眉低垂,答道:“信长公好舞蹈,喜鹰狩,犹擅骑射。最近信长公开始热衷一种名叫巴加的舞蹈,一遇高兴或悲伤之事,便会翩翩起舞。”。 信玄呵呵笑了。 “喜舞蹈则表示思维天马行空,无拘无束。鹰狩可以锻炼人的健康体魄,让人意志坚定。再加上骑射俱佳么……呵呵,织田上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信玄如是解读道。 天泽和尚充耳不闻,平静地说道:“今川治部大辅之事,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来人呀!带天泽禅师下去休憩。”。 “您舟车劳顿,稍事休息为宜。”,武田大膳大夫平易近人地浅笑着说道。 “天泽!”,信玄突然发话。 “嗯?您还有什么事?”,天泽和尚扭过胖乎乎的脸蛋,满腹狐疑地问。 “要不要还俗呢?来侍奉于我,怎样?”,信玄问道。 “……”,天泽和尚像是窒息的金鱼一般。 “哈哈!下去吧!”。 信玄欢快的笑声在屋里回荡! 片刻之后。 “勘助!你认为如何?”,信玄卓立屋子正中,恍若对着空气问话。 哗!侧板门墙应声拉开,山本道鬼入道(勘助)的大光头油光发亮。 “织田信长为人如何,主公想必业已心中有数,微臣不敢妄自揣测!但此人乃是信长派来一事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了。”,道鬼恭敬地答曰。 “信长能赢吗?”,信玄突地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道鬼洒然一笑,说道:“赢面极小。”。 “那我等该如何做呢?”,信玄矜持地问道。 “您只需安坐钓鱼台,作壁上观即可。信长此人奸狡恶毒,必然不会让义元轻易通过的,再加上骏河的情报和甲贺的配合,怎么着也得给今川大军以很大伤害。织田的失败是必然的,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信长死了还有斋藤道三,斋藤家亡了还有浅井久政、长政父子,浅井氏灭亡了还有六角义贤、六角以后还有三好长庆!今川治部大辅的上洛大军前进的越是顺利,后面大名与之对阵时的成功机率就越大!最好是织田、斋藤、浅井、六角拼死抵抗无果,今川一路高奏凯歌!这样的话,数百里奔袭而至山城国的今川军就成了疲兵,千里杀将,必折上将军!再加上今川治部大辅性格刚愎,情绪容易起伏波动,其屡战屡胜之下必然骄傲不已,此时的三好家若是筹划得当,以勇猛激进的突袭之法,予以猛烈的打击!今川危矣!”。 山本道鬼入道手指搓摸着相同大小的珍珠串成的一串佛珠,闭目言道。 【致歉!作者最近流窜的这个山沟沟全面停电!周六周日早上8:00至晚8:00,昨晚撒了个懒,半道睡着了,所以...万分抱歉哈!今晚不睡了,提前写好看看...羞愧啊!都想把脸拿人民币糊上...】 第三十三章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 今年的初夏,天气干燥,梅雨季节应该也推迟了吧? 踯躅崎馆宽敞的会客大厅内,信玄蹙眉沉思。 信玄负手而立,踯躅良久。 “勘助,依你之言,尾张的那个人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吗?”,他眼内慑人的光芒游动。 道鬼(山本勘助)苦思良久,仔细地评估了双方实力对比,郑重地摇头! “您在开玩笑!织田怎么可能有机会击败东国巨人——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呢?!”,道鬼入道难以置信的叫道。 武田大膳大夫示意驹井将西三河地区的地图拿过来,驹井连忙找出来,摊平在实木地板上。 “尾张织田的唯一生机就在——这里!!”。 信玄手里的折扇朝着图上一个地方重重的一敲! “狭间山?怎么可能!”,道鬼惊呼,惊疑不定! “吾只是说唯一的生机,并非胜机!那么,你的理由呢?”,信玄眼神清亮的看着道鬼。 道鬼依然惊魂未定的言道:“诚然,狭间山一带丛林密布,道路狭窄难行,防守不利。但是,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此浅显的道理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名将——今川治部大辅又岂会不明白呢?!他必然会待开路的先锋备队肃清周边残敌之后,才会引军通过的。怎么可能会给织田上总介留下任何可趁之机!君上此言吾不敢苟同呢!”。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开怀大笑! “勘助啊,用兵谨慎是你的长处!但也因为如此,视野稍嫌有些不够开阔哟!”,信玄笑言。 道鬼(勘助)诺诺不敢言。 {思维开阔?笑话!思维开阔的话,吾还能活到现在吗?!}。 道鬼谦卑的说道:“知我者,君上也!吾并非帅才也!区区不才蒙您简拔于微末,虽有辅佐之能,却无统帅之力!吾自知耳。”。 信玄微笑颔首,状极满意:“道鬼办事尽心尽力,劳苦功高!吾心深知。”。 “吾之所以如此认为也是基于你说的这一点!织田若是想要给予今川军最大的杀伤,必然会选择此处突袭!至于能否杀掉义元,呵呵,那就得看老天帮不帮他咯!吾认为除非满天神佛的眼睛被牛屎勾着了,今川治部大辅是不会折戟于此的!理由若何?君知否?”,信玄专注的看着道鬼的大光头。 道鬼俯身施礼:“在下明白!理由有三:一者,通衢大道必然被今川氏军的前锋备队兵力覆盖。二者,织田难以查知义元本阵位置。三者,纵然义元本队受到攻击。以今川治部大辅的统合力,支撑至援军到来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因为吾已严命佐佐隼人正和小宫左卫门二人里通织田!有内应暗通消息,要获取义元本阵位置应该不算难事。其核心的难度也就集中在第一点和第三点上了,织田依然是九死一生呢!”。 信玄抿嘴不语,只是微笑。 {若是我的话,轻骑简从,孤注一掷的突袭!纵使失败了,也要让义元付出代价!},信玄心里说道。 当然,这一切是不会跟山本勘助晴幸(道鬼)说的!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正容对道鬼说道:“事情的实际发展演化,总是比纸上谈兵要来得精彩得多!吾等该做的事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胜败皆是自然,不必忧虑挂怀了。现今,你我只需静待结果即可!”。 “是!”,山本道鬼入道答道。 “对于一向一揆之事你有何看法?”,信玄问他道。 道鬼讶然反问道:“君上的三条夫人之亲妹不是石山本愿寺法主显如的妻子吗?怎么会……?”。 言下甚为不解。 “就事论事,别管其他!”,信玄板着脸说道。 “是!”。 “若是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就须得实行收缴各村武具的‘刀狩’之策了。”,道鬼入道如是说道。 “勘助何出此言呢?”,信玄饶有兴趣的问道。 “微臣以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农民遇到年馑之时,没有吃的,要是没有能力作乱呢,贱民一个,饿死拉倒了事!无伤大雅。可是若是一旦兵器在手,饥肠辘辘,此等贱民又怎么会坐以待毙?!揭竿而起几乎已是必然!因为有武具藏于民众手里,故而,一向一揆之乱,列国屡剿不止!”,山本道鬼入道镇定自若的说道。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激起民变呢?”,信玄不无忧虑的问道。 “顺者昌,逆者亡!”,道鬼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来! “你的意思是……”,信玄迟疑的说。 “杀!知情不报者杀!私藏武器者杀!存心抗拒者杀!唯有杀的人头滚滚,甲信领内狠蛮的山民们自然会服软。不愿意将刀剑上缴之人,便划进妄图谋逆的逆贼的一伙!以彻查国内潜在叛贼的名义,展开全部领内的普查。如此行事,也不会激起本愿寺那边的反感。此事一毕,世间太平!”,道鬼侃侃言道。 武田大膳大夫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不语。突然,一丝笑意自其嘴角弥漫至整个脸庞,信玄仰天大笑,极尽欢畅之意! “吾得勘助,犹如禹得皋陶,汉高祖得张子房也!幸甚,幸甚!”,信玄兴致极高的说道。(据倭人所著书籍记载,信玄此人常自比‘大禹’!认为自己鸟生鱼汤!) 鉴真和尚第七次东渡成功,使得佛教在倭国日本发扬光大。 鉴真死后,日本佛教兴起了更多门派,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天台宗和真言宗。 天台宗走的是上层路线,从一开始便与宫闱势力结合的很紧密,那时的宗教信仰,不是谁都能信的! 天台宗在得到朝廷里的许多王公贵族、公主命妇的大力支持之后,日益发展壮大。隶属天台宗的寺庙个个财大气粗,拥有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许多天台宗的寺院甚至有能力籑养僧兵,与地方诸侯抗衡!天台宗的势力至此到达了顶峰! 真言宗则是一个汉和杂交的怪胎! 倭国的土著僧侣在研习了自中土进口而来的密宗佛教之后,将其断章取义,再与倭人本土的垃圾神道教有机结合,宣扬仅仅渡化自身便可入道!如此简便易行的修炼法门,却又同样可以成佛成圣。从而吸引了更多的倭国中下层贱民们投入了真言宗的怀抱! 应仁之乱以后,倭国天灾人祸连连,民不聊生。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生逢乱世之人,都希望通过宗教得到解脱,于是,一些鼓吹简易修行的宗派应运而生,由天台宗演变出的日莲宗即是其中之一。日莲宗提倡信徒只要日夜颂念《法莲华经》,就可以修身成佛。 同时期兴起的净土宗更简单,宣称信徒众不需要通过寺庙出家,只要天天口颂“南无阿弥陀佛”即可减轻罪孽,脱离苦海。 净土真宗脱胎于净土宗。它走得更极端,不仅废除了所有清规戒律,甚至宣称信徒们不用出家,也能达成正果。净土真宗大力鼓吹对所谓恶人的超度,吸引了大批士兵,武士,盗贼信教。扩大了潜在市场群体。 “只要你对佛有信心,佛就一定会帮你的!”。 这就是净土真宗传教者的口头禅!似乎只要皈依净土真宗门下,门徒众即可立马往生“净土”。 战国时期掀起滔天巨祸的一向宗,就是从净土真宗的本愿寺为发祥地的。 一向宗第八代法主,本愿寺的莲如和尚亲自到各地农村传教,吸引了大量门徒。农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建立起类似教会性质的农人社团。他们一起修炼,但更多的时候他们聚会讨论村里的各种事务,讲求村务三公开原则。 由于战乱,这样的农人社团又渐渐演变成了武装自慰组织。当村与村的联系紧密后,各村村民组成的农人社团武装变得更加强大。他们常常纠合在一起无故抗交地租,甚至赶走领主,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组织。 此即‘一向一揆’起义的起源。 一向一揆最颠峰的时期,其势力涵盖近畿、加贺、能登、三河、尾张、美浓、伊势、志摩、安芸、播磨、备前及备中等地,几乎波及半个倭国! 由于这些农民起义的频繁发生,许多藩国陷入无政府状态,比如加贺,就有“地上佛国”之称。朝仓家的名将朝仓宗滴大半辈子都在和他们作战。 各地的一揆势力因为利益冲突,而彼此兵戎相见的消息,也时有耳闻。 本愿寺方面,后来却是不太愿意支持这种低层次低烈度的村民暴动了。 他们开始更有兴趣营建自己的势力,而不是仅仅依靠手无缚鸡之力的乌合之众——农夫。 第十代法主本愿寺证如和尚以后,本愿寺大兴土木,扩大城池规模,扩张势力版图。资助鼓励石山町和界町的商业和手工业,并建立了专业的脱产的僧兵部队。渐渐地,本愿寺的财力和武装,几乎能于周边大名抗衡了,石山本愿寺也成为了天下有数的强藩! 尽管如此,石山本愿寺依然对列国的一向一揆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信玄立即想到了一个关键:“那么吾等可否利用一向一揆的力量来制约敌国呢?”。 “当然可以!”,道鬼迅速地回答道。 “计将安出?”,信玄若有所悟的问道。 道鬼入道答非所问地问道:“您喜欢钓鱼吗?”。 他不待信玄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以简单细小的饵料来钓鱼,只能引来小鱼;以大把的香饵来诱鱼,可以引来中等大小的鱼;以丰盛的饵料来钓鱼,大鱼就上钩了!若是一味的用亲情来屡次劳驾石山本愿寺,必定不会长久!只要是人情,就总会有用完的那一天!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君上可选黄白之物厚赠石山本愿寺法主,请其颁下法旨,命加贺、越后、越中之一向宗配合甲信武田氏,觑机祸乱长尾氏领土!利之所在,天下共赴之!如此,当君上瞅准机会进军北信浓,再战川中岛之时!长尾氏内外交困之下,分崩离析,为之不远矣!”。 “允哉!敢不从命乎!”,信玄拜服。 【这熬夜也要看够不够资格的!起码,我不行,斯文人不说粗话,偶睡觉去了。将就着看吧,脑子里一团浆糊,失礼勿怪。】 第三十四章 东海出阵! 、、、、、、、 天泽和尚的回归,织田上总介很高兴! “这个老家伙,甚对吾的脾胃。此人对吾的心性、弱点都了如指掌。若是对他就这样放手不管,任其在外漂泊,自生自灭的话,万一他要是流落到了美浓、甲斐或者是骏河,无论被斋藤美浓守义龙、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或者今川治部大辅义元这几位中的任何一位登庸的话,有这么个熟知吾的人在一边出谋划策,针对吾的性格弱点设计于吾的话,尾张织田氏恐怕会亡国呢!所以,还是放在身边比较放心吧!就当养了一条狗啦。一有异常,随时可以杀掉嘛!”。 织田上总介信长如此对群臣解释如此看重天泽和尚的缘由。 天永寺,方丈室。 灯油碗支在灯架子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熏火燎的问道,让人颇不舒服。 织田上总介自袖中拿出三封信函,递给天泽和尚,说道:“这是寄自骏河的,分别是松平竹千代、佐佐隼人正和一宫左卫门三人写就的。你看看吧!”。 天泽和尚展信阅读。 信长笑着叙说道:“竹千代的这一封信乃是为了邀功而来。据他说,前段时间的一天夜里,骏府城里有身手高强的忍者潜入,徘徊在家臣屋敷附近,意图不明。今川家忍出动数人跟踪并伏击了该忍者,结果被人杀掉了几个后脱逃了!竹千代麾下的忍者头目帮忙杀掉了剩余的今川家忍。他还以为是我派过去的人呢!特地写信前来显摆!哈哈!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么?事情的发展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哦!”。 “松平元康殿下倒是对您情深义重呢!”,看完松平元康的书信,天泽眼帘一抬说道。 信长失笑道:“老家伙!你也来取笑我!”。 “松平竹千代心里除了仇恨,就是压抑!再无其他任何事物的容身之地了!他如此做,也并非是心存善意,而是向我卖乖,妄图依靠我来帮他搬开压在他背上的庞然巨物——今川治部大辅罢了!此人城府也是颇为深沉呢哟!”。 天泽笑笑,并不接他的话头。 “哦!这两封信都是一个意思!他们愿意派出家人为质,充当沉底鱼,与织田军暗通款曲!”,天泽和尚真是惊讶了! “你再看这个,这是吾从甲贺那里花了百贯的代价买来的一个消息!”,信长递过了一个布条子。 天泽接过察看,布条上书写道:“甲斐之蝮半月前外出,十数日后方归还古府居所,去向不明。”。 信长注目言道:“明白了么?”。 “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天泽满头大汗! 天泽痴痴的问道:“甲州不是与骏河是姻亲盟友么?怎么会……况且,当日吾赴古府游说信玄之时,他还是一副忠孝节义的君子模样啊?!难道这一切都是做戏而已吗?这也太……难以置信!”。 织田上总介神往不已:“信玄倒是个有趣的人呢。”。 旋即苦笑道:“怎奈我实力不如人,只好沦为强力大名们手上的一颗棋子!等到织田家先撑过这一劫再说吧!”。 言下心里其实也是百味杂陈,忐忑不安! “哦对了!天泽,你看这个,能仿写他的笔迹吗?”,信长收拾起负面的情绪,振作精神问道。 “哦!这是山口左马助的亲笔信呢!如何搞到的?”,天泽感兴趣的问道。 “吾派忍者埋伏在鸣海城去往骏河的路上,斩杀了信使,抢来的!”,信长不耐烦的说道。 “先说说,能仿照他的笔迹吗?”,信长焦急的问道! “可以!”,天泽自信的点点头。 书法一道,天泽可是相当自信的哦! 也就是倭国了,要是在中土,仿人笔迹的卖字老人满大街都是!此计未必行得通。但是倭国当年文盲众多,高层贵族和僧侣阶级把持着受教育权。所以就连一卖字的,在信长面前都成了香饽饽! 最近,骏府城内流传着一个不好的消息。 说是与山口左马助一道投降今川家的户部新左卫门手上握有山口家谋反的证据,已经送到了骏府城! 传言,鸣海城主山口教继父子有了投靠织田的想法。 更甚者,说是山口氏和户部氏都与织田暗通! 传言甚嚣尘上,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就连久不闻世事的尼御殿——寿桂尼都被惊动了! 寿桂尼居住的房舍之内,四面墙壁描绘有精美的绿水、青山、松柏、浮云和丹顶鹤之类,选取长寿延年的意象,装饰华贵典雅。 义元匆忙而来,一进门就问母亲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 “山口左马助教继父子倒戈的传言你可知晓?”,寿桂尼关心地问儿子道。 “您也有所耳闻吗?”,义元问道。 “这只不过是那个尾张的泥腿子使用的拙劣的反间计罢了!”。 今川治部大辅嗤笑道。 寿桂尼追问道:“那你怎么处理的呢?”。 “征召山口左马助父子赴骏府城述职。”,义元笑得意味深长。 “可是,你不是说你已经看出来……是反间计么?怎么还……”,寿桂尼迟疑的问儿子道。 义元胖胖的脸蛋笑得像弥勒尊一样:“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要想抢先动手,达到自己的目的,都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的!而现在,尾张的那个家伙将借口送到吾的跟前,吾又怎会放过呢?!”。 “你的意思是……借此机会,将山口氏的势力自鸣海城根除吗?”,寿桂尼恍然。 “是的!斩草除根!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义元容光焕发! “不过……信长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使用此计的吧?还真是个卑鄙的蝼蚁呢!”,义元突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寿桂尼担心地看着儿子:“义元,千万要谨慎行事啊!”。 “母亲,我知道。不必担心!”,义元宽慰着老母亲。 “那你如何处置山口父子左马助呢?”,寿桂尼询问道。 “发布谕旨,表示要澄清传言,并褒奖其公忠体国的风范。而后,诱而杀之!”,义元语气冰冷的回答。 午后,鸣海城。 “父亲,我们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如果是局限在一小部分知道这个传言的话,那我们就危险了,可能需要我们谨慎对待此事。但是在而今这个满城风雨之时,今川主公正值用人之际,你我还是安全的。那么多的附庸小大名们都看着呢,今川主公不会,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清者自清,放心吧,没事的。”。 山口左马助教继父子被召至骏府城之时,冈部五部兵卫元信从附近的大蛇岳突然率军两千包围并控制了整个鸣海城! 尾张势以为义元要抢先动手了!丹下砦和善照寺砦守军严加防备,水野忠光、佐佐胜通等人更是风声鹤唳,如临大敌! 黄昏时刻,山口左马助父子被斩杀于吉田的消息传来,冈部五部兵卫将剩余山口一族押解到城下原野处,斩首示众。 山口左马助父子叛离织田信秀,投奔今川义元。结果栽在一个不起眼的反间计上,赔上了卿卿性命! 久违的梅雨季终于来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今川氏馆大堂之上! “松平元康!你等三河众负责前锋备队!务必奋勇杀敌,胜利后,吾准予松平家独立!”,今川治部大辅听着房顶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响,循循善诱地言道。 “是!”,元康大声应是! 他心里明白,义元未说出的后半句话是:“——若是不尽全力的话,松平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若是不能克敌制胜,歼灭织田信长军的抵抗,松平氏上上下下老弱妇孺悉数人头落地! 义元要得就是附庸今川家的大小大名们在为今川家东征西讨的过程中,实力不断地被削弱,最终无力对抗今川氏。就以骁勇善战的三河松平氏为例,松平家担任先锋之职,它与上洛途中的每一个大名的接触战都是短兵相接的惨烈搏杀,次次皆是硬碰硬的战斗,损伤必然甚巨!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等到了京都的时候,估计松平家因为损失过重,也就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了吧!},今川治部大辅心内就是这样想的吧! “诸位谨记!十五日前,前锋队必须到达三河碧海郡的池鲤鲋!违令者斩!”,义元面容冷肃,语气如冰。 永禄三年(1560)五月十日,今川军先阵井伊直盛出发! 今川治部大辅将家督之位让渡予嫡子今川氏真,命其留守骏府城充当国代。 十二日,他自己则率领两万余大军,号称四万!自骏府城出发,沿着东海道逶迤西进! 义元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轿帘外有人说话:“禀报!”。 “讲!”,义元撩起竹帘说。 “织田信长昨日晚举行军议,群臣吵作一团。信长最终决定守城!织田氏正在四处收购笼城战所需生活必需品!”,一个町民打扮的忍者跪地说道。 “知道了。继续打探!”。 “是!”。 第三十五章 谁是谁的炮灰? 、、、、、、、 义元从不相信别人。 他时时刻刻都在警惕地睁大了双眼,察知隐藏在一个个面具后的险恶心灵。 他就曾对嫡子氏真说道:“君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其实,就算是对亲生血脉的嫡子今川氏真,义元也是充满了警觉的。他唯恐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被嫡子后来居上给淘汰掉! 从某一方面来说,氏真今日沉湎酒色,不思进取的娃样子,未尝不是义元有意无意引导而造成的,这一切本就是义元想要的结果!氏真若是英武神勇,奋发激昂,那么正值壮年的义元如何自处啊?!要么,氏真自暴自弃以示无意与父亲相争权柄,要么双方死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不济,也是同武田甲斐守信虎同样下场!被儿子放逐,背井离乡苦不堪言! 雪斋当时还以为是义元想让今川脱离自己的影响,其实,这一点才是义元不愿意让临济寺的太原雪斋自幼教导嫡子氏真的真实原因! 宫闱之事,果然波光云翳,阴森诡异啊! 五月十六日这一天,顶着异常浓烈的日头,今川氏的本队正在挥汗如雨的急速行军中。 今年的天气真的好奇怪,不仅梅雨季迟到、早退,就连炎热的天气都好像是弄错了时间,提前到来了。 今川家的蓝底赤鸟旗印被高高举起,旗印下方便是治部大辅义元那个装饰华美的抬轿了。 因为义元是个死胖子,轿子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用大量的黄金、白银、黄铜等贵重金属贴敷轿体表面,还饰有珍珠、扇贝、玳瑁等物,不惜工本之下,坐轿当然是金碧辉煌! 同时,这样轿子的重量也就相当的可观了。须得四个彪形大汉架着逶迤前行! 轿后,近侍杂役举着义元的爱刀左文字和重代松仓乡义弘铁兜(头盔)。 宗三左文字,筑前国左卫门尉安吉锻造作品,刃长二尺六寸,吹毛断发,锋利非常! 此刀原属于三好政长(宗三)所有,后来三好将之转赠给武田甲斐守信虎,信虎被武田信玄流放骏河之时,又将之作为见面礼献给了今川治部大辅义元。义元甚为喜爱,时常佩带身边把玩。 这时,轿中的呼噜声骤停,隐约的传出吸溜口水的怪异声响。 义元在轿子里睡了一觉,醒转了过来。 面容清秀的小侍从赶忙贴近轿帘,轻声唤道:“馆主大人,马上就要到达冈崎了。”。 “哦?哦!到冈崎了么?传令大军停住一晚,稍事休整!并汇总前方报来的情报,商议下一步动向!”,模糊的声音自轿内传出。 一只手自轿内伸出来,在小侍从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是!”,小侍从扭捏不自然的跑掉了。 “哈哈哈!”,义元在轿内爽朗的大笑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阅尽长安花! 晚上,冈崎城内。 城内四处,广置篝火架,砍好的松枝码的整整齐齐,摆放在墙根处。火把哔哔啵啵的彻夜燃烧,冈崎城恍如白昼。今川家的士兵们也都严加戒备,防止织田家的细作忍者混入城内,窃取今川家的备战情报! 庞大而富庶的今川家一旦动员起来,就像是一台功率强劲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零部件都严密而有效的运转起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忠吉,织田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今川义元询问年过六旬的冈崎城代——松平氏旧臣鸟居忠吉。 鸟居城代忙躬身施礼道:“并无异常。”。 “不过……在下倒是听闻一个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鸟居略有些迟疑的说。 义元不悦的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认为当讲就讲,不当讲就别讲了!拍拍你的胸脯,问问你的心!”。 真可谓是字字乃诛心之言! 鸟居忠吉满色苍白如纸!匍匐地上说道:“馆主大人恕罪!臣……错了!”。 “臣风闻,最近沓挂城以西地界上,织田氏的骑兵斥候频繁奔驰在原野山林之间!”,鸟居再不敢倚老卖老,伏地禀报曰。 “哼!”。 “下次要是再出现君前失仪的情形,你就切腹吧!”,义元眼目扫视跪伏一地,桀骜不驯的三河众,冷酷地说道! “是!”,鸟居战栗不敢言。 义元嘴角一丝不屑显现。 在他的身躯侧近,跪坐着一个小侍从,拿着细竹为骨做成的猪耳朵扇子,帮他扇凉! 胖子不停地冒着虚汗。 “庵原之政!”。 “在!”。 “冈崎城暂交由你来负责守备!”。 “是!”,不能上阵厮杀,获取功名,庵原之政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鸟居忠吉!三河众归属于松平元康麾下!随军征讨!”,治部大辅义元寥寥几句,就化解了三河众对解除鸟居冈崎城代一职的愤懑! 刚刚还深感耻辱、愤恨的鸟居忠吉,骤听闻义元允许三河众归于松平元康麾下征战!三河众在时隔十数年后,终于可以跟在自己的主君之后上阵了!鸟居忠吉和在场的松平氏众臣不禁激动地流下热泪! “馆主大人慈悲,臣等必效死力!”,三河众齐声叩首言道! 义元冷漠的看着底下跪伏的人们,嘴角冷笑连连! {上洛之途,山高路远,恶战连连。重振松平氏?尔等能活着回来再说吧!哼!},义元幽幽的想。 “元康,三河武士武勇之名响彻东海!吾允你先锋一职,将与敌最先战斗的荣耀赐予你!丸根砦守将是织田家的猛将,有着‘猪武者’之称的佐久间大学助盛重!你去把它攻下来吧。”,义元开始点将道。 “还有,元康!你等作为前锋队,速去解救大高城的鹈殿长照大人!织田氏三个城砦切断了吾等与大高城之间的联系,估计城中现今已经存粮不多了!还是先将粮食运进去吧!能做到吗?嗯?!”,义元连珠炮般说道。 “遵命!”,松平元康依然是那副坚决执行领导意图的样子,下去准备了。 三河众都跟着他呼啦一下全走了! “大人!”。 饭尾连龙压低声音说道:“三河众桀骜不驯啊!还务请大人早做打算!以免日后尾大不掉!”。 义元挥挥手,微笑说道:“一切尽在吾掌握之中。不妨事的。饭尾,你此战也要努力哦。要是立下功勋之后,吾可是会不吝赐下知行领地之赏的哟!你等皆要互帮互助,团结一心!莫要输给了那些三河的炮灰们哦!哈哈!”。 他笑着对在座的今川氏谱代家臣们说道! “是!”。 一帮今川氏老臣纷纷鼓噪起来,仪态昂扬的大吼道! 丸根砦,佐久间大学助盛重表情凝重的看着于山下平原上布阵的松平军势一千八百余人。 丸根砦里有大约四百人左右,兵力相差悬殊。 “大人,怎么办?”,一个侍从肃容问佐久间。 “求援的书状早就应该送到了,清洲的主公依然未派出援军!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无他,死战而已!”,佐久间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环顾左右,指着城砦之下的松平军阵,大声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底下的敌人是谁么?!”。 “三河松平家!”,一个士兵叫道。 “对!是松平家!那个松平氏的家主当年曾在我们尾张作过人质!既然上一次我们织田家能够打败他们,那么这一次我们愿意输吗?你们告诉我!!”。 “不愿意!”,众人齐声大呼道! “双方乃是世仇!你死我活的厮杀!所以不要心存侥幸!投降者,还是会被他们砍掉头颅,拿去领功的!所以拼死一战吧!让他们看看我等尾张精锐的风骨!”,佐久间大学振臂喊道! “死战!死战!”,一群农夫扯着嗓子,瓜不唧唧大喊大叫道。 突然,瞭望台上的足轻大叫:“大人!松平氏出动了!”。 空气倏地仿佛凝固了。 佐久间忙搭眼观瞧! 松平氏出动了大约四五百人左右护着十几辆的独轮车,每辆载满两袋子粮,疾步赶往大高城方向。 “不好!他们这是想救援城中粮草!”,佐久间迅速奔下砦台阶,一边招呼军士集结,一边大喊道。 鹫津砦的织田信平和中岛守将梶川一秀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织田氏的三座城砦选择的位置很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大高城下平原,运粮队伍刚走到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时,织田氏的城砦中涌出了大约六百人左右的织田士兵,嗷嗷叫着冲进了送粮队伍里,将之冲散分割。 片刻后,松平军救之不及,运粮队全军覆没! 松平元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面容冷静。 率领运粮队伍的人,乃是义元派驻松平元康身边的奸细!队中之士兵,也都是他的亲族众!战争之时,刀剑无眼,死伤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吧! “来呀!夏目吉信!你率七百人攻打丸根砦!吾亲自带队,五百人运粮进大高城!”,松平元康厉声吩咐道! 夏目吉信高声应诺道:“遵令!”。 松平氏上下臣子激动万分,终于跟随着主公上阵了! 当织田氏的三座城砦发觉松平氏再次出兵,准备出城予以击溃的时候,赫然发现松平军的方向是——丸根砦! 侍大将夏目吉信率军猛攻丸根,其余两个城砦奋力来援,杀的是难解难分! 松平元康趁此机会,轻易地挥军直入大高城!元康将军粮完整的交到了鹈殿长照的手里,鹈殿长照感动的紧紧抓着芳龄十九的元康的手说道:“义元公并未舍弃我等啊!劳驾松平大人了!”。 第三十六章 田乐狭间! 、、、、、、、 【着不住了...各位慢用o(n_n)o】 一大早,旭日初升,晨露尚未散尽时。 山本道鬼入道就被信玄唤至居所议事。 “勘助啊,据叄者来报,似乎就连即将面临越后征讨的相模,也对今川治部大辅的上洛一事关心得很呢哟!”,武田大膳大夫笑着说道。 “是啊。相模殿下也是心系天下之人呢!”,道鬼入道附和着信玄的论调。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信玄盯着道鬼的光头问他? 道鬼挠挠头:“没有啊!”。 “那么给你的那些钱还剩多少呢?”,信玄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道鬼神态自若,诚恳的回话道:“启禀君上,用完了。”。 信玄突然笑了:“不对吧?!据我所知,你只花掉了四千两黄金,尚有一千两你私吞了吧?”。 道鬼伏地战栗不已,吃吃的说不出话来! “大人恕罪!小人知错了!”,道鬼慌张的眼珠乱转。 信玄对其怒目而视:“说说吧!贪赃枉法的你是怎么想的?!我很想知道个中缘由呢!” “君上,吾现今已是家老,位列谱代,蒙您恩赐城池。即使再立更大的功劳,估计升迁之途也已经到头了。臣膝下无子,为了给山本氏的养子们积蓄一点钱财,臣所以就对钱物的欲望稍稍浓烈了一些……臣知错了!”,道鬼入道颤颤巍巍的叩首求饶道! 信玄气的笑出声来,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稍稍浓烈了一些’?那是一千两黄金!不是一千个饼子!亏你说的出来!”。 “念在你多年操劳国事,劳苦功高。那些金子就当是吾赏赐给你的了!”,信玄厉声喝道。 “臣知罪。”,道鬼点头如捣蒜。 信玄笑着说:“以后要更加勤勉做事,要用心!子女财帛之物,不会少了你的!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道鬼频频谢恩! 道鬼脚步待要迈出走廊之时,信玄的喝骂声远远传来。 “山本勘助!你好像刚才没有说‘不敢了’这类话吧?!可恶!难道你个老家伙还是不思悔改吗?!气死我了!混账东西!”。 道鬼下去后,武田大膳大夫信玄踱步廊前台阶处,展颜一笑! “也是,道鬼此人无儿无女,年过六旬。吾又何须担心他会坏吾基业呢?况且,如此一个贪财之徒,又会成了什么气候?!以前是不是多虑了呀?”,他在心里如此思筹道。 自此,信玄对道鬼推心置腹,不再像以前那样提防了。 在回家的路上,道鬼骑在马上得意得很,头摇尾巴晃的。 到家后几个媳妇儿问他:“大人,因何发笑啊?”。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道鬼就是不吐露实情,独自暗爽。 此等奸狡计谋得逞,却又无法对外人言说,这未尝不是世间一大苦痛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川治部大辅的本阵已经移至沓挂城。 沓挂城位於尾张三河国境的西边,距离热田只有三公里左右,这裏有很古老的镰仓街道及换乘马车的驿馆。 义元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屋里,身后两个俊美的小近侍帮他闪着扇子,就这样他还是觉得有些热。 屁股湿湿的,衣服粘在一起,义元难受的扭了扭屁股。他似乎感觉身侧的凉风和缓了下来,他的眼睛嗔怪的剜了一眼侧后方的两个受宠的近侍! “禀报~!”,使番众前来报告军情! 义元抬起头看去。 “报告!松平元康大人已经运粮入大高城!”。 “哦?!”,群臣惊呼道! 这个情况是今川臣子们谁也没想到的!要是可以预见的好处,今川家的臣子自然会紧紧地跟在其身后,只等着上前捡现成的就好了! “唉呀……!”,叹息声一片,饭尾等今川重臣扼腕不已! “混蛋!”,义元怒不可遏的喝骂众人道! 对于麾下众将的人品才情,他是深感丢脸啊! “怎么?不会打仗了?时间一长,除了摘桃子的战争,其他的恶仗就不会打了吗?如此的懒惰,真为你们感到脸红!真是武士的耻辱呢!我要是不在了,你们如何扶持着主家走下去!嗯!?回答我!!!”,义元真是出离愤怒了!。 今川家老臣们俯首帖耳,跪地叩首,一言不发,战栗不敢言。 义元叹口气,挥挥手:“你们起来吧!”。 众人再次落座。 “大高城被敌方三座城砦围困,封锁的严严实实。元康竟然能够成功运粮草进去,与城内取得联系!好!做得好!传令战后嘉赏!辛苦了。”,今川治部大辅高兴地对跪地等候的使番口述道! “是。”,使番退下。 {要是氏真能像元康一样能干就好了。},义元忽然心里有些酸楚,觉得自己一个人打拼,纵使成功了,也是惘然。 {要说是把江山交给氏真的话,估计他也是如春日积雪般,匆匆融化了吧?}。 “濑名氏俊!”,义元点将道。 “在!”。 “你率领三千五百人紧随在本阵左前方,以策万全!”,义元吩咐道。 “是!”。 “松井宗信!你率领二千五百人居于吾本阵右前方!小心肃清附近残敌!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姑妄勿纵!”,义元面容冷肃,神情坚定。 “是!”,松井宗信应道。 “葛山胜嘉!你率领一千五百人乘船顺水路于伊势湾出击,攻击沿岸织田城砦!”,义元下达命令道。 “是!在下明白了,我立即出发!”,葛山胜嘉领命而去。 义元抬头高喝:“使番何在?”。 “属下在!”,一个本阵使番跪侯义元指示。 “尔等速速传报冈部元信,命其亲帅八百军兵,严防死守鸣海城!”,义元语速极快的嘱咐道! “是!”,使番迅速翻身上马,冲出院落,绝尘而去! “朝比奈泰朝,井伊直政!你二人各率三千军士,头前开路!务必要将敌军连根拔起!尔等可否明白?”,义元表情凝重地说道。 “明白!”,众人齐声呼喝,响遏行云! 义元满意点点头,继续说道:“此次上洛之战,吾军天时地利人和具备。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万一信长率军出城,待探知信长的本阵位置,众位便需集中兵力奋力击溃之!若是信长授首,此战即可宣告结束了!同样,敌人唯一的胜机即是击溃本阵,找出并杀掉我。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本阵五千人由我亲自带领!诸君若无异议,下去准备吧!”。 “是!”。 次日,日光初生时,今川军就已开拔前进了! 义元上轿之前,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哦?你是说清洲城依然未出来一兵一卒么?”,义元玩味的笑起来。 {最近的笑容可能是我一生最多的时候吧?}。 {这个尾张的狡猴还真是个逗人开心的有趣家伙呢?要不然留他一命,收作私房之宠?要不然,平日拿来挖苦取乐,御咄众里再添一人?}。 今川治部大辅雍容的稳坐钓鱼台,静待战胜之佳音! 义元本阵五千人缓缓跟在朝比奈泰朝队、井伊直盛队、松井宗信队及濑名氏俊队的后面,浩浩荡荡地朝着大高城进发! 按照义元的规划,待到自己抵达大高城下之时,织田信长布置的鹫津砦、中岛砦,丸根砦、善照寺砦及丹下砦也就基本全部攻陷了! 义元把标准如作战教科书般的正战之法演绎的淋漓尽致!不给信长任何可趁之机! 义元揉搓着蚊虫叮咬的痕迹,恨恨的挠着,都抓出血痕来了。 “这个鬼地方!”。 这时候,前面忽然有些吵杂,义元怒了!解开窗帘,伸出头去大喝:“混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近随上前禀报,原来是当地百姓派来馈赠礼物的礼者。 “他们想亲手将礼物呈给您!”,近随禀报说。 义元摆摆手:“不见!织田上总介此时此刻怕是想要取我项上人头都快想疯了吧?吾等切不可因为一时的疏忽,酿成大错!礼物收下,礼者你们出面接待一下便是了!记住,语气要和蔼些,别吓着他们了!”。 队伍前行了大约数百米,前头的使番骑马逆行至义元抬轿左近翻身下马禀报:“织田上总介出阵了!!”。 义元激动地打了个寒战! “哦?!决战的时刻到了么?”。 “武田、北条,你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我都想象到了呢!呵呵。”,义元浅浅笑着。 “禀报!松平大人攻克丸根砦!朝比奈大人攻克鹫津砦!织田玄番逃逸!佐久间盛重战死!”,又一个使番来报。 义元钻出轿子,手扶着路边大树遥望大高城方向,果然看见滚滚燃起的两股浓烟! “庵原!信长现在的位置在哪里?”,义元回头问随侍左右的庵原之政道。 “根据忍者传来的最新消息,一个时辰前,刚刚抵达善照寺砦!”,庵原躬身禀报说。 “信长有那么愚蠢么?他会钻进我布下的口袋阵里来吗?!”,义元有些吃不准了! “庵原,命人传信!严令鸣海城冈部元信在信长经过时出兵袭扰!”,义元吩咐道。 “遵令!”。 东海道很宽敞,可容纳三匹马并行。 义元坐在轿子里,看过了礼者赠与的礼品目录,随手将之扔在一边。义元的五千大军几乎绵延了大概一里多长,顺着镰仓街道继续西进。 下午三点半左右,队伍抵达太子根前端的山丘附近一个叫做田乐洼的地方时,前进的队伍又停了下来。 义元太热了!扛不住了,传令兵不解甲,马不卸鞍!全军原地休息。 田乐洼另有一处称为田乐狭间,是一块面积不大的谷间平地。 距离有松十八町(一町约一零九米),距离鸣海十六町。 义元的本阵就设在这里。 “报!”。 “丹下砦已攻陷!守将佐佐政通及其五十名部下已经全部阵亡!”,使番再来禀报佳音! 义元兴致很高,文人情节又开始作祟了。 “速速备下酒食,吾要与民同乐,共庆胜利!”。 同时,义元吩咐手下小心戒备。 轰隆隆!闷雷声远远传来。 此处阴云密布,才是午后四点左右,天却已经仿佛黑了一般。 须臾,小雨点淋漓的下来,不多时变成了倾盆大雨! 因为有着君主的严令,军士们都未解下盔甲,结果漂泼大雨灌进了士卒的甲内衬服里去了,刚才还是热的难以忍受的天气转眼就变了! 今川的士兵们顾不得保持阵型,纷纷躲到大树下边、野庙等处避雨,解开铠甲,免得湿甲粘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负责约束属下的足轻组头们自顾不暇,训练有素的今川军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队形七零八落! 桶狭间的一处破庙里,今川军高层并无躲避雨水之忧。 义元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吩咐庵原道:“今天看来是赶不到大高城了!让士卒们找地方避雨吧!”。 义元完全放下心来,雨落之时当然难以行军了!无论敌我皆是如此,于是放开胸怀,举杯高歌:“亦思忆世间,阿鼻顷亦然!何时定怡乐?”。 密林里的萱草丛中,缓缓伸出了一排排弓矢的锋锐! 第三十七章 几度夕阳红! 、、、、、、、 义元所在的庙宇之外,突然间响起了蜂鸣般的劲箭攒射声,刀子砍切人体的声音、刀剑相格的声音、被砍中的人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义元扯刀在手,昂然走出庙宇。 他还以为是前面击溃的小股织田逃兵,忍者刺杀,抑或是……松平氏谋反! 桶狭间这片平地只有大约三千平方米大小,却三三两两的挤着大约数千士兵,根本没有展开队形抵抗的回旋余地。况且,暴雨使得土地泥泞不堪,士卒又都是刚刚解下铠甲,根本来不及重新披挂! 义元一出来,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本阵混乱不堪,士卒如无头苍蝇般到处奔窜。一批盔甲上没有家纹标记的士兵手持长枪钢刀,发疯一般砍剉着今川家的士兵! “松井宗信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放进敌人来?!混蛋!混蛋!”,义元怒气冲冲的骂道,恨不能生生吃了松井宗信的肉! “庵原!打起吾的赤鸟旗印来!”,义元沉声喝道! 他想表示主帅还在,带领手下将兵扳回劣势!奈何,无意中给逐渐陷于与缓过劲来的今川精锐士卒纠缠的两千织田军指明了进攻的方向! “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在那边!杀了他!”,信长长刀一指赤鸟旗印处,高声喝命手下! 信长此时手中的名刀光忠,刀刃已经翻卷的不成样子了,他随手扔掉光忠,扯出了随身的另一把名刀长谷部国重,合身冲进战场!都不知砍杀了多少今川家的士兵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川家的士卒慢慢开始协同抵抗了,织田奇袭军的阻力也大了起来。 所以当今川义元打起旗印的时刻,信长率军如凿子般凿穿了已经今川家稍具形态的鹤翼军阵! 今川氏空有数千大军,奈何军阵已乱,自己人将自己人的路给挡住了! {可惜!大雨淋湿了本阵精锐的五百铁炮的弹药!否则,信长纵使再来多一倍也是枉然!},义元看着狼藉一片的桶狭间山谷地,愤愤的想。 心灰意冷之下,义元深知,自己生还则织田必败!于是便动了逃遁的心思。 “竖子敢尔?!”。 看到事色不妙的义元想要爬到马背上骑马逃走,怎奈他腰长腿短,耳朵盖脸(猪),急切之间,一时爬不上去。被赶到的织田士兵一把拽下马来! 据江户时的著作《集览桶延间记》载义元“……出阵,踏挂具足……马乘,落马。”。 肥前平户城主松浦正信著《武功杂记》中记载:“今川义元,足短而胴長,临济寺喝食致置。”。 义元翻身落马,回身就是一刀!将把他拉下来的织田士兵斩死!而此时,织田的枪足轻服部小平太忠次挺枪便刺,一枪扎在义元圆圆的屁股蛋子上!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衫。他单膝跪地,挥刀横扫! “啊!”,服部小平太惨叫一声倒地。 他的膝盖被义元一刀斩伤! 义元就待强忍着剧痛,上前给服部补上一刀之时,“我来助你!”,身后突然冲来一人,一刀扎进义元的小腹!义元颓然倒地,来人通名道:“织田麾下,毛利新助秀高参上!”。说着一拳击打向倒地的义元脸庞,砰!义元满脸鲜血! 毛利新助正得意的时候,不妨奄奄一息的义元伸头就是一口! “啊~~~!”,毛利新助秀高凄厉的惨叫响彻桶狭间! 服部小平太手持断枪,一枪扎进了义元的眼眶里!黑色的血液和白白的东西流了出来。 毛利新助秀高看着缺了一个指节的手,满腔愤恨的抡刀将义元的首级给剁了下来! 用长枪挑着义元沾满血污的首级高呼:“义元被我毛利新助秀高讨取!!”。 今川军望风披靡,分崩离析! 《松平记》中描写道:“……午后,信长二千精锐自小径而来……直袭本陣铁炮打挂,百余人突擊而下……服部小平太云者,长枪突中义元,义元以刀断枪,伤小平太之膝……信长近臣毛利新助,突袭义元,倒,口噬其指,新助第二太刀斩下义元之首級,左指犹在义元口中……”。 五个时辰后,甲府。 后半夜。 武田大膳大夫的居室外,嗵嗵的脚步声急匆匆的响起。 “禀报大人!”,驹井政武压低声线唤醒主公道。 “……驹井,何事啊?!”,信玄在屋内问道。 “据最新传报!骏河的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大人,于尾张桶狭间遇袭,战死身亡!”,驹井沉声说道! 木门“哗”的一声从里面拉开来! “织田赢了?!”,信玄胡乱的披着一件单衫子,焦急的问道。 “是的!千真万确!”,驹井答道。 武田大膳大夫马上命令道:“速宣山本道鬼入道入御内觐见!”。 “是!”。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信玄书房。 “什么?!赢了吗?信长竟然不凡若此啊!”,道鬼入道惊叹! “据说是因为骤降暴雨,无法继续行军,原本准备休息片刻的义元只得滞留在此。恰巧,又是在桶狭间这个狭长的地方,雨声遮盖了喊杀声,附近的备队竟然没有来得及反应!信长冲散了挡在义元前面的松井备队,直接出现在义元小憩的寺庙前,在今川军还未缓过劲来的时候,击杀了义元的信长便迅速撤退了!”,信玄拿着忍者的报告念道。 “义元的那把左文字呢?落到信长手里了么?”,道鬼想到了什么,讪讪的笑着问信玄道。 武田大膳大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将写着报告的麻布递给他。 道鬼念道:“哦,原来真的落到了那个人手里呢。”。 原来,因为战况激烈,左文字太刀折损严重,此战之后信长委托长谷川将之磨至二尺一寸五分。 刀面上刻有【永禄三年五月十九日义元授首时所佩之刀】的字样,这是信长为纪念这场得意之战所特意命人篆刻的。 至此,武田信玄周边的状况得到了很大改善! 武田领地的南面,一块肥美的肉食暴露在甲斐之虎的利爪之下! “道鬼啊,下面该如何是好呢?”,信玄逗弄着扇子坠,低首问道。 “今川氏唯有义元及雪斋二人,此二人已去,余子碌碌,已不足为虑!”,道鬼入道这样说道。 信玄眼神一亮:“要不要现在就……”。 “馆主大人!”,道鬼劝道:“如今今川家风雨飘摇,若是逼得太紧,很容易就激起他们同仇敌忾之心!若是其家内因为武田的压力而再次团结在一起,那可就弄巧成拙了呀。”。 “那你的意思是……?”,信玄抿抿嘴问道。 (零点书院网.) “今川氏现在只不过是疥藓之疾罢了!武田之忧,不在骏河,而在于越后!”,道鬼直言说道。 信玄思索片刻,轻轻点头。 “那要是此间有人跑过来想要摘果子怎么办?”,信玄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大人,三国会盟,犹如一体呢!”,道鬼奸猾的笑笑。 武田大膳大夫恍然:“你的意思是……”。 “若是盟友被攻击,吾等自然义无反顾!就算是正与越后激战,只需将实情告知景虎,以其重义守信的性格,料知必不阻拦,亦不会趁火打劫!况且,暂时吾等还需要北条这个盟友,帮我等拖住越后!!现今要是直接出兵占据骏河,就要冒着得罪北条的危险!要是北条愤怒之下与景虎求和,那么,武田危矣!”,道鬼入道条分缕析道! “这样啊,就是可惜了呢……”,信玄意犹未尽的喟叹道。 道鬼谏言道:“大舍方能有大得!”。 “您是愿意与一个弱者相邻呢,还是愿意与织田尾张守信长相邻呢?而这个信长假以时日,有可能就是另一个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孰轻孰重,还请君上三思……”,道鬼正容说道。 “现今,邻国今川氏真继任家督,正是我等显示友邦敦睦,亲如一家的深厚情谊之时呢……”,道鬼诡秘的一笑。 信玄哈哈大笑。 “勘助!你现在可以着手筑城之事了!你亲自绘制筑城图卷,并协助春日弹正忠虎纲于预定地点修筑!注意处理好与当地领民之间的关系,切莫顾此失彼,使得民心离散!”,信玄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他道! “领命!”,道鬼俯首回答道。 君臣之间一种相知甚深的默契油然而生。 “主公!”,道鬼入道抬头呼道。 “嗯?什么事?”,信玄讶然问道。 山本道鬼入道抚了抚光头,叹口气:“我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了。想把主公封赐的城池让渡出来,交还给您。以后,便可以心无旁骛的为您出谋划策了。”。 信玄细心的体察,感觉道鬼的确发自内心,他有些感动了。 “勘助!切不可如此说!而今吾大业未成,尚需仰仗你的智计,所以,所以啊,勘助!切莫作此妇人之态,徒惹人笑哦。”,信玄强自打起精神开解他说。 “要不然这样吧。如你所请,但是为了汝的子孙后代计,将领地换作石领吧!你就作为吾的陪臣,领有五万石吧!也算是成全你我君臣一场!”,信玄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 山本道鬼入道也是热泪盈眶以对! “君上!”,道鬼含着泪说道。 “你说。”。 “您那把贞宗还在吧?”。 “滚!”,信玄的怒喝声传出去老远! 第三十八章 布局,海津筑城! 、、、、、、、 晴日,艳阳天。 信玄居馆的后宅内,气氛却是一片惨淡。 为武田氏诞下一位公主的今川绫姬形容哀戚欲绝,饮泣不已。 身为人母的三条之方母爱勃发,爱怜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语宽慰于她。 “唉!可怜的孩子呢。”,三条夫人心内哀叹! 前面的厅房内,信玄正与长子交谈。 “绫姬怎么样了?”,信玄搓着道鬼献上的名贵佛珠,关心的问道。 义信黯然答道:“父亲之死,让她身为伤恸呢!”。 “身为丈夫,就要多关心,多体贴心爱的女子。特别是此等孤苦无助的时刻!”,信玄也是怅然,萧索的嘱咐儿子道。 “是!”,义信低首应曰。 武田大膳大夫接着叮嘱道:“最近多陪陪绫姬,要多陪她说说话。要不这样吧,你陪她出去转转,去游览一番甲信山川的优美景色,泡一泡闻名遐迩的上诹访温泉,顺便散散心。怎样啊?”。 义信感动的对父亲说道:“自从岳父大人去世后,您也清减了许多呢。父亲大人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哦!”。 武田大膳大夫脸上的红晕一闪即逝! 他干咳着说道:“是啊,是啊。义元公的死,吾也身为伤怀呢。”。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现在的样子的确很凄凉,眼窝深陷,面有菜色,一副失眠伤心过度的症状。可是这又哪里是为了义元之死而感到悲伤啊,这根本就是垂涎骏远三的肥沃土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结果! 武田太郎义信此言是以妇人之心,度小人之腹! 信玄不愿在此话题上纠缠过多,忙岔开话题问道:“咦?义信啊,不知绫姬的家信里有没有说最后今川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寿桂尼婆婆在信上说,岳父大人的尸体被葬在牛久保的大圣寺里,冈部五部左卫门为了讨回岳父大人的首级,率领鸣海守军猛攻织田尾张守侧翼,织田方最后屈服了,交出了首级。代价就是冈部大人让出了鸣海城而已……”,武田太郎说道。 信玄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又是“婆婆”又是“岳父大人”的,叫得多亲热!让渡了一座城池给织田家,还说是“而已”?! “那么,你最近的军配之术研习的如何了啊?”,信玄心内恚怒,表情上却未带出来,又温和的询问起他的功课来。 义信赧然的回答父亲道:“这几日在陪伴绫姬左右,所以……”。 信玄心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怒其不争,喜其无害! 就像是当年的武田甲斐守信虎提防信玄一样,正值壮年的信玄随时警惕着来自家内家外的各种挑战! “太郎,你对如今的情势如何看呢?”,信玄目光闪动。 信玄从不放过任何锻炼长子处理国政的机会,他时常会问义信对形势的看法,诱导其养成按照家主的角度看待问题,处理问题的习惯。 可谓是不遗余力,舐犊情深了! 义信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言道:“扶持今川氏巩固政权,加深联盟内部的和睦关系。若是氏真殿下愿意出兵为父报仇的话,吾等甲斐可以从旁协助,以匡扶正义,惩处恶贼!”。 “那么吾等甲信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呢?”,信玄沉吟片刻,问道。 义信傲然一笑:“吾甲信可以得到的,是盟友的尊敬!以及重义轻利的好名声!潜在的,无形的好处甚多呢。”。 “昏聩!”,信玄轻声呵斥道。 “我甲信之兵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咯?!就可以为了别家流血流泪了?!甲信健儿打生打死,就为了你所谓的一点点的‘好名声’?!简直是不知所谓!切记!乱世之人,生存下去的唯一凭藉,便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明白了没有?!”,他惇惇教诲儿子道。 义信梗着脖子,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信玄看着孽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德行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强自压抑下对义信的看不惯,转移话题道:“哦,算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说些别的吧?”。 义信向他躬身致意。 “我让香坂弹正忠和山本勘助晴幸入道道鬼斋二人,在埴科郡的八幡原上建造一座利于统治奥信浓四郡的城池出来!”。 “义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信玄问儿子道。 “是为了讨伐越后方便起见,特意建造的堡垒吗?”,义信也不愿意与父亲闹得太僵,就附和着他问道。 信玄含笑点头:“是的。此城乃是专为屯兵、驻守、存粮、突袭等目的而专门建造的坚城。”。 “我让山本晴幸入道道鬼斋去协助香坂弹正了,绘图及设计均由其一力促成。”,信玄解释道。 “城池建成之后,吾准备任命香坂弹正忠担任此城城代!”,信玄嘴抿的紧紧地,意态坚定。 太郎义信说出自己的疑问:“那您为何舍众多的元老重臣不用,却独取香阪虎纲一人呢?”。 “饭富三郎兵卫勇武果敢,您觉得由他来担任城代,会如何呢?”,义信问父亲道。 “太郎啊!你可真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啊!饭富虎昌是你的监护人,你便想将好处多分他一点!这也是人之常情,本无可厚非。但若是浑然不顾大局大义之所在,一味的任人唯亲,便不可取了哟!”,武田大膳大夫语重心长的说道! 义信不服气的顶嘴道:“父亲大人您不也‘任人唯亲’吗?香阪虎纲自小便是您的宠男,能以三十几岁之龄出任城主,还不是因为你们感情深厚的缘故……!”。 “放肆!”。 信玄怒气冲冲的吼道:“岂有此理!吾用人遣将从来都是唯才是举!何时出现过你所说的情形出现!真是不思进取的阿斗!一天到晚,净是弄些蝇营狗苟的事来。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再来跟我说话!”。 义信执拗的俯身施礼,气咻咻的下去了! 父子相谈,又是不欢而散! 北方边境处的奥信浓诸郡,牧城。 牧城是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平原城池,因为甲信武田氏对抗越后长尾氏的需要,特别加强了此地的防守。 为此,武田大膳大夫信玄特地委派心爱的将领——香坂弹正忠虎纲镇守此处! 道鬼斋特地前来,除了一张筑城图纸以外,他还带来了信玄的要求。 按照信玄的要求,必须建成一座可容纳约万人上下的巨大城池! 此时的关东,各方豪强因为实力不济,被小田原北条氏威逼的几乎要跳河自杀!无奈之下,以常陆的佐竹义昭为首,陆陆续续的竟然有数十人次的信使往返,前来恳求景虎挥军关东,讨伐北条氏康! 八月,相模北条出动大军征伐安房国。安房的里见义尧难以承受持久消耗战的损失,不得已之下,也向着越后派出了求援的使臣! 如此一来,倒有了一些“关东黎民百姓翘首企盼王师”的摸样! 长尾景虎认为出兵的时机业已成熟! 永禄三年(1560)八月二十九日,越后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扯起虎皮当大旗,以关东管领的名义,号召起关东大、小大名组成联军,总数约莫十一万之众,离开春日山城,翻越三国峠,浩浩荡荡的向着关东进军了! 道鬼斋也趁此良机,会同香坂弹正忠一道,迅速开始了拔地而起的海津城的建造工作。 建造城池首先面对的是筑城用的石料和木料的采集、运输、存储等等工作。 修建如此大城,所需的建筑材料数量十分惊人! 按照战国时候大名筑城时的通例,若是附近便有巨大的树木和适宜开采的石料,便雇佣领民开掘砍伐,积攒建城材料。但若是所需物料采集地点比较远的话,一般来说,拆除领民房屋以获取建筑材料的扰民之举也就在所难免了。 武田军采取了边施工边采集运送建筑材料的办法,木料便顺着千曲川漂流至八幡平原预定位置,武田军士再以钩索拦住,再由陆路运到筑城地。石料则是尽量就地取材。 这也就是为何城池多建筑在靠近河川位置的原因之一了。 因为道鬼斋以及香坂弹正的坚持,奥信浓地区此次并未出现恶化当地农村的干部群众关系,导致村民们集体上访的恶性事件。^_^ 第三十九章 信玄绝技——扯后腿! 、、、、、、、 (今天就此打住,马上要验收产品了,比较忙。饭碗所在,还请您见谅!各位贵人事忙,今日就不必等了,万分抱歉!) 九月里的一天,后半夜,厩桥城。 远处的地藏岳和黑桧山只剩下陡峭的青黑色阴影,静静地盘踞在那里,仿佛等待吞食天地的巨兽。 城中御馆内,景虎突然有些心神不定。 “传林坊!在吗?”,长尾弹正少弼景虎爬起来,轻轻唤道。 嗖! 一个身影如一片枯叶般落在地板上,仅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声音。 “大人。”,矮小的黑衣忍者跪地候命。 景虎拽了件衣服胡乱披在肩上,迈步来到唐案跟前,研好松墨,捉起奈良狼毫满蘸着墨汁,在宝印纸上恣意书写道: 【长尾政景殿下,此次吾率义兵出征关东,惩处逆贼北条氏,家中一应诸事皆全权委托您处置。如若春日山城不稳,吾等便为无根之水,浮水之萍。如若军心一旦动摇,则势必会影响到此战胜败。故而,再三拜托您一力承担驻守之事!重任在肩,姐夫大才。景虎料想您定会不负众望! 若是领内有外敌入侵事,抑或叛乱事,请您务必约束众将,投书北信浓豪族求救,固守待援。切勿鲁莽出兵,使贼人有机可乘! 关山路远,纸短情长。 景虎画押】。 笔法翩若惊龙,乃是一手漂亮的行草书!字如其人。 长尾弹正少弼搁下笔,一手拎起书信,轻轻吹着,以便使墨迹早些干下来。 “你回一趟春日山!把这个亲手交给长尾政景殿下!”。 长尾长尾弹正少弼漂亮的眉毛一挑,郑重地嘱托道! “遵命!”。 轩辕传林坊顺着墙角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须臾,墙外的马蹄声起,往北边远去! 踯躅崎馆,大名馆舍。 “禀报!”。 蜈蚣众使番前来禀告。 “长尾景虎率军一万,加上附庸联军共十万,总计十一万人,号称三十万大军,已于八月二十九日出阵关东!已经连下数城,现在本阵停驻在厩桥城。”。 信玄没说话,挥退使番之后,抄着手,慢慢踱步到了三条夫人的闺房里。 “馆主大人!”,门口的侍女们赶忙跪地叩首。 正在屋内小憩的三条之方赶紧快步走出来迎接家督到来。 “贱妾有失远迎,大人恕罪。”,三条夫人虽然在道歉,但是信玄一看三条的表情,这哪里是道歉该有的表情么?!一脸的幽怨。 信玄上前扶起原配正室夫人,二人相互扶持着走进房内。 三条夫人隐蔽的打了一个手势,侍女们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夫君今日前来,妾身可是受宠若惊呢。”,话语虽然稍显刻薄,但是三条夫人可以经过打扮的俏丽容颜明显表达了她的态度,对信玄的到来,三条夫人既感到欢喜,又感到委屈! 信玄伸手用大拇指指肚轻拭掉了三条之方眼角的清泪,温声哄道:“怎么哭了呢?乖,不哭。”。 虽然为信玄诞下三男二女,年龄也已三十九岁了,但是一碰见信玄来这一手柔情攻势,她还是没有丝毫的抵抗力,束手就擒。 二人一番欢娱过后,云收雨散。三条像只小猫般蜷缩在披着法衣的信玄怀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三条捏起粉拳,轻轻捶了信玄的肩膀一下,带着哭腔说道:“没良心的!你是只见新人嫣然笑,不闻旧人夜夜啼。”。 信玄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将三条逗得眉开眼笑。 他抱着三条跟她说笑几句后,对她说道:“你知道吗?越后的景虎出阵关东了。”。 三条皱皱秀丽的眉毛问道:“又要打仗了么?”。 “如果看着相模的北条氏被越后长尾景虎灭掉的话,下一个便是我的甲信了!所以必须阻止他!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哦!”,信玄神秘的笑笑。 三条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怀疑的问道:“你说的是,我能帮上你的忙吗?”,形容端丽。 “加贺、越中的一向宗一揆不是很猖獗,哦,不是,是很活跃么?朝仓家的军神朝仓宗滴甚至用了一辈子来与一向宗作战,可是结果呢?一向宗越打越多!越后的先代也是死于一向宗之手!长尾氏列代均强势弹压辖区内反叛,加贺、能登和越中的一向宗门徒首当其冲!长尾氏家主不断压止和禁制一向宗的生存空间,广置密探,奖赏告密者。一旦擒获一向宗首脑之后,便立刻将他们流放到越中深山,任其自生自灭!近百年的深仇大恨,已积压多时。若是这么爆发出来的话,越后必然会被绞成一团浆糊!”,信玄抿了抿嘴。 他接过三条递过来的凉茶,饮了一口继续说道:“长尾景虎留下了姐夫政景、长尾源五等一众将领留守在春日山城,严密监视信浓吾军的动静。面对这些软柿子,此时要是不给他们弄出一点状况来,上去捏上一捏的话,那还是我吗?嘎嘎。”。 三条做了个鬼脸,两人在一起言笑晏晏,好似又回到从前。 “你的妹妹不是嫁给了净土真宗的石山本愿寺显如上人为妻了么?”,信玄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三条娇痴的点点头。 “你修书一封吧,就给你妹妹说,现今越中、能登及加贺国内兵力空虚,正是一向一揆发动的良机。甲信愿意奉上五百两黄金资仪,请本愿寺法主颁下令谕。就这样写!”,武田大膳大夫沉声说道。 他看到三条一副颜色不预的样子,便说了一句:“此次对阵,太郎义信也要出阵的。”。 “我这就去准备!”。 三条温顺的垂首应道,语气坚定。 夫妇之间,琴瑟和谐。 信玄欣慰的颔首轻点。 次日,三个师从新当流,武艺高强的属下在一个辩才无碍之人的带领下,往大阪湾方向进发了。 半月以后,加贺、能登及越中的各家寺庙均收到了法主显如上人的传檄,内中明确要求北陆诸寺庙全力配合甲信武田氏! 十月里的一天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碎了越中井波居民的美梦。 瑞泉寺,禅房。 “甲斐大人的意思吾已知晓,在下谨遵法主令谕。”。 寺庙执事上田藤左卫门手持珠串,合十问礼。 送走信使后,越中一向宗主事人上田的目光投到地板草席上的书信上。 【在下听闻,《鬼谷子.本经阴符》有言:计谋者,存亡枢机虑不会,则听不审矣,候之不得。计谋失矣,则意无所信,虚而无实。 天下事诚如此言,周全的谋划乃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关键也!如若不考虑汇聚各种情报,则听不到周密详尽的谋略。侦查不到有关的情况,则计谋就不能成功。那么所策划的计谋就没有什么根据,脱离了实际的情况。 若是侦测到了敌方的空虚,而坐看时机消逝。那么覆灭之祸,也就不远矣! 现今长尾景虎率军出征关东,国内兵力捉襟见肘,此诚良机也! 阿弥陀佛,地上佛国! 即在阁下眼前,唾手可得! 现奉赠金四百,以资阁下声威! 大膳大夫,法性院机山信玄,画押。】。 甲斐,踯躅崎馆里,武田大膳大夫正在为另一件事情而苦恼! 武田家的财政存在隐忧!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信玄深知坐吃山空的道理,甲州黑川金山总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时,贫瘠的甲州该如何自处呢?信玄一直忧心这个问题。 骏河有富士、安倍金山,越后有佐渡金山。 要么向左,要么向右。 “总得再占据一个以上的富金矿才是啊!”,信玄暗自踌躇道。 他捏了捏袖内的忍者密报: 【据能剧师宅邸传言,艺人大藏太夫者,研出炼金之新法。】 “速宣大藏太夫觐见!”,信玄扬声吩咐玄关处跪侯的侍从道。 “是!”。 片刻过后,能剧师大藏太夫清秀的面容出现在信玄跟前。 “蒙大人相召,在下前来聆听教诲。”。 大藏太夫甚为恭敬,甚至有些拘谨的表情。 信玄长叹一声。 “大人为何事苦恼?不知在下能否效劳?”,大藏太夫壮着胆子出声说道。 信玄温声诉苦道:“现今黑川金山资源有限,若干年后必然枯竭。到时甲斐土地贫瘠,商路不畅。民生如何维持,吾深为忧虑啊!”。 第四十章 不务正业的猿乐师 、、、、、、、 大藏太夫略微紧张的说:“禀报大人知晓,小人……小人有一个尚不成熟的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宗右卫门,你太紧张了呢。上前来,先喝口枸杞酒润润喉咙,这可是滋阴补气的好东西哟!”,信玄笑容满面,拿起自己身旁洁白无瑕的明国素瓷盏,注满枸杞子酒,递给仰视而坐的大藏太夫。 此酒乃是执掌武田氏黑暗力量的透波六郎次敬献的,信玄试饮了一些,觉得甚是称心,便嘱咐其交出了酿造方子。 自此,此酒成了信玄平日无事时的益友佳酿。 性格内向懦弱的大藏太夫激动地俯首致以谢忱,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酒盏,一口一口地饮了。 而后,他又郑重万分的双手奉还酒盏于家督。 信玄笑着说:“你平日勤于钻研猿乐曲乐之理,虽不能强健其体魄,但却可以振奋其精神。你也辛苦啦!这个,就赏给你了!还有这罐酒,一起都赏给你了!呵呵,好好干!”。 {被这个家伙用过的杯盏,还不是事后就丢掉了。还不如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信玄心里想着。 大藏太夫不善与人相处,也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只是一味的用满含热泪的眼眸看着安坐垫子上,恍如菩萨再世的武田家主。 {你个笨蛋!说呀!你倒是说话呀!怎么没憋死你哩?!},武田大膳大夫腹诽道,面上仍是和煦的笑对大藏太夫。 “大人!我,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新的冶炼方法。”,大藏太夫把心一横说道。 “你说什么?!军国大事,岂可戏言!”,信玄恰到好处的惊叫道,神情惊疑不定。 大藏太夫脸色苍白,点头道:“千真万确!”。 信玄眯着眼睛:“哦?那不妨说来听听吧?”。 他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坐姿,以手支颚,饶有兴趣的静听大藏太夫的阐述。 “现在的采金方式,是在黄金矿的矿脉附近,选取河川溪流,将矿石粉碎,再用筛子揽上,以水流冲刷,因为比重的不同,天然的沙金便显现出来。这种是最低等的采金方法,矿石的利用率太低。”。 “例如佐渡金山一般的富金矿脉产出的大块状金子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矿脉都产出的是沙粒金。”。 信玄点点头说道:“对啊,列国不都是这样开采的么?”。 大藏太夫的两腮有点红:“禀主公,的确是这样。”。 “在下经过试炼后发现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现象……”,大藏讨好的朝着信玄笑笑。 “快说!卖什么关子?!”,信玄笑着轻声呵责他。 大藏羞涩的笑笑,继续说道:“关键就在于‘铅’!”。 “铅?那种黑乎乎的东西吗?没事,你继续往下说!”,信玄看到大藏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的窘样儿,晃动下巴示意他继续。 同时,他以手势示意侍从笔墨伺候,记下大藏太夫的语言。 大藏说道:“一般而言,黄金矿石里的金子是与石头纠结在一起的。呈现出一种冷色调的青。经过开采、敲碎、制成粉末、流水冲刷、冶炼之后,即是正在使用的黄金饼了。 吾曾听说过九州地方有人采用铅炼制银的精炼法的事迹,便思索这个方法能否用到黄金采集上呢?于是在下立刻行动,将甲斐黑川金山出产的小棋子金再次融化成熔融状,再加进融化的铅里去,二者最终融合在一起。在下再用草木灰来吸附混合物里面的铅物质,如是重复若干次,重复次数越多,黄金的纯度也就越高!吾命名之为‘灰吹法’!”。 信玄呼吸微不可察的一窒! “嗯,大藏太夫!你做得好!既然你有功于我甲信武田,吾当然也不吝金银之恩赏!”,武田大膳大夫兴奋的瞪大眼睛,语气激动地说道! 大藏太夫感恩戴德的捧着布帛包裹着信玄赐下的酒盏,和一罐美酒下去了。 武田信玄抬头遥望远在天边的浮云,缓缓对跪侯一旁的侍从沉声喝道:“去将富田乡左卫门召来!”。 “是!”。 懵懵懂懂的大藏太夫要是知道,因为自己一席话,一家人从今往后只能在四面高墙里度过一辈子的话,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 信玄一整天的情绪都很好。 到了晚上,他将所有身在古府中的儿子都唤至身边,计有长男武田义信、才四岁的五男仁科盛信二人。 信玄一生子嗣众多,共计子女十三人!真是跟猪下崽一样啊,一窝一窝的生。要是丫的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那丫绝对被计划生育委员会的罚单逼的撞墙自杀! 他的次男龙芳继承海野氏,改名海野信亲,驻跸北信浓。 三男西保信之自小继承西保氏家名,奈何十岁时患病身亡,早夭。 四男诹访四郎胜赖则驻守诹访一地,无法赶回来。 除此之外,武田信玄的至亲血脉就基本全部在此了。 自从天文二十三年开始,他就开始将女儿嫁到各地,又陆续的让儿子和谱代家臣们继承信浓各豪族的家督之位,进一步加强对甲信各地的控制。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武田大膳大夫的规划渐渐显现出了巨大的效果! “晴也好,阴也好,富士山永不变。”,信玄悠声唱道。 “你们喜欢读《三国演义》吗?”,他环顾几个儿子,问他们。 “喜欢。”,义信兄弟几个齐声回答。 “那你们谁能告诉我,三国里面哪一个最强大?”,信玄循序渐进的提出问题,引导着儿子们的思绪。 “刘备殿!他身居大义。”,这是义信的答案。 “曹操殿!他好厉害哦!”,才三岁的仁科盛信窝在哥哥义信的怀里,摇头晃脑的喊道。 “那么,为何刘备殿亡了,曹操殿也亡了,被司马懿殿篡夺了基业呢?反而是不甚出风头的江东孙氏坚持的最久呢?江东吏治最黑暗,政经秩序最混乱。为何呢?”,信玄目视着长子,武田家未来的家督。 义信思索片刻,徐徐说道:“刘备殿下执着于复仇,又轻视于江东的主帅陆逊殿,所以才会有白帝城之厄。”。 “司马懿殿下孩儿觉得有一点很钦佩,那就是其忍辱负重的性格!智谋方面,他不如诸葛亮,所以他等,等到诸葛亮死了。军事方面,他不如曹操,他再等,等到曹操也死了。灵活机动善变权谋方面,他不如孙权,但是他照样等到了这些比他强的人全部死去!所以,他就成了实力最强的!最终由其子代劳,承继大统!开创了有晋一代。”。 信玄欣赏的看着义信:“乱世之君,最需要的素质便是善于利用他国之间的矛盾!身处豪强并起的乱世之中,能灵活机动,善变权谋,低头勤勉的发展壮大自身的实力,此乃是自保图强之要诀矣!”。 “自董卓进兵洛阳,架空汉室以后,天下从此大乱。长沙太守孙坚殿下乘机聚拢一批私人武士,经过本人及其子孙策殿、孙权殿到长江下游十几年的经营,形成了占地从长江直至南海边的割据政权。以建业为统治中心的孙氏作为外来户,主要依靠江东士族的大力支持,为此,江东孙氏允许他们保持部曲家兵,像张昭殿、鲁肃殿、陆逊殿等都是豪强的代表。孙权殿对这些人一向礼遇有加!靠着巧妙平衡各派力量并依托长江天险,孙权殿才能平抚内乱,割据江东!”。 【惊闻!昨日,饭岛爱小姐于东京家中自杀身亡,芳魂永逝!享年三十六岁。 曾经,她就如大沼湖上的日光黄菅花一般恣意绽放。 而今,她从这纷乱的世间永远的消逝了。 呜呼!哀哉! 吾心中的信仰殿堂,崩塌了…… 伤心过度,今天一章。^_^ 因为马上要回家了。见谅!】 第四十一章 牌坊,政治婊子! 、、、、、、、 武田太郎义信疑惑的问道:“父亲大人很推崇孙权殿?”。 “你认为如何呢?”,信玄轻描淡写的探询说。 “曹魏必欲取汉刘天下而自代,刘蜀则称曹魏‘汉贼不两立’,两家的战略目标及其政策针锋相对,毫无妥协余地,双方只能拼个你死我活。孙权殿下在魏、蜀的夹缝中求存,确系不同凡响的堂堂御大将呢!”,义信细眉轻皱,稍作迟疑之态。 他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但是……在下认为,孙殿左右摇摆不定,朝秦暮楚,毫无道义的立场!纵使国祚长久,又能有什么意义呢?故而后世的唐土汉词人才有‘天下英雄,使君与曹,余子谁堪共酒杯!’的感叹呢!”。 信玄凝目如剑:“此言差矣!没有永久的敌人,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若如你所言,大谬不然矣!”。 “曹军亲帅十数万大军南进荆地,威迫江东。若是孙殿投降或者死拼,结局都可以想见的凄惨!他联弱刘而攻强曹!藉由赤壁之战的胜利达成了南北对峙之局面。”,信玄说道。 义信若有所觉:“你的意思……就像是现今的关东之局么?”。 四岁的仁科盛信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 信玄赞许的看着长子,诡秘地轻声说道:“吾甲信武田氏便如江东孙氏。越后长尾氏即将继承关东管领,则与赶走管领的后北条有着根本性的战略冲突!吾武田氏则是盘旋其中,越后强大了我们与相模结盟,相模强大了我们与越后结盟。只做雪中送炭之举,不做锦上添花之行!这样一来,获利最大的,便只有吾甲斐武田氏咯!只要放弃政治道义的负担,好处多多哦!”。 义信响起饭富三郎兵卫的话:“主公性格刚毅,请勿当面直斥其非。凡事退一步则海阔天空,君臣父子,请殿下分清主次!”。 太郎义信垂首说道:“父亲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孩儿明白。”。 武田大膳大夫讶异的瞅了太郎好几眼。 {事有反常即为妖!太郎这话是什么意思?!},信玄眼珠乱转,心思电闪,惊疑不定。 义信看着父亲沉默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话有作用了,暗爽的不得了,觉得生活乐无边。 法性院信玄甩了甩法衣的大袖,眼眉低垂:“前几天听勘助说过一个‘修忍辱’的故事。你有听过这个故事吗?”。 “没有。还请父亲示下,孩儿洗耳恭听。”,义信摇摇头说道。 信玄说道:“从前的时候,在富士山一座山庙附近的空地上,有一个人在绕行经走,而另外一个人则在旁静静的打坐着。经行的人就问打坐的人:‘你在做什么呢?’。打坐的人回答说:‘我在修忍辱呀!’。经行的人道:‘你吃屎去吧!’。打坐者一听到,马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太郎,明白了么?”,信玄莫名的笑着。 义信疑惑的看着父亲,再也说不出话来。 信玄丧失了说下去的兴趣,看着蜷曲在太郎怀里,吹着鼻涕泡泡的小仁科盛信,眼里流露出一丝温和的颜色。 “太郎,抱你弟弟下去休息吧!天色已晚,有事以后再说吧!”,信玄柔声对长子言道。 “是。父亲也要早些休息呢!”。 义信迈出的脚步,背向信玄之时,轻声出言询问道:“孩儿有一事相询,不知父亲可解孩儿心头之惑?”。 “太郎但讲无妨!”,信玄垂首拨弄着佛珠,笑容稍显苦涩而无奈。 “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川氏真殿下要是行差踏错,引来灭国杀身之祸。甲信到时候应该如何自处呢?”,太郎义信语声凝重,探问道。 武田大膳大夫答非所问:“武田的军资金全部仰仗金山的开掘,算上领内的其他金山,开采量只能维持十年左右!越后有一座蕴藏量极度丰富的佐渡金山,所以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可以在出阵关东之前实行德政令,免除领民所有赋税!骏河则有两座富矿!一座是富士金山,一座是安倍金山。因为如此,所以今川家可以在短短十数年间,一跃而成为天下有数的强藩!概因军资金充足之故也!佛说:‘一切衰损,系由己招,非关他作。’,为何?无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 武田太郎义信的身形滞了一下,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在离厩桥城的附近不远处,赤城山巍然耸立。它位于日本关东地区北部的群马县境内,乃是一座休眠火山。榛名山、赤城山与妙义山,被合称为上毛三山。 赤城山是黑桧山与地藏岳的合称,其中,黑桧山是山脉最高峰,山顶标高一八二八米。赤城山山顶有陷落火山口,关东地区至少还有四、五座拥有类似地质结构的山脉。火山地形的赤城山因为地壳运动和火山喷发的原因,地下矿藏十分丰富,据说,赤城山里的黄金埋藏量高达四百万两。只是此时尚且不为世人所知。 赤城山下,三夜泽地方。 松柏树木掩映间,赤城神社置身其中。 屯兵于此的越后长尾氏当主,长尾弹正少弼景虎身着红地雪持柳繍襟辻花染胴服,披头散发,仪态万方,薄施朱粉,特地前来参仰,祈求讨伐后北条氏的胜利。(据记载,这个变态是每天都有化妆的!) 【此次吾平景虎奉行天讨,诛除窃国之后北条氏逆贼,恭敬的祈求三泽神之护佑!赤城山川,吾景虎一定小心守护,绝不容许逆恶之人侵扰。特此奉纳金百两资仪为敬。 平景虎,画押并纹 赤城山 三泽神之纹】 景虎刚刚收到消息,后北条氏的北条氏康想要先发制人,特地委派其子北条氏政联合关东诸侯联军三万五千人北上迎击,包围了只有七百守兵的松木城! 形势危急! 长尾景虎立即亲率所部八千人来救援松木城。 景虎率军在离城里半(倭国的‘里’相当于一里半,约为八公里)外悄然扎下大营。 景虎登高而望,见关东联军远道而来扬起的灰尘形状,察知其旗印混乱,阵列不整。景虎咩然冷笑说:“自望气之术可知,后北条贼军素质参差不齐,军心不定,非我之敌也!”。 趁着北条氏政率领的关东联军立足未稳,尚未发现自己军势之机,景虎亲率二十三骑绕到了北条联军的侧翼缓坡上,占据了上风位。 景虎拔出爱刀伊豆长光,刃锋前推! 二十四骑旋风般冲下山坡,执弓在手,连珠发箭!位于最外围戒备的数十名弓箭手和刚刚爬到大树上的哨兵尽皆中箭身亡!景虎率领二十三名社团的打手奔袭至联军阵前之时,对方还未组织好有效地抵抗! 远处的弓箭手被自己的足轻兵挡住了去路,无法及时赶过来。 见此良机,原本只是想作骚扰袭击的景虎又哪里肯放过呢?大手一挥,二十四骑像一把钢刀,砍进北条氏政的军势里,像是一个滚动的龙卷,一点一点的收割掉对方的生命!所到处无不望风披糜,慌乱的情绪如瘟疫般在北条氏的大营内传播开来,随着常陆的佐竹氏的冈本禅哲率军首先撤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一众附庸后北条氏的关东附庸们,如艳阳下的积雪般迅速消散了! 北条氏政想起了父亲的教诲:“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人心!最靠不住的,也是人心!!”。 氏政感同身受! 手下兵力严重缩水的北条氏政只得狼狈地逃回相模小田原城,仅以身免。 因为此次松山城攻防战的失败,关东的春天好像来到了! 以前,受后北条制压的关东诸侯们纷纷骚动起来,纷纷脱离北条的控制,开始转向协助越后长尾军。 西上野的长野氏、东上野的横濑氏、下野的宇都宫氏、常陆的佐竹氏、上总的里见氏,以及武藏忍城的成田下总守长泰,等等。都秘密的往厩桥城派遣了信使,修书一封,以示臣服之意。 长尾景虎势如破竹,兵锋直指后北条氏的居城——相模国小田原城。 【敬告各位:鄙人12月26日晚7:00的火车,贫尼要回家了!路上得花费29个小时,所以……请个假……是例行请假……你说什么?例假?我呸呸呸!啊打~~~~~】 第四十二章 绝户计! 、、、、、、、 伊豆国,玉绳城。 地黄八幡旗印迎风展开,猎猎作响! “纲成,景虎军现在到达何处了?!”。 行色匆匆的氏康刚一走进北条彦十郎纲成的居城军议间,不待落座,便迫不及待的问本城的城主,有着“地黄八幡”美誉的后北条氏一门众——北条纲成! 北条河内守氏康身着骚情的缥系下散红威具足(铠甲),其腹部护甲和腿部裙甲的铠甲板上都涂了鲜艳的黄色! 北条河内守很喜欢黄色! 用他的话来说,黄色有一种使人热血沸腾的灼热感,可以激发人的斗志! 纲成待主君先坐下,自己才落座。 他抽出插在腰畔随身的折扇,恭谨的指着桌上摊开的巨大地图,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公,形势极不乐观!”。 “您请看!景虎自三国峠侵入上野国以来,沼田城、岩下城、饱间城相继陷落!再加上一直不肯臣服于本家的箕轮城主——上杉氏遗臣——长野业正!西上野的豪族在其统领下,全面投向了长尾的怀抱!现如今,厩桥城也被其兵不血刃的拿下。上野国,已经没有北条家立锥之地!据报,不知为何,景虎的本阵现在依然停驻在厩桥城!”。 北条纲成娓娓道来。 他已经从当年那个动不动就被山本勘助惹得面红耳赤的翩翩少年,成长为一位用兵老辣勇猛顽强的中年将领,堂堂一国一城之主! 在他的脸上,每一个皱纹、沟壑,仿佛都在向人诉说着他多年来的奋斗与拼杀,欢笑与眼泪。 北条河内守愤然掌击木案,怒不可遏的吼道:“北条高广这个三姓家奴!真是可恶之极!”。 他这是借三国故事里的吕布旧事讽喻北条高广。 北条高广,原本隶属于越后守护上杉定实麾下,受赐厩桥城所领安堵,享有对此地的正当统治权。 安堵一词,语出东汉荀悦撰《汉纪.高祖纪》:“吏人皆安堵如故,民争相献牛酒。” 另见《晋书.苻坚载记上》:“徙豪右七千余户于关中,五品税百姓金银万一万三千斤以赏军士,余皆安堵如故。” 明代张岱《天谑庵先生传》:“当涂、徽州,得以安堵如故,皆先生一谑之力也。” 安堵,即一切安定如常,相安无事之意。 此语并非倭人首创,乃是正经八百的中土语汇,倭岛之人窃用千年罢了。诸位明鉴,切勿混淆。 上杉越后守死后,无子。他便投效曾善待越后守护的长尾景虎帐下听命。 河越一战后,管领嫡子被杀,关东管领家绝嗣,上杉宪政惶惶然如丧家之犬,逃遁越后。副管领扇谷上杉家主被乱军用锄头弄死,扇谷上杉绝裔! 有鉴于此,武田大膳大夫信玄适时抛出了橄榄枝,与其开始眉来眼去。 未几,北条高广欣然举起反旗,宣布要侍奉武田家!结果,叛乱之火尚未充分燃烧,便已经被长尾景虎迅速扑灭! 令人意外的是,本已是必死之人的高广却被景虎释放了,不仅不加以惩处,反倒因祸得福,受景虎密令,与其子北条景广经略关东!感恩戴德的北条高广自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可是箕冠城主大熊朝秀的反叛事件破坏了这一切。 大熊朝秀领地被长尾氏重臣悍然分割,谋反不成狼狈逃至甲斐的消息传到高广的耳朵里,兔死狐悲之感顿生!北条高广听来心里甚不是滋味,再加上长尾弹正少弼景虎专注于北信浓攻略,无暇顾及于此。失意之下,恰逢北条河内守派来重臣屏和氏续说服他转投小田原。 屏和氏续在后北条氏家中地位举足轻重的重臣家老,此人文武兼备,作为松木众的一员,深度参与后北条氏的军政事务。 北条河内守派他前来劝降,也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高广又思前想后,权衡利害。决定弃暗投明,痛改前非,回头是岸。他被北条氏策反! 而此次面对旧主长尾弹正少弼景虎率领的数十万大军,北条高广这个软蛋又习惯性的萎了…… 何为“习惯”?习以为常,也就惯了。 厩桥城的城主是什么货色,景虎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手下鬼小岛弥太郎等将领叫嚣着要生撕了高广的时候,景虎不予置评,他只是简单的手书了一份赦免其罪责的赦免状,绑缚在箭支上,挽长弓,弦拉满,远远射进城内。 做完这一切的景虎安然端坐在厩桥城的城下平原上,举着心爱的掐丝珐琅制马上杯,遥遥相祝,一口饮尽美酒。静待城内回复! 盏茶过后,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北条高广光着膀子,自缚其身,背插荆条,来到景虎御座前,跪地叩首请罪! 这货学的是《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里“将相和”的段子! 倭人诡诈,甚至于斯! 双方都是厚脸皮之人,相互之间的台阶都有了,也就顺坡下驴咯。厩桥城就是这样近乎儿戏般落入了长尾弹正少弼景虎的手中! 北条河内守氏康又怎能不怒火攻心,惊怒难言?! “北条高广竟然无耻若斯!!” 氏康摇首几近失语。 “现今情势就如雪山崩塌,糜烂以极。上野失守,原先对吾家不满的关东豪族势必会集结在其周围,下野、武藏、下总、常陆等地也会相继扬起反旗,他们一定是希冀集合众家之力,一举灭掉吾等,永绝后患!” 北条河内守以纸扇轻轻敲打着额头,闭目筹算说道! “我等采取坚壁清野之策应对!”北条河内守眼目倏地睁开! “命令!全体愿意追随吾北条家的大小大名,务必谨守城池。领下直属民众,速速准备躲进山林暂避,不可留给敌方一米一粟!” 北条河内守氏康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 “大人!” “请您三思啊!” 众将大惊!纷纷劝谏道。 “那我问你们,关东联军最想要什么?” 氏康彬彬有礼的问众将道。 “我家不再侵攻他们领地的保证!” “恢复关东管领家的荣耀!” “灭亡北条氏!” 众人的答案不一而足。 氏康笑笑,纸扇虚点过众人,沉声喝道:“我对你们很失望!知道吗?” 众臣噤若寒蝉,不知所以的茫然四顾。 氏康言道:“长尾景虎和他的关东联军声势虽大,但却难以持久!” “《孙子.作战篇》曰:‘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故兵贵胜,不贵久。’你们知道兵圣为何会这样说吗?概因战争若是持久对峙,必然会导致经济困难!越后长尾氏远道而来,虽号称数十万,实则估计在十万左右。那么其后勤辎重车辆必然数百及千辆之多,越境数百里长途运输粮草供应必然紧张!那么,算上前方后方的经费、招待使节的用度、胶漆器具的补充、车辆盔甲的维修,每天要耗费千金,然后十万军队才能出动。用这样的军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使国家的财政发生困难。此其一也!” 氏康喝口凉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战争若是对峙良久又难以分出胜负,征募的农兵久战思家,势必将导致部队农兵们士气低落,进而对其战斗力发生消极影响,最终会耗尽作战备队战斗力。部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使国家的财政发生困难。此其二也!” “军队规模庞大,就宛若一个吞金巨兽般。用这样耗费巨大的军队去在别国领土上作战,就应力求速胜,旷日持久的对峙与争夺会使军队疲惫,锐气挫伤。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战争久拖不决,对于企求速战速决的长尾一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即最终将导致敌我力量的消长。此其三也!”北条河内守氏康说道。 “如果越后国主长尾弹正少弼主动进攻吾广袤的关东诸国,那么吾等不妨以空间换取时间,将之托在这里!长尾景虎每当占领一地,都得留下军士固守,保证自己的既得利益。这样一来,他的兵力将更加分散!能战之兵还能有几个呢?况且,当关东的战事旷日持久的时候,将给他越后国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国家经济枯竭、民众厌战情绪高涨、军事实力耗尽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会接连爆发出来。再加上吾已经亲书求援信件一封,投书甲信。这个时侯,以信玄无利不起早的个性,必然会趁机纠结诸候列国乘机进攻越后,造成长尾景虎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困难局面。战略后方的不安全将极大地影响越后和关东联军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进而导致战争的失败。战争久拖不决而对国家有利的情形是没有的。所以,不完全了解速胜之利的人,就不能完全了解久战之害。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到那时,越后的长尾景虎因为力竭而率军撤退之时,也就到了我等衔尾追击的时刻了!!!”北条河内守氏康髭须颤动,面目狰狞。 氏康旋即阴笑道:“只要吾的项上人头景虎尚未取走,那么谁胜谁负,还说来尚早!景虎一撤军,关东照样还是吾北条氏的天下!纵使长尾景虎在吾的追击下全身而退,回去之后的首要目标也不会是吾家了……武田信玄如此肆意在景虎的背后玩阴的,长尾弹正少弼大人能与他善罢甘休吗?嘎嘎!” 第四十三章 婊子,牌坊。 、、、、、、、 听闻家主的谋略,天守阁内落针可闻。 北条河内守氏康的城府之深,言语之毒辣刁狠,震慑住了手下的一众骄卒悍将。 许久过后,清水康英干涩沙哑的语声响起:“倘若是甲信的武田大膳大夫并未出兵援助我等呢?我等该如何应对啊?” 北条河内守浅浅笑言道:“武田氏支援吾家的军事行动的力度,关键取决于吾等能将长尾景虎拖在此处多长时间!他们的时间越充足,给越后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 “以小田原城池坚固,城墙高大,兵粮充足,吾就不信了,还坚持不到越后不稳的消息传来。嗬嗬嗬!” 北条河内守氏康言笑晏晏。 “小田原城历经吾北条氏三代的苦心经营,城砦密布,互为犄角,粮草可供两年使用而不愁枯竭,只要不是内乱,城池必将稳若泰山!其势,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深合兵法要旨。吾家自坚壁清野的一刻开始起,就已立于不败之地矣!” 永禄二年,北条河内守已经退隐,将家督之位让渡与嫡长子氏政,自己隐藏在幕后操纵国政,指摘儿子为政得失,倒也逍遥自在。怎奈突然长尾景虎认了上杉宪政作干爸爸,想要继承关东管领家的政治遗产,挥军十数万试图建立所谓关东新秩序。他不得不再次走到前台来,实在是情非得已。 “四海本来皆兄弟,缘何世上起风波?” 北条河内守氏康蕴含深刻感情的吟哦道。 底下俯首帖耳作恭顺状的家臣们牙酸般的低头轻咧嘴,对于主君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无耻行径予以隐蔽的鄙视。 可是长尾弹正少弼景虎的反应很奇怪。 听到探马禀报,后北条氏的全部兵马都龟缩进本城小田原。他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继续饮酒,与娈童作乐,聆听乐僧演奏四弦琵琶。 倭历新年很快到来了。 大雪纷纷一地,苍茫悠远。 厩桥城里到处都沉浸在新年来临的欢宴之中,本丸城主宅邸里的欢笑声在一之丸哨楼上都听得见。 “人生七十古来稀!” 长野业正脸色越发苍白了。 “父亲,披上这件南蛮斗篷吧!您的身体要紧啊!” 业正之子长野业盛关心的说道。 “不碍事的,老毛病了。” 业正伸手想拨开儿子的手,但是最终拗不过业盛,还是将温暖的斗篷披在了肩上,带子轻挽着松松的垂在胸前。 长野业盛今年一十五岁,刚刚元服。师从有着上野国一本枪之称的强豪上毛氏秀纲的他,勇力惊人,等闲三四个壮汉也无法近身。深得上野国豪族将领们的喜爱和拥护。 “妻贤子孝,人生当如是吧?!有子如此,长野氏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即便此次命丧疆场,吾也可以瞑目了。”长野业正侧首看着儿子业盛年轻的脸庞,轻笑着说。 不知为何,业盛在昏暗的光线下,听到病重缠身的父亲突出不祥之语,倏忽间似乎感觉有股心悸的不舒服感觉自心里涌上来。 “父亲切莫出此不祥之音!”长野业盛制止道。 “多愁善感,乃是母亲和姐姐们才作的事情,您又何必如此呢!?”业盛故作轻松的调侃道,试图开解父亲。 业正一首捏着斗篷一角,仰首远望着南面还暂时隶属于北条氏康的城池,神情凝重。 “自从您在弘治三年、弘治四年、永禄二年、永禄三年相继四次击退武田家的上野侵略军,还从未败过呢。北条氏的小田原城就算是再坚固,也抗不过这么多军队的轮番攻击吧?!” 年轻的长野业盛如此说道。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业正扭过头来,柔声斥责道! “自从早云公窃取关东小田原以来,北条氏苦心经营该地,数代之下,当地人只知道北条氏,不知管领上杉氏!此次他们坐拥地利、人和,而我等孤军深入他国国境内作战,稍有差池,便是舟覆人亡之局。小心谨慎无大错啊!”业正回过身去,不知是说与业盛,还是自言自语。 “那为和刚才在御前军议之时,您不直言谏奏呢?” 业盛百思不得其解。 长野业正低头沉思良久,突然间抬首环顾左右,说道:“景虎公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看着惊呆了的儿子,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何会这样吗?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景虎公的面色最近十分红润,意气风发的样子。” “有看到啊!那有什么奇怪的呢?”业盛好奇的问道。 “若是给你十几万大军如臂指使,你会感到痛快吗?”业正问道。 “那是当然!男儿当如是!”业盛年轻的面庞似乎都在发光一样! “那么你的能力可以胜任统帅十数万大军吗?”长野业正正容喝问道! 业盛想了想,颓然摇摇头:“没有……” 业正环顾左右,言道:“景虎公现在的情况即使如此,他已经被虚浮的表面给迷惑住了双眼。乱世之中的道理表明,过于迷信武力的人必将灭亡!《司马法•仁本》有言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而景虎公现在就走在这条不归路上面!” “那……我们怎么办?”业盛慌乱的问道。 他毕竟还年轻,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须发花白的长野业正喟然长叹曰:“业盛啊,人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唤自己去!为父余日无多,凡是要多想想为什么,知道吗?” 业盛使劲的点点头。 业正笑容苦涩地说道:“寄人篱下之人,还何谈怎么办?主家上杉的家名、重宝和系图也已经传给了越后国主——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无他,效死力而已。纵使看清楚了这一切,又能怎么样呢?身为山内上杉氏的谱代家臣,上杉家灭亡。吾长野家并非不能自立!非不能也,而是不愿为之也!吾年岁已大,余日无多,不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沾染上窃取国政的恶名。待吾死后,你要是觉得时机尚可,就自立吧!不必死守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唉!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小到了就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左右的地步!人生,还真是无奈啊!” 雪花飘飘洒洒,大地上的一切丑恶仿佛都披上了洁白的外衣。 就像是历史,都湮灭在浑浊的时间长河里了。 小田原的天守阁里,温暖如春。 北条河内守氏康看着跪坐下首,垂头丧气的长子氏政,哑然失笑道:“明国有言曰: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你也不必太过失意了。你此次之败,吾从一开始便了然于心,败是正常的,要是胜了的话,反而比较怪异呢。” 氏政讶异的抬头望向父亲:“您此话何解呢?” 北条河内守答曰:“俗语云:富不过三代。为何呢?盖因为初代开疆拓土的祖先是从屡屡的挫折之中走向成功的。而其后代只需要守护好其创下的基业即可,故而甚少接触险恶的人心,狡诈的对手,长此以往,使得一代不如一代。你自出生以后,皆是一帆风顺的,没有经历过大的挫折和失败。为了防止你小看天下豪雄,这才有了北上迎击长尾军势的一幕。” “氏政,难道你没有发现,随军的北条氏军士全部护持在你的身边,并未参与进攻吗?”北条河内守笑的跟一只老狐狸般,狡猾狡猾的。 北条氏政神情复杂的看着快到知天命年纪的父亲,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下面父亲静修的院内狰狞扭曲着奋力向上生长的杂木染满了积雪,如铁枪般直指阴暗的天空。 氏政似乎明白了父亲如此喜欢于院内种植杂草、乱木的缘故。 “这些不屈的生命,象征了我北条氏永不放弃的灵魂么?” 北条氏政似有所觉,望向上座的北条河内守,自己的父亲大人。 第四十四章 白眼狼! 、、、、、、、 一间丈许方圆的室内,并无任何家具之类的物事。四周的墙壁上安装满了壁挂刀架,其中的一面墙壁上,放置着十数把白木刀装的刃物,每一把底下的板隔上都放置一只镶嵌着精美金属纹饰扣的长匣子。 道鬼斋茶色的发髻梳的一丝不乱。 自从他发现头顶的一头黑发在这个年纪显得太过怪异以后,便用了半年时间慢慢将发丝变换为较淡的茶色。 “兵者贵势,刀亦如此。刀之势以圆为贵。明国以曲为美,吾倭国刀具师从中土。倭国刀具的弧度依靠钢材的巧妙搭配,淬火的变化造就而成。锻制初期,几乎可称之为直刀,由于软硬钢材的组合,加热至火红时覆以拌杂灰烬的泥土入水淬火,使得刀身的受热不同,翘头翘尾,弯度加深,弧度浑然天成,以似如钩冷月为上!”道鬼斋双目深情的注视着手里的这把白木鞘长刀。 “这把刀铭为‘堀川国广’的刀,为刀工九州日向住国广所作,刃长二尺一寸三分,该刀弯度适中,刃纹似浪里涛花,流水漩涡。刀背脊部呈现三角的两个面,左右两侧各两面,六个平面六条棱线,所有面与棱线在刀尖处汇聚成一点!刀身的厚度从刀镡处开始逐渐由厚变薄,收于刀尖。刀体宽度亦然。刀身尾钝而越往刀尖越锋利,钝部用来格挡敌方兵刃,锋利的部分用来反击劈刺。叩击刀身,自刀镡处声音沉雄,圆滑过渡至刀尖的清脆响亮,显示了刀身的厚薄过度自然,刀身完美实现了平衡,挥舞砍劈时的力道自然凌厉迅捷,强劲之极!” 道鬼斋说着,拿出‘刀照料’的用具,小心翼翼的进行维护保养,最后如临大宾的收好。 此即为刀礼。 这时,他方才抬头道:“你是说,北条河内守全面收缩兵力,笼城抵抗吗?” “消息可靠吗?” “禀知大人,千真万确!”身形瘦小的女忍者单膝跪地,冷声答道。 “并且,越后驻守的政景派遣了色部胜长率领三千援军援助家督长尾景虎!”女忍者组织着言辞,禀告道。 “哦?”道鬼斋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苍蝇般,感兴趣的惊讶道。 {色部胜长忠于长尾景虎,想必是景虎派驻春日山城的监视人员吧?长尾政景来了这么一手,想要窃取国器以私用么?功利心太重了,也太急了一点,实在是取死之道啊!} 道鬼斋久历世事,人情练达,早非昔日阿蒙! “还有何事?速速报来!”道鬼斋眼光流转,看到女忍欲言又止的样子,沉声喝道! 女忍顿时萎顿倒地,如遭雷击,耳鼻之内流出细细的血丝来。 她咬牙挣扎着再次跪好,恭敬地仰首答道:“昨夜五更天,胜赖公子被信玄公唤至卧室,因为防守极其严密,在下无法靠近。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道鬼斋洒然一笑:“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主上喜欢胜赖公子,叫来一享天伦之乐,有何不可呢?大惊小怪!你下去吧。” “是!”女忍捂着胸口,微微喘着气站起来,摇晃着转身准备离去。 道鬼斋手突然扬起:“慢!” “你说什么?五更天?防守严密?不得靠近?”道鬼斋眉头微蹙。 “是的。”女忍躬身说道,容色平静。 道鬼斋眼珠乱转,惊疑不定的问道:“以你的忍术,也难以近身么?” “是的!” “奇怪了!家内为何会突然守卫如此严密呢?越后?不像啊。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呢,吾家的忍者竟然难以靠近。真是难以置信呢!”道鬼斋自言自语道。 “要是加藤还在就好了……” 桶狭间之战后不久,忍术异人加藤段藏就被山本家忍者偷袭,于一个绝地联合绞杀了。现在想来,道鬼斋微微觉得有些后悔。 “可惜了一个人才!” 他也知道,人才之所以被称为人才,只要活着,才是。死了的话,就不是了。 道鬼斋越想越觉得信玄深夜密会胜赖之事有着蹊跷,但是却不得要领。 一个是信赖自己的主君,一个是名义上的少主,实际上的亲生儿子!道鬼斋想不出他们聚到一起是为了什么。 {是要废掉义信,改立胜赖吗?}老来得子的道鬼斋如是猜测道。 - 信玄宅邸里的密会绝非勘助想象的那么简单! - 永禄四年的新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日,武藏岩槻城城主太田三乐斋资正和忍城城主成田芦伯斋长泰前来拜侯。 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彬彬有礼的接待了他们。 “二位深重信义,愿意随我征伐逆贼后北条氏,义父大人他深感欣慰呢。”景虎笑吟吟的说道。 “不敢!”成田芦伯斋长康,现在改名为成田长泰的忍城城主说道。 “惭愧!”这是武藏岩槻城城主太田三乐斋资正。 二人神情各异,语气也不一样。 景虎瞥了成田芦伯斋长泰一下,眼内厉芒隐隐闪动! “嗬嗬嗬,二位既是以勇武著称的关东武士,这先锋之职么,就交给二位了!还望勇猛精进,勿堕了关东武士的名头哦。”景虎轻轻笑言道,但他狭长的双目里却是寒光凛冽! 太田三乐斋大喜高呼谢恩! 成田芦伯斋心里顿时一凉!低垂头颅的他眼睛里一抹怨毒之色一闪即逝。 倭国人不讲信义,诈降后临阵倒戈之事屡见不鲜,故而往往将新降之人放在前面充当炮灰。 松平元康之余今川义元。 关东武士之余长尾景虎。 信浓先方众之余武田信玄。 皆是此理! 二人退下后,景虎一把拉过侍坐一旁的娈童,抚摸着娈童乌黑秀丽的长发,景虎柔声问他道:“梅吉,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呢?成田芦伯斋都生气了呢!” 娈童扭着身子,一边躲避着景虎的魔爪,一边娇声说道:“您既然知道,那还为何如此做呢?哎呀,您真讨厌呢……” 景虎强吻了娈童一口,一甩长发,哈哈大笑道:“刀子不能太锋利了,能用就好!太锋利了难以长久啊!关东武士投靠我,并非是真心臣服,而是保全实力的策略罢了。不将其的实力消耗消耗,岂不是本末倒置,宾主易位了么?!” 梅吉掩口吃吃而笑:“你就不怕武田大膳大夫率军自您后侧攻击吗?” “武田?”景虎嗤之以鼻。 他张开双臂,想要扑倒梅吉瘦弱的身躯。吓得梅吉惊声尖叫,跳起就跑。 两人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跑。 “为何您对武田不感到忧心呢?武田家可是有着名闻天下的‘毒蛇军师’道鬼斋呢呀!” 在被景虎扑倒前一刻,梅吉依然不依不挠,执拗地问道。 景虎急色不已,咕哝着说道“……他?哼!信玄还会容他多久呢?应该时日无多了吧……”说完将身躯覆了上去! 浑浊的呼吸、呻吟声响彻屋内! 云收雨散后,衣衫不整的梅吉站在景虎身后,目光散乱,他一下一下按捏着景虎的肩背肌肉,帮他做着善后工作。 娈童眼光闪动,撒娇道:“您还没有说武田会不会打过来呢?!” 景虎大手覆盖住梅吉的葱白细手,狭长的眼里只有轻怜蜜意。 他柔声说道:“武田大膳大夫的为人不像我,军政事务皆率意而为,无拘无束。他凡事都预作计划,若是没有把握胜利的话,他根本不会动手!顶多在我等背后做一些小动作罢了。不碍事的。” 就在此时。 “禀报~!越后密报!”一个瘦小若孩童的侏儒自花丛中窜出来,跪禀道! 景虎眼内顿时一片冰寒。 梅吉知机的告退。 顷刻间,周围已是空无一人! 【主上!政景大人曾于数日前会见北陆尾山城七里赖周的使者。意图不明!】 长尾景虎奋力将信函揉成一团,气愤不已。 “混蛋!”景虎怒骂道! “吾必誓杀此獠!” 他愤愤不平的低声吼道。 “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四十五章 法螺一响,黄金万两! 、、、、、、、 景虎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他也拥有着足以自傲的资本。 年纪轻轻便成为一国之主,统御数万精锐,纵横战阵,未尝一败。 景虎光着脚丫子,负手卓立于镰仓海边细软的沙滩上,任由海风吹拂,丝丝乱发飞舞,狭长的双目眯缝着,心旷神怡的遥望着碧海岚涛,水天一色。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如此江山!,如此江山呐!” 长尾弹正少弼景虎诗兴骤发,吟哦道。 “与兵卫卿,你有何事啊?” 景虎并未回头,只是从后面来人走路的节奏上猜度道。 直江与兵卫景纲叹服道:“主公明烛万里,见微而知著。竟能听出在下的足音,实在是令人佩服万分!” 景虎失笑回头,问他道:“有什么新情况么?” “没有。只是……”直江与兵卫吞吞吐吐的。 性子直爽的景虎不高兴了。 “有话直说!为何扭捏作态?!” “大人,那个镰仓的鹤冈八幡宫……就在附近……”直江与兵卫话说半句,停住不说了。 “哦~~!你说的是……” 景虎目光闪动,似乎有些明白了。 “义父大人忧心国政,积劳成疾。此时吾若是继位的话,会否落人口实,于情于理难容呢?”景虎似有难言之隐。 直江与兵卫小心翼翼地说道:“为防夜长梦多,您不妨……” “传令:全军开拔!!命山吉孙次郎丰守同关东众一道担任先锋,直取小田原城!”景虎坚定地摇摇头,突然高声命令左右! “是!” “遵命!” 一众使番众和近臣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 “与兵卫,你一定很奇怪吧?但是吾身无寸功,无颜坦然继承大位啊!”长尾弹正少弼景虎赧然说道。 “待我平定了关东之后,再行接受义父大人的禅让之位吧!”景虎正容说道。 原来他这是脸皮薄,怕堵不住悠悠众口! 于是,讨伐北条的关东联军立即整顿行装,继续往后北条氏居城——小田原进发而去。 这已是永禄四年二月的事情了。 - 小田原。 城池一角,双层橹上。 北条河内守搭眼观瞧城外关东联军的军容。 北条氏康一面看着,一面在心里对其战斗力做着评估。 呜呜~~! 法螺声又回荡在城下空旷的平原上 这是第几次攻城了?氏康难以计数,只觉得敌方就如澎湃的怒涛般不停拍击着小田原城的墙橹,几乎日夜不歇。 这样强度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三天。 千叶介胤富身着黑亮的铠甲,胸前甲胄饰有黑印鹤丸纹样。在此兵凶战危的时刻,能够获得容许跟在北条河内守身侧,显示出他在北条家与众不同的荣宠与信赖! 他轻声探询道:“敌人的态度竟如此强硬,还真是叫人吃惊啊!” 千叶介胤富,北条氏重臣,佐仓城主。身为千叶氏第二十七代家主,他是第二十四代当主千叶介昌胤的次男。据倭人的《千叶氏大系图》记载:千叶介胤富,大永7年1月15日出生。 北条河内守氏康笑问手下爱将:“除了这个,你还看到了什么?” 千叶介深知主公的提携带挈之意,沉吟片刻后,他深思熟虑的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他一点也不觉得主公仿似智力测验般的问话会损伤自己的自尊心。 尺蠖之曲,将以求伸。 “对!”河内守氏康微微颔首。 “说下去!” 千叶介胤富受到主君的鼓励,一脸兴奋的表情,字斟句酌的说道:“可是纵然是如此,我们能够利用的时机也几乎没有啊!” 哆!哆!哆! 一连数支劲箭牢牢扎进橹阁的木板墙,深深没入其中。 “主公危险!请您速速移驾!”千叶介劝道! 北条河内守眼皮跳动,微不可察的缩了缩脖子。 “千叶介!你把你知道的越后长尾氏的情况全部说与我听!随我来!”北条河内守急促的说道,率先步下橹来,下到底层的储藏武具和粮草的储物室。 千叶介胤富尾随着主公走下城橹来。 “你刚才说什么?难道我等不能击溃长尾景虎联军么?” 在城外震天响的喊杀声中,氏康向曾经与景虎打过交道的千叶介胤富虚心求教道。 千叶介一脸凝重的表情:“启禀主公,若是击溃关东联军易如反掌!但是若想击溃长尾景虎军……恐怕绝非易事呢……” “此言何解?”河内守氏康质疑道。 “据说,长尾景虎乃是吴子的信徒。他治军施政皆爱用《吴子》的话来表述自己的意见。景虎尤其喜欢‘舍生去战则生,怕死去战则死。’这一句,并对此奉若至宝!”千叶介沉声说道。 “那么,景虎追求的就是所谓的‘父子之兵’咯?”氏康饶有兴味的问。 语出《吴子》治军的理念表述。武侯问曰:“兵何以为胜?”起对曰:“以治为胜。”又问曰:“不在众寡?”对曰:“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 北条氏康失笑摇头说道:“莫非越后之兵在长尾殿的调教下,真的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吗?笑话!” 他的想法也是很有道理的。 尚未完成兵农分离的倭国大名,要是可以将一帮农夫教训的如臂指使,那岂不是可以一统天下了吗? 城外关东联军鬼哭狼嚎般的喊杀声,室内清晰可闻! 橹厚达十数寸的墙壁在联军农夫们的投石(用手扔的)和火箭撞击下,竟然发出了吱呀的嘶哑哀鸣声,仿佛快要承受不住了一样。 小田原的城墙上端缓缓漫下一层水幕,顺着八十度以上的倾角墙面流下来,深深扎进城墙的火箭统统熄灭了。 这是习自中土的守城技。 吴地多大树木,筑成建屋多选择木制,这样如何防火便是一个问题。兵灾、匪灾、天灾都需要防备,于是这样一个良方便被发明了出来。中土战乱之时,吴地的工匠技工逃至海外,便将这项技艺待到了倭国。 就这样,景虎的军队将如潮的攻势又保持了十天。 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摆在了关东诸侯们的眼前。因为先前对情势过于乐观,估计不足,认为只需要三四天便可以灭掉小田原城,所以兵粮并未携带过多。他们照长尾景虎的吩咐:“带上十天份的食物,不可更多。”都按十数天的口粮分量携带的。 一众上下的倏忽直接造成了一个严峻的局面:要么抢掠粮草,要么饿死! 起初,越后的景虎军还只是静观关东诸侯的小田原町劫掠行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景虎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若是我不抢,兵粮不会平白无故的从天上掉下来。越后难以保持强势的话,何以约束关东诸侯呢?大局要紧!” 随之,在景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默许下,一向自诩为军纪严明的越后军也加入到了抢劫的行列中。 景虎颁下密令:“他们可能把食物和衣服埋在屋子地板下面,也可能把它们装在罐子或壶子里埋在外面土里。如果是埋在外面,起霜的早上去寻找,埋着物品的地方不会结霜。在这些地方有可能找到很多好东西。” “抢掠敌人的领地时,马匹草料要稳妥地装在袋中,不可放弃任何东西。宿营时如苦于饥饿,可食用植物。马匹可以枯叶为食,也可食用加工过的松皮。柴草方面,八十两(译注:日本两,一两约等于三点七五克)即可满足一人一天之所需。众人可一同收集柴草。” “米每人六合。盐每十人一合。面豉(大豆制作的面酱)每十人两合。但为了防止途中还有夜战,米的供给量应适当增加。” 合,为古日本容积单位,相当于零点一八零三九一公升 长尾弹正少弼大人也是作奸犯科的达人呢! 越后众将领大吃一惊,平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主公竟然是真人不露相! 小田原町火光蔽日,哀鸿遍野! 景虎军先前使用运送食物的驮马和人力独轮车,塞得满满的,获利丰厚。 法螺一响,黄金万两! 正值三月末,倒春寒的天气。 关于出阵期间的夜间照明问题,景虎颁下令谕:“如宿营地缺乏柴草,可燃烧晒干了的马粪!” 第四十六章 风魔!又见风魔! 、、、、、、、 在小田原城的西边不远处,约莫一个时辰马程,有座金时山,其中的风间谷区域,也就是箱根道要隘附近,风魔忍者里就盘踞在这里。 今天的天气很暖和,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很舒服。 村长风魔五代小太郎佝偻着身子,坐在放于回廊处的马扎凳子上,闭目小憩。 他的嘴里衔着一枚糖豆,砸吧有声。 “禀报头目大人!小田原来信!” 一名乡野村夫打扮的矮壮汉子跪地轻声禀告道! 五代小太郎睁开一双硕大的金鱼眼睛,精芒四射。 “拿过来!”他低声沙哑的说道。 “河内守大人下旨,命我等风魔众出击!”风魔小太郎慢条斯理的说道。 他眼中寒光流转:“在波光云翳的乱世里,我等忍者的存在也是很有必要的。我等世代深受北条氏三代大恩。按理说,我等应该义无反顾的以掌控地下世界的力量,为北条家的‘关八州王者’之梦献上应有的贡献!” “然而,然而啊,力量相差太悬殊了啊!” “鸢九郎,你说我等该怎么办?我方风魔忍众二百零三,敌军十一万。一步天堂,一步阎王!我该如何抉择呢?” 风魔小太郎松垮垮的靠在木板墙壁上,眼脸低垂。 下忍风魔鸢九郎叩首答道:“卑职只知道,大人刀锋所向,就是鸢九郎攻击的方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风魔小太郎眼睛摹地圆睁,桀桀枭叫道:“说得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声如洪钟。 小太郎下颚的鹌鹑蛋大小的颗颗肉瘤颤动,形容狰狞。 根据《北条五代记》的记载,风魔五代头目的身高七尺二寸以上,手足铜筋铁骨,周身肉瘤累累,努睛突眼,黑髭下口似血盆,有四根獠牙。貌如南极仙翁,鼻如悬胆。音声如钟,可传达至五公里方圆之外,压低声音时,低哑裂帛。 {北条河内守氏康大人,希望您恪守誓言!}风魔五代头目小太郎在心里想道。 年前的那次密会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黎明前的时刻,趁着夜色最为浓黑的时候,风魔小太郎顺着小田原秘密打开的城门进入天守阁,北条家主,河内守氏康在此地已经静候多时了。 烛光摇曳中。 氏康欣然笑道:“做个交易吧?” 风魔小太郎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最近生意方面的事情比较忙,风魔对于主君的命令有些心不在焉了。 小太郎心知氏康想必是为了此事而来。 “你看,我家的谱代家臣皆是来自吾祖早云公之时收服的三崎之砦的海贼众。所以,吾准备特别恩准风魔众在适当的时候也加入到北条的家臣众行列里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呢?”氏康这是明知故问! 看一看一脸呆滞的风魔小太郎就知道了,这样的恩典,对于惯于穿梭在刀尖嗜血生涯里的忍者来说,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事实上,实情也的确如此。 相模后北条氏的家臣中,有威权势力的谱代武将,都曾臣服于初代城主早云膝下,出身伊豆国的海贼众是不争的事实。 风魔小太郎虽然受封风间谷,获得居住生息的田地。但是深具忧患意识的他,极度渴望从山寇身份晋级为武士身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也是人之常情。 “愿俱利迦罗护佑!” 风魔五代小太郎默默祈祷! - 当时的倭国武士们野战,最讨厌下雨天。 首先,雨天道路泥泞,不利于进攻,也不利于逃跑。武士们更在意的恐怕是后一点。 其次,倭式盔甲乃是皮甲居多,重要部位如前胸及护裆部位等才饰有铁甲片。普通将领的一身甲胄下来,也得约莫三十斤左右。下雨天雨水浸入皮甲,吸水的皮甲重量将会达到四五十斤!再算上甲胄里面湿透了的衬服,绑在小腿处的板甲上的布条也会吸水,重量甚至会加重到六十斤! 武士们身上的甲胄也会因为汗水、雨水的交互作用,再加上不能及时洗澡祛除异味,从而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等天气放晴晒这些甲胄时,一些皮制品都会收缩变形。如果接连几日都是雨天,不但身上甲胄湿潮不堪,刀、箭、长矛等铁制品,也会生锈。火药更是派不上用场,火绳枪全部作废。 杀人,什么时候最好? 当然是下雨天! 雨水,会带走杀人者的一切痕迹、气味,冲刷一切罪恶。 - 长尾弹正少弼景虎的本阵。 “报~~!” 一个越后的使番飞快地跑进来! “禀报!太田三乐斋资政大人的本阵受到不明人士袭击!死伤五十三人!” 长尾景虎霍然起立:“是风魔么?!” “报~~!” 又一个使番跪禀。 “禀报!成田芦伯斋长泰大人的忍城众受到山贼袭击!死十三人!重伤二十!兵器马匹损失若干!” “敌方人数多少?”景虎来回踱步。 “大人恕罪!夜不观色,看不清楚!”使番叩首告罪退下! 长尾弹正少弼一脸冷肃的表情:“命令!轩辕众伺机出动,务必全歼风魔众!为大军的行动肃清干扰!” “是!” 黑暗中,一把飘渺的声音回答道。 风魔一族的作战方式,是传承自义经流的忍术。 说白了,就是山贼的伏击商队的战术。若是看见有肥羊来了,便一窝蜂的上去抢!警察来了,再一窝蜂的脚后跟踢着屁股蛋逃跑!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一般情况下,风魔忍者夜袭敌方时,会全体伏在马上,轻若狸猫地冲进敌方阵地,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他们以放火、抢掠为主,杀人为辅。 食粮、武器、马匹、人……什么都抢。撤退时,他们一定会在敌方阵地中放火,以扰乱敌方有序的追捕行动,分散敌方的注意力。在抢夺马匹时,风魔忍者会用腿紧紧地夹在马的侧腹,使敌方看不到马背上有人。倭国马匹珍贵无比,没有把握射中马上之人的话,为了防止误伤马匹,自然也就无法做出射箭等攻击行动了。 如是几次晴雨天风雨无阻的夜袭过后,学乖了的关东联军有了防备,风魔众便难以得手了! 这一天晚上,山林里又出来了十几个骑兵。 一直小心戒备着的联军士卒发现了这个情况,立即通报上峰。待得骑士们冲进营内,他们才发觉马匹背上骑乘的哪里是山贼啊,是稻草人! 如是三天。 奔出来三拨稻草人骑士。 联军的关东豪族们纷纷讥笑北条氏:“还真是无能之辈啊!” “见面不如闻名哦。” “风魔也不过尔尔!” 今年的关东伊豆,雨水丰沛。 大雨再次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前段时间,风魔每晚放出的一群马背上坐着稻草人的骑兵,冲进联军阵地搅乱。起初,联军的太田和成田以为是真正的奇袭,个个认真迎战。次数一多,他们便开始放松了警戒,只是等着接收山林里出来的马匹。 他们乐此不疲。为了争抢马匹,甚至于相互之间都有械斗的流血事件发生!报到景虎那里,景虎愤恨的说了一句:“让这些狗一样的东西滚远一点!” 他的神色很奇异,令人费解。 似乎是愤怒,又似乎是期许。 这时,风魔小太郎才率领真正部队,进行奇袭! 雨滴打在树叶上,山地上的声音掩盖了二百余骑兵的声响,他们闷不做声的拔刀冲进关东联军先锋太田队和成田队的结合部!像是一把插进黄油的利刃般,迅捷的剜下了一大块! 在斩杀掉联军百余人后,他们有序的撤进了山林。 夜袭成功的风魔忍者不知道的是,风魔四散撤退时,长尾景虎麾下的轩辕众十人,在上忍轩辕鱼市的带领下,业已顺利地尾随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风魔凯旋的队伍里!! 黄濑川水流湍急,在接近入海口的位置,冲刷成了一片冲积平滩。 河滩上,到处都是鸡蛋大小的鹅卵石。 风魔忍者一族的参与夜袭的人员齐聚在此,燃起篝火,全体坐成一个圆圈。圆圈中央有个骨架极为巨大的佝偻老人端坐在岩石上,宛若孩童。 轩辕鱼市不敢做出任何联系同伴的暗号,唯恐出了岔子,导致前功尽弃。 他抬头注目传言中厉害非常的风魔小太郎。 暗道:{难道那个老人就是风魔小太郎?} 鱼市眼中的小太郎并没有传说中的四齿獠牙,牙缝里可以塞进一枚铜板!体型也不是什么彪形大汉。 “怎么办?要不要发出信息,引军来攻呢?” 就在他正在迟疑的时候。 突然,风魔忍者的各个番队长们齐声喊道: “风!” 围成圆圈的风魔忍者全部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 唯余轩辕众十人傻愣愣的呆站在那里。 又一声: “云!” 除了轩辕众们刚反应过来,立即站起身形,立在原地。 但是,风魔众又坐下了! 成为众矢之的轩辕鱼市等人,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就是狞笑着拔刀的风魔忍者的脸! 风魔一族每次夜袭归来之后,为了探索混进部队中的间谍,事前都会事先策划出分辨敌我的暗号! 这,是黑暗世界中存活的智慧! - 永禄六年闰三月,景虎退兵了。 第四十七章 亚父?孺子可教也! 、、、、、、、 北国的海津城,冰雹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正发叶抽芽的树木花草不幸遇到了这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坏天气。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历经数月的苦心经营,一座坚固的城池于八幡原上拔地而起! 该城严格按照道鬼斋设计的方案建造,不惜工本,不吝投入。 远在古府的武田大膳大夫得悉老情人香坂弹正忠虎纲(‘虎纲‘之名记载于《诸家古案集》)又立下大功,欣喜若狂,当即手书感状一封,着快马送交香坂弹正! 不日,又追加恩赏,命其兼任海津城主! 这样,香坂弹正忠下辖小诸城、海津城两座大城,俸禄九千石,亲兵增至四百五十骑,仅次于山本勘助晴幸道鬼入道和小幡贞兴,一跃成为堂堂的一国一城之主! 面对群臣的责问,武田大膳大夫不予置评,一意孤行。 此事在家内闹的沸沸扬扬。 - 五日后,山本道鬼斋返回了久违的古府中。 中途,在山本家忍的“影武者”之术的掩护下,他曾经转道密赴高远城参见了胜赖公子!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下着暴雨,狂风卷集着乌云……(嘿嘿!听着耳熟吗?) 在戒备森严的天守阁外,山本氏的家忍接管了一应防务,莺雀难入! “你说什么?!” 胜赖掩饰不住惊骇的表情,失声叫道!他的手忍不住摸向了左侧怀里的肋差柄。 他听到的信息未免太过惊人了! 道鬼斋花白的鬓角和髭须纹丝不动,仿佛身外的万事万物皆是虚幻,与己无关一样。 “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道鬼斋轻描淡写的说道,抬眼瞄了胜赖一眼。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此乃不争的事实。呶,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书信,你可以看下。”他自怀里贴身衣物里掏出一页书信来,缓缓递到诹访胜赖的面前。 他的手很稳。 胜赖试图伸出手接过,但是稍作碰触,便又触电一般迅速的收回手去。他轻颤的手和青紫的嘴唇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是清和源氏新罗三郎和诹访神氏的血脉!你一定是搞错了!混蛋!”他眼珠突出,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曝露的低声嘶吼道! 说完,他神经质的左右看看,又恶狠狠地盯着道鬼斋! “您放心,在下深知您的顾虑。”道鬼斋眼眉低垂,毫不在意诹访公子的恶劣态度。 诹访胜赖的脸色稍缓,伸手接过母亲的遗书,细细看了起来。 【四郎吾儿如晤: 诹访神氏,蒙皇天后土恩赐,自古守护一方。怎奈怀璧其罪,惹来甲斐武田侵略,尔祖被逼自刃,为母亦被掳为姬妾。 时也?命也! 之前,吾伶仃离乱之际,恰逢山本晴幸者,暗生情愫,沟通款曲,珠胎暗结。蒙毗沙门天菩萨保佑,得以有四郎吾儿之降生。 若然有一天,尔等父子团圆,为母也当死而无憾矣! 由布绝笔 字并画押】 蜡烛的芯子经过长时间的燃烧,积累的灰烬被烛泪浸染,火焰变得炽烈了起来,哔哔啵啵的炸响。 “吾并非要你如何,而是为你的将来稍作打算而已!” 道鬼斋晃动着花白的脑瓜,看着诹访胜赖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放于火焰之上,任由火苗吞噬! 胜赖面沉似水,以手支地,缓缓地坐在道鬼斋对面。 “你能够帮我做什么呢?比如说……”他直视着道鬼斋晶晶亮的眼珠。 “比如说……继承家督之位呢!?”道鬼斋桀桀笑道。 胜赖的单眼皮跳了一下! “长兄如父,吾又怎可能……作此大逆不道之事呢?”他眼光闪烁的道。 道鬼斋神目如电:“莫要在我的面前如此惺惺作态!我不喜欢!” 胜赖悚然一惊,旋即粲然笑了。 他身子前俯,压低声音问道:“不知‘亚父’大人何以教我?” 诹访四郎胜赖一副礼贤下士的虚心模样! 亚父,意思是仅次与父亲,是古人对师长的尊称。亚父名范增(公元前二七七年-前二零四年),秦末居巢(今巢湖市)人,秦末农民战争中为项羽主要谋士,被尊为“亚父”。 诹访胜赖此语,乃是为了拉拢道鬼斋而特意说的套近乎的话语! 道鬼斋含笑点头,四郎胜赖的表现让他觉得满意非常。 {胜赖竟然无师自通,懂得了随机应变的道理,真是孺子可教啊!}他心里这样想道。 迎着胜赖期待的眼神,他抿了一口酒盏里的诹访甜酒,顿了顿说道:“兵祖吕公望说过,天有四时,地生万物。天下有民众,民众由圣贤治理。春天的规律是滋生,万物都欣欣向荣。夏天的规律是成长,万物都繁荣茂盛。秋天的规律是收获,万物都饱满成熟。冬天的规律是贮藏,万物都潜藏不动。万物成熟就应储藏,储藏之后则又重新滋生。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既无终点,也无起点。圣人参照效法这一自然规律,作为治理天下的普遍原则。所以天下大治时,仁人圣君就隐而不露;天下动乱之时,仁人圣君就奋起拨乱反正,建功立业。这是必然的规律。圣人处于天地之间,他的地位作用的确重大。他遵循常理治理天下,使民众安定。民心不定,是动乱发生的契机。一同出现这种契机,天下权力之争夺得失也必然随之而起。这时圣人就秘密地发展自己的力量,待到时机成熟就公开进行讨伐。首先倡导除暴安民,天下必然群起响应。当变乱平息一切已恢复正常时,既不要进而争功,也无需退而让位。这样守国,就可以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光。” 胜赖撇嘴,百无聊赖的样子:“您能不能再说地明白点呢?” “暗中挑唆武田进攻骏河,义信必然据理力争!只要主公看清楚占据柔弱的今川领地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那么,义信的家督继承人之路也就基本走到头了!” 道鬼斋拿起酒壶,倒酒。 酒汁潺潺的流进酒盏里,声音欢快悦耳。 他拿起酒盏,遥祝胜赖,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道鬼斋似有所觉,看向右侧。那里放着一个三层刀架。他的目光被一把放置在刀架上的太刀所吸引。 一丝丝黑色的淡淡的佛力澎湃在太刀左右,万字咒文带着令人难受的气息,空气里仿佛回荡着阵阵禅唱声! 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心中油然而生,它带给山本勘助晴幸道鬼入道很不舒服的感受。 怪不得道鬼斋刚才忍不住发火。 这是从来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道鬼斋很困惑的看着“儿子”。 胜赖一无所觉的回答道:“哦,这个啊?这个是父亲……哦,是家督大人赐下的太刀,说是把杀人如麻的名刀呢!我很喜欢它!” 道鬼斋想说什么,张张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颓然放弃了。 “亚父大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胜赖公子皱着一对扫把眉毛,关心地询问道鬼斋道。 “没,没什么……”道鬼斋下意识的屁股蹭远了一些,好像离得远些就可以缓解心里的不舒服一般。 - 道鬼斋走后,不知过了多久,蜡烛都燃尽了,屋内漆黑一片。 一个枯瘦的身形闪进房屋内。 噗!来人用火折子点着新换的蜡烛,此人赫然就是武田信玄最信任的忍者头目——富田乡左卫门!! 富田静静地立于墙壁脚落,不发一语。 胜赖坐下来,低头翻着道鬼斋带来的礼物,头也不抬的问道:“你都听到了?” “启禀公子,道鬼斋大人的家忍功夫精妙,鄙人不敢造次!”富田躬身施礼道! 胜赖狼一般的眼神看过来:“那么,你应该如何向父亲大人他禀报啊?” 富田乡左卫门深知诹访四郎胜赖的阴狠可怕,连忙答道:“当然是据实以报了……” 言罢,畏缩的看了胜赖一眼! “哦?不错么!竟然能猜度我的心思了哈!”胜赖似笑非笑。 富田乡左卫门伏地跪道:“小人不敢!愿为主公效劳!” 胜赖笑吟吟的:“小心做事,事成之后,吾自然不吝封爵之赏!” “谢大人!”富田叩首曰! 第四十八章 雌雄难辨! 、、、、、、、 夜色凄迷。 诹访四郎望着府中的方向,久久。 道鬼斋的话语再次浮现于脑海: “尔父信玄趁着长尾弹正少弼大人经略关东,动用各种关系,在越后兴风作浪。势必会引来率军回归的长尾景虎的全力攻击。这样一来,甲信武田与越后长尾之间的一场空前激烈地大战在所难免!吾必会设计妥当,使得家主和少主在战乱之中命丧黄泉!如此,你当可坐享其成!” 胜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 他的眼中射出复杂难名的神色。 当晚父亲信玄相召,密谈时的话流过心间:“四郎啊!吾自你年幼便很喜欢你,一看到你就想起你那芳华早逝的娘亲!吾亏欠你们太多了啊!” “你的兄长太郎性格暴躁,狂妄,又有些幼稚。喜欢亲近母家的今川氏,竭力反对吾武田家征服骏河。吾已经对他死了心!现在,家中唯有你,唯有你才是为父最后可以寄托重任的人啊!胜赖!千万莫要让为父失望啊!” 当时的信玄,神态诚恳,语重心长。 “山本道鬼入道,此人心机深沉,阴狠毒辣,犹擅机谋倾轧之术。并非治国守土的亮辅良弼之才!刀子太快了,就会割伤自己的!吾要把一个干干净净的甲信国教导你的手上!吾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将之除掉!因为你母亲的关系,他对你十分信任,就由你来操作此事吧!这是吾遣人觅来的诛邪宝刀——数珠丸恒次,你小心收好!你自幼历经坎坷,又是早产儿,身体虚弱,幸好摩利支天保佑你长大成人,如非必要,为父也不愿让你置身险境。去吧!万事小心!” 武田大膳大夫神情和蔼可亲,絮絮叨叨的叮嘱道。 一边是武田信玄的殷殷期待,一边是山本道鬼斋的舐犊情深。 究竟该如何抉择,诹访四郎胜赖有些犹豫。 - “哈哈!是道鬼回来了啊?” 武田馆的大名屋敷里,信玄爽朗的笑声回荡其中。 “不愧是道鬼斋啊!听说筑成的海津城坚固非常,是一座难得的雄城呢!最外侧的城墙建在壕沟里侧的巨大地高台上,不管来自任何方向的进攻,城内都可以轻松裕如的对付,纵然是在城墙内骑马奔驰,也不会感到憋闷哦!勘助,香坂弹正忠在书信里,可是把你狠狠地夸了一番呢!不错,勘助干得不错!以后继续努力吧!”武田大膳大夫笑吟吟的勉励他道。 “是!”道鬼斋晃动着大脑袋。 “微臣些许功劳,劳香阪大人过誉了。惭愧啊!” 他一如既往的谦虚道。 信玄看着他镇定的面容,突然冒出来一句:“这就是你给胜赖说的‘做人就像拉车负重而行,脚要用力踩,头要拼命低’吗?只是用心做事,毫无争功之念。这就是你的人生信条吗?” “咳!咳!您……您说笑了……” 山本道鬼斋狼狈的干咳道,表情尴尬。 {这算什么?警告我吗?} 他心里暗自揣测,恚怒不已。 门外,驹井进来跪禀: “禀告!关东透波传讯!” “念!”信玄收起戏谑的表情,沉声喝道! “是!” 驹井朗声禀报:“永禄四年闰三月十六日,长尾弹正少弼景虎遵循镰仓幕府旧制,于镰仓的鹤冈八幡宫就任关东管领。” 信玄眼珠转动,表情阴沉。 摹地,他轻声嘻嘻笑起来,逐渐变为仰天大笑,状极豪雄! “那么,现在该称她为长尾景虎呢,还是该称她为上杉景虎呢?”信玄抚掌大笑。 道鬼斋注意到,信玄用的是她(かのじょkanojyo),而不是他(かれkare)! 驹井俯身答道:“景虎大人获上杉宪政大人赐下偏讳‘政’字,更名为:上杉政虎!” 信玄摇头失笑:“这只母老虎!” 看到道鬼斋一副费解的表情,他笑着说道:“你与其争斗良久,结果连景虎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吧?呵呵!” “越后长尾为景,也非简单角色呢!一个死人,竟然骗过了几乎所有世人!”信玄笑着赞叹道! 道鬼斋瞪大双目,像是嘴里塞进一个大鸭蛋,吃吃的问道:“您是说……景虎……是女的?!不……不能吧?” 信玄看到道鬼斋的表情,想到自己当时的样子,深深觉得自己的修养胜过勘助一头。 再加上他察觉到道鬼斋对外界信息的接收不如自己通畅。 于是,武田大膳大夫心里无端的变得开心起来! “勘助,我问你,景虎今年多大了?”信玄问道。 道鬼入道想了想答道:“三十二岁……” 他的眼睛倏地亮起来! 信玄笑笑:“三十二岁的男子,白面无须。正常么?重要的是,景虎信奉佛法,不戒杀生,却从不沾女色!这正常么?” 道鬼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敌对的双方,都是生死之交了!你死,我生!他的心思全部用在如何击溃对方上了,其他事情就没有在意。以前只是觉得景虎的气质偏于阴柔,也没多想。 道鬼入道抬头想想,缓缓说道:“您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信玄忙问道:“何事?快说!” 他的眼里闪烁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道鬼斋拿起驹井刚刚放下的忍者传书,念道:“永禄四年闰三月十日,景虎大人腹痛难忍,不良于行……” “不知道主公注意到没有,每当我方每月的十日左右与景虎公对战,对方总是表现的略微慌乱,纵然与我军开战,也是好像很急切的想要胜利。”道鬼入道仰首回忆道。 “果真如此呢!” 信玄想想,可不是么! - “勘助?”信玄喊道。 “主公请吩咐。”道鬼入道俯身听命。 “我等即将有一场大战!”信玄道。 “是的!”道鬼斋说。 “那么,怎么才能一劳永逸的击溃上杉政虎呢?有没有好办法啊?”信玄眉头深锁。 “有!” 山本勘助晴幸道鬼入道昂然作声道! 信玄大喜! 急忙言道:“快说来听听!” 道鬼斋俯身施礼,出言询问道:“敢问君上!上杉政虎者何人?” 信玄肃容答曰:“此即孙子所言之‘古之善用兵者’也!” 道鬼斋说道:“诚然如此!” “那么,我军可有上下两策应对!”他说。 信玄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吾听闻政虎大人喜欢说一句话:武运在天,铠甲在前,功勋在脚下。任何时候都将敌人握于手心而展开合战。习惯了伤痛。抱着必死之心去战斗则可生,抱着怯懦苟活之心去战斗则必死而无生!” “试想,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当可明白此人的心思!” 山本道鬼斋侃侃言道。 “上策,就像以往二百日对峙一般,按兵不动!”道鬼斋热切的眼神看着信玄。 信玄坚定地摇摇头! “躲得一时,躲不过一世。不成!” “下策么,则以出奇而制胜!”道鬼斋略微踌躇了一下。 “出奇兵?”信玄似有所悟。 “是!” 道鬼斋答毕,如入定的高僧般,闭目养神。 “若是敌军兵力多过我方怎么办?”信玄似在自言自语。 “偷袭!” 道鬼斋惜字如金。 “若是我方兵力大于对方呢?”信玄问道。 “奇袭!” 道鬼斋重复道。 “有何差别?”信玄饶有兴趣的问。 道鬼斋解说道:“若是兵力不如对方,则需以灵活的攻势调动对方疲于奔命,找准战机,给予敌方的要害狠狠地致命一击!此即偷袭。” “若是我方军士多过对方,不妨由在下担任您的影武者,率领本阵军士固守,引诱越后来进攻。而您呢,率领精锐骑兵绕到敌军侧后方,穿插攻击!一旦敌军的阵容松动,我便率领本阵士卒会同您一道,两面夹击!务必全歼越后精锐,毕其功于一役!此即奇袭。” 道鬼入道髭须颤动,兴高采烈地说道! {由你担任我的影武者?代替军团长指挥本阵?}信玄眼皮微不可察的跳了一下! 道鬼斋说完,静静地跪坐在那里,默不作声,静听信玄点评。 第四十九章 道鬼斋的心机! 、、、、、、、 “影武者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略作沉吟,而后说道! {怎么可以让你一介残疾之臣,担任本阵的军团长,哪怕是代理也不容许,此乃不祥之兆!} “但是,如你所言,这倒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良策呢!”他嘉许地说道。 “随着义信少主的威仪日盛,也该让他立下震撼世人的功勋了啊!”道鬼斋由衷的说道。 语气虔诚,神情恭谨。 “勘助。”信玄蹙眉,轻声唤道。 道鬼斋应了一声:“属下在!” “你知道义信最近又干了什么事情么?”信玄反问。 “微臣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道鬼入道询问说。 信玄长长吁了一口气,言道:“吾曾严命饭富三郎兵卫统领九百赤备,禁止内外臣属插手赤备军务。” “没错!当日君上的确曾经有言在先。可是,这又与义信少主何干呢?”道鬼斋不太明白了。 信玄大手拂过佛珠串子,幽幽的说道:“最近,就是这几日吧,赤备的个别番队以上级别的首领的家里,都得到过以太郎义信的名义送的粟米及永乐钱!” 道鬼斋闻言,呼吸登时一滞! 他一闻听信玄所言的是家主的家内事,立时心中警惕,不愿妄自发言,以免惹来不测之祸!宫闱之事,还是少沾惹为妙!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 万言万当,一默如雷。 总之,道鬼斋眉目低垂,一副洗耳恭听家主教诲的模样。 信玄苦闷地说道:“你我君臣相得,这些事我也无法对外人启齿,唯有倾诉与你,要是你都不肯为我分担,那么,谁来为我分忧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死罪!” 山本道鬼斋人老成精,只是以空话,套话来搪塞信玄。 信玄公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要么为我分忧解难,要么……切腹去吧!食君禄米,却不为主君所用,要之何益啊?!” 这话不可谓不重了,字字乃是诛心之言。 道鬼斋苦笑叩首:“并非臣下不愿为君解忧,而是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尊卑早有分际,身为臣子的,不得不谨守臣礼,不敢稍越雷池一步!主君家里的事情,还是交由主君自己决断为佳呢。” 道鬼入道依然打着太极,不肯撂下一句实在话。 对于滑不溜手的爱将,信玄也是办法不多。 他只好哭笑不得的说:“绀糸威胴丸兜(大袖付)一副,铠甲由一块铁制的和两块皮制的涂着黑漆的小札交合而成,小札上栓系的威毛,其间使用给人以威慑力的藏青色——称做‘毛引威’手法。‘铁地板’和胸甲之间约十寸处以黑漆涂合。眉庇处雕刻有美丽的镀金鱼子地枝菊文雕的锹形。镀金的锹形和涂着黑漆的桔梗之轮都镶嵌上了金箔。怎么样?有兴趣么?”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信玄一抛出诱饵,道鬼斋便开始频繁的点头,几乎带起一串残影! “此事宜早不宜迟!您务必得当机立断,防患于未然!虽然在下并不怀疑少主的忠心,但是,一切以安定祥和为上。若能消弭战火于无形,化干戈为玉帛的话,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沉思片刻,方说道。 “微臣浅见,首先,必须将少主与赤备及饭富三郎兵卫大人孤立开来,清除少主周围的毒草。其次,您与少主也要多多相处,培养亲父亲子间的深厚感情,以挽回此事给父子之间留存下的不良阴影。” 道鬼斋徐徐说道。 语毕,便再次如泥胎菩萨般入定了。 信玄站起来,来回在地板上走动着,步伐凌乱,听其足音,让人感觉有些胸闷的感觉。 他突地定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山本道鬼斋,说道: “勘助!谢谢你!”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并非无的放矢。 道鬼斋虽然句句不离处置少主义信,但若是细心体察,便可以觉察到他的一片殷殷看顾之心。不错,义信有这样大逆不道的些微小动作,此事可大可小。但是倘若此时就坚决制止了他,虽然会严重损害父子之间的关系,造成互相之间的不信任。 但是,另一方面,义信与信玄之间毕竟可以保全父子毫发无伤! 古往今来的夺嫡争位之事,哪一次都是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此时此刻,道鬼斋能够如此说,信玄心里还是很承情的。 心里想是一回事,实际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做出来更是一回事! 上位者大都如此,心里想的跟嘴里说的未必一样,实际做的又跟嘴里说的未必相同。口是心非,大抵如是。 “勘助,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春秋左氏传》呢?” 信玄轻轻问道。 他侧身轻靠在小几上,闭目假寐。 道鬼斋正容道:“哪一段?” 神情自信从容。 {吾当日为左丘明搬运竹简的时候,你家的老先人还不知道挂在那棵树上晃荡呢……}他不无恶趣味的想道。 “《郑伯克段于鄢》!”信玄瓮声瓮气的说。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 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道鬼斋诵读到此处,语音变得迟疑起来,抬头看望信玄之处。 信玄张开双目,炯炯有神的眼睛圆咕噜噜的看着道鬼斋! “您……真的决意已下了吗?您可要三思而行啊!” 道鬼斋言辞恳切的说。 明着掺和帝王家事,就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他这也是不得不小心谨慎从事,将自己时刻置于进可攻退可守的灵活地位。 武田大膳大夫沉声轻语:“多行不义必自毙。天要下雨鸟要飞,怪得谁来?随他去!“ “勘助,你说,如果我们突然往川中岛派兵,会发生什么事呢?“ 武田大膳大夫现今掌握了甲州、信浓,成为了天下有数的大大名,信心十足。 道鬼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业已回师春日山城的上杉政虎大人必将第一时间出兵攻打海津城!以求断掉武田家伸出的臂膀!“ “征战杀伐之事,以何日为宜呢?“信玄笑问。 只要一撇开弄得一团糟的家务事,信玄便又成为那个多谋善断的“甲斐之虎“了! 他看到道鬼斋突然咧嘴笑了,手往唐案处一引:“请!吾二人都写到纸上!看看一样否?“ 道鬼入道也是兴味盎然,跃跃欲试。 信玄与晴幸各取一支甲府羊毫,立于桌案对面,饱蘸墨汁书于手心。而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手摊开: 信玄手上写的是:“十日至。“ 道鬼斋手书:“十日战。“ 二人相视莞尔! “母老虎十日左右常发腹痛之疾,若不拣选此时,岂不坐失良机?“武田大膳大夫阴阴的笑道。 他将一摞越后因间的传讯自袖中拿出来,递给山本道鬼入道。 【馆主大人容禀:某年某月十日、景虎公腹痛发作,不良于行。腹痛原因不明。透波甚内敬上!】 …… 总共有数十份,内容大抵都是此类消息,一看就知道是从以前的情报中专门挑拣出来的。 - 道鬼斋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厮牵着马跟在后边。 一路上,他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可是,一走进靠着河川的家宅大屋内,他便垂下首,吃吃的笑起来。 神情诡异莫名。 - {川中岛,还真是期待呢!} 山本道鬼入道的视线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投向了那片不久之后必然会被战火覆盖的土地。 - 第五十章 茶汤政治! 、、、、、、、 越后,春日山。 高高的三层天守阁矗立在山城的海拔最高处。 它是一座采用唐式木梁柱结构的建筑,原木搭成的横梁和立柱的交汇过渡处,有着曲线优美的巨大斗拱。 天守阁的后面就是千仞悬崖,底下海浪起伏,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上杉政虎新任关东管领,意气风发。他在回师厩桥城之时,便已拜受了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赐下的偏讳“辉”字,更名为上杉辉虎。 “我已继承了自南北朝以来的望族上杉氏的家名,那么,重振家声,恢复关东管领家的荣耀和威势,让乱世重归和平安宁,便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当日,身着礼服的辉虎站立于镰仓八幡宫的大厅内曾如是说道。 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所谓“发财立品”,当上了关东管领,就自认已经是高雅之人的辉虎为了取悦朝廷,更好的接待京来的公卿使臣,适应京都的文化氛围,特意远道请来了界町的名茶人千宗易。 千宗易对茶道的理解和诠释,乃是被世人公认为有着堪比传说的茶中仙——野贯大师的实力境界的非凡人物呢! 由他来全程参与设计、建造,及勘定茶室的地址,规模等事物,上杉管领大人非常的放心呢。 “我的茶室,要匹配管领上杉家的身份。” 这是骚情的上杉辉虎对千宗易大师提出的唯一要求。 这一日,茶室终于建成了。 早已等候多时了的上杉辉虎闻言,立即急不可耐的率众前来参观。 途中,接轩辕众来报:武田信玄出兵! 既便如此,依然难以动摇其赴茶室欣赏的兴致! 茶室位于春日山城御馆的侧近,茶室外部的一座精巧的草庵风的茶庭将尘世与茶室隔绝开来。 茶人千宗易便素服敛容静候在门前迎驾。 “草庵寂寞之境,树石天然一庭。古朴幽静,闲适枯高。好一座茶庭!唐土圣贤曰:大隐隐于朝。看到宗易你的作品,吾也起了这等心思呢!呵呵!” 上杉辉虎眼中放射着异样的欣喜,忍不住夸赞道! 千宗易傲然一笑,这是术业专攻者的自信! 他在头前引路,边走边解说:“殿下请看!茶庭周围圈上篱笆,一条盘肠小径直达茶室。路径两边遍植松、柏、杉、石楠、樟、竹、枫等雅木,各色树种皆可,但是切不可有香气。香气惑人心神,于修行不利也!白色的鹅卵石铺地,路旁的细沙地上,安置有一十五块枯石,细沙被钉耙弄出纹理来,绿树、蓝天、白云,可谓草色入帘青者也!” 上杉辉虎及臣属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全都频频点头表示赞赏。 开玩笑!要是被人嘲笑为不懂风雅之事的凡夫俗子,这些人可都快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沿途设有寄付(门房)、中门、待合(等候室)、雪隐(五谷轮回之所)、灯笼、手洗钵、飞石(即步石)等等待客所需的设施。” 千宗易侃侃而言:“至于露地之设置,在下窃以为,应以‘六分用,四分景’为宜,斯亦宜哉!” 这时,众人来到茶室的外面站定。 宇佐美骏河守匆匆赶来,侧立于队伍的末尾,神情略微焦躁的看着辉虎,一个劲的使着眼色。 辉虎却对此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上杉辉虎的注意力被一副汉风的对联所吸引,他凝目看向庭前颇有唐风的汉书对联,口里小声念诵: 【猿抱子归青樟岭,鸟衔花落碧岩泉。】 辉虎回首轻声问道:“敢问,此联是否出自宋土徽宗政和年间的高僧圆悟禅师所著的《碧岩录》?” 千宗易惊异的看着辉虎妖异的容颜,怔住了。 “您……您竟然知道圆悟祖师?!”千宗易的言下充满不可思议之意。 “的确,此语出自唐土。”他老实的回答道。 后面的群臣啧啧称赞道:“哦~!” “不愧是主公呢!” …… 嘈杂声一片。 上杉辉虎头偏向一边,脸现赧然之色。摊上这样的属下,太丢人了! 千宗易却是面无异色,朗声说道:“茶庭被中门分为外露地、内露地,中门并非物理之门,乃是心灵之门。一过次门,尘念皆消。” 外露地上显眼处,置有一个盛满雨水的手洗钵。 “您请看,此乃手洗钵。客人在此洗手,漱口,取‘清净自身,洗去尘埃,洗脱俗念’之义。” 中门的里面,放置着一个石灯笼,内外露地上皆设有一厕,外边的厕所较简陋,仅供客人使用。内厕则装饰华美,只供客人玩赏之用。 越后上杉氏群臣大开眼界! 生活,原来可以更美的! (免费广告哈哈……) - 千宗易将辉虎一人引导到茶室门前,右手虚引,示意辉虎请便。 辉虎饶有兴味的矮身进入茶室内。 茶室,是倭国茶道建筑美学的集中代表,于茶道建筑里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它的入口很奇特,并非是传统的和式拉门,而是非跪行不得入内的狗洞状入口(七十厘米乘七十厘米左右)! 茶室的地面是榻榻米的布局,草编的苇席铺就。 侧墙上嵌着一个壁龛,虽然按照茶礼,室内不设灯烛等物照明,但是光线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由此可见督造者千宗易的匠心独运! 在倭国的茶道中,茶室内部的壁龛乃是整个茶室的魂灵!按照惯例,壁龛之中往往悬挂着毛笔书就的墨迹挂轴。可以这么说,壁龛,就是茶室内第一重要之物品!茶室主人的性格,趣味,莫不从壁龛中的墨迹挂轴的内容上显现出来。 上杉辉虎自然也第一时间来到壁龛前,观看悬挂好的墨迹挂轴。 “茶禅一味!”辉虎轻呼! 《祖堂集》中载:“夹山和尚自号‘佛目’。师父问他:‘日在什么处?’对曰:‘日在夹山顶上。’师令大众地次,佛日倾茶以师。师伸手接茶次,佛日问:‘酽茶两三碗,意在头边。速道,速道。’师曰:‘瓶有孟中意,篮中几个孟?’对曰:‘瓶有倾茶意,篮中无一孟。’……又问:‘如何是夹山境地?’师答曰:‘猿抱子归青樟岭,鸟衔花落碧岩泉。’”这段对话即是师徒在探讨茶中有茶外之意,而且似乎是善会反徒为师,在诱导师父。和尚三句不离本行,其茶外之意自然是指禅也,其“猿抱子归青樟岭,鸟衔花落碧岩泉”之联,貌似描绘夹山自然风景,实则指品茶悟禅之意境。 《日本禅师录》亦有相似的记载:“夹山和尚(善会)喝完一碗茶后,又自斟一碗递给侍僧,侍僧正欲接碗,和尚陡问:‘这一碗是什么?’侍僧一时语塞。”禅之旨乃诉求本体论意义上的“悟”,而善会又常常自诩“老僧二十年说无义语”,即以禅语的乖谬性来反常合道。明知茶一碗却故问,意则茶中有禅且茶禅一味也。 据倭国禅学家秋月龙珉考证,此乃“茶禅一味”的发轫之作。 关东管领上杉辉虎稍作平复心绪,就着自然光线,抬眼看向条幅的落款。 结果,辉虎再次骇然惊呼: “毗沙门!竟是圆悟神僧的墨宝真迹!” 千宗易淡然一笑:“风扬茶烟浮竹榻,水流花瓣落青池。没有了茶禅一体,谁又能体味得了这空阔、寥落、坦荡而又厚重的禅的美丽呢?除了深孚众望的管领大人之外,又有何人能够承受得起此物呢?将军大人听闻克尽忠节的大人就任管领,欣悦无限,所以特命在下携带此物奉上,以资嘉许。” 辉虎伏地叩拜:“外臣叩谢公方大人厚赐!臣唯一死而已!” 他的黑发亮滑可爱,柔顺非常。 - 片刻之后,千宗易退出来,辉虎探出头说道: “宇佐美骏河守进来,其余人等,外面静候!” “是!” 众人连忙齐声应是。 室内除了辉虎和宇佐美定满,再无第三人在场。 “宇佐美骏河守定满,上次关东出阵之时的政景驻守事件,你如何看呢?” 辉虎的明眸灼灼的盯着宇佐美,轻声问道!内容却是石破天惊,逗得秋雨纷纷落! 第五十一章 阴阳,奇正! 、、、、、、、 “您是说……?” 已经年过七旬的宇佐美骏河守陪着小心看着辉虎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副略有些小吃惊的样子。 辉虎狭长的双目精光闪闪:“说说你的看法吧!” 他低下头,想了想又抬头补充说道:“不必太过拘礼了哟!此间就你我二人,你不妨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出门后就不作数,好与不好,都不追究你的责任,如何?说说嘛!” 辉虎殷勤的宽解着宇佐美骏河守定满。 宇佐美一声叹息! “关侯容禀!” 宇佐美甩了一下吴服的袖子,倾身说道。 “根据轩辕众的传书,以及从春日山城留守的忠心之士的密报来看,令姐夫,长尾政景大人的确有些反常。” 他谨慎的组织着字句: “虽然说,政景大人秘密接见过越中井波的瑞泉寺(现今富山县东砺波郡井波町)之当家师派来的使者,的确不应该!可是,越中、加贺、能登的一向一揆作乱,并无直接的证据证明政景大人与之有关联啊?!政景大人乃是主公的姐夫,地位尊贵,非同小可。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行事!” 说完,宇佐美的眼睛闪了一下,垂下头去。 上杉平三辉虎微微冷笑,口出金石之音:“我平生最恨的,便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政景辜负我的信任,枉我还对其推心置腹,结果一番苦心付之东流!实在可恨啊!我恨不能生食其肉!” 辉虎阴着脸,森然的说。 他想了想,又继续道:“当年只因为我的一念之仁,未对身为上田长尾氏家督的政景赶尽杀绝。我对此深感后悔!” 这就是陈年旧怨了。 当年辉虎用稍嫌卑劣的手段逼迫亲兄认自己为干儿子,亲兄退隐。他得以坐拥一国之地。身为晴景臣属越后二号人物的长尾政景,自然不会服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来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拉尿。直接笼城反他娘的了!可是令他料想不到的是,辉虎团结聚拢了越后大多数的地主恶霸们,将他的城池围得水泄不通,针插不进。 形势比人强。无奈之下,适逢辉虎姐姐下嫁,政景就顺坡下驴,降服了。但是二人之间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相互不服气始终贯穿在其后的岁月里。 就像是这次关东出阵,除了“留守役”这种看似荣耀,实则一无是处的虚衔,辉虎从不给长尾政景任何率领大军作战的机会。处处提防之下,政景的心也就凉透了! 终于,大权在握的辉虎也不愿意再忍下去了! “宇佐美听令!” 上杉平三辉虎低声喝道! 宇佐美赶忙正容大礼听命:“属下在!” “……给我杀了他!”辉虎的声音短促而凛冽! 上杉平三辉虎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发丝遮挡了半边面容,看不清他的脸色表情。 “不可!主公三思啊!” 宇佐美骏河守定满大惊失色!急忙谏言道。 辉虎煞白的脸容正对着宇佐美,尖利的声线沉声嘶吼道:“为何不可以?!凭什么不可以?!身为臣子的不忠不义就可以,君主讨伐他就不可以?!笑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略微缓和了一下激动地情绪,背转身说道:“知道吗?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要窃取我家的家统!若是无意于此,我死后大可以将家督之位交付给他和我姐姐的儿子。又何必设计如此的鬼蜮伎俩?!魑魅魍魉,人人得而诛之!你……退下吧!” 辉虎扬了扬袖子。 宇佐美定满庄重的磕头道:“臣惶恐!蒙您看重,托付此等大事于在下。臣愿肝脑涂地,报效主上!请您交给我来办吧!” 辉虎倏地转身过来,一阵风般来到宇佐美身前,蹲身问道:“此话当真?”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宇佐美的眼神。 “当真!”宇佐美凝重的点点头! 辉虎像个孩子一般灿然的笑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助我的。”辉虎轻声说道。 他没有看见,跪地施礼的宇佐美脸上浮现的一缕伤痛与怜悯…… - 两年之后。 永禄七年农历七月初五,宇佐美骏河守定满邀挚友长尾政景共赏佳景,二人于时户城附近的野尻池划船游乐,不慎翻船落水,二人一起溺死。 关东管领上杉平三辉虎闻讯,痛不欲生,命人厚殓之。 - 茶室外面的群臣已经等了有些久了,却无人出言抱怨。 越后豪族们看到,那个从界町那边跑来越后骗吃骗喝,刚才还对他们脸现讥笑之色的茶人千宗易此时正在旁边陪着。 众人皆憋着一股气,不愿被京城的人看扁了! 越后土豪们脆弱的自尊心啊! “咳!” 上杉辉虎咳嗽一声,拉开小门跪步膝行而出,再掩上小门扉。 “全体注意,回去准备武具,召唤兵士,我等出兵信浓!” 辉虎振臂一呼,大声喝道! 管领大人要干啥事,依然小旋风一般,还是那副急着要去投胎的样子,风风火火的。 这是发生在永禄四年八月十四日的事情。 越后、信浓交界处的八幡平原上,一进入夜里,这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测试马程的骑马探子、伺机行刺对方大将的忍者,在这一片平整的土地上,尽情挥洒着汗水与血水! 山本家的“鸢”们也在其中。 奇怪的是,他们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与当地躲进山林里的村民及大姑娘小媳妇的唠嗑上了。 一日后,上杉辉虎的三千先锋军在甘粕近江守的率领下,已经抵达善光寺驻扎下来,静待主君辉虎大部队的到来。 - 海津城,信玄的本阵就暂设在此。 以垒土筑成的高高城垣下,堑壕里引入了千曲川的活水。爱好文雅之事的城主香阪弹正还命人在里侧移植了几棵名唤“御衣黄”的美丽樱树在那附近。 只是此时花期已过,唯余残花冷瓣凋零,看不到那自古以来就广为人知,具有着绿黄色的多层花瓣的珍稀樱花了。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地之间平添一抹冷肃的杀气! 城内的双层天守阁里,武田家的战前军议正在召开。 群臣静默聆听,信玄公滔滔不绝的发布着命令。 信玄决意出奇制胜,此战事关武田家武运兴衰,众人身家性命业已与武田信玄捆绑在一起,不得不小心谨慎从事!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尔,我等必须谋划得力,行动一致!” “前备队,主将武田典厩信繁!副将原美浓虎胤!” “是!”原美浓出列。 “是!”武田典厩斋出列。 信玄每喊道一个将领的名字,对方便轰然应是! “右备队,主将武田太郎义信!副将原隼人佑昌胤!” “遵命!” “遵命!” 武田大膳大夫深深看了一眼饭富三郎兵卫虎昌,说道:“饭富三郎兵卫,命你专责左备队!” “遵令!”饭富虎昌高声应道! “后备队,交给信廉你来守备吧。请务必尽心尽力!”对于这个文采风流,却疏于武事的弟弟,信玄总是会照顾有加,另眼相看的。 武田信廉恭敬地领命道:“请主公放心,臣弟誓死不退!” 弟弟的话引来信玄点头赞赏:“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加油吧!争取再立功勋!” “是!”信廉说道。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目光环视众将,在山本勘助晴幸道鬼入道的脸上稍作停留。 “勘助!”信玄开始点将了。 “属下在!”道鬼斋应道。 “关于此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信玄问山本道鬼斋。 道鬼斋也不说话,自顾自的从袖中拿出一卷麻纸,双手奉上! 信玄伸出折扇虚点道鬼,示意他念就好了:“你念吧!我在听着呢。” 这把产自京都的折扇,深为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所喜爱。 在他看来,小小一把折扇,有着将天地万物和武士本人的命运聚合在一起,攥握在自己手中的象征意义。对他来说,将扇子折起攥在手里,就仿佛已经将大好的河山攥在手心! “启禀主上!这是微臣遣人询问山民后亲笔绘就的八幡山川地理图!特此奉上,以壮君侯声威!愿您旗开得胜!” 山本道鬼斋恭谨地禀报说。 “哈哈~!” 信玄仰天长笑! 第五十二章 北条来人 、、、、、、、 永禄四年,九月初一。 清晨。 微风,偏北。 宜祭祀、出行、馀事勿取。 诸事不宜。 冲龙煞北。 - 因为是新城,海津城廊柱上的木材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实木的,好东西啊!) “当日,辉虎出征关东之时,我等越过碓冰峠,进驻上野松井田城,以借宿为名,放火烧掠城池附近的越后领地,实行扰乱工作,牵制了上杉军对小田原的攻势。有力的配合了盟友的反攻固守!而今,我等有难,小田原的御本城大人也应该表示表示吧?!”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拇指轻捻胡须,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言笑盈盈。 御本城大人,乃是相模北条氏对隐居的氏康的敬称。 信玄此语虽是戏言,但也不无认真之意。 道鬼斋等人有些无语。 不管实情如何,一般人施恩都不会整天挂在口头上,并对此念念不忘的。起码,也应该矜持一下,谦让一下嘛! 不得不说,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实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真小人!他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他所重视的,唯有切切实实的利益、好处! “禀报~!北条使者押运五百杆铁炮前来支援!” 一个身着赤红胴丸的蜈蚣众使番按着刀柄,跪在廊下禀告道! 信玄霍然起立,大声说道:“迎!” 道鬼斋低下头,心里也不禁佩服退居二线的氏康。 “即便小田原不提出要求,武田家也不会放过求救的机会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小田原主动的送出支援,倒还显得盟友之间情意深重呢!氏康大人,还真是会做人呐……”道鬼斋喃喃自语道。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位置就设在道鬼斋座位旁边的饭富三郎兵卫疑惑地看过来。 “咳咳!没,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哈哈!哈哈哈!” 道鬼斋狼狈的说道。 北条的使者,乃是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北条氏秘书评议之职的板部冈江雪斋,虽然年仅二十五岁,但是文名远播,学识渊博,深为北条氏康和氏政两代家督所喜,荣宠不断。 武田大膳大夫兴致不错,很高兴! 这一点,板部冈江雪斋自认不会看错的。 显然,武田将军也为盟友北条氏的雪中送炭的高尚行为所感动! 板部不由得为御本城大人的政治眼光所折服。 “果然,正如大人所料啊……”板部心里想道。 板部冈江雪斋来此,还有着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刺探武田家的虚实! 御本城大人的音容再现他的脑海里:“板部雪斋,你此去务必仔细体察,小心求证。看看武田有没有实力,能不能取胜?赢面大不大?回来后将结果告知于我。” 离别前,氏康曾这样秘密的叮嘱他。 板部冈江自然谨记在心,不敢一时或忘。 “大膳大夫大人,在下有一疑问难解之处,不知当问不当问?” 在信玄专为盟友使臣接风洗尘的宴席上,北条使臣板部冈江提问道。 大膳大夫笑道:“板部大人但讲无妨。” 这不是废话吗?你板部冈江都发问了,信玄能怎么说呢?不许问么?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板部冈江谢过,说道:“海津城背靠雨饰山,建于平原之上。城池的三面环山,前面是潺潺流动的千曲川。此等筑城之法倒是不多见哦!雨饰山、妻女山伸出的一角就像是一只臂膀,将城池拥入怀里。敢问大膳大夫大人,守城的话,建于山川高岭之上不是更有保障吗?您对东条氏的旧城雨饰城废迹弃而不用,却选择了在易攻难守的平地筑城,这样的舍简就繁,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你是说弘治二年的那个城池吗?”信玄问板部雪斋,眼睛却看向了真田幸隆,幸隆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是的。”板部躬身,以手支地。 信玄不假思索的说:“只是为了屯兵方便而已!” 他一直坚信一个道理,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他咽下去了半句话,下半句是:还可以作为管制北信浓川中岛一带的行政厅所来使用! 板部雪斋稍作思索,眼睛亮起,看了信玄一眼:“哦……这样啊!” 宴饮一直持续到凌晨一两点钟,宾主尽欢,曲终人散。 城主居所,信玄暂住之地。 他身着倭式纯白暗花睡服,侧卧而睡。浅浅的呼噜声在房内响起。 凌晨五点半左右,信玄起床。 擦完脸,端坐了大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咔咔!格子门被拉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如雨燕归巢,飞掠进屋内,单膝跪地。 “怎么样?”信玄以鼻音哼道。 来人压低声线说道:“启禀主公,小人幸不辱命!” 说着双手奉上一页记得密密麻麻的黄纸,放在榻榻米上,而后恭敬地退回原位,再次跪好。 “头领透波六郎次大人遵从主公意旨,于两年前派遣善于观识天象的透波上忍满作隐居在西条山,搜集川中岛一带的水文地理情报,经过历时二年多的探察记录,满作已经掌握了此地的天气变幻规律。据报:川中岛与犀川交界处的三角地域,每年九月多晨雾!” 信玄略略点头,表示嘉许之意。 来人跪地叩首,翻身而出,悄悄遁走了。 - 众所周知,当空气容纳的水汽达到最大限度时,就达到了饱和。而气温愈高,空气中所能容纳的水汽也愈多。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1立方米的空气,气温在4c时,最多能容纳的水汽量是6.36克;而气温是20c时,1立方米的空气中最多可以含水汽量是17.30克。 如果空气中所含的水汽多于一定温度条件下的饱和水汽量,多余的水汽就会凝结出来,当足够多的水分了与空气中微小的灰尘颗粒结合在一起,同时水分子本身也会相互粘结,就变成小水滴或冰晶。空气中的水汽超过饱和量,凝结成水滴,这主要是气温降低造成的。 如果地面热量散失,温度下降,空气又相当潮湿,那么当它冷却到一定的程度时,空气中一部分的水汽就会凝结出来,变成很多小水滴,悬浮在近地面的空气层里,这就是雾。它和云都是由于温度下降而造成的,雾实际上也可以说是靠近地面的云。 白天温度比较高,空气中可容纳较多的水汽。但是到了夜间,温度下降了,空气中能容纳的水汽的能力减少了,因此,一部分水汽会凝结成为雾。特别在秋冬季节,由于夜长,而且出现无云风小的机会较多,地面散热较夏天更迅速,以致使地面温度急剧下降,这样就使得近地面空气中的水汽,容易在后半夜到早晨达到饱和而凝结成小水珠,形成雾气。 川中岛地处山间平地,昼夜温差较大,再加上河流密布,水汽充沛。每年的这个时侯,都是雾气较多的时期。 武田大膳大夫对凡事都是要求甚严格的人。他绝对不会轻易地将自己上下万数精锐子弟的性命托付给别人,他唯一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是故,在永禄二年他下了一道密旨给透波六郎次!命其派遣得力手下潜入川中岛地区,秘密搜集天文气象及土壤农耕信息,以作为将来作战的一个参考。 无心插柳柳成荫! 八幡原上,千曲川和犀川流域,川中岛所在地,春、秋季节晨起多雾。 这个消息引起了武田大膳大夫的注意。 他立即严命忍者继续蹲点,全面掌握天气变化的征兆,做好天气预报工作,为武田家的称霸天下添砖加瓦,奉献光和热!不许回家! 信玄的无意之举没想到带来了巨大的收获。随着细作不断地将川中岛的情报送回来,信玄心里萌生了一个新的冲动。他想要藉此消灭掉死敌——越后之龙!恰逢军师山本道鬼入道献策,他便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并非是武田家穷兵黩武,只因为黑川金山快开采殆尽了! 金融危机的阴云笼罩在武田的头顶...... 第五十三章 樱花祭! 、、、、、、、 永禄四年,九月初二日。 夜。 冷月如钩,无风。 宜祭祀,祈福。 忌动土,安葬。 诹访,小坂观音院,后山墓地。 秋虫啾啾鸣叫,萤火点点。 与条件简陋的葛笠村相比,这里无疑是一个幽静的安息之地。 早在数年前,山本道鬼斋便已经将原配妻子美津姬的骨骸迁移到了这里,每逢清明时节,或是祭日之期,他都会来此祭拜,寄托哀思。 往世,他都是一满一甲子就会死去,重入轮回。无一例外! 可是,这一世自他出生到现在,也已六十九岁了!具体原因不明。但是,道鬼斋坚持认为是自己逐渐厘清人性的演变规律,适应了人体的思维模式的原故。 {美津功不可没!}道鬼斋作如是想。 此时,山本道鬼斋的就卓立在小坂观音院的后山。 松柏环绕着的美津的坟茔前,道鬼斋默默地自倭式食盒内拿出带来的冥食、香、蜡等祭物,摆在那里。 “美津,我来看你了。”他拿出火镰、火石,点燃香烛安插在土里。他还细心地将土堆隆起,防止香烛倒下。 道鬼斋的头发无风自动,在这个时刻更显诡异。 “记得吗?当年我说过,我要让武田覆灭。现今,成功在即。你也会为我高兴吧?” 道鬼入道低语说。 身处四野空旷之地,并非道鬼拿生命当儿戏,不注重保密工作。而是早有家忍之中的得力之人散布在左右方圆三十丈之内,能够潜进警戒网而不被忍者发觉的人,至今尚未出生呢! “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的强大,总归难以匹敌有组织的力量。纵然已经获得了几乎站立于倭国人体巅峰的力量,我却一直不敢透漏出相关消息!倘若,要是被任何上位者知晓了此等讯息,估计我一觉醒来时,就会不得不面对蜂拥而来的持刀搭箭的武士了吧?!要是来个三四百人,我自信可以办到!可是随之而来的后果便是,我得逃遁进山林之中逃难了,并且永世不得出山!这显然与我出世的目的南辕北辙,相去甚远矣!但若是拥上来的武士约莫千军之数,围攻之地,将会是我的埋骨之乡!这具身体,是绝对支持不了如此剧烈强度的搏杀的!” 山本勘助晴幸道鬼入道拿着枯草枝,拨弄着蜡烛的棉芯子,以免它燃烧的太快了。 “说实话,其实我很享受这种隐藏在阴暗之处,静静地看着事态随着我的预期慢慢发展,这个给了我很大的快感。比同你xx○○的滋味还要美!我处心积虑,布局多年。过不了几天,甚至,很可能就在明天!武田的当主信玄,还有嫡子义信,以及一门众多人,都将在八幡原熄灭他们痛苦而无奈的生命之火!而诹访四郎胜赖,将会继位成为武田家新的主人!哦,对了,这个胜赖啊,也应该管你叫母亲呢!他是我和另外一个女子生下的孩子!按照山本家的排行,他应当是次郎呢。哈哈!可惜武田大膳大夫信玄英明一世,却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被人戴了绿帽子还懵懂不知。真是笑破肚皮了!话说回来,人死如灯灭。死了以后,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怨恨吧?嘎嘎!” 道鬼斋轻语漫言,间或夹杂着几声刺耳的尖笑。 …… 月影西斜。 蜡烛,香也已燃尽,只留下一堆灰烬。 道鬼斋起身仰头看看天色,伸手拍拍衣衫上的尘土,深深地看了坟前的石塔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他一边远走,一边嘴里吟哦着一首流传甚广的长短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 与此同时。 善光寺,上杉本阵。 事关上杉家生死存亡的一战即将拉开序幕! 上杉辉虎端坐在黑漆涂就,点缀着竹二羽飞雀纹样的交椅之上,手里捏着心爱的马上杯。 在座的有“越后七郡无人能敌”的重臣柿崎和泉守景家、军师宇佐美骏河守定满、北信浓豪族村上武王丸义清父子、家臣色部长实、以及凭借“越后的钟馗”之名而闻名世间的斋藤下野守朝信等一众精兵强将,神情各异。 “诸位!”辉虎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里。 “此战,重要程度我就不用多说了。各位必须严守秘密,行动一定要听从军议时的具体安排!擅自进兵者,杀!擅自撤退者,杀!擅自违抗军令者,杀!” 辉虎狭长的双目寒光闪闪,他的一番话语,血腥气扑鼻,杀气腾腾! 众将站起躬身,不约而同的叫道:“是!” 辉虎颜色稍缓,继续说道:“任何事情,按理来说,都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此次武田信玄在海津筑城,若是我等任由其发展下去的话,不出一年,一旦武田家在八幡原站稳脚跟,那么,我等的死期也就不远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我等必须小心谨慎从事,不可以擅自行动,留给敌方可趁之机!”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恭谨地聆听教训的重臣们。 “我等先期进攻的目标是——海津城!理由很简单,现今虽然城池建好了,但是战争所需的各类物资的积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区区数月,城内贮存的粮草必然相当有限!若等到来年,海津城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攻打了。良机莫失啊,各位!”辉虎极富煽动性的说道。 村上义清等人欲言又止。 上杉辉虎看着北信浓豪族众,轻语道:“另外,万一事态不容乐观。就请各位听从本阵的太鼓军令,迅速赶往善光寺集结!” 他也算是少有的谨慎了! 尚未开战,便已经考虑到万一失败的对策。综合以往的历次征战,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关东管领上杉平三辉虎还从未如此的小心谨慎过呢! “禀报~~~!” 身背竹二羽飞雀靠旗的使番众前来跪禀:“禀报大人!探马于千曲河川狭窄地带与武田探马遭遇,激战,敌方三死一伤,我方二四二伤!” 辉虎一脚将木板桌案踢翻! “什么!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辉虎旋即压下心里的不满,温声对使番说道。 “是!”使番迅速退下去了。 上杉平三辉虎解散众人,独命宇佐美定满留下。 他问宇佐美道:“宇佐美骏河守,你说那封信可信度有多高呢?!” 辉虎蹙眉询问,神情惊疑不定! 要说上杉辉虎的疑问,就得回到数天前了。 在永禄四年八月二十一日的清晨,一枝甲斐白桦木制成的劲箭射进了辉虎的卧室! 辉虎在看过箭上携带的书信内容之后,当场拔刀斩杀了所有近前侍从和侍女!其行为暴虐,凛冽,室内的木墙上、肘垫上、地板上、纸门上,到处都是鲜血迸溅的殷红。这一幕,使得闻讯前来的军师宇佐美骏河守定满也是甚为骇然!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不日将出兵北上,支援海津。】 署名很有意思,是“有心人”! 看着辉虎的表情,宇佐美眼皮微抬:“您是怕……” “不错!”辉虎说道! “这个‘有心人’倘若是武田大膳大夫派的奸细,故意透漏出假的情报给我方!那么,我等就危险了!战乱之时,人心叵测,不得不防啊!”上杉辉虎凝重的说道。 “宇佐美骏河守,你说呢?”他询问军师宇佐美,想听听他的看法如何。 宇佐美骏河守定满深思熟虑的说道:“您所言甚是!” “然而,我等不妨大胆假设,武田阵中确实有人意图内通我等,那么,这个人会图谋什么呢?能够知悉武田的军事部署,即就是说此人的位阶很高!那……这就更值得推敲了。此人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您试想一下,在武田家的家臣序列中,会是那些人呢,新降之诹访豪族?佐久豪族?北信浓豪族?或者是武田谱代重臣?抑或是……一门众?”宇佐美骏河守的话声有些幽暗。 第五十四章 刺杀! 、、、、、、、 辉虎眼神清亮的看着宇佐美,疑惑的问他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此事并非信玄的奸计么?” 他有些踌躇的样子。 宇佐美洒然一笑道:“您试想,武田大膳大夫是怎么上台的呢?” “流放父亲!这个人还真是卑鄙啊。”辉虎恨恨地说道。 “这种事情,估计在武田家内也是个禁忌的话题吧?那么,他又怎会自己揭自己的伤疤,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臣下们面前提及容易引起臣下们产生不好的联想的事呢?”宇佐美骏河守娓娓道来,上杉管领大人频频点头不已。 “是啊……的确是这样呢!” 辉虎击节赞叹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我欺也!”他欣慰的看着宇佐美,一脸的器重与赞赏神色。 “谢主君谬赞。臣担当不起!” 宇佐美骏河守定满深施一礼,致以谢意。 “我等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辉虎指着书信问他道。 宇佐美稳健的说道:“以不变应万变。” 辉虎明白的点点头。 “你认为我等此次的海津城攻略会赢么?”辉虎突然问道! “嗯,嗯?”宇佐美猝不及防,他刚才突然走神了。 “你认为我等此次的海津城攻略会赢么?”辉虎再次问道。 宇佐美坦言:“胜负在五五之数。” 辉虎说:“嗯!就是这样。倘若我等攻陷了海津城,那么我等的目的就已经达成。倘若海津城还未被我等占据之前,武田的大量豪族援军就已经抵达八幡原,那么我等就该撤军了。或者说,能够攻陷海津城与否,是关系到我等越后众生死存亡的大事。” 宇佐美也表示同意,说道:“的确,主公派遣使者携带重金联系岩代芦名氏和羽前大宝寺氏,盛情邀约其出兵相助,二位大人深明大义,慨然允诺。此即‘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主公!在下尚有一事禀报!”宇佐美说。 “请讲!”辉虎说。 “据混进武田军阵里的轩辕忍众禀报,武田信玄曾于数年前命人潜入川中岛附近,专司观察记录天气水文,以资与我军对阵时可以作为撒手锏使用!”宇佐美花白的眉毛抖动。 辉虎深感震惊:“如何知晓此事的?这个忍者现如今身在何处?” “在探听到此等消息后,被武田家的透波发现了,就在他用密语将讯息记录在接头地点后,便被杀害了。所幸,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宇佐美略有些高兴地说。 “宇佐美!为今之计,需要做好两点:首先,这个熟知川中岛气侯的忍者必须杀掉!”辉虎吩咐道。 宇佐美慨然应是:“遵命!” “其次,要保持粮道畅通无阻!”辉虎继续说道。 “是!”宇佐美应道。 上杉辉虎挥挥手:“下去办事吧!” 宇佐美骏河守定满躬身施礼,告辞而去。 - 海津城外面的丛林里,杉树、松树、柏树、榉木及低矮的灌木丛密布,构成了八幡之森的地貌。 梅花鹿、野狗、豪猪等各色动物及鸟雀在此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按照城中发布的命令,上忍满作和隶属他麾下的二十名透波受命在此静候传唤,散布居住在这一带的山顶丛林里。白天,他们在此巡逻,勘察翻越山岭而来的可疑人等。夜晚,他们就栖息在树冠的枝桠上。 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便是忍者生活的全部。 满作仰躺在一棵巨大的松木横枝上,头枕着双手,嘴里衔着一根松针,眼睛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要下雨了么?” 他低声咕哝着。 片刻过后,细细的雨滴便被风吹着四处飘飞,蒙在人的脸上,洒在人的身上,潮潮的,很不舒服。 “见鬼!” 满作翻身落下,数丈高的高度丝毫难不倒他,满作的双手与脚尖不时轻点树干,就像是一片轻盈的树叶般轻轻飘落。 “全体注意避雨,小心着凉!”满作沉声喝道! 身为一个忍者,最怕的便是在执行任务途中生病了。按照惯例,遇到这种情况的忍者头目都只有一个选择——杀了这个拖累大家的病人!所以,谁也不想成为那个被清除掉的人。 “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传来低沉但是清晰的回答声。 透波满作满意的点点头。 他对于此次随行忍者的素质是很满意的!武田家和头令六郎次大人都豁出去了,均投下了重注在这场战争上面。要是这场战争失败了,真是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或许,武田家会就此消散也说不定……” 满作摇摇头,将这种晦气的想法赶出脑海。 他看到所有人都用“隐形布”将身形罩住,隐蔽在烟雨迷蒙之中。 他们有的化为山石,有的化为树皮,贴在参天大树的树干、枝桠上,有的则是化作了一丛灌木、一片草地,种种情状,不一而足。 满作检视过后,认为并无不妥,遂放下心来。他自己也自怀中拿出一片油布,小心翻过另一面,将沾满碎沙石和树叶等物的一面向外,温暖的里子挨着自己,头脚抱成一团,靠在大树下,他的呼吸则陷入到一种独特的节奏里,体温等生命的迹象都随着呼吸节奏的逐渐变得晦涩,迟滞,而且平稳,难以捉摸。 满作生命的火焰维持在最低的水平。 山雨淅淅沥沥的下得更大了,积水逐渐在地上汇成了小溪,潺潺流淌着奔向地势较低的山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视野很差。 喀! 远处十丈许的山坳处响起一声轻微的踩断树枝声。 “有情况!” 长久的密宗修行给了一众透波的忍者超越常人的灵觉,仿佛心里自然而然的感觉到了危险地迫近。他们几乎同时醒了过来。 透过隐形衣的伪装,他们用眼睛的余光自窥视孔里观察着周围的异常。 一丝淡淡的杀气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山包上。 慢慢的,一个砍柴的山民模样的矮人爬了上来,他一步三回头,小心的,狐疑的审视着周遭的一切,脚尖高抬轻落,手里捏着苦无! 这是敌方的忍者! 就待满作准备发布命令全体攻击之时,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伪装成砍柴山民的上杉忍者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般,急速后退,转身就逃! “是个高手!”透波满作在心里如是评价道! 此人竟然能够觉察到手下忍者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杀气,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忽略的人物啊! 满作认为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上杉家的高阶忍者,特地前来刺探军情的! “不可让其逃脱!”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主君和头领的大计泡汤,满作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战栗不已。 “那我就死定了!绝对不能让他逃掉!”满作想道。 “追!” 满作低喝道! 嘭! 掩藏起来的透波忍者就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几乎同时电射了出去!为首一人更是鼻头耸动,大手一挥,一马当先,领着一干忍者顺着上杉忍者刚刚残留在空气中的些微气息追踪而去! 透波满作大马金刀的坐在虬结纠缠于地的树根上,闭目养神,静待手下的归来。 “这么多人,想必很快就会回来吧?”他心里这样想道。 留下护持他的两名下忍分列左右,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小心戒备着。 突然,异状突起!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暗器如雨打芭蕉一般,夹杂着雨水,朝着稍作放松的三人泼洒而来! “不好!中计了!” 满作嘴里怒喝道! 他翻身连滚,躲避敌方处心积虑的暗袭。 就着翻滚的间隙,他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来人共有九人,皆是褐色油布制的夜行衣,近身搏杀时还兼有防刺的功效,能够起到些微的防身效果。 满作可以明显感到,对方是有备而来! “糟了!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难道是那次的追杀泄露了?!不可能啊!”满作狐疑满腹。 他清楚地记得杀了那个奸细之后,还曾率人仔细查找过对方的接头地点,并无任何发现。在派人守株待兔了三天,一无收获。 临走前,他们还将此地夷为平地,按理来说,不应该留下任何线索啊! 第五十五章 你,死定了! 、、、、、、、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发生! 嗖~!嗖~! 满作侧身避过对方甩出的忍者镖,抽出腰畔的匕首,迎面架住了对方丝毫不留空隙砍来的短刃,而后,他间不留发的立即后退,闪过了侧方飞来的一柄苦无! 咄~! 苦无深深没入树干,发出渗人的声响。 满作瞥了一眼,发现苦无的刃部蓝汪汪的,应该是在剧毒液体中淬炼过!这要是钉在人的身上,绝对死定了! “轩辕的毒苦无之术!”满作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前期出发追捕那个忍者的手下们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他的心沉进了无底深渊…… 同时,他的心底反倒涌现出一股执拗的悍勇之气来!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取走我的项上头颅吧!”满作反手握刀,深深插进了矮身进前一步准备偷袭的一个忍者的心脏!一刀结果了他。 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肋下多了一道十公分长,深可见骨的伤痕! 满作在挥舞短刀格开另一个攻击的忍者,用手背抹去了嘴角呛出的一口血! 纵然身处此等恶劣的局面之中,这三个挂了彩的透波忍者依然精力充沛,斗志昂扬! 作为忍者,首先要做到身处逆境中之时,也不灰心丧气,借助身边所有能够利用的工具、环境,如阳光、山林、石坡、甚至是尘土,只有一个目的——杀掉目标人物,或者被杀! 一切以任务完成与否来作为检验忍者存在价值的唯一标准。 黑暗世界的残酷与血腥远超世人想象。 汗水或者是伤处的血水,迷蒙了满作的眼,此时已经难以分辨了。他一边奋力抵抗着越后忍者的围攻,一边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三人现今被分割包围成三处,另外两人已是岌岌可危,一人可能是中了毒镖,脸色业已发青发黑了。 上忍满作双手持刀,其中一把乃是伸手捞过来的剧毒苦无,背靠着刚才的那棵大松树,全力御敌。 每一次刀剑相击,都会有侧面的刀尖顺着满作的防守空隙刺扎上来!敌方忍者的短刀进攻的路线角度极其刁钻狠辣!他只能尽量的侧身闪躲,以皮肉较厚实的部位抵挡,使得受的伤害较轻一些,可以坚持的久一些。 慢慢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 呛~!! 一声格外嘹亮的双刀交击声响彻林内。 “好强!”两把刀架在一起,满作和忍者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爆炸性的强横力量! 满作的后背死死的靠着树干,并以之作为支点,狠狠地将刀刃向对方的脸推过去!他感觉自己和对方好近,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微喘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满作感觉好像正在奋力和自己角力的这个对手笑了一下! 突然,满作背后寒毛一炸! 他感到后心一凉。 一把锋利的长刀自树后穿树而过,刀尖顺着透波满作的胸腔贯穿而出,将满作钉死在树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作瞪大双目,嘴角溢出一丝黑褐色的鲜血,气绝身亡! 死不瞑目! 透波上忍满作,于永禄四年九月初三日黄昏,在西条山森中,被刺杀身亡! 两个时辰后,前来传达命令的武田家使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一切! 透波之里派驻军前听调的二十一名身手高强的忍术高手,全部尸横荒野,死于非命!尸体凌乱的散布在阴面的山坡上,显示出搏杀十分激烈。为首的满作更是死状凄惨,他被一把三尺长刀活活钉死在松树上! - “做得好!”上杉平三辉虎眉飞色舞,言笑晏晏! - “混蛋!”武田胜千代信玄须发戟指,怒不可遏! - 不管是除却心头鲠喉之刺的关东管领上杉辉虎,还是战略部署受挫的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双反都开始紧锣密鼓的调兵遣将,希望把自己真实的军事意图掩藏在看似迷乱不堪,让人挠头的兵力集结部署中去,使得对方难以觉察出己方的战略,以期取得突然猛烈,出其不意地打击效果! 善光寺,上杉本阵。 晨起后,辉虎散布在军营里,与越后的兵丁们打着招呼,激励着士气。 他来到粗木扎成,插进土里而成的守备墙边上,看向苍茫翠绿的山林。 嗖~!一支响镝发出刺耳的鸣声,向着辉虎飞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自辉虎旁边不惹人注意的地方闪出来,将辉虎虚挡在身后,伸手将箭捉在手里。箭支已经被截取了箭头,一卷纸页绑在箭上。 忍者单膝跪地,将飞箭传书双手奉过头顶,呈与上杉平三辉虎。 辉虎手紧紧攥着箭支,回头就往居所赶去。 【关东管领大人明鉴!武田军所用之计乃是分进合击之策!分兵两路,期望将贵军两面夹击,歼灭之!】 上杉辉虎眼睛死死盯着纸条,一言不发,粒米未进,整整坐了一天。 咚咚的脚步声响,辉虎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宇佐美定满来了。 “你说,这个‘有心人’究竟是谁呢?”辉虎抬头问道。 宇佐美盘膝坐下,回答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取得胜利!凯旋回到越后!” 辉虎很兴奋:“对!我们只要胜利!” 他坚定地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宇佐美离去后,他立即派人将甘粕近江请了过来。 “甘粕近江守,此战事关重大,你擅长平原作战,我将一千精兵的身家性命交与你手!给你临阵决断之权!请务必保护好我军的背后!”辉虎诚挚的拜托道! “主公……!” 看到主公形同托付性命的郑重之举,平生头一次担当如此重任的甘粕近江守感动的热泪涌动,几不能言! 俯身于榻榻米的辉虎使劲的抿了抿嘴。 九月初九日,登高时节,重阳聚首之日。 善光寺里,粗大的褐色巨木横梁及门廊处都加塞着一束束茱萸的枝叶,重阳糕和菊花佳酿的香味弥漫在上杉军营内的每一个角落。 越后群臣汇聚一堂,辉虎与民同乐! “据汉籍《吕氏春秋》之《季秋纪》记载:‘(九月)命家宰,农事备收,举五种之要。藏帝籍之收于神仓,祗敬必饬。’,‘是日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三国时,魏文帝曹丕殿下也曾于《九日与钟繇书》中说:‘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倍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吾在此预祝众位旗开得胜,武运长久!”上杉辉虎言罢,深情诵读了一首唐国诗圣的七律作结: “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 潦倒新停浊酒杯。” 越后众将,不管是听得懂听不懂的,一致高声叫好!唯恐让别人看出自己其实对汉诗一无所知,无形之中,使得宴会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宇佐美骏河守心里很是嘀咕了一番,不明白为何主君突然作此哀伤之鸣。 但是,他表面上还是欣悦的称赞道:“真不愧是曾经蒙关白近卫前嗣公夸赞‘文采风流今尚存’的主公您呢!一出口就是不凡,竟然是号称‘千古七律第一’的《登高》呢!萧瑟的秋风中,清水白沙,回旋的飞鸟徘徊在江中渚洲上。还真是妙呢!” 群臣纷纷鼓噪着,胡乱赞扬起来。 海津城里却是静悄悄的。 大战临近的压抑感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信玄居所内,灯火通明。 “香阪弹正忠虎纲!马场民部信春!真田弹正忠信纲!”武田大膳大夫点名道。 “属下在!”三人站立躬身。 “吾名你等三人,以香阪弹正为主将,率领一万两千兵卒,迂回敌方之侧后,伺机突袭之!敌军后阵大乱之日,便是我等一起合击上杉军的一刻!”信玄言辞激烈的说道。 “胜利!胜利!胜利!”武田大膳大夫站起,振臂高呼! 武田众将群情激烈,影从而呼喊! 其中,尤其以山本勘助晴幸道鬼斋叫的最凶。 信玄和勘助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你,死定了。” 两人心里均如是想道。 信玄和勘助,笑的更欢畅了…… 第五十六章 内分泌失调的人们! 、、、、、、、 道鬼斋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月影西斜时分。 夜色凉若水,迷蒙清丽。 理津娇俏的身影站立于山脊门廊前,翘首以盼。看到道鬼斋回来,她像个小姑娘一般扑进他的怀里,蹦蹦跳跳的,嘴里叽叽喳喳的埋怨个不停。 侍妾理津姬竟然被他偷偷的带了过来! 兵凶战危之地,道鬼斋竟是如此的自信么? 回到家里的他在理津的侍候下,换上了一袭素色的睡服,惬意地躺卧于玄关处的廊前地板上,眼前摆上命人准备好了的酒肴、花糕、以及必不可少的清酒菊正宗。一个人对月邀饮,理津不时的给他满上,道鬼斋神情恬静自然,眼神澄清,明亮。 信玄寓所内,同样灯火通明。 “启禀大人,山本道鬼斋大人回家后,独坐饮酒,未予任何人联络。与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并无异常!” 家忍单膝跪地,声音短促有力的禀奏道。 他一手支地,一手扶膝,语声恭敬无比。 信玄只在睡服的外面披着一件外衣,手执一卷书文,嘴里念念有词的默读着。 他闻听这个消息,也只是稍稍侧首听过,懒洋洋的用鼻音“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道了。 “你去将马场民部信春和小幡丰后守昌盛喊来!”信玄抬头,命令道。 “遵命!” 忍者叩首退下。 信玄看完数页书后,咚咚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响起,安静的夜里,听的分外真切,脚步声来到门前,停住了。 “禀报!马场信春、小幡昌盛前来参见!”以马场为首,二人恭敬施礼后,马场朗声说道。 武田大膳大夫的声音自房内传出来:“信春和昌盛啊,快进来!” 从声音之中可以觉察出来,他对此二人的信任。 马场民部与小幡丰后守心里感觉到暖暖的,如沐春风。 身为上位者,信玄时时刻刻不忘拉拢臣属,让臣属从生活中的一些细枝末节上感受自己对他们的信任与关怀。 凡事尽善尽美,或许就是信玄的个人魅力所在吧! 待到二人盘膝落座,整好衣袖。 信玄问道:“二位,越后的那个人善使计策,我军此次应否出城攻击呢?” 大敌当前,纵然久经沙场的甲斐之虎,也是心里颇为不平静呢! …… 哑~!哑~!夜枭刺耳的鸣叫划破了静寂的夜空。 夜,更深了。 - 海津城外,距之约莫三十里地。 夜色掩映之下,千曲川河川沿岸。 一队黑乎乎的人影,默不作声的在急行军! 目标,海津城方向! - 后半夜,大约凌晨三点多。 信玄被慌乱的小侍从凌乱的脚步声唤醒。 “扑通!”他在小步迈进室内的时候,被自己的脚给绊了一下,摔倒了。 小侍从手忙脚乱,狼狈的自地上爬起,来到信玄床榻之前。 他年轻白皙,姿容俏丽。 因为是老情人了,所以也就不必拘于礼节了,小侍从就着醒来后附耳过来的信玄,小声嘀咕了一句:“……启禀大人,百足众快马禀报:越后的辉虎来了!” 信玄呼地一声跳起来! “来了?” “来了!” 小侍从使劲的点点头,用刚开始变声的沙哑嗓音叫道! 蓦然间,他似有所觉,一抬眼,便接触到了信玄看着他的灼热的眼神,他变得有些害羞起来。 “菊阿弥,你过来!” 信玄声音放柔缓,轻声命令道! 听到小侍从沙哑魅惑的声音,他的情欲在这样一个夜里,突然变得有些难以压抑不住了! “大人……” 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小侍从紧张的摇摇头,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倒退了几步。 - 淫欲,就像是忍者的手里剑,来无影,去无踪,始终让人难以捉摸。 - 越后之龙,也在做着爱做的事情! 在急行军的越后前锋队伍的后面,一队摘下指物的人马正逶迤前进着,他们簇拥着一辆牛拖拉着的座车缓缓前行。 要是在白天,一定可以看到坐车的车厢边角上饰有的华美繁复的唐草图案,以及位于正中显眼位置的关东管领上杉氏的“竹二羽飞雀”家徽! 辉虎本人就在车里。 只不过,还有一个几近赤裸的年轻男孩匍匐在侧近。 辉虎从来都不会当着人面褪下身上所有衣衫的。 这已经是越后的八卦群众之中妇孺皆知的事实了。 现在的他也是如此,纵然是在共效鱼水之欢的旖旎时刻,他也未曾解下贴身小衣! 辉虎拿着一柄重金购自界町,据说来自中土皇宫大内的硕大“鹿先生”,手腕轻轻转动,而半裸男孩的身体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翻滚,辗转反侧,感受复杂难名,嘴里无意识的咿唔作声。 现在看来,辉虎除了胸肌比较结实以外,身体似乎并未有其他任何异状。 两人的脸色都开始慢慢变得嫣红起来。 坐车之中的室内温度开始升高…… 男孩是辉虎鹰狩之时,路过附近村庄,见到男孩姿容尚可,尤其胜在皮肤莹润可人,辉虎见猎心喜之下,便偷偷命人掳来充作玩物的。 车厢乃是越后匠人精工打造的,外面覆以铁板,里面衬上一层厚厚的棉物布帛之类,隔音效果甚佳,深得辉虎所喜。 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女强人”,另一种“不是女强人”。 辉虎无疑属于第一种。 自从父亲长尾为景将他送入佛门,以女子之身担当防止长尾家家裔断绝重任的那一刻起,上杉辉虎的悲剧宿命便已经铸成! 这样庞大沉重的心理阴影使得他的心理极度扭曲! 在他乖戾的内心世界里,试图掌控一切,把纷乱的世界扭转回它原本的模样,便是辉虎此生难以舍弃的执念了! “谁说女子不如男?!” “男子能做的,吾也可以做到!”辉虎在心里面狠狠地嘶叫道。 他一手扶着“鹿先生”,一手游动在男孩的肌肤上,两人的喘息声更急了,“鹿先生”动的更快了。 男孩被辉虎纤细修长的手拨弄的难受不已,浑身感觉痒的厉害。蓦然,兴奋至极的男孩一下翻身过来,一手摸上了辉虎的小腹下面!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车厢内响起,震得辉虎耳朵发懵! 片刻之后,一具下身被短刀剁的稀巴烂的无头尸体被扔了下来! 上杉辉虎手执利刃,呼吸狂乱,如同扯风箱一般,嘶嘶做声。坐车的室内四壁上,坐垫上,被褥上,满是血滴溅射的放射状花纹。辉虎的衣服上,枯黄的肌肤上沾染着血迹,倏忽间,竟然让人感觉到一股妖异的美丽! 底下自有侍从将之处理干净,毁尸灭迹。 人间处处埋骨地! 郁郁青山,魂归何处? 山还是那山,上杉辉虎还是那个仁义之名远播京都的关东管领! 凌晨五点十分,辉虎部队展开在海津城北侧! 按照辉虎的命令,手下一不许点火把,二不许打旗帜。越后兵卒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城下平原。按照层层传达下来的命令,他们静悄悄的开始列队。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起自各个备队的使番鱼贯来到御大将的坐车前回命: “禀报!柿崎和泉守景家足轻队三千一百五十一名准备完毕,随时听命!” “报~!斋藤朝信率领骑兵队一千九百六十九骑准备完毕,随时开拔!” “容禀!村上义清足轻队二千三百六十三名整装待发,随时候命!” “报!宇佐美骏河守定满足轻队二千三百四十三名,听候主公调遣!” 坐车的竹帘轻轻中分卷起,侍从以手遮衬着坐车头顶的位置,防止辉虎的脑门磕伤。另有侍从乖巧的搀着辉虎出来,站立于地上。 上杉辉虎的脸上就像是涂抹了一层细密莹润的黄油,整个给人的感觉,他的皮肤都在发黄一样! “传令下去!力攻海津城!攻势持续三刻钟以后,前队退下,后队补上。如是重复三次!明白否?!”辉虎脸色有些欠佳,阴着脸喝问道! “明白!” 众使番忙躬身回答道! 山野之地,小风嗖嗖的刮着,辉虎感觉有些不胜其扰,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瑟缩了一下脖子,又回到坐车上面窝着去了。 呜呜~! 呜呜~! 凄厉的越后法螺声响彻八幡原!喊杀声潮水般在海津城下回荡! 第五十七章 逢林莫入! 、、、、、、、 辉虎的越后军来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信玄立即坐不住了。 “来人!备甲、喂马!”信玄高声吩咐左右! “是!”随侍左右之人赶忙快步跑下去准备了。 他站立于大厅正中,四个侍从分别将箱子上的坐盔甲胄不同的部分拆开,按照特有的顺序,再给信玄穿戴好,系好索带扣环。 信玄头戴诹访法性兜(头盔),前方睚眦兽前立,后方有白熊毛饰物,因此又称“白熊之兜”。眉庇、吹返、项护、面当、喉轮无不美轮美奂,吹卷上的割菱纹样更是黄金铸就! 穿戴完毕的他,精神抖擞,英气勃勃。 他对着手下叫道:“速传命各位大人,务必各司其职,严阵以待。不得延误!” “是!” 侍从中分出几人匆匆离去。 “余众,随我登城迎敌!”他伸手接过太刀役之侍从众双手奉上的幻之名剑——狮王丸,右手习惯性地往下按了一按刀柄。 名剑狮王丸,此剑乃是源三位赖政曾于天皇御所门外弓张月下之箭,射死怪鸟“鵺”。白河天皇将此剑作为奖赏之物赐给了源三位赖政。 按照传统的武士礼节,长刀戒人,短刀戒己。 所以,武士出门之前,必需先把短刀胁差插在腰带里,表达处世时必先自省己身之意。 然后,才可用右手提著长刀,待走到房屋门口的玄关处,穿上鞋子之后,才可以将长刀插在左侧腰带里携带好。 长刀之所以佩带在左腰,主要是为了方便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时,右手可以快速的拔刀反击!短刀则无所谓,以方便为宜。尤其是为配合盔甲的马手指短刃。 此外,武士以自己的刀为自身荣耀的载体,若是非其允许,妄自碰撞对方的刀鞘,会被武士视为对其不敬!矮小的倭国武士自尊心极强,若是感觉受辱,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自杀。并无第三条路可走。这也是倭矮子一遇到挑衅,将百姓愤然砍杀的事情,在古代的日本屡见不鲜的原因所在。 日本人行走为何总是靠左走?此即真正的缘故! 被小心眼的武士当场斩杀的鬼子们多了,倭国的黎民百姓们也就长记性了。 所以说,治世需用严刑峻法!罪越重,罚越重。 而且,长刀佩带于左侧的话,即使两个武士在狭窄的山路上,或者是窄小的巷子里擦肩而过,他们的刀鞘也不会互相碰触,免得徒惹杀戮之灾祸。 武士到人家中探访,也会先在厅房之外的玄关处,把长刀解下,然后用右手提著,再进入屋内。以此表达自己并无恶意! 可是,如若用左手提刀进入屋户,则表示来者不善!因为这样可以随时用右手拔刀袭击!是对主人极端不信任的外在表现。除非有合理的原因(左撇子),否则会被视为大不敬! 话说武田大膳大夫携带政府明令禁止的管制刀具,窜至两米高的木制城垒高台之上,搭眼往外观察。 笃!笃!笃! 三支火箭不分先后的钉在信玄身前的厚木板外侧,立即有士兵拿枪杆拨落箭支,以防止点燃瞭望台。 “父亲!请派我出战吧?!” 闻讯前来的武田太郎义信烦躁的跪地请战! 诹访四郎也远远地和秋山信友一道赶了过来。 “父亲大人,倘若需要迎头痛击敌人的话,就请您尽管下令吧?!四郎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一身火红大铠的胜赖纵然是昂然请战,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信玄步下高台,顺着阶梯往下,一边走,一边欣慰的朝着四郎胜赖点点头,“你能这样想,为父甚感宽慰!” 义信见到父亲厚此薄彼,偏心于四郎,愤然甩了句:“虚伪的家伙!”就这样昂然离去了! 武田之主手指着嫡子离去的背影,愤怒竟不能言! 胜赖忙贴心的靠上去,用手扶着信玄的胳膊肘,温言宽解。 他轻轻地替兄长解释道:“父亲大人,请您,请您务必息怒!好么?毕竟,大哥是在下至亲的兄长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管怎样,您就不要苛责兄长了,好么?” 胜赖的娓娓说道,表面看来,无一不是为太郎义信说的好话。可是,只要细心品味,便可以从中觉察出奸狡如诹访四郎的险恶用心! 好一句“请父亲息怒”!信玄又如何能够息怒得了啊?!特别是义信耍态度转身离去后,四郎胜赖并未岔开当即话题,给信玄一个下来的台阶。而是当着随侍众人的面,把家内的丑事宣讲出来!这样一来,就将尴尬不已的信玄架到了火上烤!信玄若是对犯下此等恶劣行径的嫡子不加处置,阵前抗命的嫡子轻易脱身,他又如何在军内慑服众将兵呢?! 信玄身在局中,对此一无所觉。 “四郎啊,倘若你兄义信有你这般懂事的话,为父该是多么高兴呐!” 一代枭雄武田大膳大夫脖子僵硬的梗着,眼内水花泛动,双拳紧攥! 四郎胜赖深情的吟道: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父亲,您多虑了!我一定会与兄长大人和睦相处的,兄长的性情是急了一些,但我是不会同兄长争什么的,孔融让梨的故实,孩儿可是耳熟能详呢。呵呵!”诹访四郎胜赖一边轻抚信玄僵硬的胳膊,一边温言软语的说道。 四郎的表情温顺,讨喜。 能得蒙有枭雄之姿的武田大膳大夫信玄青眼有加,胜赖投机钻营的本事也不可小视呢! 成功,绝非侥幸。 “左右何在!”武田大膳大夫脊背一挺!眼神片刻就回复了清明。 “是!”众人轰然应道! 信玄眼神锐利似刀,“传令全军,武田义信身为大将,蔑视御大将权威,鞭击三下!以儆效尤!” “因为大战在即,亟需用人之际,鞭击之刑暂且记下,待得此战胜利后,再视其所立的功勋大小与否,予以惩戒!尔等务必尽心竭力,克尽臣子本分!吾期许诸位,再立殊勋!!!” “是!”众将兵纷纷高声答道! “使番何在?!”信玄沉声喝问! 四名身背蜈蚣靠旗的赤备跪地,“属下在!” “尔等速速传令下去,按照军议的方案,出击!”信玄拔出长刀,大声呼喝。 越后的狂猛攻击使得海津城守军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要不是担任机动援军的饭富骑兵赤备队的援助,全力反扑,将摸上来的柿崎和泉守决死队围杀在城根下。海津城极有可能就是在一个不留神间,城池易主呢! 呜呜呜~呜~! 武田军的总攻法螺声终于吹响了。 海津城武田的军整备好军士,如狂风卷地一般奔出大开的城门,来到城池前方列阵。 令武田军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越后上杉军竟然见到武田出战,便早早的转身撤退了!出阵的武田信玄等人只是用眼睛模糊地逮到了将要遁进妻女山林的越后军的尾巴! “主公!属下愿率兵进剿敌军!”原美浓守清岩(虎胤之法名)于马上欠身请求道! 信玄斜睨着他,“原清岩,你都已经是出家的人了,还是这么的斗志昂扬啊!” 言语之间,甚为器重他的样子。 阵前山风刮过八幡原,卷起偏偏草叶尘土,萦绕在千曲川的岸边,海津城前。 “勘助,你怎么看?”信玄头也不回的问道。 道鬼斋沉声说道:“辉虎此举乃是诱敌深入之计!” “诱敌深入?”胜赖恃宠,插言提问道。 信玄笑看四郎,接过话头说:“是的,你看!” 他的手指向山顶方向,“那里飞鸟不起,沉静太久了!事有反常即为妖!要说是山上没有辉虎的埋伏,那你也将他看的未免太简单了!“ 信玄顿了顿,回头看了勘助一眼,“你可以问勘助,看看辉虎此人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道鬼斋身着黑色阵羽织,背上饰有其家徽——“蛇目”! “四郎大人,辉虎此人喜好用奇谋取胜,甚少采取正攻法与人对阵。剑走偏锋!这便是越后上杉辉虎的写照了!呵呵。”道鬼入道笑吟吟的解说道。 胜赖冷淡的点点头,转向信玄,“谢父亲大人教诲。” 信玄老怀大慰,欢悦的笑起来! 道鬼斋眼里也是欣赏神色:“真是个好孩子啊……!” 第五十八章 看谁...挖坑更深吗? 、、、、、、、 【今夜跟领导喝酒。失陪了。】 ———————————————————————— 在道鬼斋眼里看来,四郎此举实在是含意深远。 表面上是无视臣属道鬼斋的功劳,而将之拱手让度给身为主君的武田侯。实则是四郎胜赖借着致谢的话,来向道鬼斋自己表达难以明言的苦楚! 事实,真是这样吗? 信玄点点头,“四郎胜赖,你和道鬼斋很投缘嘛!不如这样好了,你就跟着山本备队吧!勘助,你可要照顾好他哟!四郎要是有了一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最后一句,信玄的语气有些奇怪...... “照顾”和“他”这两个词是重音读出来的。 道鬼斋与四郎胜赖躬身谢恩: “谢君侯!” “谢父亲!” - {四郎借此机会,可以方便的靠近那个人。然后……就可以觑机会……}信玄作如是想。 - {等到激战正酣的时刻,四郎胜赖若是离我太远,也就顾及不上了。现在,他被编入我这一队,真是摩利支天保佑!} 山本勘助晴幸道鬼斋唯恐自己一时兴起,留下当作棋子的血脉就此挂了。 要是胜赖就这样死了,游戏就不好玩了。 道鬼斋一边想着,一边自袖中拿出在信玄身侧埋下的暗桩传递出来的情报。按照原来的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永生不得联络!想及这一点,道鬼斋的脸色有些凝重了,“究竟会是何等大事呢?!”他双手展开信笺,上面用中土上古时期的夏篆书写就。 其词意为: 【风高浪急,两岸猿声。请殿下速避之!】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鸢四这是在提醒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漏子,信玄要杀我么?}道鬼入道来回踱步,理须沉吟。 世事如棋,人生如戏。 {这个游戏,越来越好玩了……}道鬼斋兴味盎然! - 刚才,在来的路上。 营内兵卒往来如织,行色匆匆, 道鬼斋低着头走在路上,甲叶嚓嚓作响。 迎面一个信玄的近身侍从与之擦肩而过,肩膀撞了一下,“哎呦!”侍从呼痛倒地,坐在那里吸着气。 道鬼斋赶忙上去将之搀扶起来,双手相扶的一霎那,一个纸条落入了道鬼的手里。他不动声色,嘴里一个劲的道着歉,“对不住,对不住。您没事吧?都怪在下老眼昏花……您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才是啊!” 他满口子的道歉不已。 老头给信玄之年幼侍从赔礼道歉,引得路过兵丁侧目不已。 道鬼斋选择此等人多眼杂的地方与眼线接头,也是为形势所迫。 武田大膳大夫极为重视情报工作!他坚信,讯息的充分掌握,就是对事态的充分掌控。 甲、信二国遍布信玄公的密探。 有的负责监视前来做生意的商家,是否有例如操纵物价,囤积居奇等动摇国本的恶劣行为。 有的负责对内监视国内一门众、谱代家臣、及降服附庸武田家的各地豪族们,勘察鉴别隐藏其中的谋逆分子。遇到可疑情况必须及时报上去,听候上峰裁决! 更多的,是那些隐蔽的出没在敌国夜色里,刺探军情、刺杀重要目标的下忍们!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馊主意都是山本道鬼入道他自己献上去的!怪的谁来? 回到驻扎之地方,那是一处遍地都是一人高的蒿草的平滩地。军营四周的草木全部被砍伐清空了,其目的,即是为了防止敌军突袭之类的事情发生。砍掉周遭百丈的杂草树木,就获得了良好的视野,纵使万一被袭击,也不至于不明真相,自己阵脚先自乱了。一旦炸营,乱兵加上溃兵,那就回天乏术了! 但这样的事情,道鬼是不会让其发生的。 按照倭国的山村农夫将军们的用兵,扎营之事通常如此布置。 当足轻队还在行进途中时,斥侯骑兵就必须把前方沿途可以驻扎造营之地列出来,详细报告给军队统帅。而后,先锋备队负责砍伐树木,开始营建营界树立的木篱笆!营门处安置有瞭望台,以及削尖了绑牢固的锋利拒马桩! 但是问题出现了,倭国夜袭成功率之所以这样高,不就是因为没有危险么?! 安营扎寨,其实并不像倭国之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道鬼斋花费重金百贯,自一位明国商人处购来一本木刻版的汉文军籍:《卫公兵法辑本》。被他奉若至宝! 在其中的《部伍营陈》一篇里,道鬼斋看到,唐军的军营四周要围起一道临时的木墙。制作方法是先砍两排树干,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下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这样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木板上层可以让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休息。 唐军的一个小队是五十名士兵再加上队长、队副各一,扎营的时候也是如此,大家的营帐两两相对,在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要挖排水沟。 严禁士兵在各个营区之间乱窜,本营区以内也不许各个帐篷乱跑。 有意思的是兵法中对于大唐军营的卫生也非常重视,不厌其烦的强调厕所挖的位置非常重要。 为了卫生,每个大唐营区的下风处,都会挖掘一个充作公厕的深坑。要离水源和贮藏粮食的地方远远的,要离营房有一定的距离,但不能太远,以免上厕所的官兵不能及时归队,当然也不能太近。 当时的大唐军营还非常重视防疫,比如人和牲口的生活垃圾要及时掩埋焚烧,重病患和传染病患要隔离等。 道鬼斋感兴趣的是,书内讲述的营外四周为了防止大型野兽闯营,及敌军夜袭,特意提到的广置陷阱、捕兽坑,坑内埋锐器、刃物之事! 他自此得到灵感,决定依样照葫芦画瓢。道鬼命人在营房四周趁夜色悄悄施工,连夜在平原上掘出了数百个大小不一的陷阱。其上覆盖有一层细树枝纵横交错搭成,草叶尘土伪装的盖子。平日,只要是单个人不小心一只脚落在上面,自然无甚大碍。但若是越后敌军妄图趁着夜色前来劫营的话……盖子定然难以支撑奔跑中人体的巨大冲力,到时候,陷阱崩塌,敌军掉落后,再被尖部向上的利刃穿刺,鲜血流淌殆尽而亡! 敌军兵卒们的乐子可就大了! - 信玄帐内。 “父亲,我想去拜会道鬼斋大人,向他请教军配之术呢?”四郎胜赖清朗的声音自帐内传出来。 - 后半夜,山本的营内人困马乏,万籁俱静。 帐外的火把架子上,松枝哔哔啵啵的轻轻炸响,静寂无边的夜里,清脆,灵动。 山本家的近随干咳一声,方自来到主君道鬼斋的帐幕前,跪地禀报曰:“少主诹访四郎大人前来拜会!” 道鬼斋日前曾对手下家臣们说过,自己会做梦时杀人。众人将信将疑。 结果,一日午寐时,道鬼斋的被褥滑落,他的腰背晾在外面。因为怕他着凉,一个久侍道鬼斋左右的下人忙上前帮他掖好被角。 谁知侧身向里侧卧的道鬼斋往枕头底下一抹,一柄漂亮的肋差到了手中,他半回身,闭目反手一刀自下人的咽喉下两寸处划下来,直至小腹肚脐处收刀!脏腑被这一刀搅得粉碎。下人迷茫空洞的眼神看着道鬼斋的脸,死死盯着他,嘴里濡沫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出一口血之后,下人倒地身亡! 片刻之间,其身下咕嘟嘟涌出的鲜血就将地板浸湿了,积下了一池血水! 有着血淋淋的前车之鉴,随侍们又怎敢掉以轻心?! (一帮没文化的人啊!) 《三国演义》记载:“操恐人暗中谋害己身,常吩咐左右:‘吾梦中好杀人;凡吾睡着,汝等切勿近前。’一日,昼寝帐中,落被于地,一近侍慌取覆盖。操跃起拔剑斩之,复上床睡;半晌方起……痛哭流涕,命厚葬之。人皆以为操果梦中杀人,唯修(杨修)知其意,临葬时指而叹曰:‘丞相非在梦中,君乃在梦中耳!’” 第五十九章 伏虎? 、、、、、、、 道鬼斋深知“威威皇权,由近及远”的道理。 为了在近随的心中种下谦卑臣服的因,便于之后摘取战场上指挥得力的果。他认为极有必要让手下们的灵魂深处涌起对他的戒惧。 使用超自然的能力又绝非他初衷所愿,而单单以智慧和手段使人服膺,才是道鬼斋此生追求的最高目标。 自隋唐以来,倭土统治阶层严格控制汉籍兵书的流传。在明末清初更是达到了顶峰!若干年后的明崇祯十七年,即倭历宽永二十年,满清的八旗将军们依靠一本《三国演义》取得了天下。此事极度震惊了倭国朝廷上下!以至于倭国上下将该书奉为兵书至典,勤加研习参悟,并且,严禁平民阅读!所以,倭国矮子们的文化水平还是很低的。 倭国群众们距离统治阶级的距离始终是遥不可及的。 唯一可以抒发他们不平情绪的“一向宗一揆”还被沦为了净土真宗与列国大名们讨价还价的砝码! 这有点类似于今天老美常常拿台湾问题来跟中国说事儿一样!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据说,事后信玄听闻此事,笑的肚子都疼了! 道鬼斋听得在那边作妾侍的暗桩密报,表情微妙。 - 八幡原,雨饰。 此地距离上杉驻扎的妻女山只有约莫半里(合两公里)的样子。 信玄的本阵就设在这里。 在信玄军的中军帐内,上方居中的位置,放置着一张引人注目的,巨大的熊皮垫子。因为天热,交椅放在上面。 之所以在这样尚说不上寒冷的天气里将这张熊皮摆放在这里,也全部是因为此物乃是前一日信玄在本阵后山鹰狩之时猎取的猎物,他认为这是上天赐下的祥瑞,昭示着此战必胜! 的确,信玄此言一出,很是鼓舞了一番士气! 信玄端坐交椅上,沉声对底下跪伏的香阪弹正吩咐道:“源五郎,注意安全!一定要得胜归来!” “是!” 香坂弹正忠俯身施礼。 他高声答允,意态昂扬! 九月初九重阳节,上杉军数次冲击海津城,不克,引军撤至妻女山伸出八幡原的一个山头处驻扎下来,一副挑衅的样子。 信玄并未理睬辉虎的表演,按兵不动。 双方就这样在八幡平原上静静地耗上了。 天色未明之时,信玄的队伍里分出了一队士兵,隐没在了茫茫山林之中! - 夜。 妻女山,上杉本阵。 主营帐外,辉虎身着厚厚的衣物,歪卧于一块铺在坡地上的厚棉芯软垫上,他的背后垫着靠垫,手里握着酒杯,带着些微木炭味道的清酒汁入口即滑入喉咙,辉虎怡然自得的咋吧着嘴。 “好酒~!” 呜~! 又是那个鸣镝的响声! 噗!箭支插在了距离辉虎不过三尺的树丛里! 辉虎不无恚怒的想:{是在向我示威么?!} 负责保护辉虎的轩辕下忍将传书双手奉上来,辉虎展信观阅。 【上杉管领殿:武田明日袭营,今夜出兵!君当早做准备为宜!】 没有落款。 辉虎长吸了一口冷气! 他将目光投向了山下的八幡原…… “咦~?那是……!” 辉虎面色大变! 他看见底下远处的信玄阵营位置上空,升起了袅袅的白色炊烟! 辉虎心里迅速合计起来:“那事……被武田发现了吗?!不太可能吧……!”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武田准备明日即将发动总攻了!此时生火造饭,难道是……负责偷袭的尖刀?!” 辉虎悚然而惊! “还真是卑鄙啊!” 他的视线死死盯着雨饰方向! 上杉辉虎赫然起立,回身大声吩咐近随的使番:“快!速速去请诸位统兵将领阵前议事,限一刻之内!慢待者、违令者斩之!” 他的语速极快,说完不待使番回答,便继续对侍从众说道:“备甲!牵我的放生月毛来!” “是!”使番单膝跪地施礼而去! “是!”侍从小姓众脆生生回话道! 越后军营里火速动员起来! 片刻过后,中军帐内已是人影绰绰。 辉虎先是侧首看了宇佐美骏河守一眼,宇佐美立即知道主公这是有话要说,赶紧近前附耳。 “宇佐美,春日山城奇兵队的事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辉虎压低声音问道。 宇佐美眼里感激之色闪过,“禀告大人,吾已经痛陈厉害,说服了政景大人……必定不会令大人失望!” “那就好,那就好。”辉虎满意的点点头。 他并未看见辉虎眼内的一抹不耐,“但愿如此吧。”上杉辉虎低声说道,狭长的双目盈亮幽冷。 “咳咳~!” 辉虎干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诸位,信玄的今夜行动将以兵分两路,一队在妻女山侧面发动突然袭击,一队将在八幡原封断我军的退路。”辉虎说出了一个令众人难以置信的事! 嗡~!底下一下子给炸了锅一样,纷纷议论开来。一种肉眼看不见,但是众人皆能够觉察出来的恐慌气氛在室内传播开来。 “何方神圣在此?!出来吧!” 辉虎旁边缩成一团的瘦小忍者忽然大喝一声!如离弦劲箭一般钻进了底下上杉臣属的人堆里,利刃交击之声和布帛撕裂的脆响戛然而止! 瘦小忍者一手抓着一个矮小武士的后领,拖着他的尸体往辉虎跟前一放,“禀报大人,轩辕中忍楮之介手刃潜入军帐内之敌方忍者一名!” “做得好!”宇佐美定满嘉许道! 按照辉虎的安排,轩辕忍众直接听命于宇佐美骏河守,有事都是宇佐美负责居中传达,辉虎贵为关东管领,又怎会与卑贱的忍者有所牵连呢!上杉辉虎曾经风闻的三河之主松平家康竟然与伊贺忍者眉来眼去的,感到有些不可理喻!并深以为耻!这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 “诸位,诸位!”辉虎正容喝道。 底下的众将立即闭嘴了。 辉虎满意的微微颔首。 “按照我军得到的敌营线报,在敌军刚刚准备偷袭我军之前,我等就已获知了此事。既然如此,我军将因此立于不败之地!吾内修文德,外治武备,万事以仁义为先,吾越后兵士以进死为荣,退生为辱。如此精兵强将,又何惧武田山野匪徒之众!时机已到,我们要杀出重围,返回家乡!回乡!”辉虎以魅惑的语音煽动着众将的情绪。 他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与刚才混进来的武田忍者作的,其实质是一样的! 以柿崎和泉守景家为首的上杉众满怀信心的看着辉虎略有些枯黄的脸庞,感受着膨胀的自信心。 “宇佐美!给善光寺的那人发讯号!总攻,提前了!”辉虎对身侧的宇佐美说道。 “是!”宇佐美慨然应诺! 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全然不懂他俩说的是什么。 “直江!”辉虎点名道。 直江景纲出列,“属下在!” 辉虎吩咐道:“你将后方运送而来的纸质武田割菱旗子分发下去!” “是!”直江领命,匆匆下去了。 “即刻分发饭团,不许生火!违令者斩!出发!”辉虎大手一挥! “是~!!!” 越后军士气如虹! 永禄四年九月初十日凌晨,上杉辉虎率众突然离开了妻女山本阵! 恰逢天将大雾,视力可及之处,仅止于五米左右。 “真是天助我也!” 辉虎之前派人已经干掉了那个通晓天文气象之术的武田忍者,越后众将见此情形,心里更是坚定了此战必胜的信心! - 武田本阵。 一名流着八字须的中年忍者跪地禀报:“启禀大人,上杉辉虎大人整日在营内饮酒作诗,并无异状!透波忍者孙作正留在彼处,在下六助,忝为下忍。禀报完毕!” 信玄兴奋地挥挥手,扔给他一个棋子金。 六助呼啸一声,翻身隐没于夜色之中…… 第六十章 木叶隐术! 、、、、、、、 夜里,山野里密布的山林总是显得很宁静。 沙沙~! 野草的枯茎被慢慢地拨开,黑暗中,细微的甲叶碰撞声隐约自草丛后传来。 “嗯,敌方营内静悄悄的!” 香阪弹正似乎有些疑惑,偏首对真田弹正耳语道。 凌晨时分的露珠打得甲叶衬里潮乎乎的,很不舒服。 “是啊!很奇怪呢!” 真田同样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令人费解的一幕。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何处有问题!脑海里影影绰绰的,好想要抓住了些什么,又好像始终都有些够不着,难受的他快要抱头大喊起来! 真田眼睛掠过山木捆扎而成的墙橹、拒马、大营门口和瞭望台上的哨兵、营内数以千计的帐幕,“嗯?哨兵?!对了!就是哨兵!”倏地,真田失声叫道,“香阪大人!坏了!大事不妙,中计了!我们中计了!主公那里一定会怪罪我等的……” “你的意思是说……上杉军已经撤离了这里?!”香阪弹正敏锐的捕捉到了真田的意思。 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鹰隼般锐利的双目盯着上杉的大营! 香阪弹正忠昌信也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这里太安静了,死一般的寂静。太反常了! 上杉大营位置距此地不足百五十步,触手可及。可是武田的奇袭队的内心却宛若寒冬腊月,冰寒刺骨! 真田弹正看着香阪弹正,“据说,辉虎在春日山城还流下了约莫两万人左右,说是防止国内一向宗一揆。现在看来……似乎上杉辉虎也是故意如此散步消息呢吧?!” 香阪悚然,“您是说……有可能,辉虎采取的策略原本就和我等差不多,先是诱敌出战,而后奇兵出击,两面凿穿!” 他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滴落~! “那么,辉虎的奇兵就是……”香阪声音有些颤动。 “……就是春日山随后赶来的大军!”真田弹正脸色阴沉,沉声说道! 香阪说:“而越后奇兵投入战场之前,首先得赶往善光寺修整!” 真田也不无忧虑,“双方都是选择了突袭!那么,若是在半道上突然遇见对方的话……可就不妙了!!” 几乎同时,香阪和真田回头看向雨饰方向! “前往善光寺突袭越后军粮道,希望截断上杉退路的主公……该不会那么背,刚好碰见越后援军吧?!” 两人心里同时存有这么一丝担忧! 与此同时,就在二人迟疑的功夫…… 山下的千曲川处,上杉军已经开始过河了! “快!快!快!” 各备队的将领站立于河畔,对属下的兵丁低声沉喝着,督促他们快些过河! 浓雾里,只听得到马腿淌过河流的水声。 不多时,一万二千越后士兵全部越过千曲川,于八幡原整备队伍。 越后军稍事休息,开始食用饭团,静待强攻令号! 突然,前方约莫三十米远处,浓雾里响起似乎一声,但是实则是八声的惨叫!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 就在越后士兵及众将紧张的等待片刻后,越后军熟悉的猫头鹰叫声传来!那是越后轩辕众特有的一种叫声! “一定是发现了武田的探子!” 众兵将听到自己忍者的呼啸声,终于放下心来。 若是此时被武田军发现了,那么唯一等待他们的,便是覆灭的惨祸了!平原之地,空旷平整,正适合骑兵奔袭!一万二千的越后军要是遇见了以逸待劳的两万武田军,结果,不言而喻! 片刻后,辉虎本阵前。 宇佐美骏河守附耳说道:“禀告主公,方才,我方负责警戒的忍者众会同探马围歼了八名武田的家忍!看来,透波众已经从八幡原上彻底抹去了!呵呵!” 辉虎淡然的“哦”了一声,兴味盎然的又满饮了一杯! - 雨饰,武田本阵。 信玄安坐在马扎上,鹰目微闭,折扇一下下轻轻叩击着膝盖。 “众将!听我命令!全军前军变后军,方向——茶臼山!”信玄眼目睁开,突然喝道! 他不理众人极度讶异的神情,只是望向了勘助。 看到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颔首。 “事不宜迟!速速下去准备吧!”信玄折扇在手心一斩! 众人忙俯首,“遵命!” 众人离去后,不多时,外面热火朝天的响起 “勘助,吾悔不该听从你的建议啊!”信玄有些喟然! 道鬼斋赶忙躬身,“在下不敢!君上严重了!形势尚未严重到这种地步吧?” 他有些想不通的问道。 信玄幽幽的说道:“……上杉辉虎先是派人杀掉精通天文气象的我方忍者,顺道歼灭透波的精锐,削弱我等战场之上的信息搜集能力……其次,挥军攻打海津城,数次试探后便弃之而去……而后撤军至妻女山布阵引诱吾等上山……再者只领军一万二千前来此地与我等两万之众决战……!若是……将这些线索穿起来,勘助!你会联想道什么呢?!关东管领上杉辉虎他的信心又来自何处呢?!” “哦……!大人言之有理!”道鬼入道脸色一变! “越后尚留有两万士兵交由兵法出众的长尾政景统领,倘若其紧跟在辉虎之后,赴八幡原参战,在我等倾全力与辉虎军一万两千人激战正酣之时,突然从我等的背后突袭!我军必败矣……” “幸亏君上英明,吾等才不至于陷入此等险恶境地!” 道鬼斋言下甚是唏嘘不已。 信玄怡然自得的听着勘助的吹捧。 “好了,好了。”信玄挥挥手,“勘助啊,你也速速下去准备约束士卒,早些拔营迁阵。勿要误了大事!” “是!”道鬼斋谨遵令谕! 山本道鬼斋一回到自己的营帐内,便迫不及待的命属下足轻组头等一干头目吩咐下去,速速准备行装,迁阵茶臼山! 山本蛇目纹的旗印笼罩下的备队范围内,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过了大约五分钟的功夫。 自山本大营里,走出一个矮小的刀足轻。他独自一人狼行鼠步,飞速来到营外长草丛中的如厕之地,五谷轮回之所,方便方便。 唯一有些异常的是,久久不见此人归队!这个奇怪的刀足轻,就像是消失在了茅坑里一样…… 八幡原,上杉辉虎的阵营前。 阵前的士卒并未发现,距离阵前方约十五米处,突然一股土地隆起的痕迹凭空出现,迅速往辉虎本阵位置延伸而去! 土龙行进的线路笔直,刚好避过了有人站立的位置! 所有的近随武士都盯着辉虎,唯恐漏过了他的命令。 辉虎则是一副惬意万分的样子,一口一口饮着佳酿。 给人的感觉,他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何方妖孽!?出来受死!”一声低沉嘶哑的怒喝响起。 咻!咻!咻! 咻!咻!咻! 六支十字星手里剑自一个轩辕忍者的手心盘旋甩出,在空中飞速划过一道妖异的弧线! 咄咄…!! 四尖八棱,磨砺的极其锋利的手里剑连珠般深深切割进了侧近的一棵林木的主干上! 瘦小的轩辕忍蹦越弹跳至树下仔细查看,结果,除了一段木头之外,一无所获! “木叶隐术!!!” 他大惊回首! “糟了……!” 只见一名刀足轻模样的衣衫褴褛的矮人单膝跪地,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些什么。越后众武士扯刀在手,将主公辉虎团团围住,保护的严严实实。 跪地的刀足轻双手呈上一物!辉虎的侍从接过来,细细查验,而后,迎着辉虎探询的目光,凝重的点点头! “都退下!” 上杉辉虎摆摆手。 锵!锵!众人纷纷收刀入鞘。 “原来是‘有心人’啊!?”辉虎的话语里似乎有着言外之意。 他在不断强自压抑内心里的愤怒和不屑! “越后大人!吾家大人命在下告知大人,贵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奇袭之计也已经被信玄公觉察!现今,武田军全体折返往八公里外的茶臼山处去了!往越后大人早作决断!” 第六十一章 龙虎斗之博弈! 、、、、、、、 在平坦的川边平原上,雾气慢慢变得浓厚了起来。 “哦~!” 上杉辉虎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皱眉思索着什么。 “宇佐美骏河守!”他忽然回头轻呼道。 宇佐美知机的靠近,低首附耳。 辉虎对其耳语几句,宇佐美讶然看了辉虎一眼,转身迅速隐没在雾气里。 - “禀报大人!营内帐幕全部是空的!显眼位置皆是稻草人伪装的!” 真田派进去窥探虚实的机灵稍探跪地回禀道! 香阪弹正大惊失色,扭头叫道:“大人!” “左右听令!回师本阵!” 真田弹正忠转身对属下使番喝道。 “遵命!” 使番的短腿快速轮转着跑下去了。 嘎嘎嘎……! “嗯?什么声音……” 隐藏在枯草丛中的武田奇袭队的士卒们奇怪的循声四处望去,周围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况发生…… “不好!有伏兵!” 真田及香阪即刻听出了此乃弓弦被拉至满月状时才会发出的声响! 嗖嗖嗖嗖! 噗噗……! 适才还是空无一人的敌营后阵乱箭攒射,飞蝗般的劲箭将站在最前部的十数个长枪足轻射成了箭猪! “啊~!”惨叫声呻吟声此起彼伏,顷刻间真田队折损多人。 真田弹正拔刀大呼:“弓足轻何在?!还击!” “真田源太左卫门尉信纲!” “属下在!” “吾命你率千五百人,将越后贼寇剿灭!不要俘虏!” 真田弹正细碎发黄的牙齿紧咬着,迸出冷肃的话语。 “在下领命!” 信纲身着南蛮风的胴丸,英气勃勃。迈开短腿大步前进,边走边喊道:“孩儿一定不负父亲和香阪大人所托!” 香阪插言道:“左卫门,观其阵容和适才的飞箭,敌军应该大约五百之数。万事小心!” 趁着信纲留下清剿残余越后敌军的空挡,真田与香阪等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小心约束大部队,迅速撤离接触,冲进浓雾里,大致向着雨饰方向急行军而去! 沿途,不断有武田军的弓箭足轻组头的低喝命令声。 “准备!” “射!” “嗖嗖~!”的弓箭四处乱飞,笼罩了前后左右几乎所有的角度。 武田士卒此举乃是为了确保行进路线的安全,避免与敌人迎头撞上! 这是真田为了避免目不识敌我,不得已想出来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一百步以内安全!继续前进!” 弓箭组头回身说道。 队伍迅速而谨慎的前行了约莫数百步。 “准备,射!”弓箭组头再次扬起了右手! “嗖嗖~!” …… 他们缓慢但是坚定的向着心目中武田信玄的本阵位置前进着。 自真田弹正以下,武田别动队将领的脸上均神情凝重。 “大将!我等与主公约好的突袭时刻乃是午前六点!倘若照此下去的话……” 马场民部信春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真田弹正左手紧紧地笼着马缰绳,“话虽如此,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我等只需抓住敌方的漏洞迎头痛击!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哦~!” 众将心神略定,他们希冀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浓雾,看穿越后军的位置所在,然后扑上去撕咬一样。 真田弹正内心的焦虑微微缓解,“军心可用!” 哗哗! 流水潺潺流淌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是千曲川!”众人不约而同的想。 就在这个时侯,从别动队的后备队方向跑来一个使番,抄手禀报道: “禀大人!真田左卫门尉信纲大人进剿之时,越后军已经躲避进了密林之中!信纲大人斩首三十。正在回军与本阵会合的途中!” “嗯?!”真田弹正眼珠转动,脸色有些变了。 左侧的小山田备中守昌行队忽然一阵骚乱! “什么事!?查明来报!”真田弹正沉下脸容说道! “是!”甘利左卫门躬身答应,转身跑向左方。 不一会儿,消息探明。 原来是小山田队受到不明军队袭击!由于变起仓猝,未及御敌,受损较为严重,多达九十人死伤! “真田弹正大人!一定是山上的越后残匪!”香坂弹正忠肯定的说道! “是的!看来,越后军是想要让这些人拖住我等!”真田弹正忠幸隆面相可亲,语气和蔼,但是眼目之中却时时闪过一缕奸狡和凶残! 他的次子昌幸不知不觉的策马凑过来,“那些受伤的士卒怎么办?”他悄悄的耳语,询问父亲幸隆对此事的看法。 幸隆眯着眼斜睨了儿子一眼,右手幅度很小的向下一斩! 年轻的真田昌幸缓缓颔首,引马放缓脚步,落在后面。 “父亲的意思是清理掉这些累赘!”昌幸心里寻思道。 香阪等人何等人物,自是洞若观火! 可是兵凶战危之地,所谓慈不掌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倘若行军途中一起携带伤员,则必须分出三四名健康足轻抬着伤员,战斗时会自乱阵脚。而要是将这些受伤之人就地留下,那么一旦这些人落入了敌方忍者的手里,严刑逼供之下,武田军的调动部署,恐怕就袒露在敌方的眼前了吧! 故而,这些人,必须死! 越后军的甘粕近江守采取的策略很狡猾。 每当武田别动队严阵以待的时刻,他们静静地潜伏在浓雾里。 一旦别动队稍有松懈,他们便冲出浓雾,狠狠地在别动队身上咬上一口!有时候是侧翼,有时候是正面,更多的是后面! 神出鬼没的越后军使得武田别动队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若是没有浓雾的掩护,任他越后军三头六臂,也难逃武田赤备的悍勇冲击!可是眼前浓雾弥漫,敌情不明,甚至于到现在为止,别动队还不知晓骚扰攻击自己的越后敌军有多少人?! “若是透波忍还在的话……”别动队的将领们不无酸涩的想道。 千曲川附近的地区,成了别动队难以跨越的雷池。 真田弹正红眼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浓雾,沉声呼喝道:“户隐众‘对马’何在?!” 他秘不示人的利器不得不出鞘了! “嘭!” 地上尘土四处飞散!声势惊人! 一个身形精壮的年轻矮矬子自土中蹿出来,单膝跪于真田弹正马前。 矮矬子的气质阴沉难测,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大人有何吩咐?”一阵沙哑难听的声音自该名男子口中传出,众人纷纷脸露不耐之色。 唯有懂行的人才可知晓,此人在此时竟然也没有用真声!他用的竟然是腹语! 腹语,简而言之,乃是一种腹腔共振发声的艺术。 “一者,剪除敌方忍者!二者,查明敌军本阵所在!去吧!”真田幸隆低声吩咐道! “领命!”名唤‘对马’的忍者身形一闪,地上顿时不见了人影! “哦……?!户隐的忍者呢!”众兵将窃窃私语开来。 真田幸隆的嘴角微微抽动。 - 上杉辉虎正率军急行! 在柿崎和泉守景家的足轻们看来,将领甘糟景继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就连前来传令的使番都感到奇怪的多看了他一眼。 “甘糟大人,要不然您休息片刻?!”持镰枪役之足轻龇着黄板牙谄媚的说道。 此次征战,甘糟景继身边有随侍的足轻共四人:持镰枪者一人、旗手一人、马夫一人、提鞋者一人。 甘糟景继心里很焦虑,“怎么回事?!说好了这个时侯会派人来接头的……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越想越害怕,心内的恐惧像是一个大手,将他的整个灵魂都攫在手心里! - 善光寺外的一个草丛中,一具死状狰狞,伤痕可怖的越后使番的裸体男尸静静地仆倒在那里,头朝着川中岛方向,一双泛白的眼珠子已经被鸟雀啄去! 第六十二章 龙虎斗之刀锋! 、、、、、、、 宇佐美骏河守幽灵般靠近了上杉辉虎的坐骑。 因为周围人多嘴杂,辉虎命左右退开五步以外,而他和宇佐美的话声也是压低了不少。 “主公!诚如您所料!赴越后春日山的山道上,轩辕众发现了我方的传令使番的尸体!”宇佐美阴郁的说。 辉虎哑然失笑,“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想不到……”宇佐美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 “哦对了,有没有其他的发现?”辉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宇佐美忽然才想起来般,“哦!有的!” 辉虎细眉一挑,“何事?” “下忍鱼市精于潜踪匿迹,杀人越货之术。此人乃是吾遵照大人之命,留在春日山监视政景大人的暗桩!据他所言,政景大人日前特意派了一个使番专程来给旧将甘糟大人送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辉虎问。 宇佐美与辉虎勒马并进,自怀内拿出一封沾着褐黄色血滴残迹的信。封口尚未打开,辉虎细心的看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眼神清澈的看了宇佐美一眼。 书信曰: “甘糟大人亲启: 立马举鞭无限意, 看即曲终留不住。 棋局动随寻涧竹, 冰肌玉手不足恋。”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汉体诗,再无其他言语。 他将书信交予宇佐美。 “这是一首寓情于景的汉诗。奇怪了!怎么除了这个,一点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呢?” 宇佐美皱眉苦思,喃喃自语道。 “嗯……?”辉虎眼睛掠过书信上的诗词,看着看着,他的脑海里突然灵机一动,似乎若有所悟! “宇佐美!” 辉虎有些兴奋的指着汉诗轻呼! “哦?是!” “大人看出了些什么了么?”宇佐美精神为之一振! “你试分别将四句诗的第一、二、三、四个字串起来,念念!” 上杉平三辉虎高兴地难以自持,微黄的脸庞因为血气上涌,涨得通红。 “一二三四……!哦!这是,这是:‘立即动手!’”宇佐美骏河守不可思议的惊呼! 辉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姐夫大人很聪明,也很愚蠢!” 宇佐美怫然作色! “那个送信的使番呢?现在何处?”辉虎手捻缰绳,眼帘微动。 宇佐美低声浅笑着说道:“为防止消息泄露,鱼市已将此人毁容后扒去了衣衫甲胄,弃尸荒野了!估计此时,此人的尸身已经成为猛兽的腹中之餐了吧!” 辉虎正容以对,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来人!”辉虎高呼左右。 亲族众长尾景信策马上前,“大人有何吩咐?景信愿效犬马之劳!” 上杉平三辉虎肃容命令道:“你持我宝剑,斩却暗地里与武田勾结的甘糟清长的首级!提其头来见我!” 语声低沉,阴森。 景信慨然应诺:“遵命!” 恭敬地接过辉虎递过来的佩刀伊豆长光,悬挂腰畔,拨转马头,策马狂奔而去! “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甘糟清长正在备受煎熬的时刻,“大人!白井长尾氏当主——长尾景信大人参见!”突然手下近随上前悄悄说道。 “不见!”清长焦躁不堪的摆手!怒斥道。 近随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准备下去回绝对方。 “慢着!!”甘糟清长突然心里有所触动,“会不会是……”他便急忙叫住了近随。 “你可知甘糟大人因何事找我啊?”他旁敲侧击的问道。 “小人……不知。”近随以一种伴君如伴虎的忐忑心情面对着甘糟清长。 “你下去吧!有请长尾大人!”甘糟说道。 “是!” 不一会儿,长尾景信一身戎装腰挎两把长刀,策马缓缓步近甘糟清长。 “大人,有人托在下转书信一封,交予大人你。” “随我来!”长尾景信单骑匹马,愤蹄扬鞭,侧向奔驰至旁边的僻静处,浓雾里传来的声响说明,距此大约六十步远近。 “你等不要跟来!” 甘糟清长心有所系,不疑有诈,迅速策马追去。 甘糟的属下足轻并未觉察出,柿崎和泉守景家属下靠的有些过于紧了。 片刻后…… “咕咚!” 有久经沙场的精锐武士似乎隐约的听见了什么,雾里似乎传来轻微的重物坠地的声音,转瞬又平静如昔了。 甘糟清长再也没有回来。 “遵主公令谕:甘糟清长里通武田,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众怒,故而,委派长尾景信代为诛杀之!” 柿崎和泉守景家分开众骑兵,高声喝道! 噗噗……! 噗嗤……!! 刀剑砍锉刺杀进人体的沉闷的声音响起,二十七名甘糟氏的死忠臣属被当场杀掉! 队伍继续前行,众将仿佛对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习以为常了。 - 武田信玄队! “停止前进!”传令使番——百足众前奔后突的传递命令。 雾气似乎稍微稀薄了一些。 信玄侧身询问近随武士:“现在是何时辰了?” “午前七点!” 属下躬身禀报道。 “奇袭别动队还没有消息么?!”信玄皱眉。 “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小心戒备!”信玄命令道! “是!!” “油川彦三郎信连!”信玄和颜悦色的唤道。 “属下在!”一个满脸痘痘的年轻人策马出列,微微欠身。 “那个……越后的那个人还没有讯息传来么?!”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有些踌躇的问。 “是!”油川不好意思的回答。 信玄看出了他的紧张,挥挥手,“无妨!不管他了!别动队似乎遇到麻烦了!我们稍息片刻,饮水喂马!等会回军击溃在八幡原上游游转转的越后军!” 若是奇袭的别动队成功袭击了越后军,相距不远的他们一定会听到敌人的喊杀声。现在依然静悄悄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即别动队遇到麻烦了!根本难以实行有效地攻击!除了辉虎的本阵,信玄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份能耐! 信玄当机立断,决意找出越后军与别动队的胶着对峙的地点,从旁协助,予以致命的打击! “禀报~!”一个红衣红铠的百足众使番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跪禀道! “前方千五百步发现不明军队!” 随即。 “报~!前方军队靠旗指物上的徽记皆是武田割菱!”又一个百足众使番跑过来跪禀。 武田军上下顿时一片欢腾声! “哦~!!”众人振臂狂呼! 糊里糊涂的,竟然就胜利了?!众将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看来,奇袭的别动队成功了!更重要的是,越后的那个人也真的如约没有加入战团! “一切尽在吾掌握中!川中岛大局已定!看来,那个为春日山留守大人准备的刺客,没用了……” 信玄满意的颔首。 此时,信玄听到了前方浓雾里传出来的马嘶声! “咦~?”信玄摹地觉察出不对劲! “我甲斐的马匹善于负重远行,耐力极佳!叫声低沉嘶哑!这个马嘶的声音,听来高亢有力,显然是善于短途奔袭冲刺的越后良驹!!不好!是越后军奇袭~~~!!!” 武田大膳大夫自马扎上霍地站起来,高声呼喝道! 武田军经过甲信君臣二人的悉心调教,真不愧是号称战国无双的骑兵队! 虽然稍嫌慌乱,但却依然有条不紊的根据个备队的将领的命令,列队迎敌! 骑兵队行动快速如风,迅捷的排列好阵型,隐没在刀足轻和长枪足轻的队伍后面,作为僵持之时的凿穿利器! 行动缓慢的长枪足轻队枪尖向前斜指四十五度,冷森森的刃锋对着前上方!长枪的尾部狠狠地扎进土地里,以为助力。五点六米的枝枝长枪,犹如严整的森林般,肃穆宁静。 第六十三章 乱! 、、、、、、、 浓雾被身处其中的武田家足轻武士们持械往来奔走的动作搅动,远观之,如怒海风波起! 山本家忍,即山本勘助营中跑出来消失在茅坑里的那个刀足轻,只见他不时的停停走走,一会走到灌木丛里,拨动植物根茎边的泥土,一会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面,细细倾听着什么…… 就这样,上杉军就在此人的带领下,远远辍在武田信玄的队伍之后! 宇佐美骏河守和山本家忍周围的几个孔武有力之人时不时隐蔽的眼神掠过他的身形。 刀足轻心里摇头,自失的一笑,“是怕我会有问题吧?呵呵!看来,有了家主相柳大人的亲笔书信一封,还是难以释越后之疑,解上杉之惑啊!” “柿崎景家!”辉虎突然说道。 “你与斋藤朝信二人互换,柿崎景家将骑兵队,斋藤朝信将足轻队!” “遵命!” “各位!自天文丁未之岁,余年甫十八,信玄二十七,初与武田构兵于川中岛之地,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奸狡狐疑,每为彼据守胜地,吾始终不得逞一战者,十有五年矣!今,余既率军亲赴死地,今日之事,吾知信玄所图谋,必吾之项上人头也!彼遣前军攻击吾之营,胜败皆期於吾军济水而退,与後军夹击也!今我宵济千曲川,吾军出彼不意,比彼前军未返,击其本阵,躬自与信玄击刺矣!”辉虎慷慨豪迈的说道! “臣(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越后上杉亲族众、谱代众以及依附上杉的豪族众,皆心悦诚服的躬身回应! 上杉辉虎锐利的双目纵然看不穿眼前的浓雾,但是有着熟知对方虚实的武田家某人的忍者在身边随时指引,倒也不担心会走错方向! 结合之前自己与宇佐美骏河守的猜测,和武田家仇敌的排除,加上因间传递来的若干武田家轶事,辉虎将其全部结合起来加以汇总,终于锁定了一个人——武田一门众,军师,以直臣身份却领有五万石俸禄的重臣,山本勘助晴幸道鬼入道! 恰逢战场上接到了其委托家忍众的忍者传来的亲笔信!在这个动辄身死族灭的证据交到辉虎手中的一刻,他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相信道鬼斋的诚意来! 过往,只不过是双方翻来覆去,一证明,再证明对方是否心怀叵测罢了。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亦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恨!山本道鬼斋或许是因为原配夫人的仇怨而恨武田氏,但是竭力施展幕后推手拥护诹访四郎上位之举么……可就值得推敲推敲咯!}辉虎正陷入沉思之中。可能因为辉虎太过用心费神了,他的眼中竟然显现处一缕幽深的暗绿色! 就在这时,远远地,浓雾之中的某个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虽然随即又归于寂静,但是越后众将已经迅速锁定了对方的大致位置! “大人!请下令吧~!” 辉虎仰首闭目,众将皆一致等候他的指令。 关东管领上杉辉虎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辉虎正在心里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角度,想着假如他是武田大膳大夫,会如何调遣兵将! 上杉辉虎在心里模拟着对方此刻作出的最佳反应。 “众将听令!” 辉虎睁开双目,狭长的眼缝里全然褪去了一切多余的情绪,唯留下冰冷阴翳的杀戮之色。 “是!” 越后众将看到辉虎的这副表情,各个情绪激动万分! 以往,辉虎靠着多少次的料敌机先,最终获得了胜利。现今,越后众在多次征战中积累下来了对上杉辉虎的绝对信心! “上杉家必胜!”众人心内皆如此想。 辉虎干咳一声,抬头器宇轩昂地说道:“天时地利与人和,吾等皆占据了!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众人纷纷鼓噪道! 刀鞘及甲叶的撞击碰擦之声不绝于耳。 “柿崎景家骑兵队侧翼快速突击!其余足轻队众人紧随其后,避开正面冲突!侧翼攻击!分割围歼之!” 辉虎胸有成竹的沉声布置道! “遵命!”众人沉声答应。 据倭国之《甲越信战录》记载: “千曲川的浓雾遮蔽之下,视线朦胧,伸手不见五指。武田方以守备之状态固守主营,突然,听到人和马蹄声,信玄听到之後,并且猜测是谁的军队,是我方还是敌方?信玄深思熟虑後,但许是我方多於敌方。” (零点书院首发,请多支持!) 嗒嗒……! 如同闷雷声滚滚而来的马蹄声击碎了几乎沉寂在原地的雾气!两军交界之处,气流在人声马嘶中,在鲜血飙散中,在黑色的和红色的洪流的全力撞击中,变得湍急,紊乱,惊天动地起来! 疾驰而至的越后黑甲骑兵们在武艺精湛,腰长腿短的柿崎和泉守景家的率领下,众人都一声不吭的伏在马鞍上,一手握缰,一手执刀,像是自地狱之中爬上来的恶鬼一般,直直的向着武田军的长枪足轻队的位置杀过来! 距离长枪足轻备队大约百步之时,柿崎景家呼啸一声!率先拨马向右,两千骑兵紧跟其后,越后骑兵们划出了一个美妙的弧度!像是一柄出鞘的锋锐弯刀般,狠狠地扎进了负责拖延越后军时间,全力防守着的饭富源四郎昌景会同内藤昌丰苦苦抵挡着越后骑兵悍不畏死的冲击! 越后军骑兵们依仗马匹的冲力,将刀刃横举,迅捷轻巧的将雪亮的刀锋划过武田军足轻的咽喉!在短时间的冲杀纠缠之中,越后骑兵整齐划一的有序杀戮击溃了来不及更换枪刃方向的武田长枪足轻们的抵抗! 因为长枪足轻队伍的侧面没有友军有力的防护,缺乏支持的饭富源四郎和内藤昌丰队全面溃散!二人仅以身免。 信玄如同一座冷峻的沉寂火山,虽然安然端坐在那里,可是在场的近随武士们都能感觉得到家督心内的愤怒! “混蛋!”信玄站起,自太刀役的手中拔出长刀,迎风一刀四十五度斜斩而下,将面前的军议木桌一刀劈断! “有内奸!是谁?!究竟是谁?!我要碎剐了他!!!”信玄眼内狰狞的神色狐疑的左右环视身边之人! 嚯!众人吓得急忙退后一步!开玩笑!要是被家督怀疑是内奸,那还有好下场吗?! 根据倭籍《甲越军记》之记载,描写了当时的情形:“此时此刻,究竟是谁的大军到临,它的威势使上天降下雷电,使大地涌出热雾,其行动俨如天魔,使雄纠纠的武田勇猛将士们,顿时显出惊慌的脸色,这情形也使诸军站不稳来。” “禀报~!” 一个百足众使番匆忙赶来! “饭富源四郎及内藤昌丰大人的备队在越后柿崎和泉守景家的两千骑兵队的猛攻之下,危如悬卵!” 哄!底下炸开锅了一样! 武田大膳大夫自众人的眼目中看出了怯懦之色,突然豪气万分的笑了! “哇嘎嘎!几个跳梁小丑就将你等的胆魄吓掉了?!”信玄脸色一沉,“昏聩!!” 奇怪。 众人被信玄大骂了一通之后,心情反倒变得平和起来。 “这样才对嘛!越后众也是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怕的呢?!越后军的士兵,要是被你们一刀砍掉了脑袋,还不是一样会死!娘的,要不想让越后的猴子们小瞧了甲信武士!就给我坚持到援军的到来!更有甚者,要是那个人能将辉虎的首级切下来的话,我就封他作一城之主!!”武田大膳大夫高声叫道! 第六十四章 失败的同士讨之术! 、、、、、、、 在信玄的煽动之下,甲斐的山民们也是嗷嗷叫唤着挥舞着手中的刀枪,乱哄哄的蜂拥着扑向正恶狠狠地纵深攻击武田阵容的越后军,疯魔般撕咬砍杀作一团!负责主攻的上杉柿崎景家军立时感受到了压力,骑兵队的推进速度变得慢下来。 “初鹿野忠次,你箭术出众,称雄甲信!吾有一个任务交予你去办!”武田大膳大夫看着上杉军的位置,将初鹿野唤至身前,低声说道。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初鹿野的整张麻子脸仿佛都在发亮。 因为初始浓雾遮阴的关系,双方的阵型都有一点失衡,上杉军稍好一些,可以明显看出本阵的位置。 “你亲率精擅骑射的得力射手二十名,潜伏于侧近,待得时局混乱至极的一刻,觑机会射杀上杉辉虎此獠!不成功便成仁!”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是!”初鹿野坚定地看着主公,眼睛里射出一丝蛮狠之色。 太阳升起一杆高,红日吹散了最后一丝朝雾。 双方的军容都曝露在了对方的眼下。 不管是仓促御敌,以寡敌众的武田军,还是处心积虑,直取功勋的越后众,都不敢停下进攻的脚步。只要给了对方一丝的缓冲机会,谁能料到将会发生何种变化?! 浓雾的逐渐消散不但没有削弱武田军的抵抗意志,反倒激起了穷山恶水所孕育的性格中的一股蛮劲来。 “杀呀!”武田士卒们盯着越后众颈项上的大好头颅,看在他们眼里,全部都是金灿灿的棋子金啊! 根据武田家的奖惩条文: “获敌首级一枚者,奖粮食一石!” (注:一石,即约为一个人一年的口粮!) 是故,在缺衣少食的甲信武田境内,此条文带有莫大的诱惑力。武田家的武勋,乃是以他国兵卒民众淋漓的鲜血写就! 在御前亲卫御骑兵众的层层护卫下,武田信玄视野所及,满目皆是越后较为主动一些的态势。 “传令诸队,请各位务必抱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之决心,誓与敌携亡!纵使,别动队不能及时救援我等,但是,也一定要血战到底,让敌人见识到我等甲信武士们的赫赫武威!八幡大菩萨、香取明神、摩利支天菩萨保佑,愿我武田能取得胜利!”武田信玄白布裹着光头,头上扣着狮前立兜。 金光闪闪,骚情万分。 “准备,鹤翼之阵!迎击!”信玄喊道! 在初步看清战场态势对己方不利的武田信玄当机立断下令,武田军迅速转变成了类似鹤翼的阵形,各备队随即不断地横向两边翼扩展开来,形成了一个“v”字形的阵势,隐隐包围着上杉军。 实战经验丰富的信玄深知此刻树立起全军上下的士气乃重中之重!他几乎在瞬间即作出决断,摆出了一个只有在兵力占优的情形之下才会摆出的利于围歼的鹤翼之阵! 此时,越后上杉一万两千,甲信武田不足八千。 这一招果然激起了武田军的万丈雄心!武田军上下士气为之一振!对百战百胜的家督作出的气吞万里如虎的布置,武田军的士气成几何形式增长!一种狂乱万分的暴戾的情绪在武田军的队伍里扩散开来! “传令!各备队稳守阵营,全力御敌。杜绝一切擅自移动事,违令者斩!”见到属下展开阵型,信玄严词颁下令谕,以防止越后忍者趁着队伍移动,潜进来进行挑唆破坏! 嗖!嗖! 空气中不时有四处飞散的箭支掠过,扎进正在抵死拼杀的敌我双方的身体里,射进已经死得僵僵的尸体里,或是没有击中,枯草杆一般横七竖八的斜插在被鲜血泡的发松发软的土壤里。 残肢,断刃,到处都是!有的尸体被利刃贯穿了身体,因为兵器的木柄支撑着,一时之间还倒不了,像个稻草人,衣衫褴褛,迎着晨风微微颤动。 双方已经沉浸在一种疯狂的气场里,心里,眼里,除了对方的头颅和生命,其余一概视而不见! 涂绘着割菱、竹二羽飞雀及九曜巴纹饰的帐幕、旗帜等织物凌乱的随意丢弃在地上,印满了泥泞的血脚印,扔的遍地都是。 不时的,织物被火箭射中,或被别有用心的士卒特意引燃,只因为所发出的浓厚烟雾一定程度上可以遮蔽对方的视野。 烟雾里传出棉织物燃烧时的味道,人体的蛋白质被灼烧发出的阵阵冲味儿,混杂在一起,酝酿出极呛的怪味!再加上横尸荒野的人体内流出的血水积聚在低洼的泥坑里,形成一汪汪血池,被无暇顾及脚下的兵卒踩上去,扑哧!溅得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鲜血散发出一缕缕铁锈般的浓重血腥味,使得人的味觉备受煎熬! 战场之上刚下来之人,少有心理正常的。 此即原因之一。 “禀报大人!武田军防守严密,我等实在难以潜进敌方阵营。‘同士讨之术’功败垂成!请主公降罪!”一名黑衣男子双膝跪地,叩首禀告道! 辉虎怒叱:“滚下去!没用的东西!” “请不要连累在下的家人。”忍者闪电般拔出腰畔的匕首,刀刃置于颈侧动脉处,狠狠地往下一拉! “噗!”殷红的鲜血如潮水般喷溅而出!洒在地上,裹着粒粒灰尘,滚成了颗颗血珠。 忍者的眼睛里散去了生命的光辉,身躯失去了力量,颓然前扑倒地,睁目而亡! 上杉辉虎勒马远眺,透过薄薄的雾气,望着喊杀声震天响的战场。 “一曲梁州金石清,边风萧飒动江城。座中有老沙场客,横笛休吹塞上声!壮哉!”辉虎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陶醉。上杉平三辉虎的鼻腔中顿时充满了清晨湿湿潮潮的雾气,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道!他眼内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舌尖隐蔽而迅速的在唇边舔舐了一下。 “宇佐美,那边那个武田备队是谁在统领?好厉害的武艺!这会是武田的败落之源呢……”他指着一队正在越后足轻之中左冲右突,奋力厮杀的武田赤备队武将问道。 宇佐美侧首看了看,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回答,“禀告主公,是饭富虎昌和武田太郎义信率领的赤备队!在下观此军勇则勇矣,但是却扰乱了友军的战斗节奏。应该是武田太郎义信没错!” 宇佐美肯定的说道。 辉虎微微一笑,手指指着武田义信的方向,“命令!全军突袭!方向——武田义信!” “遵命!!”宇佐美坐于马上,躬身施礼道。 “呜呜~~~”嘹亮悠远的越后法螺声,随着骑兵使番众的四处奔驰幽幽响起。 信玄耳中听闻越后的法螺声,嚯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方何处出现漏洞了么?!该死!” 一个红铠百足众翻滚着跑进来,“大人容禀!武田太郎大人率军冲破敌方的进攻线,已经攻进敌方阵容之内!” “混蛋!太鲁莽了!” 武田大膳大夫大惊失色! “报~~~!大人容禀,武田太郎义信大人的赤备队五百余众,现今被越后大军团团围住,处于胶着状态!!附近的武田典厩公亲率亲卫千人前往救援!”又一个百足众跪地禀报道! 信玄卓立的身躯一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 “山本大人那里如何了?”信玄紧跟着追问一句。 他从这其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启禀大人,山本大人的蛇目纹旗印依然稳如泰山!越后军在此战死数百人后,便转而全力往义信大人所在的侧翼攻击!山本大人的属下亦损失惨重!现正与相邻的友军原美浓一起御敌!” “哦,这样啊。”信玄低语道。 ——————————————————————————一文字斩!分割线! 【过年回家,请假咯。来了再还账吧!先欠着哈。祝各位新年大吉,福寿永昌!】 第六十五章 埋骨何需桑梓地 、、、、、、、 越后军背后的一角的阵势似乎有些慌乱的样子。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看来,是上杉氏的内奸发动了!正当时也!}信玄心中如是认定。 “传我命令,三枝善右卫门!”信玄命令道。 三枝守友出列躬身,“属下在!” “兵贵神速!吾命你亲率吾御亲兵一千人,速速绕行攻击敌军的这个位置!得理不饶人,请务必给予敌方最大杀伤!”武田大膳大夫眉毛上挑,嘴角下咧着说道。 他用手里的金漆彩绘折扇指着忍者众临时绘制的粗糙的上杉氏对战图,向三枝善右卫门指点着具体的攻击位置,切入角度。 三枝守友俯身应答,“遵命!” 他走出中军帐,行至阵幕外侧,翻身上马,统帅着一千精锐迅速赶往预定地点。 此时,信玄的身侧只有九百人的样子。 {有山本氏之阵营在我之侧,暂时还是安全的……}武田信玄瞪着圆圆的铜铃大眼,老谋深算的想道。 暂时居于上风的上杉辉虎端坐在马背上,略带焦灼的远眺着武田信玄本阵位置。 “宇佐美,你说信玄会上钩么?”长尾景信有些舌挢不下,患得患失的问道。 辉虎信心百倍的说道,“放心吧。信玄若是得知此事,必然倾尽全力来攻我等故意曝露出来的弱点!这样一来,本阵必然空虚。吾将亲率精兵,直捣黄龙!” 长尾景信拜服不已。 - 山本氏主帐之外,四郎胜赖焦急的在阵幕门口来回踱步。 “诹访大人,吾家主曾有严命。还请您稍作等候!”门口的山本亲兵竟是毫不妥协! 不得已,诹访四郎只好一肚子闷气憋着,来回焦急的走来走去。 阵营里,诹访四郎胜赖的目力所及,大家已是人困马乏了。遵照山本勘助晴幸道鬼斋的命令,士卒们正在轮番休息,抢出足够的时间休息,刚刚才积攒了一些体力,却又不得不强自支撑着继续投入到抵御上杉氏进攻之中去了。 {什么时候才能完啊?!}胜赖皱眉,厌恶的撇撇嘴。 他举步准备离开,刚一抬脚,却又似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的等着。 营帐外,无论是地面以上还是地面以下,都有忍者潜伏放哨! 营帐之内,道鬼斋身着‘片肌脱二枚胴’胴丸,头戴‘六十二间筋兜’,威风凛凛,赫赫生威。 片肌脱二枚胴,此乃道鬼斋委托工匠巧加构思,特意仿造中国宋代战袍,重金而制的胴丸式倭铠。胴丸的一侧没有袖子,可以看到铁板制成的身体。倭战国时代的武将均喜爱豪放磊落,奇拔特别的设计。故而也不算太迥异俗流。 六十二间筋兜,此物原本属于武田信玄所有,后赐予了山本勘助晴幸。该兜的钵铁外侧有六十二根筋状物,从天辺呈放射状向下分布。筋边配有星状纹饰,也称星兜。 “现在怎么样了?”道鬼入道一抹八字须苍白如雪,投袂而起! “禀报大人,据鸢们汇总而来的消息,武田义信大人果如大人预料,鲁莽的攻入敌方阵营之内。现今被层层围困,不得解脱!武田典厩公正率领士卒全力救援中!此二人正在苦苦支撑之中。” 一个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瘦小忍者跪禀道。 从其露在外面灵动的眼眸可以看得出,该忍者必然精于算计,是个智囊忍一类的角色。只是不知为何,其脖颈之上围绕着一缕红色。 “嗯。”道鬼斋娱心悦目,优哉游哉的坐到马扎凳上,咕哝道。 “还有就是,上杉辉虎大人派人斩杀了一个手下将领,罪名据说是里通武田!”忍者低着头,自顾自的说道。 道鬼斋感兴趣的眨眨眼,“哦?还有这样的事?” “是的!”忍者恭敬地答道。 “详情如何,请大人容在下查探明白,再来禀报!” “不必了!”道鬼斋摆摆手,甲叶刺耳的摩擦着。 “这有何难猜的?不外乎是上杉氏借刀杀人,抑或是武田氏借刀杀人罢了。无关是非,被杀之人,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虫而已。”道鬼斋眯着眼,语调轻松地说道。 忍者说:“此外!上杉大人派人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装作自己叛将所处的那个位置出现乱象,引诱武田大膳大夫大人上钩!为了防止这个消息走漏,我方忍者在上杉氏军阵外围守株待兔,侯到了三名自不同方向逸出的细作人员!在下分不清哪些是上杉氏的人,哪些是武田氏的人。为防消息万一走漏,宁可错杀,不愿错过。小人斗胆,下令将之统统杀掉了。擅自决断之处,还请主人责罚!” 瘦小忍者眼珠灵活转动,叩首请罪! 道鬼斋久久未曾发言,帐内的气氛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忍者的脸色苍白若纸! “唉~!”道鬼入道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事急从权。这也怪不得你的……这个赏你了!”道鬼斋笑吟吟的说道。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包糖果扔给忍者。 “谢谢主人!”瘦小忍者的声音此时方有了一些这个年龄应有的稚气! 山本勘助晴幸忽然抬头粲然一笑,说了一句令人不明所以的话,“传我命令!所有潜伏在水底的鱼儿,都可以浮上水面了!” - 孤军深入,已被团团包围的武田太郎义信之备队。 嗖嗖……! 义信在手下骑兵武士的护卫下,左冲右杀,沿途信手拨开战场之上四处飘飞的劲箭。 呜! 就在义信挺刀拦住一个步行的敌方将领剁劈而来的大扫刀,几乎同时,一杆长枪顺着一个刁钻的角度向着义信的腋下铠甲防护薄弱处扎刺! “呼~!碰见高手了!”义信奋力磕开大扫刀的攻击,大呼痛快!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坐骑身上业已插上了数枝飞箭! 几乎与此同时,几杆长枪也递到了义信坐骑的近身处!战马的哀鸣声中,义信翻身落马,顺势打滚,避开了深深扎进黑土里的锋利长枪!义信的身体重心刚一稳当,就立即将战刀贴地横扫,掠过了一个二百七十度的扇面!五个上杉氏刀足轻因为贪图敌酋的首级,一时疏忽,被义信一刀砍断了脚踝骨!几个人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之中痛苦的死去了! 武田太郎义信现在的状况很不妙。 他的赤甲上满是砍锉的痕迹,有的破损处甚至都已经被利刃穿透了! “武田军莫慌!吾武田典厩前来救驾!”一个声音在包围网外面高喊道! 正在围攻武田信玄的越后上杉氏众将立马听到了。 “什么!是武田信繁?!” “武田二十四将之首的信繁公吗?!” 呼啦!上杉众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已经萌死志的武田典厩信繁备队这里。 “抓住他!杀了他!”众将分出兵员,会同一处,浩浩荡荡的将前来救援义信的武田信繁反包围了。 武田信繁抽出长刀,奋力呼喝道:“杀!!!” - 淡薄的雾气飘散在天地之间,鸟雀已经被滔天的喊杀声震慑的哑口无声!平日里千曲川平原山森里啾啾的鸣叫声踪迹全无,使得此处恍若绝地、死域! 信玄挺胸拔背,端坐在马扎凳子上,正闭目养神ing。 看到主公如此放松镇定,也感染的众人慢慢心情平静下来。 信玄在静待着使番众传来的消息。 “大人容禀!”百足众翻身落马,踉跄跑过来,跪地声嘶力竭的喊道! 信玄闭目沉喝:“速速报来!” “是!”百足众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武田典厩公阵亡!” 武田信玄霍然起立,“什么?!!” 第六十六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 “噗!” 太郎矮身躲过一杆长枪的寒冷刃锋,趁势缩头,跨步,手臂尽量前伸一送刀,打刀的切先猪首锋一下子戳透了对方枪足轻的胸甲!鲜血顺着刀的太樋添樋(血槽)流畅的淌下来。义信沾满鲜血污物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多年的刀法苦修,今日果然取得了非同凡响的成果。 “滋啦!” 间不容发之际,一个身材矮小,长相猥琐的刀足轻蹑手蹑脚的蹿上前来,在太郎义信的后背拉了一刀!太郎义信的后背皮甲顿时承受不住利刃的正面切割,破裂了,一溜串细细的血珠子沁出来! 武田太郎义信怒目圆睁,扭头飞速转身就是一刀,鲜血迸射间,偷袭者哀鸣一声,抛掉利刃,捂着脸仰面跌倒,眼见是不活了。 他表情狰狞的四顾,手中长刀上的剑卷龙雕饰被血液浸润着,映着初升的骄阳,闪烁着妖异的光。 {由于孤军深入,以寡敌众。我属下的备队难逃溃散之局!}太郎义信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 武田家的太郎苦涩的咧了咧嘴,无声的摇首笑了笑。 此时,继续持刀奋力拼杀的他突然觉得前方的进攻稀薄了一些!太郎义信的眼神一亮,“诸位!援军到了,紧随在吾之身后,舍生取义,杀人取名吧!”他晃着染满鲜血的长刀,号召道。 被围陷入苦战的武田义信军群情激奋,鬼哭狼嚎,奋不顾身的扑向了眼前影影绰绰的越后敌军! “前队退后,放箭!”稀薄的雾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喊声! 弓弦被拉至满弓时的嘎嘎吱吱声传来,义信听的头皮发麻! “嗖嗖嗖……!” 飞蝗般的利箭密密麻麻的扑向蜂拥而至的武田士兵! “噗噗噗……!” 剩余的三百多名士兵们在这一轮的箭雨覆盖之下,仅剩下约莫百人之数了!武田太郎义信知机的早,躲在了士兵队伍后侧,避过一劫。 “可恶!”武田太郎义信发指眦裂的怒道! 劫后余生的武田众顿时失去了“生还”这一奢侈的期望。 - 正在围攻武田义信队的越后斋藤朝信备队忽然一阵慌乱,被人从外面冲开了一个宽约十五步的缺口!一队骑兵在一位赤甲武士的引领下,气势汹汹的朝着武田义信队直直的冲了过来。 “少主莫慌!武田典厩信繁前来救驾……!” 一声雄浑自如的嘹亮叫喊自包围圈破开的缺口处。 “哦~!是叔父大人呐!我们得救了!跟着我,杀出去!”义信低声嘶吼道! 此时的他,已经杀红了眼,就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一般,眼中全是凶厉狂乱的光芒! 义信一马当先,提刀急行,率领着残余的武田众与前来救援的信繁众会合,一道向外冲杀! 怎奈,越后众的攻势也就如同牛皮糖一般胶着在义信众和信繁众左右,还是摆脱不了。 武田典厩公信繁横刀立马,竖眉怒目! “安右卫门、靫负尉,你等二人随我引开追兵,掩护少主突出重围!”信繁沉声喝道。 “遵命!”信繁手下轰然应是,气氛悲壮,激烈! 谁都知道,跟着少主义信突围,那是九死一生。可是,跟着信繁公担任掩护殿下撤退的殿后军,那是有死无生! 武田太郎义信语带哽咽的说道:“叔父大人……!” 信繁大手一摆,提起缰绳拨转马头,伫立片刻,眼睛直愣愣地朝着前方无人处,方自言道:“少主,请您莫让我等白白牺牲了!驾!” 言罢,信繁率领数百人绝尘而去! 武田太郎义信深深看了叔父离去的背影一眼,回身怒喝道:“后边跟上!我们冲!杀~!” “杀呀~!”义信的近随武士们盱衡厉色,高喊一声,沿着与武田典厩公信繁相反的方向,向外闷头冲杀而去! 武田典厩公双手执刀,自斜上方四十五度角位置狠狠地劈下,一刀将身前两步许的一个敌军身体斩成两片!因为挥刀过于频繁的关系,刀刃也已经卷刃了。 他的马匹,已经被万箭攒射,死得不能再死了。 “呼~呼~!”信繁急促大口的呼吸着弥漫血腥味道的空气,因为行动剧烈的大劈刀动作频频使用,肺部给身体的氧气供给出现了问题。 从开展以来到现在,他挥刀次数已经不下数千次了!他的胳膊肘和肩窝处酸痛万分,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其中啃噬,奇痒无比! 显然,信繁左右两只手的肌肉纤维强度也快要到了极限了! 自前方左右两侧同时刺过来一支长枪! 信繁嘴角闪过鄙夷之色,信手挥刀扫开了右侧攻来之枪刃,紧接着埋身扑进对方的怀里,左手自怀中扯出肋差短刃,一刀插进其胸腹!刀柄拧转,鲜血咕嘟嘟的冒出来。信繁抬脚将尸首蹬住,一刀将首级划啦下来,提在手上,奋力往身前一撇!一颗斗大的头颅曳着血珠,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掉进越后众的军阵之中,惊起一阵惊呼连连! “啊!是我们斋藤队以勇力著称的源右卫门啊!太可恶了!”越后士兵的叫嚣声信繁纵然身处嘈杂的战场,也听的真切。 “众将兵听令!凡斩获武田信繁首级者,赐良田半町!”一把沉静的声音吼道。 信繁揎拳捋袖的想,{是斋藤朝信,还是其他人呢?} “喀!”他听得自身体里传来一声轻响。 信繁心中的惊慌和失落,就如同是春夏之交时决堤崩溃乐的天龙川,浩浩荡荡,淅沥哗啦地从他的心理倾泻了出来,他再也无法隐藏在心灵深处的失落了。 {脱臼了么?}他不无灰心的想道,抬头看看义信突围而去的方向,“少主应该已经安然离去了吧!”。 双臂肌腱撕裂,他已经无法御敌。武田典厩公信繁已经准备放弃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近随武士突然扑到了信繁身侧,关心的高喊,“大人!振作一点!你怎么了?!坚持一下,请您坚持一下!” “哦!是武田宗次郎啊……”信繁粲然一笑。 宗次郎乃是信繁自幼收在身旁调教出来的奴才,因为办事得力,信繁使唤得顺手,再加上宗次郎曾数次救过信繁的性命!宗次郎后来被信繁赐姓武田!由此可见君臣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值得期待啊!}武田典厩公如是想。 宗次郎忽然一笑,诡秘的靠近信繁的耳边,轻声呓语了一句,“我家山本大人向典厩公大人问好!” 此言如同晨钟暮鼓,一言惊醒梦中人! “什么!?那你是……不可能的……!” 武田典厩公视线下移,看着从自己肋下缓缓拔出的一把锋利短刀!典厩公信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耳朵所闻!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信繁视线没有焦点,目光散乱的问道。 宗次郎沉默了。 “贼子敢尔?!”宗次郎大吼一声,护在信繁的身前,替信繁挡下了攒射而来的飞箭!不消数秒,宗次郎就被越后箭手射得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看。他的尸身像一段木桩子一样,颓然倒地。 因为信繁的身体挡着武田众的视线,大家看不见实情,就想当然的以为备受典厩公宠信的宗次郎心忧主公安危,奋不顾身的上前保护! “宗次郎!!!”信繁身边与其交好的的近随武士们大声惊呼道! “噗嗤~!噗嗤~!”几乎不分先后,数杆锋锐的长枪刃尖刺进了信繁和宗次郎的身体躯干了! - 据透波六郎次报告: 【武田典厩公信繁的尸体惨不忍睹,浑身遍布着刀枪箭支刺入的狰狞创口,最致命的一个创口,乃是从肋下直接自下而上一气贯入心脏的刁钻一刀。 这一刀力量极大,显而易见的是,刀锋刺入的同时,杀死信繁之人还将刀柄搅动了一番!不出意外的话,信繁的脏腑已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如此精准狠辣的出刀会是谁下的手呢? 由于没有当事人存活下来,下属不敢妄加猜度!】 第六十七章 鸢先生 、、、、、、、 水花柔和的叩击着岸边的石滩,哗哗作响。雾气如若轻纱般笼罩着平展如案的平野。 千曲川流域,八幡原。 越后上杉氏本阵。 “大人容禀!武田军,来了!”一个使番滚落马鞍,一手扶膝,单腿跪地,兴奋地叫道! 辉虎迫不及待的问道:“详情如何?” “是!”使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如今,前来攻击我等的武田军业已被村上义清、村上国清二位大人率领的奥信浓豪族众团团包围,正陷入苦战!” 上杉辉虎很高兴,站起来回走了几步,“是时候了!”他右拳在左手心一砸,斩钉截铁地言道! “本阵开拔!准备出发!” 上杉辉虎谈笑自若的号召众人道,“诸位!毗沙门天一直在默默地保佑着我们!!请务必抓住良机,一击功成!” “是!” “遵命!” “活捉武田信玄!” 本阵的众将轰然应是,七嘴八舌地喊叫着。 上杉辉虎无声的一笑。 他纤细的刀眉轻蹙,深沉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隐没在薄雾里看不太真切的武田军阵营。 “鸢先生。”辉虎回首,彬彬有礼的对领路之人说道,“不知道可否列出武田军阵营详细的驻扎位置呢?” 上杉辉虎的眼底,一丝不屑一闪即逝。 那个刀足轻躬身施礼道:“愿效犬马之劳。” 言罢,一脸疲惫的他自怀里缓缓拿出一册麻纸卷,跪地双手奉上。 辉虎一愣,眼中神光一闪! “呵呵!劳驾鸢先生了。” 他笑容可掬地示意近习众二人合作,将图卷当场展开,他会同本阵一众人等一起近前观看。 山本氏的鸢忍恭敬地施礼,后退,步履轻盈的一闪身,隐没于周围的灌木丛中。 “诸位请看!武田军别动队被甘粕近江守拖着,还在妻女山区域打转,暂时难以驰援信玄本阵!”辉虎神采奕奕地说道。 “武田信玄期望着我等被蒙在鼓里,会以为武田家的大部队和信玄一道,还依然停留在此地与我等对峙,而后呢,信玄派出奇袭的轻骑兵们远程奔袭我等的侧后方!此时呢,他的本阵在运动中寻求歼灭我等的良机!最佳的机会就是我等腹背受敌,乱作一团的那一刻!” 上杉辉虎戏谑的高声说道! “已经知晓武田信玄底细的我们,还会上他的当吗?!”他手一指底下的众人,沉声喝问! “不会……!” “当然不会……!” “哈哈~!怎么可能……!” “是啊!是啊!” “武田家的能人真是死光了吗?!嘎嘎!” 辉虎属下的领兵大将们纷纷肆言讥笑着武田。 他含笑点头,尽管他其实一点也不认同属下们的话。贵为关东管领的上杉辉虎,轻易地就唤起了属下的士气,激起了他们的荣辱心。 “但是……!”上杉辉虎话锋一转,“我军一万一千人对阵武田信玄军不到八千人,这一不均势的局面只有短暂的一段时间。现今,武田本就不多的兵力,在吾运筹帷幄之下,还分出了一部分!信玄本阵兵力空虚,明国兵书所谓兵贵神速!现今,我等就是在与时间竞争!我等竭力进攻,绝对不能容忍武田信玄撑到妻女山别动队到来的一刻!” “狭路相逢!”上杉辉虎面目狰狞的吼叫! 越后众群情激昂,“必胜!” “上杉家武运长久!!!”一众越后武士振臂嘶声嚎叫道! 上杉辉虎拔出沾染着叛臣甘糟血渍的爱刀——伊豆长光,刃锋前指,“毗沙门天保佑,全军攻击!目标,武田信玄!” 上杉本阵的西侧,武田军意图杀出重围,喊杀声震天响起! 空气里,漂浮弥漫着暴戾的因子。 上杉辉虎将马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放生月毛蠢蠢欲动,焦躁不堪地鼻孔喷着热气。 “出发!驾~!”辉虎扬鞭抽击,发出一声脆响。 越后军三千人,轻装简骑,绕过一片矮小的杂木林地,向着鸢所绘制图卷上标示的武田信玄的位置迅速行进! - 武田信玄突然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一杆近臣武士们对此无不洞若观火。 信玄闭目默默筹算,在心底进行着战局的推演,“上杉氏内乱,辉虎派兵镇压,我方前去会合上杉叛军,合击辉虎本阵,杀掉辉虎尽管不太可能,但是给越后上杉氏造成一定的困扰,应该并无问题。” “要是将我方出现奸细的事考虑进去,若是奸细的位置比较高的话,敌方或许已得到我这里兵力空虚的情报了吧?‘事机’已现,推崇吴子之兵法,善用奇兵的上杉辉虎会放过这个机会吗……?”武田大膳大夫有些吃不住了,睁开双目,打量巡视着手下众将。 “传令!各备队大将约束属下,一旦与越后军接触,全力拖住对方!纵使传来本阵危在旦夕的讯息,也不许回师救援!一切以歼灭越后军为上!!!”信玄虎目圆睁,严词命令随时于帐前听命的百足众使番! “遵命!”百足众身后血红色靠旗上的蜈蚣张牙舞爪。 信玄看着众人面面相觑的不解样子,吃吃得笑了。 “诸位只需恪守本分,吾自有安排!”他如是说道。 “下去各司其职吧!切莫自误!” 众人散去后。 “武田氏一门、香坂氏、马场氏、饭富氏、山本氏等诸家留于踯躅崎馆为质的家人们,可有异常之处?” 武田大膳大夫轻声问道,室内空无一人。 一把声音如丝,“禀报大人,一切正常!” 阵幕围绕的区域边的地面上,一团稍微隆起,与地面同色的土堆忽然翻了起来。 竟然是一个忍者跪伏在那里! 此人抬起头来,赫然是富田乡左卫门! 信玄对忍者在战争时期所能起的作用给与极高评价,极其重视。之前,由于他属下的精锐透波忍被向来看不起忍者的上杉辉虎突然诱杀,干掉了!武田信玄无奈之下,深感措手不及,掣肘难受,不得已飞鸽传书将留驻踯躅崎馆看守家内武士所交出之人质的富田乡左卫门招至身侧,并紧急抽调数十名精干忍者而来,以充实情报搜集的实力,以防万一。 “那就奇怪了……”信玄疑惑的低语道,他挥挥手,“你下去吧!小心办事。”。 “是!属下告辞!” 富田乡左卫门恭敬地告辞而去。 信玄看着富田乡左卫门离去的背影,一缕疑惑自心头升腾而起,“嗯,会不会……此人与奸细有关联呢?” 旋即,他自失的一笑,“没可能的!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障了么?!呵呵疑神疑鬼的,见谁都会怀疑他与那个奸细有关。真是的……” 富田乡左卫门心里默默祈祷着,主子诹访四郎胜赖的成功。 - 山本道鬼斋本阵。 因为上杉氏忽然收缩兵力的关系,阵前变得门前冷落鞍马稀。 “山本大人,此事究竟是何原因呢?”原清岩入道(原美浓守虎胤)不解的询问道。 道鬼斋眯着眼,饶有趣味的在想着什么。没听到他的问话。 “山本大人!”原清岩声音上扬,叫道! “哦。哦?原清岩大人,你刚说什么?劳驾再说一次,在下没听清楚呢。失礼了!十分抱歉!”道鬼斋倚老卖老的说,假模假式的道着歉。 原清岩不耐烦的摆手,将问题又复述了一遍,“山本大人,越后军忽然后撤,究竟是何原因呢?” 道鬼入道花白的眉头轻蹙,踌躇道:“这个嘛……!” 就在此时,他的双耳轻轻颤动,从涌入耳中的千百个声音中,准确地分拣出了信玄本阵沿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出的几匹骏马的蹄音! 他的心中似有所悟,瞥了一眼求知欲极强的原清岩。 “越后军的动机不外乎两点。要么,是越后上杉军背后的别动队开始袭击,造成了对方不得不收缩兵力。要么,就是越后军有所图谋,在积蓄所有力量准备雷霆一击!”道鬼斋没有戴饰有降魔杵前立的兜,光头曝露在空气里。 他伸手摩挲着光秃秃的脑袋,突然展颜一笑:“清岩,知道吗?出家后,唯一的好处就是,要下雨之前,头皮总是很痒。” 原清岩翻了翻白眼,没搭理他。清岩对这个一点也不尊重岳父的老家伙很看不惯。 第六十八章 影武者 、、、、、、、 武田割菱阵幕作黑白二色,环绕成四方形的军帐。 在里面,武田大膳大夫信玄正与属下武士们商讨军务方略事。 信玄朗声吩咐道:“长坂长闲斋光坚,尔等速速下去准备献祭所需之物,马上举行‘三献之仪’!” 长坂长闲斋上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清秀八字须遮盖,声音洪亮的应道:“在下这就去准备!” 倭人相信,战争的成败系乎天运,因此在出阵前要举行一系列仪式,以向上天祈祷一战成功。所谓三献的仪式,即大将上阵前食用打鲍、胜栗、昆布三种食物,在进食之间隙,命尚未元服之孩童高唱此三样物品的名字,取其谐音,为“打って,胜って,喜ぶ”,意即战胜之喜悦!此外,在大将出阵的时候,要在门前的地上放置包丁(一种菜刀),大将踏过包丁,以示“踏刃而前”之意,象征着一往无前,设我气谁的豪气! 其实,也就是壮壮怂人胆罢了。 不知不觉间,地皮有些轻微的震动,随身伺候一旁听调的富田乡左卫门最先察觉这一异状。他以一种仿佛壁虎般诡异的身姿伏在地上,贴耳仔细倾听。轰隆隆的沉闷声音如潮水般灌入富田乡左卫门的耳鼓之内! 正热烈讨论着的武田君臣停止了一切言语动作,都讶异的转头向行为异常的武田氏的忍者头子——富田乡左卫门看去。 武田信玄见状,眉头一挑,脸色微变! “大人!”富田乡左卫门顾不得君前失仪,焦急万分的他依然保持着走兽一般的姿势,抬头脸色苍白地嘶声喊道:“敌袭!!!方向正前方!正快速接近中!!!” 武田信玄大惊起身! “上杉辉虎来了!!” 不待众人作出反应。他抢过侍从手中的爱刀,双手别进腰侧的腰带,快步向外走去。 负责警戒的哨兵只来得及放出一支鸣镝,即被怒涛般疾驰而过的越后兵吞噬! “迎敌!” 武田信玄一边接过驹井政武递过来的诹访法性兜,扣在光秃秃的脑袋上,一边镇定自若地连连高声吩咐左右! 他一身戎装,诹访法性兜与其身上饰有弦苇花纹的大铠风赤色法性院具足相得益彰,再加上罩在外面的绀地法华经母衣,英姿飒爽犹酣战!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威武非凡。 “呜呜……!!” 武田家本阵前列吹响了整军迎敌的法螺贝! 如同阵阵清风吹皱一池春水,骚动的水波层层扰动,掠过整个武田军营。 军营正面的武田士兵们反应最为迅速,当然应对也最为仓促一些。越是远离敌方越后军的武田军后部,甲信士兵们准备得也就越是细致。他们一个个只是闷头整理着各自的武具、兵刃、弓箭、马匹等物,一点也不为前方之友军能否抵挡住越后军之冲击而担忧! 甲信山民们的神经还真是粗大啊! 武田军各备队齐声发出阵阵高喝!像是怒海波浪般层层叠叠,一波紧接着一波,声势十分惊人! 两军阵前的雾气也仿佛被这冲天的杀气割碎了,双方的军容都曝露在对方眼下! “战争者,即夺取地方领土也!征战杀伐,只为取敌人首级,此乃下下之道,吾所不欲也。”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眯着眼轻声呓语着。 余音袅袅,意味深长。 “唏呖呖~!” 越后军战马高亢苍凉的长嘶响彻在武田军的正前方平原之上! 薄雾逐渐散尽,黑压压的越后骑兵们散布在整个原野上,刀出鞘,箭上弓,虎视眈眈! 高高扬起的红底蓝字毗沙门天旗印十分瞩目。 关东管领上杉辉虎仪态万方,威严庄重的端坐于马上。他一袭心爱的银地铁胴具足,白布包着脑袋,只露出两只狭长幽深,寒光凛冽的眼睛。 银地铁胴具足通体雪白,辉虎爱其莹润光洁,便如同向世人昭示着自己虔诚的信仰!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饰有毗沙门天王菩萨图绘的军配团扇,一缕血红的璎珞垂下,随着晨起的清风,微微翘动。 “咴~~~!” 放生月毛打着响鼻,喷着热气,蹄子在地上时不时刨着,一副饥渴难耐的战争贩子表情。 上杉辉虎眉头轻皱。 按照那个鸢忍绘制的简图,上杉军此时攻击的位置应该是武田军本阵的正后方!可是现今面对的却是武田信玄的正面! 此时越后军已经势成骑虎,再无暇顾及其他了。 高踞马上,看着武田军似乎有逐渐缓过劲来的征兆,上杉辉虎的心一横,拔出长达三尺六寸的重刀伊豆长光,“全军冲锋!” “杀啊!!!” 震天响的喊杀声遮蔽了天地间所有的音色! 天空中密密麻麻抛射而上的劲箭冲势已尽,被地球引力所吸引,向着地面掉头扎下来!如同雨点一样噗噗钉在地上,更多的深深刺进木盾上、马匹身上、士兵的脑袋上、四肢上、甚至是兵器的木柄上! 人命,此时此地,贱如蒿草。 远处,肉眼可及之处,尽是多如蚂蚁的越后黑甲兵疯狂攻击的景象。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残破的兵器,断裂的四肢,血流成河。 看着越后上杉辉虎所在的位置倏地高高竖起的白底黑字乱龙旗,信玄心里也是一揪! “初鹿野,拜托了!!” 信玄心里默默颂祷道! 他无视敌营冲杀而来的一队黑甲骑兵,亦不管急忙前来救驾的属下武士,只是脸色阴沉难测的死死盯着那个身着银色铠甲,挥舞着三尺开外重刀,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疾驰而来的蒙面骑士! 对方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之上,尚有着迷雾遮蔽的情形下,放过了影武者所在地,迅速锁定了自己的位置。要说是武田家无人“里切”的话,信玄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会是谁呢?”在这个兵凶战危的地方,信玄依然犹有余暇的思考着这个费解的问题答案! 有着以箭术独步武田家的初鹿野忠次亲手调教出来的神射手们在自己身侧潜伏,信玄对自己的个人安全倒是放心得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逮不着流氓。武田信玄觉察出家内似乎有高层武士被敌方“寝返”的迹象,于是将计就计,早已谋划妥当。此行为看似以身犯险,实则是有惊无险! 狠辣的信玄决意以自己为饵,钓上杉辉虎上钩!以绝后患! 越后军一阵箭雨激射,压制的武田军先阵喘不过气来。上杉辉虎率领着骑本武士,趁势一鼓作气,就像是一把尖刀直直捅进武田军的胸腹之中! “喀!” “噗!” 辉虎长刀在手,全力左劈!一刀砍断了一个武田枪足轻的长枪杆,刀势未尽,深深斩切进了对方的肩胛锁骨位置,鲜血飞溅,枪足轻哀鸣一声,扑地不起,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一滩血迅速在尸体周围聚集起来。 一招得手,辉虎得势不饶人,紧接着刀背回磕,格挡开另一侧袭来的一名番队长模样武士的一刀! “呛……!”声音清脆响亮。 武士错估了伊豆长光的重量,手中长刀被辉虎险些磕飞了!他错愕的表情尚未凝固,刀锋的死寂、孤寒已经嵌入了他的天灵盖。辉虎一刀将其头颅劈开了! “驾!”辉虎策马继续前冲,“后面跟上!杀!” 上杉氏旗本武士五百余骑紧跟在上杉辉虎身后,长刀所向,武田军挡者披靡! 五百步转瞬即至。 信玄依然静坐在交椅之上,静静注视着马背上纵越而来的蒙面武士——上杉辉虎! 信玄坚信这一点。 武田家旗本武士一百一十五人一无所惧,挥刀上前厮杀。怎奈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越后武士们皆是骑马而来,信玄近随们早已将所有马匹全部交予了前去接应越后叛将的三枝勘解由左卫门尉守友!纵使甲信武士悍勇胜过越后武士,怎可惜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又怎有不败之理?! 一百一十五名甲信武士,就在信玄的眼前血染黄沙! 信玄的坐姿,始终未曾动摇分毫! 辉虎沿途出刀十三次,毙敌十二名!伤者无数。武田军信玄本阵的先阵及本阵番队被辉虎军冲杀的七零八落,随仍在苦苦支撑,但已大势去矣。 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反复争夺、易手。 上杉辉虎夺此赫赫之功,此全赖名刀“伊豆长光”之威也! “咴儿咴儿……!” 辉虎的坐骑放生月毛奋蹄一跃!瞬间越过了丈许空间,自信玄端坐的木台侧上方掠过! 信玄此时正在诧异,“为何初鹿野忠次毫无动静?!” 沉浸在失望、愤怒情绪里的武田信玄心神有些恍惚,突然停得属下一声惊呼!眼角掠过一团黑影,本能的,信玄拿起手中的铁皮制军配团扇,向侧上方豁开,在刀面上仓促的一磕!辉虎收束马缰,稳住身形,盘马兜转了一个圈,缓冲掉了迅猛的冲力,又再次冲杀过来! “镪~~~!” 刀锋与团扇飞速撞击,震耳欲聋。 第六十九章 户隐之对马! 、、、、、、、 浮生如梦人不愁,黄泉比良度一秋。 春在池边枫作岸,风高台上橘为洲。 平野乡土临清庙,战死沙场聚河沟。 掬水黎苏千岁酒,怡然品物是君侯。 铁质军配团扇应声断裂,上半部分顺着刀锋划过的方向飞了出去!伊豆长光的三尺青锋带起的寒气,刮的信玄全身寒毛直竖! “初鹿野!!!”他扯着嗓子怒吼! 死亡,从未如现在般接近过武田信玄。 他有些慌神儿了。 大惊失色的武田大膳大夫身着重甲,行动颇为不便。无奈之下,一个懒驴打滚灰头土脸地避了开去。草屑、露珠之类,沾的全身到处都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驰骋疆场,出生入死不知凡几的武田信玄蓦然清明一片,突然醒悟!{并非是自己错估形势。而是没有想到参与‘里切’的叛贼的地位如此之高,竟已处处抢先!} 这种步步紧逼,缜密精确的风格,狠辣无比的气息,似曾相识啊! 武田家中,能有此能力的,唯寥寥数人耳。 此人呼之欲出! 信玄心灰若死。此时,他的诹访法性兜早已不知去向,神情狼狈的武田大膳大夫迅速半跪,起身,擎刀在手,紧紧地攥了攥刀柄。 “来吧!”信玄怒视高踞马上的辉虎。 {天要绝我甲斐源氏血脉,如之奈何?!} 对于初鹿野忠次及其麾下一众神射手的命运,信玄已经了然于心,“这些人,必定已经全部遇害了!” 以那个人的心性,不发则已,一发动便是雷霆万钧! {……是为了胜赖吗?}信玄情绪复杂的想。 他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诸味杂陈,一言难以尽述。 上杉辉虎饶有兴味地看着日暮穷途,狼狈不堪的甲信霸主,眼睛里满是猫抓住老鼠后肆意戏弄的表情。 嘈杂的战场之上,凌乱的飞矢四处飘窜。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时不时有人蒙受池鱼之冤。 管领上杉辉虎信马由缰,双手执刀,两腿用力约束着爱马,自缓而速,朝着卓立平原之上的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冲杀过来! 若是自八幡原俯瞰下去,越后黑甲兵已经将仍在负隅顽抗的武田军分割包围,武田军势的溃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战团之外,忽地响起震天的甲信口音呼喝、喊杀声! 上杉弹正少弼辉虎面色苍白! 武田大膳大夫信玄神情一震! “是真田弹正和香阪弹正率领的别动队到了!!” 信玄直起了脊梁骨,精神抖擞,炯炯有神的虎目盯着上杉辉虎,{一会儿。只需要挨过这一会儿,我就赢定了!} 若是没有高层的那个人充当内奸的话,战事根本就不会如此胶着,也不会打得如此惨烈! {混蛋!我要碎剐了他!}信玄狠狠地想着。 辉虎长出一口气,“呼……!驾~~~!” 他阴翳的盯着信玄的脑袋,执拗地挥刀冲了过来。 信玄身着重甲,无暇登上战马,只好在平野上作无规则的折返跑,提着刀跑的汗如雨下,累得跟狗一样。 他这样无赖的行径气得辉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由于他的油滑,一时之间,纵使精擅刀术的辉虎也无法将之一刀斩杀,气得辉虎舌绽春雷:“呔!贼子看刀~~!”伊豆长光的刀锋如雪花般纷飞,从信玄头顶笼罩而下! 毕竟是四十一岁的中年人,经过大运动量的奔跑躲避,信玄体力终于告罄!无力再次做出躲避动作的他只好尽量的侧身缩颈,减小被砍中的面积,刀锋迅快如风般的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处伤痕! 武田信玄闷哼一声!鲜血顺着甲胄被劈开的地方缓缓流出来。 上杉平三辉虎正待伺机上前补上一刀。 “主公莫慌!户隐.对马前来救驾!”一个足轻打扮的高大男子飞速接近中! 嗖嗖! 数十支四尖八刃手里剑呼啸着飞射过来! 混杂其中的,是几支强弓射出的劲箭!从划破空气时刺耳的呼啸声来判断,定然是出自于精于骑射的神射手! 一连串变化兔起鹘落,电光火石间,救兵,到了! 辉虎不甘地扬鞭抽了一鞭子放生月毛,“唏呖呖~!”放生月毛桀骜不驯地上半身立起,辉虎顺势拨转缰绳,马匹掉头冲入迷雾中疾驰而去! 唯余下雾里柔弱的阳光,照射着这片刚才还是仿若地狱的地方。 武田信玄目送着上杉辉虎的背影远去,耳中聆听着越后军撤军的大太鼓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传我命令!不必前来参见,请诸备队立即追击!切不可放过越后军一人!!!”信玄怒喝道! “是!” “遵命!” 传令之百足众高声应道! 法性院机山信玄憋了好久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倾泻的缺口,一股脑的喷发了出来! “呜呜!” 武田军本阵竖起了代表总攻信号的四如真言旗印! 辉虎方则是有序的开始逐渐脱离与武田军的接触,由于是主攻方,自主权暂时还掌握在上杉军的手里,倒是没什么大的阻挠。 可是,随着武田援军的到来,劫后余生的甲信山民们之后却迸发出了令越后军侧目的疯狂战斗力! 天可怜见,被压抑太久的甲信山民们的蛮劲又犯了!紧紧地咬着越后上杉军的尾巴,衔尾追击,不依不挠的。 武田别动队在幸隆施以诡计诱出甘粕备队主力,并将之击溃后,便快马加鞭往回赶。可是等到原来驻守的营地一看,明白主公信玄依然健在,忐忑不安的他们顺着户隐众的指引,尾随而至。 一到战场,便立即投入了战斗。 关键时刻,别动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草。 随着武田军的顺利合流,上杉军慢慢的后撤了。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若是粮道和退路都被武田军堵死,那等待上杉军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辉虎一想到邀请的东北方大名,以及留守春日山城本部的一门众长尾政景殿,所有这些原本按照计划都应该楚并协助自己之人竟然无一例外的全部偃旗息鼓,杳无声息。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越后军久战思家,军心不稳,撤军,正当时也! 身为主将的真田弹正忠幸隆眼色阴郁的看着视野之中的双方态势,一言不发。 “真田大人,快下命令吧!”香坂弹正忠说。 幸隆团扇指着前方负责殿后的越后之敌,朗声对众将兵训话说:“我等险些犯下弥天大错,死不足惜!现今正是建立功勋的时候,就请用越后军的首级,来洗刷尔等的耻辱吧!!” “嚯!嚯!” 别动队群情激奋,战意昂扬! “杀!”香阪朝着幸隆点点头,持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杀……!”武田军别动队的精锐长枪足轻后来居上,超越了香阪弹正的马位,率先与负责断后的越后军对撞在一起,溅起朵朵血浪花! “呛啷啷~!”一声沉闷的刀锋交击声响起。 手上反馈回来的势大力沉的感受表明对方是个高手!香坂弹正十分兴奋。 “吾乃武田家香坂弹正忠昌信!来将通名!” “吾乃上杉家志驮义时!看刀!”对方大吼一声,合身扑上来。 二人刀光闪烁,绞缠在一处。 马背上之二人皆是武力过人之辈,互相都掂量出了对方力量沉雄,刀锋便极少再次相磕击。一见到对方砍来,侧身,矮身,躲过后回首便是一刀砍过去!这比之寻常格斗,更显危险万分。 久战不下,志驮义时有些急不可耐,双腿奋力一夹马腹,膝盖用力提纵,身体骤然拔高了少许,就着这个势子,他右手执刀,扬过头顶奋力就是一刀当头劈下,快如闪电!裹挟着一股劲风砸了下来! 香阪弹正以腿控马,避过这一刀,无声无息间,就着战马九十度转身的式子,他隐蔽的划出了一刀!自其头前左侧劈撩而下!顺着志驮义时的右肩轻巧的掠过,刀刃最终落于右下方,刀锋上缓缓滴下一串血珠!! 志驮义时的半边身子颓然倒地!下半边身子挂在马鞍上,凄惨无比。 香阪迅快的一刀剁下志驮义时的首级,擎在手里摇晃,“上杉家志驮义时之首级,被吾香阪弹正讨取!!!” 第七十章 黄连入虎口,不咽也得咽! 、、、、、、、 志驮义时眼中的一丝迷茫凝固在脸上,凌乱的发丝混杂着血浆粘在脸上。他脖颈处的断口光滑平齐,滴滴答答的血点点被香阪弹正昌信抡起,甩的附近士卒无论敌我,满身满脸到处都是。 “哈哈~!”香阪弹正仰天大笑,得意非凡。 咻! 一把厚背长刀裹挟着千钧之力当头砍来! 已经力竭的香阪弹正虚晃一刀,拨转马头隐没在属下的层层围护中! “胆小鬼!敢否再接我庄田定贤一刀!” 见此情形,前来为好友报仇的庄田定贤咬碎一口钢牙,破口大骂! 香阪弹正昌信置若罔闻,呼喝指挥着属下,命令众军士务必围杀此獠。 转瞬间,庄田定贤陷入武田家重臣香阪弹正属下足轻们的围攻之下。但是凭借着高强的身手,庄田定贤毅然决然的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飘然而去! “香阪小儿!尔之首级,就暂且寄存在尔之颈项上。少时,某家自会来取的!!” 庄田定贤满含怨愤的狠毒话音传来,十分的清晰。 香阪弹正面色如常,目送其远去。 “杀啊!” 在香阪弹正忠昌信、马场民部少辅信春、饭富兵部少辅虎昌、真田源太左卫门尉信纲、小山田备中昌行以及甘利左卫门晴吉(甘利虎泰之子)等人的率领下,武田别动队作为生力军,争先恐后地杀向越后上杉殿后军。 形势开始向着有利于武田的方向发展。 这已经是大约午前十点钟左右的事情了。 - 山本道鬼斋这边,战况也是十分激烈。 由于身处越后方撤退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可是令人费解的是,山本道鬼斋只是严命士卒拒敌,防守,置伤亡巨大这一事实于不顾。诹访四郎胜赖 近随武士们远远散落在四周,道鬼斋于灌木林中与人密商…… “你说什么?!” 道鬼斋的思绪潮起潮落,久久难以平复。 家忍跪地低首,用魅惑沙哑的语音说道:“是的!原本一切皆按照主公事先预料的那样发展,武田家少主太郎义信被训斥之后,心怀不满,准备在战场之上扳回一城,以便向家内反对他的势力示威。于是,自恃勇力过人,属下赤备更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孤军深入,轻敌冒进,结果身陷重围!为了保持全军阵势的稳定,家主武田信玄公已经决意放弃擅自行动的少主备队!可是,意外发生了。在少主武田义信备队即将被击溃的前一刻,武田典厩公信繁冒死前来相救!结果,典厩公拼死将少主救了出来,自己则被围杀而亡!” 家忍身形纤细,身着轻铠,面目手足皆遮盖着,唯有秀发露在外面,黝黑盈亮,顺滑非常。 “那么,信玄公呢?他那里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他依然得以生还?!嗯?” 山本勘助晴幸道鬼入道语调微扬,手里把玩着扇坠子,抬头问道。 家忍肩膀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声音略显慌乱的答道:“启禀主公,原因主要有两点。首先,负责为上杉辉虎引路的鸢忍意外身亡!从其尸体上的伤口来判断,应该是死于户隐之里忍术高手的红莲之术下!当然,亦不能排除是别人伪造的伤口。其次,鸢忍递交给辉虎大人的扎营图卷乃事先就绘制好的。奸狡多疑的信玄公从时间上觉察出了少许蛛丝马迹,临时决定更易扎营地点。因为大雾的关系,尾随追击的上杉军与武田军皆到了近处才发现了对方!上杉军提前已经准备好了武田割菱徽记,迷惑了武田军,抢占了先机。越后上杉军率先发动袭击。就在此时,武田军别动队伏击了游击骚扰的甘粕军千人队,将之击溃后迅速回援!经过辉虎大人属下轩辕众的全力清剿,八幡原上的武田家忍者已经基本肃清,最起码也无力组织起成规模的监视行动。然而,在真田大人派出了依附在其羽翼之下的户隐众之后,情势开始发生了变化!疏于防范的带路鸢忍也就是在此时遭遇不幸的!” “辉虎大人设计,引诱信玄公派出精锐旗本轻骑偷袭,而后命人率重兵伏击之!信玄公身边的防护力量到了最薄弱的时候。此时,辉虎大人亲率御亲兵众正面突袭,势如破竹!突破了先阵,直抵信玄公本阵!信玄公以寡敌众,本已不支,怎奈辉虎大人意气用事,非要亲手斩下信玄公之首级!二人交手数刀,信玄公小臂、肩膀处受创两处。闻听得真田大人与饭富虎昌大人的别动队出现在眼前,辉虎大人无功而返!” 蒙面家忍顿首而言。 “混蛋!” 他都快气炸了! 就像翻书一样快的,转眼间他又面色如常了。变化的迅速使得旁人难受的想要吐血! “如此说来,最后是上杉辉虎自己放虎归山了?!” 道鬼斋问道。 “是这样的。”蒙面人回答。 “还真是幼稚啊!!” 道鬼入道冷笑连连! “竖子不足为谋!”他鄙夷的补充了一句。 “那现今太郎义信是否已经安全了?” “现今还在混战之中,小规模的冲突还在激烈上演!由于义信大人兵力捉襟见肘,实际上他并不轻松!” “哦。原来是这样啊……”道鬼入道伸手抚摸着下巴,细细沉吟道。 “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多谢主公关心!保重!” 蒙面人告辞而去! 道鬼斋极目远眺,眼神阴郁。 “机会,我会给你的……” - 呜~呜~! “全军准备,冲!” 道鬼斋长刀所向,麾下奋勇争先。 混战中的战场之上,山本道鬼斋与带领着原清岩、及属下小宫山丹后守信友、迹部美作守胜忠等人,一马当先冲散了越后甲士的军容,在付出了五十几名有名武士的伤亡后,终于勉强压制住了越后军最后的疯狂。 可是,令众人难以置信的是,道鬼斋依然不满足,他的刀锋平举,指着敌军后侧裹挟的义信队,高声叫道:“尔等可愿随我前去解救太郎义信大人?!” 诹访四郎胜赖的脸色阴晴不定,面皮有些尴尬,不自然起来。 原清岩惊呼:“道鬼斋大人!你疯了吗?!” 诹访四郎略作犹疑,旋即高声笑道:“在下愿陪大人一行!” “在下愿往!”小宫山丹后守和迹部美作守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好!”道鬼斋视线溜过三人的面庞,在诹访四郎的脸上稍作停留,而后滑了过去。 “我们走!驾!” “驾!” “驾!” 狂乱的马蹄声如同催魂的索命之音,雷鸣般响起! - 五个小时之后,战场一片死寂。 偶尔有孤零零的战马空鞍,垂首,好似在缅怀不知魂归何处的主人。 此时的雾气已经散尽,留下满目疮痍。 除了闻着血味前来的乌鸦和秃鹫,还有以捡拾战死武士之武具为生的野女出没,偶尔,要是被打扫战场的武田足轻发现了,就会被捂着嘴拖到蒿草丛里,嘿咻一番方才放过。 乱世之人,皆有其生存之道。 - 善光寺。 上杉氏大营。 谦信上穿绀糸威铠,外着萌黄缎子的胴肩衣,用白巾包头,洗去尘埃的他再无惶惶然之色,面带微笑的执笔蘸着陶碗里的鲜红色墨汁,在宝钞纸上沙沙书写着。 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散开来。 竟然是用鲜血书写! 众将神情激动,仰望着形影高大了许多的主公! - 海津城。 武田家大营。 信玄怒不可遏:“义信!滚上前来!” 太郎义信蔫了一样颓然跪地! 众人呼啦一下全跪下了。 饭富虎昌求情道:“大人!死者已矣!典厩公和道鬼入道大人舍身成仁,全都是为了救下少主啊!主公若是惩处了少主,岂不是令逝者难以安宁吗?!” 诹访四郎也上前,泪流满面:“父亲大人,为了救兄长大人,山本备队自山本道鬼斋大人以下,数百名武士阵亡!父亲大人切不可让山本大人的苦心付之东流啊!!” 他意味深长的给信玄使了个眼色。 信玄深呼吸,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心里快要气炸了! “死罪以免,活罪难逃!下去领上三鞭子!”信玄闷声喝道! “孩儿遵命!!”义信黯然下去了。 四郎胜赖得意洋洋,隐蔽的瞥了义信一眼。回头就看见饭富虎昌灼灼的目光扫过自己这边,他心里一惊! {他看见了么……?} “勘助的尸首抢回来没有?”信玄问。 四郎胜赖惭愧的垂首:“没有首级,只有尸身。已经就地掩埋了。” “唉!”信玄喟然长叹一声!“吾少一肱骨之臣啊!!!” 信玄当场潸然泪下! 群臣黯然,感动非常。 武田信玄收拾起悲伤地情绪,声音略带兴奋地喊道:“吾方大获全胜!全体欢呼吧!!——嘿——嘿——” “——哦!” 众将声嘶力竭的欢呼起来! (ps:忽然想起以前的同桌,很是唏嘘不已。大美女啊!我竟然还不太搭理她,神经吧?但我不后悔!她离我太遥远了……结婚之前,百般滋味啊!兴味索然,不写了不写了。) 后记 《九头蛇》后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