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的情书》 第1节 本书由 杨阳 整理 ==================== 书名：拉美西斯的情书 作者：海青拿天鹅 文案 致亲爱的埃及，和你。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主角：夏曦、瞿北辰 ┃ 配角：顾弢、龙珂、瞿北海、倪子涵 ┃ 其它：吃瓜群众若干 ===================== ☆、chapter1 绿洲 瞿北辰收拾好背包，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下发型，匆匆忙忙地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半。 他拿出车票确认了一下，图尔格曼车站开往巴哈利亚绿洲的大巴是八点出发，现在去应该赶不上了。而巴哈利亚绿洲的向导ali刚才还发了短信过来，问他今天是不是确定能到。 “你要去巴哈利亚绿洲？”室友peter打着哈欠，说，“我知道那趟车在开罗还有一个上客点，你坐出租车过去或许能赶上。要是赶不上，还可以坐local bus。” 瞿北辰忙问清楚上客点的地址，背上背包离开。 早晨八点，开罗沐浴在朝阳的光芒和初起的喧嚣之中，马路上的车流已经开始拥堵。出租车里放着阿拉伯音乐，司机驾轻就熟地穿过尘土飞扬的街道。 上客点的人很多，瞿北辰老远就望到了一辆正慢悠悠进站的大巴，司机说那就是去巴哈利亚绿洲的大巴。但路上的车辆行人走得混乱，出租车走得艰难。瞿北辰眼看着乘客已经开始上车，连忙付钱下车，抓起背包就往那边跑。 最后一个乘客上车的时候，瞿北辰还有十几米远，他用阿语喊了一声等等。 正在上车的是一位戴着白色头巾和墨镜的女乘客，看到他，转头跟司机说了什么。 奋力冲刺之后，瞿北辰终于赶到，一边喘着气一边向司机出示昨天买好的车票。司机点点头，一边让他进去一边开动汽车。 大巴里大部分都是埃及人，也有七八个外国游客，一眼就能看出来。 后排还有两个座位，刚才那个女乘客正把一只背包塞到行李架上。她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站在瞿北辰面前，差不多比他矮一个头。瞿北辰等她放好，也走过去，把自己的背包塞行李架上。 “shukeran.”坐下的时候，瞿北辰道谢。 女孩打量他一眼，说，“哦，不客气。” 瞿北辰愣了愣，看着她摘下墨镜，拉开头巾，露出一张东亚人的脸和清澈的眼睛。 ************************* 大巴离开熙熙攘攘的开罗，往城外而去，上了高速，窗外的景色渐渐被黄沙占据。 夏曦望着外面的景色，小声讲着电话。她的头发很长，随意地散落在肩后，隐没在白色的纱巾里。蓝色的窗帘随着汽车的走动一晃一晃，阳光从玻璃外面照进来，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瞿北辰无所事事，想起还没有回ali的信息，也拿出手机来。 刚才，他和夏曦互相认识了一下。 夏曦一个人来埃及旅游，也是睡过头误了点，赶到这个地方来上车。两人都觉得巧，闲聊了一会。夏曦今年研三，刚刚过了毕业答辩，出来散心。正说着话，夏曦的手机震起来，聊天中断。 瞿北辰打着字，忽然进来一条微信，是龙少发来的。 ——大巴赶上没？ 瞿北辰：赶上了。 龙少：早餐吃了？ 瞿北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餐。 瞿北辰：还没。 两秒之后，龙少发来一张昨晚吃海鲜的照片。 瞿北辰心里骂一声狗贼，发了一个凸。 龙少：不是说今天去沙漠吗？发照片看看。 瞿北辰：还在路上，都是戈壁。 龙少：发照片。 瞿北辰望了望窗外，拿起手机拍一张，发过去。 龙少：真是戈壁。 龙少：等会儿……你旁边有女人 瞿北辰愣了愣，再看自己拍的照片，果然，刚才不小心把夏曦的一点侧脸拍到了镜头里面，被他眼尖看到了。 龙少：长得不错嘛，身材也好。 瞿北辰：这么点面积你也能看出来？ 龙少发了个得意的表情。 龙少：我要看正面。 瞿北辰：手机快没电了。 他发了个再见的表情过去，关掉屏幕。 窗外，黄色的戈壁与蓝天相交，广袤而明艳。这趟车下午一点才能到绿洲，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休息点卖吃的。这么想着，肚子里配合地有了饥饿感，瞿北辰只好拿出瓶装水，打算喝水缓一缓。 这时，他听到旁边有塑料袋的窸窣声，看去，只见夏曦正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食物，是埃及馕饼。 发现瞿北辰在看，夏曦停了停，问，“要吃么？” 瞿北辰微笑，尽量让自己维持帅气的形象：“你有多的么？” 夏曦拿出一张纸巾，包在一块馕饼上，递给他。 瞿北辰道谢，接过来。 “你怎么想到一个人来埃及？”过了会，他问。 “原来还有一个人的，”夏曦说，“但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我订好了机票行程，所以就自己来了。” 瞿北辰了然。 “你呢？”夏曦问。 “哦，我在这边参加了一个研究项目。” “研究项目？”夏曦讶然，研究什么？” “埃及学。” 夏曦更加好奇：“就是考古那方面的？” “差不多吧。” 夏曦看着他，片刻，道，“哇塞！” 瞿北辰有点受用，嘴唇弯成一条线。 “是读研么？”夏曦又问。 “不是，我上半年研究生毕业，然后申请了这边的项目。”瞿北辰说，“你呢？你学什么的？” “大提琴。”夏曦说。 轮到瞿北辰愣了一下。 “学音乐的啊？”他问。 “嗯。” “下学期毕业？” 夏曦：“对。” 瞿北辰了然。 瞿北辰：“你出这么远的门，家里不担心？” 夏曦瞅瞅他，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家里不担心？” 瞿北辰不以为然：“我是男人。” 夏曦不置可否：“有什么不一样，不去危险的地方就好了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吃完了早餐，夏曦从包里拿出相机，拍窗外的景色。 戈壁的景色变化不多，太阳越来越大，她拍了一会，把窗帘拉上。瞿北辰拿起瓶子喝两口水，再看向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在删照片。 “你这些照片都拍得挺好的，干嘛删？”他忍不住问。 夏曦说：“备用的卡坏了。只能把这张卡里删掉一些重复的，不然去沙漠什么也拍不了。” “嗯？”瞿北辰来了精神，“怎么个坏法？” “储存不进去了。” “我帮你看看。” “你会弄？” “也不算很会，懂一点。” 夏曦眉间一喜，从相机包里把储存卡拿出来，递给他。 瞿北辰把卡拿在手里检查了一下，又从夏曦手里接过相机，把卡替换上。储存卡的容量有32g，照片只有一百来张，没有视频，显示已满。瞿北辰看了看那些照片，从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到开罗城区风光，大多是景色，小部分是她的自拍，偶尔有合影，都是埃及的当地人。 第2节 这时，瞿北辰看到一张法老雕像的照片，巨大而精美，横躺在地面上。 “孟菲斯花园的拉美西斯二世？”他问。 “嗯。”夏曦说，“你也去过？” “嗯。”瞿北辰按动预览键，发现这尊雕像拍了很多张：“你很喜欢它？ “说不上，不过攻略里说那个地方最有看头的就是它。” 瞿北辰莞尔，没有否认。 夏曦：“我看书上说，这个拉美西斯二世是古埃及最伟大的法老。对不对？” 瞿北辰：“算是吧，他最有名。” 他检查了好一会，确定这储存卡的确是坏了，而现在手上没有别的设备，帮不了什么忙。他起身，在行李架上的背包侧袋里翻了翻，拿出一张储存卡，递给夏曦。 “你的卡暂时修不了，也别删照片了，用这个的吧。” 夏曦诧异地看着他，有些犹豫，“你不用吗？” “我还有两张备用的。”说着，他眨眨眼睛，“收下吧，算我报答你的早餐。” 夏曦露出笑容，接过来，说，“谢谢。”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好像会发光。 “不客气。”他看着她，也笑笑，忽然觉得阳光明媚，今天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 去巴哈利亚绿洲的路况不坏，但十分漫长。 纵使有人可以聊天，过没多久也累了，夏曦和瞿北辰各自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正午的时候，大巴进入绿洲，一站一站停车下客。村庄里的孩子看到车里的外国面孔，热情地追着打招呼，夏曦也朝他们招手，拿起相机继续拍照。 她刚才跟地接联系过，对方告诉她不用在中途下车，直接到最后一站就好。她看看旁边，瞿北辰在旁边发着信息，大概也是在联系接待的人。 大巴再停住的时候，一个黝黑结实的埃及人上车来，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名字，其中之一是“qu bei chen”。 夏曦愣了一下，只见瞿北辰站起身，朝那人打了个招呼。 “你在这里下车？”夏曦问。 “对，我在这里下。”瞿北辰从行李架上取下背包，背好了，回头，看到夏曦看着他。 她笑笑。 他也笑笑。 “再见，玩得开心。”夏曦朝他招招手。 “你也是，注意安全。”瞿北辰声音温和，说完转身，跟着那人下车。 ali的吉普车就等在外面，瞿北辰上车的时候，忍不住回头。 大巴正缓缓开动，最后一排的窗户上拉着窗帘，什么也没看到。 “is everything ok？”ali在车上问他。 “yep.”瞿北辰说着，坐上车去。 吉普车开动，与大巴背向而去。瞿北辰望着被尘土遮掩的大巴影子，片刻，转回头。 心里忽而有些遗憾，加个微信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其实是当游记写的，会日更。男女主的专业背景鹅都是外行，玻璃心易碎，掰露馅的地方，还请轻拍，感谢感谢~ ☆、chapter2 沙海 向导ali三十多岁，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住在巴哈利亚绿洲的小镇里。他接待过很多中国游客，能说几句常用的中国话，还会用微信联系业务。 跟瞿北辰一起下车的游客，是一对英国夫妇，丈夫叫charley，妻子叫elsa，刚结婚不久，到埃及来度假。 ali的妻子早已经做好了午饭，三人进屋的时候，一家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吃饭。 瞿北辰平常并不挑食，来到埃及这几个月也吃吃喝喝无障碍，但不得不承认，这餐的味道的确排得靠前。 ali爱聊天，说着话就停不下来，并且还相当八卦。刚才他还跟charley两口子聊着他们的度假行程，转眼就到了瞿北辰身上。 “qu，你结婚了么？”他问。 “没有。”瞿北辰说。 “女朋友？” “也没有。” ali表示不相信。 “not good，qu.”ali摇摇手指，表情夸张，“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的小fatin都已经出生了.” 众人听着，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几个人准备沙漠露营的用具。ali似乎很喜欢跟瞿北辰聊天，发现他会说一些阿拉伯语之后，更是热络。ali跟他说，他兄弟mohamed也是干这一行的，今天要带好几个客人进沙漠，里面也有中国人。 “中国人？”瞿北辰忽然想到了夏曦，问，“是不是有一个单身的女孩？” ali讶然，随即笑得一脸贼兮兮。 “这我不知道，不过可以帮你问问。”说罢，他拿起手机。 “不用问，”瞿北辰忙道，“我开玩笑的。” ali看他的样子，笑得更贼，意味深长，“放心吧qu，你长得很帅，机会多的是！”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四个人坐上吉普车，准备向沙漠出发。才发动汽车，ali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讲了几句，又把车子熄了火。 他抱歉地对三人说：“我的兄弟said那边有一个客人要过来，我们十分钟后再出发，怎么样？” 瞿北辰想问他到底有多少兄弟。不过天色还不晚，他无所谓；charley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十分钟，是埃及时间还是标准时间？” ali笑起来：“当然是标准时间！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能够准时出发！” 尽管他拍胸脯保证，另一辆吉普车开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 瞿北辰正在跟人聊着微信，看到那边车上下来的人，愣住。 夏曦仍然戴着墨镜和白色纱巾，看到瞿北辰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ali热情地把夏曦的背包放到车上，招呼她上车。 “qu！”他笑嘻嘻地对瞿北辰说，眨眨眼，“是个中国女孩。” 瞿北辰也笑笑，看着夏曦坐到车上来。 “又遇到了啊，真巧。”他说。 “是啊，真巧。”夏曦摘下纱巾，无奈地笑。 **************************** 虽然时值十二月，埃及的阳光却依旧热烈，毫不吝啬地抛洒向大地。ali开着吉普车沿着沙漠公路疾驰，将绿洲和村庄远远抛在后面。 路上，夏曦和瞿北辰聊了一下之前的事。 夏曦来之前，是跟绿洲里的另一家地接联系的。她在绿洲的终点站下了车之后，对方来接她，把她带到家里，跟瞿北辰一样吃了他们做的午饭。与夏曦一起的有好几个人，吃过饭以后，他们被不同的车接走，而夏曦被送到了这里。 瞿北辰分析了一下，说，“那个地接应该是中介，把客人安排给ali这样的向导，然后他拿回扣。” 夏曦也觉得是这样，问，“你直接找ali，他收费多少？” 瞿北辰说出价格。 夏曦睁大眼睛：“便宜那么多！” 瞿北辰安慰她：“破财消灾。” 夏曦：“早知道就好了。” 瞿北辰：“就当交了学费，以后多问问。” 夏曦点头，看着他，“我们加微信吧，遇到不懂的交流交流。” “哦，好啊。”瞿北辰脸色平静地拿出手机，跟她扫二维码加上。 charley和elsa都挺随和，ali健谈，几个人一路聊天，夏曦和elsa还互相交换零食，其乐融融。 “black desert！”这时，ali在驾驶座上说。 众人往车外望去，只见一望无垠的黄沙上，像撒芝麻一样撒着一层黑色的砂石。尤其是一个个小山丘，看上去像煤堆一样，与之前见到的戈壁沙漠大相径庭。 ali说他们还要去看日落，黑沙漠明天回程再玩，不停车。几个人纷纷拿出相机手机拍个不停。 “这些砂石块怎么是黑色的？”夏曦一边拍照一边问。 瞿北辰：“甘肃的黑戈壁你看过吗？” 夏曦摇头。 他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她看。只见照片里也是黑色的砂石滩和山丘，形态各异，远处是连绵的山峦。其中的一张，瞿北辰穿着一身户外装备站在里面，戴着帽子和墨镜。 “这是黑戈壁？”夏曦说，“跟这里挺像的。” “其实不太一样。”瞿北辰一边放大地面的图片一边说，“黑戈壁的石头是风化氧化的矿石，这里是以前火山喷发的残余物。” 夏曦看着瞿北辰：“你知道得不少啊。” “一般般。” 夏曦揶揄：“网上看的吧？” 瞿北辰不屑：“网上哪有我知道的多。” 夏曦笑了笑，又往前翻了几张照片，似乎也是旅游照，不过风景明显是内地的，“你学这个专业，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国内都去完了？” “那怎么可能，也就百分之八 九十吧。” 夏曦看着他得瑟的脸，撇撇唇角，“吹牛，我不信。”说完，把手机还给他。 第3节 瞿北辰很受伤。 吉普车一路疾驰，窗外的景色渐渐变换。黑色渐渐消失，沙漠的表面重新被黄沙占据，太阳底下热烈耀眼。 ali在水晶山前面停下车，让他们下车游玩。 夏曦拿出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太阳太大，她把皮衣也脱了，穿着t恤牛仔裤，露出窈窕有致的身材。过了会，她似乎觉得不够好看，又拿出白纱巾，在脖子上松散地围一圈。 elsa看到她的帽子，直夸好看，夏曦也称赞她的裙子漂亮。瞿北辰听着她俩互相吹捧，默默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 “这真的是水晶？”charley凑近那些姿态各异的岩石，凑近看。 “当然是水晶。”ali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抹掉上面的沙土，让他们看里面的原石，“这里每一块石头都是水晶！” 四个人这才看清楚，那的确是晶体，只是杂质含量高，不像平常所见的水晶那样透明。 夏曦和elsa兴奋地叫了一声，满地找漂亮石头。直到ali警告说再不走就看不到日落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可惜不值钱。”在车上坐下的时候，夏曦开心地把一小块淡粉色的原石拿在阳光下欣赏，“不然我们回去就发财了。” 瞿北辰说：“你该想，它幸好不值钱，不然我们什么也捡不到。” 夏曦哈哈笑起来。 太阳西落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白沙漠。 天空那头，霞光在薄薄的云层中变幻，艳丽迷人。沙漠里白色的岩石姿态各异，在落日的余晖中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这些石头都是风化成这样的么？”夏曦问。 “对。”瞿北辰指指远处，“看那边那些，像不像长了一片白蘑菇？” 夏曦望过去，觉得果然像，举起相机。 charley和elsa到一块大石头那边去拍照，瞿北辰也拿着相机四下里逛了逛，回头，忽然发现夏曦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没有拍照，只静静地看落日。 “不拍照了？”瞿北辰走过去，问道。 夏曦回头看看他。 “拍了几张。”她说，“不过我觉得，这样的风景，还是用眼睛看比较好。” 她的声音轻而柔和，说着，又转回去继续望着那边，双眸专注。 瞿北辰没打扰她，索性靠在吉普车的前脸盖上，跟着她一起看日落。 没多久，眼睛却又忍不住瞥向她。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夕阳灿烂而温柔，将她的侧脸洒上蜜色的光，风拂起她的长发，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瞿北辰觉得这画面着实不错，忍不住举起相机偷拍一张，随即转开脸，若无其事。 ☆、chapter3 小熊座α ali开着车，在天全黑之前赶到了宿营地。 他手脚麻利拿出帐篷，在沙地里生火做饭。瞿北辰给他帮忙，夏曦见他无论搭帐篷还是生火，都熟门熟路。 她没什么可帮忙的，只好在沙地上坐下来看他干活。 瞿北辰穿着一件抓绒衣，从这个角度看去，身形修长结实，能看出是个平时经常锻炼的人。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麦色。 瞿北辰发现夏曦没说话，转头过来，见她盯着自己。 “这些你全都会啊？”夏曦说。 “以前干过。”瞿北辰说。 夏曦想起他之前给自己看过的黑戈壁照片，好奇地问，“你们专业，经常有户外考察之类的么？” “对。” “就是去发掘古迹之类的？” “差不多。” 夏曦看着他的肤色，了然。 ali接通蓄电池，帐篷上的灯泡亮起来。烧烤架上的肉滋滋冒着油气，香味闻着就让人垂涎。 几个人的确饿了，听到召唤，立刻围坐到帐篷里吃饭。 吃饭的帐篷很特别，围两面，没有顶棚，地上铺着厚毛毡。沙漠里已经变得黑漆漆的，ali的烧烤做得很香，众人也无心观景，大快朵颐。 正吃着饭，夏曦忽然惊叫一声，瞿北辰抬头，只见她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狐狸！” 众人看去，果然，几只狐狸在帐篷外面，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ali曾经在路上跟他们说过，沙漠里有狐狸，有时烤肉的香味会把它们引过来。没想到，居然真的见到了。 夏曦和elsa立刻眼冒爱心，按照ali的建议，用鸡骨头喂狐狸，逗它们过来。charley则端着相机，在旁边给elsa拍照。 “它们是白狐啊，真可爱！”夏曦说。 瞿北辰拍了几张照片，看到一只狐狸凑前，也拿根鸡骨头喂它，“修成正果记得报恩啊。” 夏曦“噗”地笑出来：“它是公狐狸。” 瞿北辰讶然：“你怎么知道？” 夏曦指指它屁股：“它有蛋蛋啊。” 瞿北辰：“……” 他仔细看了看，真的是。 “这么小你都看到了？”他说，“关注点真歪。” “恰好看到而已，”夏曦安慰他：“其实也没关系嘛，男狐狸精也很漂亮的。” 瞿北辰正要再说，忽然一阵说笑声传来，众人看去，却见七八个人从夜色里走了过来。 ali看到为首的埃及人，高兴地站起来，走上前去跟他拥抱。 “这是我的兄弟mohamed，”他介绍说，“他们的营地也在附近，过来看看我们。” 原来他真有这么个兄弟。瞿北辰心里嘀咕。 不过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遇到访客，仍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尤其是他们发现mohamed的客人里有三个中国人的时候。 他们都是大学生，一男两女，看到夏曦和瞿北辰，也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们来埃及多久了？”互相认识了一下之后，他们有人问。 “我来了快半年了，”瞿北辰说，“夏曦是前天到的。” 毫不意外地，几个人更加诧异。 “你是来工作？”一个挺漂亮的女孩问。 “算是吧，做些研究。” “研究阿语？” “不，埃及学。” 夏曦看着他们的表情，觉得有时候，瞿北辰就是个爱炫耀的小青年。 几个人聊起来，互相认识了一下。漂亮女孩叫倪子涵，另一个短发女孩叫孟琳，男生叫孔嘉俊。他们在亚历山大参加一个海外青年志愿者项目，待两个月，空余时间顺便到处走走。 “志愿者？”夏曦好奇地问，“做些什么？” 孟琳说：“也没什么，主要是到一些国际学校或者幼儿园之类的做临时老师，挺好玩的。” 孔嘉俊指指不远处，笑笑，“那几个也是我们一伙的，进沙漠玩是他们的主意。” 夏曦和瞿北辰看过去，那几个人肤色各异，也差不多年纪。见他们张望过来，招手笑笑。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倪子涵问，“去阿斯旺、卢克索吗？” “我暂时不会去，”瞿北辰道，“还有些工作。” “哦，这样啊……” 夏曦却问：“我准备去阿斯旺，你们什么时候去？” 倪子涵：“哦，我们还要回亚历山大，过三四天才去阿斯旺。” 夏曦心中希望破灭，遗憾地点点头。 没多久，mohamed跟ali聊完了出来，说他们还要到沙丘那边去看星星，带着他们告辞离开了。 这边几个人吃饱喝足，帮ali收拾了餐具以后，也无所事事。 charley和elsa拉着手去看星星，瞿北辰也觉得此情此景，美女在侧，不约去看星星的确说不过去。 可当他转头看向夏曦的时候，却见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望远镜。 “你还带了望远镜？”他诧异十分，“用来做什么？” “看星星啊。”夏曦说。 瞿北辰讶然，凑近前去看了看，明白过来，那是一只双筒天文望远镜。 “嗯。”夏曦递给他，“你要不要试试？” 瞿北辰接过来，把望远镜架在眼前，视野黑漆漆的。再仰头，天空中的星星变成了大个的白点。 “挺专业嘛。”他说，“你喜欢天文？” “业余爱好罢了。”夏曦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四下里望了望，“走，我们也去看星星。” ************************* 夜里的风有些凉，两人都穿上了厚外套，打着手电走出十几米远的地方，夏曦找了一块视野开阔的空地，把跟ali借的毯子铺在上面。 毯子很大，夏曦躺上去还剩大半，让瞿北辰着实有些遗憾。 他也躺下，跟夏曦隔着半米。关掉手电，黑夜里的一切倏而清晰，没有月亮的天空遍布星斗，地平线泛着微光，犹如画布，沙漠里的巨石在上面留下姿态各异的轮廓。 第4节 夏曦把望远镜举起来，瞿北辰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慢慢转动焦圈。 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吹过沙地的声音。 巨大的银河横贯天空，星辰满目，似乎伸手可及。 “看，流星。”瞿北辰忽然往上方指了指。 夏曦说：“嗯，下半夜还会多一点，过两天还能看到双子座流星雨。” 瞿北辰有些好奇：“你是专程到这里来看星星？” 夏曦笑笑：“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来都来了，就不要错过机会。” 停了停，她问瞿北辰，“你在甘肃戈壁的时候，有没有在那里看过星空？” “看过。” “跟这里比起来，感觉怎么样？” 瞿北辰：“差不多吧，同个半球看到的星星不是一样的吗？” “那倒是。”夏曦说。 “不过也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瞿北辰想说人不一样，但觉得傻气得很。 “那时候我没像现在这样躺着，望了一会脖子就酸了，只能回帐篷睡觉。”他答道。 夏曦笑起来。 “天上这些星座你都认全了么？”瞿北辰问。 “差不多。” “我只认得出猎户座和北斗。”瞿北辰说。 “也不错了，我刚学习认识天空的时候就是从两个星座开始的。” 瞿北辰望着上方，又问，“金星木星之类的那几大行星在什么地方？” “现在都看不到。”夏曦说，“金星、木星、火星和土星出现在黎明，水星要在刚刚日落的时候才能看到。” 瞿北辰应了声，有些遗憾。 “不过你可以看天王星和海王星。”她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他，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星光下，她的手指很纤细，瞿北辰顺着望去，端起望远镜。 “天王星比较亮，在双鱼座，就是那儿。” 瞿北辰：“……” 他承认，即使有望远镜，这些星星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区别。 “那颗是什么？”瞿北辰放下望远镜，指着低空的方向问道，“最亮那颗。” “那是天狼星。” “哦？”瞿北辰不禁莞尔，“真巧。” “什么真巧？” “对于古埃及人来说，天狼星是最重要的星星。” 夏曦讶然：“是么？” 瞿北辰：“每年天狼星和太阳一起升起的时候，尼罗河就开始泛滥，也是新一年的开始。” 夏曦望着那颗闪烁的白色星星，若有所思。 风似乎比刚才更凉了些。 夏曦教瞿北辰认识几个星座，四周寂静，除了风声，只剩下她的说话声。在璀璨星空和怪石的包围下，有那么一瞬，瞿北辰觉得自己似乎置身外星。不过全然不像科幻片里那样的诡异，相反，他觉得挺惬意。 “你的名字，是北方的北，星辰的辰吧？”夏曦忽然问。 瞿北辰：“对。” “看，那个就是你，北斗勺子口延长线上的那颗亮星。”夏曦指向北边的天空，“北极星，小熊座α。” 瞿北辰看着，笑笑。 “你父母给你取名，也是这个意思么？”夏曦问。 “嗯。” “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堂哥叫北海，他们想凑个字辈。” 夏曦忍俊不禁：“你们家真逗。” “你呢？”瞿北辰说，“曦字好像是太阳的意思。” “对。”夏曦说，颇有些得意，“我是早晨出生的。” 瞿北辰了然。 夏曦看看他，调侃地安慰，“别自卑啊，虽然北极星看上去比太阳差多了，不过我俩其实都是恒星。” 瞿北辰弯弯唇角：“放心吧，其实北极星比太阳大，我不自卑。” 夏曦：“这你也知道，查过百度了？” 瞿北辰不以为然：“我知道的时候百度还没出世。” 夏曦笑起来。 风越来越凉，两人又看了一会，回帐篷去了。 十二月的沙漠夜晚寒冷，不适合露宿。ali准备了帐篷，分给英国夫妇一个，分给瞿北辰的时候，问他要一个还是两个，脸上的表情相当内涵。 瞿北辰装傻：“当然是一个。” “not good！qu，not good！”ali笑着摇头，“你要是努力一点，我今晚就能省一个帐篷了。” “那怎么行，我们中国人从来不那么随便。”瞿北辰狡黠地笑笑，拿着帐篷走开。 “你们刚才说什么，ali说什么‘not good’？”支帐篷的时候，夏曦好奇地问。 瞿北辰面不改色：“没什么，他说的是charley。” “哦……” 这时，瞿北辰把桩子固定好，直起身：“好了，你试试。” 夏曦钻到帐篷里面试了试，很结实，没有问题。 瞿北辰又帮她把睡袋和被子放进去布置好，夏曦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第一次睡这种帐篷。”她真心地称赞，“你真能干！” 瞿北辰对这个夸奖很满意：“小case。” 夏曦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瞿北辰，那个……今天你照顾了我很多，谢谢你。” 她表情认真，瞿北辰反倒有些不太自在。 “也没什么，”他说，“出门在外互相帮助嘛。” 夏曦笑笑。 瞿北辰看着她，声音不由地放低一些，“那……晚安？” “晚安。” 瞿北辰莞尔，转身走开。 他的帐篷就在夏曦的旁边，钻进去的时候，他看到夏曦帐篷里的手电光灭了。 今天奔波了一整天，瞿北辰在睡袋里躺下的时候，觉得的确很累，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闭上眼睛，外面沙漠的风声仍在耳畔，瞿北辰觉得自己有了些浪荡天涯的诗人情怀。 天当被，地当床，一梦星光。 ☆、chapter4 分别 再度被ali叫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快起来，带上相机，日出要开始了！”ali身上披着毯子，精神抖擞。 瞿北辰应了声，又躺了片刻，慢吞吞爬起来穿上外套。钻出帐篷，只见东方已经露出一片鱼肚白。 夏曦也被叫醒，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揉着眼睛，睡眼惺忪。 瞿北辰把一瓶水递给她。 夏曦接过来：“谢谢。”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迷糊，大概跟瞿北辰一样，起得很艰难。 ali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几个人走过去，晨风冷冽，都不由地捂紧外套。 朝霞的颜色已经渐渐占领了天空，没多久，晨光破晓，橘色的太阳渐渐在云层中露出脸来。 charley和elsa“哇哦”了一声。 “夏曦快看，你出来了。”瞿北辰说。 夏曦一怔，笑起来，望向太阳，脸颊上映着红红的霞光。 太阳整个跳出云层，把天地照亮。沙漠里的颜色层次分明，白沙覆在黄沙之上，像落了一层雪。 elsa拿出自拍杆，招呼大家来张合影，众人围拢过来。 夏曦挨着elsa，瞿北辰凑到夏曦身旁。 ali也把脑袋凑过来，瞿北辰挪了一下，把肩膀隔在他们之间，在elsa按下按键的瞬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自认为酷的笑容。 第5节 ********************** 太阳渐渐高升，一行人吃过早饭，逛了白沙漠，又回头逛黑沙漠，ali开着车，带他们回到绿洲。 回开罗的大巴车票已经买好，ali直接把他们送到车站。 但下车的时候，一个埃及人走过来，朝夏曦打招呼，接过她的背包。 瞿北辰讶然。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他问。 “嗯，地接那边给我安排的是小巴。”夏曦说，指指不远处停着的车。 瞿北辰哑然。 夏曦看着他，笑笑：“我走了，再见。” “哦……你路上注意安全。”瞿北辰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她跟其他几个人告别，又看着她上车。 “夏曦！”瞿北辰喊一声。 夏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到了开罗，微信上说一声！” 夏曦露出笑容，朝他摆摆手，“知道了，你也一路顺风！” 小巴关上车门，走起来，留下一屁股烟尘。 ali在后面拍拍瞿北辰的肩头，告诉他大巴也要开车了，得赶紧上车。 “别难过，qu。”他眨眨眼，“等回到开罗，你们兴许还能遇到。” 瞿北辰笑笑，又看了一眼那辆消失在道路那边的小巴，转身离去。 ********************** 夏曦乘坐的小巴在绿洲的各个村镇里转了一圈，拉满了一车人，才往开罗而去。 车上的人大多是游客，也有四五个是中国人，都是退休的中老年叔叔阿姨。见夏曦独自旅行，他们都有些惊讶，跟她聊起天来。 正说着话，手机震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提了一下。 夏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报平安，连忙接起，小心地说，“妈……” “你怎么回事，信息也没一个，不是说今天就出沙漠了吗？”叶萍在那边劈头就问。 “妈，我出来了，刚有信号。”夏曦心虚地说。沙漠里面手机就有信号，夏曦提前跟家里说过，但出来之后忘了给他们发信息。 “回到开罗没有？”叶萍问。 “没有，还在路上。” “多久到开罗？” “五个小时吧。” “昨晚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跟你们说了不用担心。” “哪能不担心啊，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叶萍说道，“你朱阿姨今天还说，她生日那天小弢也从国外回来，偏偏你又走了。” 听到顾弢的名字，夏曦哂然。 “我真回不去啊，”她说，“上次不是跟她说了么……” “所以说你不懂事，非得这个时候走。” “机票都买好了啊……”夏曦小心赔笑，“您跟朱阿姨说，我给她带礼物回去，也给您带礼物。” “你把你自己好好带回来就不错了。”叶萍又在那边念叨了几句，夏曦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看着叶萍的照片从屏幕上消失，夏曦松一口气，庆幸她没发火。 “小姑娘，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不担心啊？”旁边座位上的一个阿姨问她。 “我以前也一个人去过别的地方，他们习惯了。”夏曦说。 另一位叔叔听到这话，竖起拇指：“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敢闯！” 阿姨语重心长地对夏曦说，“小姑娘，埃及可不比我们国内，人生地不熟，遇到事情总不好解决。我一路上看也有好些你这样的年轻人，互相认识了就结伴走，有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夏曦笑笑。 她来到埃及以后，也觉得一个人出来的确有点托大。主要是她并没有提前做好攻略，对这边的情况缺乏认识，导致刚来的这两三天都不太顺利。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就是找旅伴，就像这位阿姨说的一样。 昨晚那几个大学生聊起行程的时候，她是挺心动的。夏曦觉得，理想的状态是，找一两个跟自己路线相似的女孩，结伴一起走。但这个条件限制太多，这两天她并没有遇上合适的。 不过夏曦觉得，这种事得靠缘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计划，找不到行程对得上的旅伴也没关系，她一个人走小心点就好了。反正路上肯定还能遇到很多别的旅行者，有心的话，结伴不是难事。 路程过半的时候，车子在唯一的休息点停下，夏曦下车，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 只有几辆小汽车和小巴士，绿洲开出来的那辆大巴并不在这里。 已经离开了吗？夏曦心里猜测着。 意外的，她遇到了昨夜的那几个大学生。 他们看到夏曦，纷纷打招呼。 “瞿北辰呢？没和你一起？”孔嘉俊问。 “我们的地接不是一家，安排了不同的车回开罗。”夏曦说。 休息站里有小卖部和洗手间，旅客们上厕所的上厕所，休息的休息，也有人对着外头空旷的黄沙拍照。 夏曦买了一支水，拧开瓶盖，找了地方歇息喝水。一个女孩站在她旁边拍照，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是倪子涵。 夏曦对她笑了笑，她也笑笑，把栗色的卷发撩到耳后，继续拍照。 手机震了一下，夏曦点开，是同学发来的，问她论文的事。夏曦回复了信息，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倪子涵在看她。 “嗯……有件事我想问你。”她说。 “什么事？” “瞿北辰应该不是你男朋友吧？” 夏曦刚喝一口水，差点噎住。 “当然不是，”她说，“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倪子涵笑笑。 夏曦也笑笑，心里知道随便才怪。 平心而论，瞿北辰的确长得挺好，帅气有型，品位也不错，是很容易受女孩喜欢的类型。路上有什么人对他一见钟情，夏曦并不感到奇怪。 她略一思索，决定修桥积德，“你想要他微信号吗？” “哦，不用，我昨晚加过了。” 夏曦：“……” 倪子涵却眨眨眼，笑着朝她摆摆手说声“拜拜”，跑开了。 都加上了还来跟她打听什么啊……夏曦一头雾水。 回到车上重新坐下的时候，一度想跟瞿北辰八卦一下，但打开微信又忍住了。说到底她和瞿北辰也就萍水相逢，这毕竟是他的私事，人家不乐意聊怎么办？想想还是算了。 夏曦百无聊赖，正打算关掉屏幕睡一会觉，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是顾弢。 她愣了愣，点接听。 “你去埃及了？”电话那头，顾弢沉厚而和缓的声音传来。 “嗯，对啊。”夏曦说。 顾弢笑了一声。 “怎么这个时候去？”他意味深长，“不想见我？” 夏曦无语。 “别自恋了，我答辩刚过，出来放松放松。”夏曦说罢，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哦，因为我认识叶阿姨。” 夏曦：“……” “一个人去的？”顾弢继续问。 “嗯。”夏曦说，紧接着问，“是不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了？她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让我帮带点护肤品，顺便投诉你不给家里电话。” 夏曦窘然。 “埃及怎么样？”顾弢的声音带着笑意，“不冷吧？” 夏曦说：“不冷。” “现在在什么地方？” “从黑白沙漠回开罗的路上。” “在沙漠里住了一夜？” “嗯。” 顾弢：“又带上那个望远镜去看星星了吧。” 夏曦：“……” “你啊，”顾弢有些无奈，“都要硕士毕业了，还像个小孩。” “是你太老。”夏曦反唇相讥。 话才出口，她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还是那样幼稚。 但顾弢却笑起来，低低的声音从听筒传到夏曦的耳中，像和煦的风。 “以后别去危险的地方，要注意安全。”他叮嘱道。 第6节 “知道了。” “好了，不浪费你电话费了，照顾好自己。”他说，“到了开罗给我发个信息。” 夏曦笑笑：“好。” 电话挂断，夏曦看着屏幕暗下来，把手机放回包里。 再看向外面，依旧黄沙满地。 夏曦注视着，少顷，轻轻舒一口气。 ☆、chapter5 拉美西斯站 大巴在黄沙包围的公路中行驶。瞿北辰早上起太早，又在沙漠里玩了半天，大巴上路之后，没多久他就睡了过去，一路睡回了开罗。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室友peter不在，瞿北辰洗了个澡，把路上攒的一身尘土都冲干净。洗完之后，他擦着头发出来，第一时间点了一下手机。 有一条微信，是夏曦回复的信息。 他比夏曦早半小时到开罗，之前问她的时候，她还在路上。瞿北辰接着问她，想不想出去吃顿好吃的？但夏曦一直没有回复。 夏曦：不好意思，刚才手机没电了。我回到酒店了，觉得有点累，打算在附近吃点就好了。所以你去吃好了，不用管我。 瞿北辰有点小失望，回复了一个“好的”过去。 他看着空荡荡的公寓，忽然觉得有些孤独。慢吞吞地继续擦头，打开冰箱，拿出前两天买的意粉和配料。 他继续问：明天怎么安排？去阿斯旺是晚上的火车吗？ 发完信息，他洗锅开火，把意粉倒进去。 没多久，夏曦回复：对。 瞿北辰：白天呢？ 夏曦：去埃博逛逛。 瞿北辰：我明天要去参加一场报告会，不然可以跟你一起去。 夏曦发了个笑脸过来：没事。 瞿北辰放下手机，专心煮粉。 ************************** 第二天的学术报告会，是瞿北辰项目的负责人meisah博士主持的，下午开始，开了三个小时。 散会的时候，瞿北辰跟博士聊了一下论文的事。 meisah对他的论文思路很肯定：“你在中国学过考古学，从你的专业背景来研究埃及考古，是一个十分新颖的切入点，不过你的题目和内容仍然需要提炼。太大的架构容易笼统，如果能够集中在一个方向上深入挖掘，一定能够成为一篇优秀的论文。” 瞿北辰：“但深入挖掘还需要积累更多的实际操作经验。” meisah知道他的意思，摇头，“如果你指的是安排你参加新的工地项目，我不同意，因为恰恰相反，我认为你已经接触足够多了。” 瞿北辰讶然。 meisah说：“众所周知，在技术方面，英国、德国之类的地方条件更好，然而你选择来埃及。qu，我认为这是一个十分有见地的决定，埃及有埃及的优势，那就是埃及的古迹和历史，它们是一个整体。”说着，他笑起来，“你需要从工地里走出去，qu。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要总想着论文，到埃及各地看一看，哪怕是像个游客一样，我相信会对你的论文大有益处。” 瞿北辰有些不解：“你是说，要给我放假？” meisah微笑，“我明天要出国参加一些学术活动，下个月初才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再继续聊一聊你的论文。”他拍拍瞿北辰的肩头，“再见，qu。”说罢，跟助手一起走开了。 瞿北辰站在原地，脑子里回荡着meisah刚才的话。 忽然，他想到了夏曦。 ************************ 夏曦在埃及博物馆里逛了一天，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晚上去阿斯旺的火车是八点十五分，她看了看时间，决定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回酒店取寄存的行李，直奔火车站。 她找了个看起来很有当地特色的馆子坐下来，点了一份旅游攻略上提过的kushari。这种食物是把米饭、豆子、空心粉和洋葱番茄酱之类的调料混在一起，像拌饭一样的东西，伙计还给她端上了盛着配菜调料的小碟子。 夏曦给食物拍了个照，手机弹出电量报警框，提醒她还剩百分之五。早上出来的时候，她忘了带充电宝，充电线也没带，只好把屏幕关掉。 她瞅瞅邻桌，学着他们的样子，她用勺子把饭拌了拌，尝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就放开肚子吃起来。 店里只有她一个外国人，伙计和别桌的客人不时朝她看过来。夏曦在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视若无睹，大大方方地吃起来。 手机震了一下，夏曦边吃边点开，是爸爸夏国维发来的：曦曦，你妈妈目前更年期，每天都心情不好，老爸日子也很难过。你多多配合，每天早晚给她发个短信请安，旅游照片也发一些，挑好看的，她好发朋友圈，切记切记！ 夏曦忍不住露出笑容，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过去。 夏国维：今天到哪里逛了？ 夏曦：开罗啊。 夏国维：还在开罗？今天新闻又说什么地方爆炸了。 夏曦：？？我没听说啊，是开罗吗？ 夏国维：反正就是中东那一片吧。 夏曦：…… 这时，手机又弹出了低电量提醒。 夏曦忙说：爸爸，我手机没电了，今晚八点半坐火车去阿斯旺，上车给您信息。 才发出去，又有一条信息发过来。 夏曦点开，却发现不是夏国维的。 瞿北辰：夏曦，你今晚几点的火车？哪个车站？ 夏曦：八点十五，拉美西斯火车站。 刚点了发送，屏幕黑了，手机自动关机。 夏曦无语，她今天买了两张储存卡，还想跟他说说怎样把卡还给他的事。 ************************** 瞿北辰看着微信，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动静。 他发的最后一条是“我今晚也去阿斯旺，一起走吧。” 但夏曦一直没有回复。 他只加了她的微信，没有电话号码。又等了一会，他决定先不管了。拉美西斯站八点十五开往阿斯旺的火车只有一趟，瞿北辰打开火车站网站，尝试下单，发现还有票，立刻付款买了。 夏曦一直没有回信息。 瞿北辰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洗澡，给自己做了吃的，又洗了碗筷。他跟室友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出去玩十几天，在peter惊讶的注视下，背上背包出门了。 天色已经暗下，城市的灯光把喧嚣了一天的开罗渲染得有几分迷幻。 瞿北辰在大街上打到了车，路上，又给夏曦发了一条微信：你出发了么？ 夏曦仍然没有回复。 他打开她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两天前发的，戴着墨镜和白色的头巾，微笑地站在金字塔面前，就像他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一样。 瞿北辰很疑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心里浮起一个念头。 不会吧……他望着车外的灯火流光，有些茫然。 *************************** 到达拉美西斯火车站的时候，刚好八点。 大厅灯火通明，著名的倒金字塔大吊灯从天花板垂下，与四周的古埃及风格装饰交相辉映，不少旅客驻足拍照。 瞿北辰没有停留，背着硕大的背包，径自往里赶。火车站没有安检，没过多久，瞿北辰就来到了人头攒动的站台上。 离开车时间还有五分钟，但火车还没有进站。瞿北辰四处张望，站台上候车的乘客里，有阿拉伯人，有欧美人，也有说着中文的旅行团。 他一边走一边到处看，外国人只能买卧铺车厢的票，夏曦如果也在这里的话，一定是跟外国人在同一区域候车。 这时，一列火车进站，许多埃及人涌上前去，瞿北辰连忙让开道。 他看了看列车的标志，并不是他订的86次。不远处一个中国旅行团的导游也大声喊，“别上啊都别上啊！这不是咱们的车！咱们的车还没到站！” 就在他再次往列车那边看的时候，忽然，他望见一个身影，黑色的皮衣，白色的围巾，一头长发。 “夏曦！”他喊了一声。 周围太嘈杂，他的声音被淹没，夏曦站在那列车旁跟一个埃及女子说着话，似乎在询问什么，一脸疑惑。 瞿北辰忙从人群的间隙朝她那边挤过去，边走边喊，“夏曦！” 夏曦终于听到，转过头来，看到瞿北辰，脸上登时满是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又惊又喜。 “我正好也要去阿斯旺！”瞿北辰说。 “这么巧！”夏曦不可置信。 “就这么巧。”瞿北辰笑得得意。说罢，他瞥瞥夏曦手中的车票，“你在干什么？” “哦，我在打听这辆车是不是我这车票上的，她说不是。”夏曦把车票递给他看，“可现在就是八点十五了啊。” 瞿北辰明白过来：“她说得没错，86次还没有到，这是别的列车。” 夏曦愣住。 瞿北辰道：“这边火车晚点是正常的，没事。我也是86次，我们一起等。” 夏曦松了口气，跟那位埃及女子道了谢。 列车开车在即，仍有不少人赶过来上车。两人让开，退到候车亭里面。 终于找到夏曦，瞿北辰的心也安定下来。 第7节 他帮夏曦把箱子拖过来，一边放稳一边不解地问她，“我之前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 “微信？”夏曦忽而讪讪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出了一点小状况。瞿北辰，你有充电宝么？” ☆、chapter6 旅伴 列车缓缓启动，没多久，开走了，站台上的人少了许多。 夏曦的手机接上充电线，两分钟后，终于开了机。 屏幕亮起，立刻显示有三条微信。 一条是夏曦爸爸的，让她注意安全。 还有两条是瞿北辰的，一条说他今晚也去阿斯旺，一条问她到了没有。 瞿北辰在旁边看着她接到自己的微信，哭笑不得。 两小时前，夏曦回到酒店取了行李，拿出充电宝想充电，结果发现充电宝里也没有电。而那时已经是六点多了，她只好带着没有电的手机，先到火车站再想办法。然而火车站里也没有充电的地方，于是夏曦只好就这么失联着，直到瞿北辰出现。 “我昨晚给充电宝接了电源的，可能是插头松了。”夏曦说，“我平时没这么丢三落四。” 瞿北辰忍着笑：“嗯，我觉得也是。” 夏曦瞅瞅他，问，“你不是说开罗还有工作吗？怎么又能去阿斯旺了？” “我被导师放了鸽子，他出国去了。”瞿北辰说，“正好也没有别的事，所以打算继续去旅行。” “什么时候的决定？” “下午给你发信息的时候。” 夏曦讶然：“真是说走就走啊？” “那当然。” “你打算怎么走？”夏曦问，“跟我一起么？” “行么？”瞿北辰看着她。 夏曦一时哑然。 瞿北辰性情开朗，但前两天相处下来，能发现他心思细致沉着，懂得的东西也多。夏曦觉得他是人精一个，做旅伴的确是很不错的。当然，她一直想找一个女孩，但可遇不可求，瞿北辰这样综合得分高的选手是很难找的。 她看着他：“你真的要跟我一起走？” “对。” “住宿独立，吃饭、交通aa？” “当然。” 夏曦又想到一个问题：“但我的行程……你不一定合适啊。” “我反正去哪都行。”瞿北辰说，“跟你一起，就算顺便解救低能同胞吧。” “你才低能！”夏曦好气又好笑，终于忍不住伸手打他。 ****************** 事情定下来，其实两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夏曦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爸爸发来的信息：上车了没？ 她回复：还没，火车晚点了。 夏国维：你妈妈刚才又念叨你了。 夏曦囧，想起自己的承诺，连忙给妈妈发信息。 叶萍：晚点要晚多久？ 夏曦：不知道啊…… 叶萍发语音过来唠叨了几句，夏曦连忙甜言蜜语地哄她。 这时，她忽然发现旁边水泥长椅上有一个阿拉伯老人正看着她，脖子上围着方格子围巾，身上裹着长袍，一脸严肃。 夏曦意知道有些上了年纪的当地人比较保守，把声音收敛些。 没想到，他看到夏曦看过来，对她笑了笑。 “chin？”老人和善地对夏曦说。 夏曦愣了愣，不明所以。 “他问你是不是中国人。”瞿北辰在一旁看着，解释说：“他们这边管中国叫chin。” 夏曦恍然大悟。 老人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瞿北辰听到，用阿拉伯语搭了一句话过去，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 夏曦就这么看着瞿北辰跟老人聊起来，连说带比划，叽里呱啦的，对方开心得合不拢嘴。 她诧异不已。 在沙漠里，她曾经听过瞿北辰跟ali用阿拉伯语说话，当时问瞿北辰，他说就会那么几句。 居然还懂得谦虚。夏曦心里说。 没多久，另一辆列车进站，正是86次。 瞿北辰跟两个老人告别，提着夏曦的箱子，按照两人车票上的车厢号寻找车厢。刚才两人对了一下车票，他们买的都是单间卧铺，在同一节车厢，正好可以一起行动。 “你们刚才说什么啊？”夏曦跟在瞿北辰后面，忍不住问。 “也没什么，我跟他们拉拉家常，他们夸夸我。” “夸你？夸什么？” 瞿北辰：“夸我帅。” 夏曦：“……” “找到了，在那。”这时，瞿北辰望见了车厢号。 夏曦在后面继续问：“你的阿语，能跟人侃价么？” “何止侃价，还能吵架。” “是吗……” “骗你干嘛。”瞿北辰走到车门前，单手就把沉甸甸的箱子拎了上去。 ********************** 虽然两人在同一节车厢，但离得有点远，差不多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车厢里面的设备挺齐全，有带镜子的洗漱台，有毛巾，有沙发。夏曦在洗漱台上方发现了插座，说了声“谢天谢地”，连忙拿出转换插头了充电线，把手机接上。 瞿北辰帮夏曦把箱子放好，夏曦四下里看了看，问，“床在哪儿？” “应该就是把这个沙发改成床。”瞿北辰说着，上前动了动沙发，但似乎动不了。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列车员进来，用埃及味的英语问，“can i help you？” 瞿北辰把问题告诉他，列车员笑了笑，请他们先出去，手脚麻利地把沙发撬起来，又从橱柜里拿出被褥和枕头放上去，没多久，就铺好了一铺床。 夏曦和瞿北辰惊叹不已。 二人又到瞿北辰的车厢里，请列车员把瞿北辰的床也铺好。 列车员告诉他们，他叫mohamed，这一节车厢的服务由他负责，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 二人谢过。 等他走了，夏曦感叹，“他们真是好多叫穆罕默德的。” 瞿北辰：“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新疆那边的？” 夏曦想了想，点头，“是有点，尤其那个小胡子。” 瞿北辰说：“其实穆罕默德在中国就是叫买买提。” 夏曦讶然，看着他：“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瞿北辰说，“不信你去百度。” 夏曦笑笑。 两人说着话，火车已经离开了开罗。 夏曦给家里报了平安，走到走廊上。她拉开窗帘往外头望，只见铁道边上的灯火已经变得寥寥，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瞿北辰也走出来，问她，“你在阿斯旺定了什么行程？” 夏曦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翻了翻，说，“火车应该是上午到站，我订了三天的酒店，往后都没有订，打算看情况再说。” 瞿北辰凑过去看她的本子，“阿斯旺”的下面，除了酒店名字，记了几个景点，菲莱神庙、埃德夫神庙、康翁波神庙和阿布辛贝神庙之类的，都是阿斯旺的著名古迹。 “我暂时列了这些，打算去到了解了解再加。”夏曦解释说，“逛完了阿斯旺就坐游轮到卢克索，再从卢克索到赫尔格达。”说罢，她有些遗憾，“我听说沙姆沙伊赫更好玩，不过西奈那边局势不太稳定。” 瞿北辰点头，往后看，“你还要去亚历山大？” “去啊。” “你只有阿斯旺写了酒店的名字，别的地方都没订？” “没有。” “你的签证多少天？” “三十天。” 瞿北辰：“……” “你也是雄心壮志啊。”他说。 “那当然。”夏曦学着他的样子，骄傲地昂了昂头。 ***************** 列车上没有娱乐项目，两人商量了一下阿斯旺的计划，就各自去休息了。 第8节 时间还早，夏曦刷牙洗了脸，敷上面膜。手机还在充电，她拿出kindle。出国前，她下载了好几本介绍古埃及的书，打算到了古迹再翻出来，现学现看。不过有瞿北辰在，这个可以省略了。 她翻了翻，决定看小说。 瞿北辰原本想做一个上进好青年，学玩结合，把电脑也带了来，方便路上想到什么点子就马上完善到论文里面。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太天真，打开电脑以后，他只想去看旅游攻略。他毕竟在夏曦面前夸下了海口，要是比她还找不着北就丢人丢大了。 然而火车上没有wifi，瞿北辰把电脑关上，拿起手机，打算在开罗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群里问去过阿斯旺的人要旅游攻略。 开屏幕，他发现有一条未读的信息，点开看，是龙少发来的，满满一盆麻辣小龙虾。 瞿北辰无语，回过去：滚。 龙少发了个笑脸：我刚跟海哥吃了饭。 瞿北辰：他去你那边了？ 龙少：是啊。还是海哥好，一来老美就请我吃小龙虾，我都一个月没吃了！ 瞿北辰：我快一年没吃了。 龙少：嗯，所以我发给你看。 瞿北辰：再见。 龙少：刚才海哥说，你又去浪了？ 瞿北辰：学校里暂时没事干，出来转转。 龙少：又是一个人吧，没劲。 瞿北辰：两个。 龙少：？？？？ 龙少：男的女的？ 瞿北辰：女的。 龙少：！！！！！我要看照片！ 瞿北辰：你见过，去沙漠那个。 龙少没说话，几秒种后，打了电话过来。 “出息了啊，悄么声就下手。”龙少笑得阴恻恻。 瞿北辰一本正经：“刚好顺路结个伴而已，你以为我是你。” 龙少继续在那头呵呵。 “我告诉海哥。” “随便。” 龙少“切”一声，却把话头一转，“你爸也来了。” “嗯？”瞿北辰说，“你见到他了？” “嗯。” “怎么样？” “就那样。”龙少停了停，“你回来以后还是找他谈谈吧，不能老这么下去。” “再说。”瞿北辰语气淡淡。 “唉我最烦管这些事，主要是我看海哥也挺累的。” 瞿北辰不置可否：“不是还有你么。” “呸。”龙少，“不跟你说了，我挂了啊。” “嗯。” 电话结束，瞿北辰把手机放一边，躺在床上闭了闭眼。 铁轨行驶的声音充斥在耳朵里。少倾，他翻个身，睁眼，再度拿起手机。 他给夏曦发微信：睡了么？ 过了会，夏曦回复：没。 瞿北辰：在干嘛？ 夏曦：看小说。 瞿北辰：什么小说？ 夏曦：东方快车谋杀案。 瞿北辰：…… 瞿北辰：你是阿婆粉？ 夏曦：算是吧，不过只看过几部剧而已。 瞿北辰：你在阿斯旺的酒店叫什么来着？我也要订房。 夏曦这才想起这件事，把酒店名字和地址发给他。 瞿北辰：订了三天？ 夏曦：对。 瞿北辰：拍《尼罗河惨案》的老瀑布酒店也在阿斯旺，你不去住一住？ 夏曦：太贵了，你要是个女孩，跟我分摊一下，狠狠心倒是能住。 其实你愿意的话，我也是可以牺牲一下的。瞿北辰心里道。 手指在对话框输入：那可惜了。 夏曦发了个笑脸：早点睡吧，晚安。 瞿北辰看着屏幕，干笑一声，继续找攻略。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会回头改bug，不是伪更~ ☆、chapter7 启明星 火车上睡觉算不上安静，夏曦晚上被停车的动静摇醒了两次，梦里一直穿插着铁轨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隔壁车厢的人在说话，夏曦赖了一会，再也睡不着。她从床上下来，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八点多，还有一条未读的微信。 点开，是好友周晓娴发来的。 ——到阿斯旺没？ 夏曦一边打哈欠一边回给她一个白眼。 ——还没。 过了会，周晓娴发来一个讨好的表情。 ——对不起嘛……我哪知道那边突然通知我面试呢…… 夏曦继续翻白眼。 周晓娴是声乐专业，跟夏曦同年级，并且同一间寝室。原本她是要跟夏曦一起来埃及，但出发前接到了一所大学的面试通知，机会难得，她只好放弃了行程。 夏曦：过了要请我吃大餐。 周晓娴：肯定啊么么哒！ 周晓娴：你是一个人去阿斯旺吗？注意安全啊。 夏曦：嗯，不过我找了个伴。 周晓娴：真的啊？那太好了，什么样的伴？ 夏曦：一个男的，在埃及这边学考古。 周晓娴：…… 周晓娴：帅不帅？ 夏曦：还行吧。 周晓娴：什么叫还行，我要看照片。 夏曦在手机里找了找，发现只有沙漠里那张合影，给她发了过去。 周晓娴沉默了片刻，回复：……卧槽！ 夏曦：？ 周晓娴：长得不错，可以跟他发生点什么。 夏曦：…… 夏曦：要发生你自己发生，是你自己不来的。 周晓娴：qaq 周晓娴：说正经的，最近我见好些乐团出招聘通告了。 夏曦来了精神：哦？有哪些？ 周晓娴：北爱、上交、广交、首交都有，我给你发邮箱吧。 夏曦：好！ 她一边聊着，一边洗漱，穿好衣服。 才出门，她发现瞿北辰站在走廊窗边上，跟那位列车员买买提在说着什么，看上去挺谈得来。并且他们说的不是英语或阿语，像是法语。 夏曦有一点点震惊。 买买提先看到了夏曦，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又把推车推过来，问她是否想吃早餐。 第9节 夏曦的确觉得肚子饿了，说来一份。 买买提笑眯眯，帮她把床重新变回沙发，把小桌板装上，再给她拿来几个袋装小面包、水果、黄油和果酱，用盘子盛着，放在她面前。又从推车里拿出一只小杯子，从茶壶里斟上热腾腾的红茶，又加上牛奶，放在她的小桌板上。一切就绪之后，他祝她用餐愉快，又用法语向瞿北辰说了句什么，推着车离开了。 “你吃过了么？”夏曦一边拆面包袋子一边问瞿北辰。 “吃过了。” “你还会说法语？” “会一点。” 夏曦对他所谓的“一点”已经见识过两次了，不再大惊小怪。 她发现他手里拿着相机，问，“你刚才出来拍照了？” “嗯，拍日出。” 夏曦讶然：“日出？” 瞿北辰把相机的预览打开，递给她。 他凑过来的时候，有须后水淡淡的味道。 夏曦把相机接过来看，只见他拍了很多张，从天空露着鱼肚白开始，一直到太阳出来，都是在过道上拍的。 他的技术很好，没有玻璃窗的倒影，日出前的几张照片尤其漂亮。天边是深橘色，云彩层层，与深蓝的天空渐变相接。启明星挂在地平线上，异常明亮，而下方大地仍然笼罩在黎明前的黯淡之中，田野的那头，村庄一片灯火璀璨。 夏曦有些遗憾，“我要是醒早点就好了，你也不叫我一声。” “我叫了。”瞿北辰一脸无辜，“我敲了你的门，但你没动静，我就不吵你了。” 夏曦：“哦……” “哦，对了。”她想起昨天的事，“我买了新卡，你的那张卡我可以还给你了。不过我的照片没转出来，我直接还你一张新卡怎么样？” “再说吧，我的卡多得很，不够用了再跟你要。”瞿北辰说着，专心望着窗外，未几，又按了一下快门。 夏曦不再打扰他，坐在沙发上继续吃早餐。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明亮而澄净。 瞿北辰站在那里，时而调整相机，时而又举起，神色专注。火车掠过大片的棕榈树林，光影在他脸上交错，挺拔流畅的身形在地毯上投下跳跃的影子。 夏曦望着，想起刚才周晓娴的话，喝一口茶。 这大概是自己到埃及以来最惬意的时刻，她想。不孤独，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也不需要太操心，自己只需要吃着面包喝着红茶看风景，享受一个阳光温暖的早晨。 这才叫度假嘛。她心想。 “这列车上的服务员还不错，”夏曦吃说，“买买提又会英语又会法语。” “嗯。”瞿北辰说，“他说他原来生活在法国，在那边结过婚，二十几年前离婚回到埃及。” 夏曦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回埃及？居留权的问题？” “具体他没说。” 正说着话，瞿北辰的手机震起来，他看一眼，神色有一点惊讶。 他接起来：“哥。” 夏曦继续拿起小叉子吃水果。 只听瞿北辰说，“没呢……出来十天左右吧……”过了会，他低低了笑了两声，往自己车厢那边踱着步子走开。 夏曦的红茶见底了，她往走廊外面望了望，看到买买提在隔壁包厢服务。 她向他打个招呼，买买提拿着茶壶走过来，给她的杯子重新满上。 “finish？”他指指她的盘子，问道。 “yes.” 买买提把她的盘子清走，塞到推车底下。 “你会说法语吗？”他忽然问夏曦。 “哦，我不会。”夏曦说，“不过我的朋友会。”说罢，她往瞿北辰车厢的方向指了指。 买买提笑着说：“qu的法语很棒。”接着，他眨眨眼睛，语气神秘地说，“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 夏曦讶然：“什么？” “qu是你的男朋友吗？” ************************ 瞿北辰挂了电话，再度走回来的时候，发现买买提在跟夏曦聊天，这边都能听到他在连声夸她“lovely”。 “她太可爱了！”看到瞿北辰，买买提热情地说，“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可爱的中国女孩！她跟我的小女儿hana一样可爱！可惜我已经结婚了，不然我一定会在这里求婚的！” 夏曦一脸尴尬，哭笑不得。 瞿北辰弯弯唇角：“你们不是可以娶四个妻子吗？” 说完，他的脚上被夏曦踢了一下。 买买提哈哈笑起来：“那我可不敢，我老婆会打断我的腿。” 聊了一会，买买提到别的车厢去服务了。 “他人挺好的。”瞿北辰道。 夏曦没作声，却盯着他看。 瞿北辰扬眉：“？” “买买提刚才说，你说我是你女朋友。”夏曦道。 瞿北辰囧。 “我没这么说过，我只是没有否认。”他说。 见夏曦瞪着他，瞿北辰无奈道，“你知道这边的情况，让别人认为你有伴，能避免一些麻烦。” 夏曦知道他说得的确没错，却看着他，轻哼一声。 “你应该事先打个招呼。” 她说。 “打招呼说我准备默认你是我女朋友？” “打招呼让我别戳穿你。” 瞿北辰想到刚才听到买买提喊她“哈比比”的情景，不禁笑了笑。 “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有人问起我就坚决说不是好了。”他说。 “那倒不必，我只是不喜欢暧昧。”夏曦道。 瞿北辰：“那么你会多出很多别的暧昧。” 夏曦没有反驳，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这方面很有经验的样子。” 瞿北辰嘴角勾了勾：“过奖。” “你有女朋友么？” 瞿北辰看着她，片刻，道，“没有。” “那就是经常冒充别人男朋友吧？” 瞿北辰：“……” “没有的事。”他转开脸，拿起相机继续拍窗外。 夏曦看着他，不置可否，想到那个对他念念不忘倪子涵，心想，信他才有鬼。 *********************** 九点四十分，买买提过来提醒他们，火车将在十点钟准时到站。 夏曦讶然，她记得订票时看到的到达时间就是十点，不禁问瞿北辰，“火车晚点了那么久，也能按时到站？” 瞿北辰：“不懂了吧，因为这个到达时间本来就包括了晚点。” 夏曦囧。 十点，火车是驶入了阿斯旺火车站。 下车的时候，买买提在车门外给所有旅客送行。夏曦看到前面有跟他们一样的散客在给他递小费，犹豫了一下，也从背包里掏钱包。 瞿北辰看到，说，“小费给过了。” 夏曦讶然：“你给了？什么时候给的？” “刚才。”瞿北辰说着，提起她的箱子下车去。 阿斯旺是埃及最南端的城市，阳光和空气也比开罗更好。夏曦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把墨镜掏出来戴上。 车站看上去很旧，似乎正在翻新扩建，站台还没建好，下车的地方全是沙土。旅客们拖箱子拖得很是艰难。而瞿北辰提着夏曦的箱子，并没有放下来，身上还背着硕大的旅行包。 夏曦在后面看着，有些过意不去。 “瞿北辰，”她说，“还是我来吧。” “你提不起。” “可以拖的。” 瞿北辰看她一眼，觉得这个人有时是倔强得可以。 “拖到什么时候，”他说，“你看看他们，走到出站口天都黑了。” 夏曦顺着他的目光看看别人，的确，有几个箱子重的已经远远落在后面。 “走吧，前面就出站了。”瞿北辰说着，轻松地提着箱子继续往前。 阿斯旺火车站的前厅很小，穿过一道门就到了外面，蓝底的牌匾上写着“aswan”，旁边是阿拉伯文。 酒店的接车是昨晚就联系好的，两人才出火车站，瞿北辰就看到了举着他们名字牌子的司机。 “瞿北辰，我觉得，我俩各自拿出点现金来公用吧。”车上，夏曦对瞿北辰说，“用来付交通、吃饭、小费什么的。” “行啊。” 夏曦拿出钱包看了看，里面还有不到一千埃镑。 第10节 “一人先拿五百怎么样？” “好。”瞿北辰拿出五百，交给她。 夏曦收好，又问他，“刚才你给买买提多少小费？” “十镑。” 夏曦点头，拿出十镑给他。 瞿北辰有些无奈：“这个就不用a了。” “不行，说好了的。 瞿北辰看她认真的样子，不多说，收下。 ☆、chapter8 伊西丝（上） 酒店就在尼罗河边上，夏曦和瞿北辰订的都是单人间，安排在两隔壁。 瞿北辰进了自己房间，四下里看了看，放下背包。刚走出阳台，他就听到夏曦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哇塞！” 他笑了笑。这家酒店的位置的确不错，就在尼罗河边上。风吹来，带着阳光的温暖，河水蓝得醉人，与河边金黄的沙地和芦苇互相映照，明艳夺目。 一艘艘白色的帆船点缀其间，在尼罗河上游弋，像画里一样。 瞿北辰欣赏了一会，敲了敲阳台的隔板，“夏曦！” “哎！”夏曦应了声，没多久，从隔板的边上探出半个头来。 “快中午了，要不要过来商量一下行程？” “好呀！”夏曦兴奋地说。 瞿北辰去开房门，没多久，夏曦就走了过来。 “你这边也好，”她四下里张望，“好像比我房间大。” “要不换换？”瞿北辰说。 “不要。”夏曦走出阳台观望，拍了几张照片，笑嘻嘻地说，“我那边的阳台下面有三角梅，你这里没有。” 两人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下来，夏曦拿出本子。 “今下午我们可以去菲莱神庙。”她翻了翻，说，“菲莱神庙不远，半天就可以了。” “那就去菲莱神庙。”瞿北辰说，“阿布辛贝神庙可以安排到明天早上。去那里必须由军警护送，每天只有两趟。我的朋友都建议早上走比较好，没那么热。” 夏曦点头：“我都可以的。” 瞿北辰又说：“埃德福神庙、康翁波神庙相距不远，可以安排在一起去，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上午。” 夏曦托腮：“会不会安排得太挤了？走马观花似的。” 瞿北辰：“反正后面的行程也没定，我们要是觉得太累，就在阿斯旺多待一两天。” 夏曦想想也对，神色又变得轻松起来。 两人又谈起阿斯旺的其他景点，夏曦觉得阿斯旺大坝、未完成的方尖碑、象岛还有尼罗河西岸也可以去一去。 “尼罗河上的felucca帆船看着也不错，”她翻着一本埃及lp，又指指尼罗河上的那些白色帆船，“就是那些，可以游尼罗河看落日。” “还有，瞿北辰，你不是说你要给论文找灵感么？”夏曦合上书，说，“我这些都是大众路线，你要是有另外想去的地方就列进来，我们一起去。” 瞿北辰没想到她还会为他考虑，心里不禁暖了一下。 “是有一些冷门的地点，不过去不去无所谓。”他说着，看看她在笔记本上添加的一大溜，“不过我看我们直接多订两天得了，你这手笔，没个三四天走不了。” 夏曦不以为然：“来都来了嘛。” 瞿北辰无奈笑笑：“是啊，来都来了。” ******************************* 两人初步计划好，各自洗了澡，收拾了随身的东西就出门。 瞿北辰先到前台询问了一下各个景点的情况，订了第二天早晨去阿布辛贝神庙的车。前台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说话客气，给他们登记好了以后，问他们，“你们想坐游轮到卢克索吗？” 夏曦正想开口，只听瞿北辰用茫然的语调问，“坐游轮到卢克索？” “对的。”他拿出一份宣传彩页递给他们，指给他们看上面的说明，“一般是2天2晚，有不同的出发时间，也有不同的停靠景点。相信你们也知道，这是一个十分经典的项目，如果你们想预订，我可以给你们很好的价格。” 夏曦看到彩页上游轮路线的介绍上写着康翁波神庙、埃德福神庙，目光停留了一下。 瞿北辰跟他问了一下出发的时间和价格，说他们会考虑，跟夏曦一起离开酒店。 “比攻略说的贵好多。”夏曦边走边说。 “没关系，代理多的是，不通过酒店订也可以。”瞿北辰说。 夏曦点头，又说，“我刚才看到三天两夜那种游轮的行程，中途包括了康翁波神庙和埃德夫神庙，如果我们坐这个行程的游轮，就不用自己去了。” “我刚才也这么想。”瞿北辰说，“算下来，我们住两天或许还是够用的。” 时间刚好十二点，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在酒店附近找了个餐馆吃了一顿埃餐，找了一辆的士。 司机的英语不太好，瞿北辰就用阿语跟他讲起价来。跟别人一样，司机对一个会讲阿语的东亚人感到震惊，没多久，往返价格谈下来，瞿北辰招呼夏曦上车。 的士穿过阿斯旺城区，出了郊区，一路来到菲莱神庙的渡口。 两人都有国际学生证，门票便宜了一半。 “你什么都有嘛。”夏曦看看他的学生证，还给他。 瞿北辰：“出国前就办好了，一直没用上，再不用就过期了。” “你之前真的哪里都没去过？” “也去过一些地方，但是是跟着项目去的，用不上。” 夏曦了然。 跟别的地方一样，渡口到处是兜售商品的小贩。夏曦看了看明信片，就被几个孩子盯上，拿着各种商品跟在她后面，叽叽喳喳。 “5 dollars for 1！” “3 dollars！3 dollars！ ” “1 dollar！” 夏曦一边走一边说“no”，然而他们一直不散，还把东西往她手上塞。瞿北辰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里暗笑，走在她后面，用手挡住那些孩子，觉得自己像个护送明星的保镖。 进了码头以后，他们终于不再跟来了。 夏曦回头看一眼，松口气。 “埃及学校不是还没放假吗，这些孩子怎么不去上学？”她无奈地说。 “你我不是没放假也跑出来玩。”瞿北辰说。 “那不一样。”夏曦想了想，“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 “要不你回去买点？” “不要。” ********************* 菲莱神庙在阿吉勒基亚岛上，门票的钱不包括渡船，两人还得在渡口找一条船上岛。渡口的码头很漂亮，石砌的地面，像栈道一样延伸到湛蓝的湖中。远处是一座座石山，望上去怪石嶙峋。 码头边上停着许多客船，船夫都是皮肤黝黑的努比亚人。这个时间的游客并不十分多，见到他们来，不少船夫过来揽客。 瞿北辰和夏曦没有多加理会，他们望见不远处有几个中国人模样的在跟一个船夫说话，不约而同地朝那边走过去。不出所料，这是一个从国内来的家庭，正跟船夫讲价。 两拨人商量了一下，一拍即合，打算一起租船。瞿北辰用阿语跟船夫讲价，顺利地谈了下来，平均每人十埃镑。 这一家子有九个人，三个小孩，两对中年夫妇和一对老年夫妇。跟往常遇到的人一样，他们对瞿北辰的本领很好奇。 “小伙子，你阿拉伯语说得真溜，专业是这个？”一个大妈问。 “不是，我在这边参加研究项目，就学了一点。” 不出所料，众人被引发了好奇。 “在这边研究什么？” “埃及学。” 众人又是一阵诧异。 夏曦瞥了瞥瞿北辰上扬的嘴角，觉得他这辈子大概是为收集点赞而生的。 瞿北辰这个人，刚跟他接触的人会被他的外形迷惑，觉得他只是个帅哥，不说话不笑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他有几分高冷。 但只要多相处一点，就会发现他可以健谈得像个话痨。 而两者之间的升华条件，在于你有没有夸他。 果然，他们继续聊下去，瞿北辰开始说起菲莱神庙的历史。众人露出专心听讲的神色，甚至喝止了玩闹的小孩，“坐好！仔细听瞿哥哥说话！” 夏曦坐到船头去，端起相机拍照。阳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风猎猎吹过，将她的长发吹得飞扬。船在湖面上破开长长的尾迹，湖中的岩石岛屿星罗棋布，一个一个在眼前出现，又一个一个退开，落在了小船后面。 阿吉勒基亚岛很好辨认，它有别于其他荒岛，众人在很远就能望见上面的耸立的高墙。 “小瞿，你刚才说原来这个庙不在这里啊？”一个大叔听着，问，“那它原来在什么地方？” “它原来在一个叫菲莱岛的地方，”瞿北辰说，“几十年前埃及修建阿斯旺大坝，菲莱岛整个都被淹没，他们就把整个神庙搬迁到了现在这个阿吉勒基亚岛上。” 众人了然。 “这庙看着那么大，搬过来得多费劲啊。”大妈说。 旁人都笑起来。 瞿北辰也笑笑：“是挺费劲。菲莱岛离这里不远，主要是神庙本身的工程量。迁移之前，神庙已经被淹没了，所以要先在修建围堰围起来，把河水抽干，再把神庙拆成四万多块石头，运到这边来原样组装。” “这是不是跟那个阿布辛贝神庙一样？我看书上说，它也是搬迁过的？”一位女士说。 “没错。阿布辛贝神庙也是因为修建阿斯旺大坝迁移的。” 第11节 开船的努比亚青年把船熄了火，跟他们约好了回程的时间，把停靠在码头上，乘客们一个个下船。 跟别的地方一样，栈桥上的努比亚小贩看到这群东亚面孔的人，立刻“你好”“你好”地打起招呼来。有的小贩手里拿着袖珍的小乐器摆弄，见夏曦看过来，走到她面前。夏曦早有了经验，笑笑摇摇头，跟着瞿北辰径直穿过栈桥。 “他手里那是什么？埃及二胡？”瞿北辰回头看一眼，问夏曦。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夏曦说。 “你不是学乐器的么？” “你不是比度娘知道得多么？” 瞿北辰正待再说，夏曦蓦地看见前方的一排石柱，随即“哇”地赞叹一声，快步朝里面走去。 ☆、chapter9 伊西丝（下） 菲莱神庙前的广场上，两排柱廊整齐排列，虽然屋顶和一些柱子已经残缺不全，上面满满当当的雕刻也仍然精美，别有一番沧桑的韵味。 夏曦走到柱廊里，仔细看那些柱子和墙壁。 “真漂亮。”她仰头，扶着帽子，“每根柱子顶上的雕刻都不一样。” 瞿北辰拍了两张照片，说，“你看那边那些柱子，觉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夏曦顺着瞿北辰指的地方望过去。只见柱廊开头的地方，有一片建筑，也有好些柱子，但看上去比柱廊里的破旧一些，前面一排只剩下半截。 “是不太一样……”夏曦走过去看了看，“这有什么说法么？” “这是埃及最后一个本土法老修建的，叫涅克塔尼布凉亭。”瞿北辰说，“这部分是整个神庙里现存最古老的建筑。” 夏曦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怎么说是‘现存最古老’？”她问。 “因为其他同时期及以前的建筑，都被后来的托勒密二世改造了。” “就是你在船上说的希腊时期法老？” “对。那些每个柱头都不一样的柱子，是希腊风格，而涅克塔尼布凉亭的才是埃及本土风格。” 夏曦点点头，两相比较片刻，说，“埃及式的多了一个人脸。” “那是丰饶女神哈托尔。”瞿北辰说。 夏曦想了想：“你之前说，这个神庙供奉的事伊西丝，那为什么也会有哈托尔？” “哈托尔和伊西丝其实关系很密切。古埃及历史很长，神灵的定义也一直在变，甚至同一时代，不同地方供奉的神系也不一样。就拿伊西丝和哈托尔来说，有时她们是重叠的，有时又是婆媳关系。” “婆媳？”夏曦忍俊不禁，“谁是婆婆？伊西丝？” “对。” “那伊西丝的儿子是谁？” “荷鲁斯。”瞿北辰往墙壁上的浮雕找了找，指着一个鹰头人身的神说，“就是他。” 夏曦仔细看了看：“身材倒是好。” 瞿北辰：“……” “荷鲁斯又有什么典故？”夏曦问。 “荷鲁斯的父亲奥西里斯是九柱神之一，也是神话中的第一位法老。”瞿北辰继续说：“奥西里斯被兄弟塞特杀死，篡夺了王位。后来，伊西丝生下荷鲁斯，想尽办法保护他不被塞特杀害，抚养他长大。最后，荷鲁斯打败了塞特，夺回了王位。荷鲁斯是法老之神，所有的法老都是他的化身，伊西丝生育并保护了他，也就成为了法老的母亲和王位的守护神，所以每一任法老都很重视伊西丝的祭祀，尤其是后来的希腊罗马罗马时期，对伊西斯的推崇达到顶峰。” 夏曦看着墙壁上的荷鲁斯和伊西丝，好一会，开口，“这么说，荷鲁斯是个遗腹子？” 瞿北辰：“……” 他睨着她：“我发现你的关注点真挺奇怪的。” 夏曦弯弯嘴角。 “他也不算遗腹子。”片刻，瞿北辰说。 “怎么说？” “塞特把奥西里斯的尸体分成了许多块扔掉了，伊西丝找遍世界才把它们找回来。但奥西里斯的生殖器被鳄鱼吃掉了，伊西斯在众神的帮助下，用神力做了一只生殖器安在了奥西里斯的身上，从而怀上了荷鲁斯。” 夏曦：“……” “古埃及人真是恶趣味。”她说。 瞿北辰笑笑：“远古神话差不多都很恶趣味。” 午后的太阳依旧热烈，柱廊上方没有遮挡，太阳灿灿晒在几千年的雕刻和两人的身上。夏曦从包里拿出帽子戴上，一边拍照一边听瞿北辰讲解壁画上的古埃及神灵故事。 忽然，她发现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个窗口。她走过去看，只见外面是树丛和湖景，风从湖面那边吹来，凉凉的。 “远处那一片就是神庙的原址，现在水面以上只能看到一点遗迹。”瞿北辰说。 夏曦望了望，忽然问，“托勒密二世的时候，中国是哪个朝代？” 瞿北辰想了一下，答道，“大约战国吧。” “但战国的建筑，并没有留下来。” “这是环境决定的。中国有丰富的木材资源，并且很早就发明了版筑技术，所以对石头没什么执着。” “但埃及不是也有几千年的泥砖墙保存下来么？” “那是因为埃及本身干旱少雨，除了尼罗河沿岸，其他都是沙漠，连尸体都不会腐坏。” 夏曦了然，微微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却变得有点意味深长。 “瞿北辰，”夏曦道，“你为什么喜欢考古？” 瞿北辰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因为你自己就是个文物。” 瞿北辰：“……” 夏曦看着他的表情，笑嘻嘻地包里拿出自拍杆：“你跟这神庙也算有缘了，我们来拍合个影吧。 ” 瞿北辰扭开头：“不拍。” “来吧……” “不拍！” *********************** 菲莱神庙不算很大，两人却逛了很久。 自从把瞿北辰定位为出土百科全书，夏曦就完全打开了好奇心，对遍布每个角落的浮雕着迷不已，向瞿北辰问这问那。瞿北辰也不抗拒，解说得尽职尽责，跟她一起把神庙的里里外外走了个遍。 下午四点，按照约定的时间，他们在入口处跟那一家人会合，回到了船上。 “小瞿小夏，你们真能逛。”回程的时候，大妈笑着对他们说，“不像我们，走马观花，看也看不懂。” “那当然，小瞿专业的。”大叔说，“我们要是也跟着你们好了，都怪这三个熊孩子，到处跑……” 众人说说笑笑，回到渡口，各自告别。 来时的那辆出租车，仍然在景区外面等着他们。司机正跟人坐在阴影底下聊天，瞿北辰朝他打个招呼，司机也招招手，走过来上车。 “他就一直等在这里？”夏曦惊讶。 “那当然，我们还没付钱呢。”瞿北辰一脸老奸巨猾。 时间还早，两人看看地图，发现阿斯旺大坝离这里不远。问司机，司机也说就在附近。 “你们想去阿斯旺大坝？”司机眼睛闪闪，“阿斯旺大坝很棒，现在去正是时候，还可以在天黑前回到城里。” 瞿北辰知道他这么推荐的目的无非是加钱，不过他们自己也想去，反正要出路费。讨价还价一番之后，双方成交，司机一踩油门，往大坝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司机似乎挺高兴，跟瞿北辰叽里呱啦说了许多。瞿北辰一边跟他聊一边给夏曦翻译，说他在介绍阿斯旺大坝，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大坝，是埃及第一金字塔。 “世界最大？这么厉害？”夏曦道。 “那要看说什么大了。”瞿北辰说，“如果是指装机容量，09年它的排名已经被三峡干掉了。” 夏曦：“那第一金字塔怎么说？” “大坝剖面是三角形的，用的石料是胡夫金字塔的十几倍。” 夏曦看过胡夫金字塔，想了想，咋舌。 “那的确是了不起啊。”她由衷地说。 瞿北辰把她的话翻译了，司机一脸自豪。 公路外面，沙漠和一片片的棕榈树绿地相互交错，颇有中东风情。夏曦不停拍照，偶尔能看到路边有装甲车和军人岗哨。这些她在开罗也见过，据说自从革命以后，为了稳定国内秩序和安保，许多重要的场所都有军事守卫。 这个时间，公路上的车不多，司机开得飞快。 夏曦正跟瞿北辰讨论着明天的行程，忽然，司机踩刹车，放慢了车速。 夏曦正要询问，这时，看到前方的路障。 两个军人打扮的人，身上背着枪，一边示意司机停车，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chapter11 1902（上） 夏曦脸色变了变：“怎么了？” “没事。”瞿北辰对她说完，转头下了副驾的车窗，用阿语打个招呼。 两个军人也回以微笑，往车子里看了看，瞅见夏曦。 司机跟他们说了几句，夏曦从他的手势上大约知道他在说他们是游客，去大坝参观参观就走。 没多久，军人对他们挥挥手，放行了。 车走远一点，夏曦才放下心来。 第12节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她说。 瞿北辰跟司机谈论了一会，对夏曦说，“没事，那个地方是大坝的出入口，要例行检查。司机说如果是旅游团的包车，他们都不会拦。” 夏曦点点头。 上大坝的路很长，石滩、沙漠、河水在车外不断交接，司机在大坝的路边停下，两人下车。 大坝将尼罗河拦腰截住，一侧是纳赛尔湖宽广的湖面，碧波映着夕阳的光辉，水色连天。另一侧则是深蓝色的尼罗河，河水与两岸金黄的砂石地对比鲜明，奔向远方。 夏曦拿出相机拍了一会照，问瞿北辰，“我们在菲莱神庙看的湖，跟这里是同一个吗？” “对。” “那真大。” “对，它有一部分还到了苏丹境内。” 太阳已经偏西，风越来越凉，夏曦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两人在大坝上逗留了一会，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决定回去。 “酒店附近没什么好吃的，我们要不要在别处先吃个晚饭再回去？”上车的时候，瞿北辰问夏曦。 “我都可以，”夏曦道，“不过去哪儿吃？” “去一个高大上的。” “哪里？” 瞿北辰笑笑，没答话，却用阿语跟司机说了一句，司机点头，发动汽车。 还卖关子……夏曦不以为然。瞿北辰跟自己一样对阿斯旺不熟，能知道什么餐厅。她想起之前在城里见过能看尼罗河河景的肯德基麦当劳，当时他们也开玩笑说高大上。心想，不会就是要去那里吧。 瞿北辰和司机已经混熟了，一路上用混着英语的阿语和手势滔滔不绝地聊天。夏曦只依稀听出来一些阿斯旺的景点名称，还有纳赛尔和革命之类的。她觉得有些累，没多久，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她被瞿北辰叫醒，已经到了城区里。 瞿北辰和司机一直聊得热络，下车的时候，他塞给瞿北辰名片，又笑着说了一通话。 夏曦看一眼名片上的英文字：“又是个买买提？” “埃及买买提多了去了。”瞿北辰说，抬下巴朝前方点一点，“到了。” 夏曦望过去，愣了一下。 只见那是一座酒店，暗红色外墙的建筑群，在灯光的映照下，模样有点似曾相识。 “这是……老瀑布酒店？”她看到酒店招牌上名字，终于想起来。 “跟你说了高大上吧。”瞿北辰笑笑，背好包，往里面走去。 酒店门口的是持枪守卫，瞿北辰神色淡定，说他们进去用餐。经过安检之后，守卫放行。 “一个酒店都要搞这么大阵仗。”夏曦忍不住说，“又不是景点。” 瞿北辰：“谁说不是，我们都来了。” 夏曦：“……” 酒店内部的装潢很豪华，地板、桌椅之类的摆设风格复古，夏曦看上去都觉得眼熟。 “早知道就把尼罗河惨案下载到手机里了，一边看一边对比。”她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 瞿北辰看看她：“你不会是看了尼罗河惨案来了埃及？” “难说。”夏曦眨眨眼。 ************************* 酒店里著名的1902餐厅是一间法式餐厅，用餐的顾客都要穿正装。 夏曦的外套底下是真丝衬衫，倒是可以，但瞿北辰的风衣底下是t恤。她看看餐厅里面，用餐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正装。 犹豫了一下，夏曦正想跟瞿北辰说要不要换个地方，却见他径自走到服务生面前，问他餐厅是否为客人出借西装。 更出乎意料，服务生微笑点头。 “等我一会。”瞿北辰转头对夏曦说。 夏曦应一声，看着他跟着服务生离开。 她无事可做，只能在酒店大厅里四处看看。这个酒店很有名，墙上挂着好些曾经在酒店里下榻的名人照片，除了阿加莎，夏曦还认出了丘吉尔、戴安娜王妃。 正欣赏着老照片，瞿北辰回来了。 夏曦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 他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西装。那衣服的式样普通，但穿在他身上居然颇有些挺括的味道，合体而不老气。 “怎么样？”瞿北辰问。 “挺好的。”夏曦看着他说。 这是真心话。之前她也觉得瞿北辰是个无可争议的帅哥，不过他穿的一直很户外，没想到换个风格也能让人猛然眼前一亮。 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傍晚，服务生引他们在大厅里的桌子上坐下。不远处就是阳台，望出去，只见华灯初上，天边一抹晚霞的余晖映在尼罗河上。 “真漂亮。”夏曦出去望了望，又走回来拿相机。 服务生送来菜单，瞿北辰接过，翻了翻，“你想吃什么？” “贵不贵？”夏曦一边摆弄相机一边问。 “就那样，跟别的地方差不多。”瞿北辰说，“我帮你点？” “好。” “喝酒么？” “果汁。” 他又报了几个菜名，夏曦选了，瞿北辰跟服务生下了单。 夏曦走出去拍河景，没多久，天全黑下来，镜头里除了灯光什么也拍不到了。她走回来，却把相机对着瞿北辰。 瞿北辰发现，坐直身体。 夏曦心里说臭美，按几下快门。随后，收起相机，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我们碰杯吧。”她兴致勃勃地拿起面前的玻璃水杯，想了想，说，“为了阿婆。” 瞿北辰拿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为了尼罗河惨案。” 夏曦莞尔，郑重地和他对饮一口柠檬水。 餐厅的灯光很柔和，椅子也舒服，夏曦靠在椅背上望着外面，一动不动。 “明天的行程会更累一些。”过了会，瞿北辰说，“四点出发，上午看阿布辛贝，下午休息一下，可以去看未完成的方尖碑，傍晚游尼罗河。” “好。”夏曦说。 瞿北辰在规划方面的确强，游览古迹他也在行，对于他的安排，夏曦觉得没什么理由反对。 自从决定结伴，两人就达成了某种默契，瞿北辰负责行程，夏曦负责花费。从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冲突。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别的景点，瞿北辰想去看一些别的古迹。 “那些地方都在湖边，远倒是不远。”瞿北辰说，“但地点比今天多，而且你也许会觉得枯燥。你要是不感兴趣，我可以一个人去。” “来都来了，干嘛不去。”夏曦说，“就安排在后天好了，要是去不完，大后天接着去。” 瞿北辰莞尔。 两人说着话，服务生把菜端上来，灯光下的色泽引人食欲。 夏曦早觉得饿了，把自己面前的尝一口，眼睛发亮，随即开动。 过了会，手机震起来，屏幕上是顾弢的名字。 她愣了愣，接起。 “曦曦，到阿斯旺了？”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周围很安静，夏曦瞥见瞿北辰的目光投向这边，用餐巾擦擦嘴，起身走到阳台边上。 “嗯，对。”她说。 “早上到的？” “嗯。” “打算待几天？” “目前订了三晚，看情况吧。”夏曦说。 “嗯。”过了会，顾弢说，“你找工作的事怎么样？简历投出去了么？” 夏曦愣了愣。 “投了几个单位。”她答道。 “什么单位？” “艺术院校、少年宫什么的。” “有回复么？” “还没。” “嗯。”顾弢说：“我伯父今天跟我说，他们学校附中招大提老师，你想不想去试试？” 夏曦讶然。 “北艺？”她问。 “对。” “哦……”夏曦说，“我之前没留意。” “前两天发布的报名公告，我打听了一下，面试时间就在下个月。”顾弢说，“我这有招聘简章，等会发你邮箱，里面有具体的报名方式。” “嗯，好。”夏曦答应道。 顾弢声音温和：“我也跟我伯父说了你，他说对你很有印象。”。 夏曦干笑一声，停了停，道，“其实……你不用跟他说。” “嗯？怕欠我人情？”顾弢一针见血。 第13节 夏曦语塞。 顾弢笑了笑，似乎叹了口气。 “别心存侥幸，要考的。”他说，“大提就招一个，竞争肯定激烈，他就算认识你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夏曦说。 顾弢意味深长：“我知道你心里有别的想法，但总要先有个稳定的去处。” “知道了。”夏曦瘪瘪嘴角，“你这话说得跟我妈一样。” “嗯？”顾弢声音带笑：“说明我和你妈想到一块儿去了。”说罢，他话头一转，“今天玩得怎么样？逛了什么地方？” 夏曦说：“菲莱神庙和阿斯旺大坝。” “报了当地的团还是自己去？” “自己去啊。” “现在那边天黑了吧，吃晚饭没？” “在吃呢，你就打过来了。” 顾弢笑笑。 “吃的什么？” “法餐。”说到这个，夏曦说着，觉得可以炫耀一下，“就是在尼罗河惨案那个老瀑布酒店。” “哦？那里是不错。”顾弢说，“你一个人吃？” “不是，有伴。”夏曦说。 顾弢听着，讶然。 “找到伴了？”他问，“几个人？” 夏曦犹豫了一下，朝瞿北辰那边望一眼，片刻，转过头，“嗯……好几个呢。” “是些什么样的人？” 夏曦索性编下去：“都是大四的学生。” “大四？放假了么？” “跟我一样刚弄完论文呗……你管人家。” 顾弢笑了笑：“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夏曦靠在窗台边上，扬起嘴角。 ☆、chapter11 1902（下） 瞿北辰坐在位子上吃着自己的牛肉，听到夏曦还在阳台那边小声讲着电话。他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一点侧脸，上面有隐约的笑容。 他看看满桌的食物，又看看旁边座位上的双双对对，觉得自己吃得有些无聊。少顷，他放下刀叉拿起手机，给龙少发了条微信。 ——海哥和我爸什么时候回去？ 两秒以后，龙少回复：我也不清楚，过两三天吧。 瞿北辰：嗯。你的论文怎么样了？ 龙少：…… 龙少：你能不能问点别的。 瞿北辰：这是你妈赋予我的重任。 龙少：我谢谢你。你不是去玩了么，怎么这么闲？ 瞿北辰：不闲，吃饭呢。 龙少：吃什么？ 瞿北辰：法餐。 龙少：跟你那伴儿一起？ 瞿北辰：嗯。 龙少：那你跟她讨论论文去啊。 瞿北辰：她在打电话。 龙少：哦。 龙少：男的吧？ 瞿北辰：…… 瞿北辰：你怎么知道？ 龙少：猜的。 瞿北辰发了个再见的表情。 龙少：她男朋友？ 瞿北辰：不知道。 龙少：这都能不知道？ 瞿北辰：她又没跟我说。 龙少：死脑筋，这还用说，翻她朋友圈。 瞿北辰：你当我是偷窥狂。不说了，吃饭。 龙少：别啊。其实也没什么，就算她有男朋友，一个人出来按单身论处。 瞿北辰：你在这方面就是思维开阔。 龙少语重心长：听我的，既然出来玩，就专心享受，毕竟说不定最后是她始乱终弃你呢。 瞿北辰再次发了个再见。 发完锁屏，把手机放下。再看看夏曦那边。她望着窗台外面，这边只能看到背影。 翻朋友圈……幼稚。 瞿北辰心道，吃两口牛排，未几，目光却落回手机上。 她的朋友圈晒得不多，每个月最多也就四五条。这几天发的是埃及，往前是论文答辩、音乐会之类的。瞿北辰点开其中一条，是她的毕业音乐会。她站在音乐厅的舞台上，穿着黑色长裙，头发绾起，手里扶着大提琴，似乎是在谢幕。同一条的其他照片，是她和不同人的合影。瞿北辰看了看，有些看上去是老师，有些看上去是她父母，还有同学，但并没有跟单独的男性合影。 莫名的，瞿北辰心里松了一下。 手指继续往上拉，演出、练琴占了大部分内容，也有聚会和出去玩的，但合影的不是女生就是集体照。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偷窥狂……瞿北辰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正打算退出，他看到了底部的一张照片。 夏曦的前面放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四根细细的蜡烛。她的身旁，坐着一个男生，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这个男生，之前的照片都没有出现过。他戴着眼镜，和夏曦一样对着镜头微笑，烛光映照之下，眉眼之间有一种书卷气的俊朗。 瞿北辰看看时间，是三年前的五月二十日。 文字是：四周年纪念日。后面跟着一颗爱心。 瞿北辰眉毛微微扬起。 正看着，忽然，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抬眼，夏曦已经快到近前，他立刻把屏幕关掉，若无其事。 ************************ 夏曦坐下的时候，似乎心情很好。 她看看瞿北辰的盘子，讶然，“你怎么还没吃？” “吃着呢。”瞿北辰神色自然，“你再不吃就凉了。” 夏曦笑笑，坐下来继续开动。 “家里的电话？”片刻，瞿北辰问。 “不是。”夏曦说，“一个朋友，跟我说找工作的事。” 瞿北辰微笑，继续切着牛排，脑子里不禁又回想起那张照片。 “你工作还没定下来？”他问。 夏曦道，“还没。” 瞿北辰有些好奇：“你们这样的专业，毕业以后会去什么地方？进乐团？” 夏曦说：“乐团算是其中之一，也可能去各种学校当老师，或者自己创业。” 瞿北辰点头。 “你喜欢哪样？”他问。 “进乐团。”夏曦说着，把一块鹅肝放嘴里。 瞿北辰想了想：“马友友那样？” 夏曦忍俊不禁，停下刀叉看着他，“我这行你是不是只知道马友友？” 瞿北辰诚实地说：“对。” 夏曦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乐团要是够好，也许能得到跟他合作的机会。”夏曦继续吃东西，自嘲，“我混着在一堆人里面给他伴奏。” 瞿北辰笑了笑。 “乐团怎么进？要通过招聘考试么？”他问。 “当然要。”夏曦说，过了会，补充，“不过我家里人不想我走这条路。” 瞿北辰讶然：“为什么？” 第14节 “觉得太辛苦，而且不够稳定。” “他们希望你做什么？” “找个学校，最好离家近点，当个老师混吃等死。” “其实这样也不错。”瞿北辰道。 夏曦不置可否。 “你呢？”片刻，她问，“你在国内已经有工作了吧？” “不，还没有。” 夏曦讶然。 “你没有找工作就先来了这边？” “这个项目的机会难得，我不想错过。” 夏曦微微点头，又问，“那么你这边项目完成以后，回国以后要做什么？” “我也没定，没想好。”瞿北辰说。 夏曦：“会进博物馆研究所之类的吧。” 瞿北辰：“它们属于不同的专业方向，不过也不一定。” 夏曦看着他，颇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会想到学这个？爱好么？” 瞿北辰：“算是吧，我外公干这行。” 夏曦：“那也算家学了。” “算是吧。”瞿北辰莞尔。 两人边吃边聊，从专业聊到食物又聊到阿加莎，餐厅里的人渐渐少了。 “还有想点的么？”瞿北辰问。 夏曦已经有点吃撑了，靠在椅背上，摇摇头。 瞿北辰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叫服务生结账。 单子送过来，夏曦看一眼上面的数字，瞪大眼睛。 “这么贵！”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看。”瞿北辰拿过来，扫一眼清单和数字，道，“没错。” 夏曦不可置信：“我刚才问你贵不贵你说还好！” 瞿北辰无所谓：“是还好啊，法餐嘛。” 夏曦：“……”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瞿北辰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交给服务生。 “不用你付。”夏曦连忙说，“说好了所有的花费由我付……” “算了。”瞿北辰，“你那点公用的钱，根本不够。” “不够可以再交。” 服务生似乎看出来他们有异议，询问地看着瞿北辰。 瞿北辰示意他等一下，拿起餐巾擦擦嘴，看着夏曦。 “是我带你来的，并且隐瞒实情骗你陪着我吃。”他不紧不慢道，“所以你看，我来买单，一点毛病没有。” 夏曦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终于没有坚持。 看着服务生把他的卡拿走，消失在餐厅那头，过了会，她说，“谢谢。” 瞿北辰莞尔：“不客气。” 夏曦也笑笑，拿起手机。 没多久，瞿北辰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看，居然是夏曦发来的微信转账。 瞿北辰：“……” “你刚才都谢过我了。”他说。 夏曦：“谢是谢，钱是钱。我们是结伴，但说好了aa就要aa。” 轮到瞿北辰啼笑皆非：“有必要分那么清么？” “那当然。”夏曦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们现在都还算学生，接下来还有十几天行程，尽量分担花费才是结伴的目的。” 原来是看我穷。瞿北辰感觉一言难尽。 她这么说，瞿北辰知道自己再坚持也没什么用，只得拿起手机，确认收款。这时，服务生把卡和小票拿过来，瞿北辰接过卡，看了一下小票上的数目，签了字。 他看向夏曦，耸耸肩，“你满意了？” 夏曦终于露出笑容，拿起果汁继续喝。 “回去吧。”瞿北辰拿起包。 “哦，不急，我们再坐坐。”夏曦说。 瞿北辰讶然：“你不是说饱了么？” “饱是饱了，但出了那么多钱，我又饿了。” 瞿北辰：“……” *************************** 附近没什么可逛的，两人吃了饭出来，打车回酒店。 他们在酒店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些饮料，然后到酒店前台确认明天的行程。因为凌晨四点就要出发，为了避免出现俩人第一次遇见时出现的状况，瞿北辰顺便预订了叫醒服务。 值班还是那个中年人，说好以后，又问起游轮的事。 瞿北辰一脸和气，说他们目前还没有决定，如果决定了会来找他。 “其实讲讲价，说不定还是能低点。”进电梯的时候，夏曦说。 瞿北辰：“应该可以，不过到底多转一手，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夏曦看着他，意味深长，“我发现你大钱舍得花，但抠起来也是挺抠的。” 瞿北辰也意味深长：“这不是因为要跟你aa嘛。” 两人都有些累，回到房间门口，约了明早会合的时间，互道晚安就各自回房了。 瞿北辰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有微信，是龙少发来的语音。 ——“刚问了海哥，他说后天走。” 瞿北辰一只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只手在屏幕上点：哦。 龙少：“累死了，海哥又不吃人，你自己问他去啊。” 瞿北辰：“我要是不问你你是不是也不会问？” 龙少：…… 龙少：“有道理。” 瞿北辰：“那边是你地界，你要负起责任。” 龙少：“负毛的责任！我不想伺候他们了，我要过去找你玩！” 瞿北辰：“没问题，只要你敢。” 龙少：凸。 瞿北辰回了个再见的表情，才放下手机，龙少八卦之魂不死，又发过来——“那你俩今晚睡两间还是睡一间？” 瞿北辰无语，有点后悔告诉他夏曦的事。 瞿北辰：“两间啊。” 龙少发了个弱。 龙少：“你不是请她吃法餐了么？” 瞿北辰：“不算请，她把钱还我了。” 龙少：？？ 龙少：！！ 未几，电话打过来。 “丢我脸。你到底想不想泡她？”龙少道。 瞿北辰：“要你管。” 龙少：“不是吧！不泡她你结什么伴！” 瞿北辰额角暴了一下。 “我现在真的觉得，”他把毛巾放下，道，“你对男女关系的认知需要重塑。” 龙少不屑：“切。” 瞿北辰：“你论文写好没？给我看看。” 龙少：“……再见。” 通话挂断。 瞿北辰骂一声小兔崽子，把手机放下，去吹头。 热风伴着风筒聒噪的声音，烘着他黑硬的发根。 瞿北辰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捋着湿漉漉的头发，脑海中却浮起了那张照片。 说实话，看到它的时候，瞿北辰心里有一点失落。 夏曦的确是瞿北辰欣赏的那种类型，要说他没有暗搓搓期待点什么，那是假话。 但同样的，他并没有什么执念。 第15节 她在巧合的时机出现，瞿北辰跟她一起上路，本意也就是找个好相处的人作伴，不至于路上无聊。至于他们会有什么结果，瞿北辰并不在乎。结伴本来就是一件变数诸多的事，相处愉快就一起往下走，哪天觉得不高兴了就分道扬镳，从这个意义上说，关系越清楚越好。 瞿北辰不由地又想起那顿aa的法餐。 夏曦也是这么想的吧？对于她而言，他也完完全全是个一起搭伙上路的人？ 思忖着，瞿北辰唇边浮起一丝自嘲的笑。 这样也好。本来就是出来玩的，心思单纯些才能享受旅途。 都怪龙少那个臭小子。他一边吹着一边在心里不屑地想，要不是他胡说八道，自己怎么会那么无聊？ 瞿北辰一边鄙夷着，一边对着镜子捋了捋发型，终于满意，放下风筒。 ☆、chapter12 阿布辛贝（上） 凌晨三点二十，夏曦被手机闹钟吵醒。她关了，正想再眯一下，叫醒电话响了。夏曦开灯接起来以后，果然再也睡不着。 刚下床，电话又响起来，这次是瞿北辰打过来的。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含糊，显然也是刚刚醒来。 “醒了。”夏曦说着，打个哈欠。 “嗯，记得五十五分出门。” “知道了……”夏曦挂了电话，又躺回枕头上眯了两分钟，起床穿衣服。 三十分钟后，她终于收拾好包，准时走出房间，瞿北辰已经等在那里讲着电话。 “司机说快到了。”进电梯的时候，瞿北辰挂了电话，对夏曦说。 夏曦一边答应，一边把围巾围在脖子上。 看到那条白色的纱巾，瞿北辰就想起他们第一次遇到的情景。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他说。 夏曦：“嗯？” “你这围巾是不是经常当头巾用？” “是啊。” “为了挡风沙？” “也不是，我来之前看攻略上说，独自来埃及的女生最好尽量打扮得像当地人一样，可以避免麻烦。” “哦？”瞿北辰道，“但最近都没看你戴。” 夏曦瘪瘪嘴角：“因为我发现我戴了也会被宰。” 瞿北辰笑起来。 ************************ 酒店外的天空仍然漆黑，来接他们的中巴停在路灯下。 瞿北辰和夏曦上去的时候，车上还有几个位子没坐满，两人在后面的空位坐下来。车上的人各种肤色都有，看上去都是来旅游的散客。 显然他们俩是司机接人的最后一站，车子开动后，径自穿过凌晨空荡荡的街道，奔赴集合点。 夏曦拿出刚才酒店送的早餐和昨天买的饮料，分给瞿北辰，一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和建筑一边吃吃早餐。到了集合点，毫不意外地，她再一次看到了停在路旁的装甲车和士兵。 “每天都要护送，他们岂不是每天都要起那么早？”夏曦用手捂着嘴打个哈欠，问道。 瞿北辰往外面看一眼：“是吧，肯定有轮班。” “那也不容易。”夏曦说着，把椅背调低，躺下去。 各式各样的旅游车辆排成长龙，一个旅游警察上了车，没多久，司机再度开动起来。 夜幕下，阿斯旺的街景隐没在路灯下，寂寞单调。车子开得并不快，没多久，四周已经十分安静，乘客大多已经睡着了。 夏曦也闭着眼睛，偶尔闪过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睫毛和鼻尖投下淡淡的影子。 瞿北辰在手机上回复了两封邮件，收起来，正打算也继续补觉，忽然发现夏曦的头歪了歪，慢慢朝这边滑了过来。 他愣了愣，联想到那个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情景。天人交战两秒，他觉得打扰别人睡觉是不礼貌的，决定顺其自然。 但过一会，夏曦似乎觉得不舒服，调整了一下坐姿，挪了回去。 差一点……瞿北辰有点遗憾，坐正身体，也闭上眼睛。 ****************************** 再度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升起，金灿灿的，阿布辛贝勒已经到了。 按照老规矩，夏曦买了票，两人跟着人流往里面走。没多久，纳赛尔湖蓝汪汪的湖水就出现在眼前，从湖面上吹来的风仍有寒意，中和了阳光的炽热，很舒服。 夏曦拢了拢被吹得飞起的丝巾和头发，正想问神庙在哪儿。不料转了个弯，忽然看见了山体背面的神庙巨像。 “我还以为那就是个山。”她吃惊地说。 瞿北辰道：“阿布辛贝神庙本来就是从山体里凿出来的。” “整一座山都给搬过来了？” “也不是。”瞿北辰说，“你刚才看到的背面部分其实不是山，是一个混凝土的拱形结构建筑。当年搬迁的时候，把整座山的多余部分去掉，把神庙一块一块切割开，编上编号，运到这里组装，这个山体形状的外壳其实就是固定用的，整个工程用了四年时间。” 夏曦咋舌。 瞿北辰又给她讲起工程上的细节，夏曦看着瞿北辰：“我要是第一天认识你，会以为你是学建筑的。” 瞿北辰：“考古本身就是一门融会贯通的学问。” “你以后会继续读博么？” 瞿北辰昂着头，“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我不知道的。” 夏曦白眼。 两人说着话，一路走到拉美西斯二世神殿正面的四座巨像脚下。夏曦仰头望着，只见蓝幽幽的天空下，太阳光把石头的颜色照得金黄，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少倾，目光落在他膝下的几尊女性雕像上面。 “这是谁？拉二的王后么？”夏曦问瞿北辰。 “最前面这个是王后纳菲尔塔莉，其他的是拉二的母亲和女儿。那边的哈托尔神庙，就是为纳菲尔塔莉建的。” 夏曦点头：“那他很爱王后了？” “应该是。”瞿北辰说，“但这个神殿落成没多久，纳菲尔塔莉就去世了。” “那真可惜。”夏曦说着，片刻，指指入口上方的一个鹰头人身的神像，“那个我认出来了，是不是荷鲁斯么？” “不全是。”瞿北辰道，“荷鲁斯头上戴的是王冠，这位戴的是太阳圆盘。他是荷鲁斯和太阳神拉的融合体，叫做拉·赫拉克提。” 夏曦：“这样都行……” “这个雕像其实另有含义。”瞿北辰说，“你看到他左右手下面的狗头和女神像了么？” 夏曦仔细看了看，果然有。 “那其实是有寓意的。狗头、马特女神和拉，用古埃及语拼起来，就是‘君主拉美西斯’的意思。” 夏曦：“古埃及版看图打一人名？” 瞿北辰莞尔：“拉二最重要的特点是将自身神化，他是第一个这么干的法老。刚才我们看的那块石碑，说的就是众神接纳他成为新神。” 夏曦点头。少顷，又指指旁边一座巨像，“这就是他的雕像吧？” “对。” “其他那三个呢？” “也是他。” 夏曦：“……” 她感慨：“这人果然自恋一比。” “早跟你说过。” “嗯，跟你一样。” 瞿北辰：“……” ***************************************** 游人不少，两人一边看着门廊两边河神和战俘的浮雕，一边往里面走。前厅的八尊巨像石柱排列两旁，夏曦看着它们的脸，不禁问，“这也是拉美西斯吧？” “哦，这个不是，”瞿北辰说，“这个是欧西里斯神，不过长着拉二的脸。” 夏曦笑起来。 “他这么干，算不算渎神？”她问。 瞿北辰：“不算吧。反正他们默认这地界山高皇帝远，神管不着。” 大厅的天花板上画着展翅飞翔的荷鲁斯，四面墙上都则是满满的浮雕。夏曦仔细看了靠，发现跟菲莱神庙的并不一样。 “这上面刻的好像不是神话。”她说。 瞿北辰：“不是神话，这说的是拉二跟赫梯的卡迭石之战。” “卡迭石？是地名么？” “对，在叙利亚。拉二跟赫梯争夺叙利亚，亲自出征，这上面说的就是这件事。 夏曦了然，继续看着壁画上的拉美西斯。 他的侧脸很俊美，修长的身体看上去矫健有力。一手拽着敌人，一手拿着武器，好像要刺穿敌人的胸膛，脚下踩着敌人的尸体。场景变换，一幅更大的壁画里，他戴着王冠，站在骏马飞驰的战车上张弓搭箭，前方是纷纷逃命的敌人。 “真好看。”夏曦赞叹。 瞿北辰：“夸人还是夸画？” 夏曦：“都好看啊。” 瞿北辰道：“其实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拉二的雕像和壁画，都经过了美化。拉二很重视宣传，喜欢把自己的形象做得高大全。” 第16节 夏曦盯着壁画看了看，道，“其实真人未必没有这个帅。” “你怎么知道？” “我在埃博看过拉二的木乃伊。” 瞿北辰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你不怕？” “开始有一点，但后来发现也就那样。”夏曦道，“其实他们就像睡着了一样，特别是拉二，连头发都好好的。” 瞿北辰笑了笑。 夏曦瞪他：“笑什么，我认真的。” “没说你不认真。”瞿北辰道，“那你觉得，他跟这上面画的像么？” “看不出来，不过木乃伊是个鹰钩鼻。” “那你还说他帅？” “鹰钩鼻未必不帅啊，再说人家死的时候都九十几岁了……”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轻笑的声音。两人回头，却见是三个中国女孩跟在他们后面。 见被发现了，她们笑了笑。 “帅哥，你讲得真好，我们能蹭个听么？”其中一个女孩落落大方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补分留言的小天使，爱你们！ ☆、chapter13 阿布辛贝（下） 这个人真是到哪里都能吸粉。夏曦心里想着，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行啊，欢迎蹭，记得给清凉油。”瞿北辰说。 女孩们笑起来。 几个人继续走动，夏曦看着一幅拉二接受神灵赐福的壁画，问，“那这场战争，拉二最后赢了么？” 瞿北辰不答却问：“你看这些画，他赢了么？” 夏曦：“我觉得赢了吧，不是说他挺厉害的？” “我之前看介绍，好像是说没赢。”一个女孩在后面插嘴道。 “输赢都说不上。”瞿北辰道，“双方打了十几年，谁也没占上便宜，讲和了事。但拉二的战略目的是重新夺回叙利亚控制权，作为攻方，他算失败了。” 众人了然。 “不知道的看了这个还以为他大获全胜了。”有人道。 瞿北辰：“这很正常，这座神殿建在边境，就是为了震慑这里的努比亚人，让他们保持对埃及的敬畏，哪能说实话。” “那现在这个真相是怎么知道的？” “卢克索的卡纳克神庙刻有两国的停战协议，叙利亚那边也出土了这场战争的文字记录，互相印证，还原了这个事件。” “拉美西斯心机boy，真挺爱吹的。”一个女孩总结道。 瞿北辰：“反正那时候没网络，不吹白不吹。” 众人又笑。 神殿的最深处，是著名的四神像。参观的人很多，没多久，那三个女孩因为看后面的壁画，跟他们走散了。 “你看右边第二尊，”瞿北辰对夏曦道，“那就是拉二，最左的是创世之神普塔，过来一位是阿蒙，最右是赫拉克提。阿蒙是上埃及底比斯神系的太阳神，赫拉克提是下埃及赫利奥坡里斯神系的太阳神，拉二坐在他们中间也是很有深意的。” 夏曦“哦”一声，道，“我记得以前在课本上看过，一年里有一天，太阳光会直接照到这里面？” “对，二月份和十月份的太阳节，我们刚好在中间，看不到。” 正值参观高峰，两人不能停留太久，只能跟着人流走开。两人走进一侧的储藏室里，瞿北辰仔细看着壁画，夏曦却四处张望。忽然，她指着头顶的石壁，“这个，是不是切割神庙的时候留下的？” “嗯？”瞿北辰走过来，看了看，“应该是。” 那是一道长长的缝隙，横穿天花板，用砂浆抹平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夏曦有些得意。 她往门口瞅瞅，确定没有工作人员，一边掏手机一边问，“拍这个不算破坏文物吧？” “不算。”瞿北辰诧异，“干嘛拍这个？” “你不是说这个迁移工程本身也是一个奇迹么？”夏曦说，“留个纪念。”说罢，迅速拍了个照。 “有道理。”瞿北辰说着，也拿出手机拍一张。 作案完毕，两人收起手机，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曦问：“你那几个听众，我们要不要在这儿等一等她们？” 瞿北辰道：“不用吧，其实我刚才那么干，说不定会被人当黑导游投诉。” 夏曦讶然：“投诉？” “这边不知道规矩怎样，埃博里面只有持证的导游才能给游客讲解。” 夏曦：“……” “那你刚才还答应得那么溜。”她说。 “刚才游客多，几个人低调点应该没什么，人再多些就不行了。” 夏曦点头，片刻，看着他，“其实我发现你挺有表演天分的，说起来一套一套。” 瞿北辰瞥她：“酸我？” 夏曦笑笑：“真心的。” “谢谢啊。” “不客气。”夏曦说，“博物馆真挺适合你的，如果进不了，也可以试试说相声。” 瞿北辰：“有道理，相声我也喜欢。对了，早知道昨天就给你买那个埃及二胡了，再买个碗，也挺适合你的。” 夏曦作势踹他，瞿北辰笑着躲开。 两人一边闹着，一边继续到别的储藏室去看壁画。瞿北辰继续给夏曦讲壁画上的宗教故事和历史背景。走没多久，夏曦就发现时不时有人跟上来蹭听，跟那三个女孩一样。 终于走出外面的时候，太阳光比之前更加炫目，与神殿内部是两样世界。 瞿北辰拿着相机去拍神庙两边的小神像，夏曦则留在入口前欣赏浮雕。 “美女，你是自己请的导游么？”一个帅哥忽然走过来问道。 夏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瞿北辰。 她忍俊不禁，道，“不是，他是我朋友。” “哦。”帅哥说，“我刚才在那边蹭了另一个旅游团的解说，没你朋友讲的好。” 夏曦暗笑，道，“哦，他学考古的。” 果不其然，他和同伴都露出恍然大悟和佩服的表情。 夏曦忽然觉得有点满足，好像他们夸的是自己一样。 ************************** 哈托尔神庙座落在拉美西斯二世神殿的旁边，正面立着六尊神像，四周的石壁上刻满象形文字。 夏曦数了数神像，皱皱眉。 “你刚才说，这个神庙是为那什么塔莉……” “纳菲尔塔莉。” “嗯，纳菲尔塔莉。”夏曦说，“可你看正面，为什么拉二的雕像比她还多？” “这个么，”瞿北辰哂然，“你要理解那是拉二。不过其实他给纳菲尔塔莉的待遇已经很高了，给她建了专门的神庙，还有豪华的陵墓。拉二的许多雕像旁边也都会有纳菲尔塔莉的雕像陪伴。这样的待遇，在他所有的妻子里面，只有纳菲尔塔莉拥有。” “所有妻子？”夏曦讶然。 瞿北辰：“你该不会觉得拉二这样的法老没有后宫吧？” 夏曦：“……” “那他有多少个老婆？”她问。 “古埃及跟咱们古代一样，允许一夫一妻多妾，但法老的情况还会更复杂一些。”瞿北辰道，“拉二的有正式记载的王后至少有八个，其他的数量就不知道，大概生了一百多个儿女。” 夏曦：“……” “那……”她想了想，“他这些后宫都是怎样来的？也有选秀什么的么？” “我没看过有这样的记载，不过法老后宫的来源很多。地位高的女性，一般都来自政治联姻或者王室。比如刚才壁画上描绘的卡迭石之战，双方的和约内容之一就是赫梯将一位公主嫁给拉美西斯二世。” 夏曦思索片刻，道，“你之前说，纳菲尔塔莉是在神庙落成之后去世的？” “对。” “神庙落成之前，纳菲尔塔莉知道这个婚约么？” “八成知道。叙利亚出土了一块石碑，上面赞扬了纳菲尔塔莉促成埃及赫梯和平的事。” 夏曦：“真想得开。” 瞿北辰：“古人嘛。” “你刚才还说到了王室，”夏曦又道，“王室的女子跟法老不是亲戚么？” “埃及王室是内婚制，法老一直有娶自己的姐妹为妻的传统，拉二也是这样，他后来还娶了纳菲尔塔莉的女儿以及自己的孙女。” 夏曦睁大眼睛。 “他自己的女儿和孙女？” “对。” “……”夏曦道，“我要是纳菲尔塔莉，我一定是被气死的。” 第17节 瞿北辰啼笑皆非。 ******************************** 雕像前，好些游客在拍照。两人一边欣赏雕像，一边挪着步子，给要拍照的人腾地方。 “这上面还有好多象形文字。”夏曦仰头看着，继续问，“说的什么？” “这个简单。”瞿北辰和她一起走到神庙的最右边，看着上面的文字慢慢念，“……南北埃及国王，拉美西斯二世，在这山上修建了一座神庙，努比亚永恒的工程。为王室的妻子，受穆特宠爱的，奈菲尔塔利修建，像拉一样永恒。他的权威命令工匠，在努比亚的山中修建这座建筑，从前从未有过，除了现在，为阿蒙宠爱的人修建……伟大而强有力的建筑，伟大的王室妻子纳菲尔塔莉，受穆特宠爱的人，太阳因她而闪耀，赐予生命和宠爱。建造者是南北埃及国王，两土地的，拉美西斯二世，拉的新生儿子，阿蒙宠爱的人，愿他像拉一样永远和永恒。” 夏曦：“……” “你居然能念出来。”她有些吃惊。 瞿北辰扶了扶墨镜：“那当然。” 夏曦瞅着他，片刻，道，“这些翻译是你事先背过的吧？” 瞿北辰默认地弯起唇角，却道，“我只是看东西过目不忘。” 夏曦嗤一声。 她继续看那些文字和雕像，道，“要是只看中间，我会以为他这是在表白。” 瞿北辰：“可他的确在表白，用他自己的方式。” 夏曦沉吟，道，“你觉得，拉二这样一边示爱一边又去娶别人。他真的爱她么？” 瞿北辰：“也许吧。” 夏曦看着他。 瞿北辰忙道：“首先声明啊，我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这不符合我的生活理念。” “理念还是要看环境。”夏曦道，“如果你处在拉二的环境里，选择也跟拉二一样多呢？” 瞿北辰：“这本身是个伪命题。我之所以成为我，跟我的成长环境密切相关。换成别的环境，那也就不是我了，我不能替一个我不了解的人作答。” 搞研究的死脑筋。 夏曦腹诽，道，“那么换个假设好了，比如，你突然穿越成了拉二？” 瞿北辰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我成了拉二，我很爱奈菲尔塔利，那我就只会娶她一个人。” 夏曦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他刚才说着话的时候，样子挺可爱。 “我不信。”她说。 “为什么不信？” “因为那其实也由不得你。”她说，“比如叙利亚，两国议和非要结个婚呢？” “所以我还是不能代入他。”瞿北辰道，“其实就连拉二和纳菲尔塔莉的婚姻，本身也并不单纯。拉二的祖父原本是十八王朝的军官，出身下埃及的三角洲，因为战功当上法老。纳菲尔塔莉的出身没有明确记载，学界普遍猜测她是底比斯王族的后裔或者底比斯贵族的女儿。底比斯是上埃及的中心，拉二家族为了稳定政权，就要与底比斯贵族联姻，纳菲尔塔莉就是拉二的父亲塞提一世挑选给他的联姻对象。” “政治婚姻？” 瞿北辰：“法老的婚姻差不多都是政治婚姻。” 夏曦再度望向神庙前的巨像，忽而生出了些感慨。 “拉二有没有为别的王后也这样造过神庙？”她问。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瞿北辰道，“拉二只给纳菲尔塔莉造过这样的神庙，他留下的所有雕像，身边的王后像也都是纳菲尔塔莉。” 夏曦点头，沉默片刻，却道，“然而他还是个自恋狂。” “嗯。但反过来说，不像他那么自恋狂的法老们，并没有给妻子这样的待遇。” 夏曦瞅着他，扬扬眉，不置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　　拉二给纳菲尔塔莉的情话，网上流传有很多，但我查资料，发现有确切实锤的只有“阳光为她而照”这一段。大家要是有别的实锤，欢迎交流啊，毕竟拉二写情书神马的的确很苏！ ☆、chapter 14 哈托尔 哈托尔神庙里也有一座柱厅，柱头上的雕刻是长着一对牛耳朵的哈托尔女神，柱身和墙上则刻画着众神、拉美西斯二世和纳菲尔塔莉。 这座神庙中的壁画保存得比拉美西斯二世神殿要好，有些壁画上仍然能看到原来的色彩。纳菲尔塔莉的眼睛上描写长长的眼线，身体纤长高挑，戴着各式各样的头冠，穿着长长的白色裙子。跟前面神殿里的拉美西斯二世一样，她被众神祝福，被接纳为新神。 宗教的内容与前面的大神殿相差无几，夏曦不需要瞿北辰解释也大概能看懂。瞿北辰一边看一边往前走，忽然发现夏曦没跟上。回头，却见她仍站在一处壁画，看得出神。 那是并列站在一起的拉美西斯二世和纳菲尔塔莉。纳菲尔塔莉戴着王冠，雍容高贵；而拉美西斯二世的穿着并不隆重，下身围着白色缠腰，□□坦露着上身，透着健美年轻的气息。他们互相对视，纳菲尔塔莉搭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似乎在跟他说话。 纵然画面斑驳，仍能够感受到笔触间的温柔。 “看那么久？”瞿北辰走回去道。 夏曦：“为了体会你说的深情嘛。”停了停，忍不住道，“她的确很美。” 瞿北辰：“纳菲尔塔莉这个名字，意思就是’最美丽的女人，穆特神宠爱之人’。这幅画很有名，传说是拉二和纳菲尔塔莉第一次相遇的场面。” 夏曦讶然。 “拉二至少是一个很懂浪漫的人，”瞿北辰道，“他并不吝啬表达感情。” 夏曦看着壁画，若有所思。 “其实你也不用太纠结。”瞿北辰又道，“现代文明的成就之一，就是重塑了人类社会的婚姻观，所以你觉得他们不合理是很正常的。” 夏曦：“哦，我没纠结啊。” 瞿北辰睨着她，似笑非笑。 夏曦笑笑，转开话题，“拉二的这个缠腰，跟那边那个纳菲尔塔莉的裙子好像是一样的布料，是丝绸么？” “是亚麻。”瞿北辰道，“那个时候丝绸还没传过来。不过古埃及的亚麻工艺很高，可以做出丝绸的光泽。” “怪不得。”夏曦又仔细看了看，眼睛发光，“不知道市场里能不能买到这衣服的同款，还有这个项链也是……还有手环。” “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去逛逛阿斯旺的市集。” “市集？”夏曦眼睛一亮，“会有么？” “我也不知道。”瞿北辰道，“不过阿斯旺这样的城市应该会有的，说不定也会有专门卖旅游商品的地方。” 夏曦了然。 ********************************** 两人参观完神庙，走出去。 离约定回到车上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两人不想那么快离去，散着步，走到纳赛尔湖边。 夏曦望着与远山天空相接和湖水，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你之前说，这俩神庙的原址还是在这山上？”她问。 “嗯，就在下面，”瞿北辰举着相机拍照，“不过已经被湖水淹了。” “那么当年拉二和纳菲尔塔莉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景色跟我们现在看到的应该差不多吧？” “还是不一样的。”瞿北辰道，“我们现在看到的纳赛尔湖，是七十年代阿斯旺大坝截断尼罗河形成的，拉二的时候，这里看到的都是沙漠，神庙在建成一百年之后就被风沙掩埋了。” “哦……”夏曦点头。她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粉色条纹的石头，在手里把玩着。 “纳菲尔塔莉的陵墓在什么地方？”过了会，她又问。 瞿北辰：“在王后谷。”说着，看看她，“想去？” “想啊。” “可惜看不到了。”瞿北辰说，“那个墓里的壁画太漂亮，修复之后就关闭了。” 夏曦有些遗憾，又问，“纳菲尔塔莉的木乃伊也在埃博么？” “不在。她的墓被盗过，木乃伊一直没有找到，只在墓室里找到一点点残片。” 夏曦怔了怔。 “真可怜。”过了会，她同情地说。 “国王谷和王后谷的墓都被盗过。”瞿北辰道，“当年图坦卡蒙的墓被发现，之所以引起轰动，就是因为那是唯一完好的。埃博的那些保存完好的法老木乃伊，都是很幸运的。” “拉二也是？” “拉二也是。埃及从古代开始，盗墓就很猖獗。后来埃及衰败，盗得更加疯狂。祭司们没办法，就把拉二和另外一些法老的木乃伊运出来，重新安葬在一个墓穴里。这个墓穴十九世纪才被发现，当年也是轰动世界的大新闻。” “这么说他生前风骚，死后也是传奇了。”夏曦道。 瞿北辰点头：“要不怎么说妖孽活千年呢。” ******************************************** 俩人在塞纳湖边逗留了好一会，看集合时间快到了，才匆匆离去。 出口有商铺，许多小贩在门口招呼。夏曦心里一直念着买仿古小首饰和服装的事，有些想看，无奈时间不够了，只得跟着瞿北辰快步往前走。 离集合时间还有几分钟的时候，俩人回到了停车场，大部分游客已经回来，有的汽车已经发动。瞿北辰看看表上的时间，松了口气。 之前蹭听的三个女孩刚好站在不远处的一辆大巴车面前，看到俩人，她们过来打招呼，互相加了微信。 “你们在阿斯旺待几天？菲莱神庙去过了么？”一个女孩问。 瞿北辰：“昨天刚去。” “哦，那真可惜，还想着你们要是去可以一起去，我们继续蹭听。”女孩笑嘻嘻地说。 几个人聊了一会，各自告别。 回阿斯旺的路上，两人商量了一下下午的行程。 “我觉得我们还是把离开阿斯旺的时间定下来，再商量去哪里。”瞿北辰道，“不然真不好安排。” 夏曦问，“你明天要去的地方挺多的，一天够么？” 瞿北辰：“我跟去过的人打听过，坐纳赛尔湖一日游的船可以去。” 夏曦点头，翻了翻自己的小本子，“那还剩下未完成的方尖碑、象岛、西岸这些地方……”她说着，有些迟疑，“不过它们虽然离阿斯旺市区不远，一个下午够不够？” 瞿北辰想了想：“可能要做些取舍。” “怎么个取舍法？” 第18节 “西岸我比较想看贵族墓，不过整体内容没有象岛丰富，可以西岸先划掉。” 夏曦没什么概念，道，“嗯，西岸就先不去了。” “我们抓紧点时间，晚上还可以逛逛市场。” 夏曦眼睛立刻放光：“好啊！” 瞿北辰笑了笑，拿起瓶子喝一口水。 **************************************** 太阳照在一望无际的沙漠公路上，色彩强烈而单调。两人聊了一会，没过多久就各自睡了过去。 瞿北辰睡得浅，被刹车晃醒的时候，发现已经进市区了。他看看一旁，夏曦还在睡。他没有吵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前面，用阿语问司机，是否顺路到未完成的方尖碑。 司机回答不顺路，不过可以在方便坐车的地方放他们下来，自己打车就能去。 瞿北辰跟司机道了声谢，回到座位上，叫醒夏曦。 夏曦听了他的话，一边揉眼睛一边点头。 “可是我们还没吃饭。”他说。 “等会下车的地方也是市区，应该能找到餐馆。” 夏曦没有异议，喝了口水醒神，收拾东西。 汽车在一处酒店下客，司机招呼瞿北辰，说可以下车了。俩人下了车，发现马路对面就是尼罗河。 夏曦：“怎么好像我们每次都要来这条路上？” “阿斯旺本来就是沿河建的。”瞿北辰说。 已经是中午，俩人都饿了，沿着马路走了走，看到一间装潢过得去的餐厅，就走进去。两人都点了鸽子餐和果汁，瞿北辰还另点了一份烤馕。 等着上菜的时候，瞿北辰按照同学给的游船公司电话，打过去询问。通话结束的时候，他表情有些异样。 夏曦发现，问道，“不能去么？” “能去是能去，但有点贵。”瞿北辰道，“快两百刀。” 夏曦也惊了一下。 “是挺贵的。”她皱皱眉。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瞿北辰主动道，“你还有什么想去的么？” 夏曦却看着他：“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想去么？” 瞿北辰道：“想啊。” 夏曦道：“那就别改了，去吧。” 瞿北辰讶然。 夏曦：“反正来都来了，自由行不就是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么？” 瞿北辰忍俊不禁。 “昨晚吃饭没见你这么大方。”他说。 夏曦不以为然：“你要是事先问过我，我说不定也那么大方了。” 两人说着话，饭菜端上来。瞿北辰心情大好，亲手把夏曦的烤鸽子摆到她面前，又把切好的烤馕推到俩人中间。 午餐和早餐之间隔了太长时间，两个人都已经很饿了，吃什么都香。终于吃饱的时候，夏曦小口喝着果汁，望餐厅外的街景，只觉满足。 “去未完成的方尖碑打车就行了，两三公里左右，不远。”瞿北辰看着手机的地图，“我们先去看方尖碑，然后去象岛。我看攻略说felucca每人每小时二十磅，我们去象岛就坐渡船去，最后再去坐felucca。” 夏曦：“好。” 两人又坐了一会，夏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招呼服务员结账。一名肤色黝黑的小哥拿着账单过来，夏曦看了看，觉得没问题，拿出钱包买单。 瞿北辰已经习惯了，头也没抬，继续刷微博喝果汁。 夏曦把找零的钱塞回钱包，对瞿北辰说，“我再去买两瓶水。” 瞿北辰应一声。 “finish？”这时，服务员小哥走过来问。 瞿北辰：“yep.” “your wife？”小哥抬眼示意一下夏曦的背影，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已经被人问起过几次，瞿北辰不置可否地笑笑。 小哥眼神明了，随即露出羡慕的神色，“she is rich.” 瞿北辰一笑，真诚地说：“yeah，she is rich.” ☆、chapter 15 故遇 未完成的方尖碑在lp上的介绍上是古代采石场，夏曦以为至少是阿布辛贝周围那样空旷的地方，没想到只是一座被房屋包围的石山，站在山脚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块传说中的方尖碑，用围栏围着，搭着参观的走道。 “就这样啊？”夏曦仰头看着，有些失望。 瞿北辰无所谓：“走吧，来都来了。” 方尖碑是一块巨大的粉红色花岗岩，在山体里整块凿出，但因为碑身出现裂痕没有完工，被遗弃在了工地上。瞿北辰一边沿着步道往山上走，一边给夏曦讲古埃及人制作方尖碑的过程。 正说着话，忽然，他们听到有人在喊瞿北辰名字。 两人讶然，回头看去，只见几个人正从山下走上来，正是沙漠里遇到的孔嘉俊他们，除了孟琳和倪子涵，还有另外一女两男，看上去也是同龄人。 倪子涵走在最前面，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也想问。”瞿北辰笑笑，跟后面的孔嘉俊和孟琳打招呼，“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早上。”孔嘉俊说，“我们刚在酒店放下行李就到这儿来了。” 倪子涵：“天哪！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你们，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巧！”夏曦瞅瞅瞿北辰，在一旁笑着说。 大家都认识，索性一起走。 “这就是方尖碑啊，不说还真看不出来。”孟琳现在栏杆边上往下望。 倪子涵也望了望，转向瞿北辰，道，“瞿北辰，你不是学埃及学么？给我们讲解讲解吧。” 另外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采石场里只有他们，瞿北辰没有拒绝，从方尖碑的来历和制作方式说起，讲到新王国的哈谢普苏特女王。 “看着一块石头，没想到有那么多典故。”倪子涵听着，感慨道。 瞿北辰道：“历史其实充满各种巧合。如果这座方尖碑没有出现裂痕，那么它应该是埃及最大的方尖碑，但我们有可能无从得知这些过程了。” 倪子涵看着他，笑笑。 这个景点除了方尖碑没有别的东西可看，讲完了，众人就往山下走。 倪子涵似乎对古埃及很感兴趣，走在瞿北辰身边不停提问。瞿北辰有问必答，两人说得投机。 夏曦故意落后两步，望着四周的风景，拿着相机拍照。 倪子涵时常被瞿北辰说的话逗到，甜甜的笑声传来，夏曦忍不住，对着他俩的背影来了一张。 这时，她发现孔嘉俊走在自己旁边，目光相对，他笑了笑。 “你们在阿斯旺待几天？”他问。 “三天，今天第二天。”夏曦道，“你们呢？” “两天，后天走。” 夏曦点头：“回亚历山大么？” “哦不是，去卢克索……” 瞿北辰走到山下，发现夏曦没跟上，回头，见她在后头跟孔嘉俊聊得开心，笑盈盈的。 “你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菲莱神庙去了么？”倪子涵在旁边问道。 瞿北辰把目光收回来，道，“去过了，我们过会儿去象岛。” 倪子涵有点失望。 “哦……”她说，“我还想听你说说菲莱神庙呢。” 瞿北辰：“去网上搜搜介绍也行，多得很。” 倪子涵笑了笑，又道，“你刚才说你们也打算去卢克索，打算怎么去？” “大概会坐游轮吧，”瞿北辰道，“不过我们还没定。” 倪子涵讶然：“还没定？不是后天就走了吗？” 瞿北辰道：“我们想自己到河边去找船。” 倪子涵看着他，道，“我们也是坐游轮，后天下午出发。你要不要看看我们那趟船，环境价格都挺不错的。” “哦？”瞿北辰墨镜底下的眼睛微微一亮。 夏曦一边听着孔嘉俊说他们志愿者项目的事，一边走回山脚下的小广场。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到齐了，瞿北辰还在和倪子涵还在聊。 “你们考虑考虑吧，要是决定了就告诉我，我帮你们订。”倪子涵对瞿北辰说。 瞿北辰：“好，谢谢。” “那……我们走了。”倪子涵道。 “玩得愉快。” 倪子涵也对夏曦挥挥手，跟孟琳他们一起往他们的面包车走去。 夏曦跟几个人挥手告别，完了，问瞿北辰，“怎么了？她说考虑什么？” 第19节 “游轮。”瞿北辰道，“他们后天也去卢克索，刚才倪子涵给我看了他们的船，我们可以考虑考虑。”说着，他把游轮的图片给夏曦发过去，跟她说了价格。 夏曦打开微信，看了看。 “你觉得怎么样？”瞿北辰问。 “我觉得游轮都长那样，不过他们应该是二人间三人间才有这个价格。”夏曦说，“他们实地去看过了？” “没看过，这图是中介发给他们的。” 夏曦：“……” 瞿北辰把手机收起来，胸有成竹，“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抽空去河边踩踩点再说，不着急。” ********************************* 象岛在尼罗河中央，远远望去，夏曦一度以为那是河的对岸。摆渡的小船攒够了人，努比亚船夫开动马达，小船破开青蓝色的河水驶向对岸。 渡船上大多是游客，只有夏曦和瞿北辰两个东亚面孔，其他都是埃及人。坐在夏曦旁边的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一直瞅着她。夏曦冲她笑笑，跟她打招呼，小女孩却害羞地扑到了她妈妈怀里，继续用大眼睛瞅她。 小女孩的家人笑起来，用阿语叽里呱啦地对她说了一通。夏曦问他们小女孩几岁，但他们都不会说英语。瞿北辰在一旁当翻译，但词汇量实在有限，只得打开手机上的翻译app。两边磕磕巴巴地聊得不亦乐乎，等到下船，一家人又热情地拉着两人各种合影，船上的其他乘客也不请自来，加入合影大军。 好不容易散了，夏曦朝小女孩一家人挥手告别，跟着瞿北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象岛不大，但从古埃及的第一王朝开始，这里就是十分重要的商业市场，名字直接来自于古时的象牙贸易。岛上的遗迹不少，但大多已经破败，并不如之前看过的菲莱岛和阿布辛贝那样精彩。不过瞿北辰仍然看得津津有味，每个地方都能说出些东西来。 这个岛与阿斯旺的市中心仅一河之隔，却相当安静。两人慢慢散着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河风从水面那边吹来，棕榈树在蓝天下舒展着巴掌一样的叶子，惬意舒适。 岛上的居民是努比亚人，房子刷得黄澄澄的。头发卷曲的孩童在房前屋后好奇地看着他们，发现瞿北辰举起相机，大大方方地露出笑容。 “埃及人真挺喜欢照相的。”夏曦总结道。 瞿北辰：“西亚这一带的人都是合影狂魔，你再去约旦伊朗之类的转转就知道了。” “你都去过？”夏曦问。 “以前去过。” 夏曦看着他：“干你这行，是不是要到处跑？” “得看你具体学的是什么。”瞿北辰道，“但就我而言，我比较喜欢到处跑的。” 夏曦点头：“你这肤色看着也像。” 瞿北辰笑笑，对着一树三角梅找好角度，按了几下快门。 路边有妇女努比亚妇女向他们兜售手绘，夏曦刚才看到有两个东亚女孩纹了，觉得很漂亮。瞿北辰替她谈好价格，夏曦欣喜地跟着妇女走进屋子里，挑了喜欢的图案，妇女用暗红色的颜料给她画在手背上。 瞿北辰在一旁看着，问那个妇女颜料是什么做的。妇女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了好几遍，他才听明白，是指甲花。 “怎么样？”纹好以后，夏曦把手背亮给他看，上面画着一根优美的藤蔓和盛开的小花。 瞿北辰看了一会：“嗯，好看。” 夏曦觉得他的表情勉强：“真的？” 瞿北辰不再遮掩：“我就是觉得，乍一看像刚玩了泥巴没洗手。” 夏曦瞪起眼睛：“哪里像了？”说着，却不自觉地把手抬起来细看。 “真的，”瞿北辰指着上面的颜色，“你看，暗红暗红的。” “什么玩泥巴，你职业病吧……”夏曦嘴里嘀咕着，过了会，却道，“那我另一只手纹黑色的好了。” “还是别吧。”瞿北辰立刻道，“黑色更像没洗干净手。” 夏曦：“……” “你看看她们。”瞿北辰朝旁边使个眼色，一个刚纹了黑色花纹的白人女孩正跟同伴说说笑笑，欣赏手背上的图案。 “像不像长了一大片黑痣？”瞿北辰压低声音。 夏曦啼笑皆非，白他一眼，摇头，“直男。” ☆、chapter 16 felucca 两人从岛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瞿北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到码头。码头上也停着许多felucca，瞿北辰挑了一艘小船，跟船夫讲好时间和价钱，招呼夏曦上船。 felucca是一种无动力风帆船，高高的桅杆上挂着巨大的白色三角风帆，两人上船以后，两名船夫划着浆把小船驶到河心，再操控风帆，小船乘着风，轻盈地在尼罗河上行驶起来。 正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阳光已经不像中午时那样耀眼，却依旧灿烂，将尼罗河和两岸的万物都映得妩媚。白色的水鸟在天空中飞翔，芦苇似的植物在水边成片生长，占领了河心的小洲，长长的叶片在风中招摇。 夏曦见瞿北辰坐在船头，走过去，发现这里的视野比别处好，也登上去。 瞿北辰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坐下来。 “那是纸莎草么？”夏曦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岛问道。 瞿北辰看了看，道，“不是纸莎草，那就是芦苇。” “哦。”夏曦又拍了两张照，把相机收起来。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望着眼前的河面、水岸和天空。 一艘大一些的帆船从不远处驶过，传来热闹的音乐声。那是一艘大一些的船，载着旅游团，几个努比亚人正在船上打手鼓唱歌。 两边船上船夫似乎认识，这边的人朝那边喊几声，那边也回应起来，两条船隔着十几米说起话来。 夏曦看到那边的游客在朝这边招手，她也招招手。 没多久，那船远去了，但音乐声仍然久久不散。夏曦觉得不错，跟着轻轻摆动身体。 “咱们船上的船夫怎么不唱歌？”她忍不住问，“他们的贵点？” “是吧。”瞿北辰看她一眼：“你想听？” “挺好听的。” 瞿北辰：“你真的应该买一把那个埃及二胡。” 夏曦说轻轻挥去一巴掌。 瞿北辰懒洋洋地“啊”一声，配合地偏一偏头。 “也不是不行。”夏曦闹完，说，“你唱歌。” “那没问题。”瞿北辰，“我唱歌可好听了。咱俩合作，说不定能把felucca的钱挣回来。” 夏曦：“那你唱。” 瞿北辰：“那你拉。” “你先唱。” “你先拉。” “……你真三俗。” “……” 俩人没心没肺地拌着嘴，惬意地望着夕阳下的河景。 风力很足，把风帆吹得鼓鼓。 夏曦望着河岸上的风光，无意的，目光落在瞿北辰的身上。他比她坐得靠前一些，迎着夕阳，没有戴墨镜。光影勾勒着他的侧脸和脖颈，短发染上了金黄，耳背上透着一点橘红的光。 他的肩膀很宽厚，外套下也能看得出线条，夏曦猜测过他有健身的习惯。斜斜的阳光里，他投下一大片的阴影，挡在了夏曦的身上。 夏曦歪着头，盯着他的腰。心想，抱起来手感应该不错。 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窘了一下。 这时，鼻子忽而痒痒的，她打了个喷嚏，把围巾围紧一点。 瞿北辰转头看看她：“凉了？” “有点。” 瞿北辰脱下外套，递给她。 夏曦讶然，忙道，“不用。” “拿着。” 夏曦瞅瞅他身上：“你就一件单衣，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不冷，你没见我刚才一直敞着？”瞿北辰不以为然，把外套塞给她，“你要是感冒了我们哪儿都玩不好。” 夏曦犹豫了一下，道声谢。 “那……你要是觉得凉了，要跟我说啊。”她说。 “知道了。” 夏曦不再啰嗦，把衣服披在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布料上有一点淡淡的气味，不难闻。夏曦拢了拢领子，有点甜甜的感觉，心里又想，自己这样算不算占他便宜？ 她偷眼瞅瞅瞿北辰，他专注地望着前方，心无旁骛。 夏曦坐直身体，把目光挪开。 felucca沿着河道，从老瀑布酒店前面走过，在东岸和西岸之间绕一大圈，最后，在阿斯旺的码头把他们放下来。 两人都饿了，就近找餐馆吃了饭。瞿北辰跟餐馆老板打听，果然有集市，并且就离这里不远。瞿北辰道过谢，带着夏曦出门。 太阳摇摇欲坠，尼罗河边的马路上已经亮起了灯。河对岸的山上灯火辉煌，跟这边两相映照。尼罗河边的街道修得很宽阔，建筑也比别的地方漂亮，除了清真色，还能看到白色的教堂，不少游人来这里散步观赏夕阳。 瞿北辰开了地图看了看，道，“那地方的确不远，我们往前走一段再拐个弯就到了。” 夏曦答应一声，却把外套脱下来给他，“这个还给你吧。” 瞿北辰道：“你穿着吧，没事。” “你穿着t恤怎么会不冷？” “这有什么奇怪，你看那边那几个，像我这么穿的多了。” 夏曦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几个欧美长相的游客在马路对面散步。 “老外多冷都敢穿t恤，和咱们不一样。”她说。 “有什么不一样。”瞿北辰白她一眼，不耐烦地把衣服挡回去，“走了，再磨蹭天都黑了。” 第20节 夏曦莞尔，继续穿上，心安理得。 阿拉伯人管集市叫巴扎。两人要去的巴扎在一座清真寺的旁边，走到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下，人却仍然不少，两边的店铺灯火明亮。 两人买了甘蔗汁，边走边看。夏曦对纳菲尔塔莉的裙子念念不忘，但一路走下来也没有想要的。也有小贩在路边卖纸莎草画，但制作得有些粗糙，夏曦看了看，也没有买。巴扎里卖的旅游商品不多，也不够精美。 夏曦有点不甘心，最后在一间小店里挑了一条丝巾，黑色的底，上面印满了金色的古埃及符号。 瞿北辰出马，从20刀砍到5刀。 老板不太甘心，从货架上拿出几条围巾，在两人面前抖开。 “one more？”他说，“10dollar for 2！” 瞿北辰看向夏曦，夏曦笑着摇摇头，“no，shukeran.” 老板却似没听到，抽出一条印着埃及法老头像的，递到瞿北辰面前。 他一脸神秘地指指夏曦，对瞿北辰道，“she，is nefertari.” 夏曦听到，正想说我才不是nefertari，却见他又指指瞿北辰，“you，ramesses！” 夏曦忍俊不禁。 瞿北辰：“……” “right？”老板大笑，抖抖手里的围巾，“10dollar！for 2！good price！” “no……”夏曦正打算接着拒绝，不料，瞿北辰拿出了钱包。 “10dollar for 2，right？”他将一张五美元钞票递给老板。 老板一脸喜气地接过两人的钱，看了看，正要把围巾递给他，瞿北辰却摆摆手，指着另一条，“change this. shukeran.” 两人从小店里出来，夏曦道，“我以为你不会要。” 瞿北辰：“反正不贵，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 夏曦想到刚才老板的调侃，仍然觉得好笑，“其实你就是挺喜欢他那么叫你吧，ramesses.” 瞿北辰反唇相讥：“你不也挺开心的，nefertari.” 夏曦不以为意，把新围巾戴上，却发现瞿北辰把他的围巾塞到了包里。 “买了就戴上吧，ramesses.”她说。 “谢谢，我不冷，nefertari.” 夏曦眨眨眼：“我真觉得ramesses这名字挺适合你的，英文名，高大上.” 瞿北辰：“嗯，我觉得nefertari也挺适合你的。” 夏曦：“谢谢你啊。” 瞿北辰：“不客气，我也谢谢你。” 两人闲扯着，从巴扎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回到河边去看游轮。 停泊在河边的游轮很多，夜色下，排成几排望不到头。 瞿北辰和夏曦挑着顺眼的，上去看环境，询问行程和价格。看了几艘下来，不是出发时间对不上就是性价比不高。 走了一段，夏曦忽然觉得不远处的一艘船看着眼熟，拿出手机来看看瞿北辰之前给她发的图，对了一下船名，正是倪子涵他们介绍的那一班。 瞿北辰和她一起上去看，只见这艘船比刚才看的那些更新一些，设施和装饰也更漂亮，不过经理给出的价格比倪子涵她们说的要高一倍还多。 “你觉得怎么样？”瞿北辰问夏曦。 夏曦无所谓：“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瞿北辰没多说，转头跟经理讲价。夏曦听着他把价格压得比倪子涵他们说的还低，正心虚忐忑，没想到经理挣扎了一下，居然答应了。 夏曦目瞪口呆。 经理一脸无奈的表情，拿出本子，一边写一边跟瞿北辰确认，“单人舱房？两间？” 瞿北辰把信息核对好，夏曦掏钱付了定金。 “其实双人舱也很划算，”经理眨眨眼，“我们有蜜月套房。” 夏曦噎了一下。 瞿北辰微笑：“不必了，谢谢。” 说好入住时间，两人走出来，夏曦感慨，“这么便宜他们居然也答应了！” “大意了。”瞿北辰皱皱眉，“应该从三分之一开始砍。” 夏曦：“……” 瞿北辰解释：“他们临近开船，舱位空着也是空着，能卖一个是一个。” 夏曦瞅：“我还以为你会先联系倪子涵她们说的中介。” “我也就试试，不行再找中介。”瞿北辰说着，再度露出得意的表情，“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落实好了往后的行程，两人觉得放心了不少，在路边又买了两杯甘蔗汁，一边散步一边讨论明天的行程。 路灯散发着黄澄澄的光，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一高一低，拉得长长的。夏曦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拿出手机拍一张。 瞿北辰发现，立刻摆了个姿势。 “臭美。”夏曦笑笑，一边拍一边说。 瞿北辰正待说话，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是龙少的电话。 “你还在阿斯旺吧？”那头问道。 “在啊。” “还是昨天说的那个酒店？” 瞿北辰愣了愣。 *************************************** 夏曦被瞿北辰拉着，火急火燎地打车回酒店。路上，他对夏曦解释这件事，夏曦听得有些茫然，只听明白是一个男生过来找他，是他的表弟。 “他是自己过来玩还是加入我们？”夏曦问。 瞿北辰：“他没说。” “他打算待几天？” “……不知道。” 夏曦：“……” 两人说着话，车子到了酒店。 下车付了钱，正要走进大门，瞿北辰忽然回头对她说，“我这表弟没心没肺的，他要是说什么不着边的话你千万别放心上。” 夏曦疑惑地看着他，应一声。 心里嘀咕，有那么夸张么…… 才走进大堂，夏曦一眼就望见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穿着一件白色t恤，正翻着一本杂志。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 夏曦愣了愣，那是一张十分俊秀的脸，白皙精致，教人眼前一亮。 看到瞿北辰，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举起一只手摇了摇。 瞿北辰白了他一眼，见夏曦好奇地看着，无奈道，“这是……” “龙珂。”他已经主动走到了面前，看着夏曦，笑得灿烂，“你就是夏曦吧？” ☆、charpter17 龙珂 “这就是你住的房间？”龙少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四下里看了看，一脸纠结，“就一张床啊……” “不喜欢别住。”瞿北辰淡淡道。 夏曦在一旁听到，说，“要不……跟前台说一下，换一间双床的？” 瞿北辰正要说话，龙少立刻道，“哦，没事，我不介意。”说罢，意味深长地对瞿北辰笑了笑。 瞿北辰在沙发上坐下，不理他。 夏曦好奇地看着龙少。 他和瞿北辰是不同类型的人。 瞿北辰虽然开朗，但并不会自来熟，说话做事也透着一股沉稳的劲。 这个龙珂则完全不是这样，阳光活泼，刚才一见面就像个熟人一样跟夏曦打招呼聊天。 大概因为长得漂亮又嘴甜的人天然会比较招人喜欢，夏曦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坏，觉得他挺可爱。不过瞿北辰明显对他突然来到不太高兴，一直冷着脸。 “什么时候办的签证？”他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龙少。 龙少大咧咧地把包放在桌上：“上个月，不是跟你说过么。” 瞿北辰想起来，的确有这事。龙少一直嚷着过来玩，他说没空，怼了回去。 “打算什么时候走？”他继续问。 “收假就走。” “哪天收假？” “下个月五号。” 瞿北辰：“……” 他不多说，拿起手机，拨通了姑妈瞿琳的电话。 第21节 出乎意料，她知道龙少来埃及的事。 “让他跟着你也好，省得放假在外头疯。”瞿琳在电话里说，“辰辰，你替我看着他点儿，有你在我放心。” 瞿北辰狐疑地看龙少一眼，龙少则全不在意，正在另一头跟夏曦聊天。 “……你叫我龙少得了，别那么见外，他们都这么叫。” “好啊。” “你家里人怎么叫你？” “呃……曦曦。” “那我也叫你曦曦吧。” “哦，好……” 瞿北辰没搭理他，跟瞿琳讲完，又拨通了瞿北海的电话。 “他到了啊？”瞿北海不紧不慢，“他说你在那边找了个女朋友？” 瞿北辰：“……” 瞿北海：“主要也是为了看看你。你大半年不见人，奶奶生日也没回来，她说家里要有人去看看你怎么样了才放心，正好小龙闲着，就让他过去了。” 瞿北辰皱眉：“你就不能换个人？” 瞿北海：“行啊，换你爸过去？” 瞿北辰：“……” 瞿北海语重心长：“你就知足吧，去玩还那么多废话。”说罢，挂了电话。 瞿北辰看着屏幕，无语。 龙少一脸无辜：“我渴了，有没喝的？” 瞿北辰没好气：“自己去买。” 夏曦道，“我房间还有饮料，拿给你吧。” 龙少马上换上笑脸：“还是曦曦好。” 夏曦莞尔。 看着她走出房间，少顷，龙少回过头来，阴笑着对瞿北辰吹了个口哨。 瞿北辰看着他，面无表情。 龙少：“她真长得挺正的。” 瞿北辰仍然盯着他，没说话。 龙少：“……”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无比。 过了会，瞿北辰对着沙发抬抬下巴：“坐。” 龙少翻个白眼。 “摆什么脸色……”他嘴里嘀咕着，却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真是来看我的？”瞿北辰问。 龙少：“不是啊，来泡妞。” 瞿北辰抓起桌上的空矿泉水瓶子就朝他扔过去。 龙少接住，嚷道，“你让我说什么啊，说什么你都不信！” “信你才有鬼。”瞿北辰不为所动，“我猜猜，你是走了奶奶那条线吧？” 龙少表情闪了一下，片刻，露出心虚地笑。 “我这也是没办法，”他仍然理直气壮，“不这样我妈铁定让海哥拽我回家。” 瞿北辰冷笑：“那你就回家。” 龙少面色一变：“我不回家！我回家我妈铁定又让我去跟着海哥和大舅！” “那是让你学习。” 龙少回嘴：“你那么爱学习你怎么不去？” 瞿北辰闻言，再度露出冷笑。 “我保证不烦你！”龙少见势不妙，立刻软下来，讨好地望着瞿北辰，“你就让我留下来嘛，辰辰……” 瞿北辰一阵肉麻，瞪着他，少顷，深吸口气。 “留下来也行。”他说，“不过有条件，犯了你就别待了。” 龙少：“我又不是做贼……” 瞿北辰抬眉：“不愿？” 龙少忙道：“愿，你说。” “第一，作息要跟我们同步，不许赖床不许迟到不许拖后腿。” “行。” “第二，不许泡妞，不许在夏曦面前乱说话。” 龙少愣了愣，讪笑，“这个……” “嗯？” “行！” “别的暂时没想到，想到再说。” 龙少：“……” “招呼都不打就来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瞿北辰嫌弃地看他，“净给我添乱。” “我打招呼了啊，”龙少无辜脸，“昨天微信上不是跟你说了。” “那叫个鬼的打招呼。” “我想你了呗。” “滚。” *************************************** 夏曦回到房间，刚拿出手机充电，就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她一个激灵，连忙看时间，国内现在是凌晨三四点。 她犹豫了一下，给老妈发个微信，解释说她刚才在外面，手机放背包里没听见。附上一排笑脸。 没想到过了几秒钟，叶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不出所料，电话那头把她狠狠批了一顿。夏曦自知理亏，洗耳恭听。 叶萍：“多大个人了，出门在外，手机要时时带着不知道么？” 夏曦忍不住道：“带着呢，没听到……” 电话那边传来爸爸隐约的声音：“说说就行了，睡觉睡觉……” 叶萍没搭理，听动静像是离开卧室走到了客厅里。 “我问你，今天我见到了小弢，他说你在那边找了人一起旅游？”她说。 夏曦心里汗了一下。 “哦，是啊。”夏曦道，“他怎么回来了？朱阿姨不是二十三号才过生日么？” “他提前回来的，看看人家，多顾家。”叶萍道，“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你那是怎么样的伴儿？几个人？男的女的？” “嗯……有男有女。”她说着，心想过两天就会跟倪子涵孔嘉俊他们坐上一条船，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叶萍不放心：“你们不会像网上说的那些结伴那样，男男女女住一个房间里？” 夏曦想说您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会呢，我们都是自己订自己的房间，就吃饭出门一起，图个方便安全。”夏曦道，“要不我把前台电话给您，您去查。” 听她一再保证，叶萍的语气终于放松了些。 “我查什么，那边的话我又听不懂。”她嘀咕着，还不忘叮嘱，“你可记住，千万不能随便，该花的钱不能省，防人之心不可无。” “知道了，我是那么瞎的人么。” “难说。” 夏曦：“……” 叶萍：“小弢还跟我说，他介绍你去北艺附中面试了？” “嗯。”夏曦说完，补充，“什么介绍不介绍，人家那是公开招聘。” “得了吧，要不是他跟你说，你在外头会知道？看看人家，多关心你。” 夏曦无奈：“那您吃饭的时候替我敬他一个鸡腿。” “你少给我贫嘴。”叶萍说着，心情似乎变好了些，“我跟你说啊，你朱阿姨问我，你交男朋友没有。” 夏曦噎了一下。 “我有没男朋友您不是清楚得很么。”她说。 “是啊。”叶萍声音带笑，“你猜怎么着？我说你没有，她说巧了，小弢也没有！” 夏曦：“……” 叶萍：“我看小弢真不错，年轻有为，还知根知底，就是人在国外。不过也没关系，他说过想回来……” “妈，”夏曦哭笑不得，“你就不问问我俩什么想法？” “你俩什么想法？”叶萍讶然，“你不喜欢他？” 夏曦：“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那就是过得去了，”叶萍道，“我看小弢也对你挺不错的。” 夏曦无语：“他对我不错就是喜欢我？” 第22节 叶萍“啧”一声：“就算没那么喜欢也可以争取嘛！反正我和你朱阿姨觉得你俩挺合适的。” 她谆谆教导：“不是我说你，遇到好的就得抓紧，小弢这样的孩子是万里挑一，相信你妈的眼光，错不了！” 夏曦：“妈，您再说下去，手机该停机了。” 叶萍：“不是为了你我才不费这个神。行了，我就跟你说说，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嗯。” “可得好好想想啊！” “知道了！” 夏曦好不容易挂了电话，看看通话时长，快十分钟。 她盯着屏幕好一会，她想打给顾弢，手指点进通讯里，又停住。 算了。 夏曦退出按掉，把手机接回充电线上，长舒一口气。 走出阳台，夜风带着河滨大道隐约的喧嚣声迎面吹来。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尼罗河上的夜景。 “……我们这算是分手了么？” “……嗯，是吧。” 两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夜晚，她手里握着手机，语调平静。 电话那头，顾弢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在苦笑。 “那好吧。”他说。 当时的心情，夏曦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就像结束了一段长跑。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身上骤然轻松。 好好想想……我早就想过了啊。 夏曦望着远方，深深呼吸。 ☆、charpter18 浴巾 夏曦把装饮料的塑料袋拿到瞿北辰房间，敲门以后，来开门的是龙少。 “瞿北辰呢？”夏曦一边走进房间一边问。 龙少：“他洗澡。” 夏曦瞅瞅浴室那边，果然，听到花洒水流的声音。 “龙少，我把饮料都带过来了，有纯净水和果汁，你喜欢喝什么就拿。”夏曦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对龙少说。 龙少眼睛一亮：“曦曦真好！”说着，笑眯眯地选了一罐石榴汁，开口喝了起来。 桌上放着一张酒店的便笺纸，夏曦瞅一眼，发现上面写着两三个电话，旁边写着“游轮”、“一日游”，像是瞿北辰的笔迹。 夏曦坐下来看了看，问龙少，“明天白天我们要去纳赛尔湖，你一起去么？” “去啊。”龙少说，“我哥刚才还给我加订了位子。” 夏曦了然。 这时，桌上瞿北辰的手机亮起来，震个不停。 龙少看一眼，对着浴室那边大声说，“辰辰！你手机响了！” 夏曦听到他的称呼，差点笑出来。 瞿北辰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谁的？” “不认识，一个埃及号码！” 这时，浴室门“啪”一声打开，雾气氤氲，瞿北辰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曦的目光倏而定住。 瞿北辰的头发湿漉漉的，□□着上身，腰上只围着一块毛巾。 目光相对，瞿北辰也愣了愣。 “嗯……我来送饮料……”夏曦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身。 “哦。”瞿北辰道，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肩上。 “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啊。”夏曦说着，不太自然地笑笑，转身离开。 看着她灰溜溜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龙少不禁露出笑容。 “我觉得有戏……”他话没说完，对上瞿北辰锐光毕现的眼神。 龙少立刻道：“我先声明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可没让你出来！” 瞿北辰把手里的毛巾扔他头上：“幼稚。” *********************************** 夏曦回到房间里，脑子仍是刚才看到的瞿北辰。 她一直知道他的身材很不错，不过那都是合理猜测，跟亲眼看到还是很不一样。 他胸膛很宽阔，手臂和肩膀的肌肉结实，但并不纠结，紧凑好看。他的腰也窄得合乎比例，腹肌清晰排列，能看到两道人鱼线。毛巾松松地缠在跨上，再往下，是修长的腿…… 夏曦仍然记得，他心口的位置，被热水蒸出一片红晕。整个回忆，似乎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味道。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心动之类的，夏曦觉得不至于，自己毕竟也是活了二十几岁的人了，平时帅哥型男也没少见。 那么大概，应该叫做欣赏？像听到一段很动人的演奏，心底被触动，被毛毛虫爬过的感觉。 夏曦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抱枕，觉得自己这种想入非非的状态，真像个女流氓…… 忽然，房门被敲了两下，打断了神游。 “夏曦？”瞿北辰的声音响起。 夏曦弹起来。 他来干什么？ 紧接着，夏曦又为自己的第一反应感到可笑得很。 不就是看了个裸体么，还不是□□。 我又没做亏心事…… 心底嘀咕着，她打开门。 瞿北辰站在外面，穿着t恤短裤，脚上套着拖鞋，头发仍然湿漉漉的。 “能进来么？”瞿北辰问，“我想跟你说说行程的事，很快的，五分钟。” 夏曦自若地应一声，让他进来。 他头发上还滴着水珠，夏曦从浴室拿了一条毛巾，递给他。 瞿北辰接过，谢一声。 “明天不是定好去看湖边的古迹么？”夏曦在沙发上坐下，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刚才龙少说，你给他加订了位子。” “嗯。”瞿北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道，“我主要就是想说他的事。” 夏曦讶然。 瞿北辰看着她，道，“从明天起，我们三个人一起走，你接受么？” 原来是这个。 夏曦耸耸肩：“我无所谓，反正是结伴么。” 瞿北辰眉间松了松：“谢谢。” “别这么客气。”夏曦莞尔，“你之前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那么他对你而言应该很不一样。” 瞿北辰苦笑：“差不多吧。” “真好。”夏曦羡慕道，“我爸妈那辈的兄弟姐妹都离得远，没人跟我玩。” 瞿北辰：“那未必是坏事。” 夏曦笑笑。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夏曦拿起桌子上的一听椰枣汁，看他一眼，递过去。 瞿北辰；“不用，谢谢。” 夏曦收回，用手指撬着拉环，寻找着话题，“我觉得，你好像不太乐意他来，是么？” “嗯？”瞿北辰扬眉：“有么？” 拉环太紧，夏曦撬了好一会也没撬开。 “有啊，”她说，“你看你刚才一直给他摆脸色。” “我来吧。”瞿北辰瞥见，从她手里把饮料拿过来。 他的手指与夏曦的指腹触碰，干燥而温暖。 “啪”一声，拉环被他轻松打开，递了回来。 “我也没不乐意他过来。”瞿北辰道，“他就是不能给好脸色，被家里宠坏了，任性得很。” 夏曦笑笑，喝一口果汁，瞅着他，“你之前是不是跟龙少说过我？” 瞿北辰目光闪了闪，面色不改，“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这么觉得。”夏曦道。 第23节 瞿北辰：“我之前是告诉过他我跟人结了伴。” 夏曦颔首，这也正常，自己不也跟周晓娴说过瞿北辰么。 瞿北辰看着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那什么……他有时候爱犯浑，要是做了什么没头没脑的事，你别放心上就是了。” 夏曦：“比如？” 瞿北辰无奈道：“我也说不准，就给你提个醒。” 夏曦莞尔：“他还小嘛。” 两人有寒暄了两句，瞿北辰对她说声晚安，起身离开了。 夏曦关上门，仍有些狐疑。 他就是来说说龙少的，是吧？ 她原地站了一会，命令自己结束胡思乱想，收拾衣服去洗澡。 门外，瞿北辰看着夏曦紧闭的房门，哂然。 她……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他自问。 但很快，这个问题引出了一个反问：她会不喜欢我么？ 瞿北辰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放心地回屋。 ************************************* 第二天一大早，游船公司的车就来酒店接人。瞿北辰押着仍旧睡意惺忪的龙少，才出房门，就看到了夏曦。 “早。”她打个招呼。 “早。”瞿北辰道。 夏曦又看看龙少：“龙少昨晚没睡好么？” 瞿北辰：“打了半宿游戏。” 龙少打个哈欠：“那叫倒时差。” 夏曦笑笑，跟他们一起上了车。 中巴车一路驶向码头，工作人员领着车上的乘客登上一艘两层的游艇。开船的时候，游客十几名，都是散客。 早晨的气温有些低，三个人在船舱里找了座位坐下来。龙少有点时差反应，才坐下，就兜起卫衣的风帽，戴着墨镜，歪在沙发上继续睡了过去。瞿北辰和夏曦则点了咖啡红茶，拿出昨晚买的面包，一边观赏湖上的风景一边吃早餐。 太阳早已经出来，青蓝色的湖水和金色的山峦颜色明丽耀眼。这两天看多了尼罗河的风光，夏曦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惊叹，喝着红茶静静看着。 过了会，她拿出那本埃及lp翻起来，问瞿北辰，“我们今天去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有好几个，这条船应该会先去卡拉布萨。”瞿北辰道，瞥一眼她手里的书，“这么厚的书你也带出来。” “我想着湖上应该没信号，没别的事可干。”夏曦说着，按照瞿北辰说的地名翻了翻，上面对这几个地方的介绍很短，没一会就看完了。 “今天去的地方也有拉美西斯二世的神庙。”她说。 “嗯，”瞿北辰喝着咖啡，说，“有三个是他的。” “九个遗迹，他就占了三个。”夏曦重新翻了翻，“他为什么这么爱造神庙？” 瞿北辰道：“对于古埃及人来说，神支配一切，一个法老的成就就是用神庙这样的建筑来体现的。” 夏曦想了想，不解道，“如果一个法老把国家治理得一团糟，但修了很多神庙，难道埃及人也会说他成就很高么？” “这个么，”瞿北辰笑了笑，“这样的工程需要很多人力物力，把国家搞得一团糟的法老，一般也没法修得起来。所以神庙的多少，跟一个法老干得好不好，其实是正相关。” “那拉二的确是干得很好了？” “对。”瞿北辰道，“不过拉二有一点很特殊，他比所有人都活得长。” “可以一直修个不停么？” “并且毁再多他也能剩下。” 夏曦忍俊不禁。 这时，龙少在边上翻了个身，夏曦忙打住。只见他歪在沙发靠垫上，没多久，又一动不动。 “没事，他一向这样，睡得死着呢。”瞿北辰道。 夏曦放下心来，轻声道，“你还是坐过来吧，我们这么说话容易吵着他。” 瞿北辰欣然接受，把咖啡和面包推过去，起身。 他在旁边坐下，沙发沉下许多。 夏曦往里面坐进去一些，继续看书。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瞿北辰喝着咖啡，无所事事。他习惯性拿出手机，没信号，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放回去。 再望向窗外，湖上的景色没有变化，只有岸上的群山峭壁，高高低低，跟着船一点一点挪开。未几，他的视线挪回来。 夏曦一手拿着红茶的杯子，小口啜着，一手翻着书。她的头发绑成松散的辫子，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她穿的毛衣有些宽松，洁白的脖颈下，隐约看到锁骨。 瞿北辰喝一口咖啡。 他发现，自己挺喜欢这样。跟她坐在一起，不说话也挺好，轻松自在。 对面的龙少又动了一下。 瞿北辰移开目光。 当然，要是没有这个臭小子就更好了。 ☆、charpter19 伊谢 夏曦看了几页，抬眼，发现瞿北辰也盯着她的书。 “看卢克索？”他说。 “嗯。” “你有计划了么？” “只是选好了想去的点。” “想去哪些？” 夏曦把书递给他，瞿北辰看了看，只见上面的一些景点名字用铅笔打了圈。 “我参考了一些游记，列得有点多，可能时间会长一些。” 瞿北辰道：“这没什么，卢克索的古迹是最多的，值得多留些时间。”他说着，翻过两页，目光停了停，“你想去坐热气球？” “嗯。”夏曦道，“我看别人游记，坐热气球挺好玩的。” “你以前坐过么？” “没坐过。” 瞿北辰道：“我记得埃及的热气球出过安全事故。” 夏曦讶然：“真的？” “当然是真的。”瞿北辰，“我建议你还是考虑考虑。” “这样……”夏曦皱皱眉，神色纠结。 “那边酒店还没订吧？”瞿北辰转开话题。 夏曦：“还没。看了几家，决定不下来。” 瞿北辰：“等有了网络，我们一起选得了。” 夏曦欣然答应。 两人商量着，把卢克索的行程大致敲定，直到船上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下船，说卡拉布萨到了。 龙少被叫醒，一脸迷茫。 他站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整理一下头发，重新扣上帽子戴上墨镜，恢复精神抖擞的样子。 龙少和瞿北辰个子差不多高，虽然脸长得精细些，但并不娘气，穿衣潮潮酷酷的，让人很难忽略。事实也果真是这样，跟着走出去的时候，夏曦发现船上的几个年轻女孩不住往这边看。 “那个什么神庙在哪儿？”龙少看一眼岸上，问道，“那边那些房子？” “到地方就能看到了。”瞿北辰头也不回，“刚才给你的水带上了没？” 龙少脚步停了停。 “我去拿。”他自觉转身，走回船上。 卡拉布萨神庙的风格与菲莱神庙相一样，都来自希腊罗马时期，但规模和保存的完整度不及菲莱神庙。夏曦看着残破的石柱和浮雕，可惜地说，“原来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瞿北辰道：“菲莱神庙和阿布辛贝神庙，算是纳赛尔湖周边古迹的精华。其他的这些地方观赏价值不那么高，游客也就很少。” 夏曦颔首。 瞿北辰又给她讲起迁移这些遗迹的努比亚拯救计划，夏曦听着听着， 看着卡拉布萨神殿墙上的浮雕，听瞿北辰说着神庙的历史，走一段，忽然往身后望了望，“龙少呢？” 瞿北辰这才发现，龙少说拿水，一直没见人。 两人回头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他正在神殿外的凉亭那边跟两个刚认识的女孩拍照，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们说笑的声音。 夏曦：“……” 瞿北辰一脸平静：“不用管他，不会走丢的。” ******************* 游艇上提供自助午餐，主菜是烤鱼，据船上的小哥说，是从湖里捕捞的。中午的阳光很暖和，游客们都端着盘子走出甲板上，一边吃午餐一边看风景。 第24节 龙少端着食物，好一会才在二层甲板找到瞿北辰。 “夏曦呢？”他问。 “那边。”瞿北辰扬扬下巴，把一块蘸着沙拉酱的苹果放到嘴里。 龙少望去，只见夏曦正在船舷边上跟一对夫妇聊天，似乎聊得起劲。他在瞿北辰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刚才跟龙少一起的两个女孩从不远处走过，朝这边招招手，龙少还以微笑。 “你不过去？”瞿北辰道。 龙少：“我这不是看你太孤独么。” 瞿北辰喝一口饮料，没理他。 龙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快无聊死了，一天都要在这船上啊？” “你还可以睡觉。” 龙少“切”一声：“我睡觉还不是为了你，我要是坐旁边你俩能说那么久话？” 瞿北辰愣了愣，看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人真不会聊天。”龙少一脸嫌弃，“你听听你俩之前在船上聊的，真没意思，说半天净说什么神庙什么行程，我听着都急死了……” 话没说完，对面一根薯条飞了过来。 瞿北辰睨着他：“你是想明天就回去？” “我这可没犯规啊。”龙少立刻道。 瞿北辰“哼”一声：“我聊什么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听着都睡着了。” “论文渣听不懂很正常。” 龙少摇头：“再这样下去，你就得看着她跟别人约了。” 瞿北辰放下杯子，淡淡道，“你还有完没完。” 龙少不理他，起身走到栏杆边上，对夏曦喊一声，“曦曦！” 夏曦抬起头来。 龙少笑笑，招招手。 夏曦对那两人又说句话，朝这边上来。 瞿北辰道：“人家聊着天，你搅和什么。” “聊天跟谁不是聊。”龙少拍拍他肩头，“听我的，你得跟她聊点别的。” 瞿北辰丢开他的手，没好气，“别的长什么样？” “多了去了，聊聊心情啦，好玩的东西啦，女孩都爱说些感性的。” 俩人说着话，夏曦走过来：“找我啊？” 龙少笑笑：“他找你。”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瞿北辰一眼，拿着饮料走开。 夏曦看向瞿北辰。 瞿北辰无语。 “怎么了？”夏曦问。 “没什么……”瞿北辰把一盘烤鱼推了推，“不吃就凉了。” “哦。”夏曦谢了声，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刀叉。 聊聊心情……狗屁。瞿北辰想着龙少的话，打心里不屑。 过了会，他开口，“夏曦。” “嗯？” 瞿北辰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常些：“你出来玩开心么？” 夏曦抬眼看他。 “开心啊。”她一边切着烤鱼一边说，“你不开心啊？” 瞿北辰干笑：“不是。” 少倾，他组织一下语言，又问，“你觉得好玩么？” 夏曦的手停了停，奇怪地看着他，“瞿北辰，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瞿北辰结舌。 “哦……没什么。”他说。 夏曦瞅着他，一脸怀疑。 瞿北辰稳住神色，喝一口饮料，岔开话题，“刚才龙少问我，你在那边聊什么聊那么起劲？” 夏曦来了精神，道，“哦，刚才我去拿水果，那两口子排我前面，我们就聊了起来。你说巧不巧，他俩都是搞音乐的！” 瞿北辰扬眉：“是吗，那是真巧。他们是干什么的？” “丈夫弹钢琴，妻子跟我一样拉大提。”夏曦莞尔，“那位女士一看我的手掌就知道我也是拉大提的。” 瞿北辰：“那她很有经验了。” “是啊，他们俩都在大学里教了几十年了。” 瞿北辰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笑了笑。 我不会聊天？他满意地心想，狗屁。 ********************* 午后，游艇在谢布阿和阿玛达停靠。 谢布阿的拉美西斯二世神庙与别处不同，有十几座斯芬克斯雕像和拉美西斯二世戴着王冠的塑像，夏曦惊叹不已。 太阳很大，夏曦戴上帽子，拿着相机在每一尊塑像前流连，不住拍照。 “这就是拉美西斯二世？”龙少打量着一尊立像，问道，“他是不是挺有名的？” 夏曦：“对。” 龙少：“有名在哪儿？除了伟大什么的。” “这个么，”夏曦忽然看瞿北辰一眼，笑笑，“自恋算不算？” “自恋……”龙少扶了扶墨镜，一本正经，“我觉得不算，都做到法老了，谁还谦虚？” 瞿北辰在一旁道：“他有至少八个老婆，泡了无数的妞。” 龙少墨镜底下的眼睛一亮：“靠……真的？” “厉害吧。” “切。”龙少却面色一整，转而对夏曦说，“这也太花了，他人品不行，对吧曦曦？” 夏曦忍俊不禁，瞿北辰翻个白眼。 与谢布阿相比，瞿北辰更喜欢阿玛达神庙。相比别的神殿，阿玛达不过小小一间，没有宏伟壮观的廊柱，只有瞿北辰看得起劲。 夏曦听他讲着图特摩斯三世、阿蒙霍□□二世和神庙的地位，有些云里雾里。相比之下，德尔神庙墙上拉美西斯二世与众神的壁画让她驻足良久。 “智慧之神透特，狮头女神赛克迈特……”夏曦辨认着，过了会，问瞿北辰，“木乃伊一样的那位是谁？欧西里斯？” 瞿北辰道：“不是，是创造之神卜塔，赛克迈特的丈夫。” 夏曦了然，再仔细看，“卜塔是正在把生命之匙交给拉二么？” “对。”瞿北辰赞许地看她一眼：“掌握得还挺快。” 夏曦得意一笑。 “你看拉二的王冠，有什么特别的么？” 夏曦：“下埃及的红冠？” 瞿北辰点头：“卜塔代表的是下埃及的孟菲斯神系，这幅画的意思就是他把下埃及的祝福授予拉二。拉二身后的是赫利奥坡里斯的伊谢圣树，每一片叶子都代表着法老的守护神。” 夏曦了然，继续欣赏壁画。拉美西斯二世□□上身，露出优美结实的胸膛和手臂，那棵画得枝繁叶茂的圣树，它的枝叶聚成椭圆的形状，把拉美西斯二世守护在中间。她看着拉美西斯□□围着的白色长腰布和一双若隐若现的长腿，忽然想起昨晚的事。 脸上莫名一热。 “拉美西斯二世怎么穿得跟女人一样？”龙少在一边问。 瞿北辰：“人家喜欢。” 龙少评论道：“他真是蛮自恋的。” 瞿北辰没理他，看向夏曦，却发现她在看别的地方。 “快到集合时间了，我们出去吧。”说罢，她说着，戴上帽子，往神殿外面走去。 ******************** 三个人踩着点回到船上，几乎是最后回来的。 没多久，船开。马达震动甲板，游艇在茫茫的纳赛尔湖中游弋，带起层层皱褶。 太阳很大，冬季的风吹着很舒服。三人在二层甲板上找位子坐下，龙少放下包，拿出瓶子猛灌水，摘下帽子丢一边，“累死了。” 夏曦仍戴着太阳帽，但风太大戴不稳，只好收起来。 她在栏杆边的长椅坐下，侧头望着湖面和远处的山，长发迎风飘起，阳光透过墨镜，在她的脸颊上投下影子。 身边传来窸窣的声音，她回头，瞿北辰正挨着她坐下。 目光相对，他墨镜下的嘴唇弯了弯，递给她一瓶水。 夏曦笑笑，接过。 “累么？”他问。 “不累。” “嗯，你比那货好多了。” 龙少伸一脚过来：“说谁呢。” 第25节 瞿北辰踢开：“谁接说谁。” 夏曦看着他们斗嘴，笑笑，拧开瓶盖喝一口水。 瞿北辰一只手搭在栏杆上，跟龙少说着话，姿态随意。风把他身上的t恤吹得微微鼓起，麦色的手臂修长而光洁，脖子的喉结随着说话起伏，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的低哑。 夏曦又喝一口水。 风吹过脸颊，微微的暖，似乎带着太阳光的余温。 夏曦觉得，现在这样真的挺舒服的。美丽的景色，还有养眼的……旅伴。 她其实并不觉得这叫动心。毕竟她是谈过恋爱的人，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而他们认识到现在，仅仅不过几天。 至于那点不自在，大概是因为自己空窗太久导致的脸皮薄吧…… 是么？夏曦问自己。 她喝一口水，清凉的液体在喉咙里“咕”一声滑落。 应该是吧。心里默默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路遥大人的长评，没想到刚开文不久就有这样的收获，感动~ 前面两年我都没有开坑，主要还是觉得古言写腻味了，尝试新的题材换换口味，反正换汤不换鹅嘛…… 看到有些大大问到攻略的事，呃……本文是个小说，小说就一定会有虚构瞎掰的成分，所以，大家如果想去埃及旅游，还是去找正经的、日期新鲜的攻略比较好。另外，lp目前的最新版是2015年年底出的，可能也不太适合了。 总之，请大家擦亮眼睛，切勿因错信本文而导致穿越。爱你们，比心！ ps：有时候已经发表的章节，我会回来捉虫。大家如果看到早上八点以外的更新，万万要镇定~ ☆、charpter 20 游轮（上） 三人出了码头，在市区里吃了晚餐，才回到酒店。 一天的奔波，每个人都有些累了，打个招呼，各自回房。 夏曦的手机刚才又没电了，接上充电器以后，首先跟家里报平安，然后打开邮箱，看看有没有新邮件。 出乎意料，她看到了一封北艺附中发来的邮件，点开，是对投简历的回复。里面给出了面试的要求和时间，果然就是下个月。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她得到了面试资格，怀的是这个时间有些靠前。 夏曦算了算日子，她原本想逛够三十天再回去，现在看来，得提前十天回去。 她把这件事告诉瞿北辰，他也很意外。 “提前十天？”他问，“你机票不是买好了么？” 夏曦道：“只能改签了。” 龙少不解：“你待满三十天再回去也来得及啊。” 夏曦道：“我回去还得准备，时间其实不宽裕。” 瞿北辰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道，“没关系，其实剩下的时间，把你预定的路线走完还是足够的，只是行程不能定得太松散。” 夏曦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瞿北辰，你们要是有什么地方想去，不用迁就我的。” 瞿北辰不以为意：“我反正去哪里都无所谓，没什么好迁就的。” 夏曦看他神色毫无勉强，终于放下心来。 “谢谢。”她说。 瞿北辰莞尔，却道，“我们今晚就要给卢克索订房，你的行程怎么压缩，想好了么？” 白天他们在船上讨论的行程足足有五天，他这么问起，夏曦又不好意思起来。她犹豫了一下，支吾道，“先订两天好么？去哪些地方我们再商量。” 瞿北辰：“没问题。” ************************* 夏曦回到房间的时候，脱下衣服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淌在皮肤上，安抚了一天的疲惫，而心里仍有一点说不出的高兴。 其实她刚才说不用迁就的时候，心里是很没底的。她一度觉得，自己的行程改动这样大，瞿北辰说不定会跟自己分道扬镳。 她挺舍不得，因为这几天和瞿北辰结伴挺愉快的。她并不是一个擅长做规划的人，而瞿北辰在这方面很优秀，遇到事情他总是会有主意。就算只是从便利上讲，夏曦也不太愿意重新一个人上路。 幸好，瞿北辰没有放弃她。 夏曦如释重负。 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她冲洗着头发上的泡泡，唇角带着微笑。 从浴室出来，夏曦吹干头发。拿起手机的时候，发现上面有未接来电。 点开，是顾弢的。 她看看时间，九点，国内是凌晨三点。 “北艺附中给你回复没？”回拨过去，他在那边问。 夏曦道：“刚才看到了，真够快的。” 顾弢：“是你报名晚。” 夏曦笑笑，用手理了理头发，在床上坐下来，“那个……谢谢你啊。” “嗯？”顾弢道，“谢我什么？” “帮我找工作的事。”夏曦道，“我妈让我谢谢你。” 顾弢无语。 “是吗？”他说，“那你自己呢？” “我当然也要谢你。”夏曦道，“我给你带礼物回去吧，你喜欢什么？” 顾弢：“随便。” 夏曦：“我可能提前十天回去，不过也赶不上朱阿姨生日了，我昨天跟我妈说给你加个鸡腿。” “谢谢啊。”顾弢问，“机票改签了么？” “明天再改。”夏曦道，“国内现在不是凌晨么？你回美国了？” “不是，温瑜生日，请了我跟几个老同学聚会，刚吃完宵夜回来。” 听到温瑜的名字，夏曦愣了一下。 “她也在国内？”她问。 “她去年就回来了。” “哦，这样。”夏曦道，“你什么时候回那边？” “还没定。曾文智和温瑜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律所，我想考虑考虑。” 夏曦讶然。 “做合伙人么？” “对。” 夏曦停顿了一下，道，“你想回国？” 顾弢笑了笑：“你好像很惊讶。” 夏曦：“你之前没透露过嘛……” “反正你也从没问起过。” 夏曦：“……” 顾弢的声音随和：“等你回来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夏曦：“嗯。” 顾弢沉默了一下，道，“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纳赛尔湖。” “只是看湖？” “还有一些古迹。” “总是看古迹不腻么？” 夏曦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莫名的，想到今天和瞿北辰坐在船上看湖的光景。 “不腻啊，”她微笑，“很棒的。” 顾弢：“是么，有空发照片让也我看看。” 夏曦：“好。” 两人没说多久，互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夏曦把手机放到一旁。 照片…… 她想起来，自己好多天没发朋友圈了，重新拿起手机，挑了几张拍得好看的，发上去。 手指点着屏幕，她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别的事。 顾弢，要回国。心中有些啼笑皆非，当年朝思暮想的事，放弃之后却突如其来。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 ********************* 第二天，三人收拾好行李，八点会合。 昨天在船上，夏曦和瞿北辰研究了一下，认为可以利用空出来的上午去参观西岸的贵族墓。 前天晚上跟游轮约好的入住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但考虑到游轮和渡口都在河边，他们索性省掉来回跑两趟的麻烦，决定先去游轮办理入住放好行李，然后去西岸。 在前台退房的时候，夏曦发现，钱不够用了。 第26节 龙少的到来，改变了二人的用钱计划，对半制变成三分制，夏曦出一，瞿北辰出二。经过了昨天一天的消费，夏曦剩下的埃磅不多了。 瞿北辰到前台询问服务员，对方给出的汇率还可以。他和夏曦商量了一下，夏曦拿出一些美元交给他。 龙少仍然反扣着他的棒球帽，戴着墨镜，神清气定地站在一旁。 瞿北辰换钱的当口，他问夏曦，“出去不能用美元么？” 夏曦：“门票得用埃磅，而且那边离市区远，要准备多一点。” 龙少点头，道，“我哥就爱钻鸟不拉屎的地方……” 话没说完，脑后挨了一记爆栗。 “嫌鸟不拉屎你就别去。”瞿北辰一边数着钱一边说，数完了，把钱递给夏曦。 三人打车到河边，找到那天订的游轮。瞿北辰拎起夏曦的箱子，走下码头的台阶，踏着摇摇晃晃的木板桥，登上船去。 游轮大堂的装饰很豪华，水晶吊灯下，螺旋的楼梯环绕而上，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瞿北辰前天打电话把自己的房间改成了双人舱，夏曦的仍然是单人舱。房间都在三层，离得不远。 夏曦的舱房很漂亮，椅面和窗帘用的是淡紫色的丝绒，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毫无声息。床的大小也刚好合适，面上放着一只用毛巾叠成的天鹅。拉开窗纱，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蓝得醉人的河水近在咫尺，远处是金色的山。 “哇，你这里也不错！”龙少过来参观，进门就眼睛一亮。 夏曦笑笑，有点得意。 龙少拿着手机在窗子前使劲拍照：“尼罗河上的船都这样么？挺不错的。” “也不是，每艘船都不太一样，我们那天看了好多艘，觉得这个最好。”夏曦道。 “我哥说，你们还认识另外一伙人，也要住这里？” 一伙……夏曦囧了一下，道，“是啊，起初也是他们推荐这一艘。” 龙少点头：“这挺贵吧？多少钱一晚？” 夏曦说了价钱，毫不意外，龙少眼睛瞪了一下。 “我哥讲的价吧？”他随即问道。 夏曦：“是啊，我原来以为人家说不定会把我们轰出来。” “不会的。”龙少一脸见怪不怪，“我哥这点随我舅舅，精明的时候就是个土匪。” 夏曦忍俊不禁，好奇地问，“你舅舅，就是瞿北辰的父亲？” “对。” “他是做什么的？也是干考古的么？” “不是啊。”龙少道，“我哥没跟你说过？” “没有。” “哦……”龙少看着她，笑笑，“做生意的呗。” 夏曦了然点头：“我猜也是。” ******************* 前天乘坐felucca的时候，夏曦其实已经见过西岸的山丘。瞿北辰在帆船上指给她看，远远的，只能望见山岩上若隐若现的洞窟和山顶上圆顶的建筑。 墓室在岩壁上开凿出来，跟神庙的宏伟建筑不同，里面最引人瞩目的是漂亮的壁画。上面描绘的神灵和宗教含义，与神庙中所见并无二致，夏曦已经能够轻松理解。不过画面上的色彩比神庙保存得更好，鲜活生动。 夏曦在一面墙前面看了好一会，对瞿北辰说，“你觉不觉得，这跟我们在尼罗河上面看到的东西其实差不多？这些水草水鸟什么的，几千年也没变过。” 瞿北辰颔首：“古埃及人一直认为尼罗河才是最永恒的，这画上的其实都是他们对来生的描绘。就算去到另一个理想中的世界，他们也离不开尼罗河，古埃及人认为他们生活的地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龙少也在一旁瞅着壁画，过一会，指着上面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性问道，“这是谁？” 瞿北辰：“墓主人的妻子。” “后面那几个呢？” “他的儿女。” “就是说，他到了来世，还要跟同一个女人结婚，生同样的孩子？” 瞿北辰：“……” 夏曦“噗”一声笑出来。 “还是你思路广。”瞿北辰说。 “我毕竟是你弟弟嘛。”龙少笑得谦虚。 开放给游客参观的墓室不多，三个人逛完，中午时分回到了船上。 瞿北辰把出入凭证的卡片交还给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行程安排。 “船三点开，三楼有自助餐。”瞿北辰道，“你们要先回房间么？” 夏曦想回去放包，跟两人约好了在餐厅见面，回房间去了。 瞿北辰和龙少径自上了三楼，餐厅里已经有好些人在用餐，杯盘相碰的声音中，交错着各种不同的语言。 两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忽然听到有人在叫瞿北辰。 他回头，不远处的长桌边上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倪子涵正微笑着朝他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本文明天入v，入v当天……一更。?（是的，就算写现言，我也做不到三更，一如既往，如假包换，爱你们?） ☆、charpter 21 游轮（下） 夏曦在房间里洗了把脸, 重新梳了头发。她懒得带包, 拿着钱包、手机和纸巾, 带上房卡出了门。 三楼的餐厅音乐轻柔，夏曦在门口往里面望了一圈，有好些桌子是两人在用餐，但并没有看到瞿北辰和龙少。 “夏曦。”瞿北辰看到了她, 举手打了个招呼。 夏曦这才发现他们，和孔嘉俊几个人坐在一起。 “你们也在。”她走过去，笑了笑。 “是啊，我们刚才还问怎么不见你。”孟琳道。 “我回了一趟房间。”夏曦说着, 看向座位, 瞿北辰一边坐着龙少，另一边坐着倪子涵，同排已经没了位置。 瞿北辰也发现这个问题，正待开口，对面的孔嘉俊把旁边的椅子拉开, “夏曦，坐这边。” 夏曦谢了声，走过去坐下。 “夏曦, 你饿了吗？快去那边拿食物, 做得都挺好吃的。”倪子涵甜甜地说。 夏曦：“哦, 好的。” 倪子涵笑笑, 继续对瞿北辰说, “我走进那个神殿, 哇塞……亲眼看到那些柱子和浮雕，简直不敢相信是几千年前的人做出来的！” 瞿北辰：“的确很厉害，古埃及人的创造力很强悍。” “对了，我那时看着觉得很好奇，为什么是八个石柱，心想你要是在就好了，可以问你。” “其实也没有特别的含义，主要还是从承重的角度……” 夏曦听着他们谈论，放下包，起身去拿餐点。 船上提供的食物的确不错，西式埃及式的都有，夏曦端着盘子，挑着看上去顺眼的各夹一些。 “那个炖牛肉不错，你可以尝尝。”龙少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来，在旁边说道。 夏曦看他一眼：“哦。”说着，又添了一点炖牛肉。 她瞅瞅他盘子里的水果：“你这么快吃完了？” 龙少：“嗯，他们橙子好吃。” 夏曦应一声，继续挑食物。 “曦曦，”过了会，龙少道，“我问你个问题。” “嗯？”夏曦夹着食物，头也不抬，“什么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同意跟我哥结伴？” 夏曦讶然，看他一眼，“需要很特别的理由么？” “我就问问。” “因为我找不到别人啊。”夏曦说，“刚好你哥顺路。” 龙少点头：“如果那边那几个人的行程也合适，他们和我哥，你选谁？” “这有什么好选的，大家一起走呗。” “但从时间宽裕度上来说，他们和我哥比较接近，但我哥没找他们，找了你。” 夏曦：“……” “龙少，”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龙少眨眨眼：“想问你喜不喜欢我哥。” 夏曦：“……” “那得看你问的是哪种喜欢。”她镇定地答道，“如果你说平常的打交道，我觉得很少人会不喜欢瞿北辰。” “那另外那种呢？” 夏曦耸耸肩：“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周。” “那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会跟一个不了解的人说喜不喜欢么？” 龙少疑惑脸：“互相了解了还有什么好喜欢的？” 夏曦：“……” 龙少松口气：“那就好，你对我哥没那心思最好。” “什么那就好？” 第27节 “你看那边。” 夏曦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倪子涵正把一盘点心推到瞿北辰面前，似乎聊得正开心。 龙少笑眯眯：“我怕你会吃醋。” 夏曦也笑：“怎么会呢，别瞎说。” 龙少不放心道：“那我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不然我哥知道了又该教训我。” 夏曦继续夹食物：“放心好了，我是那样的人么？” “呵呵……”龙少笑得一脸纯真。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餐桌上，瞿北辰看到夏曦盘子里满满的食物，愣了愣。 “你能吃那么多？”他问。 “哦，我饿了嘛。”夏曦一脸自然地坐下，喝一口白水，拿起刀叉吃起来。 新加入孔嘉俊一行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也都是同个项目的志愿者。男生叫王淼，女生叫罗雅静。他们跟夏曦认识了一下，各自聊天去了。 对面，倪子涵还在跟瞿北辰聊着阿布辛贝，从哈托尔神庙说到了纳菲尔塔莉。 “我觉得纳菲尔塔莉应该很幸福的，毕竟拉美西斯二世是那么出色的人。”她说，“他也很爱她啊，给她建了那么漂亮的神庙，把他们两个比作荷鲁斯和哈托尔。” 瞿北辰：“嗯，拉二的确把纳菲尔塔莉放在了很高的地位上，不过她幸不幸福就不知道了。” 倪子涵：“怎么会呢，有人觉得她不幸福么？” 瞿北辰正要说话，又打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夏曦。 夏曦发现他的目光，扬扬眉，继续吃饭。 “你们早上是直接从游轮出发去阿布辛贝么？”只听瞿北辰转开话题。 “是啊，三点就起床了……” 另一边，龙少也颇受欢迎，孟琳和罗雅静跟他打听美国那边申请大学的情况，聊得开心。 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夏曦觉得，这俩人不愧是一家的。 她百无聊赖，往旁边瞅了瞅，发现孔嘉俊独自玩着手机。她往上面瞅一眼，是斗地主。 “别出。”她发现他在犹豫，提醒道，“你搭档要赢了。” 孔嘉俊看看她，点了“不出”。 没多久，一局结束，农民胜。 “厉害。”孔嘉俊由衷地说。 夏曦笑笑。 孔嘉俊道：“我不太会，每天都把分输光。” 夏曦：“多玩就懂了，也有规律的。” 俩人说着，孔嘉俊又开一局，抽到的牌一般般，再次选择当农民。 开局打得不温不火，打了对子打单张，轮到他时打到了5。 孔嘉俊正要选7打出去，夏曦道，“出2比较好。” “这个最大了。” “没事，地主未必舍得接。” 孔嘉俊依言出2，果然，地主没接，搭档也没接。孔嘉俊立刻时来运转，出了连对，又出了顺子，最后在搭档的炸弹帮衬下，用一个对子结束战斗。 孔嘉俊：“夏曦，你果然是军师啊！” 夏曦：“过奖过奖。” 龙少在对面听到，插话进来，“曦曦，你也喜欢斗地主？” 夏曦：“是啊。” 龙少眼睛一亮：“早说啊！”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副牌，“都吃完了么？来来来，我们玩斗地主！” 众人：“……” ********************** 两边人马都逛了半天，有些累了。下午船上还会安排参观康翁波神庙，斗地主打了两圈，众人相约晚上再战，各自回房休息。 孔嘉俊他们的房间在一楼，两拨人在楼梯口分开。 “累死了，买水了么？”龙少问。 瞿北辰：“没买，我们这边好像没有了。” 夏曦想起来，道，“我这边也没有了，我去买吧。” “还是我去吧，钱给我。”龙少道。 夏曦从钱包里拿出钱给他，龙少转身走开。 走廊里就剩下瞿北辰和夏曦两人。 瞿北辰看看她，还没开口，夏曦道，“下午那个神庙，几点到？” “刚才问了，好像是四点半五点。” “哦，那还能睡久一点。” “嗯。” “等会别急着睡，我拿水给你。”瞿北辰道。 “没事，我不渴，醒来再找你们拿。”夏曦说着，滴开房门。 “哦……” “午安。”夏曦弯弯唇角。 “午安。” 夏曦推门进了房间，未几，门“啪”一声关上。 瞿北辰留在过道，觉得刚才似乎有点莫名的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想什么呢。他收起心思，打开自己的房门。 *********************** 夏曦回到房间里，漱了口，换上睡衣。 如她所愿，床很软，床单和被套手感细腻，很舒服。 但奇怪的，她闭着眼睛，过了好长一会也没睡着。 ——你喜不喜欢我哥？ 龙少那个简单粗暴的问题又回绕在耳边。 平心而论，夏曦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好，很符合自己目前对两人关系的定位。他们是旅伴，萍水相逢，注定过个十几天就挥手告别，也许从此只在朋友圈里存在。她觉得，瞿北辰也是这么想的。 但跟龙少聊完了以后，夏曦心里却似乎长了一个疙瘩。 特别是，她听着瞿北辰和倪子涵聊天聊得各种入港的时候。 ——我怕你会吃醋。 夏曦觉得啼笑皆非，瞿北辰有什么好让她醋的？ 当然，她承认看到这个旅伴的**也会脸红心跳，但这也很正常，毕竟是个条件不错的异性，荷尔蒙这个东西并不受思维控制。 她谈过恋爱，知道什么叫喜欢。就像她第一次遇到顾弢时的那样，每天想着他，满脑子都是他，吃饭的时候猜他在干什么，睡觉的时候猜会不会梦见他……那就叫喜欢。 至于倪子涵对瞿北辰有意思，夏曦早就知道了，也不用他提醒。她也一直很配合，从不打扰他们聊天。 龙少臭小子，想套路我？ 夏曦鼻子轻轻哼一下。 她想起瞿北辰自恋时的表情，又瘪瘪嘴角。 知道自己容易招惹小女生，他一定得意得很吧。 倪子涵那样的小女生也是，喜欢他什么呢，脸还是……脑海中又浮现起他腰上围着毛巾，站在面前的样子。 夏曦对自己也有点无语。 什么疙瘩，你也不过是见色起意，女流氓……心里一个声音默默道。 她晃晃脑袋，闭眼，将被子蒙住脸。 睡觉，睡觉…… ☆、charpter 22 康翁波（上） 这个午觉, 夏曦睡得有点浑浑噩噩, 梦里不知梦到了些什么东西。床头电话响起的时候,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厚实的窗帘遮住了光，几乎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 “还没醒？”电话里是瞿北辰的声音。 夏曦应了一声，嗓子弱弱, “几点了？” “快四点半了。”瞿北辰道，“起来吧，游轮五点靠岸，我们在大堂等你。” 夏曦答应, 挂了电话。 四点半……她在床上又闭了一会眼睛, 艰难地起身。 拉开窗帘，阳光斜斜照进来，她不由眯起眼睛。蓝色的尼罗河上泛着金光，远处岸上的村子和树林正随着轮船的航行慢慢移动。 夏曦欣赏了一会风景醒醒神，换上衣服。 她走到大堂的时候, 瞿北辰和龙少果然都在，孔嘉俊他们也来了，站在一起说着话。船上除了他们, 还有别的旅游团和散客, 陆陆续续来到这里等候下船, 一时间挺热闹。 毫不意外的, 她看到倪子涵又跟瞿北辰聊上了。 第28节 夏曦想走到另一边去, 但瞿北辰眼尖, 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只好走过去。 “东西都带上了？等会就靠岸了。”瞿北辰把一瓶水递给她。 “嗯，都在包里。”夏曦接过，正好觉得口渴，拧盖子。但刚睡醒没多久，手上没力，拧了几下也没拧开。 瞿北辰从她手里接过去，拧开，递回来。 “别乱走，待会一起下船。”他说。 “知道了。”夏曦应一声，却挪着步子，走到旋梯边上去欣赏游轮展柜里的古埃及小雕塑。 *********************** 五点整，游轮在康翁波神殿前的码头停靠。 大堂经理和工作人员站在门口，给每一个旅客发通行卡片，并祝他们参观愉快。 好几艘游轮同时到达，旅客们走过引桥上了岸，引得小市场里的阿拉伯小贩蜂蛹上前，举着各种商品朝旅客叫喊。 “ni hao！10dollar！10dollar！” “ni hao！5dollar!” 龙少面无表情，装作听不见。 “人家也是与时俱进，看到东亚人脸就说你好。”孔嘉俊和王淼议论道。 孟琳说：“那样一块丝巾要十刀，宰人呢。” 瞿北辰走几步，发现夏曦没跟上。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她被一个旅游团挡在了后面。 “你们先去，我等会就到。”他对倪子涵几个人说一声，转身往回走。 夏曦在下船的时候，挨在后面的中国团里有年纪大的人，夏曦就让他们先过桥。没想到瞿北辰他们走得快，一下落在了后面，走着走着就看不到了。 没想到过不久，瞿北辰走了回来。 “没什么事吧？”他问。 夏曦：“没事啊，你怎么回来了？” “见你没跟上，来看看。” 莫名的，夏曦心里暖了一下。 “你在售票处等我不就行了。”她说。 瞿北辰：“那不行，万一你又往那边商店多看两眼被小贩缠上了呢？” “我有那么傻么……”夏曦嗤之以鼻，却不禁露出笑容。 出了码头，再走过一段上坡路，康翁波神庙豁然出现，教人眼前一亮。巨大的石石柱托举着残缺的屋顶，孑然伫立，沧桑而宏伟。 路边，有耍蛇人在表演，引得好些人驻足围观。夏曦和瞿北辰没有停留，朝着神庙加快步子。 龙少他们在售票处等着，夏曦在售票处买了三人的门票，跟他们一起进去。 这座神庙供奉着鳄鱼神索贝克和鹰头人身的哈罗里斯。与菲莱神庙一样，巨大的石柱顶上雕出各式各样的希腊罗马风格柱头，仰头望去，好像一朵朵绽开的花。一道墙将柱厅和后面的殿堂一分为二，左边属于索贝克，右边属于哈罗里斯。 “哈罗里斯？”听着瞿北辰的介绍，夏曦问道，“鹰头人身，不是荷鲁斯么？” “其实也是荷鲁斯。”瞿北辰道，“但荷鲁斯演化出了不同的化神，哈罗里斯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个名字出自希腊语，意思是长者荷鲁斯，众神之父。古埃及人甚至还给他配了另外一位妻子，嗯……就是那位。” 众人随着他指着的地方望去，只见灰白的墙壁上，一位女神与哈罗里斯站在一起。 “那就是哈罗里斯的妻子，名字有点长，意思是好姐妹。他们还有个儿子，叫帕奈塔维，意思是两地之主。” 众人：“……” 孔嘉俊推了推眼镜：“爽呆了。” 孟琳嗔笑地看了他一眼。 倪子涵：“北辰，你之前说，这个神庙里有最古老的日历，在什么地方？” 听到这个称呼，龙少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瞅瞅夏曦。 夏曦却自顾地拍照，没理他。 “在那边那面墙上。”瞿北辰指了指。 一个旅游团刚刚离开，倪子涵走到那面墙前面看了看，满脸好奇，“就是这个？哇塞！” 夏曦忍不住瞅瞅旁边，看看有没有工作人员抓黑导游。 “要不要我给你拍一张？”后面一个声音传来。 夏曦回头，见是孔嘉俊，他也没走。 “好啊。”她说着，把相机交给他。 “拍哪儿？”他问。 夏曦四处看了看，道，“就拍柱子吧，不用拍全身，把上面天空一角也拍进去。” “行。” 夏曦找了个地方站好，摆好姿势，露出微笑。 孔嘉俊半蹲着身体，未几，拍了好几张。 “谢谢。”接过相机，夏曦道，“我也帮你拍几张吧？” “不用了，要脸。”孔嘉俊指指下巴上的一颗痘痘。 夏曦笑笑，没强求，跟他一起继续往前走。 “你不去听瞿北辰讲解么？”孔嘉俊问。 “不用，自己看看也好。”夏曦道，“其实神庙里的壁画浮雕意思都差不多。” 孔嘉俊：“你们之前看了很多么？” “其实也跟你们差不多，菲莱、阿布辛贝，比你们多了纳赛尔湖边上的那几个。主要是瞿北辰讲得好，听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瞿北辰的确懂得多。” “他是专业的嘛。” 两人边逛边聊，说到各自的学校，夏曦听他说他和倪子涵、孟琳同校，讶然。 “我以为你们是到了这边才认识的。”她说。 孔嘉俊：“原来是她们俩想来，缺个拖行李的。” 夏曦笑起来。 “你们关系很好么？”她问。 “还行，做社团认识的，大一开始一直搭档。” 夏曦：“你们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学的是管理，孟琳学的是外语，子涵学的是艺术设计。” 夏曦点头，道，“倪子涵学的是艺术设计？怪不得对这些文物那么感兴趣。” 孔嘉俊笑了笑，“其实当初最先想来的就是她，说要找点灵感。” “你呢？”他接着问道，“听说你是一个人来的？” “是啊。” “你胆子真大。” “我来之前也不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样，”夏曦道，“其实也还好，我一个人走了两天没遇到什么事，就是缺个瞿北辰那样什么都懂的。” 孔嘉俊：“你来之前没看攻略？” “没，攻略是我朋友负责的，她临时不来了。” 孔嘉俊笑了笑。 这时，不远处那边传来一阵笑声，两人望去，只见瞿北辰他们和几个埃及年轻人站在一起合影，似乎挺热闹。 瞿北辰站在人群里，墨镜别在t恤领口上，为了不挡住后面的人，摆出弯腰的pose。倪子涵站在他旁边，手指在脸颊边上比v，对着镜头露出甜甜的笑容。 说这边人是合影狂魔，自己还是不一样。夏曦心里默默吐槽。 收回目光，她发现孔嘉俊也看着那边。 “他们挺好玩的，你也过去拍两张？”夏曦道。 “不了。”孔嘉俊道，继续看墙上的壁画。 *************** 没多久，孔嘉俊就被孟琳叫走了。 夏曦没有跟着人流走，绕到另一侧的石墙后面，发现这里的雕刻也十分精彩。法老残存的巨像脚下，一只狮子栩栩如生，撕咬着埃及的敌人。底下是一排不知道哪个国家的倒霉战俘，又被挂了几千年墙头。 她端着相机，正拍个不停，忽然听到瞿北辰的声音，“夏曦！” 她应一声，回头，只见他脚步匆匆地从廊道另一头走出来，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松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老找不着你。”他走过来说。 夏曦把刚才一张拍糊了的照片删掉，道，“不用找我啊，不是约好了回船上的时间么？到时候见面就行了。” 瞿北辰：“那怎么行，这地方可大了，要逛一起逛。” “可我想自己慢慢看。”夏曦道。 瞿北辰愣了一下，看着她。 “什么意思？一起走就不能慢慢看么？”他问。 夏曦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啊，又不是跟团，我想挑喜欢的地方看。” 瞿北辰无语。 “你喜欢什么？”他抬头，往墙上看了看，“这只狮子？” “帅吧？” 第29节 “帅。” 夏曦继续拍照，过了会，发现他没走开。只见他也拿出相机，优哉游哉地拍起照来。 “你不回去么？”她忍不住问。 “回去哪儿？”瞿北辰反问。 去当黑导游啊。 “去给他们讲解啊。”夏曦道。 瞿北辰沉默了一下。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么？”他问。 夏曦：“没有啊。” 他看着她，似忍无可忍，“那凭什么你可以挑喜欢的地方看，而我就要去给别人讲解？” ☆、chapter23 康翁波（下） 夏曦讶然, 看他脸色不对, 声音不由地弱下, “你不是挺喜欢的么……” “谁说我喜欢？” “你之前不也一直在讲解？” 瞿北辰：“我不喜欢同样的内容讲两次。” 夏曦：“每个神庙都不一样啊。” “不一样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网上搜一搜就有。”瞿北辰不以为然，“况且到处是导游，蹭听也不难。” 还有脾气了……夏曦感到自己一片好意被当做了驴肝肺, 有点心塞。 “曦曦！”这时，龙少走了来，看到她，也松了口气, “你在这儿啊, 我们找半天！” 夏曦无奈：“这又不是荒郊野外，不会走丢的。” 龙少：“我也说么，我哥不放心。” 他说着，瞥向瞿北辰，毫不意外地收到对方飞来的一记冷眼。 “那几个人呢？”夏曦问。 “不知道啊, 我说我来找你们就过来了。”龙少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罗雅静的声音。 “龙珂！”她在回廊的那头朝他招呼，“快过来, 我们往前走了！” “你们先走, 我们在入口会合。”龙少微笑答道。 罗雅静有些犹豫, 但还是笑着摆摆手, 走开了。 瞿北辰斜眼睨着他。 龙少耸肩：“我可没泡妞。” 夏曦看一眼罗雅静离去的方向, 笑笑, “龙少，很受欢迎嘛。” 龙少颇有得色，但看看瞿北辰，收敛起来。 “哪里哪里，”他谦虚道，“比不上我哥。” 夏曦瞅瞅瞿北辰，立刻点头，“那倒是。” 瞿北辰发现他们忽然都把矛头对向了自己，眉梢扬了扬。 “什么那倒是？”他问。 “你学识渊博，有忠粉啊。”夏曦道。 “那叫什么忠粉，你俩不听还不让人家蹭听？”他说。 夏曦：“你又没带上我。” 瞿北辰：“因为你跟孔嘉俊拍照去了。” 夏曦没理他，却转向龙少，“你这也不能叫泡妞，互相喜欢叫恋爱。” 龙少：“可我不喜欢她啊，而且王淼在追她。” 夏曦听了，讶然，“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龙少道，“还有呢，孟琳喜欢孔嘉俊，孔嘉俊喜欢倪子涵。” 夏曦：“……” 瞿北辰：“……” 夏曦：“你怎么知道？他们跟你说的？” 龙少：“哪用得着他们跟我说，一看就知道。” 夏曦惊奇不已：“这你都能看出来？” 龙少也惊奇：“这你都看不出来？” “他就是个居委会的。”瞿北辰见怪不怪，看看表：“我们还是往那边走吧，不然时间到了也看不完。” **************** 康翁波神庙很大，三个人在哈里克斯的半边走了好一会，还没转出去。夕阳的光照不再刺眼，渐渐变成了橘红色，将墙上体态矫健而优美的人神男女映照得颇有神秘感。 瞿北辰在一幅完整的法老向众神献祭的浮雕面前停下来，举起相机。 “古埃及人都穿什么衣服？”龙少在一旁看着，饶有兴趣，“女的上身也不穿么？” “也不是，人家款式多了去了。”瞿北辰说着，把相机递给他，“给我拍个照。” 龙少接过相机。 夏曦抬头看着，问，“女神的头发真好看，知不知道怎么弄的？” 瞿北辰：“挺简单的。先剃光头，再把假发戴上。” 夏曦：“……” “无论男女都这样？”她问。 “是啊，埃及太热，这样能保持清洁。”瞿北辰说着，对龙少道，“别老对着人家女神，拍我。” 龙少转过来朝着他拍两张，放下相机，“曦曦，你也一起拍一张吧。” “嗯？”夏曦回头，应一声，刚走到瞿北辰旁边，却道，“干嘛就我们俩？龙少你也来。” 龙少愣了愣，夏曦却已经向不远处的中国游客打招呼，问他能不能帮他们照个相。 那人和气地答应，龙少只得把相机交出去，走到夏曦旁边。 “来，看镜头。”那人喊道，“一，二，三！” 龙少摆个pose，夏曦露出笑容，瞿北辰朝中间微微弯了弯身体。 那人拍了两张，忽然道，“你们怎么不像墙上的埃及神那样摆个姿势？” 三人讶然，看看墙上，两男一女，果然正好。 龙少立刻从包里拿出一根自拍杆握在手上当权杖：“我扮中间头上插羽毛那个。” 夏曦：“为什么不扮哈罗里斯？” “那个鸟头比较适合我哥。” 瞿北辰：“你就是鸟头的儿子。” “你管我。” 两人互相损着，却照神像的样子在浮雕面前排好，夏曦也走到女神面前，抬起右手，做出一模一样的侧身姿势。 那人连拍几张，把相机还给龙少。三人谢过，继续往前走。 “拍着还挺像回事。”龙少按一下预览，看着自己拿着自拍杆煞有介事的样子，满意道，“你俩真挺像我爹妈的。” 夏曦望着天空，拍一张墙头和晚霞的合影，似无所觉。 瞿北辰：“滚。” ************************* 鳄鱼头人身的索贝克占据着神庙的另一半，供奉的神灵除了他，还有丰饶女哈托尔和月神孔苏。 夏曦想了想，道，“哈托尔不是跟荷鲁斯配对么？为什么在这里跟了索贝克？” 瞿北辰：“也不能这么说，古埃及人喜欢在一个庙里捎带上不同的神，哈托尔是一个很重要的女神，把她加进来很正常。” 龙少：“我也觉得正常，毕竟那边荷鲁斯化身劈了个腿。对吧曦曦？” 夏曦点头：“有道理。” 瞿北辰：“……” 三人穿过廊道，走出神庙的围墙。夕阳的颜色已经变深，神庙的石柱迎着阳光，在地上拉开长长的影子。 巨大的砂岩残件三三两两摆在地上，像随意散落的积木。 夏曦低头看着上面的雕刻，正跟瞿北辰讨论着它们原本是在什么位置，忽然，听到有人在叫瞿北辰。 回头，发现是倪子涵他们。 “你们去哪儿了啊，找你们好久。”倪子涵走过来道。 瞿北辰：“刚逛过来。你们看完了？” “也没有。”倪子涵笑着说，“对了，北辰，我刚才和雅静打赌，那边那口井干什么用的。我说是水位计，她说就是个水井。” 瞿北辰：“嗯？你们赌了什么？” 罗雅静莞尔：“输的人晚上去酒吧买单。” “那你要出钱了。”瞿北辰道，“这的确是个水位计。” 罗雅静“哦”一声，和倪子涵对视一眼，似乎毫无意外。 第30节 倪子涵道：“北辰，你们几个今晚也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我们？”瞿北辰讶然，看向龙少和夏曦。 “游轮里还有酒吧？”龙少眼睛一亮。 “对啊，龙少，我们还可以玩斗地主。”罗雅静笑嘻嘻地说。 龙少无视着瞿北辰和夏曦瞅过来的眼神，笑笑，“那好啊。” ************************* 天渐渐暗下来，天空星星闪现的时候，神庙的周围也亮起了灯，残缺的建筑在暮色中璀璨辉煌。 离游轮开船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游人渐渐稀少。夏曦和瞿北辰一行人看完了神庙旁边的鳄鱼博物馆，又在神庙的夜景前流连了一会，往回走。 三楼的餐厅很热闹，都是刚刚回来的游客。大桌子没有了，都是分散的小桌，两拨人分开坐下。 倪子涵远远地朝瞿北辰打个招呼，指指天花板，提醒他记得晚上去楼上的酒吧。 “其实这几个女孩挺不错的，hot”龙少望着那边，表情饶有兴味。 瞿北辰扫他一眼。 龙少立刻道：“我客观描述。” 瞿北辰吃一口水果沙拉，波澜不惊，“别忘了那几条，犯了就回家。” 龙少闭嘴。 夏曦听着，问，“什么那几条？” 瞿北辰：“没什么，家规。” 夏曦讶然：“你们家还有家规？” 龙少哼哼唧唧：“多了去了，全都拿来管我。” 夏曦看着龙少在瞿北辰面前秒怂的样子，觉得好笑，“那你们家规有没有不能去酒吧这条？” 瞿北辰：“有。” 龙少不屑：“得了吧，我早问过了，埃及卖的酒都没有酒精。” 瞿北辰：“这方面你倒是会做功课。” 龙少不理他，对夏曦道，“曦曦，等会你也去，跟我们一起斗地主。” 夏曦反正也没什么事，道：“好啊。” 瞿北辰睨他：“真出息，你还随身带牌了。” 龙少白他一眼，傲然道，“开玩笑，老子人称y大斗地主小王子。” ************************* 晚上九点的酒吧里，埃及乐手在台上演奏着阿拉伯风格的曲子，好些游客在舞池里随着音乐摇摆起舞。 而角落的沙发里，五人斗地主拉开序幕。 龙少发牌，修长的手指帅气地滑过牌面，流水行云般倾泻，几个女生称赞着，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夏曦第一轮就抽到了暗地主，明地主是倪子涵。 她表情平静，也不着急出牌，不咸不淡地应对。沙发后面有点窸窣的动静，夏曦回头，瞿北辰手里拿着一杯饮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她的牌。 这时，牌桌上一阵欷歔，夏曦回头，只见倪子涵甩出了5到q的顺子。她手里还剩一张牌，表情志在必得。没想到接下来，龙少也甩出顺子，6到k，农民们笑逐颜开。 夏曦不慌不忙，丢出王炸，把他们的笑容冻在了脸上。 接着，出了个3。 “原来你是暗地主！”罗雅静跺脚。 夏曦莞尔。 倪子涵立刻丢出一个2，结束战斗。 “谢谢夏曦姐。”倪子涵对夏曦甜甜地说。 龙少不负y大斗地主小王子之名，第三局开始发力。 先是孔嘉俊和罗雅静的地主组合被他连炸，分数尽失。然后他和罗雅静搭档地主，夏曦、倪子涵的分数也顷刻输光，众人一片哀嚎。 三巡之后，只剩下龙少一个人的分数还在零上，鹤立鸡群。 牌局再开，龙少再次抽到地主，夏曦再次抽到农民。她看看手里的牌，大的不够大，顺的不够顺，不禁皱了皱眉。 “别这么出。”轮到夏曦的时候，瞿北辰忽然在后面道。 夏曦回头。 只见他弯着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出对a。” 龙少在对面立刻道：“观众不能参与！” “谁说我是观众。”瞿北辰说着，光明正大地在夏曦旁边坐下，把她的牌拿到手里，“这局我接管。” 夏曦哭笑不得，不过这牌的确烂，他有办法也好。 瞿北辰的风格跟别人不太一样，洒脱又透着诡黠，似乎总能算到队友和对手会出什么，而且有的牌，夏曦绝不会向他那样拆组，但瞿北辰全无顾忌，反倒出得干净利落。最后，他靠着这副其貌不扬的牌，帮一群破产的农民找回了底裤。 龙少：“……” 倪子涵眼睛放光：“北辰好厉害啊！” 孔嘉俊看她一眼。 罗雅静：“我勒个去，你跟龙少可千万别一组。” 牌再发下来，夏曦是明地主，龙少是农民。 孔嘉俊：“太好了，我也是农民。” 倪子涵呛他：“没出息。” 孔嘉俊：“你也是农民，谢谢。” 瞿北辰看看夏曦的牌，皱皱眉，没有炸，只有一个大王。 夏曦瞅瞅他：“这局你也来？” 瞿北辰：“好啊。” 计分的孟琳道：“瞿北辰玩两局了，那本子上是不是要换个人？” 倪子涵：“那就先换一换吧，让夏曦姐歇歇。夏曦姐，你觉得怎么样？” 夏曦无所谓；“好啊，我正好回房间拿充电器。”说罢，起身走开。 ☆、chapter24 星光 夏曦的手机的确快没电了。 她回到房间, 把手机接上电源, 有些无所事事。不过她并不打算回到酒吧, 她有些累了，想洗个澡。 夏曦收拾好衣服，忽然想起今天还没看邮箱。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开邮箱, 网速有点慢，过了会，收件箱显示出来，有一封邮件。 点开, 是上交发来的, 看到“面试通知”几个字，心不由动了一下。 疲劳似乎一下被冲掉，夏曦把内容看完，时间正好跟北艺附中的时间差三天。她兴奋地再看了一遍，给周晓娴发微信：上交给我发面试通知了！ 发过了才想起来, 现在国内是凌晨。 没多久，周晓娴回语音，声音迷糊而怨恨, “你找死……” 夏曦汗颜, 忙道, “忘了时间了, 你睡, 不吵你, 么么！” 周晓娴没回她。 过了几分钟，她又发了消息过来：“真烦你，睡不着了！” 夏曦发了个认错的表情。 周晓娴：“你在那边挺开心啊，朋友圈都不回。”话音里带着开厕所门的声音。 夏曦：“朋友圈？” 她立刻退出去看，果然，朋友圈有二十几个留言提示。夏曦点开，是昨天晚上她发的那几张照片，同学朋友点赞的点赞，留言的留言。没多久，她看到周晓娴的留言，愣了愣——周晓娴：那个帅哥旅伴呢？怎么不跟他合影？/坏笑 下面跟着一溜留言： ——帅哥旅伴？什么帅哥旅伴？？ ——哟，有艳遇！ ——冬去春来，又到了□□的季节/微笑 …… 夏曦心一紧，拉回上面。 顾弢点了个赞。 她马上给周晓娴发信息：“你快把你那个留言删掉！” 周晓娴：“嗯？为什么？” 夏曦：“我跟家里说我跟一群人结伴。” 周晓娴：“怕什么，我那句话没透露什么啊，总要允许一群人里面恰好有个帅哥嘛。再说了，我又没加你爸妈微信，他们看不到。” 夏曦：“顾弢看得到。” 周晓娴嘟哝：“你也太做贼心虚了……” 夏曦：“快去删。” 周晓娴：“你干嘛不跟家里说实话？” 夏曦冷笑：“因为有个货放我鸽子让我自己来了。” 周晓娴：“……好啦，我这就去删。小气。” 第31节 过了会，她再刷，那条留言消失了。 周晓娴：“我删了。我说夏小曦，你其实就是不想顾弢知道吧？” 夏曦：“想什么呢。他最近回国了，跟我妈他们走得近，我怕他会瞎猜。” 周晓娴：“也是，大律师嘛，最喜欢疑神疑鬼的。不过他点了个赞，八成已经看到了。” 夏曦叹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周晓娴：“管他呢，反正都分手了。你跟那个帅哥怎么样了？” 夏曦：“没怎么样啊。” 周晓娴：“啧啧，你该不是还想着顾弢吧。” 夏曦：“没有的事。” 周晓娴不信：“你就喜欢他那种斯文败类型的。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就吃一个菜不腻啊？” 夏曦揉揉太阳穴：“说完了没？你还睡不睡？” 周晓娴：“我早都躺着了，我被吵醒还不是因为你！” 夏曦语气软下来：“好好好，是我的错，你睡，乖！” 周晓娴：“哼！”后面没再回过来。 夏曦看着黑掉的屏幕，松口气。房间里有点闷，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风和河水的流淌声顷刻间灌入，夏曦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弢的样子。 穿着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毛衣，眼镜下面，薄唇浅笑。 斯文败类……夏曦不禁自嘲，她的确是从那时就开始喜欢他，着魔了一样。 她也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对瞿北辰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的确不是这一款。 船还在航行，甲板微微震动着。夏曦吹着风，挑着康翁波神庙里拍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过了会，觉得身上有点凉了。她正要关窗，忽然望见天空中一轮月亮高高挂着，晖光未及之处，遍布星斗。 ********************** 瞿北辰在酒吧里和众人打了十几局，分数上遥遥领先，第二名是龙少，剩下一众破落户排名不分上下。 “辰哥，你放点水。”王淼前两局刚替下孔嘉俊就负了一百多分，一脸心碎。 孟琳：“就算辰哥放水还有龙少呢。” 倪子涵：“龙少你是不是出老千？每次都给北辰和你自己发那么好的牌。” 龙少一边发牌一边道：“得了吧，我要能出老千，绝对把我哥摁地上打。” 瞿北辰喝一口饮料，看向门口，“夏曦怎么去了那么久？” 王淼道：“哦，我刚才去外头洗手间还看到她了。” 瞿北辰：“她去哪了？” 王淼：“我也不知道，手里拿个东西，往楼上去了。” 瞿北辰讶然：“楼上？” “楼上不就是甲板么？”孟琳道，“又黑又冷，她去那干嘛？” 瞿北辰想了想，站起身，“我去看看。嘉俊，你替我。” 孔嘉俊应一声，坐过来。 龙少：“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瞿北辰道，“没事的，放心。”说罢，往外面走去。 ************************** 通往甲板的门关着，但没有锁。 瞿北辰拧开把手，门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 甲板上没开灯，只有船身别处照上来的淡光和天上的月光。瞿北辰走上舷梯，喊一声，“夏曦！” “在这。”过了会，夏曦的声音在船头那边响起。 瞿北辰望去，船头的游泳池边上有一排躺椅，夏曦躺在其中一张上面，身上裹着毯子，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他走近前去看，果然，是那个望远镜。 “看星星？”他问。 “嗯。”夏曦应道，片刻，问，“你怎么上来了？” “他们说看见你上来了，我来看看。” 夏曦：“不用来的，我又不是小孩。” 瞿北辰：“谁知道啊，万一你想不开……” 夏曦就知道他要这么说，伸手要打。 瞿北辰笑着侧开身，却把一张躺椅拉过来，放在夏曦旁边。 夏曦看着他坐下来，问，“你不去玩牌么？” “玩累了，休息一下。” 夏曦：“不会是输惨了吧。” 瞿北辰：“你以为我是你。” 夏曦看着他的侧脸，不用灯光也知道上面是个什么表情，“嘁”一声，继续拿起望远镜看星星。 瞿北辰也在躺椅上躺下来，枕着手臂，望着夜空。 河上没什么灯光，天上的月亮更显明亮。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星光的细节也渐渐呈现。瞿北辰不由地想起上次在沙漠里，他们两个人也是这样。吹着冷风，听夏曦告诉他哪个是北极星，哪个是天狼星。 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瞿北辰拿出来，是倪子涵发来的语音，“北辰，夏曦姐怎么样了？带她下来跟我们玩牌嘛~” 四周很安静，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瞿北辰回了一句“等会儿下去”，关掉屏幕，转头，发现夏曦在看着他。 “你还是下去吧。”她说，“他们等着你。” “没事，他们不缺人。”瞿北辰无所谓道，把手机放下，继续躺着。 夏曦忍不住道：“瞿北辰，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 瞿北辰：“嗯？” “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女朋友。” 瞿北辰心头好像被动了一下。 “对。”他答道，声音平静。 “为什么？”夏曦好奇道，“你肯定很受欢迎。” “那倒是。”瞿北辰：“不过我受欢迎不是很正常么？” 夏曦：“……” “不要脸。”她终于说出口。 瞿北辰笑起来，声音传开，冷冽的空气也似乎有了温度。 夏曦知道他有时就是个没正形的，心里默默替倪子涵点了个蜡，再想想，又觉得自己也该点上。 她起身，走到旁边的毛巾架上拿了一块厚浴巾，递给瞿北辰。 “风大得很，你还是盖上吧。”她说。 瞿北辰啼笑皆非，“浴巾是这样用的？” “我晚饭以后上来过，看到他们都这样。” 瞿北辰了然，把浴巾盖在身上，果然暖和许多。少顷，他看向夏曦，只见她继续望着天空，许是太冷，手缩在浴巾底下，没有拿望远镜。月光里，她侧脸的轮廓柔和，似乎伸手可触。 微微的震动声传来，她放在躺椅边上的手机亮起。 夏曦拿起来，点开，也是微信。 ——“这么晚了还发朋友圈，不睡觉？” 一个沉厚的男声传来，瞿北辰目光定了定。 屏幕的淡光下，夏曦的神色也有些诧异。她手指轻点，用文字回复过去。几条之后，那边没再发过来。 她放下手机，转头看看瞿北辰，他望着天空，似乎在欣赏着月亮。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这里的星星跟沙漠里有什么不一样么？”过了会，瞿北辰问。 “不太一样。”夏曦道，“沙漠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能看到能多。” 瞿北辰：“有个问题，我也一直很想问你。” “什么？” 刚才那个到底是你什么人？他心底道。 片刻，开口，“你为什么喜欢观星？” 夏曦莞尔：“很奇怪么？” “不奇怪，就问问。” “其实也没有很特别的理由。”夏曦说，“我小学有一年暑假，有个朋友报名去了天文夏令营，就死缠烂打让我爸妈也报了名。那时候我谈不上什么兴趣，纯粹特别烦练琴，想找个地方逃避，没想到接触下来还真觉得挺有意思。后来，我没事就喜欢端着望远镜去阳台看星星月亮什么的。” 瞿北辰：“你们市那种大气状况，能培养起这个爱好也是不容易。” 夏曦：“不然怎么叫爱好。” “我也感兴趣过，还缠着我妈买了个天文望远镜。”瞿北辰说，“但就看过两次，发现根本看不到图片上的那种五颜六色的星云，就再也不玩了。” 夏曦不禁笑起来：“我第一次用望远镜的时候也很失望，星星大多不过是一个一个白点，孤零零的，什么也没有。但当你了解它们的时候，就觉得很神奇。” “比如？” “比如金星那么漂亮，实际上到处是熔岩强酸；木星上随便一个风暴就能吞掉几个地球。再远一些，天狼星和北极星的距离从几光年到几百光年，人类现在的技术，花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到。它们都很不可思议，但都是客观存在。只是跟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一样，不需要彼此有来往，但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第32节 瞿北辰：“所以你看它们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伟大么？” 夏曦：“不，会觉得自己很渺小。看着它们的时候，能获得平静，很容易跳出周围的烦恼。” 瞿北辰：“……” “大提琴不能让你摆脱烦恼么？”他问。 夏曦：“它在成为我专业以前，也可以的。” 瞿北辰想了想：“那你当初干嘛不拿天文当专业？” “没办法，我理科烂。” 月光下，瞿北辰的侧脸弯起弧度。 “你呢？”夏曦问，“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有什么爱好。” 瞿北辰道：“数学算么？” 夏曦愣了愣：“数学？” “对。”瞿北辰道，“我看着不像喜欢这个的？” 夏曦看着他，“我只是惊讶，因为之前不知道。” “我从小就很喜欢，一度想拿它当专业。” 夏曦：“后来呢？怎么去学了考古？” “因为跟你正相反，”他说，“它不但不能解除我的烦恼，反而会让我越来越迷茫。” 夏曦怔住，看着他，正想再问，船舷那边忽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未几，一束手电灯光照了过来，晃得两人眯起眼睛。 ☆、chapter25 埃德夫 夏曦的观星最终被打断。 游轮的服务员到甲板来, 后面，跟着倪子涵、孔嘉俊和龙少。 服务员告诉他们，为了安全, 夜晚甲板不开放。夏曦说想她只是想看星星, 服务员一个劲摇头，说这是规定。两人没办法, 只好作罢。 “早说了没事了, 你非得找游轮的人去看。”回到船舱里, 孔嘉俊道。 倪子涵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嘟哝道，“我也是担心嘛。”说罢，抱歉地对夏曦道，“不好意思啊夏曦姐，我看你们去太久了, 怕出什么事。” 夏曦看瞿北辰一眼，大方地说, “哦, 没关系。” 龙少在旁边看着他们俩没说话, 表情意味深长。 几个人回到酒吧里，继续五人斗地主。 “辰哥快救救我！”罗雅静负了几千分, “龙少疯了！” 龙少从桌面上拿起牌, 继续甩, “少废话, 快出牌！” 王淼坐在罗雅静旁边, 眼尖看到夏曦手里的望远镜，“夏曦，你还研究天文啊？” 夏曦：“业余爱好而已。” 众人赞叹起来。 王淼：“真不错。” 孔嘉俊：“夏曦，有空也教教我们啊。” “就是，夏曦姐真不赖。”倪子涵说着，朝瞿北辰招手，“北辰你快来帮我们几个看看，龙少不是人！” “找外援是吧？”龙少道，“曦曦你过来，我俩组一队。” 夏曦笑笑：“我想回去睡觉了，你们玩吧。” 龙少一脸失望：“这么早？” “不早了，明早也有游览项目，七点起床。”瞿北辰道：“我也去休息了，“你们别玩太晚。” 众人乖乖应一声，两人离开酒吧。 螺旋形的楼梯蜿蜒向下，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而柔和的光。这个时间，大多数游客都去休息了，周围很安静。 走进客房通道的时候，夏曦忽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瞿北辰在后面问。 夏曦摸摸鼻子：“没有。” “去休息吧。”瞿北辰道。 夏曦应一声，正要开房门，忽然回头。 “瞿北辰，”她忍不住问道：“刚才你说数学不能解除你的烦恼，什么烦恼？” “嗯？”瞿北辰看看她，一脸轻松，“就是死脑细胞的烦恼呗。” 夏曦：“……” 她瞪着他，他却笑笑，“晚安。” 说罢，开门进了房间。 夏曦看着他的房门关上，只得也拿出房卡。 手机在兜里又震了一下，瞿北辰掏出来看了看，是龙少发来的微信。 ——你俩刚才在上头冷死了吧，干了些什么/奸笑 瞿北辰没好气，回复：能干什么，看星星。 龙少发了个弱：别忘了她还剩一个多星期就回去了，想艳遇要抓紧。 瞿北辰：要谈就好好谈，艳什么遇。 龙少：你就装吧。 瞿北辰没再理他，把手机丢一边。 如果没有那条语音的打扰，他们应该会在女朋友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吧。瞿北辰关上门的时候，心里颇有些遗憾，又不禁自嘲。 龙少那臭小子有一点说得没错，就这么几天相处，说得你真能跟她好好谈似的。 瞿北辰望着天花板深吸口气，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丢开，收拾衣服去洗澡。 窗仍然开着一条缝，河上的冷风灌入，将窗纱吹得摇曳拂动。 夏曦走过去，把窗关好。 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事。 数学……她想着瞿北辰，觉得二者之间的确难以联系起来，却又多了几分好奇。他如果学的是数学，那是个什么模样？ 莫名的，她想起自己暗恋过的的初中数学老师，穿着白衬衫，鼻梁上带着一副文质彬彬的眼镜……肖想到瞿北辰身上，心底忽而一荡。 想什么呢！夏曦对自己的想入非非哭笑不得，忙打消念头。 ************************************** 第二天早上，游轮停靠在了埃德夫的码头。 两拨人在餐厅会合，吃了早餐下楼，游轮上的众多旅行团和散客都等在了大堂里。 “我刚才听旁边的中国团导游说，那个神庙离码头有好一段路，等会下了游轮，他们就坐马车过去。”孟琳道，“我们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王淼：“或许可以打个的？” 孔嘉俊摆弄着手机上的地图：“神庙离码头其实不算远，我们走过去也行。” 倪子涵四下里看了看：“龙少，北辰去哪儿了？” 夏曦正在给叶萍的例行问询回信息，听到这话抬起头，才发现瞿北辰不知道去了哪里。 “回来了。”龙少指指不远处，瞿北辰正从服务台那边走过来。 “等会我们下了船，可以坐马车过去。”他说，“游轮经理说码头有很多马车，30埃磅左右一辆，能坐三四个人。不过人家说了，千万别跟马车和车夫合影，不然得加小费。” 罗雅静心悦诚服：“我们刚刚才说到这事，辰哥你太牛了。” 倪子涵笑笑：“是啊，北辰你要是一直跟着我们玩就太好了。” 正说着，游**门开了，众人跟在人群后面，一起下船。 出了码头，果然，许多敞篷马车一字排开等在路边，望不到头。几个人挑了三辆，由瞿北辰统一讲好价，分头上车。 夏曦和瞿北辰、龙少三人坐一辆，瞿北辰和她坐敞篷里，龙少坐对面。车夫穿着长袍，一副典型的阿拉伯人打扮，扬着马鞭，让马儿跑起来。 夏曦第一次坐马车，觉得这种颠着的感觉很有意思，拿出手机来拍。 龙少：“不是说不能拍？” 瞿北辰：“不跟他们合影没事。” 龙少：“早说啊。”说着，拿过瞿北辰的相机，往周围“咔咔”地拍了几张，又把相机对着他们，“你俩看这边。” 瞿北辰和夏曦露出笑容，比v。 龙少嫌弃：“土死了，换个姿势。” 夏曦翘起二郎腿，身体前倾，手托着下巴；瞿北辰也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手臂揽开。 龙少举着相机：“你俩靠近点。” 两人坐近一点。 “再靠近点。” 瞿北辰忍无可忍：“快拍，哪那么多废话。” 龙少按几下快门，把相机递回给他。 瞿北辰看了看预览，拍得还可以，两人表情动作都挺到位。 “不错吧。”龙少得意地说。 第33节 夏曦也凑过来看，瞿北辰干脆把相机给她。夏曦翻了几张照片，觉得拍得都挺好，再往后翻，发现回到了前面。沙漠的照片看着眼熟，她想了想，记起来，是巴哈利亚绿洲。 “黑白沙漠的照片你也一直放在这里面？”她饶有兴趣，“能看看么？” 瞿北辰想了想，自己没拍什么见不得人的，答道，“行啊。” 夏曦翻起来，瞿北辰的照片是从向导ali的家开始的。她当时没跟他在一起，照片里有ali的房子、孩子和小院，还有几个人坐上满载物品的越野车准备出发的合影。几张之后，内容开始跟夏曦自己的照片重合，只不过当时夏曦坐一边，瞿北辰坐另一边，拍的风景不一样。 瞿北辰在一旁瞥着她翻照片，拿出瓶子喝一口水。 “这张什么时候拍的？”夏曦忽然道。 他看去，愣了愣。那是在夏曦沙漠里看日落的时候，他偷拍的那张。 “呃……”他结舌，正想着怎么解释好，龙少凑过来，“什么照片？我看看。” “拍得挺好的啊。”龙少墨镜下的眉毛一扬，“曦曦，这张真漂亮，像大片！” 夏曦挺受用，嘴角弯起来，却对瞿北辰道，“我要是不翻，你是不是都不打算给我看？” “不是。”瞿北辰立刻道，“我一直想给你，忘了。” “那你回酒店就给我。”夏曦道，继续翻着，“我看看你还藏了什么……” 瞿北辰囧然。 对面，龙少扶扶墨镜，看着他微微摇头，笑得鄙夷。 *********************** 没多久，埃德夫神庙高耸的建筑就出现在了街道的那边。马车奔跑过早晨空荡荡的路面，在入口处停下来。众人各自付了钱，买了票，走进神庙。 他们出发得早，到达的旅游团寥寥无几，神庙前的广场空荡荡的。几个人颇有默契地加快脚步，趁人还不多好拍照。 埃德夫神庙一直被沙土掩埋，两百多年前，考古人员将它清理出来，是埃及保存最完整的神庙之一。巨大的塔门两侧，刻着荷鲁斯和哈索尔的巨像。法老一只手举着武器，一只手抓着俘虏的头发，将俘虏献给他们。 塔门入口两侧，各有一只荷鲁斯老鹰雕像。一只头上戴着法老的王冠，一只没有，但都怒瞪着双眼，翅膀和身体圆鼓鼓的。几个女孩都觉得它们萌得很，纷纷拍照。 “这个荷鲁斯下面有个人，什么典故？”龙少看着没有王冠的那只荷鲁斯，问瞿北辰。 “那是托勒密王朝的法老，意思是他与荷鲁斯同在。”瞿北辰道。 龙少点头，欲言又止。 夏曦在旁边发觉，问，“怎么了？” 龙少朝瞿北辰那边瞅了瞅，意味深长地低声道，“你觉得，这看着像不像荷鲁斯的丁丁变成了法老？” 夏曦“噗”地笑出声来，白他一眼。 塔门之后，是开阔的庭院和壮观的柱廊。埃德夫神庙的风格也是希腊罗马式的，纸莎草形状的柱头雕刻得精致繁复。内殿门前也有一对荷鲁斯老鹰雕像，穿过门廊，里面跟别的神庙一样，刻满了法老和神灵的内容。众人欣赏着浮雕，一边拍照一边往里面走。 光线越来越昏暗，空间也越来越小，荷鲁斯的神龛放在大殿最深处的房间里，神龛前的石头基座上，摆着荷鲁斯圣帆船。 “他们造了这么大个房子，就让神住这么个小黑屋？”孔嘉俊不解地问。 瞿北辰道：“地方越小才等级越高，这地方从前只有法老和最高级的祭司才能进来。” “这帆船是真的假的？”孟琳道，“好像真是木头做的，不会是原件吧？” 瞿北辰道：“这个是仿制的，原件在卢浮宫。” “卢浮宫？”罗雅静道，“子涵，你不是去过卢浮宫么？” 倪子涵笑笑：“去年去的，不过那地方太大了，我没看见这个。” 瞿北辰道：“卢浮宫有四十多万件藏品，展出的只是部分，看不到也很正常。” 罗雅静咋舌：“这你也知道？” 倪子涵：“那当然，他可是学考古的。” 孟琳：“辰哥，你去过卢浮宫么？” “去过几次，不过是两三年以前的事了。” “哇……那你将来也会去博物馆之类的工作么？” “那不一定……” 他们边说着边往前走，夏曦对着神龛旁边墙壁上的浮雕拍完照，落几步跟在后面。 隔着好几米，瞿北辰侃侃而谈的声音仍然听得见。 过了会，他忽然回头看过来，道，“夏曦，跟上。” 夏曦应一声，走快两步。 什么不喜欢给人讲解，还不是别人一夸就从了。她心里唾弃地想，我居然会对这样一个虚荣的人见色起意…… ☆、chapter 26 伊斯那（上） 神庙里的游客越来越多，一行人在将神庙的里里外外逛遍,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到门口坐马车回游轮。 吃午饭的时候, 游轮再度开动, 离开埃德夫, 顺着尼罗河往北而去。 饭桌上, 孔嘉俊和孟琳几个人说起卢克索的安排，问夏曦, “你们订了热气球么？” 夏曦道：“我们没订。” 孟琳讶然：“为什么？热气球可是经典项目。” 夏曦笑笑：“我们觉得不太安全，据说出过事故。” 孔嘉俊道：“我们之前也这么担心, 不过问了很多去过的人，都说没事。卢克索每天那么多热气球，事故率其实很低的。我们订的这家是懂行的人推荐的, 不算很便宜, 但安全保障和技术方面都是比较好的。” 孟琳：“你们真不去啊？我去卢克索最期待的可就是热气球。” 夏曦听她这么说，有些心动, 不禁看向龙少和瞿北辰。 瞿北辰：“……” 龙少：“你们随便啊，我无所谓。”说着，却朝瞿北辰瞥一眼, “其实也不用统一行动，想去的人报名, 不想去就留下。” 夏曦觉得有道理, 也看看瞿北辰, “瞿北辰, 你要是不想去……” “谁说不去，”瞿北辰一脸淡然打断，“你们要是想去，我当然也去。”说罢，转向倪子涵，“你们订好了么？” 倪子涵：“我们都订好了，就在明天早晨，如果你们要加入，现在加订也来得及。” 瞿北辰点头：“那再加我们三个。” 倪子涵笑眯眯：“耶！” 夏曦也笑笑，看着瞿北辰，没说话。 说到热气球，几个人继续聊开，谈到卢克索的行程。 “辰哥，你们在卢克索待几天？”孟琳问。 “暂定两天。”瞿北辰道。 众人讶然。 “那么赶？”孟琳道，“又不是跟团。” 夏曦讪讪道：“其实我们原来计划待五天，但我临时接了个面试通知，要提前回国，只能压缩行程了。” 众人了然。 “那多可惜。”罗雅静道，“五天压缩成两天，我们好歹还有四天呢。” “是啊，卢克索可是很大的。”倪子涵道，“你们原来要去很多地方吧？” 瞿北辰：“那也没办法，以后再去也行。” 众人又聊了聊酒店，他们几个还没订，说意见统一不下来。 看了瞿北辰和夏曦订的，孔嘉俊道，“我之前看中的就是这家，他们又觉得这不好那不好，变来变去的。” 瞿北辰道：“我们之前也犹豫，后来看了各个网站的评价，同价位里面，这间的确是最好的，交通也方便。” 倪子涵：“要不咱们也别挑了，就这间吧。现在可是旺季，还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房呢。” 众人都没意见。 孔嘉俊：“我看看。”说着拿出手机，打开那家酒店的页面查了一下，居然还有房，天数也符合。他连忙下单，又打了个电话给酒店，确认无误。 大事落定，众人一阵轻松。 “多亏了辰哥啊。”罗雅静感叹道。 “是啊。”倪子涵莞尔，“不然我们明晚睡哪儿都不知道呢。” 孔嘉俊：“得了吧，你们就知道动嘴皮子，订房还不是靠我。” 倪子涵瞥他一眼：“那也没见你早点订下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老嫌这个嫌那个……” 午餐结束，众人各自休息。 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夏曦把瞿北辰叫住。 “瞿北辰，”她说，“你要是不想坐热气球，可以不坐的。” 瞿北辰讶然：“为什么这么说？” 夏曦道：“我们本来就这么说好的，反正我无所谓，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瞿北辰：“没有的事，都来了么。” 夏曦瞅着他：“你真这么想？” 瞿北辰也看着她：“为什么不是真的？” 夏曦笑了笑，放下心来。 *************************** 剩下的时间没有别的安排，夏曦回想了一下，这大概是整个行程里面最空闲的一天了。 虽然起得早，但她一点也不困。夏曦伸个懒腰，索性拿出阅读器，拉开窗帘坐在沙发上，继续看那本《尼罗河惨案》。 第34节 过了十几分钟，忽然，她发现马达细微的声音消失，船似乎停了。 夏曦站起身，朝窗外望去。她的房间并不靠岸，但仔细看远处的景物，并没有移动，只有外面的尼罗河水波依旧荡漾。 正疑惑，外面传来敲门声，瞿北辰道，“夏曦。” 夏曦开门，他站在外面，包背在身上。 他狡黠一笑：“这艘船要在伊斯那停两个小时，那边有个神庙，我想去走走，你去么？” 夏曦讶然：“远不远？” “问了，不远，十分钟不到。” “龙少呢？” “睡觉。” 夏曦莞尔：“好啊。”说罢，也拿起包，跟他出去。 两人在船上领了出入卡片，下船走出码头。瞿北辰向码头的守卫询问神庙的方向，那人指指旁边的一个小屋子，说，“tiket”又指了指对面一条巷子。 两人愣了愣，明白过来。夏曦拿出钱包，到小屋子跟前买了两张门票，谢过那人，同瞿北辰一道穿过马路。 伊斯那是一个小城，房屋老旧，地上的土路坑洼不平。夏曦跟着瞿北辰走进巷子，几乎有些疑惑这里到底是不是旅游景点，但看到道路两旁摆满旅游商品的小店和招揽顾客的商贩，安下心来。 走了一段路，果然，他们看到了那个神庙。 它在地平线以下，整个神庙和广场像是建在一个巨坑的底部，两人检了票，要从十几米高的楼梯往下走，抬头往回看，周围的民居就像建在山上。 “这个神庙被沙土埋了一千多年。”瞿北辰一边走一边说，“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才发掘出来。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神庙的一小部分，其他还埋在土里。” 夏曦了然，望了望神庙的外墙，上面巨大的浮雕已经被破坏了许多，但克奴姆神羊头人身的样子还是能看得清。他们在象岛的时候也看过一座克奴姆神庙，不过并没有这里这样完整，两人也不过匆匆一瞥。 “克奴姆是什么神？”夏曦问道。 “生命创造的神，用陶盘和尼罗河的泥土塑造出生命，”瞿北辰说着，回头狡黠地看夏曦一眼，“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夏曦想了想：“埃及女娲？” “不过他比女娲的技能还要多一些，女娲只造人，克奴姆要管所有的生命。” 夏曦笑笑。 也许是风沙大的原因，神庙从远处看灰扑扑的，为了防止鸽子跑到神庙里破坏，外墙的石柱之间安装了铁丝网。 但走近前细看，夏曦发现了些许特别。装饰的卷檐和花朵般绽开的柱头上，残存着淡淡的青色和红色颜料。 游客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穿着阿拉伯袍子的老年看门人坐在一根柱子的石墩上休息，听到动静，看过来。 瞿北辰用阿语跟他打个招呼，和夏曦一道仰头看向四周。 夏曦禁不住赞叹一声。 这是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景象。神庙里林立的柱子，还有四周的墙壁，每一处上面都能看到色彩，越往上颜色越清晰。上面的动物和人物，不必费劲就能看清。虽然已经褪色了许多，但仍能联想到它们以前是怎样的绚丽斑斓。黄色皮肤和蓝色皮肤的神，棕色皮肤的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一切描绘得活灵活现。 “真漂亮！”夏曦道。 瞿北辰道：“从壁画的角度上讲，这个神庙比埃德夫神庙保存得还要完好。因为这个神庙，大家知道了神庙里的那些壁画原来都是什么样的。” “我们看过的那些神庙，其实都是这样的么？” “对。” 夏曦点头：“古埃及人原来也喜欢花花绿绿啊。” 瞿北辰莞尔：“其实古代所有民族都喜欢花花绿绿，包括希腊罗马。那些流传下来的雕塑原本都是上色的，只不过后来风化磨掉了，大家以为它们没有颜色。” 夏曦想象了一下那些东西花花绿绿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从里面逛到外面，神殿不大，很快就看完了。两人又把神殿内美丽的彩绘再看一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河边，午后的太阳正灿烂。开船时间还没到，夏曦看到码头有小贩在卖甘蔗汁，走过去买了八杯。小贩一边说着“nihao”一边笑眯眯地用塑料袋装好递给她，瞿北辰在旁边接了，提在手里。 风很和煦，两人也放慢步子，喝着甘蔗汁，一边散步一边欣赏着河岸的景色。 水边停泊着好几艘游轮，一些埃及小贩划着小船，向游轮上窗台上的人兜售围巾披肩。河水慢慢地流淌，岸上的埃及人三三两两坐在树荫里聊着天，享受午后的闲暇。 远处，有一群水鸟正在捕鱼。地上，两人的影子前后相叠，延伸到水里，波光底下招摇着团团的水草。 夏曦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上次单独这样散步，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们合个影吧。”她说。 瞿北辰诧异：“在这？” 夏曦指指不远处的船：“我们还没跟它合过影，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 瞿北辰：“哦。” 夏曦从包里拿出自拍杆，接上手机，举在面前。瞿北辰靠近她，微微弯腰，跟她凑到画框里。 “一，二，三……”夏曦刚按下按钮，查看照片，却皱皱眉，“真难看。” 瞿北辰看了看：“这不挺好的？” 夏曦：“脸宽了。” 瞿北辰：“……” “再来。”夏曦说着，又举起自拍杆。 瞿北辰再度弯下腰。 夏曦握着自拍杆找了好一会角度，再次下定决心，“一，二，三。” 再看照片，却发现瞿北辰做了个鬼脸。 夏曦怒目而视，作势要打他。 瞿北辰侧身躲开，语重心长，“我这是帮你。你看，我鬼脸够丑了，你脸再宽也是美啊。” “谁要你帮。”夏曦揪着他，“再拍一张！” “船都要开了……” 夏曦目露凶光，瞿北辰无奈，只得就范。 自拍杆再度调整好，夏曦摆好姿势，正要按下按钮，她忽然警觉地看向瞿北辰。 “你到底拍不拍？”瞿北辰脸上挂着笑容，咬着牙问。 夏曦重新看向屏幕：“一，二，三。” 按键按下，照片里，两人一起微笑着，后面，是青蓝色的尼罗河和展翅的水鸟。 夏曦看着，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阳光照在脸上，掩盖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就像两人初遇的时候，心无旁骛。 他们剩下的旅途时光也会弹指即逝，如果什么都不会发生，那就藏在照片里好了。 “不是说拍游轮么？”瞿北辰凑过来看一眼。 “拍了啊，前面你做鬼脸的就是。”夏曦把自拍杆收好，白他一眼，“净捣乱。” ☆、chapter 27 伊斯那（下） 两人回到游轮, 龙少已经醒了。 “居然不带我去！”听他们说上岸逛了神庙，龙少愤愤不平。 瞿北辰毫无歉意：“谁让你睡那么死。” “龙少, 这是给你买的。”夏曦把甘蔗汁拿出来。 “还是曦曦好。”龙少接过，脸上的怒气一扫而空。 “我回房间了。”夏曦道，“等会你们谁上去，就拿给孔嘉俊他们。” 两人应了一声, 夏曦笑笑, 拿起包离开。 门关上, 瞿北辰的目光还留在门背上, 好一会才收回，发现龙少在看着他。 “你俩有事。”龙少盯着他，意味深长。 “有什么事。”瞿北辰白他一眼, 转身去喝水。 “刚才下船去干嘛了？”龙少紧追。 “看神庙啊, 不是说了。” 龙少“切”一声：“刚才我去楼上遇到那个倪子涵, 她说她问了你要不要上岸, 你说睡觉。” “你烦不烦。”瞿北辰道，“我跟谁出去需要理由么？” 龙少：“不需要么？” “需要么？” “不需要么？” 瞿北辰停了一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看你是想回去了。” 龙少：“……” *********************** 夏曦回到房间里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四点了。她看看手机，发现有一条微信, 是瞿北辰二十分钟前发的：到甲板来, 四点半过水闸。 水闸？夏曦往窗外望了望, 船还在航行, 前方水光茫茫。 她穿好衣服出门，走上顶层甲板。 风有些大，太阳也很大，许多人在甲板上活动看风景，还有光着膀子的欧洲游客在泳池里游泳。 “曦曦！”龙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望去，只见龙少、瞿北辰和孔嘉俊他们几个在一张长桌边上坐着。 她走过去，众人纷纷打招呼。 “夏曦，谢谢你的甘蔗汁啊。”孔嘉俊举举手里的杯子，其他人也纷纷跟夏曦道谢。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啊？”倪子涵笑着说，“也不叫上我们。” 夏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说，“就是在伊斯纳的时候，我和瞿北辰去看神庙回来买的。” 第35节 倪子涵讶然：“看神庙？”说着，看向瞿北辰。 龙少扶了扶墨镜，拿着手机拍天上的水鸟。 “对。”瞿北辰神色自若，把一杯红茶推到夏曦面前。 “辰哥真是的，不叫我们，还以为没活动。”罗雅静道。 “反正你们都在睡觉。”孔嘉俊喝着咖啡，“我也说上岸看看，你们可没响应。” 倪子涵：“那不是游轮说很快就要走么。” “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瞿北辰说着，抬了抬下巴，“看那边，水闸到了。” 众人跟着看去，果然，游轮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水坝，横贯河面，像大桥一样，有密密的桥墩。两艘游轮正在左边的水闸排队，他们的船也排在后面停住，等着通过。 许多游客走到前面去观看拍照，夏曦他们也走到栏杆边上看热闹。 这时，她发现有几艘小船划过来，小贩站在船上，一边喊着价钱一边朝他们抖着手里的围巾披肩和桌布。 不远处有游客朝他们招招手，小贩就把商品团成一团用力扔上了五层甲板。 众人一阵惊叹。 好些人纷纷围上去看扔上来的东西，有人看中了，就跟下面的小贩讨价还价，把自己想要的留下来，把钱和剩下的丢回船上。各色各样的围巾桌布不断丢上来，几个女孩也觉得有意思，拿着几条挑选起来。 夏曦忽然发现一个大叔手里抖开的法老头像围巾有点眼熟，看了看，想起来，跟他们在阿斯旺市场看到的那条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 大叔把围巾围起来，摆个姿势。旁边的团友纷纷夸好，给他拍照。 夏曦看着，嘴角不禁弯起。看向瞿北辰，发现他也看着。二人目光相遇，心照不宣。 “看什么啊，ramesses”她说。 瞿北辰神色不改：“你在看什么，nefertari” “你再买一条围巾嘛，ramesses” “我有一条就够了，nefertari” 龙少一脸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瞿北辰立刻道。 龙少再看向夏曦。 夏曦扬扬眉，笑笑，继续拍照。 ***************************** 过了水闸之后，太阳渐渐西落，将天地浸染上迷人的光泽。尼罗河上的傍晚很美，甲板上的游客欣赏着风光，久久不散。 夏曦在船头拍了好一会落日，回到长桌边上。 龙少和孔嘉俊几个人在继续斗着地主，一局刚结束。出乎意料，孔嘉俊和孟琳搭档赢了，众人一片惊呼。 “看不出来啊孔嘉俊，”王淼嚷道，“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当了暗地主叛变革命！” “还真的是。”罗雅静看看计分本，“孔嘉俊你可以啊，这几局打得不赖，分数比我们都高了。” 孟琳笑道：“嘉俊这两天练出门道了。” 龙少：“曦曦你过来，咱俩组队。” 孔嘉俊：“少废话，快洗牌。” 夏曦笑笑，在空位上坐下。 旁边，瞿北辰和倪子涵正对着一本摊开的本子讨论着什么，夏曦瞥了一眼，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是卢克索的行程。 “其实阿拜多斯和丹达拉也很值得一去。”瞿北辰道，“阿拜多斯是欧西里斯的埋葬地，在古埃及时期是圣城，有大量的神庙和墓地。丹达拉的哈索尔神庙也很有名，兼具艺术价值和文物价值。” “你去过么？”倪子涵道。 “没去过。”瞿北辰道，“但一直想去。” 孟琳在一旁听到，插嘴道，“我们原来想安排得松散一点，一直犹豫这两个地方要不要去，看来还是要去的？” 瞿北辰：“我建议去，你们有四天，不去有些可惜。” “那我们的行程就差不多了。”倪子涵把这两个地点天上，看了看本子，莞尔，“北辰，幸亏遇到你，不然我们看什么定不下来。” 孔嘉俊瞥了倪子涵一眼，继续大牌。 瞿北辰道：“也没什么，其实都是些大众线路。” 王淼一边出牌一边道：“辰哥，你之前一直都在开罗么？” 瞿北辰道：“也不是，其实卢克索我也来过，两三个月前参加过这边工地的项目。” 众人不约而同地“哇”一声。 夏曦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弯起的唇角。 罗雅静好奇地问：“辰哥，干你这行，应该会去看一些游客不常看的地方吧？” “会有一些。”瞿北辰莞尔，“但我现在也是游客。” 倪子涵看着他：“但对于你来说，卢克索应该是整个旅程的重中之重。比如阿拜多斯和丹达拉，你们原来也是计划要去的吧。” 瞿北辰：“对。” “真可惜。”倪子涵靠着椅背，笑笑，“要是夏曦姐不那么赶就好了。” 夏曦正在看着刚才拍的照片，听到这话，抬头。 孔嘉俊插嘴：“也不算赶，反正辰哥还要在这边待大半年，想看随时看。” 倪子涵耸耸肩：“但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啊。” “是啊。”夏曦看一眼瞿北辰，“是不容易。”说罢，继续看照片。 ********************** 夕阳坠入西岸峻峭的群山后面，天色渐渐暗下，风也越来越大。看着天黑了，众人回到船舱里吃晚饭。 跟之前每天满满当当的行程比起来，在游轮上的这两天是最惬意的。夏曦一边吃着布丁，一边看手机信息。有好几条，两三条是父母的，剩下的是顾弢的。 夏曦给爸妈发照片汇报行程，为了圆谎，还特地发了一张跟孔嘉俊倪子涵几个人的合影，看叶萍的回复，没有起疑心。 顾弢跟她聊的跟往常一样，问问今天去了什么地方之类的。 夏曦跟他说了一下伊斯纳神庙，发了自己用手机拍的照片给他看。其中一张，是她站在彩绘的柱子下面，景取得不错，能看到色彩鲜艳的高处。 顾弢忽然问：这是你的旅伴帮你拍的么？ 夏曦回复：是啊。 顾弢：周晓娴说的那个帅哥？ 夏曦想起之前他在朋友圈点的那个赞，汗了一下。不过她决定破罐破摔，回复：对，一个旅伴。 顾弢没有再问这件事，道：你在那边还要待差不多十天吧？要不要我也过去一趟？ 夏曦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回复：你过来干嘛？ 顾弢：当然是度假。叶阿姨上次还说起你找旅伴的事，说陌生人不合适。 夏曦囧，心想咱俩也不合适啊。 夏曦：别听她瞎念叨，签证行程麻烦得很，你弄好我也回去了。再说，你不是还要跟曾文智他们谈回国的事么。 顾弢没有立即回复，过了会，发过来：真不用我去？ 夏曦：真不用。 顾弢没多说：嗯。 夏曦看着他的回复，不禁讪讪。刚才她举出那番理由的时候，就预感他一定会这样说。 果不其然。 就像当年遇到相似的事情时，他的选择一样。 瞿北辰拿了几份布丁回来，坐下的时候，瞥见夏曦正在给人回信息。手机摆在桌子上，她一只手拿着叉子吃水果，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着。目光扫过聊天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一张戴着眼睛的脸，瞿北辰略略一愣。 “我也要布丁，给我一个。”这时，龙少在对面说。 夏曦也抬起头来。 瞿北辰把布丁分一个给龙少，看看夏曦，“来一个？” 夏曦笑笑，从他盘子里拿一个，“谢谢。” 瞿北辰拿起杯子喝一口水，看她继续发信息，道，“先吃了吧，等会不好吃了。” 夏曦应一声，过了会，输入完毕，把手机放一边。 瞿北辰瞥见屏幕暗下，莫名地觉得顺眼了些，继续吃布丁。 ********************* 饭后，众人无所事事，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一下以后，继续到酒吧里聚众斗地主。正找了位置坐下，四周的灯忽然暗下，台上的乐队开始演奏阿拉伯音乐。一名跟他们混熟了的服务员走过来说，今晚这里要表演苏菲舞和肚皮舞，所有客人都可以免费观看。 听到这话，众人来了劲，也不打牌了，叫了饮料和薯片，坐下来看表演。 跳苏菲舞的是男舞者，穿着鲜艳的裙子，头上裹着长长的头巾，在阿拉伯音乐中转起华丽的圈圈。一支舞很长，但并不烦闷。舞者的衣服底下装了小灯泡，四周灯光暗下，只见流光溢彩，引得观众阵阵喝彩。 苏菲舞者谢幕离开，音乐声一变，表演肚皮舞的女舞者上台。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舞者的年纪有些大，身材也略丰腴，但伴着音乐抖动身体的时候仍然很好看，连几个女孩也看得目不转睛。 一段舞罢，舞者忽然朝这边走过来，拉起夏曦的手，请她一起挑。 夏曦正吃着薯片，愣了愣。 众人也愣了愣，接着，立刻鼓掌起哄。 “no……shukeran”夏曦囧，向舞者推辞道。 舞者却听不懂一样，笑吟吟的不放手，似乎决不罢休。 “曦曦去斗舞！”龙少怂恿道。 “斗舞斗舞！”其他几个人也附和。 “去吧，拒绝人家不高兴。”瞿北辰在后面坏笑地推她一把。 夏曦回头看他，索性把他也扯起来，“那你一起去！” 第36节 瞿北辰一愣，众人大笑，男生吹起口哨。舞者见状，立刻也顺水推舟地来拉瞿北辰。 瞿北辰无奈，只得起身。 不料，舞者又看上了剩下的几个人，也过来拉他们。众人连忙躲开，但夏曦和瞿北辰岂肯甘休，立刻过来帮忙。 最后，两个人变成八个人，八个人又拉上了隔壁起哄的两个中国团下水。台上的乐队演奏更欢，舞者兴高采烈地示范着动作，缭乱的灯光里，肚皮舞终于变成了三四十号人的广场舞。 没有了众目睽睽的偶像包袱，夏曦看着舞者，认真地学着舞者那样抖动身体，但怎么也学不会。未几，她看向旁边的瞿北辰，忍不住笑起来。 “你在跳广播操么？ramesses”她揶揄道。 瞿北辰看她一眼：“广播□□比我跳得好，nefertari” 我跳得哪儿像广播操，什么眼神。夏曦鄙夷，不理他。 她又跟着学了一会动作，索性放弃，自己跟着拍子跳起来。射灯斑斓的光点之下，她随着韵律摇摆，长发在腰后荡漾着温柔的弧线。旁边，有人朝她吹了个口哨。 这时，不远处传来喝彩的声音，夏曦循着看去，愣了愣。 只见倪子涵和舞者跳到了一起，娴熟的舞姿，竟然有几分妩媚的味道，引得旁人一阵喝彩。 夏曦也觉得不错，欣赏了一会，忽然回头瞥向旁边的瞿北辰。意外的，跟他目光相遇。 灯光在头顶旋转，光影在他的眉眼间变换，瞳仁浓黑。 她愣了愣，随即道，“看什么啊？ramesses” 瞿北辰注视着她，片刻，勾了勾唇角，“看你啊，nefertari” 夏曦心里有点暗爽，却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好看的。” 瞿北辰：“你头发上挂了薯片。” 夏曦讶然，停下来，伸手往头发上摸，果然，一点碎薯片挂在上面，应该是刚才沾的。 她不可置信：“你刚才就这么看着，不告诉我？” 瞿北辰眨眨眼：“告诉你多可惜，我觉得挺好看的。” 夏曦忍无可忍，伸脚踢他。 ☆、chapter 28 晨曦 秀场结束，舞者和乐队谢幕退场, 舞池里人也纷纷散了, 回到座位。 孔嘉俊录了刚才的视频，在微信上群发。 众人饶有兴味地点开来看, 拍得挺不错, 每个人都录了一段。 “孔嘉俊, 你干得不公平啊，给子涵拍的时间比我们都长多了。” “子涵跳得的确好么。”王淼称赞道, “子涵，你这是砸人家场子。” 倪子涵跳得热出汗，一边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一边笑笑，“没什么啊, 玩玩罢了。” “曦曦也跳得不错。”龙少一边看一边说，“你学过舞蹈？” 夏曦：“很久以前在少年宫学过，都忘光了。” 孔嘉俊点头：“夏曦你真挺厉害的, 什么都会。” 倪子涵看他一眼, 拿起桌上的牌，“不是说斗地主么？还玩不玩了？” “不能玩了。”孟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明早的热气球, 四点就要起床，而且还安排了一整天的行程。” 众人闻言, 一阵哀嚎。 “明天就要走了啊……要是能在游轮上再待两天多好。”罗雅婷瘫在沙发上, 依依不舍地说。 “那可不行。”倪子涵笑笑, “别忘了夏曦姐他们在卢克索就待两天。” “两天也够了, 大多数旅行团也就待一天。”瞿北辰说着，看看手表，“大家都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发话，众人也不再耽搁，纷纷收拾东西起身。 “明天离开的时候就要退房，别忘了收拾行李。”分开的时候，倪子涵对瞿北辰道。 瞿北辰答应，谢了声。 倪子涵对他一笑，转身走进客舱楼道。 ******************************* 第二天凌晨四点，夏曦准时被电话叫醒。她望望外面漆黑的天色，又躺了一会，直到瞿北辰的电话打过来，才接受现实。 游轮已经停泊在了卢克索东岸的码头上，一行人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倪子涵他们事先联系的人已经来到，接他们上了一辆小巴，开到另一处码头去坐前往西岸的渡船。 水边停泊着许多船，与菲莱神庙的差不多大小。游客也很多，几个人还遇到了昨晚上在酒吧一起跳舞的中国团，互相打了招呼。 在船上坐定的时候，天仍然是黑的。月亮挂在半空，下方，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尼罗河映着倒影，镜子一般。 风有些冷，夏曦拿出厚披肩围上，端着相机拍了几张夜景。 “真漂亮。”她对瞿北辰说。 瞿北辰在旁边小口抿着船上提供的红茶：“嗯。” 倪子涵问：“待会儿我们在西岸坐热气球，是不是就飞回到东岸了？” 孔嘉俊吃着游轮送的早餐，道，“是吧，不然我们还得再坐一次渡轮。” 孟琳：“管它呢，反正地接要负责把我们送到酒店。” 几个人在讨论着热气球和今天的行程安排，夏曦听着，忽然发现瞿北辰一直没说话。看去，只见他已经把早餐吃完，又吃起了渡船上提供的饼干，手里还端着一杯新倒满的红茶。 “你很饿么？”夏曦忍不住问道。 瞿北辰：“嗯。” 夏曦觉得他样子有点反常，正要再问，龙少在旁边笑笑，“没事，他就是这样，昨晚没睡好。” 瞿北辰喝着茶，瞥他一眼。 龙少扬扬眉。 夏曦狐疑地看着他们。 瞿北辰抬头，对夏曦道，“我没事，就是饿了。” 夏曦看他面色如常，微微颔首，“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有药。” “知道了。” ******************* 渡船开到对岸的时候，天边的鱼肚白渐渐转出了紫红的颜色，天空也不再漆黑，变作黎明前的深蓝。 一溜小巴把游客接到热气球升空场，只见好几个热气球正在点火。金黄的火焰在暮色中窜得老高，明艳夺目。 干瘪的气球渐渐鼓起，膨胀，立起腾空，像一盏盏巨大的灯。 工作人员领着一行人找到他们的热气球，夏曦几个人兴奋不已，一边看着点火，一边各种拍照。龙少拿着自拍杆，跟夏曦挤眉弄眼地合影了几张，忽然听到倪子涵问，“北辰呢？” 夏曦回神，这才发现瞿北辰不在旁边。找了一会，看到瞿北辰正在打量着热气球的篮筐。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道。 “没什么，检查检查。”他说。 夏曦讶然。 倪子涵：“北辰，你还懂热气球啊？” 瞿北辰回头，拍拍手上的灰尘：“不懂，就看看。” 倪子涵笑笑：“你真细心。” 这时，工作人员在不远处招呼他们，说要学习落地时的动作要领。 “过去吧。”瞿北辰道。 倪子涵应一声，跟着他走开。 龙少看着瞿北辰的背影，脸上带着讪讪的笑。转头，忽然发现夏曦盯着他，一脸询问。 龙少面色恢复如常：“走吧。”说罢，也朝那边走过去。 ******************** 落地动作演习几遍以后，工作人员挥挥手，招呼众人登上热气球。 篮筐很大，里面用隔断分出若干空间，每个空间能坐三个人。王淼、罗雅静和另外一个游客上了一间，龙少和瞿北辰上了一间，孔嘉俊和孟琳也上了一间。 倪子涵看看瞿北辰和孔嘉俊两边的空位，有点犹豫，这时，龙少打个招呼，“曦曦，快点儿！” 夏曦走过来，攀上篮筐。瞿北辰和龙少伸手，把她拉了上去。 所有人都坐好，喷灯吼叫着喷了几下火焰，外面的一群帮忙按着篮筐的民夫放开手，众人的欢呼声中，气球冉冉升空。 夏曦第一次坐热气球，看着地面的东西慢慢变小，觉得神奇不已。升空场四周围全是黄色的土丘和山岩，穿行其间的公路仍亮着路灯，气球掠过一些高出的房屋，能看到里面的人在朝天空挥手。 高耸山峦和天上依旧明亮的月亮寂静清冷，各式花色的热气球跟在后面陆续腾空，好像升起一个个透亮缤纷的泡泡，点缀在还未苏醒的天地之间。 群山脚下是砂石□□的戈壁，一片片古迹散落其间。夏曦看到下方经过了一座巨大的建筑，被零星的灯光装点着，有规整的柱子和残破的巨石。她忙问，“瞿北辰，那是个神庙么？” “嗯。”瞿北辰应了声。 夏曦觉得敷衍，回头，却见他背靠着里面的篮筐，正看着头顶的热气球。 夏曦：“……” “你在干什么？”她问。 瞿北辰：“看喷灯。” “喷灯有什么好看的？” “看它的工作原理。”瞿北辰淡淡道。 什么鬼……夏曦无语。 这时，倪子涵在对面道，“瞿北辰，你看下面那一片，是不是考古工地？” 第37节 瞿北辰回头，往下面看了看，收回目光，答道，“对。” 夏曦觉得他的表现真的怪怪的，这时，喷灯又喷了一下，照亮了他的脸。 她吃一惊。 只见他的嘴唇隐隐发白，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夏曦忙拉过他的手，冰的，手心沁着冷汗。 “没事。”瞿北辰把她手拉开。 夏曦瞪起眼：“怎么会没事？”说着，往包里拿药。 “他真的没事。”龙少在一旁讪讪道，“他就是……” 瞿北辰冷冷一记眼刀扫过。 龙少的嘴型保持在“o”上，片刻，闭嘴。 夏曦明白过来。 瞿北辰，居然恐高。 她想起前面的事，又好气又好笑。想说他逞能，为什么恐高还非要来，但看着他这副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整个项目是一个小时，现在离落地还早，夏曦打开背包，看了看自己带的那些药，无奈地发现从蚊叮虫咬到头疼脑热的药都有，就是没有治恐高的。 “真的没事。”瞿北辰把她背包拉上，“不用管我。” 夏曦瞪他一眼。 龙少凉凉道：“就让他憋着吧，死要面子。” 夏曦想起自己以前跟同班同学去游乐场，也有人坐摩天轮的时候恐高，站都站不稳，抓着同学手臂熬完全程，最后被扶着下来。 “你扶着龙少吧。”她说，“拉着他手也行。” 瞿北辰看龙少一眼，昂着头，“不要。” 龙少不屑：“切。” 夏曦瘪瘪嘴角，只得随他高兴，转过去不理他。 但过了会，她又忍不住回头，瞿北辰还靠在那里，眼睛望着别处，看上去好像跟别人一样在欣赏风景。不过从这个角度，夏曦仍然能看到他紧抓着旁边绳子的手，骨节分明。整个热气球里，他大概是唯一不觉得享受的人。 她挪过去，跟他一起靠着篮筐，过了会，把手臂递过去。 瞿北辰讶然看她。 “抓着。”夏曦道。 “不用……” “少废话。” 瞿北辰看着她，少顷，伸手过去握住。 天气挺冷，她穿着羽绒外套，瞿北辰握着，觉得软软的，还透着些温暖。两人身体挨着，过了会，他觉得的确安稳了一点，比抓着绳子好多了。 “要日出啦，快看！”有人说。 瞿北辰不由地跟着瞅向东方，尼罗河映着天空的光，横亘大地，东岸的山峦那头，云层燃烧一般，破出一轮红日。金色的光瞬间冲破清晨的薄雾，将尼罗河两岸的山丘、城市和农田笼罩其中。 “哇……”夏曦望着，也不禁赞叹。 风掠起她的头发，瞿北辰似乎能嗅到旁边飘来的淡淡香气。他望着前方，只觉迎面而来的光照似乎把脚下的虚空也填满，唇角弯起笑意。 示弱也没什么不好。他心里忽然想。过了会，又觉得有些遗憾。要是她刚才提议抱着该多好。 他的手很大，并不十分用力，隔着外套，似乎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 夏曦想到那个三点稳定的原理，他的手，自己，和身后的篮筐，很牢靠。阳光照在脸上，灼灼的温暖。 我这样算不算乘人之危？她心想。 “曦曦，”龙少拍了几张照片，道，“你的名字不就是日出的意思？” 夏曦：“是啊。” 龙少：“但现在是冬天，你就是’冬曦’。”说着，一个人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夏曦：“……” 瞿北辰：“冷死了。” 日出之后，热气球在西岸刚收割过的蔗田上方飘荡，慢慢降低高度。 驾驶员喊一声：“landing！”众人按照之前演练的动作，扶着篮筐蹲下。过了会儿，只觉脚下结实地一震，热气球落地平安，所有人欢呼了一声。 早有人等候在了田地里，帮助有课下来。 龙少率先出去，在外面接了夏曦。瞿北辰跟在后面出篮筐，龙少瞅着他，暧昧一笑，“我帮你？” 瞿北辰没理他，自己下了来。 他的动作不像别人那样利索，落地之后，夏曦不放心地看着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龙少道，“别管他，落地了还能有什么事，曦曦我们走。” 夏曦正待说话，却见瞿北辰忽然皱了皱眉，扶着篮筐不动。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瞿北辰勉强地牵起唇角，“我站一会就好。” 这时，工作人员朝这边大声示意，让游客们快点走开，他们要把热气球放倒。 夏曦看看那边，道，“到旁边去站吧，我扶你。” 瞿北辰：“你可能扶不动。” “有什么扶不动的。”夏曦说着，把他的手架在肩膀上。 她的肩膀不太宽，触感很好。瞿北辰的手臂环在上面，忽然想到那个词，温香满怀。 “能走了么？”她问。 瞿北辰：“没问题。”说着，微微摇晃地向前走两步。 “你慢点儿。”夏曦扶着他，又问，“喝点水么？” “不用……真没事。”瞿北辰客气地说。 旁边，龙少心照不宣，鄙视地看着他。 瞿北辰不理他，望着头顶的阳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chapter 29 底比斯（上） 从热气球上下来的游客都兴高采烈, 在蔗田里合影，一些人还跑去帮工作人员把巨大的热气球帆布折叠起来。 倪子涵几个人合了一圈影, 看到瞿北辰三人姗姗来迟。龙少走在前面, 咬着一段甘蔗, 瞿北辰和夏曦在后面聊着天。 “你们去哪儿了？找也找不着。”倪子涵道。 “去那边看他们收甘蔗。”龙少说着，把手里的两根递过来。 几个人眼睛亮起, 接过，把甘蔗分了。 倪子涵看着瞿北辰：“北辰,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夏曦和龙少不约而同地瞅着他。 “没有的事。”瞿北辰微笑, 一口否认。 **************** 孔嘉俊联系的地接很靠谱, 一行人出了田埂, 接送的小巴准时出现，带他们去东岸的酒店。 路上, 瞿北辰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起身, 走到司机旁边跟他交谈了几句。 “前面会经过门农雕像，你们想看么？”他问。 众人讶然。 “就是那对哭泣的门农巨像？”倪子涵问。 “对。” “不过之前没跟地接说过这个, 司机肯停么？”孔嘉俊问。 “肯是肯，给点小费的事。” 众人都觉得没问题, 纷纷赞成。瞿北辰又去跟司机说，司机答应着, 没多久, 在路边把车停下。 车门打开, 众人走下去，只见公路旁空旷的原野里，那对著名的石像赫然矗立。它们的面部已经风化得无法辨认，但端坐在王座上的姿态依然清晰，双手放在双腿上，正面迎接东方的阳光。 夏曦走到巨像面前，仔细看了看。王座以下的部分保存得好多了，仍然能看到侧面的浮雕，是尼罗河的河神哈比。 “为什么叫门农巨像？”龙少问，“这个石像雕的人叫门农？” 瞿北辰：“不是，这两个石像都是阿蒙诺菲斯三世。这对石像在希腊罗马的时候已经是无从考证的古迹，会在风里发出哭一样的声音，当时的希腊游客以为它是神话里的门农，就管它叫哭泣的门农。” “还能发声？”夏曦颇有兴趣。 “应该是因为它身上的裂痕，后来罗马皇帝下令修复，就发不出了。” 夏曦颔首，片刻，又道：“你看石像脚边上的那个小雕塑，是不是一个女人？” 瞿北辰看了看，道，“那是阿蒙诺菲斯三世的王后泰伊。”说罢，他笑笑，“在秀恩爱方面，如果拉二和纳菲尔塔莉算第一，他俩就是第二。” 夏曦：“怎么说？” “泰伊出身平民，被阿蒙诺菲斯三世立为王后，这在整个埃及史上都绝无仅有。阿蒙诺菲斯三世也喜欢干什么都把她带上，埃博里就有一对他俩的巨像，也是这里出土的。” “这个地方原来是干什么用的？”龙少凑过来问。 瞿北辰指指巨像后面，“看到里面那些工地了么？这个地方原来是阿蒙诺菲斯三世的祭庙，当时在整个卢克索是规模最大的。但后来遇到了地震，加上建筑本身用了泥砖，被尼罗河的洪水冲垮了。往后的法老把里面的石块挪去建别的神庙，这个地方也就废弃了。” “这样。”夏曦惋惜道。 “辰哥，”这时，不远处的王淼指指另一尊巨像上面，“那是不是你同行？” 众人望去，只见那巨像的膝盖上面站着三个人，似乎在做维修工作。 第38节 瞿北辰笑笑：“对。” 孟琳道：“对了辰哥，你在车上怎么知道这个雕像在这里？” 瞿北辰：“我之前来过这边，知道它就在去东岸的路边上。” 罗雅静：“哇塞，辰哥太牛了。” 参观完巨像，小巴拉着他们一路往东，过了河，到达酒店。 酒店的位置不错，在尼罗河畔，有小花园和泳池。八个人的房间都安排在同一层楼，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男生们负责拎箱子，乘电梯上楼。 夏曦仍然是单人间，瞿北辰和龙少住双人间。倪子涵那边，三个女生一间，两个男生一间。 “还是曦曦爽。”龙少参观过所有的房间之后，艳羡道，“这么大的地方就一个人睡。” “不爽你就自己去订一间。”瞿北辰道，“不过你得换个地方，刚才总台说没空房了。” 龙少“切”一声。 落脚之后，一行人按照计划，包车前往卢克索神庙。 卢克索的前身是上埃及古都底比斯，是阿蒙神崇拜的中心。蓝色的尼罗河穿城而过，在东岸，最负盛名的就是卢克索神庙和卡纳克神庙。 这两座神庙的历史，比他们在之前看过的大多数神庙都更久远，唯一可与之比肩的，是在纳赛尔水库周边参观的阿玛达神庙，但阿玛达神庙在规模上远不能与它们相比。 卢克索神庙正面，最引人瞩目的是塔门前高耸的拉美西斯二世方尖碑和坐像，以及前方长长的斯芬克斯大道。岁月剥蚀，坐像的面部已经不太清晰，但是方尖碑旁边的地上，摆放着另一尊石像的残件。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冠和身体都已经不知所踪，但头颅依旧完好，双目有神，似笑非笑地望着前方。 夏曦看着它，拿出相机，找到她在谢布阿神庙和阿布辛贝神庙拍的拉二雕塑。 瞿北辰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像么？” 夏曦对比了一会，道，“谢布阿的脸更短更圆，但还是像的，你看他的嘴唇和下巴。那时也没有照片什么的，做到这个相似度不错了。” 瞿北辰莞尔。 塔门背后的墙上，刻着卡迭石战役的图景。内容与阿布辛贝神庙里面一样，拉二站在战车上，拈弓搭箭，带领军队所向披靡，脚下是人仰马翻的敌人。 夏曦看着，忍不住道，“这事他怎么到处说，又没赢。” “反正也没算输。”瞿北辰道，“毕竟是他一生里最重要的战争，憋着怎么行呢？” 夏曦意味深长地瞥着他，“你很理解么，ramesses” 瞿北辰不以为意：“我只是客观分析，nefertari” 卢克索神庙里的法老塑像，比之前看过的任何神庙都要多，但最多的仍然是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二世庭院里的柱廊里，每两根柱子只见都有一尊立像，有的仍然完好，有的却已经看不清面容，有的只剩下半截身体，有的失去了头颅，只有王冠留在脚下。令人看着欷歔不已。 “辰哥，刚才你不是说，这个神庙是很多代法老一起造的么？”孟琳拍着照，问道，“但好像只有拉二存在感高啊。” 孔嘉俊：“他活得比较长？” 倪子涵：“到处是他也正常吧，他不是古埃及最牛的法老么。” 瞿北辰道：“也不完全是这样。拉二有时喜欢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别人的东西上面，比如这些石像，大一些的是阿蒙诺菲斯三世的，拉二把他的名字换掉了。前面那排柱子也是这样，等会我们去看卡纳克神庙，里面有一些建筑也被他改过。” 众人：“……” 孟琳：“这也太虚荣了。” 倪子涵：“……人家是法老嘛。” 孔嘉俊：“任性。” 夏曦点头：“就是。” ************************** 连着拉美西斯二世庭院的，是阿蒙诺菲斯三世的柱廊和庭院。柱廊两边墙上的浮雕已经磨蚀得看不太清，瞿北辰指着一幅幅画，跟他们解释上面描绘的古埃及奥帕特节祭奠的内容。圣船载着太阳神阿蒙的一家，从卡纳克神庙出发，到卢克索神庙的宫殿里来接受人类的供奉。 柱廊里的柱子是古埃及本土风格，与阿斯旺、伊斯那一带的希腊罗马样式迥然不同。浑圆的柱体雕刻着纸莎草的形状，并不拘泥于规整的精雕细琢，更古朴厚重，底部还残留着盛开的巨大莲花的彩绘。而越往深处走，墙上的浮雕也保存得越好。 神庙外面，是长长的斯芬克斯大道，一直延伸到二百米开外，被现代的卢克索城市截断。在古埃及，这条斯芬克斯大道将卢克索神庙与三公里外的卡纳克神庙相连。 与卢克索神庙一样，卡纳克神庙也是以供奉阿蒙神为主，但比卢克索神庙大许多。穿过宽阔的广场，神庙的两扇塔门高高耸立，前方则是著名的公羊大道。 夏曦看着路边的两排石雕公羊，拍了一会照，又落在了众人后面。往旁边看看，孔嘉俊也在拍照，在一只带着法老塑像的公羊面前端详了好一会。 目光相对，两人都笑了笑。 “挺好看的。”孔嘉俊说。 “嗯。”夏曦道，“这些好像在尼罗河惨案里面出现。” 孔嘉俊听了，眼睛微微一亮，“是出现过，你也看过那部片？” “以前看过。”夏曦道，“觉得这些公羊眼熟，但不记得是哪段了，好像有个女作家。” 孔嘉俊道：“就是那段，他们几个人下船逛神庙，不过远景出现的是康翁波，内景变成了卡纳克。” 夏曦讶然：“你这么清楚？” 孔嘉俊把相机放下，微笑，“我昨晚还看了。” ☆、chapter 30 底比斯（中） 倪子涵学的是艺术, 一路跟瞿北辰聊着装饰风格的变化，说得入港。 “辰哥，没想到你一个学考古的, 也懂艺术啊。”孟琳道。 瞿北辰道：“这很正常，艺术风格本身也是考古研究的内容。” 倪子涵看着他：“说到这个, 我记得考古学本身也有博物馆学, 这个方向也很适合你。” 瞿北辰：“是吗？” “当然啊。”倪子涵笑笑，“你可比别人讲解得好多了。” 瞿北辰不置可否，回头, 发现夏曦又不见了。 他皱皱眉，对倪子涵道，“你们先走，我等会再跟上。” 倪子涵还想说话, 瞿北辰已经转身离开。 夏曦和孔嘉俊拍完了公羊大道，穿过高耸的塔门, 一边聊天一边往里走。出乎她的意料, 孔嘉俊对阿加莎很熟悉,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书里的细节，津津有味。 “阿加莎许多著名的作品都跟她的亲身经历有关。”孔嘉俊道, “比如埃及, 她没结婚的时候就来过。” “这样。”夏曦：“那东方快车呢？” 孔嘉俊：“也坐过。” “她还参加过一战，波洛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写的。”瞿北辰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夏曦回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上来。 “你也看过阿加莎？”孔嘉俊问。 瞿北辰：“不多, 看过一些。” 夏曦听着这话，知道他又在隐形得瑟，眉梢动了一下。 瞿北辰却似毫无所觉，指指前方的多柱大厅，“尼罗河惨案里面那个林内特差点被石头砸死的地方到了。” 夏曦望去，果然，电影里面那个巨柱林立的宏伟场景就在眼前，不禁“哇喔”一声。 多柱大厅有一百多根石柱，做成纸草茎的形状，两三人才能合抱。柱厅上的屋顶早已经不见，只剩下纵横交错的石梁，被巨柱擎起，将湛蓝的天空分作一格一格。 倪子涵和孟琳他们也走了来，仰头望着，赞叹不已。 夏曦想到电影里的情节，不禁往石梁顶上多看两眼，道，“不会有石头砸下来吧？” 孔嘉俊道：“不会。” 瞿北辰：“上吨重的石头哪儿那么容易动，电影里的都是道具。” 倪子涵在旁边听到，问，“你们在说那部尼罗河惨案么？” 瞿北辰：“对。” 倪子涵：“那部片我也看过，还是嘉俊介绍的。” 孟琳道：“嘉俊也算阿加莎铁粉吧，我上次看你kindle里有她的全套。” 孔嘉俊笑了笑：“其实放里头很久了，一直没看完。” 倪子涵：“阿加莎就是尼罗河惨案的作者么？” “对。”孔嘉俊道，“她的书也很好看，你要是喜欢我介绍你看两本。” “我不爱看侦探小说。”倪子涵拍了两张照片，撩了撩长发，“不过孟琳喜欢，上次她还去学校图书馆借福尔摩斯。” 孔嘉俊看向孟琳，讶然，“是吗？没听你说过。” 孟琳收回倪子涵身上的目光，笑了笑，“我也就借了一部，还没看完。” 几个人说着话往前走，夏曦留在原地，一边拍着照，一边回想起龙少之前对他们三个人关系的八卦。 她忍不住回头，想看看龙少是不是也在附近，没发现他，却看到瞿北辰走在自己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她讶然。 瞿北辰一脸淡然，反问，“我不能在这儿？” 夏曦：“你不是一向走在前面么？” “因为你老是掉队。”瞿北辰不容辩驳，“你再这么顾着拍照不走，这个神庙到天黑也看不完。” 又不是我一个人掉队。夏曦腹诽着，再拍两张，放下相机。 ***************** 卡纳克神庙跟他们看过的许多神庙一样，历经许多代法老扩建，越往里面走，时代越古老。但卡纳克神庙规模更大，内容也更丰富。瞿北辰对这里很了解，几乎每一个废墟都能说出典故来，众人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 虽然是冬季，但阳光下的温度很舒服，神庙的圣湖周围地面空旷，风尤其大，将池水吹得皱起。 这个时间，外国旅游团的游客不多，但有好些埃及游客在圣湖边休憩。夏曦在拍远处的方尖碑的时候，旁边几个十岁左右的埃及孩子不住地瞧她，窃窃私语。夏曦看过去，那几个人露出腼腆的笑容。一个比较大胆的男孩走过来，操着生涩的英语问她，能不能合个影。 夏曦没有拒绝，跟他们合影了几张。不料，附近另一群孩子又跑过来，也要合影。夏曦无奈，忽然瞥见瞿北辰龙少几个人在一旁看热闹，立刻把他们拉过来。 众人嘻嘻哈哈地站在一起，大人在中间，旁边围着孩子，倪子涵往瞿北辰身边凑了凑，无奈隔着人。 “我来给你们拍。”龙少从夏曦手里接过相机，端起来对着他们，“1，2，3，cheese！” 拍完以后，龙少道，“one more！”说着，朝他们做个靠拢的手势，“get closer！” 第39节 孩子们立刻往中间挤，夏曦和瞿北辰猝不及防，被撞到了一起。 “cheese！”龙少又拍了两张，满意起身。 夏曦从他手里拿过相机看了看，无语。倪子涵他们三个人站得好好的，但她和瞿北辰被挤着，好像在拥抱，身后，王淼和罗雅静也贴得紧紧。 夏曦：“……” “看看，我拍得多好。”龙少得意道。 王淼点头：“是不错，曦曦，回去发我一份。” ********************** 众人从卡纳克神庙出来，已经快六点了。早上起得太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吃饭的时候，孟琳提议晚上不安排活动，回酒店休息，没有人反对。 孔嘉俊问夏曦，“你们是要去赫尔格达么？怎么去？” 夏曦道：“瞿北辰联系了一个司机，我们三个人包车。” 孟琳：“在赫尔格达打算待几天？” 夏曦道；“两天吧。” “然后呢？” “然后去亚历山大。” “你们就剩明天一天在卢克索了。”倪子涵感叹道，“北辰，真舍不得你们。” “是啊，”罗雅静道，“你不在，我们看那些古迹都不知道说什么。” 瞿北辰道：“你们要去的地方，网上的介绍都很多，去之前留心看一看就是了。” 王淼：“辰哥说得对。” 罗雅静又道，“亚历山大离开罗不远，以后有好玩的还要叫上我们啊。” 孔嘉俊：“不是还有明天一天么，你们怎么说得好像他们就要消失了一样。” 龙少伸个懒腰：“都那么不舍得么？” 倪子涵：“当然舍不得啊。” 龙少从包里拿出牌：“那太好了，为了给我们送行，今晚来斗地主！” 众人：“……” ************************** 回到酒店，瞿北辰首先做的事是给司机打电话，把后天的行程定下来。 龙少拉着一帮人斗地主去了，夏曦到他房间里，两人开了笔记本，在网上选赫尔格达的酒店。 按照计划，他们在赫尔格达待两天，然后到亚历山大两天，最后回到开罗再待两天。看着她写在笔记本上的行程，瞿北辰的目光落在“开罗”后面的空白处，知道那后面，她就要回国了。 夏曦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细长的睫毛下，双眸映着淡淡的蓝光。 还有六天。瞿北辰瞅着她，忽而也有了些不舍的情绪。 夏曦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瞿北辰目光扫去，显示的名字是“顾弢”。 她接起来，安静的房间里，对方声音沉而缓和，“在干嘛？” 夏曦看瞿北辰一眼，示意她接个电话，一边起身一边道，“没干嘛啊。”说着，走出阳台。 瞿北辰继续浏览夏曦刚才看的网页，耳朵却不由地变得灵敏起来。 夏曦的声音很轻，站在外面，看不清表情。但刚才电话里的声音，瞿北辰知道自己在差不多的情况下听见过，跟他们在1902餐厅吃饭时的那个电话是同一个人。 没多久，夏曦挂了电话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 房间莫名的安静，少顷，她看向瞿北辰，发现瞿北辰也在看她。 夏曦抿抿唇角，收回目光。 瞿北辰也重新把眼睛移到屏幕上，拿起瓶子喝一口水。 “刚才打电话来的是我前男友。”夏曦忽而道。 瞿北辰差点被嘴里的水呛到。 他强自镇定，“干嘛跟我说这个。” 夏曦耸耸肩：“又不是什么秘密，我觉得可以告诉你。” “哦。”他说，莫名的，心变得安稳下来。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你们还有联系？” “我们两家认识，一直有往来。” 瞿北辰颔首，笑笑，“那分了多可惜。” “是有些可惜。”夏曦淡淡地笑了笑，“不过我们不适合，分开也挺好的。” “这样。”瞿北辰认真地点点头，心里不禁幸灾乐祸。 ☆、chapter 31 底比斯（下） “你呢？”夏曦忽然道。 瞿北辰一愣。 夏曦看着他, 笑嘻嘻，“来跟我说说你的。”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瞿北辰坦然道：“你是想问我高中的还是大学的？” 夏曦：“……” 果然。她心想, 道, “大学的吧。” “没有。” 夏曦很是吃惊：“没有？” “嗯。” “为什么？” “不为什么。”瞿北辰道, “整天跑工地, 就算想找女朋友也找不到。” 夏曦一脸狐疑。 “我不信。”过了会, 她道, “你肯定不缺人追。” 瞿北辰当这是褒奖，唇角弯了弯, 却不以为然：“别人追我就要接受？” 夏曦囧了一下。 你说的是倪子涵么？她想这么问, 但被理智阻拦, 没有问出口。 “那……喜欢的人总有吧？”她又问。 瞿北辰看她一眼：“当然有。” “都没成么？” 瞿北辰无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幸运。” 夏曦看着他, 少顷，微微颔首, 却道, “但所谓幸运，也未必会有什么圆满。” 瞿北辰知道她指的是顾弢，心底动了一下。 他正想要多问些，夏曦却转向屏幕, 指了指上面的酒店，“这家怎么样？有专属海滩，性价比和评分都高。” 瞿北辰点头：“可以。” “那就它吧？” “好。”瞿北辰也不再说下去, 把笔记本转过来, 打开预订界面, 手指在上面飞快地输入信息，下了单。 事情做完，夏曦道，“我去休息了。” 瞿北辰：“好。” 夏曦说了声“晚安”，起身走开。 房间门开了又关上，夏曦在门外站了一会，脑子里还回荡着他刚才的话。虽然并没有打听出更多，但心里那种被什么撩着的感觉又来了，痒痒的。 屋里，瞿北辰盯着门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前男友。 他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肩膀。 还好还好…… ************************** 龙少几个人斗地主玩嗨了，第二天早上，几乎起不来。 等到众人哈欠连天地坐上包车，已经过了十点。 “这算犯规一次，满三次就自己去买机票。”瞿北辰不客气地说。 龙少瘪瘪嘴。 “北辰你别怪龙少，”倪子涵笑道，“他抓我们太多分，是我们气不过，非要继续打才闹了那么晚。” 司机开了广播，里面在放阿拉伯音乐。面包车过了河，直奔西岸的哈谢普苏特女王神庙。 这座神庙，夏曦昨天早上坐热气球的时候就看见过。它矗立在峡谷里，被群山的悬崖峭壁环抱，前面的广场上很开阔，一道长长的斜坡延伸而上，三层相叠的柱廊，如同几何积木一样规整。 夏曦在攻略上看过哈谢普苏特女王的介绍。她是国王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弟弟图特摩斯二世，在他病死之后，哈谢普苏特摄政，继而登上王位，成为古埃及最著名的女法老。 神庙正门的柱廊下，原本有一排长着哈谢普苏特脸的欧西里斯像，但如今即使经过修复，所剩也寥寥无几。 夏曦在石像面前端详，发现它们的面颊两侧，用浮雕刻着带子，连在胡子上面。 “这根带子是用来固定假胡子的么？”她问瞿北辰。 第40节 瞿北辰：“对。” 她忍俊不禁：“这都要刻出来，真实诚。” “其实也不光女王，男法老也有这个东西。”瞿北辰道，“就算是男人，也不是谁都能留出这么夸张的胡子。” “是么？”夏曦说着，目光不由地落在他的下巴上。 瞿北辰知道她大概又在想什么无聊的问题，摸摸自己早晨才刮过的下巴，转开脸，不让她看。 “北辰，我看书上说，这个庙是女王的情人设计的，是么？”倪子涵问。 “也不一定吧。”孔嘉俊道，“好像也没什么证据。” 瞿北辰：“证据倒也有，不过不那么充分。” 孔嘉俊讶然。 倪子涵：“什么证据。” 瞿北辰指指不远处的山：“那边的悬崖底下发现过一些山洞，是当年修建神庙的工人休息的地方，里面有关于两人的涂鸦。” 夏曦好奇道：“怎么个涂鸦法？” 瞿北辰：“就是画着他们在……呃……” “□□。”龙少淡定道。 “对。”瞿北辰颔首。 众人了然，再望向四周，眼神多了几分暧昧。 龙少：“好想看看那个涂鸦什么样。” 王淼：“我也是。” 哈谢普苏特女王神庙的建造历史很早，后面经历了人为破坏和岁月侵蚀，里面的浮雕和绘画留存寥寥无几，但残破的建筑依然让人感觉震撼。从里面的神殿重新回到外面的柱廊下，神庙前的视野开阔，苍穹之下，寸草不生的石山和黄土延伸开去，与远处尼罗河岸的绿色原野相接，截然不同又浑然一体。 “辰哥，”王淼颇有兴趣地问，“你们学考古的研究风水么？这个地界风水怎么样？” “别鬼扯了，古埃及人讲什么风水。”罗雅静嗤笑道。 “那难说，其实这地方风水很不错。”瞿北辰眨眨眼。 众人讶然。 瞿北辰一本正经道，指指神庙旁边，“看到那些山了么？” 众人顺着看去。 “三面环抱，两侧低，中间高，两边缠护，中央居宅。再看前面，地界开阔，有尼罗河贯通而过，左右逢源。知道这是什么格局么？”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纷纷摇头。 瞿北辰推了推墨镜：“这就是太师椅，迎送齐全，在风水上是最好的格局，称为龙座。” 众人了然，露出佩服的神色。 “哇塞……辰哥你什么都知道啊。”孟琳道。 “那当然了，考古可是综合性学科。”倪子涵道。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顺着台阶往神庙外面走。 瞿北辰走两步，下意识地看看夏曦有没有跟着，发现她正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拍后面的神庙。 “别走着拍，当心脚下。”瞿北辰提醒道。 夏曦再拍一张，收起相机。 “你刚才说，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都是修复后的成果？”夏曦问，“那之前是什么样？” 瞿北辰指指神庙旁边的一片古迹碎石：“跟那些差不多了。” 夏曦点头，却看着他：“刚才说的那些是你胡诌的吧？” 瞿北辰扬眉：“哪儿胡诌了？” 夏曦：“都毁成这样了还说什么龙座风水，自己都保不住。” 瞿北辰：“这多好理解。毁庙都是图特摩斯三世小白眼狼和阿肯那吞这个不肖子孙干的，你看他们毁了庙以后，整个王朝就歇菜了。” 夏曦不置可否，揶揄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神棍啊，ramesses” 瞿北辰语重心长：“这叫博学，nefertari” *********************** 国王谷离哈谢普苏特神庙不远。 司机开着车，不到十分钟，景区入口能出现在了眼前。 卢克索西岸高耸的底比斯峰，像金字塔一样直指蓝天，守护它的是沉默女神meretseger。底比斯峰下的山谷里，新王国时期的绝大多数法老都将自己埋葬于此。 下车的时候，龙少一脸倦容，表示他要继续睡觉。瞿北辰不勉强他，把他留在车子。 国王谷一张门票能看三个墓室，图坦卡蒙墓和拉美西斯六世墓另外售票。看着说明，众人有些犹豫。 孟琳：“我就去门票那三个，别的不去了。” 罗雅静和王淼都表示赞同。 夏曦问瞿北辰：“图坦卡蒙墓和拉美西斯六世墓，你觉得怎么样？” “都很不错。”瞿北辰道，“图坦卡蒙墓主要是因为名声，拉美西斯六世墓是国王谷的精华。” “图坦卡蒙就别去了吧。”罗雅静道，“看书上说的那些事，邪门得很。” 夏曦看看瞿北辰：“你去么？” “我都去。”瞿北辰道。 夏曦点头：“那我也去。” 众人讶然。 “夏曦，你不怕啊？”王淼道。 夏曦无所谓：“不怕啊，来都来了。” 孟琳看向倪子涵：“子涵，你呢？” 倪子涵犹豫了一会，最终，道，“我也就去门票那三个。” 孔嘉俊：“我也是。” 众人决定下来，分成两拨各自买票，夏曦和瞿北辰一路，其他人一路。 图坦卡蒙的墓室离入口不远，两人决定先去看图坦卡蒙。 约好会合的地点，两人朝图坦卡蒙的墓室入口走去，那几个人在后面看着，颇有些目送的意味。 “我原来以为你不会来。”瞿北辰对夏曦道。 夏曦：“看个古墓而已么，又不是没看过。” 瞿北辰：“你不怕他们说的那些？” “不怕。”夏曦停了停，莞尔，“我主要是觉得，你这种见庙进庙见坟挖坟的人，煞气一定都挺重，跟在你旁边肯定能妖邪不侵。” 瞿北辰：“……” 他把票交给墓室的守门人，顺着墓道的楼梯下去。坡度很陡，他回头，夏曦跟在后面，一脚一层楼梯，小心翼翼。 心里忽然有点满足。他其实挺怀念刚开始结伴的时候，去哪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都是从龙少那个倒霉孩子开始的……他心里想。 “小心点。”他伸出手。 夏曦应一声，却把手扶在了旁边的栏杆上，“你别顾着我，看楼梯。” 瞿北辰莞尔，继续往下走。 图坦卡蒙的墓室并不算很深，顺着阶梯下到一个房间里，开放参观的区域就到了头。墙壁上的图画依旧鲜艳，黄色的底调，上面画着真人大小的图像。天空女神努特和冥神欧西里斯，分别接见生前的图坦卡蒙和死后的图坦卡蒙。 而壁画面前，放着一具玻璃橱柜，里面躺着一具黑瘦的木乃伊，身上盖着白色亚麻布，安详地闭着眼睛。 夏曦在埃博里参观过木乃伊展室，并不觉得害怕。 她走上前去，端详了一会，问瞿北辰，“这就是图坦卡蒙么？” 瞿北辰道：“对，那就是图坦卡蒙。” 夏曦微微颔首，道，“我记得书上说，他死的时候还很年轻？” “嗯，十九岁。” 夏曦道：“真可怜。” “也许吧。”瞿北辰意味深长，“不过他是整个国王谷里面，唯一还睡在自己坟墓里的法老。” 夏曦听着这话，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白他一眼。 墓室不大，也不让拍照，两人逗留了一会，原路回去。 “瞿北辰，”上楼梯的时候，夏曦沉默了一下，道，“我们散伙以后，还是经常联系一下吧。” “嗯？”瞿北辰回头，“为什么？” 夏曦：“毕竟来过这地方，确定一下对方健在。” 瞿北辰：“……” ☆、chapter 32 哈布城 国王谷里的墓穴之间相隔并不遥远, 每个方向都分布着墓穴入口。夏曦跟着瞿北辰出到地面, 看着路口的指示牌，忽然问, “拉二的墓也在这里么？” “在啊。”瞿北辰指着路标上一个写着kv7的牌子, “这个就是拉二的。” “开放么？”夏曦问。 “开放是开放, 不过没什么可看的。”瞿北辰道，“里面被山洪毁了, 没什么东西留下。” 第41节 “哦……”夏曦微微颔首。 拉美西斯六世墓里面，有画着华丽的天象内容的天花板。黑色的底调, 用金黄色描绘出法老、神灵和一排排的男男女女，密密的象形文字，将他们隔出一个一个的场景。天花板中间, 两个女性模样的人相互背对，用变成长弧的双手和身体，将左右两边的图画分隔开, 拥抱在怀中。 “那两个女人是什么？”夏曦仰着头问。 “她们都是天空女神努特。”瞿北辰道指着说，“左边画的是夜之书的内容，右边画的是日之书。大概说的是每天晚上, 努特把太阳吞进肚子里，第二天又吐出来，象征重生。” 夏曦点头：“那些画成’大’字一样的, 就是星星？” “对。” 夏曦仰头, 继续观赏。 门票上的三个墓, 瞿北辰选了塞提一世、霍伦海布和图特摩斯三世。其中最宏大的, 是拉二父亲塞提一世墓。 长长的通道，比别的墓室更深。两侧墙面上，几千年前的颜料依旧鲜艳，好像是昨天刚刚涂上去的一样。 游客们大多放慢了脚步，仔细欣赏，同向的楼梯也分成了两队，不断有人走快些，又不断有人停下来。 瞿北辰走在前面，夏曦走在后面。她看着墙上的图画的象形文字，问，“这上面说的是什么？” 瞿北辰道：“阴间之书。” “阴间之书？” 瞿北辰说，“无论平民还是法老，死后都要到阴间去见欧西里斯，经过他的审判之后，才能转生。” 夏曦一边走着，一边听他指着墙上的图案解释冥府审判的经过。他微微侧着头，脖颈后的麦色皮肤光洁，往下，是宽阔的肩膀和脊背。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幸运…… 昨晚他说的话，似乎又在耳边。 “阴间之书、地狱之书之类的典籍，主要目的都是引导死者回答欧西里斯的问题，让他们平安过关。”瞿北辰说着，回头，发现夏曦在看着他。 目光相对，夏曦道，“就像面试前漏题么？” 瞿北辰笑了笑：“差不多。” 墓道向下延伸，美丽的厅堂一间接着一间，最后，到达墓室。法老的石棺已经不在，墓室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墙壁和穹顶上华丽的壁画。涅菲悌丝女神张开的翅膀下，法老乘着船游荡在冥河上，前往欧西里斯和拉的领地。天花板与拉美西斯六世墓一样，用黑色和金黄色装饰，内容却不太一样。 夏曦注意到上面画着很多神灵和动物，身上带着朱红色的斑点。 “这些表示什么？”她问。 “星图。”瞿北辰道，“每个人物动物都是一个星座，红点就是星星。” 夏曦讶然，大感兴趣。她仔细看着天花板上的图，问，“都有哪些星座？” 瞿北辰看看她，不答却问，“你看得出哪些？” 夏曦盯着，思考了好一会，道，“那神灵身上的点，像是猎户座。” “还有呢？” “那头牛和后面牵着尾巴的人，应该是北斗。” 瞿北辰赞许地点头。 “不过别的看不出来了。”夏曦道，“河马和鳄鱼是什么？” “那个，目前也没有定论。”瞿北辰道，“现代的星图来自于古巴比伦，古埃及的星图则完全不同，到现在也没有全部弄清楚。” 夏曦听着，有些遗憾。 “我以为你们那么厉害，都研究清楚了。”她瞅着他说。 瞿北辰不以为意：“没办法，我们科学界总是变数太多，比如有些人考不上天文系，最终拉了大提琴。” 夏曦好气又好笑，打他一下。 ***** 两个参观完所有的墓室出来，孔嘉俊几个人已经在约定见面的凉亭里一边吃零食一边等着。 “辰哥，你们总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们都想报警了。”孟琳道。 瞿北辰：“没什么好担心的，能去的也就那几个地方，安全得很。” 王淼笑着说：“孟琳的意思是，怕你们一不小心穿越了回不来，我们刚才还在说你们万一真穿越了怎么办。” “是吗？”瞿北辰一边从包里掏出新的矿泉水递给夏曦，一边问，“你们讨论出什么了？” 倪子涵：“北辰你吧，回去当然不能干考古了，不过懂得多，说不定能当上宰相什么的。” 瞿北辰：“谢谢啊，那夏曦呢？” 孔嘉俊：“夏曦我们还在讨论中，主要是想她跟纳菲尔塔莉pk好还是走职业发展之路。” 夏曦忍俊不禁：“但古埃及没大提琴啊。” 瞿北辰：“没事，还有埃及二胡呢。” 夏曦用手里的矿泉水瓶往他手臂上砸一下，瞿北辰笑着往前走开两步。 回到车上的时候，龙少已经醒了，正在吃面包。 “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被木乃伊拐了。”他说。 刚才的话题重新被提起，众人又笑起来。 “说真的，辰哥。”孔嘉俊一边吃面包一边问，“咱们要是去到古埃及，会遇到些什么事？” “这个说不准。”瞿北辰道，“不过古埃及人严重排外，咱们去到，大概会自动归入奴隶阶级。” 龙少：“那曦曦会比你混得好一点，她还会弹琴，你只能卖身。” 瞿北辰：“滚。” 景点附近没有什么可吃的，几个人吃了之前买好的面包，继续去参观哈布城。 哈布城是古底比斯的重要城镇，除了王宫、神庙，还有政府人员的房屋和民居，中最宏伟的部分是拉美西斯三世神殿。 与卡纳克神庙和卢克索神庙一样，拉美西斯三世神殿也有高大的塔门，同样历尽沧桑，不过保存得更好。柱子和墙上，许多浮雕壁画的颜色依旧鲜艳，猎鹰形态的荷鲁斯在天花板上张开翅膀，周围装饰着华丽的花纹和象形文字。 更令人欷歔的，是拉美西斯三世的故事。 他是新王国时期最后一位有作为的法老，但生性喜好美色，哈布城的宫殿仍然留存着他寻欢作乐的壁画。他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将年轻的泰伊立为王后，王后和另一位宠妾都有儿子，在应该确立继承人的时候，拉美西斯三世却犹豫不决。为了保证自己的孩子能够顺利继承王位，泰伊联合了后宫和王宫总管等大臣，将拉美西斯三世杀死。从此以后，埃及步入了混乱的衰落时期，国力日渐衰微，直到历史终结。 而神殿里面，仍然有拉美西斯三世和泰伊一起向神灵供奉的浮雕，神殿深处，两人的雕像也仍然并肩矗立。 “辰哥，门农神像的那个王后，是不是也叫泰伊？”孟琳拍着照，忽然问道。 “对。”瞿北辰道，“那个泰伊是阿蒙诺菲斯三世的王后。” “那泰伊的儿子当上法老了么？”夏曦问。 “没有。”瞿北辰道，“这件事最后败露了，包括泰伊和王子在内的四十多个人都被处死。” “白忙了啊……”倪子涵感叹道。 孔嘉俊：“不仅白忙了，还断送了埃及。” “那不至于。”瞿北辰道，“在拉美西斯三世之前，埃及的衰落就已经开始了。拉美西斯二世时代是埃及国力的顶点，他以后不到四十年，第十九王朝就因为动乱结束。拉美西斯三世所在的二十王朝，在一开始就已经大不如前。只不过他去世之后，矛盾变得更加剧烈，国力衰落更明显。” 众人了然，继续说着话，移动步子往前。 太阳已经偏西，风掠过神庙的石壁和柱子，把远处的棕榈树叶吹得招摇。 几个人的话题从神庙渐渐转移到了晚餐上，明天两拨人就要分开，倪子涵建议晚上吃个大餐，众人都赞成。 正说着话，瞿北辰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脸色一整，走开两步，按下接听。 “hello，doctor”他语气尊敬。 夏曦听到这个称呼，一愣。 ***** 瞿北辰的电话讲了好一会，声音不高不低，在这边，夏曦能听到日期地点之类的单词。 她知道瞿北辰在这边项目的负责人是一个颇有名望的考古学博士，他这次的假期，是因为这位负责人出国参加活动。不过在这之前，夏曦没有见他们通过电话。她望着墙上的壁画，却不时地瞅过去，莫名的，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有点隐隐不安。 又过了几分钟，瞿北辰终于挂了电话，走回来。 “谁啊？”龙少问，“你那个导师？” 瞿北辰：“嗯。”他没有多说，看看时间，“我们还是往外走吧，不然看不完。” 夏曦总觉得瞿北辰的神色有些异样，盯着他看。 瞿北辰发现，看过来。 “刚才那个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她问。 “也没什么事。”他说，过了会，道，“ahmed告诉我这边明天要发掘一个工地，问我过不过去。” 夏曦怔了怔。 “工地？”一旁的倪子涵听到，转头问，“是考古工地么？” 瞿北辰：“对。” “明天啊。”倪子涵忽然看向夏曦，“你们不就正好是后天走么？上午还是下午？” 呃……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夏曦窘然。 ☆、chapter 33 变化（上） 瞿北辰一直在打电话, 似乎是是工地那边的主管。夏曦走在他后面，只觉参观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他导师的电话来得太突然, 着实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按照原计划, 他们明天包车去赫尔格达。路程不算远, 大概三个小时，就算下午出发也来得及。但夏曦听瞿北辰谈过考古工地的工作, 似乎并不会那么简单就能结束，上次他来卢克索，一待就是一个多月。 如果他明天走不了，那么龙少也不会走, 最大的可能, 是大家散伙, 她自己一个人去赫尔格达。 夏曦瞅着瞿北辰的背影，满心犹疑。 好一会, 他终于挂了电话，回头，两人目光相对。 “怎么样？”夏曦问。 第42节 “没什么样，是个一两天时间的小项目, 明天开始动工，我可以过去看看。”瞿北辰道。 “只是看看？” “ahmed知道我在度假，对这件事也仅仅是个提议。” 夏曦沉默了一下, 忍不住问, “如果是平时呢？你也会看看就走么？” “那倒不会, 参与进去挺有意思的。”瞿北辰看她一眼, 补充道，“不过我刚才也说了，现在是度假么。” 夏曦微微点头，没说话。 瞿北辰神色轻松：“其实动工归动工，结果难说得很，考古是一件充满未知的事，或许忙上一两个月，最后什么也没挖出来。” “这样。”夏曦牵牵唇角。 ***** 晚餐的餐厅是在网上看着评分挑的，吃的是埃餐。逛了一天，众人都饿了，烤鱼烤鸡点了一桌。 瞿北辰工作的事，众人都已经知道，在饭桌上谈论起来。 “要不，你们在卢克索多待两晚？”孟琳道。 “那倒不必，赫尔格达的酒店已经定好了。”瞿北辰道，“我跟包车司机说了，推迟到下午四点出发，都来得及。” 倪子涵一脸好奇：“北辰，你能带我们去那个工地看看么？我们都没见过考古现场。” “是啊，”罗雅静道，“让我们看看你平时怎么工作，一定很有意思。” 孔嘉俊：“明天要是看了工地，我们就不能看王后谷贵族墓了。” 王淼道：“我也觉得，那会打扰辰哥。” 瞿北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考古工地有时跟建筑工地没什么两样，挖掘只是一个步骤，你们看不到什么。并且考古工地一般是谢绝参观的，就算路过拍照也不允许。” 众人了然。 “那个项目，只有两天么？”倪子涵问。 瞿北辰：“嗯。” “你要是能多留两天就好了。”她靠在沙发上，笑笑，“一切都完美了，可惜夏曦姐没时间。” 夏曦在对面喝着果汁，听着这话，淡淡一笑。 “就是，我们正好也还剩两天，那样的话，我们正好又能同步了，”罗雅静边吃着鸡排边说，“我们下一站也是红海。” “你们行了啊，”龙少不紧不慢道，“得瑟你们能多待两天是吧？再得瑟今晚我让你们脸上都贴满条。” 众人一阵哀嚎求放过。 这顿晚饭吃得早，从餐厅里出来，还不到六点。 瞿北辰跟工地的项目主管nader约了八点半见面，虽然还有些时间，但几个人也累了，索性回酒店休息。 虽然瞿北辰说了不会影响行程，但夏曦发现自己全然无法放下。她在房间待了一会，决定出门，再跟瞿北辰详细聊一聊这件事。 敲开房门，只有龙少。 “瞿北辰呢？”她问。 “买水去了。”龙少道。 “哦。”夏曦应一声，正要走开，龙少忽而把她叫住。 “问你件事。”他说，“明天怎么安排，你跟我哥谈过了么？” 夏曦颔首：“谈过了。” “他怎么说？” “他说照旧。” 龙少看着她：“我问你，如果我们不跟你去赫尔格达了，你怎么打算？一个人继续走么？” 夏曦讶然。 “你们不去了？”她问，“瞿北辰说的么？” “我就问问。” 夏曦狐疑地看看他，少顷，一耸肩，“如果是这样，那也没办法。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说罢，反问，“你干嘛这么假设？” 龙少一脸单纯：“就是想想都觉得挺可惜的，要是分道扬镳，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了，对吧？” 夏曦愣了愣，片刻，道，“对啊。” “也没什么事了，曦曦再见。”龙少笑眯眯，说着，就要关上房门。 夏曦却把门抵住。 “我也问你件事。”她犹豫了一下，道，“那个工地，对瞿北辰来说很重要么？” 龙少奇怪地看着她。 “当然重要。”他说，“那个博士是业界大牛，我哥费了好大功夫才进了他的项目组。没他的推荐，一般人根本没这个机会。” 夏曦：“……” ***** 回到房间，龙少的话仍然徘徊在耳边。 夏曦在阳台上吹着风，望着暮霭中的城市灯光，过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法平静。她站了一会，给龙少发微信，问瞿北辰回来没有。答复是没有。她决定不再傻等，自己去找他。 买水的地方不远，就在酒店外面的便利店。 电梯停在了一楼，磨磨蹭蹭不上来，夏曦等得有点不耐烦，打算走旁边的楼梯。 可才走下几步，忽然听到下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 “……这么说，ahmed博士是个很不错的人了。”夏曦听出来，是倪子涵的声音。 “对。有些人会觉得他太严厉，但他其实并不是找你麻烦，而是认真。不工作的时候，他其实就是个老顽童。” 至于这一个……夏曦脚步定了定，是瞿北辰。 “我记得国内也有埃及学专业，对吧。”倪子涵道。 “对。” “那ahmed为什么选择了你？” 瞿北辰道：“那是因为他的项目本身更侧重考古。” 倪子涵笑起来：“考古和艺术，都算是你的家学了。从这个方面讲，我觉得你更应该留下来，而不是跟着夏曦姐去赫尔格达。” 夏曦的脚步停住。 呃……没想到居然偷听到他们说她自己。 “哦？”只听瞿北辰道。 隔着栏杆，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脑袋。 夏曦不想见面尴尬，只得轻轻走回去。两侧的走廊都很笔直，没有回避的地方，四下里看看，她快步走上上一层楼梯。 背后，两人的声音仍窸窸窣窣传来。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考虑考虑，你不是来度假的……”倪子涵道。 但楼上的楼道里有人在说笑，把瞿北辰的声音掩盖住了。夏曦走下几级，正好瞥见两人的身影出了楼梯口，消失在转角。 他们的声音已经听不到，夏曦却并不想若无其事地跟着走回去，她索性往楼下走，脚步不停。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是可笑得很，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像个贼。 瞿北辰听着倪子涵的话，在通道里停住脚步。 他看着她，道，“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 倪子涵见他神色似笑非笑，犹豫了一下，将语气放得温软，“我主要是看夏曦姐也挺纠结的，她应该也知道这个项目对你的意义。” 瞿北辰目光凝起：“她对你提过？” “没有。”倪子涵道，“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我们的确会好好谈一谈，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瞿北辰不紧不慢道，“我这次出来，的确就是为了度假。” 倪子涵一愣。 “对了，还有一件事。”瞿北辰看着她，意味深长，“你刚才提到我家，他们跟我没有关系。” 说罢，他不再多言，径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龙少说到做到，七点半，作为临别大餐的一部分，五人斗地主在男生间里继续打起来。 作为送别对象，夏曦在楼下逛超市，也被王淼拉了回来来，坐在龙少旁边。 “你刚才找我？”瞿北辰拧开一支水，递给她。 夏曦谢了，接过来，“没有啊。” 瞿北辰讶然，看一眼龙少。 龙少微微耸肩，接着麻溜发了牌。 夏曦顺把自己面前的牌拿起来看，瞿北辰照例在旁边看着，没参与。倪子涵坐在在对面，神色复杂。 夏曦这一轮手气不行，接连三局都抽到了地主，并且都是青黄不接的小牌，无论跟谁搭档都输得惨淡。 众人咋舌。 “曦曦你真好。”孟琳看着本子，“我好久没比谁高分过了。” 孔嘉俊：“不会是去见了图坦卡蒙的原因吧？” 罗雅静：“辰哥也去过啊。辰哥你不是还没到时间出去么，也跟我们打两局。” 瞿北辰问夏曦：“我替你打？” 夏曦没看他：“不要。” “辰哥，你来接子涵的吧。”罗雅静道，“她也快不行了。” 第43节 倪子涵哂了哂，眼巴巴地看向瞿北辰，没说话。 瞿北辰看一眼计分本：“她还不算最低，王淼，我帮你？” 王淼立刻感激涕零：“辰哥够义气！” 瞿北辰看看夏曦，走过去，把王淼的牌接过来。 重新发牌，一连三局，夏曦和瞿北辰都是对家，每一局夏曦都被收拾得干净利落。 夏曦：“……” 孔嘉俊摸着下巴：“奇了怪的……你俩都去了那个地方，为什么就曦曦受气变差了？” “说明图坦卡蒙也不是什么正经木乃伊。”龙少一边出牌一边安慰道，“曦曦别怕，他等会就滚了。” “别忘了这局你在我这边。”瞿北辰淡淡提醒道。 龙少闭嘴。 瞿北辰又出一个连对，没人要，他紧接着出个3。一局又结束，夏曦毫无悬念地垫底。 众人哗然。 “辰哥好棒！”罗雅静惊道。 瞿北辰笑了笑。 夏曦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笑得有些讨厌。 “我去上个厕所，嘉俊，你替我。”她起身说，把牌交给孔嘉俊。 “快去快回啊，不然嘉俊会帮你成功保底。”龙少发着牌，头也不抬地说。 孔嘉俊：“狗屁。”说着，颇有骨气地从夏曦手里接过牌。 夏曦没多说，径自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夏曦靠在门背上，深呼吸一口气。 冷静。心底道，不就是玩个牌，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 同时，另一个声音道，当然至于！你就要一个人滚蛋了！ 脑子里乱哄哄的。 ……如果我们不跟你去赫尔格达了，你怎么打算？ 龙少的话似乎仍然徘徊在耳边。 ……那个博士是业界大牛，我哥费了好大功夫才进了他的项目组。没他的推荐，一般人根本没这个机会…… 夏曦沮丧地发现，自己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倪子涵，也不是因为瞿北辰有可能不跟她走，而是……他选择不跟她走才是对的。 她慢吞吞地走到床前，倒在上面，望着天花板，心中烦躁。 ☆、chapter 34 变化（下） 正胡思乱想着,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夏曦。”是瞿北辰的声音。 夏曦连忙坐起来, 走过去。开门之前, 她犹豫一下，朝卫生间里的镜子望了望。 里面的人神色如常, 就是头发有点乱。 她用手指梳了梳，片刻，打开房门。 瞿北辰站在外面, 手里拿着包。 夏曦询问地看他。 “龙少让我过来叫你。”瞿北辰道, “怎么那么久？” “哦, ”夏曦张张口, 忽而有点词穷, 编道，“嗯……我刚才给我妈打电话。” 瞿北辰了然, 道，“明天我们的行程安排还是要调整一点，具体怎么样, 我回来再找你商量。” 他主动说起这事, 倒也正好, 该来的总会来。 夏曦点头：“好。” 瞿北辰看着她：“那我出去了。” “去吧。”夏曦道。 瞿北辰微笑，转身走开。 走廊上，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夏曦在门边站了一会, 轻轻关上门。 他看着倒是轻松, 好像什么都没当一回事。 夏曦心里忍不住吐槽。 那也没什么。她自我安慰,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一个人走完的啊，手机里还下载了那么多攻略，挑着合适的照着走就是了。 但这么想着，心里却还是觉得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一块。 刚才，夏曦已经把自己那点子情绪理清了不少。瞿北辰说等他回来商量，那就等着他好了。 她没有再去打牌，收拾衣服去洗澡。但她洗了头，出来涂了面霜，又在沙发上坐着等，心猿意马地翻了几本小说，瞿北辰还没回来。 她看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 夏曦犹豫了一下，打他手机。 电话接通，那头不□□静，似乎好些人在谈笑。 瞿北辰：“夏曦？” 夏曦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话刚出口，她忽然觉得这样怪怪的，忙补充道，“我们还要商量明天的事。” “可能还要一会，我在跟他们讨论着明天开工的事。”瞿北辰道。 夏曦犹豫片刻，下定决心，“瞿北辰，其实我觉得……明天我还是自己去赫尔格达好了。” 瞿北辰：“什么？”说着，那边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 “夏曦，”瞿北辰道，“我这儿听不太清，回去我们再说，好么？” 夏曦道：“好。”说罢，两人都挂了电话。 商量那么长时间，事情肯定不会是那么轻松解决。夏曦斟酌了一会，干脆拿起手机，给瞿北辰发微信：我刚才说，你去参加工地项目吧，明天我自己去赫尔格达。 没多久，瞿北辰回过来：为什么？ 夏曦：不为什么，那是你的工作。反正赫尔格达也就看看海。 瞿北辰：我回去找你。 夏曦看着屏幕，好像一口气没有落到底。 瞿北辰是一个很不错的旅伴，夏曦觉得，这趟出来，最愉快的事就是认识了他。结伴是他提出的，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因此要求他牺牲掉自己的事情，陪她走自己的行程。 回来再说就回来再说吧。她望着天花板，心想，反正事实都摆在那里，见面谈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又等了许久，瞿北辰仍然不见回来。 ……如果我们不跟你去赫尔格达了，你怎么打算…… 困意渐渐上涌，夏曦靠在枕头上，入睡之前，心里还在想，只是结伴散伙了而已，干嘛那么悲壮…… ***** 晚上，她做了一个到埃及以来最糟糕的梦。在梦里，她一个人拖着箱子在大街上乱走，心里念叨着要去海边。但地面坑坑洼洼的，她走得漫无目的，周围的景物，怎么看怎么像卢克索，哪里有一点海边的样子？夏曦想起可以搜地图，拿出手机来，但往输入框里打字的时候，怎么输都是错字。 什么鬼！ 她越输越气，越气越急，就这样，把自己气醒了。 睁开眼，窗帘上已经透出了阳光。 脑子里乱乱的，夏曦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忽然想起瞿北辰的事，一下清醒。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七点刚过。上面有两条微信，点开，是瞿北辰的——你睡了么？ 第二条：明早我八点去工地，后面行程不变。 发送时间是昨晚十二点多。 夏曦连忙起身，对着镜子收拾一下，打开门。 出乎意料，她看到瞿北辰和龙少的房间门敞开着。瞿北辰正坐在桌子前摆弄着电脑，龙少在收拾东西。 “曦曦，醒了啊？”龙少率先看到她，打个招呼。 “你们……”夏曦刚开口，发现喉咙还卡着，清两声，“你们都快收拾好了？” “还差一点。”瞿北辰停下手里的活，道，“昨晚去你房间的时候你睡了，我就没吵你。我跟司机说好了，四点他到酒店来接我们。这之前我要去一趟工地，你跟龙少到城里逛逛吧，我们四点都回来会合。” 夏曦看着他，沉默了一下，走过去。 “我昨晚在微信里说，我自己去赫尔格达。”她说。 “没这个必要。”瞿北辰道，“我昨天已经说过了。” 夏曦：“但你能参加进去，本身是很难得的机会。” 瞿北辰的目光扫向龙少。 龙少立刻转回头去，继续收拾东西，若无其事。 瞿北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夏曦。 “你一个人去赫尔格达，跟家里说了么？”他问。 “没有。” “那你还打算找人结伴么？” 夏曦犹豫了一下：“找吧……” 第44节 “打算怎么找？” “我……”夏曦结巴了一下，发现自己被他带跑了，立刻道，“这不是重点，想找总能找到，大不了我一个人走。” “是吗，攻略都研究过了？怎么坐车？遇到麻烦怎么解决？” 夏曦被他言中，只得道，“去到再了解也来得及。” “夏曦。”瞿北辰不紧不慢道，“我觉得我们都走到这儿了，还是一起往下走比较好。你去的地方我也都想去，没必要分开。我昨晚出去，跟这个项目的主管聊了很久。我告诉他，今天只能在那里待半天，他也认为可以，我毕竟不是项目里的人员，不需要从头跟到尾。” 夏曦看着他，心底好像被窝了一下，笑容弯上唇边。 瞿北辰见她眼睛亮亮的，却瞅着自己不说话，莫名的，耳根有点热。 他不由地用手抓抓后脑的短发，移开视线看看电脑，“行了就这么决定吧。” “不要。”夏曦却一口拒绝。 瞿北辰愣住。 “瞿北辰。”夏曦下定决心，道，“我们先不去赫尔格达，这个项目什么时候结束，我们就什么时候再走。” 瞿北辰讶然，龙少也定了定，两人都看着她。 龙少：“可你都订好房了。” 夏曦耸耸肩：“免预付的，取消就好了。” “那你后面的行程呢？”瞿北辰看着她，“你的行程本身已经很紧了。” “大不了再压缩一下。”夏曦无所谓道，“我看好些人也没有在亚历山大停留很久。”说罢，她有些为难，“比较麻烦的是，这个酒店没有房了，我们要另外再找一家。” “这个简单啊！”龙少立刻道，“外面大街上酒店多得很，哪间不能住？” 瞿北辰没搭理他，却看着夏曦。 “你决定好了？”他问。 “反正在卢克索内容更多，值得多逛逛。”夏曦认真地说，“瞿北辰，而且我也觉得，我们还是一起走比较好。” 瞿北辰注视着她，片刻，眉间展开，变得柔和。 “谢谢。”他说。 他的笑很明朗，夏曦看着，觉得赏心悦目。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旅伴么。”她轻松地说，“那我去收拾行李了。” 瞿北辰点头：“好。等会我们一起下楼吃早餐。” 夏曦莞尔，转身出去。 看着她消失在门外，少顷，龙少叹口气：“我觉得她看上你了。” 瞿北辰闻言，白他一眼，转回头继续处理邮件，嘴角却不禁上扬。 “你美死了吧，”龙少继续道，“非要跟着人家走，她是过意不去才留下来的。” “要你管。”瞿北辰说着，按下delete，把邮件里跟ahmed解释自己不能全程参加项目的解释通通删掉。 随着那些字句的消失，心底变得轻松起来，如沐春风。 ***** 夏曦的行李很好收拾，没多久，她就把箱子整理好，检查没有落下的东西，把箱子推出门。 走廊里叽叽喳喳，孔嘉俊、倪子涵几个人也出来了，正在走廊里跟龙少说着话。 “曦曦，龙少说你打算留下来了？”见他出来，孟琳道。 “嗯。”夏曦笑笑。 “那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罗雅静道。 “确切地说，不行。”瞿北辰一边背上背包走出来，一边说，“这个酒店没有房了，我们要另外找地方。” “啊……”罗雅静一片失望之色。 倪子涵看着他，目光不定，“搬到哪里？” “还没定，不过我要先去工地。”瞿北辰道。 孔嘉俊：“那……你们现在就退房了？” “对。”瞿北辰接过夏曦的箱子，转过头，对他们笑笑，“那，再见了？” 几个人纷纷摆手，说再见。 罗雅静：“辰哥，微信上保持联系啊，我们要是去开罗，就找你。” 瞿北辰：“好。”说罢，三个人拉着箱子，朝电梯口走去。 “他们挺舍不得你的。”进电梯的时候，夏曦对瞿北辰道。 “是舍不得黑导游吧。”龙少凉凉道，片刻，又补充，“不过我是觉得他们挺好的。” 瞿北辰看他一眼：“你是说跟你玩斗地主老输么？” 龙少得意地昂起头，把墨镜戴上。 ☆、chapter 35 往事 瞿北辰要先去工地, 在餐厅里匆匆吃了早餐就走了。 分别前, 留下地址，约好夏曦和龙少负责找酒店，把地址告诉他, 然后他们在酒店会合。 龙少一口答应, 悠哉地看着他走开, 喝一口红茶。 再看向夏曦，只见她一边咬着面包，一边看着手机。 “曦曦, 你在查酒店么？”龙少问。 “嗯。” “酒店我来订。”龙少道, “你别忙了。” 夏曦讶然：“你？” “是啊。” 夏曦道：“还是我们商量着订吧，找酒店也挺啰嗦的。” 龙少一脸自信：“放心好了，我班上有个埃及同学，家就在卢克索。我刚才问了他，他说西岸有好些不错的，等会推荐给我。” “这样。”夏曦点头, “那你挑好了告诉我。” “行。” 夏曦放下手机, 又道，“那我们今天去哪儿？” “你们之前的五天计划怎么定的？” 夏曦拿出笔记本，翻到之前列的计划。 “我们可以去看卢克索博物馆，”她说，“顺便在市区逛逛，看看酒店。” “没问题。”龙少一口答应。 两人说着，吃完了早餐。龙少去买水, 夏曦到大堂去退房，顺便寄存行李。等着服务员打单的时候，旁边走来两个人，夏曦转头看了看，发现是孟琳和倪子涵。 两相照面，夏曦打个招呼。倪子涵却神色淡淡，对孟琳道，“我去会儿卫生间。”说着，走开了。 夏曦微微抬眉。 孟琳走过来，朝她笑笑，向服务台要了丹达拉和阿拜多斯一日游旅行团的册子。 “要去丹达拉和阿拜多斯？”夏曦问。 “对。”孟琳道，“你们也去么？” “还没定。” 孟琳颔首，忽然道，“曦曦，我觉得你和辰哥挺配的。” 夏曦愣了愣，啼笑皆非。 “哦……”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是么？” “子涵这些天要是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孟琳道，“她平时不这样。” 夏曦没想到她会说这些，看着她。 孟琳无奈地笑笑：“其实她这趟出来，是为了撮合我和孔嘉俊。” 夏曦讶然，想到平时倪子涵对孔嘉俊的态度，以及龙少之前的论断，心道果然神准。 “哦，”她点头，“孔嘉俊知道么？” “或许吧，”孟琳道，说着，自嘲，“要么就是装不知道。” 夏曦颔首，却瞅瞅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只是想让你别怪子涵，她对辰哥……”孟琳停了停，道，“辰哥那样的人，没有人不会想跟他交往深一点。” 夏曦囧了一下。 她一直知道瞿北辰魅力不小，但没想到会这么让人念念不忘。 “他那样的人？”她饶有兴味地问，“比如哪样？” “外表，学识，”孟琳笑笑：“当然还有背景。” 夏曦愣了愣：“背景？” 孟琳看着她，有些诧异，正要说话，后面突然传来龙少的声音，“曦曦，弄完了么？” 夏曦回头，见他手里拿着两瓶水走了回来。 孟琳看见他，打住。 “办好了，遇到孟琳聊了会。”夏曦道。 “孟琳也在。”龙少拿起一支水递给夏曦，“你们还没出发？” 第45节 “正要出发，我过来拿个册子。”孟琳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曦一眼，“我走啦，bye！”说罢，转身离去。 ***** 夏曦和龙少出了酒店，叫上出租车，去卢克索博物馆。 路上，夏曦瞅着龙少，目光怪怪。 龙少发现，转过头来，一脸诚恳，“曦曦，你很好，但我们年龄不合适。” 夏曦无语，片刻，决定不再掩饰，道，“刚才孟琳跟我说到了瞿北辰的背景，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龙少目光闪了闪。 “是吗？”他问，“她怎么说？” “也没怎么说，”夏曦道，“提了提倪子涵和瞿北辰的事，正说着你就来了。” 龙少喝一口水，不以为然，“这么不方便？说的是坏话吧。” 夏曦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你说说，瞿北辰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八卦？” “他能有什么八卦。”龙少不屑，“他要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早就写在脸上了。” 夏曦听着这话，想了想，倒是十分在理。 “真的？”她仍不死心地问。 龙少：“干嘛问我，谁跟你说的问谁去啊。” 夏曦：“我又没加她微信。” “我给你。” 夏曦撇撇嘴角：“算了。” 说着话，没多久，卢克索博物馆到了。 这里展出的是卢克索地区出土的各种文物，都是露天的古迹里看不到的精美雕像和艺术品。有瞿北辰之前的科普，夏曦看这些东西已经不太费劲。 两个人在博物馆里面逛完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吃饭的时候，龙少给瞿北辰打了个电话，他那里吵得很，似乎还有挖掘机的声音。 “他让我们自己吃。”龙少挂了电话，道，“说那边的活结束了再来找我们。” 夏曦应一声。 “你得做好准备。”龙少语重心长，“得会见到他，你可能会以为看到了一个挖煤的。” 夏曦忍俊不禁。 “你看过他工作么？”她问。 “以前看过。”龙少道，“每天跟泥土打交道，无聊死了。” 夏曦道：“他说他外公是干这行的？” “对。” 夏曦想了想：“那他妈妈呢？” “他妈妈已经去世了。” 夏曦愕然，拿着勺子的手停住。 “去世了？”她吃惊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七八年前了吧。”龙少道，“我记得他那时上高一还是高二。” “这样……”夏曦不禁同情起来，“为什么会去世？” “车祸。”龙少道。 夏曦微微点头，过了会，又问，“那……他爸爸呢？” “我大舅？”龙少露出一丝苦笑，“他好好的，但因为我舅妈的事，我哥跟他闹掰了。” “为什么？” “那时候，他俩在闹离婚，争夺我哥的抚养权。我大舅说要培养我哥的数学天赋，把他送到了国外的学校，其实就是不让他掺和进来。结果出事以后，我哥赶回来的那天，我舅妈已经火化了，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夏曦听着，不禁欷歔。 “瞿北辰因为这个记恨他爸爸？” “主要是这件事吧，也有些别的，我大伯这个人，平时处事强硬惯了，我哥刚好就是个爱逆反的。”龙少叹口气，“其实都不是故意的，但就那么巧，我哥跟他掰了。” 夏曦没想到瞿北辰还有这样的过往，怔忡不已。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跟她说过，他喜欢数学。但夏曦问他为什么没有去学数学，他没有回答。 “所以，他去学了考古？”夏曦问。 “对。”龙少道，“后来他在国外退了学，回来参加高考，报了考古。” 夏曦点点头。 “他学考古，是他妈妈的愿望么？”过了会，她问。 “那倒不是。”龙少道，“他妈妈是搞雕塑的，不过也是天天跟土打交道，家学。” 夏曦莞尔，忽然想起孟琳之前说过的话，问，“他妈妈在专业上是不是挺有成就。” “是啊，雕塑家，挺有名的。”龙少道，“他外婆、他妈、他舅舅都是这行的，都是名家，就我哥没遗传到艺术细胞，跟着我外公入了考古的行。” 夏曦了然。想起倪子涵的专业是艺术设计，孟琳会提到瞿北辰的背景也就不奇怪了。 但这么想着，她又思考起另一件事。 瞿北辰要是知道自己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不是外表或才华，而是因为他妈妈舅舅外婆，会不会不高兴。 眼前似乎浮现起他不屑扭开头的样子，夏曦不禁莞尔。 “怎么了？”龙少不解。 “没事，吃饭吧。”夏曦笑笑，继续低头用餐。 ***** 午后，两人在卢克索城区里逛了逛，夏曦想起订酒店的事，点开瞿北辰发来的页面，打算到实地看一下。 “不用订了。”龙少却道，“我已经订好了。” 夏曦讶然：“那么快？订了哪间？” 龙少一脸神秘：“去到你就懂了。” 看着他的表情，夏曦忍不住想起瞿北辰，有点不好的预感。 龙少用uber打了车回酒店，取出行李放到车上，司机又把他们拉到预约的地点。 果然，当车子停下，夏曦看到酒店前的气派的标志，无语。 瞿北辰参加的工地在西岸，是在一处古埃及家族墓地里新发现的墓室。项目负责人是nader博士，四十多岁，也是ahmed博士带出来的学生，瞿北辰之前来卢克索跟他一起工作过，关系不错。 工程进行得很顺利，根据前期的勘测结果，早上，墓室的入口就被准确地打开。瞿北辰跟着nader一起进入墓穴中记录和清理，一直工作到傍晚。 出来的时候，瞿北辰看看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微信，都是龙少的。 瞿北辰走到临时搭起的工棚里，一边拿起瓶子喝水一边点开微信。 龙少：夏曦疯了，非要给我钱！你劝劝她！ 瞿北辰：“……” 打电话过去，龙少声音沮丧，“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那么快。”瞿北辰道，“你那边怎么回事？她要给你什么钱？” “房钱。”龙少道，“我订了个希尔顿。” 瞿北辰：“……” ☆、chapter 36 水烟 阳台外面, 棕榈树在晚风中招摇，尼罗河带着落日的金光, 静静流淌。天空的云彩很淡, 被染成炽热的颜色，随着太阳西沉渐渐变换，霞光洒满阳台。 夏曦给家里打完电话, 坐在沙发上，看看微信。 没有信息。 刚才她发信息问瞿北辰，跟不跟他们一起吃晚饭。瞿北辰回复说, 他跟他们一起吃, 到了酒店会联系她。 再看龙少的对话框, 他仍然在装死, 没有收夏曦的转账。 夏曦撇撇嘴角。她披上外套走出阳台，躺在沙发上继续欣赏眼前超预算的美景。她来到埃及，吃过的最贵的饭和最贵的酒店, 都是托了瞿北辰和龙少的福，心想，要不怎么说是一家人呢。 手机震了一下，终于来了信息。 夏曦拿起来看，龙少不装死了，但仍然没有收钱。 他发来几个字：我哥回来了。 夏曦起身，活动一下久坐的筋骨，回到房间里，开门出去。 两间房离得不远, 夏曦敲门，开门就跟瞿北辰打了个照面。 夏曦愣了一下，忍俊不禁。 他浑身脏兮兮的，t恤和裤子上沾了一层灰土，连头发上都有。 “你这是刚从沙漠里回来么？”夏曦笑着说。 “比去沙漠还严重，他去挖人家坟了。”龙少坐沙发一边拿着手机玩着斗地主一边懒洋洋地说。 瞿北辰没理他，手里拿着衣服，对夏曦道，“待会儿nader想跟我们一起吃，你愿意么？” 夏曦讶然：“你那个工地的主管？” “对。” 夏曦本来就有些好奇，道，“可以啊，我无所谓。” 瞿北辰颔首：“我先去洗个澡。” 第46节 夏曦：“好。” 瞿北辰正要进浴室，忽然，又回过头来。 “你手机借我。”他对龙少伸出手。 龙少抬眼：“干嘛？” “少废话，就一会儿。” “玩着一局呢……”龙少不情愿地说着，却乖乖把手机递出去。 瞿北辰接过，退出游戏界面，打开微信。 未几，夏曦手机一震，龙少接受了转账。 龙少：“……” 夏曦：“……” 瞿北辰把手机还给龙少，对夏曦道，“七点出门，等会我过去叫你。” 夏曦莞尔：“好。”说罢，转身离开。 ***** 夜幕降下，尼罗河的波光消失在夜色之中，卢克索真正热闹的时候才到来。 城市被明灯照亮，俨然与白天尘土飞扬的模样是两样世界。三人坐着出租车离开酒店，穿过街道，在离一处集市不远的地方停下。 这里人来人往，有好些临街的饮食店和水烟店。桌椅从店里摆出门口，不少游客和当地人坐着吃饭，或者一边聊天下棋一边吞云吐雾。 夏曦一路上见过好些埃及水烟店。一根长管子，一头连接着漂亮的水烟壶，一头是烟嘴，埃及人无论老少，都对这种水烟爱不释手，看着惬意得很。 正好奇张望，她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qu！” 循着望去，只见不远处，几个埃及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中一个中年人站起来，笑着朝他招招手。 瞿北辰也打个招呼，带着夏曦和龙少走过去。 nader四十多岁，跟夏曦预想中的那种不修边幅的学者不同，他长得颇为英俊，身材高大。他的头发很短，是典型的埃及人卷发，打理得很精神，笑起来也颇有亲和力。他跟瞿北辰行了个埃及式的握手礼，然后看向龙少和夏曦。 “我想，这就是你的弟弟和……”他意味深长地对瞿北辰眨一下眼。 瞿北辰囧了一下，毫不意外地触到夏曦狐疑的目光。 “这是我的旅伴，叫夏曦。”瞿北辰自然地接道，说完，又对夏曦道，“夏曦，这就是nader，我在卢克索的同事。” 夏曦把目光从他毫无异色的脸上收回，微笑着向nader问好，跟其他人打个招呼。 ***** 晚餐是nader招待的，据他说，是正宗的卢克索风味埃餐。除了nader和瞿北辰，其他几个人都是工地项目的同事，年纪看上去跟nader差不多。 nader很健谈，坐下以后，三言两语，他便热络起来。 听说夏曦是拉大提琴的，nader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学习大提琴，是专业的吗？”他亲自给她倒一杯红茶，注视着她问道。 夏曦道谢一声，接过红茶，“是的。” “还在上大学？” “硕士快要毕业了。” nader说了几个“good”，对瞿北辰道，“qu，你能拥有一个拉大提琴的旅伴很幸运，她们都是天使。” 旁边的人听着，哄笑起来。 一个同事笑着对瞿北辰说：“你不知道，nader这是在说伤心事。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找过一个拉大提琴的女朋友，他一直忘不了她。” 夏曦囧然。 瞿北辰讶道：“真的？” nader也跟着笑起来，摇头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把我甩掉的时候我心碎了好几个月。但她真的很好，charming！” 他一脸沉醉于回忆的样子，又招致众人一顿取笑。说话间，饭菜上了，nader热情地招呼龙少和夏曦用餐，用埃及味的英语告诉他们哪样怎么吃，怎样才是正宗。夏曦和龙少都不挑食，在nader的指导下吃得津津有味，对他好感度一下提升不少。 饭后，餐馆伙计清空桌子，端上茶、咖啡和水烟。 夏曦看到水烟，眼睛一亮。其实这一路上，她每每看到水烟店，一直想尝试。可惜在开罗因为单身不敢乱闯，后来虽然和瞿北辰一起结伴，但行程紧凑，也没有机会。 发现她盯着，瞿北辰问：“试试么？” 夏曦立刻点头。 龙少也说要，对夏曦说，“曦曦，你会抽烟啊？” “不太会。”夏曦笑笑。 “没事，这种水烟不呛。”瞿北辰说着，把伙计叫过来，跟他说了两句。伙计点头，没多久，从屋里拿两只水烟壶出来。夏曦选了一只酒红色玻璃配金色花纹的水烟壶，看着伙计熟稔地把木炭烟叶放到里面，套上盖子。最后，瞿北辰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新的烟嘴，撕开包装的塑料袋，把烟嘴套在管子的一头，递给夏曦。 夏曦接过来，学着nader他们的样子，拿着软管吸起来。 烟气果然不呛，淡淡的。夏曦试了两口，讶然对瞿北辰道，“水果味的？” 瞿北辰笑了笑：“水果味的水烟是这边的特色。” 夏曦心情大悦，像龙少一样，吐出一口烟雾，乐滋滋地沉溺其中。 瞿北辰喝着咖啡，跟nader他们继续聊起工作。nader是个健谈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听着几个人说话，夏曦总算明白了瞿北辰为什么阿语也能说上一些。他们说到兴奋处，觉得英语词不达意就会加上阿语，噼里啪啦的眉飞色舞，夏曦和龙少都听得一头雾水。 两人抽着水烟，面面相觑。龙少瞥见旁边桌上的两个埃及人在下棋，目光被吸引过去。 “他们搓的那是麻将么？”他说。 夏曦看过去，只见他们玩的也像麻将那样是一个个的方块，但小得多，上面刻着点数。 “像，不过应该不是麻将。”夏曦观察了一会，论断道。 龙少：“你看埃及人抽水烟都得打牌，咱们也来斗地主吧。” 夏曦：“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 龙少看了看还在说得入港的瞿北辰，扫兴地靠回椅背上，吐出一口烟雾。 夏曦毕竟平时不抽烟，吸了一会，觉得有些到头了，放下管子。 瞿北辰喝一口咖啡，瞥见，道，“不抽了？” 夏曦看他：“你要么？” 瞿北辰伸手，把软管接过来。 龙少看见，善意提醒，“烟嘴还没换呢，要不用我的？” 瞿北辰嫌弃地看他一眼，让伙计拿个新的烟嘴过来，换上，继续一边抽一边跟nader他们聊天。 夏曦瞅着他自然地把自己那根管子放到嘴里，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红茶，喝一口。茶里按照这边的习惯加了糖，甜甜的，夹着说不清楚的味道。 过了会，她转过头来，却发现龙少正一边抽烟一边意味深长地睨着她。 夏曦继续喝茶，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吃起来，若无其事。 ***** 不出夏曦的预料，瞿北辰工地的工作，第二天还要继续。 回酒店的路上，瞿北辰跟她说起这事，有些抱歉地说，“明天还要多待一天，但后天肯定能走。” “这没什么。”夏曦说，“后天就能结束么？” 瞿北辰：“其实明天就是收尾，把挖掘出来的东西送到研究所，把墓室回填，工地的工作就完成了。” 夏曦了然。 三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九点多，龙少和夏曦白天没有去太多地方，并不觉得困，瞿北辰刚喝了咖啡，也还精神。 才回到房间，夏曦手机震一下，龙少发来一条微信：曦曦，过来斗地主。 夏曦反正没事干，放下包，走到两人的房间。 桌上已经放好了牌，龙少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洗牌，雄心勃勃，“前几天都没抓到你俩破产，今晚雪耻！” 夏曦好奇地问：“龙少，你怎么那么喜欢斗地主？” 瞿北辰：“作业少，时间多。” 龙少：“呸，时间多是因为老子聪明。”说着，发牌。 夏曦先当地主赢一盘，然后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瞿北辰和龙少的对决，再然后，夏曦毫不意外地垫底，龙少第二，瞿北辰处于碾压位置。夏曦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游轮上的时候，龙少老是不主动招呼瞿北辰入局。 “你好像总知道我要出什么。”夏曦研究着瞿北辰出的牌，道，“比如，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没有牌大过你？” 瞿北辰得意洋洋：“在下人称瞿半仙。” “算计才是他老本行。”龙少嗤一声：“尖要不要？要不要？不要我出了啊。” 瞿北辰出个2，龙少的脸绿了一下。 “什么老本行？”夏曦好奇：“数学？” 瞿北辰没否认，一边继续出牌一边问，“你还看出什么了？” 夏曦继续道：“你会算牌，所以很少出错；而且你的胜率虽然也没比别人高多少，但你知道怎样扣最少的分，拿最多的分。” 龙少插嘴：“曦曦你甭给他面子，直接说他鸡贼得了。” 瞿北辰没理他，对夏曦道，“其实也挺简单的，有空教你。” 三个人玩了两个多小时，瞿北辰带着夏曦固定组队斗龙少，生生把龙少逼到最低分。龙少还想再玩，瞿北辰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勒令收摊，各自休息。 “没劲。”龙少伸个懒腰，去上厕所。 夏曦也从沙发上站起身，问瞿北辰，“你明早也是一大早就走么？” “对。”瞿北辰道，“nader很准时，而且早点起也能早点完事。” 夏曦点头。 “你们明天去哪儿？”瞿北辰问。 夏曦道：“还没想好，应该去王后谷吧，等会跟龙少商量商量。” 第47节 瞿北辰道：“你跟他商量也没什么用，他什么都不懂，去哪儿都一样。” 龙少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我可听见了啊。” 瞿北辰没理他，继续道：“刚才nader发信息问我，你们想不想去工地参观？” ☆、chapter 37 舍卜提 夏曦愣了愣。 “工地？”她问。 “对。”瞿北辰道, “你们去王后谷之前，可以来工地看一看。” 见他神色不像是开玩笑, 夏曦眼睛一亮。过了会, 她却道，“不是说考古工地不让外人参观么？” “那边的大部分文物已经装箱运走，明天就是个收尾, 你们去到了别乱动任何东西，也别打扰他们工作就是了。”瞿北辰说着，笑了笑, “其实nader知道因为这个工地的事影响了你的行程, 很想补偿一下你。” 夏曦听了, 心想你到底跟他说了我多少。 但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 她大度地微笑：“这样, 那好啊。” 龙少：“你们在说什么？明天去哪儿？” 夏曦正要答话，瞿北辰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跟着就对了。” 龙少：“切。” 瞿北辰看着夏曦：“明早我先过去，你们可以晚些，反正地方也不难找。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怎么样？” “可以啊。”夏曦道。 瞿北辰笑了笑，叮嘱道，“龙少那小子爱睡懒觉，明早不出意外他会赖床。我明早出门前就把他拉起来，你也别由着他，他要是耍脾气你给我电话。” 夏曦听着这话, 觉得他像个家长。 而自己，像个新进门的……后妈。心里的声音道。 她被自己的想法囧一下，揶揄道，“龙少不是跟你一起长大，而是被你从小拉扯大的吧？” “没办法，他吃硬不吃软，家里只有我能揍赢他。”瞿北辰毫无愧色。 夏曦笑起来。 ***** 第二天早晨，夏曦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果不其然，手机里有瞿北辰发来的两条微信。 一条是文字，给夏曦留了包车司机的号码，说他已经跟司机说好十点钟接人，到时司机会给夏曦电话。一条是语音，跟她说去王后谷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哪些墓值得一看，哪些看不看无所谓。 夏曦重放了两三遍，把他提到的重点记下来。 她发现自己挺喜欢他的声音，不像顾弢那么沉厚，更清朗一些。尤其是早上，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很性感。 性感……夏曦洗着脸，脑子里又浮现起他围着浴巾的样子，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被周晓娴上身了一样，也是没救了。 等收拾好，出门去叫龙少。果不其然，龙少开门的时候，一脸睡容。 “准备出门了，等会先去看瞿北辰的工地，然后去王后谷。”夏曦说。 龙少揉揉眼睛：“哦。” 夏曦看着他的模样，心想瞿北辰不愧是他亲表哥，都说中了。 “要不你睡吧，我自己去也行。”夏曦道。 龙少犹豫了一下，想到瞿北辰，神色立刻变得决然，“我跟你去，等我十分钟。” 十点钟，两人在酒店吃完了早餐，出到酒店门口。瞿北辰联系的司机已经等在了那里，夏曦和龙少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子，往西岸而去。 ***** 按着瞿北辰在电话里说的地方，车子在西岸颠簸的小路上七转八绕，最后，在一片村庄的旁边把夏曦和龙少放下来。 太阳高高地晒在头顶，夏曦拿出帽子戴上，四下里张望。只见四周是一片泥坯房的废墟，不远处的路边，停着好些汽车。 瞿北辰所说的工地就在一片清理好的废墟中间，搭着简易的帆布帐篷，旁边的工人忙忙碌碌，似乎正在拆走一些设施。 他们首先见到的是nader，站在场地边上跟别人说着话，远远看着神情颇严肃。昨晚另一个同桌吃饭的同事basil站在旁边，看到瞿北辰和夏曦，朝他们打个招呼。 nader看着他们走过来，露出笑容，跟他们问好。 夏曦感谢他的邀请，他笑了笑，“哦，qu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很乐意这么做。”说着，颇有意味地看着她，“对于你，就更是这样了。” 没来由地，夏曦耳根热了一下，心想埃及男人都是老不正经。 “qu在什么地方？”龙少问道。 “他刚下了墓穴里，就在那儿。”nader指指不远处，夏曦和龙少跟着望去。 那个古墓的模样，跟夏曦想象中很不一样。地面露着一个洞口，不太宽，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上面搭着井架，两三个工人正摇着轱辘，像打水一样把里面的人拉上来。 夏曦和龙少走过去看的时候，瞿北辰正在出来，一只脚踩在胶桶里，慢慢冒出地面。 毫不意外地，夏曦看到他又是一身灰，忍俊不禁。 “就这么一个破洞口你待了两天？”他出来的时候，龙少道。 “你想待人家还不让呢。”瞿北辰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 夏曦递给他一张纸巾，好奇地问道，“墓里面有些什么？” 瞿北辰接过，道，“不多，一具石棺，还有一些殉葬品，不过已经清理干净了。” 夏曦了然，又问，“殉葬品什么样？” 瞿北辰道：“你想看？” “能看么？” 瞿北辰跟nader说了一声，带他们走进帐篷里。 桌面上，还摆放着一些没有来得及封口的箱子，瞿北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小的东西。夏曦凑过去看，是一个蓝色的小人，戴着埃及人的头巾，光洁的釉质表面上，画着眼睛衣饰和象形文字。 “这是什么？”夏曦问。 “舍卜提，一种殉葬用的陶俑。”瞿北辰道，“墓主人转生之后，舍卜提可以给他当仆人。” 夏曦了然，看看箱子里，全都是这样的东西。 “这些都是你清理出来的？”她问。 “对。”瞿北辰笑笑。 夏曦看着他，十分难得地觉得那种骄傲的神气看上去挺正派。 帐篷里的东西正在整理，瞿北辰不打扰同事工作，没多久就把他们带了出去，在周围转一圈。 所有人都很忙碌，nader也在，正跑到工地的另一头，对一辆开错地方的推土机大喊大叫。 “你这边还要多久？”龙少看看时间，问瞿北辰。 “大概要到下午吧。”瞿北辰喝一口水，道，“你们可以先去王后谷什么的，我这边完事了给你们电话。” 工地上的确没有别的可看，龙少和夏曦没有异议。 这时，那边有人喊瞿北辰名字，他应了一声，一边交代他们有事联系，一边朝那边走去。 龙少拿出手机，给刚才的司机打电话。夏曦无所事事，片刻，目光又回到瞿北辰那边。 跟一众穿着阿拉伯长袍和夹克衬衫的人比起来，他的身影很容易辨认出来。虽然刚从土洞里钻出来，但仍然精神，并不显得邋遢。 他负责的似乎是物品装箱，手里拿着册子，对地上的一排木箱写写划划。天气虽然冷，但他只穿了一件t恤，在风的吹拂下，勾勒出后背的形状。他侧脸的表情很认真，的头微微低着，没有戴帽子，太阳光照在他的颈背上，她似乎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 夏曦看了一会，觉得这真是有意思极了，自己居然会在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身上看出帅来。 心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忽然，瞿北辰似乎朝这边看过来，夏曦转开头，拿起瓶子喝一口水。 “走吧。”龙少跟包车司机打完了电话，道，“司机还在路边等我们。” 夏曦应一声，收回视线，跟他一起走开。 ***** 王后谷也在底比斯峰脚下，里面埋葬的大多是法老的子女。从拉美西斯一世开始，法老的王后们也埋葬在这里。王后谷游人并不像国王谷那样多，墓穴只开放三个。夏曦特地找工作人员问了纳菲尔塔莉墓，答复跟瞿北辰说的一样，不开放。 与国王谷比起来，王后谷墓室的规模小很多，墓穴里也仅剩下墓道上的壁画和残缺的石棺。墙上彩绘和浮雕的宗教内容，跟国王谷离看到的差不多，但参观过拉美西斯六世和塞提一世那样的宏伟墓穴，再看王后谷，夏曦觉得有些平淡无味。 她开始怀念起瞿北辰，心想如果有他在旁边讲讲这些王后王子的八卦，也许会有意思许多。 因为人少，能看的东西也不多，夏曦和龙少逛得比往常更快，出来的时候，只过了一个小时。两人在地图上搜了附近的餐厅吃午饭，等上菜的时候，夏曦拿出攻略，为下一步要去的地方陷入纠结。 “这有什么难，问辰辰。”龙少喝着果汁说。 夏曦觉得有理，打开微信。 不料，正要发信息，一个来电打了进来，是瞿北辰的。 她接起来，出乎意料，那边的声音却不是瞿北辰。 “我是nader.”他的声音有些严肃，背景一片嘈杂。 夏曦讶然。 nader简单地问了一下他们在什么地方，道，“你们最好过来一下，qu受伤了。” ☆、chapter38 意外 夏曦和龙少火急火燎地往工地赶。 路上, 龙少给瞿北辰又去了电话，仍然是nader接的, 他也无法说出更多细节, 只说是拆帐篷的时候，瞿北辰被杆子砸中了头。龙少问他严重程度，对方只说他也不清楚, 瞿北辰已经被basil送往附近的医院，手机落在了工地，他也正在赶过去。 龙少又打电话给basil, 问清楚了医院地址, 立刻让司机改道。 第48节 “是砸到了头？”夏曦紧张地问, “怎么会这样？” “说是装卸工人粗心, 他当时正好在下面，工人没看到。” 夏曦又向司机询问那家医院的路程，得到的答复是不远, 大概十五分钟。 “兴许没什么事，我哥那人皮实着呢。”龙少安慰道。 夏曦点点头，没说话。所有的心情早已经一扫而光，夏曦望着车窗外飞扬的尘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道路一样颠簸，几乎卡上喉咙。 她告诫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一个世纪那么难捱。 车子终于在一处建筑面前停下，夏曦瞥见牌子上的英文, 即刻下车。 瞿北辰的另一名同事basil站在医院门口，见二人出现，招招手。两人跟着basil进去，医院里人来人往，都是卢克索当地的面孔，纷纷对这两个蓦然出现的亚洲人投来惊讶的目光。 夏曦脚步不停，一路跟着basil走到诊室门口。药水的气味扑鼻而来，未几，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凳子上的瞿北辰。 听到脚步声，他转回头，忽然看到夏曦紧张得泫然欲泣的脸，愣了愣。 “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没等他说话，龙少已经走到近前。 “没事，破了点皮。”瞿北辰说着，医生给他伤口上药，他疼得轻哼一声。 两人将他细看，只见面色如常，但额头上有个指甲宽的小伤口。 看到那张脸上精神依旧，夏曦高高悬起的心登时放下了一半。 “你们怎么来了？”瞿北辰道。 “还不是因为你。”龙少没好气，又将他额头上的伤口看了看，“啧啧，都破相了，看图坦卡蒙把你给祥瑞的……” “滚。”瞿北辰道，看向夏曦，发现她也看着他。 “真的没事么？”她盯着他的伤口问道。 “没事。”瞿北辰道，“血都没怎么出。” 旁边，龙少向医生问过了瞿北辰的伤势，得到的答复是小擦伤，不严重，不过毕竟砸到的是头部，建议多观察两天，好好休息。 夏曦没说话，低头仔细看他的伤口。 淡淡的呼吸落在瞿北辰的鼻尖，痒痒的，老脸却不禁热了一下。他想让她别看了，目光却落在她的眼睛上，水润光亮，眼角还有一点红。 “疼么？”她轻声问。 瞿北辰：“不太疼。” 夏曦正待说话，忽然瞥见他小臂上也淤青了一块。 “这是怎么回事？”她拿起来问。 手指触在上面，瞿北辰只觉她手指冰得很。 “哦，那管子砸下来的时候，我用手臂挡了一下。”他说。 夏曦看着，终于松口气。 “如果不是这一下，可能会伤得更重么？”她问。 “也许。”瞿北辰道。 “那个nader够咋呼的，”龙少忍不住吐槽，“一个劲说什么你受伤了送医院了，把我俩吓个半死。” 瞿北辰哂然，脑子里浮现起这两人火烧眉毛一样往医院赶的场景，再看夏曦，莫名的，心里软了一下。 “nader也是担心，他挺负责的。”夏曦此时终于觉得心落到了实处，说话也有了劲头，认真地对瞿北辰道，“你也有疏忽，我看你下那个墓里也没戴安全帽，以后不能这样了。” 她明明实在教训人，但瞿北辰觉得每个字都很顺耳，医生给他包扎也全然没有一点疼。 “知道了。”他笑笑，心在飘飘然。 没多久，nader等等一干同事赶到，见瞿北辰安然无恙，都放下心来。 “qu受伤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在通话记录里找到第一个号码拨过去，果然就是你。”nader笑盈盈地对夏曦眨眨眼睛，“你看，每个来到埃及的人都会被命运眷顾，总能遇到最合适的人。” 夏曦想说你从哪里得出来这样的结论，但听着却莫名的舒服，笑了笑。 这也算吉利话吧？她心底暗想，不由地瞥了瞥正在跟basil说话的瞿北辰一眼。 瞿北辰受的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医生用药棉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叮嘱了注意事项开了药，nader亲自开车，把三个人送回酒店。 路上，瞿北辰坐副驾，跟nader聊着天，精神抖擞。 “你看看他，哪儿像什么病号。”龙少小声吐槽道。 夏曦不禁莞尔，目光留在瞿北辰后方露出的一点侧脸上。 心里此时的感觉，有点奇妙。 刚才那番牵肠挂肚的滋味，仍然留在心头，挥之不去。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时候，她如释重负，眼睛忽然涌出一股涩意。幸好当时有龙少他们在，没被看见，不然…… 不然怎样？她问自己。 她想起有一次顾弢回来，因为天气恶劣，飞机在天上盘旋了半个多小时才落下来。 同样是着急担心，在出口看到他的时候，夏曦跑过去抱着他，忍不住哭了鼻子。那时，顾弢笑她像个小孩。 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几年，又换个人，自己也没什么长进。夏曦不禁自嘲，听着瞿北辰跟nader聊天的声音，心底幽幽叹口气。 谁让自己对他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也不是什么旅途友情，而是杀千刀的暗恋呢…… ***** 回到酒店里，瞿北辰先洗了个澡。夏曦过来的时候，龙少在阳台上玩游戏，瞿北辰穿着t恤短裤，正站在客厅里用毛巾擦着头发。 “你洗头了？”夏曦讶然，“伤口不能碰水。” “没洗，用毛巾擦擦，不然觉得不舒服。”瞿北辰道。 夏曦了然，朝桌面上看去，拿起医院开的药看了看。虽然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外文，但医生标注得简单明了，还是能一眼看懂。 “吃过药了么？”她问。 “要随餐。”瞿北辰道，“待会儿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再吃。” 夏曦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瞿北辰，”她说，“我觉得，我们要再商量一下行程。” “嗯？”瞿北辰把毛巾放下，“哪方面？” “医生说了，建议观察两天，所以我觉得，赫尔格达还是往后推一推吧。” “没那个必要。”瞿北辰却道，“医生都喜欢把事情往谨慎的地方说，我的身体我知道，只是碰了一下，没事。” 夏曦：“你磕到的可是头部。” “那就更没问题了。”瞿北辰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脑子不清楚的么？刚才ct都照过了，没事。” “那也不行。”夏曦道，“医生还说了，你要休息，不能劳累。” 瞿北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讪然。 说实话，他很享受被她当成病人，接受她的关怀。但是，他并不喜欢被她当成弱鸡。 “那你的行程怎么办？”他无奈地说，“你在埃及还剩四天。” 夏曦耸耸肩：“大不了亚历山大不去了。” 瞿北辰讶然，心里却热了一下。 “你想好了？”他不禁道，“你这次不去，下次来埃及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它在那儿又不会跑。”夏曦道，“不是说旅游不能总想着一步到位么，总要留点遗憾才会有下次。” 瞿北辰没再反对，最终笑了笑，却道，“两天太多了，我们在卢克索再待一天，后天去赫尔格达。” 夏曦一愣，马上道，“可……” “就这么定了。”瞿北辰不容反驳，“我身体好得很，刚才是nader他们大惊小怪，非要送我去医院，其实根本用不着。” 夏曦看他固执的样子，只得不再多说。 行程在两人的讨价还价之中商量下来，龙少打几局游戏回来，发现他们已经坐在电脑前面，重新订好了交通和酒店。 “曦曦你太体贴了。”龙少道，“我们还是明天就去赫尔格达吧，辰辰肯定没事，你知道他小时候在我们家外号叫什么吗？叫铁头，我妈在医院没少给他看脑袋，对吧辰辰？” 夏曦忍不住笑出来：“真的假的？” 瞿北辰：“听他鬼扯。” 正说着话，龙少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看，神色一整。 “大舅。”他接起来。 夏曦听到这个称呼，也愣了愣。 龙少说过，他大舅就是瞿北辰的父亲。 只见龙少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再看向瞿北辰，他看着电脑屏幕，若无其事。 那边，龙少的声音乖巧，似乎在回答问题。 “嗯……还在卢克索，我哥他们刚定好了行程，后天去赫尔格达……嗯，对，那个工地今天弄完了。我哥……”他说着，朝瞿北辰看过来。 瞿北辰一记眼风扫过去。 龙少立刻道：“他挺好的，大舅，他也在这儿，您跟他说两句？……哦，那好……嗯嗯，知道了，大舅再见。” 他毕恭毕敬说完，挂了电话，再看向瞿北辰，没好气地说，“都怪你，他不给你打电话，光来找我！” 瞿北辰不为所动，淡淡道，“是你自己要来的。” 龙少翻个白眼，继续打游戏。 瞿北辰关掉一个网页，点开另一个，看赫尔格达的潜水点介绍。 夏曦在一旁看着，想起昨天龙少跟她说的话。 ……我哥跟他闹掰了…… 好像还真的很严重啊。夏曦心里想。 ***** 鉴于瞿北辰目前仍属于病号，晚上，三个人没有出门，并且在夏曦的严密监督之下，龙少没敢吆喝打斗地主，瞿北辰也早早休息。 第49节 睡觉前，夏曦再度出现，拿来了一根体温计。 瞿北辰震惊不已。 “哪儿来的？”他问。 “酒店外面买的，但没有电子的，只有水银的。”夏曦把体温计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他，“你量一下。” 瞿北辰没有接：“我没发烧。” 夏曦：“发没发烧要量了才知道。” 瞿北辰一脸抗拒：“不用量，我自己知道。” 夏曦看着他，没继续辩论，却回头对龙少道，“龙少，你之前说你妈妈是医生？” 龙少打着游戏，头也不抬，“是啊。” “要不你问问你妈妈，说瞿北辰又撞到头了，要不要量体温？” 瞿北辰：“……” 没等龙少开口，他已经把夏曦手上的体温计拿过来。 “不用问，我自己会量。”他说着，把体温计甩了甩，拉开外套领口，夹到腋窝里。 夏曦，坐在一旁。 瞿北辰觉得浑身不自在，道，“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夏曦不为所动：“没事，我过会儿再走，等你量完体温。” 瞿北辰知道她性格，拿起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才过了一分钟。时间从没像现在这样过得慢，他瞅一眼夏曦，夏曦也瞅着他。瞿北辰一点也不喜欢这样跟她待在一起，觉得傻透了，片刻，又拿起杯子喝水。 “你别乱动。”夏曦忍不住道，“不然量不准的。” 瞿北辰无奈，把杯子放下，嘴里哼道，“我没乱动。”又过了一会，再看向手机，三分钟过了。 “时间到了。”他说着，就要把体温计取出来。 夏曦却把他的手拍开，瞪他一眼，“没到，至少五分钟。” 瞿北辰也瞪起眼：“哪儿用五分钟，三分钟就可以了。” 夏曦：“我从小量体温都是五分钟。” 瞿北辰寸步不让“我从小量体温都是三分钟。” 夏曦不理他，转头：“龙少，问问你妈，是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龙少：“哦。” 瞿北辰的气焰登时收敛，忍耐住性子，重新坐好，“五分钟就五分钟。” 又过了好一会，时间终于到了，他迫不及待地把体温计拿出来。 光滑的玻璃面上还带着温热，夏曦接过，在灯下看了看，三十六度六。 “早说了没事。”瞿北辰哼哼道。 夏曦看着他，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带小孩，又觉得那倔强的神气跟平日所见的沉着机智完全两样，让她一点也生气不起来。 “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夏曦把体温计收拾好，语气不由地缓和下来。 “好。”瞿北辰答应道。 夏曦莞尔，又跟龙少打个招呼，起身走开。 瞿北辰送她走到门口，把门关上，转回头的时候，唇角还弯着。 “还剩四天，辰辰。”龙少头也不回地在沙发上玩着游戏，语气意味深长。 “嗯。”瞿北辰道，“你还有四天滚蛋。”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进浴室。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见眼睛里闪着蠢蠢欲动的光，好像一个刚陷入初恋的少年。 ☆、chapter39 婚礼（上） 白天里折腾太多, 晚上，瞿北辰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 已经快九点了。 他看看表上的时间，有些恍惚，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晚。直到摸到额头上的纱布, 昨天的事才记起来。 旁边的桌上，一根玻璃体温计静静摆着，瞿北辰看着它, 把表放在旁边, 伸个懒腰。 另一张床上, 龙少仍然躺得四仰八叉, 睡得死死。 猪。 瞿北辰拿起手机，给夏曦发个信息：醒了么？ 等了好一会，她也没回过来。 瞿北辰猜她也还在睡觉, 把手机放回去。 窗帘没有关严，外面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瞿北辰没起床，头枕在手臂上，觉得这是个难得惬意的时刻，不急着干什么，可以来赖床，再想想……夏曦。 想到她，心里一阵热乎。 昨天在诊室里, 她看着他的眼神仍然历历在目。 就像一个新发现的成果，一遍一遍回放细节，提炼论点，剖析论据，反复求证。 心头麻麻的，好像有一千只蚂蚁爬过。 ***** 瞿北辰对男女关系的定义一向开明，他追过人，也被人追过，喜欢就要，不喜欢拉倒。 如果说他对夏曦一开始就没有企图，那是自欺欺人。自从知道了夏曦微信里那个人的存在，他也很识趣地保持距离。买卖不成仁义在，作为旅伴，他至少能够保证相处快乐，反正结束以后各奔东西，天南海北，想见到也不太可能。 但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矛盾。 他总是会想着她，不由自主地猜她会喜欢什么，自己做些什么她会高兴。就算周围跟着一大群人，他也会时不时回头，看看夏曦是不是还在自己身旁。 说实话，他十分妒忌那个叫顾弢的人。 就算是夏曦坦诚了她和顾弢的关系以后，每次她拿起手机，瞿北辰仍然会想，她是不是又在跟他联系。 夏曦的行程还剩四天，没有意外的话，最后，两个人互相成为对方朋友圈的一个头像，将来看看照片，也许会想起一些自己心动过的东西。 你想那样么？ 瞿北辰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现在，他明确的知道，他一点也不想。 手臂上，夏曦昨天握过的触感似乎还留着。 就算她心里还有那个男的又怎么样呢？瞿北辰心中风光月霁。 未必就没有我啊。 ***** 夏曦昨晚上终于把阿加莎的小说看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点开瞿北辰的消息，突然想起他昨天手上的事，坐起来。 用房间电话打过去，响一声之后，接起来，是瞿北辰的声音。 “你感觉怎么样？”夏曦问。 “没怎么样。” “量过体温了么？” “没事，不用量。” “有事没事量了才知道。”夏曦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哄小孩，“你现在量一量，就一会，” “嗯……”瞿北辰在那边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 夏曦听着他的声音，唇角不禁泛起笑意。 “龙少起了么？”片刻，她问道，语气不由轻柔些。 “我把他叫醒。” “那倒不用，今天反正都在这儿。” “那……”瞿北辰好像伸展了一下身体，嗓音低哑，“我们等会先去吃早餐？” 他呼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到耳边，夏曦觉得耳根似乎也有了点温度。 “好啊。”她手指缠着电话线，转了几圈，又放开，“我弄好了叫你。” “好。” 未几，电话放下。夏曦忽然觉得起床时的那点惫怠早已经消失不见，精神焕发。 ***** 瞿北辰放下电话，立刻把身上衣服换了。 昨天的脏衣服交给酒店洗了，包里还有两三身干净的。瞿北辰对比着，纠结五分钟，选了看上去最顺眼的穿上。 万事俱备，他最后再看一眼镜子的时候，忽然觉得额头那块纱布真是碍眼得很。 龙少被瞿北辰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一只眼，瞟见他正在把一块创可贴贴在额头上。 “跟个混黑社会的似的。”他打个哈欠道。 瞿北辰头也不回，继续捯饬发型，“这叫man。” 龙少翻个白眼，继续睡觉。 四十分钟后，夏曦走出房门，发现瞿北辰已经现在走廊里，正看着墙上的装饰画。 他今天看上去也很精神，夏曦走近，闻到了她熟悉的那股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但随后，她瞥见他额头上的创可贴，愣了愣。 “你把纱布拆了？”她问。 第50节 “嗯，对。”瞿北辰昂昂头，一脸淡定，“好看么？” 夏曦知道他那个伤口其实挺小，其实也未必用得着蒙纱布。她仔细看看，那块创可贴是深肉色的，不大，刚好遮住，也并不太突兀。 “这样行么？”她还是不放心，“你刚才体温量了么？多少度？” “正常，三十六度五。”瞿北辰看了看她狐疑的脸，“要不我拿出来给你过目？” 夏曦无奈：“不用了。” 瞿北辰唇角弯了一下，眼睛却不由落在她的衣服上，是那天在阿斯旺游船上穿的那件毛衣，松松的，露出洁白的锁骨和细细的项链。 “我们去吃早餐吧。”他收回目光，微笑，伸手去按电梯。 ***** 早晨的阳光正好，风不太大，两人转了一下，还是决定坐到室外。 河边的一棵棵棕榈树撑着伞状的叶片，尼罗河的河面很平静，再往远处望，能一直看到对岸的原野。 美景良辰。 瞿北辰坐在椅子上望了一会，忍不住又去看夏曦。 她正低头吃着水果沙拉，阳光从阳棚顶上斜斜照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有淡淡的光晕，细腻的皮肤上，透着白皙的色泽。 未几，她抬起头，目光忽而相碰。 瞿北辰没有收回，神色自然地找话题，“这边的早餐还行。” “嗯。”夏曦点头。 瞿北辰看看她的杯子：“我发现你不喜欢喝咖啡，每次都点红茶。” 夏曦没想到他会注意道这个，心底一暖。 “也不是，”她说，“我其实喜欢喝的，只是不习惯早上喝。” 瞿北辰道了然，正待再说，夏曦的手机也震起。 她看了看，接起，“妈。” 瞿北辰只得打住，瞥着她，继续吃早餐。 “在哪儿呢？”叶萍在电话那头问道，周围似乎热闹得很，笑语阵阵。 “怎么在酒店？不出去玩？” “哦，我们昨天走得有些累，今天打算歇一歇。”夏曦敷衍地解释，问道，“您也出去玩啦？” 叶萍：“玩什么啊，你忘了？今天你朱阿姨生日。” 夏曦想起来，今天的确是二十五日。 “这样啊。”她嬉皮笑脸，“那您替我祝朱阿姨生日快乐。” “替什么啊，她就在旁边，你跟她说。”叶萍说完，把电话转手，没多久，里面传出了朱阿姨的声音，“喂，曦曦啊？” 夏曦连忙跟她寒暄起来。 瞿北辰喝一口咖啡，不由地又将目光落向夏曦。 对方似乎是她的什么阿姨，关系挺亲近的感觉。她说话时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脸上漾着笑意，微微低着头，将勺子轻轻地搅拌着红茶。 瞿北辰挺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嘴唇和脸颊弯起好看的弧度，眼睛里好像盛着光。 如果电话那头的是自己那该多好…… 瞿北辰神色淡定地咬一口面包，想入非非。 过了会，夏曦挂了电话，继续吃早餐。 “家里来的？”瞿北辰道。 夏曦：“嗯。一个阿姨过生日，他们搞聚会。”她说着，打开朋友圈，果然，叶萍发了好几条，都是聚会的照片。夏曦连忙狗腿地给每一条点上赞。 瞿北辰：“你是不是每天都要给家里去电话。” “嗯。”夏曦说着，有些无奈，“她总觉得外头乱得很，老催着我快点儿回去。” 瞿北辰：“那也正常，父母么。” 夏曦瞅瞅他，想起昨晚他父亲来电话的事，心里其实挺好奇。但觉得这毕竟是他的**，不提为好。 “你出来这大半年，没回过国吧？”她问。 瞿北辰道：“没回过。” “过年回去么？” “没有打算，应该也不会。”瞿北辰道，“这边的假期跟国内不一样。” 夏曦了然。 两人边闲聊边吃早餐，瞿北辰还想等会跟夏曦一起去逛逛花园，看看风景什么的。不料，过没多久，龙少也走了下来。 “有什么吃的？”他满桌子看了看，正想伸手去拿夏曦的餐包，被瞿北辰拍回去。 “想吃自己去点。”他淡淡道。 龙少白眼，自己点了餐。 “明天去那什么赫尔格达，几点的车？”他拈了一块瞿北辰的橙子，问，“十点么？” 瞿北辰：“对。” “那地方是海边吧，能潜水么？” “能啊，赫尔格达是潜水胜地。” 龙少眼睛一亮。 夏曦道：“龙少，天那么冷，你能下水么？” 龙少不以为然：“那有什么，有潜水服呢。” 夏曦心里不禁有些期待，但望了望尼罗河，问，“去了赫尔格达之后，是不是就看不到尼罗河了？” “也不是，回到开罗还能看到。”瞿北辰道。 夏曦在开罗也看过尼罗河，但跟这边并不一样。想到几天以后，这段旅程就要结束，她心里又有些惆怅起来。 正聊着，三人手机同时震动。点开，发现是孔嘉俊他们群里的微信。 孟琳拍了几张神庙的照片，艾特了他们三人。 瞿北辰看了看，回复：丹达拉？ 孟琳发了个笑脸：辰哥果然看出来了！ 夏曦：你们现在在那里么？ 孔嘉俊：对，刚到。 罗雅静：辰哥你们要是也来就好了，我们刚才还说起你们。 王淼：曦曦，辰哥，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夏曦：我们还在酒店。 倪子涵：今天不出去么？ 瞿北辰：工地项目刚完，今早上休息休息。 孟琳：辰哥辛苦！ 王淼：辰哥辛苦！ 罗雅静：辰哥辛苦！ 孔嘉俊：辰哥辛苦！ 倪子涵发了个微笑：辛苦哦！ 夏曦看着屏幕，眉梢微微扬起，再看向瞿北辰，发现他也在看她。 “下午我们干什么？”瞿北辰问。 夏曦：“不是说今天都休息么？” 龙少吃着面包，头也不抬，“睡觉得了。” 休息睡觉，面都见不到半天就没了……瞿北辰设想了一下，对夏曦道，“你不觉得可惜么？今天还剩半天在卢克索，就这么浪费掉了。” 夏曦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不是有好些地方没去么？”瞿北辰道，“下午完全可以去一下。” 夏曦思索着，知道他说的也在理。看他现在的样子，头应该是没事了，待在酒店里的确浪费。 “可以是可以，我们去哪儿？”她问。 瞿北辰露出笑容，想了想，道，“我们之前计划的行程，王后谷好像跟贵族墓是放在一起的。” “是倒是。”夏曦道，“但我昨天看了王后谷，觉得没有国王谷精彩，贵族墓不是就更没什么好看了么？” 瞿北辰笑笑：“那倒不是，贵族墓其实比王后谷更值得一看。” 夏曦讶然。 龙少：“他就爱逛人家的坟。” 瞿北辰没理他，道，“就这么定了。”说罢，拿起手机给包车司机打电话。 ☆、chapter 40 婚礼（中） 贵族墓离哈布城不远, 位于一座山上, 山脚是一个小村庄，布满了火柴盒式样的房子。 三个人刚下车，一群孩子便跑过来拉生意。瞿北辰一边告诉他们不需要，一边跟司机约好了回程时间，带着龙少和夏曦往山上走去。 墓穴在山上分布得到处都是, 从山下望去, 眼花缭乱。跟热门景点比起来, 这里的游人也并不算多, 瞿北辰却轻车熟路，带着夏曦和龙少找到了他们要看的墓室。 贵族墓的风格与国王谷、王后谷的确大不一样。里面的壁画并不以各种各样的神灵鬼怪为主，而是画满了各种生活场景。虽然类似的场景，夏曦在阿斯旺的贵族墓里也看过，但卢克索的更精美更丰富。 第51节 红棕色皮肤的人们在长满纸莎草的沼泽地里狩猎，在作坊里干活，在田野里劳作，在葡萄架下收获果实。还有穿着华丽的女乐师, 身材婀娜而优雅；宾客席上的女眷们在互相交谈, 分享果物, 手中拈着莲花。 每一个墓室都不大，但跟国王谷和王后谷里面的比起来，内容更贴近生活。 夏曦站在一位弹竖琴的女乐师面前细看。她的手指放在竖琴的琴弦上，画师描绘得相当传神，手指拨弦的形态惟妙惟肖。 “这幅画很出名, ”瞿北辰也过来跟她一起看，道，“几乎每个介绍卢克索的画册都会有它。” 夏曦颔首，再凑近仔细看她指点的细节时，忽然觉得自己跟他离得有些近。 墓室里很安静，他的声音轻而低沉，像是不想打扰画上的人，传在耳膜上，异样的微麻。 瞿北辰说着壁画的年代和来历，心猿意马。 夏曦侧脸的神色很认真，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细腻圆润的耳垂，上面，有一颗小小的痣。那种心痒的感觉又回来了，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卡着，干干的。 龙少在旁边摸着下巴：“话说，那时候的女人，真的都那么爱露胸么？” 瞿北辰：“……” 他深吸口气，有些后悔。 时间那么宝贵，他为什么不把这家伙留在酒店睡觉？ ***** 没多久，墓室逛完，走下山去。 又是一个黄昏，太阳在底比斯峰后面摇摇欲坠，站在山腰上，能望见四周围星罗棋布的古迹废墟。夏曦停下脚步，拿起相机拍几张照片。 正继续往山下走，她的手机震了起来。 拿出来看，是顾弢。 瞿北辰看见她接起电话，对方似乎问她在哪里，她说了地方。 他知道她每天这个时候都要跟家里通话，正收回目光，忽而听她道，“你跟我妈她们在一起？”耳朵不由地竖了一下。 国内已经快十一点，夏曦听着电话那边的背景音嘈杂。 “嗯，她们在唱k。”顾弢道。 夏曦已经听到了音乐的声音，是叶萍最爱的邓丽君，不由地笑了笑。 “你一直陪着么？”她问。 “必须陪着，谁让今天是个大日子。”顾弢无奈道。 “那你辛苦了。”夏曦一边说着，一边把脚边一个石子踢开。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夏曦：“嗯？什么事？” “我妈跟我提了她和叶阿姨的一些设想，”顾弢缓缓道，道，“你要不要听听？” 夏曦一愣，想起那天叶萍说的话。 “哪方面？”她问。 “我们的人生大事方面。” 夏曦用脚趾头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不要。”夏曦道，“她们电视剧看多了。” “是么？”顾弢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她们很有想法。” 夏曦的心微微窒了一下。 “什么意思？”她问。 “我觉得，可以把我们以前的事跟她们说一说。” 夏曦：“……” “你敢。”她威胁道。 顾弢笑起来。 “你不许跟她们说！”夏曦急道。 “我没说。”顾弢保证。 “我妈就是退休闲的。”夏曦道，“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顾弢不置可否，“你回来我们再聊。” 两人又聊了两句，似乎有人在喊顾弢，他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夏曦把手机收起来，啼笑皆非。 上次叶萍问这事，夏曦并没有跟顾弢提，因为没必要。顾弢向来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她觉得他一定也会回绝掉。 没想到，顾弢居然来问她。 什么意思？难道想复合？ 夏曦想了想，哂然，觉得不大可能。虽然一直联系不断，但他们毕竟已经分手三年了啊…… 瞿北辰欣赏着落日的景色，却不时将余光瞟向夏曦。 他能猜到刚才打电话的是谁，而夏曦挂了电话之后，一直沉默不语。 ……还剩四天，辰辰…… 龙少之前的话又在心头回放。 瞿北辰知道那个顾弢现在在国内，两家是故交，夏曦回到去以后，他们应该会经常见面吧…… 正在这时，瞿北辰的手机震起来，他看一眼，接起，“nader？” 自从瞿北辰那个项目的事，夏曦对他接任何同事的电话都有些敏感，听到nader的名字，思绪中断，朝他看过来。 只见瞿北辰跟那边说了两句，脸上露出讶色，未几，朝她看过来。 “nader问我们，今晚有个同事家里办婚礼，我们想不想去？”他说。 夏曦和龙少都愣了愣。 “婚礼？”她问，“当地人的？” “对。” 夏曦觉得新鲜，却道，“可我们不认识啊。” “认不认识没关系，他们就喜欢人多热闹。”瞿北辰道，“去么？”他向两人征求意见，眼睛却只看着夏曦。龙少扶了扶墨镜，自觉地继续拍照。 “你们去我就去。”夏曦道。 瞿北辰莞尔，跟nader约好了时间地点，未几，挂了。 ***** 婚礼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三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还有两个小时。 夏曦曾经在开罗的酒店看过埃及人在里面办婚礼，相当热闹。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当地人的活动，有些兴奋，刚回到房间，就打开箱子，翻出一条薄羊绒连衣裙。 这是来埃及之前买的，淡淡的米色与她肤色很配，漂亮的裙摆轻盈飘逸。她曾经幻想过一些浪漫的场景，比如穿着这条裙子去金字塔之类的地方拍照，发朋友圈馋死周晓娴那个没良心的。 然而来到以后，她发现自己错了。埃及这个月份天冷风大，这种衣服完全不适合每天连轴转逛景点，于是它就一直躺在箱子里，一次也没有穿出过来。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夏曦把连衣裙换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配上一双浅口鞋。 瞿北辰没什么好准备的，带来的衣服就那几件，幸好有一件衬衫，穿上显得正式一些。他一直在房间里等着夏曦，眼看着七点了，她那边还没动静。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市郊，刚才同事basil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快到酒店了。瞿北辰正想给她房间打电话，夏曦发了一条微信过来：要不要准备红包？ 瞿北辰：不用，我们是临时请去的，人到就行了。 没多久，夏曦回复：出来吧，可以走了。 瞿北辰和龙少拿好东西出门，才到走廊，看到夏曦，愣了愣。 龙少吹了个口哨。 她穿长裙的样子前所未见，柔软细腻的布料，服帖地勾勒出修长有致的身材。长长的头发挽了起来，随意而优雅，露出洁白的脖颈，衬着自然而明丽的妆容，让人移不开目光。 “怎么样？”夏曦发现了瞿北辰的表情，心里有些得意，假装谦虚，“还行吧？” “挺好的。”瞿北辰打量片刻，若无其事，“你不冷么？穿这个会感冒。” 直男。夏曦心里吐槽，道，“我带了外套。” 龙少：“曦曦别理他，今晚坐我旁边。” 瞿北辰没理他，看了看手机，“走吧，basil到了。” basil开来的车是一辆越野，就停在酒店门口。他脸上留着一圈精心修理的胡子，摇下车窗，三人一脸就认了出来，互相打招呼，上了车。 瞿北辰照例坐副驾，夏曦和龙少坐后面。 埃及人开车大多随意，basil一路疾驰，出了市区之后，随着车载音乐的节奏甩两下尾，开上乡村道路。 瞿北辰跟basil聊着天，耳朵却一直留在后座。 龙少正和夏曦说着去潜水执照和冲浪的事，吹嘘着自己去过哪些地方。 瞿北辰觉得自己今天失策的地方挺多，应该让龙少坐前面。 他瞥向后视镜，夏曦正望着窗外，片刻，转过头来。 瞿北辰自然地移开目光，继续跟basil侃大山。 心里却冒出另一个问题。 那么香，她这是喷了什么香水…… 举行婚礼的小镇离市区不远，没多久，几个人在车上已经听到了热闹的音乐声。 basil把车子停在路边，只见跟他们一样去参加婚礼的人不少，都是埃及人的面孔。 场地是在室外，宽敞的空地上，拉着五颜六色的彩灯。乐队的乐手们打着鼓，吹着唢呐一样的阿拉伯乐器，气氛嘈杂而热烈。新郎新娘被宾客簇拥着，坐在中间搭起的台上。 新郎是瞿北辰同事yasser的弟弟，nader和另外几个同事都在，见到夏曦，纷纷露出惊艳的眼神。 第52节 yasser带着瞿北辰三人见过自己的父母，又跟新郎新娘握手道了喜，坐到宾客席里。不出意外的，三个人的东亚面孔引得周遭一阵围观。夏曦已经习惯，面带笑容，跟他们打招呼。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夏曦吓一跳。 望去，却见是几个人站在空地里，手里举着枪朝天射击。 夏曦和龙少目瞪口呆，龙少立刻拿出手机拍照。 “那是真枪？”她问瞿北辰。 瞿北辰已经见怪不怪：“对。” “为什么要开枪？” “这边的风俗就是这样，在婚礼上鸣枪能辟邪。” 龙少饶有兴味：“我觉得跟咱们挺像的，就算放了个土炮仗呗。” 三个人议论着，气氛更加热烈，音乐也变得更加欢快，小孩在旁边蹦跳地跑来跑去。新郎和新娘走到场地中央跳起舞来，四周的宾客跟着鼓点鼓掌助兴，也有人加入到中间，跟新郎新娘手舞足蹈。 nader走过来，邀请夏曦跟他一起跳。 夏曦道：“我不会跳舞。” nader笑起来：“没有人不会跳舞，埃及的婚礼怎么能不跳舞呢？” 夏曦知道他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功力，也不再推拒，站起身来和他一起走到人群中去。 他们的舞蹈很随性，张开手臂，随着音乐摆动身体，找到节奏就能跳起来。跳得好的人还能做出肚皮舞那样的动作，引得旁人一阵喝彩。 夏曦学着旁边埃及女孩的动作，没多久就也跳得有模有样。 nader在旁边跳着，露出赞赏的神色，却道，“你们中国人喜欢言过其实的谦虚。” 夏曦装傻：“你说的是qu么？” nader笑起来，说了一串“no”，却似想起什么，话头一转，道，“你和qu跳过舞么？” 夏曦愣了愣，不由地朝瞿北辰那边望一眼。不期然地，正撞上他的目光，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chapter 41 婚礼（下） 心里一动, 夏曦转回头来, 答道。“算是跳过。” nader讶然：“为什么说算是？” 夏曦想到游轮上的情景，笑了笑，没答话。 nader露出了然的神色，也笑笑，道, “qu是个开朗的人, 但面对自己掌握不了的东西, 有时也不那么自信。” 夏曦诧异地看他, 不置可否。 “你刚才还否认了他谦虚。”她说。 “这是两回事。”nader意味深长，“qu同时也是个要强的人，不喜欢把这些摆到脸上。” 夏曦不置可否。瞿北辰当然是个要强的人，但她并不觉得他会对什么东西不自信。 “你说的掌握不了的东西，是什么？”夏曦道，“跳舞么？” nader笑而不答，却眨眨眼睛，“你想看qu跳舞么？”说罢, 他朝瞿北辰喊了一声, 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夏曦心想你叫他也没用。 但出乎意料, 她看到瞿北辰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nader绅士地朝夏曦点一点头，跟着男人们扎堆跳一起去了。 夏曦看着他的背影，啼笑皆非。 未几，瞿北辰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旁边的埃及人笑着看着他们, 邀请他们往中间去，跟新郎新娘一块跳。 瞿北辰也不拒绝，在夏曦惊奇的注视下，他摆动起了身体，虽然还有些广播操的影子，但并不难看。 “你原来会跳？”她忍不住说。 “我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瞿北辰一脸淡定，“遇广播操跳广播操，遇广场舞跳广场舞。” 你才跳广播操，你才跳广场舞。 夏曦正想揶揄他，乐队那边的鼓点变换，奏起另一种节奏的舞曲。 高亢的唢呐声盖过了说话声，宾客们似乎很喜欢，周围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之间变得有些拥挤。夏曦跟着旁边的人学了一下，收回目光，忽然发现自己和瞿北辰离得有点近。 他的身体近在咫尺，宽阔的胸膛把衬衫撑得平整熨帖，几乎能将她的视线挡住。 抬头，瞿北辰注视着她，头顶闪烁的彩灯乱迷人眼，只觉那目光深深，似乎藏着热度。 夏曦愣了愣。 忽然，她身后被人撞了一下，瞿北辰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膀。 回头，两个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身后不远处，一位女士正朝他们大声训斥。 “sorry！”小孩们羞涩地道了歉，继续追逐。 旁边的人纷纷关心地问夏曦有没有受伤，夏曦忙道谢，说没关系。这时，新娘走过来，拉着夏曦跟她一起跳舞。 夏曦不好拒绝，看向瞿北辰。 瞿北辰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她被拉走，深深呼吸一口气。 ***** 鼓乐声仍然喧闹，不断有人加入，人头攒动。 埃及人保守，跳舞的宾客分成男女各半，但仍然热情不减。瞿北辰夏曦三人都是难得出现的面孔，各自被拉着跳了很久。尤其是夏曦，每当她停下歇息，就有女孩走过来，不是合影就是继续拉她跳舞。 最后，还是nader解围，说他们明天去赫尔格达，要早点回去休息，夏曦才得以解脱。 她的头发早已经松了，索性放下来。 瞿北辰拿起座位上的羽绒服，递给她：“披上，不然要感冒。” 夏曦接过，穿在身上。 basil刚才有事，先跟别人离开了，给瞿北辰留下了车钥匙。 三个人向新郎新娘和yasser一家人告了别，走到停车的地方，找到basil的车。 瞿北辰按开车门，龙少坐到后排，夏曦看看副驾，犹豫了一下，正好瞿北辰走过来。 “上车吧，nader要带路，在前面等着了。”他说着，伸手打开副驾车门。 夏曦看他一眼，坐上去。 瞿北辰在驾驶座上坐好，发动汽车，调整一下后视镜，把车倒出来。 夏曦问：“你有国际驾照？” “嗯，有。”瞿北辰道。 夏曦看着他熟稔的样子，道，“你也前也开过这车？” 瞿北辰：“前几个月天天跟basil他们在这边跑，都习惯了。” 夏曦了然。 龙少在后排道：“你把basil的车开走了，怎么还给他？” “明天早上。”瞿北辰轻转方向盘，“我们得先把车还给他才能出发。” 说着，没多久，他看到nader的车，跟上前去。 小镇夜晚的照明不多，道路有些坑洼，三个人在座位上颠了几下，出了小镇。 婚礼上的音乐声还隐隐约约传来，龙少回头望了望，道，“够能跳的，他们还要跳多久？” 瞿北辰：“他们要是乐意，有时会跳到天亮。” 龙少咋舌。 没人再说话，车里安静下来。后排传来游戏的声音，龙少又开了一局，玩起来。 夏曦瞅瞅瞿北辰，他望着前方，侧脸像剪影一般，只有过路车辆的灯光在他脸上闪过，将他的眉眼瞬间照亮。 刚才在舞池里，他看着自己时的感觉，一直停留在脑子里。 说实话，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天，她也承认他对自己的吸引力，但她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他们一起吃饭，逛景点，时常聊天，夏曦都表现得像个朋友一样，把那点心思藏在心里。 瞿北辰这个人，任何人会喜欢他都不奇怪，他对任何人友善周到，也合乎情理，包括夏曦自己。 如果……他对我的感觉也是一样呢？ 夏曦又喝一口水，液体淌进喉咙，带着冷冽。心跳的声音却仍然清晰，一下一下，撞着胸口。 车里有点闷，瞿北辰将旁边车窗下一点，风吹进来，把脖子上的燥热带走一些。 他想和夏曦说点什么，比如今晚的婚礼或者明天的行程。 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傻得很，像一个毛头小子，连暗恋对象的手都不敢碰一下，却顾着左右言他。 ***** nader很尽职尽责，一直把他们引到酒店。 他跟瞿北辰道了别，又看向夏曦和龙少，祝他们在赫尔格达玩得开心。 “赫尔格达很好，但别忘了回来工作。”他对瞿北辰道，半开玩笑，“否则ahmed那个暴君是不会放过你的。” 瞿北辰笑了笑，和他道别，目送他开车离去。 basil的车子要放到停车场，龙少先下了车，去买水。夏曦留在车上，和瞿北辰一起去放车。 “顺便把明天的也买了，要赶一天的路。”瞿北辰交代道。 龙少应一声，把门关上。 一声闷响，车内恢复安静。 瞿北辰开着车继续走起来，按着酒店的指示牌开到停车场。 夜晚，四周无人，只有路灯在不远处的树丛里散发着温和的光。 第53节 瞿北辰把车停好，熄了火。片刻，瞥向旁边，只见夏曦正在松开安全带，光线暗淡，她的侧脸上看不清表情。 “夏曦。”他心一横，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夏曦讶然，转头看向他。 “什么事？”她问。 瞿北辰看着她，片刻，道，“你说过，你现在没有男朋友。” 夏曦一愣，忽然，心没来由地开始狂跳。 “嗯。”她应了一声。 瞿北辰沉默了一下，开口，“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没等她开口，他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继续说下去，振振有词，“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的。你看，我们出来这么多天，互相也算有些了解，生活习惯什么的都挺合得来。我一直觉得谈恋爱，首先要有共同语言，而且我俩正好都单身，完全可以试着在一起。” 夏曦听着，啼笑皆非。 她没有表示，却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理由是我们生活习惯合得来，并且都单身？” 那声音不辨喜怒。 瞿北辰愣了愣，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 他深吸口气：“不是。” “那是什么？” 瞿北辰压下翻涌的热气，看着她，片刻道，“我喜欢你。” 夏曦没有出声。 黯淡的光从车窗外透入，她的脸上，只有眼睛泛着微微的光。 瞿北辰觉得百爪挠心，正等着着急。 “那……你对女孩表白了之后，要做什么？”只听她的声音轻轻传来。 心跳似乎漏了一下。 瞿北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瞿北辰再度深吸一口气，少顷，倾过身去，吻上她的嘴唇。 气息交织。他一只手撑在座位边上，一只手捧着夏曦的脸，吻温柔而绵长，在小心的试探之后，变得热烈。 呼吸间，尽是他的味道。所有的试探、猜疑或幻想，此时犹如洪水下脆弱的堤防，一朝冲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喜悦和兴奋泛滥开去，汪洋一片。 好一会，两人停住，稍稍分开。 夏曦看着瞿北辰近在咫尺的眼睛，被他的气息弄的痒痒的，忍不住笑起来。 瞿北辰眸光忽而一深，伸手拉开座椅，搂住她的腰，把她捞到了驾驶座上。 夏曦把身上碍事的羽绒服拿开，丢到副座，跨坐在他的腿上，捧起他的脸。 呼吸再度交缠，夏曦的吻落在他的嘴唇和面颊上，手指抚过他手上的额角，描绘着他喉结的形状。 她身上的衣服薄而柔软，双手探在上面，能清晰地感觉到底下肌肤的温热。 瞿北辰只觉身体里的热气在冲撞耸动，趁着头脑里仍残存的一丝清明，握住夏曦的肩头，将两人分开。 “回去吧。”他低低道，嗓子带着沙哑。 夏曦微微喘着气，看着他，“好。” ☆、chapter 42 聊天 瞿北辰回到房间的时候, 龙少早已经坐在里面。 “你们去哪儿了？半天都不见上来。”他在沙发里玩着游戏, 头也不抬。 “能去哪儿，就在停车场。”瞿北辰道。 龙少没答话，继续玩游戏。 瞿北辰看他把水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走过去，拿起一瓶打开。两口灌下去, 脑子里的热度似乎消减了些, 刚才的味道和触感, 却似乎仍停留在唇上。 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 一切由着本能，而现在想一想便已经血气翻涌。 瞿北辰又喝了两口，让自己冷静，打算收拾衣服去洗个澡。 正转身，龙少忽然道，“你等会儿。” 瞿北辰回头。 只见他一脸凑过来，闻了闻。 “你身上怎么有曦曦的香水味？” 瞿北辰：“……” 他低头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 龙少眼尖, 又盯着他的领口, “你衬衫上面那是什么？” 瞿北辰看去, 只见上面有一块淡红色的痕迹，像是……唇印。 看到它，瞿北辰终于老脸一热。 龙少的眼神从狐疑变成震惊。 “靠……”他瞪起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刚才？” 瞿北辰颇有些得意，却一脸淡定,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说着，转身走开，去收衣服。 龙少翻个白眼，却把自己的背包拿过来，翻了翻，摸出一个东西丢给他，“接着。” 瞿北辰接住，一看，无语。 是一盒套。 瞿北辰：“……” “干嘛。”他明知故问。 “还能干嘛。”龙少道，“你不会想洗个澡十点睡觉吧？” “不行么？”瞿北辰面色不改。 “行啊。”龙少无所谓，“反正她还有四天就回去了，浪费的是你。” “浪什么费。”瞿北辰不屑，“你以为我是你，随时把这个带身上。” “你就装吧。”龙少冷笑，“刚才在婚礼上也不知道谁一直盯着她看，眼珠子都要粘到人家身上去了。” 瞿北辰结舌，耳根发烫。 “多管闲事。”他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还剩四天，辰辰。”龙少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瞿北辰关门，锁上。 ***** 夏曦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关上门，仍然觉得脚上轻飘飘的。 只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在做梦一样。他们下了车，瞿北辰拉着她的手，旁若无人地走进酒店。 上电梯的时候，一起在里面的是一对神色严肃的阿拉伯夫妇，眼睛瞟着他们俩。瞿北辰居然笑眯眯地跟他们用阿语打招呼，反而弄得人家不好意思。 夏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红晕淡淡，眼睛神采闪闪，仍带着笑。 心头甜甜的，那是许多年都没有过的感觉。 自己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自己。 她亲吻他的嘴唇，和他拥抱，听着他跟自己一样急促的心跳。一切都好像做梦，但又无比真实。 冷静，你要冷静！ 夏曦对自己喊着，但没有用。 镜子里面的人笑得更灿烂，眼睛瞅着她，弯弯的，好像刚吃了糖。 ***** 瞿北辰洗了个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手机。 上面空空的，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他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刚才在浴室里就像被什么催促着一样，惦记着那边。 夏曦没有找他，他按捺不住，给她发了条信息：在干嘛？ 等了好一会，夏曦也没有回过来。 也许是在洗澡。瞿北辰想着，拿起吹风机吹头。 但等他吹完头，又把衣服洗了，夏曦的信息还没回过来。 龙少在沙发里玩着游戏，瞥了瞥他走来走去的身影，嘴角瘪了瘪。 “直接过去得了。”他凉凉道。 “过去哪儿？”瞿北辰看看他，忽然觉得十分不顺眼，“你别玩了，明天要早起。” 龙少闭嘴。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 瞿北辰走过去，点开，是夏曦回的微信：刚才洗澡，没听到信息。 心情顿时开朗。 瞿北辰：睡了么？ 夏曦：还没，太早了睡不着。 第54节 瞿北辰犹豫了一下，回复：我想跟你说话。 时间以秒计，却慢得让人难以忍受。 过了会，夏曦回复：好啊。 瞿北辰：我过去。 夏曦：嗯。 瞿北辰的唇角不禁弯起，立刻拿起手机，转头对龙少道，“我过去跟夏曦商量商量行程。” 龙少应一声：“别忘了把那个带上。” 瞿北辰白他一眼：“三俗。”说罢，出门。 走廊里没有别人，他走到夏曦的房间面前，看着门牌号，少顷，正要敲门，手停住。 他深呼吸一口气。 聊天，聊天。 他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未几，房门打开。 夏曦长发披肩，穿着睡衣。 瞿北辰愣了愣。 她的头发似乎刚刚吹过，还有一点湿，看上去还有一点乱。瞿北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洗发水的，清新温柔，有她的味道。 “刚才准备休息了？”瞿北辰一边进门，一边问了句废话。 “嗯，你呢？”夏曦也答了句废话。 “也是。”瞿北辰道。 夏曦把门关上，转头，发现瞿北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夏曦正想着该说点什么，忽然，瞿北辰贴过来，把她按在了墙上。 他的吻很有力，不断索取，似乎积攒已久。 夏曦毫无招架之力，双手被他抓着，意识停滞在烧灼的呼吸里。他亲吻夏曦的面颊和耳垂，一路往下，急切中透着一些生涩粗鲁。 夏曦被他的胡茬硌得麻痒，喘着气，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瞿北辰气息不稳，有些不满。 夏曦双眸光润：“我现在相信你只在高中谈过恋爱了。” 瞿北辰：“……” 他啼笑皆非，看着她潮红的脸，觉得愈发迷人。 “然后呢？”他看着她的嘴唇，手指轻轻抚着她的颊边，低低道。 夏曦气息不稳，却抵住他的肩膀，看着他，“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事么？” “什么事？” “刚才谁说要过来聊天？” 瞿北辰讶然。 夏曦却已经抽身到一旁，用手指理了理压得凌乱的头发。 “我们先坐下来。”她说着，拉着他往房间里走。 瞿北辰懵然，跟着她走到沙发边上。 只见桌子上，摆着两瓶果汁，还有两个抱枕，规规矩矩地放在沙发上，一头一个。 “你想喝什么？”夏曦放开他，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道，“石榴汁还是椰枣汁？” 瞿北辰：“……” 看着她一副要正经聊天的样子，瞿北辰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臭流氓。 ***** 夏曦坐在沙发上，看着瞿北辰。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肩膀和前胸撑起一点肌肉的线条。跟往常睡前的衣着一样，下面穿的是短裤，清爽得完全无视这个季节的温度，宽宽的裤管外面，两条长腿线条结实。 刚才的热气还停留在脸上，他挨着她坐下来的时候，沙发沉了沉，夏曦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失衡了一下。 瞿北辰看她一眼，把两罐果汁开了拉环。 聊天…… 聊天就聊天。心里道。 “想聊什么？”他把两罐果汁放到夏曦面前，问道。 夏曦看着他：“我觉得我们有些话还没说完。” “什么话？” “比如，你为什么喜欢我。”夏曦目光闪闪。 瞿北辰：“……” “这有什么可说的。”瞿北辰道。不知道为什么，被她问起这些，他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反正就是喜欢呗。” “那不行。”夏曦道，“我想听具体的。” 瞿北辰无奈：“我俩都成了……” “谁说我俩成了？”夏曦眨眨眼，目光狡黠，“你说的是试试，我答应的也是试试。” 瞿北辰一愣，知道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见她神色坚定，他挠挠后脑勺，横下心。 “你……漂亮。”他说。 “哪方面？”夏曦问。 “从头到脚。” 夏曦不满意：“这算什么答案。” 瞿北辰哂然：“这还不算答案？” 夏曦瞅着他：“你就喜欢我外表？” “你内在也漂亮！”瞿北辰忙补充道。 夏曦看着他的样子，虽然知道他直男属性也形容不出什么花式，但听他亲口这么说，心还是飘了一下。 “那还用说。”她唇角弯了弯，得意道。 瞿北辰心里正松口气，却听她又道，“那第二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瞿北辰囧然。 “这哪儿说得清楚……”他道。 “当然说得清楚。”夏曦道，“你喜欢我多久了？” 瞿北辰耳根发烫，心想我要是说大概是从第一天开始的你信不信？ “我哪儿记得。”他敷衍着，片刻，忽而道，“刚才我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应该我来问。” 夏曦没想到他居然想反将一军，不满，“是我在问你。” 瞿北辰不以为然：“聊天聊天，总是你在问叫什么聊天？” 他说着，盯着她，“一样的问题，你喜欢我多久了？” 夏曦看着他，柔和的灯光下，那双眼睛深似染墨。 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感觉到他呼吸带起的热气。 不期然地，她想到了他围着浴巾的画面。 “我……”她结巴了一下，却转开目光，“谁说我喜欢你。” 瞿北辰眉头一动：“说谎。” “不是……” “就是。”瞿北辰坚决道。 夏曦啼笑皆非，觉得他的神气又开始像个小孩。正想说话，却发现他又凑近了许多。 他的肩膀很宽，手臂环在夏曦两边，将她逼仄在沙发的角落。 “夏曦，”瞿北辰低低道，“你刚才也有话没说完。你喜欢我么？” 夏曦想继续左右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答案。 心底热热的，好像要熔化了一样。羞窘的感觉，从未这般强烈过。 好一会，夏曦瞥向别处，音量像蚊子一样细小，“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笑意在瞿北辰的唇边漾起，他的呼吸热得灼人，在心跳之间徘徊。 “那你喜欢一个人，要做什么？”他的声音低得像放空的c弦，在耳边振响。 夏曦定定地看着他的唇贴过来，没有再躲开。 他的气息，夏曦已经不再陌生。 她喜欢他亲吻自己时的感觉，有些生涩，但热情得似乎能融化一切。 她的手不觉地换上他的背。他的身体触感极好，隔着衣服，能感觉到肌肉柔软的韧性。 心跳在胸口间撞击，瞿北辰的手臂收紧，将她困在胸前，一只手搂在她的腰上，一只手拨开她的长发，深深插在她的发际。 他调整一下姿势，俯身贴得更紧，腿压在夏曦的腿上。忽然，夏曦感到有什么东西硌在上面，像是个尖角。 她忍不住手摸去，却从瞿北辰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第55节 “什么东西……”她喘息着，低头看一眼。 瞿北辰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上面，愣了愣。 是龙少的那盒套。 心底有什么爆了一下，血色从脖颈漫开。 他看着夏曦。 夏曦也看着他。 “这是……龙少的。”瞿北辰解释道，说着，把它塞回去。 夏曦“嗯”一声，觉得他的目光灼热得好像烧火。 “明天是不是十点出发？”好一会，她小声问。 “嗯……对。”瞿北辰道。 “出发之前还要给basil？” “对。”瞿北辰道。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脸，他不禁懊恼自己。出来旅个游，也不是跟团，把行程安排那么紧干什么…… 夏曦瞅着他，嗫嚅道，“那……”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瞿北辰说着，放开她，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底呼之欲出的躁动。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群众请退散，离场前请带好个人物品，谨防遗失：） ☆、chapter43 清晨 回到房间的时候, 龙少正拿着风筒吹着头发, 看到瞿北辰开门进来，他一脸震惊。 “你怎么回来了？”他关掉风筒，问道。 瞿北辰淡淡道：“我不能回来？”说罢，自顾走进房间。 龙少不由地拿起手机看时间。 “想什么呢？”瞿北辰斜他一眼，从裤兜里拿出那盒套, 丢给他, “还你。” 龙少看着盒面上完好的封膜, 不可置信, “你们刚才就盖着被子纯聊天？” “我刚才过去的时候说的就是聊天。”瞿北辰说着，他打开水瓶，灌下几口凉水。 龙少恨铁不成钢。 “丢人。”他不屑，“出去别跟人说你是我哥。” 瞿北辰没理他，把手机接上充电器。 过了会，龙少忍不住又问，“是你不想还是曦曦不想？” 瞿北辰忍无可忍，看向龙少, 拉下脸, “我早就说过, 不要拿你那些下三路的思想来套我和夏曦，我们不一样。” “那是曦曦不肯了。”龙少摸着下巴，颇有兴味，“定力那么好，真看不出来。” 瞿北辰：“……” 他不想理他, 走进浴室。 “辰辰没事，你仍然还剩四天……”龙少在外面安慰道。 瞿北辰“啪”一声把门关上，安静了。 他脱掉衣服打开花洒，细密的水流喷洒而出。他转动把手，热水慢慢变温，最后，变成冷水。冷冽的水落在身上，激起一阵酥麻。他冲了好一会，贲张的血气渐渐平复，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关掉龙头。 瞿北辰取下浴巾，擦干身上的水，心里仍然想着刚才。 真就还差一点。 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禁自嘲。 说实话，对于他们会走到哪一步，瞿北辰并没有执着。毕竟过去两三个小时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唇上，柔软的触感还在，呼吸间，似乎还残存着她的味道。 瞿北辰把毛巾放到一旁，穿上衣服。他想思考些别的，比如论文，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根本做不到。 自己才从那边回来，心里却已经控制不住地想她。心还在飘飘然，一切都那样美妙，好像做了个不靠谱的春梦。 ***** 夏曦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时间刚过十二点半。 她拿出电子书，找出一篇新小说。但她心猿意马，页面一直停留在刚打开时的位置。 ……你喜欢我么？ 他刚才说的话，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还有拥抱和亲吻，一遍一遍，在脑海中翻覆，占据心神。 我为什么会不喜欢你？ 夏曦的耳根烧灼，仿佛他仍然站在面前。 心里甜甜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拿起手机，忍不住给周晓娴发了一条信息：谢你吉言，我们在一起了。 没多久，周晓娴回过来：？？谁？那个帅哥？ 夏曦：国内才六点多吧，你又上厕所了？ 周晓娴发过来一个白眼：在机场呢，今天要去g市面试，八点的飞机。 夏曦了然：这样啊，一路顺利。 周晓娴：别岔话，是不是那个帅哥。 夏曦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周晓娴发了个语音过来，笑得贱兮兮：“哎呀，啧啧……我就说嘛，听我的话不吃亏。” 接着，她压低声音：“你那边现在不是半夜么？你们有没有那什么……嗯？” 夏曦想到那盒东西，脸热了一下，回复：没。 周晓娴：…… 周晓娴：为什么？ 夏曦：不为什么啊，他刚跟我表白。 周晓娴：那不正好？ 夏曦囧。 夏曦：正好什么啊，我不喜欢那么快。 周晓娴：姐姐，我提醒你一下，你可是在旅游。 夏曦：就是旅游我才不想那么快，像艳遇。 周晓娴：…… 周晓娴：你的意思，你们不是艳遇？ 夏曦：当然不是，我们正经谈恋爱。 周晓娴继续发语音：“我觉得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是在旅游……他不是在那边进修么，还能跟着你回来？” 夏曦：“他在这边的项目还有几个月就结束了，到时候也要回去的。” 周晓娴：“他住哪儿，家里有什么人，将来打算上哪儿工作，这些你都了解了？” 夏曦：“嗯……了解一些。” 周晓娴：…… 周晓娴：“听我的，人要活在当下，该吃就吃，别想太多。” 夏曦哭笑不得：“你就知道吃。” 周晓娴发了个得意的表情。 周晓娴：“不跟你说了，我在安检排队，快到我了。” 夏曦：“嗯，你落地给我个信息。” 周晓娴：“好。” 两人聊完，夏曦看着重归沉寂的手机屏幕，放到一边。 她把灯关了，重新躺下，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轻轻吐一口气。 夏曦虽然空窗了三年，但一直不缺人追。 管弦系的尖子，校花榜上的常客，虽然做不到人见人爱，但追求者像食堂打饭一样排个队是没问题的，其中外形内在俱佳的人也并不罕见。 但夏曦觉得，自己跟他们始终缺少了些什么。 她可以跟任何聊得起来的人愉快聊天，也曾经主动地接受一些优秀追求者的示好，但最终都没有结果。 周晓娴曾经总结说，夏曦就是个好人卡专业户，并认为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还想着顾弢。 夏曦认为她只说对了一部分。 因为经历过和顾弢的感情，所以她明白什么是动心。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连动心的感觉都没有，谈什么恋爱呢？ 至于瞿北辰，她也很认真地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动心。但她并不想把他和顾弢或者其他人去等同比较，因为她觉得，他是不一样的。或许他们相遇上的条件太特殊，但夏曦很明确地知道，他这样的人，在自己过去遇到的人里面找不出第二个同类。 将来会怎样，她没有想过太多，只是不想错过。像周晓娴说的那样，活在当下，用她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 想着他，夏曦在被窝里缩了一下。柔软的被褥裹在周围，好像拥抱着自己的就是他。 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也在想我么？ 夏曦胡思乱想着，慢慢闭上眼睛。 ***** 第56节 第二天早晨，夏曦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醒了？”听筒里传来瞿北辰的声音，夏曦想到昨晚，不禁露出笑容。 “嗯。”她答道。 瞿北辰低笑，呼吸声重了一下，似乎伸了个懒腰。 “昨晚睡得好么？”他问。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夏曦莞尔，也伸个懒腰，“好啊。你呢？” “也还行。”瞿北辰道，“我们八点半退房，等会我过去找你。” “好。”夏曦道。 挂了电话，她立刻坐起来，洗漱穿衣服，收拾东西。 瞿北辰敲门的时候，夏曦正在把最后一个化妆包放到箱子里，应了一声，忙去开门。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长裤t恤，墨镜挂在领口上。 “收拾完了么？”他一边走进来，一边问。 夏曦：“差不多了。” 瞿北辰看到地上摊开的箱子，问，“还有东西要放进来么？” “没了。”夏曦道。 他走过去，把两边合起来，压好，锁上。站起身的时候，他发现夏曦在旁边看着他。 心里痒一下，他笑笑，终于按捺不住，走过去，一把将她搂过来。 “想我么？”他亲一下她的脸，问道。 夏曦窘然，唇角却弯起，道，“干嘛想你……” 口是心非。 瞿北辰看着她，却觉得她这个神气可爱得很，在她唇上吻了吻。 他的气息中有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夏曦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光光的，触感很好。她忍不住摸了摸，过会，又摸了摸。 瞿北辰似笑非笑。 “你今天没贴创可贴？”夏曦忽然看着他的额头，问道。 “嗯，都快好了。”瞿北辰道。 夏曦看着上面，的确看着结痂了，但还是红红的。 “我觉得还是要贴一下，别大意。”夏曦道。 “贴什么啊，不用。”瞿北辰扭开脸。 夏曦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是嫌创可贴影响形象，心道臭美。她决定不听他啰嗦，道，“我帮你贴，你的创可贴呢？” 瞿北辰知道她脾气，少顷，不情愿地从裤袋里掏出来。 夏曦瞅着他，露出胜利的微笑。 “过来。”她说着，拉着他走出阳台。 外面阳光正好。清晨的尼罗河泛着金光，棕榈树的叶子在微微招摇。 夏曦让瞿北辰坐在沙发上，站在他面前，拿出一片创可贴，撕开。 瞿北辰仰着头看她。 早上的温度有点低，她穿着一件羊绒针织衫，外面套着薄羽绒。长发挽到一边，底下露出一片洁白的脖子。 瞿北辰忍不住，伸手把她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夏曦脸上发热，没有推拒。 她对好位置，将创可贴在他的额头上贴好，抚了抚，粘稳。 “好了？”片刻，瞿北辰问。 “好了”夏曦道。 他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脖颈，将她拉向自己。 热烈的气息再度包围而来，他吻着她的唇，不断探索。夏曦回应着，双手攀上他的肩膀。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瞿北辰把脸埋在夏曦的静窝里，蹭了蹭。没有了扎人的胡茬，夏曦觉得很舒服，他的呼吸喷在皮肤上，热热的，一阵微微的麻。 “夏曦……”过了会，瞿北辰忽然道，“我也叫你曦曦怎么样。” 夏曦觉得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冒出来，格外好听，眯了眯眼睛，“好啊。” 瞿北辰抬起头：“那对我的称呼也换一个。” 夏曦看着他：“换什么？” 瞿北辰道：“亲切点的，比如……北辰？” 夏曦想到倪子涵，立刻道，“不要。” 瞿北辰问：“那叫什么？” 夏曦想了想，莞尔，“辰辰。” 瞿北辰囧。 “不要。”他说。 夏曦：“不叫这个就叫ramesses。” 瞿北辰：“……” 夏曦觉得自己喜欢极了看他吃瘪的样子，得意道，“所以还是辰辰比较好，对不对，ramesses？” 瞿北辰不置可否，在她脸上捏一下。 ***** 两人拉着箱子出去，把龙少叫上，下楼退房。 龙少看到夏曦，打个招呼，笑得意味深长。 “傻笑什么，拿东西。”瞿北辰把昨天买的一塑料袋水递给他，去按电梯。 三个人吃了早餐，退了房，又到停车场取了车。夏曦仍然坐副驾，瞿北辰发动汽车，出了酒店。 basil的住处就在市内，离酒店不远。瞿北辰开到的时候，事先约好的包车司机也已经等在了那里。几个人把行李转移到包车上，basil跟瞿北辰拥抱了一下，祝他们一路顺风。 三个人重新上车，龙少正要坐到后排，瞿北辰道，“你坐副驾。” 龙少愣了愣，看看一脸不好意思的夏曦。 “坐副驾就坐副驾。”龙少拿着包，在副驾的位置坐下来。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发现龙少英语不错，一路上跟他聊天。 瞿北辰听着他们在前排胡侃，看看夏曦，“喝水么？” 夏曦道：“喝。” 瞿北辰开了一瓶水，递给她。 龙少瞅瞅后视镜。瞿北辰正把手搭在了夏曦肩上，把她搂过去。似乎觉得没人会发现，低头往她唇上亲了一下。 夏曦露出微笑，摸摸他的短发。 “你们是兄弟，是吗？”司机一边悠哉地避开对面的车，一边继续聊天。 龙少：“对。” 司机笑得贼兮兮，压低声音，“但你没有带女朋友？” 龙少哼一声，心想我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在哪儿。过了会，也自己开了瓶水，心有不甘地喝两口，仿佛咽下一嘴狗粮。 ☆、第44章 chapter44 红海（上） 去赫尔格达的道路两边, 埃及的原野和村镇不断出现, 有时也会路过军警把守的检查站，背着枪的士兵往汽车里看了看，见是游客，挥手放行。 夏曦昨晚睡得不太够，跟瞿北辰说了一会话, 就开始打哈欠。 “困了？”瞿北辰问。 “嗯。”夏曦道。 他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睡吧。” 夏曦拿开他的手, 忍俊不禁。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靠在他的胸前, 闭上眼睛。 过了会，她的手被瞿北辰握住，放在腿上。 她眼睛眯开一条缝，往上看了看。瞿北辰戴着墨镜，似乎在欣赏着外面的风景，一派云淡风轻。 装。 她腹诽着，却是心情大好，重新闭上眼睛。 车子在路上的休息站停了一次, 其余时间一直赶路。下午快三点的时候, 夏曦被瞿北辰叫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朝外面看去, 只见外面是宽敞的公路的绿化带，已经进入了城市。 赫尔格达是新兴的旅游胜地，道路宽敞，处处能看到还未完工的建筑。司机驾轻就熟，很快就把他们载到了红海边。 当前算是旅游旺季, 因为行程一改再改，夏曦之前订的酒店已经没有房间了。今天入住的酒店，是昨天吃早餐的时候和瞿北辰商量着定下来的，价格让夏曦着实肉疼，但看来看去，这家评价最好，最终还是选了它。 办理入住的时候，龙少发现前台给的仍然是一间大床房和一间双人房，表情变得玩味。 “浪不浪费？两个大床房就够了。”他说。 夏曦脸上隐隐一热。 瞿北辰面色不改：“浪什么费，两种房一样价钱。” 两间房安排在两隔壁，带有阳台，望出去，能看到沙滩和深蓝色的红海。 夏曦欣赏了一会，手机在衣服口袋里震起来。 第57节 她掏出来看，是瞿北辰发来的信息：累么？想不想休息？ 夏曦回复：不累。 瞿北辰：想不想去海边看看。 夏曦：好啊。 瞿北辰：我现在过去找你。 夏曦正想答应，转念一想，回复：别，你等二十分钟再过来。 瞿北辰：好。 夏曦放下手机，马上去收拾。 她照了一下镜子，果然，一路风尘，看上去乱糟糟的，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忙打开箱子，把洗漱用品化妆包什么的统统拿出来。翻着衣服的时候，她有些后悔自己出来的时候图省事，带的都是简单的裤子和外套。 等她终于换好衣服的时候，房间外头的门铃响起。 “等一下！”夏曦说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拢了拢头发，去开门。 瞿北辰站在门口，看到夏曦的样子，露出讶色。 “昨晚上的裙子？”他打量着夏曦身上，问道。 夏曦瞅着他神色：“不好看？” “好看。”瞿北辰笑笑。他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不禁想到昨晚，目光闪了闪。 夏曦得到这个回答，满意地去拿外套。 “龙少呢？”她一边把外套穿上一边问。 “他要睡觉，就我俩去。”瞿北辰说着，跟她一起出去，把门关上。 ***** 虽然有阳光，但十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海边风很大，夏曦不禁把外套的拉链拉上。 “冷么？”瞿北辰发现，问道。 “没事。”夏曦道。 他把她的手拉过来，发现是暖的，确认她说的是实话。 “我们上那儿去。”他没放手，拉着她朝不远处的栈桥走去。 时间正值午后，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段。栈桥上的风景很美，海水在阳光下波光耀眼，站在栈桥上往下看，能看到漂亮的礁石和水草。 在栈桥上游玩的游客不少，几个小孩在追逐嬉闹。栈桥上有几张长椅，但都被欣赏风景的人坐了。远处的海面上，有人在玩滑翔伞，像鸟一样高高低低地飞着。 夏曦和瞿北辰两人手牵着手，闲聊着，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斜斜，一高一低叠在一起。 老夫老妻。夏曦心里忽然冒出这个词，唇角不禁翘了一下。 几个游客在栈桥上拍照，经过的时候，一对中国夫妇走过来，问他们能不能帮忙拍个照。 瞿北辰答应着，接过相机。 “不用拍全身，如果能把后面的滑翔伞拍进去最好，谢谢啊！”男人说道。 “没问题。”瞿北辰端着相机，对好角度，连拍了几张。拍完以后还给他们，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神色，一个劲道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夏曦回头瞅瞅那对夫妇，道，“我们也拍个照吧。” 瞿北辰道：“好啊。” 夏曦拿出手机，跟他在一起站好，过了会，发现没有自拍杆，角度怎么样都不好看。 “我来。”瞿北辰接过手机，对好位置，按下键。 “不错吧。”他得意地把手机递给夏曦。 夏曦看了看，发现还真是不错，他拍照的技术的确比自己好很多，构图漂亮，天空和海面之间，两个人靠在一起，笑容浸染阳光。 再瞥上瞿北辰，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一脸等夸的表情。 “还不是因为你个子高手长。”夏曦嘴上揶揄道。 瞿北辰：“是吗，那你也拍一张？” “拍都拍了，不要。”夏曦说着，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栈桥延伸出两百米之后就到了头，终点是一个宽敞的观景台。瞿北辰看到一对中年夫妇正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和夏曦一起走过去。 坐下的时候，瞿北辰发现夏曦拉了拉裙子，把膝盖包起来。 “冷吧？”他问。 “还好。”夏曦道，心里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海边的温度，应该老老实实穿裤子才对。 瞿北辰没多说，把外套脱下，盖在她的腿上。 “不用。”夏曦忙道。 “让你盖着你就盖着。”瞿北辰的语气坚决，不由分说。 夏曦想起他在阿斯旺的felucca船上也是这样，心中一热。 她没再推拒，却道，“你可以抱着我。” 瞿北辰一愣，看着她，片刻，唇边荡起笑意。 他伸手搂过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她身上软软的，也不知道是她的体温还是自己身上的热气，瞿北辰觉得暖暖的，果然舒服多了。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并不只是香水味，在发间和皮肤上，淡淡的甜甜的。他忍不住，在她的头发上深吸一口气，吻了一下。 斜对面的长椅上，两个埃及小青年不住往这边瞅，眼神暧昧。 瞿北辰看看他们，微笑打个招呼，“good afternoon.” 小青年们愣了愣，随即讪讪地跟着笑，“good afternoon.” 夏曦看他一眼，忍不住道，“你这什么习惯？看着谁尴尬就撩谁。” “话不能这么说。”瞿北辰一本正经，“我撩你就肯定不是因为尴尬。” 夏曦啼笑皆非，轻轻踩一下他的脚。 “嘶……”瞿北辰配合地皱一下眉，伸手捏捏她的脸，旁若无人。 两个人看了一会风景，夏曦怕瞿北辰感冒，说回去了。 “这么快？”瞿北辰不太情愿。 “那边还有好多地方呢，我们也去走走。”夏曦说着，把他的衣服还给他，拉着他站起来，往回走。 ***** 海滩上，风小了些。有好些外国人光着膀子，横七竖八地躺在躺椅上晒日光浴。不远处，酒店里的无边际泳池也很热闹，许多大人小孩在里面游泳嬉水。 “他们真不怕冷啊。”夏曦忍不住感慨道。 瞿北辰看了一会，道，“那池子好像是加热的。” 夏曦讶然。 两人走到近前，跟一个刚从水里出来的人打听，的确是个加热泳池。 心动了一下，她看向瞿北辰，发现瞿北辰也看着她。 “你想下水么？”他问。 夏曦：“你带泳衣了么？” 瞿北辰笑笑。 他们在路上的午餐吃得早，回到大楼里的时候，都觉得有些饿了。瞿北辰向服务员询问了开餐时间，上楼叫醒龙少，一起去餐厅吃饭。 龙少听说有温水泳池，眼睛也是一亮。用过餐之后，三人各自回房换泳衣。 夏曦知道赫尔格达有浮潜项目，出来的时候就带好了泳衣，不过是连体的，不是什么性感的款式。 至于瞿北辰……她联想了一下，耳根热了热。 正神游，瞿北辰的微信过来了：换好没？ 夏曦：好了。 瞿北辰：记得带上外套，外头还是冷。 夏曦回复了，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穿上浴袍，披上外套出门。 没想到，龙少也和瞿北辰一起走了出来。 龙少戴着他的墨镜，披着浴袍都一副酷酷的样子。 见夏曦打量着自己，龙少善解人意地笑笑，“曦曦放心，我就去下个水，绝不当你俩的灯泡。” 夏曦窘然，瞿北辰在他后脑上弹个爆栗，去按电梯。 泳池里比刚才更热闹了些，除了刚才那些大人小孩，还要好些年轻人加入了进入。 龙少看到对面吧台边上的几个漂亮女孩，对夏曦和瞿北辰道，“我到那边去游。”说罢，拿着东西走开。 夏曦好奇地瞅着他走向吧台，问瞿北辰，“龙少一直很受欢迎么？” 瞿北辰：“算是吧。” 夏曦：“他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 瞿北辰：“也不是，他就爱嘴炮。” 夏曦还想再问，忽然看见瞿北辰脱了浴袍。 宽肩窄臀，黑色泳裤恰到好处地包裹在腹肌和人鱼线下面，勾勒着起伏。 再往下，是一双肌肉线条紧凑的长腿。 夏曦愣了愣，忽然觉得脸上烧了一下。 ☆、第45章 chapter45 红海（中） 第58节 瞿北辰率先下到水里。 “下来吧, 不凉。”他抬头, 对岸上的夏曦道。 夏曦应一声，把浴袍脱开。 瞿北辰看着她，目光停了停。 她把头发用皮筋绾成一个松而小巧的髻，泳衣是绑带式的，在脖子后面打个蝴蝶结, 露出精致匀称的肩膀和后面一片背, 修长有致的身体, 皮肤白皙。 瞿北辰看着她放好了浴衣和外套, 在泳池边上坐下，把腿伸进水里，然后跟着下来。 水漾起的浪花荡上胸口，带起一片温热。 “你会游水么？”瞿北辰问。 “会。”夏曦道。 瞿北辰往别处看了看，道，“我们往海那边游。” 夏曦应一声，跟着他一起往那边游去。 泳池很宽，夏曦只在学校里学过初级的蛙泳, 游得不快, 而瞿北辰是自由式, 伸开手臂破开水面，很快就把夏曦甩开了几米远。 夏曦怎么追也追不上，没多久，只好放弃。 瞿北辰游到一半，发现夏曦不在旁边, 回头，只见她还在后面慢吞吞地划着水。瞿北辰只好倒回去。 “干嘛回来？”夏曦道。 “回来看你。”瞿北辰唇角弯了弯，看着她的动作。 夏曦知道他在揶揄自己，把水花往他脸上打一下。 瞿北辰笑起来，没躲开，优哉游哉地改成仰泳，蹬着水，陪她一起游。 夏曦很久没有游过泳，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她扶在池壁上，喘起气来。 瞿北辰却没什么变化，挨着她靠在一起。 时间已经快七点，偏西的阳光在天空和海面上呈现出金橘的颜色。不远处的海滩上，好些人在散步赏景，看上去悠闲自在。 “再游一轮？”瞿北辰道。 夏曦：“我想歇一歇。” “那我等会儿回来。”瞿北辰说着，蹬一下池壁，游开去。 他也不游远，就沿着靠海的一侧游来回，变换着泳姿，长腿剪开波浪，动作优雅而娴熟，像鱼一样来去自如。 夏曦的目光落在他在水中时隐时现的脊背上，上面的肌肉随着动作律动着，饱满而不纠结。 心里痒了一下。夏曦忽然觉得太阳光照在脸上有些晒。 她正想转过去去继续看海景，这时，一个水球落在了瞿北辰的前方。 “帅哥，帮我们捡个球好么？”不远处，三个女孩笑嘻嘻地朝他招手。 瞿北辰应一声，停住，捡起球，朝她们抛过去。 女孩们跟他道了谢，继续玩球，眼睛却不时地朝他瞟着。 夏曦心里有些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个人真是到哪儿都招蜂引蝶。 夏曦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着实有些无聊，再往瞿北辰那边望一眼，他已经游到了那边的泳池边上。 这边池水挺深，她踩不到底，也不会像瞿北辰那样停在水中，手臂老扶着池壁有些累。她索性也蹬开腿，自顾地游了出去。 夏曦不想弄湿头发，游起来还是有些费力。她望着前方，决定自己也要像瞿北辰那样游个来回，但她很快发现对自己的估计有些不足，只游出一半，就觉得累了。 这里仍然是深水区，四周不靠岸，夏曦往旁边看了一圈，有些没底，只得放慢节奏，硬着头皮往最近的泳池边上游过去。 忽然，旁边传来急促的打水声，接着，她的腰被抱住。夏曦一惊，不待看清楚，“哗”的一声，浪花四溅，瞿北辰从水里冒了出来。 夏曦一边喘气一边瞪着他，惊魂未定。 瞿北辰却笑得开心，仿佛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吓到了？”瞿北辰的手扶着她的腰停在水中，问道。 夏曦的心还在砰砰跳，看着他挂满水珠的脸，却生气不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她问。 “看你不见了就过来了。”瞿北辰一脸不满，“我发现你真的是不能脱离视线，一会不看着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还不是因为你走开了。夏曦腹诽。 “我也想游泳嘛。”她说。 “那行啊，一起游。”瞿北辰说着，就要带着她往前。 夏曦拉开他的手：“我自己游。” 瞿北辰：“是么？你还能游得动？” 夏曦：“……” 这也看出来了……夏曦心里有些不服气，但知道事实如此，瘪了瘪嘴角。 瞿北辰没多说，正要继续搂过她的腰，夏曦忽然示意他看不远处，“你像他们那样背我吧。” 他看去，只见是个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小孩在水里游。 瞿北辰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转过身去。 夏曦双手抱上他的脖子。 瞿北辰游起来，夏曦被他稳稳地带着往前，果然一点也不费力。她觉得好玩得很，不禁笑起来。 “好玩么，曦曦？”瞿北辰揶揄道。 夏曦：“挺好玩的，辰辰。” 瞿北辰哼笑一声，慢悠悠地划水。 他的背很宽，夏曦的胸口贴在上面，能感受着他的肌肉的运动和骨骼的形状。 没多久，两人回到了刚才看海的地方。 太阳又沉下了一下，天空中的云彩开始染上瑰丽的紫红色。 夏曦放开手，重新扶上池边。海风吹来，她刚才被水浸湿的后颈一阵发凉，不禁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凉么？”瞿北辰问道。 夏曦：“还好。” 瞿北辰伸手，搂过她的腰，把她抱到身前。 夏曦没有了别的支撑，只能将双手攀在他的肩膀上。瞿北辰背靠着池壁，腿一下一下打着水，未几，带着她慢慢游开。 两人谁也没说话，身体贴在一起。夏曦的额头靠在瞿北辰的下巴上，他的胸膛厚而结实，随着他打水的动作，一下一下地触碰摩擦。 心跳在撞击，皮肤上热热的，也不知道是水温还是对方的体温。 忽然，她感觉到了腿根上，有什么正在抵着。 海上落日的颜色变得更加艳丽，灿烂的色泽将泳池也映得迷魅，有人在不远处发出赞叹的声音。 夏曦却似无所觉。 她抬眼，瞿北辰也看着她，目光灼灼，好像也浸染了霞光。 ***** 毕竟是冬天，两人不敢在泳池里待太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上了岸。 另一边，龙少正跟几个女孩聊得高兴，听到瞿北辰召唤，表示他要多待一会。 瞿北辰没理他，和夏曦一道上楼。 正值饭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进电梯的时候，在栈桥上遇到的那对中国夫妇也在。他们和两人打个招呼，见两人穿着浴衣，聊了聊酒店的设施。没多久，两人的楼层到了，走出电梯。 “等会还出去么？”到了房间门口，夏曦开口问道。 瞿北辰道：“随便。” 夏曦应了声，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少顷，她没再说话，拿出房卡开门。 瞿北辰看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忽然走上前去，双手将她困在胸膛和房门之间。 夏曦一愣，还问出声，瞿北辰低头，压了下来。 房卡无声地掉落在走廊的地毯上。 夏曦愣神片刻，双手反抱住他，开始热烈地回应。 瞿北辰只觉血气翻涌，双手抱得更紧，吻得更加用力，好像决堤在即的洪水，蓄势待发。 这时，电梯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停住，看着对方，气喘吁吁。 夏曦捡起房卡，滴开门。 两人进去，把门关上。 瞿北辰的手再度圈上她的腰际，把她抵在墙上，继续吻着她的脖颈。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吻不断往下，带过一阵微痛的麻，夏曦的手指艰难地游弋他后脑的短发上，只觉身体在慢慢变热。 忽然，她浴袍上的带子被拉掉，他的手伸进去，隔着泳衣探向她的腰间和腿。 夏曦忙将他推开些。 “我……”夏曦红着脸，小声道，“我要先洗澡。” 瞿北辰看着她，双眸炽热。 “我等会过来。”他低低道。 夏曦没出声。 瞿北辰注视片刻，放开手，转身走开。 第59节 门开了又关上，夏曦靠在墙上，仍有些怔怔。 她走进浴室，只觉脚似乎都是飘的。 看向镜子，里面的人也看着她，眸光流转，藏着羞赧或……兴奋。 刚才瞿北辰对她说的那句话又回荡在耳边。 等会……终于，她看着自己，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 瞿北辰回到房间，首先到浴室里脱掉浴袍和泳裤，冲了个澡。 即使把水调到低温，翻腾的血气也并没有收敛的迹象。他冲掉泡沫，关掉花洒，拿着一条毛巾边擦着边走出浴室。 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只过了五分钟。 靠……瞿北辰深吸一口气，继续用毛巾擦头发，拿起风筒吹干。 他按捺着，不再看手机，努力把发信息问她“可以过去了么”的念头搁置。 但任凭风筒的噪音在耳边轰鸣，窗户外的最后一抹晚霞辉煌美艳，瞿北辰仍然无法分心。唯一占据头脑的，只有夏曦。 好不容易捱到十分钟，他决定不再等下去，出门。 但才走出走廊，他又停住。未几，拿出房卡再度把门滴开。 龙少那小子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他拿起龙少的包，翻了翻。 没多久，他翻到了那个小盒子。 原原本本，封膜还在。 瞿北辰把它塞口袋里，万事俱备，开门出去。 他走到夏曦门前，正要按门铃，忽而有些迟疑。 昨天的事犹在眼前，心想，万一她又说要聊天呢？ be a man！心里一个声音吼道。 瞿北辰一鼓作气，郑重抬手，在门铃上按了一下。 过了会，门打开。 夏曦仍然穿着那身睡衣，头发湿漉漉的。 瞿北辰走进房间，空气中有浴室刚打开时湿润的味道。 “我……嗯，还没弄好。”夏曦的神色有些窘迫，瞿北辰看着，心里却是一软。 “要吹头？”瞿北辰看看浴室插座上接好的吹风筒。 夏曦：“嗯。” “我帮你。” 夏曦一愣。 瞿北辰却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风筒，看着她。 夏曦走过去，他撩起她的长发，有模有样地吹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柔，手指掠过她的发间，扯起丝丝的麻痒。风筒的位置也把握得很好，不太近也不太远，暖风哄得很舒服。 瞿北辰看一眼镜子，发现夏曦瞅着他，双眸闪着温柔的光。 心荡了一下，他不禁有些得意。 “有什么想说的么？”他问。 “有。”夏曦道。 “什么？” “你吹头手艺真好，”夏曦眨眨眼，“像我们家楼下发廊的kevin。” 瞿北辰无语，佯怒地捏一捏她的耳垂。 “kevin有我帅么？”他不以为然。 “当然没有，”夏曦笑得愈发贼，“你比他帅一点。” 瞿北辰没理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差不多了，关掉风筒。 忽然，他伸手，一把将她抱起来。 “只是一点？嗯？”他看着她，低低道，目光炽热隐隐。 夏曦看着他把自己带出浴室，走向房间中央的大床，只觉脸上脖子根上像着了火，烘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大家要是刷不出来，说明要修改，请稍安勿躁_(:3ゝ∠)_ ☆、第46章 chapter46 红海（下） 到了床边，夏曦被放下。 她躺在上面, 看着瞿北辰。 他也看着她, 片刻, 他俯下来, 吻密密地落下, 在她的唇上、脸颊上和脖颈上辗转流连。 热气将呼吸吞没，夏曦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紧绷。 他的腿楔在她的双腿之间，手探入宽松的睡衣下面, 掌间的薄茧在肌肤间摩挲, 带着渴望, 引得一片战栗。他全然没有了拘束, 她睡衣的扣子被解开, 胸口凉凉的。他的吻落在上面，感受她身体的温暖和柔软。 夏曦只觉酥软难耐, 轻轻哼出声来，她的手攀在他的脊背上, 未几, 拉起他的t恤，手指细细地抚摸在他的身侧和腰腹上, 一路往下, 到达髋骨内侧凹下的沟…… 瞿北辰骤然一紧, 和她分开，直起身。 夏曦看着他，喘着气。身上的衣服乱乱的, 扣子所剩无几，半遮半掩。 瞿北辰的喉结动了一下，忽而长臂一伸，将t恤脱掉。 夏曦盯着他，目光落在他被衣服弄乱的头发上，片刻，落在他的胸膛，往下，看着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腹部，还有…… “看完了么？”瞿北辰单膝撑在她上方，似笑非笑。 夏曦脸一热，忽而也起来，双手环上他的肩膀。她亲吻他的嘴唇，鼻梁和脸颊，一路往下，在他的喉结上停留，感受到他因为自己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她亲吻她喜欢他的一切，好像唯有这样才能让时间停留。 忽然，她摸到他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是那个盒子。 瞿北辰低头看着她，眸色深深。 “好么？”他问，喉咙沙哑。 夏曦没回答，却继续吻上他的嘴唇。 海滩上已经亮起了盏盏明灯，黄昏的光照从窗外透入，映着床上的两人，粗喘深吟，只剩下难分难解的纠缠。 ***** 夏曦觉得，自己跟周晓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就在昨天早上，她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周晓娴，她不想那么快。但到了晚上，她自己亲手给自己来了个反转。 快么？她再度思考这个问题。 她和瞿北辰，从认识到现在不到两周。就算是十天前，如果谁告诉她会有这种结果，她肯定会反问，你确定那是我？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那些感情理论和原则，在瞿北辰身上通通不适用。 窗帘上有一条缝，透出外面的天光。 窗子没有关严，窗帘一动一动的，光带也跟着微微摇晃，从窗边一直延伸到床上。 被子很暖和，因为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夏曦朝旁边看去，瞿北辰的睡脸就在眼前。空气中有他的味道，淡淡的，有一点像阳光晒过的被褥。 她醒来的时候，他的手臂就一直环在身上，连同被子一起压在下面，夏曦想翻身，又怕吵着他睡觉，只好作罢。 身体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酸疼，她看着他，想到昨晚的一切，脸就不受控制地烧起来，心头却是甜甜的，笑意浮上颊边。 就这么不动也挺好的。她心想，要是时间能停留久一点该多好，哪儿都不去也行…… 但没过一会，瞿北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闹钟。 希翼打断，他睁开了眼睛。 看到夏曦，瞿北辰伸个懒腰，忽然把头伸过来，在她唇上吻一下。 “早。”他露出笑容，眼睛映着淡淡的晨光。 “早。”夏曦看着他，觉得他这样着实迷人得很。 瞿北辰调整了一个姿势，从被子底下把手伸过去，搂住她。 未几，脚也搭上去，压在她的腿上。 夏曦：“……” “闹钟……”过了会，她提醒道。 “没事，过两分钟它就不响了。”瞿北辰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继续闭上眼睛。 懒虫。夏曦啼笑皆非，推他一下，嗔道，“还会再响的，快去。” 瞿北辰看她一眼，不情愿地起身。 他四下里找了找，桌子和床上都没见到，最后，在地板上把手机捡了起来。 把闹钟关掉，瞿北辰把手机放桌上。 “几点了？”夏曦问。 “八点。”瞿北辰道，他穿上裤子，走到窗前，往外头望了望，少顷，“唰”一声，把窗帘拉开些。 阳光闪耀着早晨淡淡的颜色，从外面倾泻进来。 夏曦不禁眯起眼睛。 白色的窗纱随着微风拂动，将早晨的光照透得轻柔。瞿北辰站在窗前，少顷，再度伸展了一下，背部的线条结实而流畅，在地上投下颀长的影子。 第60节 夏曦适应了光照，躺在枕头上看着他，只觉此时此刻格外的赏心悦目。 忽然，瞿北辰回头，与夏曦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唇角弯起，朝她走过来，张开手臂，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拥住。 “昨晚睡得好么？”他吻一下她的脸颊，又在她的颈间蹭了蹭，低低问道。 夏曦被他下巴上的胡茬刺得痒痒，笑着把他的脸推开。 “好。”她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下巴，手指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你呢？” 她的语气温柔，瞿北辰听着，笑容更深。 “不好。”他却道。 夏曦讶然：“为什么？” “一直在做怪梦。”瞿北辰道，“老梦见你不回答我问题。” 夏曦一愣，问，“我不回答你什么问题？” “多了。”瞿北辰轻轻玩弄着她的头发，道，“我问你喜不喜欢我。” 夏曦想到前天晚上的事，赧然，立刻道，“我回答过了。” “在梦里没有。”瞿北辰道，“我还问你我厉不厉害，帅不帅。” 夏曦囧。 “什么厉不厉害？”她问。 瞿北辰注视着她：“你说呢？” 夏曦终于脸红，点开他额头，“想什么呢。” 瞿北辰配合地把头往后仰了仰，又弹回来。他笑起来，捉住她的手接着问，“那你说我帅不帅。” 夏曦：“我发现你真挺不害臊的。” 瞿北辰一脸自信：“客观事实为什么要害臊？” 自恋狂。 夏曦腹诽着，故意做出一副想了想的样子，不紧不慢道，“你很帅么？我怎么不觉得。” 瞿北辰眨眨眼：“是么？那你刚才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夏曦哑然，好像被窥见不可告人的秘密，耳根烫起来。 “不看你看谁。”她嘴硬道，“这房间里又没别人。” 瞿北辰看着她，笑意更深，忽然收紧手臂，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一下。 他站起来，夏曦以为他要穿衣服，没想到，他掀开被子，又钻了进来。 夏曦无语。 “你还要睡？”她问。 “才八点。”瞿北辰挨着她躺下，理所当然地又把手搂过来，片刻，腿也搭上来。 夏曦：“那你为什么拉窗帘？” “太暗了不是看不见你么。”瞿北辰咬着她的耳垂，低低道。 夏曦被他蹭得忍不住笑起来，心里却一阵舒畅。 “曦曦，”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深吸一口气，“我们就待在这儿，不走了好么？” 听到这话，夏曦愣了愣。 想到自己回国的日子就是后天，心底一阵空。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可……ahmed那边的项目怎么办？” “我炒了他。”瞿北辰豪爽地说。 “但我还要回去面试？” “拒绝他们。” “那我俩都失业了，”夏曦琢磨着，“这边酒店住不了多久就会被人赶出来。” 瞿北辰慷慨道：“没事，我俩可以白天去看海，晚上睡天桥，我都陪着你。” 夏曦笑起来。 “可吃饭总要钱。”她说。 “这个么……”瞿北辰想了想，“你可以在这边拉大提琴。” 夏曦瞥他一眼：“那你呢？” “我可以跳肚皮舞。” 夏曦唇角抽了一下。 “那不行，”她说，“埃及人要是没法欣赏广播操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瞿北辰悠悠叹口气，“你只能养我。” 夏曦刮一下他的胡茬：“小白脸。” 瞿北辰全无愠色，无辜道：“我不管，我都**了，你要负责。” 夏曦终于忍不住，在他的手臂上捏一下。 瞿北辰“嗷”一声，伸手在她的肋下挠了挠。 夏曦笑着躲开，想反击，无奈瞿北辰捉住了她的手。 “你要是到博物馆或者研究所工作，工资大概什么水平？”夏曦忽而又问。 “那说不好，得看地方。”瞿北辰侧身放开她，单手撑着头，拨弄着她颊边的头发，眨眨眼，“一个月四位数肯定有。” 四位数…… 夏曦仔细地想了想物价和房价，觉得果然，自己未来肩上的责任还是十分重大。 瞿北辰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捏捏她的脸，“在想什么？” “在想到底是让你跳肚皮舞比较好，还是直接把你卖掉比较好。” 轮到瞿北辰啼笑皆非。 “是么？”他问，“你打算卖多少？” “那要看你了。”夏曦道，“你不说话，五位数应该有。” “我要是说话呢？” “那就难说了，你耍贫嘴把人气跑了，可能一毛钱都不会有人要。” 瞿北辰唇角弯了弯，伸手，又挠她一下。 夏曦躲也没处躲，怒起，反挠回去。 瞿北辰再度捉住她的手，忽然翻身将她压住。她没有穿睡衣，瞿北辰注视着她的身体，呼吸慢慢变重，手指摩挲过她的皮肤，一阵麻痒。 夏曦的脸发烫，道，“流氓。” 瞿北辰露出笑容，看着她红润的嘴唇，低头，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对不起红海，三章都是它的名字，但好像跟它没什么关系…… ☆、第47章 chapter47 海豚 两人一直磨磨蹭蹭，到了九点多, 都觉得肚子饿了, 才正经起床。 “龙少怎么没动静？”夏曦一边梳着头一边问, “他不饿？” “这你放心, 我以他斗地主的名声担保, 他绝对不会因为我们不在就自觉起床。”瞿北辰说着，把t恤套上，拉好。 夏曦莞尔。 瞿北辰在她脸上亲一口, 约了等会见面的时间, 开门出去。 回到房间里, 果然, 龙少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 还在熟睡。 瞿北辰嫌弃地把他扔在自己床上的衣服丢开，走到窗边, 拉开窗帘。 龙少被吵醒，不满地眯着眼睛, 抱着被子侧过身。 “别睡了。”瞿北辰拿起一个枕头扔他身上, 把手机接上充电器，“等会跟我下楼问问出海的事。” 龙少听到出海, 来了精神。 “出海？”他问, “潜水么？” “不然你以为呢？” 龙少伸个懒腰, 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瞿北辰心情似乎很好，刷牙洗脸刮了胡子, 脱下衣服，从包里翻等会出门的衣服，挑得颇为仔细。 龙少瞅着他，一脸不言而喻。 “昨晚我妈问起你了。”他说。 “昨晚？”瞿北辰一边对着镜子弄头发，一边问，“她又出门旅游了？” “嗯哪。” “她说什么了？” “她可能从海哥那儿听说你找了女朋友，问我什么样的。” 瞿北辰瞥他一眼。 龙少忙道：“我可没说曦曦的事啊，女朋友什么的是海哥之前自己瞎猜的。” “我们又不是做贼。”瞿北辰不屑，“你怎么回答？” 第61节 “还能怎么说，说不知道呗。”龙少狗腿道，“她还想跟你聊聊，亏我机智，没跟她说你夜不归宿的事，只说你睡觉去了。” 瞿北辰看着他，饶有兴味。 “说吧，”他不紧不慢道，“这么主动包庇我，有什么要求？” 龙少微笑：“昨晚我认识了几个妞，她们约我今晚去酒吧。” 瞿北辰就知道是这样。 “说得好像你昨晚一个人乖乖按时作息了一样。”他说。 龙少反驳：“我可没坏规矩啊。” 瞿北辰转回头，继续拾掇，“反正你一个人住我也管不着你。” 龙少正待开口，回过味来，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啧啧，你真是泼出去的水。”他揶揄道。 瞿北辰不以为忤，看着镜子，唇角弯起。 “套够用么？”过了会，龙少又问。 “要你管。” 两人下楼向前台询问，果然，酒店里就有游艇出海的项目，并且十二点开船，现在也来得及。瞿北辰当机立断，问清了条款和细节，又打电话问了夏曦的意见，预订了位子。 酒店的包车带着三人，一路送到海边的码头。几艘小型游船停靠在岸上，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分发毛巾，带他们租潜水设备。 龙少和瞿北辰都是熟门熟路的样子，很快挑选好了各自的用具。夏曦站在旁边看着，一脸纠结。 “你想要哪种？”瞿北辰问她。 “不知道。”夏曦道，“我没学过潜水。” “没事，我带你。”瞿北辰道，说着，按照她的尺寸挑了浮潜和深潜的器具，拿上船。 游艇开动，破开海水，朝远方深蓝色的海面驶去。 天空中有云，太阳时隐时现，四周的海水也随着阳光和深度的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色调。游客们纷纷拿出手机相机，在甲板和船舷边上拍照。 船上的游客有十多个，都是同个酒店里的。夏曦和瞿北辰走到二层甲板去观景，忽然发现龙少不见了，两人四下里望了望，发现他正在船尾和两个俄罗斯女孩聊着天。 夏曦叹为观止。 “龙少真是太牛了。”她说。 瞿北辰不以为然：“妇女之友么。” 海上的风很大，夏曦的头发被吹得飞起来。她拢了拢，把外套的拉链拉上。 “冷么？”瞿北辰问。 夏曦：“不冷。” 瞿北辰看着她，仍然把手搭过来。夏曦也不推却，往他怀里靠了靠。 船开出浅海，在一片长满了珊瑚礁的海域停下。 风把云层吹散，太阳又完全露出脸来。只见阳光下，能看到海床上浅浅长大片的珊瑚礁，蓝色的海水覆盖在上面，像一层蓝色的啫喱。 已经有人换好上了潜水服，跃跃欲试。但风还很凉，更多的人选择留在船上。一个带着格子头巾的工作人员小哥不断怂恿着众人下水，龙少不用招呼，已经去换泳衣了。 “去吧？”瞿北辰问夏曦。 夏曦伸手试了试风，有些犹豫。 “会不会太凉了？”她问。 “你可以穿那身连体的潜水服。”瞿北辰道。 夏曦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心动了动，微笑，跟他一起去换泳衣。 瞿北辰的衣服简单，脱掉外衣，换上泳裤就出来了。 他到甲板上适应了一下气温，活动活动四肢，夏曦还没出来。 “好了么？”他在外面问。 “嗯……我拉不上拉链。”夏曦在里面道。 瞿北辰：“我进去？” 夏曦应了一声，未几，门上的锁打开。 瞿北辰推门进去。 夏曦站在里面，头发扎了起来，潜水服已经套好，还差后面的拉链没拉上，露出一片光洁的背。 瞿北辰拉了拉，确实是卡住了。 他低头去看，呼吸喷在夏曦的腰间，微微的麻。 没多久，问题解决，他把拉链拉起来。夏曦低头整理了一会，抬头，问，“怎么样？” “听合适的。”瞿北辰说着，忍不住在她唇上吻一下。心里觉得自己真着魔了，她穿着潜水服都觉性感。 夏曦莞尔，和他一起出去。 两个俄罗斯女孩已经下到了水里，但只穿了泳衣，哇哇地叫了几声。龙少正站在船舷边上摆弄着泳镜，转头见到夏曦，笑了笑。 他和瞿北辰一样，只穿了泳裤。身量虽然不如瞿北辰高大，但看上去也颇为养眼。身上的皮肤比瞿北辰要白许多，却并不单薄，肌肉有型。 两个俄罗斯女孩招呼他下去，龙少戴好器具，以一个漂亮的后翻入水，引得女孩们和船上的格子头巾小哥一阵喝彩。 瞿北辰给夏曦戴好潜水镜和呼吸管，穿上救生衣，又套上脚蹼，觉得没问题了，自己也戴上。 两人一起下水，果然，有潜水服，夏曦并不觉得太冷。瞿北辰教她用呼吸管呼吸，适应下来以后，带着她像别人那样，把头埋到海水里面，往前游。 水底的景色和岸上所见，是两样世界。 阳光透过玻璃一般的水面，在白沙和礁石上粼粼漾动。 虽然从前也看过许多人拍的浮潜照片，但亲身置于其中，感受还是很不一样。夏曦赞叹着，下意识地想跟瞿北辰说话，却发现没法开口。 忽然，她的背上被点了一下，瞿北辰正在旁边看着她，指了指前方。 夏曦看去，之前那是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鱼，在眼前游乐过去。两人随即往那边游，鱼群越来越多，在珊瑚礁之间时隐时现，好像在跟人捉迷藏。 夏曦划着水，东张西望，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但游出一段以后，她觉得，身体渐渐累了，动作也慢了下来。 瞿北辰在前面游着，眼看离自己越来越远，忽然，他回头，游了回来。 腰被抱住，瞿北辰和她一起浮出水面。 “累了？”他拿下呼吸管，问道。 夏曦点头，也把呼吸管摘掉。 重新接触到空气和海风，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海水很咸，夏曦伸手把脸上的水珠擦掉。 回头望去，他们居然已经游出了几十米远，把游艇甩在了后面。而不远处，龙少他们已经游向了另一个方向，方圆十米的海面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瞿北辰抱着她，双腿悠哉地打着水，没放手。 海水被阳光晒着，身体已经适应了温度，很温暖。 两人谁也没说话，夏曦的手挂在瞿北辰的肩膀上，将目光从周围收回来，再看向瞿北辰，忽然觉得这样浪漫得很。 天空和大海之间，只有自己和喜欢的人。心底有些隐隐的希翼，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待下去就好了，无忧无虑。 瞿北辰发现她也看着自己，莞尔。 “在想什么？”他问。 “你在想什么？”夏曦不答却问。 瞿北辰没说话，低头。 夏曦微笑，正把下巴抬起，忽然，两人的潜水镜撞到了一块。 瞿北辰换个角度，又撞了一下。 再换，还是撞。 瞿北辰：“……” 夏曦忍不住笑起来。 她摸摸瞿北辰的脸，“我们继续游好了。” 瞿北辰应一声，只得重新把呼吸管戴上。 最终，夏曦是趴在瞿北辰背上回到船上的。 游客都回来之后，游艇又开到另一个深潜的地点。瞿北辰以为夏曦不会再下水了，不料，夏曦兴致高涨，听到游轮上的小哥说这里经常能看到海豚，立刻表示要参加。 瞿北辰啼笑皆非。 “他说是这么说，未必能见到海豚。”他说。 夏曦道：“来都来了么。” 瞿北辰：“你不是游不动了么？” 夏曦眨眨眼：“不是有你么？” 瞿北辰对她的吹捧很满意，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去给她拿装备。 船上教练给游客做了简单的培训，下饺子一样进了海里。瞿北辰和龙少都有潜水执照，龙少早就惦记着这个项目，下水之后，很快不见了。 “耳朵疼就告诉我。”瞿北辰对夏曦道。 夏曦点点头，瞿北辰套上呼吸管，带着她一起潜入水下。 这边的世界与浮潜的地方完全不一样，海水更深，光照随着水深慢慢变暗。瞿北辰很小心，手一直放在夏曦的背带上，慢慢试着改变深度。 夏曦好奇地望着四周，吐着一串串泡泡，觉得自己好像一条鱼。 忽然，前方几个影子掠过，夏曦看去，发现像是海豚。 她惊喜不已，转头看向瞿北辰，他显然也看到了，加快速度，和她一起游过去。可惜那几只海豚晃了晃就没影了，他们赶不上，只好作罢。 两人在水里继续观看海底的礁石和小鱼，没多久，夏曦觉得耳膜压得有些疼，伸手拉了拉瞿北辰，指指耳朵，瞿北辰会意，带着她浮上去。 夏曦追逐海豚花了太多力气，已经筋疲力尽，回到船上。 第62节 “刚才有海豚，你们看到了么？”格子头巾小哥在二层甲板上探出头问他们。 夏曦喘着气，笑了笑，点头。 她走上船舷，没有了水的浮力，身上的装备特别沉重。瞿北辰走过来，帮她把氧气瓶脱下。夏曦看他把已经把脚蹼和潜水镜都卸了，讶然，“你不潜了么？” “不潜了。”瞿北辰说着，也把自己的氧气瓶卸下来。 夏曦知道刚才那点水深，对他而言根本是皮毛。龙少和他一样有潜水执照，现在连影子都不见。 “那多可惜，你有潜水执照呢，来一趟也不容易。” “不潜也没什么，看得多了。”瞿北辰一脸无所谓。 夏曦看着他，知道他是想陪着自己，心里软软的。 海面上的风仍然大，两人拿上毛巾，去换衣服。不料，船上只有两间更衣室，里面都有人，两人只好等着。 夏曦穿着潜水服，并不太冷。瞿北辰却只穿着泳裤，身上披着一条毛巾。 “冷么？给你。”夏曦把毛巾递给他。 “没事，你披着。”瞿北辰道。 夏曦知道他喜欢逞强，没多说。 未几，一件更衣室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 瞿北辰道：“你先换。” 夏曦往里面瞅了瞅，觉得不太窄，道，“我们可以一起换。” 瞿北辰愣了愣。 夏曦不容抗拒，伸手把他拉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伪游记好像快要写到头了，桑心 ☆、第48章 chapter48 晚霞 门被锁上，瞿北辰和站在小小的更衣室里, 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换。”他问。 夏曦一边把装衣服的带子挂在挂钩上一边说, “背过身去换, 我又不看你。” 瞿北辰目光暧昧：“可我想看你。” 话才说完, 他手臂上被捏了一下。 瞿北辰：“嗷……” 夏曦嗔笑地看他一眼, 转过身去。 她先脱潜水服，伸手拉后背的拉链，拉到一半, 发现又卡住了。 “帮我拉一下。”她说。 瞿北辰伸手, 帮她把拉链拉开。 夏曦脱下潜水服, 挂到门背的挂钩上。她忍不住朝瞿北辰瞅一眼, 他背对着自己, 正把刚脱下的泳裤收起来。宽阔的背上还残留着水珠，挂着长长的水痕, 沿着肌肉紧凑的线条往下……脸上猛然一热，她收回目光。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夏曦无法忽略, 忽然对自己的想象力有些无语，这更衣室的确小了点。 她心猿意马地脱下泳衣, 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 从袋子里拿出衣服穿上。 最后套上羊绒衫的时候, 她转回来，发现瞿北辰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夏曦：“……” “你一直在看！”她好气又好笑。 瞿北辰却一脸无辜：“我又没说我不看。” 夏曦正要伸手拧他，这时, 门上传来敲门声：“is everything ok？” 两人忙应了一声，收拾东西，开门出去。 门外已经站着好几个人，看着他们出来，眼神意味深长。 夏曦窘然。 瞿北辰却神色淡定，礼貌地对他们微笑点头，拉着夏曦走离开。 ***** 游艇在海上足足待了半天，傍晚时分，众人回到酒店。 三个人都有些累了，但身上还沾着红海里的盐和傻子，决定先洗了澡再下楼吃饭。 瞿北辰的东西仍然在龙少房间，他想了想，索性把衣服和背包一起拿到了隔壁。 夏曦整理着东西，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瞿北辰抚抚她的头发：“我们可以一起洗。” 夏曦耳朵一热，拿起衣服走进浴室。 浴室里传来花洒的声音，瞿北辰听着，觉得心旷神怡。再看看四周，到处是她的东西，赏心悦目。 夏曦洗了澡出来，忽而发现瞿北辰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瓶她的护肤品，看着瓶身上的说明。 “你在干什么？”夏曦用毛巾擦着头发，问道。 “研究研究。”瞿北辰问，“这是擦脸的？” “嗯。” 他拿起另一瓶：“这个呢？” “也是。” “这个？” “也是。” 瞿北辰：“……” 他想了想，认真道，“那我亲你的时候，是不是其实先吃了一嘴这些护肤品？” 夏曦失笑。 “也不能这么说。”她耐心教育道，“你不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帅多了么？都是吃护肤品吃的。” “是么？”瞿北辰恍然了悟，“我还以为是你的美貌传染了我。” 夏曦立刻道：“嗯，其实这个才是主要原因。” 瞿北辰看她恬不知耻的样子，笑了笑，拉她坐到到自己的腿上。 “你还没洗澡……”夏曦嫌弃地推他，两人正拉扯，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夏曦看了看，面色一整，忙示意他低声，接起来，“妈。” 瞿北辰愣了愣，停住动作。 房间里很安静，那头的声音隐约能听到一点，好像在问她为什么电话老打不通。 “一直在海上呢，信号不好……”夏曦放下毛巾，坐在瞿北辰的腿上，从容答道。 瞿北辰的手搂在她的腰上，眼睛看着她。 “……跟您说了啊，出海之前给您发了微信……”夏曦继续道，“好玩啊，我还潜水了。” 说着，她瞥一眼瞿北辰，露出微笑。 “不危险，有人带着呢……可漂亮了，我拍了好些照片，等会发给您看。”夏曦说着，手指轻轻摸着瞿北辰鬓边的短发。 瞿北辰把她的手捉住。 那边好像还不放心，又问了些什么。 “嗯……”夏曦道，“后天晚上的飞机。” 瞿北辰目光定了定。 叶萍在电话里叮嘱了一番，夏曦唯唯诺诺，没多久，终于挂了。 夏曦把手机放下。 瞿北辰：“你妈妈？” “嗯。” “国内快十二点了吧，还没睡？” “她追的电视剧刚完。” 瞿北辰笑了笑，少顷，伸个懒腰。 “我去洗澡。”他说。 “嗯。”夏曦站起来，继续擦头发。 瞿北辰拿着衣服，径自进了浴室。 ***** 两个人都洗过澡，瞿北辰叫上龙少，一起去餐厅吃饭。 龙少精神抖擞，发型明显弄过，走过来，夏曦闻到淡淡的古龙水味。 发现夏曦意味深长的目光，龙少推推墨镜，一脸得意，“帅吧？” 夏曦嘴角抽一下，瞅瞅瞿北辰，再度确认他们真的是如假包换的表亲。 刚找了座位坐下，忽然，不远处有人叫龙少的名字。夏曦看去，是几个中国女孩，她想起来，昨晚游泳的时候见过。 “我过去了啊。”龙少说。 “别被人拐了。”瞿北辰淡淡道。 龙少不理他，大咧咧地走开。 第63节 夏曦感慨不已，自从来到赫尔格达，龙少身边就一直不缺人。 她看着瞿北辰，“这两天怎么没见你管着他？” “嗯？”瞿北辰收回目光，“我哪有管着他。” “有啊，之前还说家规什么的。” “他不是大人了么，我又不是幼儿园老师。”瞿北辰把一块水果沙拉放到嘴里，岔开话题，“明天你想几点出发？” 夏曦拿着杯子的手停了停。 瞿北辰道：“刚才包车司机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觉得可以不用太早。” 夏曦其实一直不太愿意想这件事，不过他提起了，知道说，“可以啊，我没意见。” 瞿北辰给对方回了信息，敲定行程。 两人吃过饭，龙少还在那边座位上和女孩们聊着天。瞿北辰没打算理他，牵着夏曦去海边散步。 晚上的海风比白天冷许多，天还没有全黑，许多人在海滩上欣赏着最后的落日美景。 两人也一边走一边望着海面那边，谁也没说话。不远处，有人在哈哈大笑。两人看去，只见一个男生正把女朋友背起来，在沙滩上跑。 夏曦看着，忽而道：“我累了。” 瞿北辰转过头来，她的脸映着玫瑰色的霞光，眼睛闪闪。 瞿北辰会意，松了松筋骨，弯下腰。 夏曦莞尔，攀上他的背。 瞿北辰把她的腿圈稳：“你也要跑么？” 夏曦：“是你跑，驾。” 瞿北辰突然背着她发足狂奔，夏曦笑起来，旁边有人朝他们吹起了口哨。 好一会，瞿北辰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夏曦连忙道，“驭！” 瞿北辰慢下来，喘着气，改成走路。 夏曦开心不已，伸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发。 瞿北辰的颊边扬起笑容的弧度，却没放下她，继续往前走。 过了会，夏曦觉得他也累了，自己要求下来。 两个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望着天空的颜色暗而迷魅，夏曦望了一会，瞥向瞿北辰。他也望着那边，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想着别的事。 “你过年不回家，是么？”好一会，她问。 “应该吧。”瞿北辰回过头来，道，“过几天ahmed回来，新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夏曦知道他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嗯”一声，没多说。 “你呢？”瞿北辰问，“面试都有把握么？” “说不上，不过曲目都是准备过的，只能保证正常发挥。” “你正常发挥什么样？”瞿北辰好奇地问。 夏曦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那样啊。” 瞿北辰沉默了一会，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夏曦讶然：“我什么事？” “什么事都可以。”瞿北辰道，“包括你家里父母、朋友什么的。” 夏曦知道他的意思，他们虽然在一起，但相互了解的其实并不太多。 “我家里其实挺简单。”夏曦道，“我爸公务员，我妈大学老师，都退休了，每天想着怎么怼我。” 瞿北辰笑了笑。 “你呢？”她问。虽然龙少上次跟她大致说过瞿北辰家里的事，但她更想听听他说出来。 “我么，稍微复杂一点。”瞿北辰犹豫了一下，“我高中的时候，我妈就车祸去世了。” 夏曦：“哦……那你爸呢？” “他很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是常有的事。”瞿北辰道，“他和我妈关系很不好，从我初中开始，只要他们同时在家，我就总能听到他们吵架。” “后来呢？” “后来，他们开始闹离婚，而我被送出国上学。有一天，我舅舅打电话来跟我说，我妈出车祸去世了。从那时到现在，我和我爸的关系一直很冷淡。” 夏曦看着他，轻声问，“你觉得……你妈去世的原因和离婚有关。” “那倒不是。”瞿北辰道，“离婚是我妈提出的。” “那……” “我的爷爷是个数学家，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很有天分，但后来家里遭了变故，他大学读一半就做生意去了。所以他对我一直期望很高，我从小到大，他对我的关心就是学习上的，不停拿满分，不停参加各种比赛，拿奖。”瞿北辰道，“我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读初中的时候，我肺炎发高烧，他打电话回来，我以为他想关心我的病，没想到他开口就问我昨天的考试考得怎么样。” 夏曦怔了怔，不禁同情起来。 他苦笑：“你或许想不出来，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会撕破脸也要争我的抚养权。所以我妈去世后，我就决定不再受他控制，高考报了考古。” 夏曦：“你爸什么反应？” “他告诉我，休想从他那里拿到一分钱学费生活费。” 夏曦愕然：“那你怎么办？” 瞿北辰耸了耸肩：“自己挣。” 夏曦想了想：“倒卖文物？” 瞿北辰捏捏她的脸：“倒卖大脑。” 夏曦笑了笑，拿开他的手。她其实还想问多一下，但尽管两人都在用轻松的语气谈论着，也知道这只是表象，实质并不轻松。 她看着瞿北辰，不禁有些心疼，很难想象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做。她抱着瞿北辰的手臂，手指轻轻抚在上面。 “你还没看过我拉琴吧？”她忽然问。 瞿北辰：“没有。” 她眼睛亮亮：“我们回房间，我给你看我演奏会的视频。” “现在？”瞿北辰讶然。 “现在。”夏曦道，“你不是说想更了解我么？” 瞿北辰笑笑，跟着她往回走。 ☆、第49章 chapter49 溯回 回到房间里，瞿北辰打开电脑, 夏曦在网上找到视频, 打开。 “还传上网了？”瞿北辰讶然。 “那当然, ”夏曦得意地说, “我可是我们院优秀毕业生。” 瞿北辰笑笑。 两人索性坐到床上, 把枕头堆在一起，靠在上面看。 正要点播放，夏曦忽然看着瞿北辰：“你今天又潜水又跑, 累不累？” 瞿北辰：“还好, 不算累。” 夏曦瞅着他：“那……你不许睡着。” 瞿北辰囧, 保证, “肯定不睡。” 夏曦满意地弯弯嘴角, 开始播放。 那场景画面有些眼熟，一个装饰简洁的音乐厅, 后面的电子横幅上写着演奏会的名称，瞿北辰想了想, 就是上次在朋友圈看到的。 掌声响起, 夏曦穿着黑色长裙，拿着大提琴走出来。她神色自然, 在座位上坐定, 摆好琴, 轻轻地试了一下音准。 没有任何乐器伴奏，台上只有她一个人。 夏曦停顿片刻，似乎在酝酿情绪。未几, 琴弓落在弦上，低沉的琴声流淌开来。 瞿北辰看过别人演奏大提琴，但没有好好坐下来听过音乐会，尤其是夏曦的。 台上的她神色从容而专注，左手的手指在弦上灵活走动，执琴弓的右手动作轻盈，每个乐句都像呼吸一样利落自然。 夏曦忍不出抬眼瞅瞅他，只见他注视着屏幕，放在笔记本面板上的手指轻轻地跟着点起节拍。 心不禁放下来，她往后坐一点，跟他依偎在一起。 乐章一个接一个，夏曦忍不住给他介绍哪个是巴赫，哪个是贝多芬，哪个乐章叫什么名字。 瞿北辰听着，微微点头。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又一段演奏结束，观众没有鼓掌。夏曦告诉过他，那说明结束的只是个乐章，不必鼓掌。 “下个叫什么名字？”他问。 旁边却没人回答。 瞿北辰看去，哂然。 夏曦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白天太累，她睡得很熟，睫毛低垂着，长而微翘，在恬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还说不许我睡……瞿北辰讪然。 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又一个黑夜到来。 过了今晚，他们在埃及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瞿北辰不禁苦笑，没有吵她，低头在她前额吻了吻，继续看视频。 ***** 第64节 第二天，夏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昨晚的衣服，再看旁边，瞿北辰睡得沉沉，旁边床头柜上摆着电脑。 夏曦怔忡了一会，才想起来昨晚上的事。 没想到自己先睡着了。 她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无语，看看身上盖得好好的被子，大概能猜到瞿北辰昨晚是如何把自己放到枕头上，又把它盖在身上。 看着瞿北辰，她靠过去，挨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腰上。 天光在窗纱外面还有几分朦胧，他的身体手感很舒服，味道干净。 昨晚他们在沙滩上说的话，在心中徘徊。 瞿北辰说起父母的事的时候，语气并不激烈，与父亲的矛盾也几句带过。夏曦虽然早知道了大概，但是听他说出来还是觉得心疼。 一直以来，他给她的感觉总是稳重而开朗，似乎从来不会计较什么事。以至于夏曦很难想象他会跟什么人翻脸，而那个人还是他的父亲。 她看着他熟睡的脸，肖想着他十七八岁时的样子，跟现在一样骄傲，但愤怒、倔强，面对自己不能认同的东西，毅然离开，独立生活。 他虽然没有告诉她自己是怎么把日子过下去的，但夏曦猜那肯定很不容易。 她心里想着，不禁把继续闭上眼睛，把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上，再靠近些。 再度醒来，已经过了九点，两人一起被瞿北辰的手机吵醒。 瞿北辰坐起，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手机在沙发那边。 他下床，走过去，接起来。 夏曦揉着眼睛，听到他讲电话，似乎是包车司机打过来的。 瞿北辰讲了几句，没多久，挂了。 他走回来，发现夏曦醒了，微笑，坐在床边上，揉揉她的头发。 “你和司机约了几点？”夏曦问。 “十二点。”瞿北辰说着，躺下来，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夏曦把手放上他的腰，问，“你昨晚把视频看完了？” “看完了。”瞿北辰道。 “怎么样？” “挺好啊。” 什么叫挺好……夏曦不满足，问，“好在哪儿？” 瞿北辰一时结舌。 “好就是好。”他看着夏曦的表情，马上认真地道，“音色细腻，流水行云，大气，天籁。” 夏曦嘴角抽了抽。 她知道对于只知道马友友的人而言，堆砌这些形容词已经很为难了，决定放过他。她摸摸他的头发，要从床上起来。 瞿北辰讶然：“现在就起？”说着，一点不放手，腿在被子底下继续缠过来。 夏曦：“昨晚都没刷牙……” 瞿北辰：“我不介意。” 夏曦哭笑不得：“我介意。”说着，推开他的脸，抽身出去。 瞿北辰无奈地看着她走进浴室。过了会，他也起身，穿上拖鞋。 夏曦发现他跟进来，讶然。 “你怎么来了？” “刷牙啊。”瞿北辰一脸正经，“你说的。”说罢，也拿起杯子装上水，给牙刷挤上牙膏。 两人各自刷牙，互相对视着。 夏曦换一边，他也换一边。 夏曦：“……” 她吐掉泡沫，漱干净口。瞿北辰也刷完了，把牙刷放到杯子里。 “我检查检查。”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 ***** 龙少十一点准时过来按门铃，夏曦开的门。 他看到房间里的光景，愣了一下。 夏曦的箱子在房间中间摊着，里面东西乱糟糟堆着，瞿北辰正在帮她整理箱子。 “你们还没收拾好？”龙少问。 “还差一点。”夏曦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问，“你都弄好了？” 龙少看着她泛红的脸，扬扬眉，“早弄好了。” 夏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瞿北辰道，“要不别整理了，两边合上就好。” 瞿北辰：“时间有的是，没事。” 夏曦还想说什么，手机震起来，是叶萍的来电。她连忙走出阳台去接。 龙少看着她的背影，片刻，收回目光。 他转向正专心往箱子里塞东西的瞿北辰，走到他边上。 “你今天居然比我还迟。”龙少意味深长。 “嗯，你今天很自觉，有进步。”瞿北辰面不改色。 龙少：“也是，她明天就走了，你是得抓紧时间。” 瞿北辰不紧不慢，“要不你汇报一下昨晚行程？” 龙少冷哼一声，“你管我干嘛，我可没夜不归宿。” 瞿北辰白他一眼。 龙少瞅了瞅浴室的门，片刻，压低声音，“曦曦走了以后，你什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瞿北辰把夏曦的帽子折好放进去。 “她不是有个前男友？” 瞿北辰：“……” “她跟你说过？”他问。 龙少：“没，我看她朋友圈研究出来的。” 瞿北辰不以为然，继续折衣服，“你也知道是前男友。” “那不一定吧。”龙少道，“这几天我就撞见过两次他给曦曦打电话。” 瞿北辰：“……” 见他冷眼扫来，龙少忙道，“都是白天来的电话，你不都也在。” 瞿北辰：“他们两家是世交，关系一直不错。” 龙少一脸遗憾：“世交啊，那不就更严重了。” 瞿北辰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少管别人闲事。” 龙少“切”一声：“你以为我想管，我当你是我亲表哥。” “谢谢啊。”瞿北辰道，“劳驾帮我把桌上那个化妆包拿过来。” 龙少白他一眼，拿起夏曦的化妆包，递过去。 十分钟后，夏曦终于应付完，走回来，发现箱子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瞿北辰正把两边合起来。 “这么快？”她惊讶不已。 “又不难。”瞿北辰说罢，锁上，起身拍拍手，看一眼手表，“还有四十分钟，我们先去餐厅迟点东西。” 夏曦答应着，又四处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东西落下，一道出门。 ***** 回开罗的车上，仍然是龙少坐副驾，夏曦和瞿北辰坐后排。 从酒店出发的时候，正是艳阳高照。司机关上车窗，开了空调，广播里叽里呱啦地播着阿语新闻。 再度路过红海的时候，夏曦望着那片深蓝的颜色，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近来着短短的两三天，似乎做了一场梦。 只有此刻与自己十指相缠的那只手，大而温暖，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 夏曦忍不住，把头靠在瞿北辰的肩上。 瞿北辰的手自然地搂在她的腰上，见她神色专注地望着风景，道，“舍不得？” “有一点。”夏曦道。 “以后可以再来。”瞿北辰道。 夏曦想说再来是什么时候？瞥瞥他，却没问出口。 这时，瞿北辰的手机在衣服口袋里震了一下，他掏出来，是一条微信。 夏曦看着他点开，目光落在对方的名字上，海哥。 海哥：今天回开罗？ 瞿北辰回复：嗯。 对方和他聊了几句，问了问近况，瞿北辰简单回复，没多久。 夏曦好奇地问，“这就是你那个堂哥？” 瞿北辰：“对。” 夏曦想到龙少，问，“他长什么样？跟你像么？” 第65节 瞿北辰：“有人说像，也有人说不像。”说着，他点开瞿北海的头像，在他相册里找了找，点开一张自拍给夏曦看。 夏曦接过他的手机。只见那是一张海边的自拍，瞿北海的年纪看上去比瞿北辰的年纪要大一点，更成熟，但并不老。目光炯炯，眉眼间的确和瞿北辰有几分相似。 她看了一会，把手机还给你瞿北辰。未几，只见瞿北海又发来一条：你那个女朋友的照片我给奶奶看了，她说不错。 夏曦：“……” 瞿北辰囧了一下，看向夏曦，她也看着他。 “是这样，”他忙道，“昨天他问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我说是，他说要看照片，我就给了我俩的合影。” 夏曦问：“哪张合影？” 瞿北辰把对话界面往下拉，翻到昨天日期下的对话。 夏曦把他手机拿过来，慢慢看，只见跟他描述的差不多，发的是他们在栈桥上的自拍。 她盯着看了片刻，确认自己看上去的确不错，放下心来。莫名的，心里有些得意。 “下次你还要告诉谁，最好先跟我说一说”她问。 瞿北辰扬眉：“不愿意我说？” “也不是。”夏曦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拿奇怪的照片黑我？” 瞿北辰不屑：“我就没拍过丑的，不信你自己翻，看我有没有跟谁黑过你。” 夏曦的手指在他的对话列表里看一眼，绝大部分人她都不认识，心想我又不是间谍。未几，她忽然瞅到其中有一个眼熟的头像，倪子涵。 手指停住。 看她的位置，聊天日期不远。 “你和倪子涵有联系啊？”夏曦问，似笑非笑。 “偶尔。”瞿北辰也发现了她的关注所在，忙道，“他们昨天到了开罗，倪子涵问我上哪儿买香精好。” 夏曦不置可否。 瞿北辰无奈：“不信你自己看。” 你们聊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夏曦心里想着，手指却已经把他们的对话点开。 他们最近的聊天时间的确是昨天，内容也的确是瞿北辰说的那样。倪子涵问他买香精的地方，瞿北辰说不了解，她发一个微笑的表情，就没了下文。 夏曦看一眼瞿北辰，往上翻。 再前面的对话，是他们分道扬镳的那天—— 倪子涵：北辰，我为我今天说的话道歉。请相信我原本是想关心你，并没有冒犯夏曦姐和你的意思，让你感到不愉快，真的很抱歉！ 瞿北辰的回答很简单，就“没事”两个字。 后面，倪子涵又发了个道歉的动画表情，瞿北辰没有回复。 夏曦讶然。 她狐疑地看向瞿北辰：“她对你说了什么话？” “也没什么。”瞿北辰眼睛望着窗外，“就是劝我让你自己去赫尔格达。” 夏曦瞅着他，心中一动。 想起自己那时候纠结得要命的心情，他却云淡风轻，心底又有些不忿。 明明早就有主意了么…… “你都决定要跟我走了，怎么不告诉我？”她不满地问。 “我告诉你了。”瞿北辰道，“是你自己老不相信我，总说要自己走。” 夏曦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那么回事。 她瘪瘪嘴角，却不想就这么放过，手指继续往下拉。上面聊天的时间比后面密集，几乎天天都有。到卢克索的前两天、游轮上，大多是倪子涵先说话，话题零零碎碎五花八门，但大概是能见到面的关系，聊得并不长。再往前，就是他们在游轮遇到之前，从行程攻略到古埃及的历史，两人聊了不少。 花心大萝卜。夏曦边翻边想。 她并不想仔细看，眼睛随着手指快速掠过，没多久，就到了头。 瞿北辰通过了倪子涵的好友请求，看日期，就是从沙漠里出来的那天。 两人打个招呼，聊了一下各自的安排，倪子涵问：昨晚那位叫夏曦的美女，是你女朋友吧？ 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表情。 瞿北辰：是啊。 夏曦愣了愣，耳根一热，看向瞿北辰。 他仍然望着窗外，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唇角带着点弧度，一脸淡定。 “谁是你女朋友，不要脸。”夏曦终于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掐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出门一周，明天（周四）到下周四请假，下周五继续更新。 ☆、第50章 chapter50 开罗（上） 车子一路穿过沙漠和海滨, 傍晚到达开罗。 天气有些阴, 太阳在西边的云层里散着朦胧的光。车子进入城市，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在车流中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以后，车子开到瞿北辰住的公寓楼下。 夏曦下车, 好奇地打量。只见这里跟开罗别处看到公寓楼并没有太大区别, 但位置远离公路, 更为清静。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龙少把墨镜取下来，问道。 “对。”瞿北辰说着, 跟司机付了钱，从后箱里把夏曦的旅行箱提出来。 一个高瘦的埃及人坐在楼下的椅子上, 看到瞿北辰, 站起来, 过来打招呼。 瞿北辰跟他问声好，对夏曦和龙少道，“这是tamer，这栋楼的看门人。” 二人了然, 跟他打招呼。 tamer只会一点基本的英语，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没多久，坐回去。 “看门人就是保安么？”夏曦问。 “干的活差不多吧, 但也不算是。”瞿北辰说着，提起她的箱子上楼，“这边的看门人都是固定住在楼下, 有的还拖家带口。” 夏曦了然。 瞿北辰的公寓在四楼，没有电梯。他提着夏曦的箱子上去，拿出钥匙开了门。 夏曦跟在后面进去，好奇地四下张望。只见这是个一室两厅的房子，地上铺着瓷砖，厨房和客厅一体，有餐桌和沙发。她知道瞿北辰和一个叫peter的室友合租公寓，peter放圣诞假回国了，现在这里租客只有瞿北辰。 他的房间靠里，夏曦走进去，陈设不多，一张床靠墙摆着，墨蓝色的被子看上去厚而柔软，随意地覆在上面。桌子上摆了许多书，前面一张电脑椅，椅背上搭着几件衣服，一看就是出门之前就放在那里的。 “有点乱。”瞿北辰放下箱子，有些不好意思。 夏曦知道男生的公寓是什么样子，抿抿唇角。她再打量一圈，虽然东西摆得不那么整齐，但其实挺干净的，角落都看不到什么灰尘。空气有他的气息，窗帘很厚，是蓝色的，色调温馨。她拉开，窗外是一个小小的绿地公园。 “今晚我们就住这儿？”龙少摘下墨镜，往周围打量。 “我还没订房，不过周围酒店多的是。”瞿北辰说着，眼睛却看着夏曦。 夏曦倒觉得这里也不错，但毕竟脸皮薄，触到他的目光，有点隐隐的臊热。她看向窗外，小声道，“我无所谓啊，住哪儿都行。” 瞿北辰唇角弯了弯，对龙少道，“外头沙发也挺舒服的，我衣柜里还有一床被子和枕头。” 龙少翻个白眼，走出去放包。 房间里剩下两个人，瞿北辰把椅子上的衣服裤子收到脏衣篮里。 夏曦领情地坐在上面，顺手从桌上的书堆里抽出一本，翻了翻。那是一本外文的埃及学专著，里面文字密密麻麻，各种专业术语，夏曦看了看，勉强能认出几个法老的名字。有的段落旁边，瞿北辰用铅笔做了标记。 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置身于这里，才像真正开始触碰到他的生活。他平时的侃侃而谈，少不得像自己这样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仔细研读。 夏曦翻几页，靠在椅背上转了一下，不禁笑了笑。 瞿北辰靠在书桌边上，抱胸看着她。 “笑什么。”他问。 “笑书呆子。”夏曦道。 瞿北辰：“有这么帅的书呆子么？” “不要脸。”夏曦拿开他的手。 瞿北辰见她饶有兴味地翻着自己的书，也不打扰她，自顾收拾房间，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 夏曦索性替他整理书桌，按照书名和尺寸，用简易书架一本一本码起来。忽然，她发现书堆里压着一张照片，在书页里露出过塑的一角。她抽出来看，只见有些年头了，过塑的外壳已经微微发黄。照片里有三个人，一对年轻的男女站在海滩上，中间是一个小男孩，拉着他们的手荡人肉秋千。 三个人冲着镜头笑，似乎玩得开心。 不用猜，夏曦也知道这里面的是谁。瞿北辰小时候的样子跟现在有点区别，脸圆圆的，但眉目的神气还是能分辨出来。 瞿北辰的父亲穿着t恤，看上去长得颇俊朗，而他的母亲眉眼细致，五官的样子和瞿北辰现在的模样更像一些。 瞿北辰回头，发现夏曦拿着那张照片，愣了愣。 目光相触，夏曦问，“这是你爸妈？” “嗯。”瞿北辰道。 “那时候你多大？” “七岁吧。” “在海南？” “不是，就在我家附近的海。”瞿北辰道，“我爸太忙，去不了那么远。”说着，他走过来，把床头放的几本书也塞到书架里。 他语气平淡，夏曦没打算再问什么，把照片递给他。 瞿北辰把照片夹到书堆里面，最后再把一排书归拢一下，整整齐齐，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神色平静，好像刚刚收拾的不过是普通的东西。 “我们晚上吃什么？”这时，龙少在客厅里嚷。 瞿北辰看看时间，问夏曦：“你想吃什么？” 夏曦无所谓：“随便。” 第66节 瞿北辰想了想，道，“现在出去，好的馆子未必有座位，我给你做意粉怎么样？” 夏曦讶然：“你会做？” “那有什么难。”瞿北辰道，“不过你要跟我下楼去买点材料。” 夏曦看着他一脸自信的样子，将信将疑。 ***** 西沉的太阳早已经被楼房挡去不见，街上路灯初亮。 瞿北辰带着夏曦下楼，到小区外头的超市买东西。他的人缘的确不错，夏曦走在旁边，一路上见到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除了住在附近的邻居，还有街上的商贩。进到超市里面的时候，迎面又遇见两位包着头巾的埃及大妈，看到瞿北辰，笑容可掬。 瞿北辰跟夏曦介绍，她们都是同一栋楼里的，平时经常能遇到。说完，又给她们介绍夏曦，说是自己的女朋友。 夏曦虽然听不懂阿语，但能猜到瞿北辰说什么。看着大妈们脸上露出的惊讶神色，脸上不由地热起来。 她们热情地对夏曦说起话来，靠着瞿北辰的翻译，夏曦勉强听懂她们在问自己什么时候来到的，习不习惯之类话。 夏曦有些不好意思，简单回答几句之后，大妈们似乎觉得意犹未尽，问他们要买什么。瞿北辰说要买做意粉的材料，两人立刻带着他们去挑，告诉他们哪种好吃，怎么挑新鲜。在她们的帮助下，两人很快买齐了材料，到前台结账。 往回走的路上，夏曦好奇地瞅瞅大妈们离开的身影，问瞿北辰，“你怎么跟人家处那么熟？” 瞿北辰一脸无辜：“也没怎样，刚来的时候学阿语，到处找人聊天。有时候看她们提着东西就顺手帮忙，一来二去熟了。” 夏曦：“你平时来买东西她们也那么热心？” “那倒不会。”瞿北辰道，“可能是看到了你。” 夏曦一愣：“我？” 瞿北辰眨眨眼：“她们觉得带出来的女朋友跟要结婚差不多，想替我撑撑场子。” 夏曦忍俊不禁，又明知故问，“撑什么场子？” “人场呗。”瞿北辰道，“怕你觉得这边不好就跑了。” 夏曦道：“可我的确明天就要跑啊。” 瞿北辰叹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她们上个月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想给我介绍埃及女孩，还给我看了照片……” 夏曦立刻威胁地往他手臂上捏一下，“你敢。”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公寓，龙少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见夏曦把一袋零食放在自己面前，立即伸手去翻。 瞿北辰则走到橱柜那边，把洋葱、番茄、芝士之类的东西拿出来，熟稔地处理起来。 夏曦没做过这些，在一旁看着。 “要不要我帮忙？”过了会，她假惺惺地问。 “你看着得了。”瞿北辰说着，把锅放到灶台上，打火。 夏曦不再打扰他，从旁边拉一张椅子过来，反坐在上面，双手搭在椅背上，垫着下巴。 外面的天空早已经暗下，头顶的一盏灯投下黄澄澄的光，将瞿北辰的眉眼映得深刻。 他的头微微低着，神色专注，锅里的酱料已经在翻滚，发出阵阵香气。瞿北辰用勺子舀一点，尝了尝，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继续烧。 家庭煮夫。 夏曦心里想着，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挺好看的。 她记起以前叶萍批评她不会做饭，说她这样以后嫁了人，两口子会因为她这个缺点饿死。 鬼扯，才不会呢。夏曦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得意洋洋。 瞿北辰正在调着味，忽然觉察到旁边没了动静。他瞥去，发现夏曦看着他，目光闪闪。 唇角不禁弯起，他用勺子弄起一点酱汁，递给夏曦，“尝尝。” 夏曦接过，吹了吹，放到嘴里。 出乎意料，味道很好。 “够咸么？”瞿北辰问。 “够了，”夏曦道，“刚好。” 瞿北辰走过来，忽然低头，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嗯，是够了。”他直起身，回味地点头，回到灶台前。 夏曦：“……” 脸上辣辣的，她忍不住朝龙少瞥一眼，他仍然玩着游戏，似无所觉。 瞿北辰的意粉做得很成功，不仅夏曦，连龙少也大感意外，百忙之中停掉了游戏，把盘子吃得精光。 “真是你做的？”他用纸巾擦着嘴，仍然不可置信。 瞿北辰不屑解释。 三个人没有再出门的打算，饭后，龙少继续玩游戏，瞿北辰和夏曦一起收拾了盘子，又各自去洗澡。 瞿北辰擦着头发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夏曦坐在床上，手里还在翻着他的书。 她盘着腿，头发随意地散在身后，长而柔软。 他看了门一眼，轻轻关上。 “好看么？”他在床边坐下。 “挺好的。”夏曦翻着画册的彩页，饶有兴味，指着其中一幅，“这个我们是不是看过？在康翁波神庙里面。” “对。”瞿北辰道。 夏曦颔首，继续翻着。画册很厚，内容也很多，有她去过的地方，也有没去过的。夏曦从目录里找出自己参观过的地点，一个个翻开。看着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想起他们一路走过来的事，不禁露出笑容。 再看瞿北辰，她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过来，一只手自然地搂在了腰上。 夏曦继续翻着，但无法再无视身边的人。 他的手已经伸到了睡衣底下，往上面探。 夏曦耳根发热，把乱动的手捉住，瞪他一眼。 “我要看画册。”她说。 “我也看着啊，陪你。”瞿北辰一脸无辜。 夏曦不理他，继续翻。 瞿北辰消停了片刻，却又不安分起来，手指反将她捉住，顺和手臂向上。 夏曦想再看画，思想却已经没法集中。他的呼吸蹭在她的耳后和脖颈，撩得心痒痒。她回头，嘴唇被覆上，陷入缠绵。 “啪”一声，书本从夏曦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板上。 瞿北辰把她压下，试探变成热烈的接吻，手指解开了睡衣的纽扣。 夏曦好不容易从间隙中分开点，声音沙哑，“龙少在外头。” “嗯，所以我们要小声点……”瞿北辰目光幽深，说罢，低头堵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 ☆、第51章 chapter51 开罗（下） 早上, 夏曦是被叶萍的电话吵醒的。 她在电话里叮嘱了一通, 什么最近新闻里说中东又闹乱子了，让夏曦提前准备好，别误了飞机。 “提前准备什么啊，又不是逃难……”夏曦无奈道。 叶萍：“啧, 有备无患。昨晚我跟你爸看新闻, 叙利亚打仗打得房子都跟筛子似的。我再一看地图, 哎哟我的天哪，原来那地方离埃及那么近, 搁中国都没出省啊，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她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地说着新闻里的事, 夏曦只得洗耳恭听。 没多久, 瞿北辰在被子里伸个懒腰, 手搂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夏曦笑了笑，手指刮刮他的下巴。 “你还笑？我可是跟你说正经的。”叶萍不满道。 夏曦无语，忙哄道, “没笑啊，我听着呢。” “你这孩子真是……你是不是还没起床？”她疑惑地问。 夏曦：“妈，这边才十点。” “你也该起床了，早点收拾东西。” “收拾那么早干嘛啊, 晚上的飞机……” “刚跟你说的都没听见哪？对了，你回头到机场免税店给我买点儿东西，我等会把清单发给你。” 夏曦：“您之前不是才让人帮买么……” “还不是你, 老给我发图，我晒去朋友圈，那几个打牌的都知道你出国了，老来问，哎哟可烦死了……” 听着她又抱怨又得瑟的语气，夏曦啼笑皆非，再哄两句，叶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你妈让你带东西？”瞿北辰在旁边看着她，问道。 “嗯，她那些牌友的。”夏曦道。 瞿北辰饶有兴味：“你妈平时都喜欢干什么？看电视机？打牌？” “都喜欢。” “其他的呢？爱出去吃饭逛街么？” “还行吧。”夏曦看着他，“干嘛问这些？” “了解了解，”瞿北辰伸个懒腰，眨眨眼，“免得将来上门不知道带点什么。” 夏曦：“……” “你想得倒是长远。”她看着他大咧咧的样子，忍俊不禁，在他胳膊上捏一下。 “这哪叫长远。”瞿北辰道，“你还没跟家里说起过我吧？” 第67节 夏曦结舌了一下，道，“还没机会说。” 瞿北辰不满：“这还要机会？” “当然要。”夏曦循循善诱，“你想想，你要是我爸妈，我出去旅游一趟，在电话里说我在路上找了个男朋友……” “我会夸你有眼光。”瞿北辰道。 夏曦啼笑皆非，瞪他，“他们会觉得我搞艳遇。” 我们难道不是？ 瞿北辰心里道，但看着夏曦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有意思得很。 “艳不艳遇很重要么？”他说，“谁说出来旅游就遇不到正经人。你把我照片给你爸妈看，他们肯定不这么想。” 不要脸。 夏曦看着他自恋的表情，故意道，“当然重要，一般来说，如果算艳遇，我回国以后就不会联系你了。” 瞿北辰一愣。 原来她真打算始乱终弃啊…… “你敢。”他终于瞪起眼睛，挠她肋下。 夏曦笑起来，缩到一旁，瞿北辰却不放手，缠了过去。 闹了一会，夏曦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两人都没说话。 室内光线很暗，外面，传来小孩在楼下玩耍的笑声。 夏曦望着墙上，窗帘的缝隙在上面投下一道白色的光。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是她在埃及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他们两人会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清楚。 夏曦心里明白，他们走在一起的条件和时机都太特殊，以至于很少去思考以后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会怎么样？”过了会，夏曦轻声问。 瞿北辰手指轻轻拨弄她的头发，道，“你是问要几个孩子么？” 夏曦在他腰上拧一下。 瞿北辰低低笑起来，声音在宽厚的胸腔里回荡。 “我回国就去找你。”他说。 夏曦苦笑。 虽然这话是她想要的，但她知道，未来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变得确定。 就像自己从前和顾弢那样。 “瞿北辰。”她停了停，道，“如果你哪天觉得我们的关系变成了负担，一定要告诉我。” 瞿北辰讶然，看着她。 “什么负担？”他问。 “各种意义上。”夏曦道，“感情上，生活上。” 瞿北辰没说话。 夏曦抬眼，发现他注视着她。 “怎么不说话？”夏曦问。 瞿北辰目光深深：“我觉得，有人似乎不想负责。” 夏曦：“……” “你不觉得我就是负责才这么说么？”她啼笑皆非。 “先想好开脱的理由叫什么负责。” 夏曦反驳：“这怎么叫开脱，如果有一天我们觉得其实不合适，分手了呢？” 瞿北辰不以为然：“就算分手，那也是我们两个人到那时的决定，跟现在没有关系。我不觉得我会后悔，所以我不会去想退路，没什么好想的。” 夏曦一怔，语塞。 她看着他，思考着这番话，并没有什么错。他的目光灼灼，却坦荡、平和，夏曦的心似乎被触了一下，就像自己第一次意识到对他动心的时候那样。 “这样。”她说着，重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深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心底有什么紧攥的东西在慢慢松开。 “想通了？”片刻，瞿北辰问。 夏曦：“想通什么？” 瞿北辰在她肋下挠了挠。 夏曦笑着缩了一下。 “放心好了。”她摸着他毛茬茬的下巴，低低道，“你跟了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瞿北辰：“……” “我是不是要说谢主隆恩？”他似笑非笑。 夏曦：“那倒不用客气，你可以跪安。” 瞿北辰气结，继续挠她。 两人闹了好一会，各自都觉得饿了，瞿北辰索性起床，穿上衣服。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 阳光正好，透过窗纱，洒落一地。 瞿北辰回头，见她抱着被子躺在床上，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心动了一下，他走过去，俯身，在她唇上又吻了一下。 夏曦笑起来。 “起床，嗯？”他低低道。 夏曦觉得他在哄小孩，囧了一下，心里却受用得很。 “嗯。”她说。 瞿北辰莞尔，终于站起身，走出房间。 ***** 面包是昨晚在超市买的，瞿北辰煎了鸡蛋，又做了点意粉，端上餐桌。 夏曦的飞机是晚上十一点半的，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决定下午在开罗逛一逛，晚上再回来取行李去机场。 “曦曦，你等会打算逛什么地方？”龙少问。 夏曦有些茫然。 开罗的景点，夏曦大多已经逛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有兴趣的。 “要不要再去一趟埃博？”瞿北辰给她倒一杯牛奶，“你不是说上次去的时候没做功课，看不太懂么？” 夏曦觉得有道理，欣然同意。 “埃博，是不是有木乃伊？”龙少问。 “有啊，挺多的。”瞿北辰道。 “我不去。”龙少立刻道，“我在家打游戏。” 两人也不勉强他，说好了回来的时间，出门打了车，直奔解放广场。 开罗的天空一改昨天灰蒙蒙的样子，湛蓝澄净，阳光灿烂。从出租车上下来，夏曦就远远看到了埃博粉红色的外墙和高高的棕榈树。庭院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古埃及的石雕，方形的水池里，生长着象征上埃及的莲花和下埃及的纸莎草。 因为工作的关系，瞿北辰对埃博很熟悉，走进大厅的时候，甚至有认识的工作人员朝他打招呼。和昨天遇到的人一样，他们看到和瞿北辰手拉手的夏曦，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瞿北辰带着夏曦从前厅开始，慢慢往里走。他讲东西一贯流畅有趣，夏曦跟着他转了几个厅，忽然意识到她上次和他一起看古迹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牵着他的手，感觉的确不一样啊……心中如同吹入春风，她看着面前的一具花岗岩石棺，忽然露出微笑。 埃博很大，两个人在里面逛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工作人员通知闭馆，才走出来。 太阳在天边摇摇欲坠，下方的云层已经烧灼出金红色的边缘。 两人吃过饭，仍然牵着手，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着，慢慢走过开罗的街道。 旁边的车辆和行人匆匆路过，也有人好奇地瞅过来，两人似无所觉，望着城市的风物在光阴中交错，慢慢变得黯淡。 “你在国内的号码是不是还没给我？”瞿北辰忽然问。 夏曦这才想起来，拿出手机。 她把自己的号码发过去，未几，瞿北辰也把他的号码发过来。 他瞅了瞅夏曦的手机，看到自己在微信上的名字，辰辰。 “你真管我叫这个？”他忍不住道。 “不然呢？”夏曦道，“我们说好的。” 瞿北辰不置可否。 天色渐渐暗下，八点过后，瞿北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的回公寓。 夏曦的行李在出门前就已经收拾好，龙少已经拉出了客厅。瞿北辰看没什么漏的，提起箱子下楼。 夜晚的开罗喧嚣依旧，汽车穿过明灯璀璨的夜色，直奔机场。 取了票办了托运，瞿北辰送着夏曦走到安检口前，停住脚步。 他看着夏曦。 夏曦也看着他。 龙少看看时间，对瞿北辰说，“我在外头等你。”说罢，笑眯眯地对夏曦道，“曦曦再见，回国找你玩。” 夏曦笑笑：“好。” 第68节 龙少手插到衣兜里，留下吊儿郎当的背影。 瞿北辰收回视线，正待说话，手机忽然在外套里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是龙少发的微信：注意控制一下接吻的时间，差不多得了，她快要登机了。 谁说送别就要接吻，俗货。瞿北辰心里翻个白眼，把手机塞回兜里。 “落地了给我电话。”他把夏曦的背包交给她。 夏曦：“嗯。” “我回国就找你。” “嗯。” 瞿北辰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抽泣的声音。 二人看去，只见是一对欧美长相的小青年正在拥抱，离开的似乎是男孩，女孩不舍地抱着他，一边接吻一边小声说着话，眼泪汪汪。 瞿北辰：“……” 夏曦：“……”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瞿北辰挠了挠后脑勺，道。 夏曦：“嗯，我也觉得。” 两人一时无话。 瞿北辰看着夏曦，深吸一口气，忽然把她揽过来，覆上她的嘴唇。 两人紧紧拥抱，唇舌纠缠，好一会，才分开。 瞿北辰注视着她，目光仍带着灼热。 “记得每天给我发信息。”他低低道。 夏曦和他额头相抵，只觉得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点点头。 眼看着时间临近，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开。夏曦拉着箱子朝安检口走去，没出两步，瞿北辰又把她叫住。 “你手机借我。”他说。 夏曦讶然，把手机点开，递给他。 只见瞿北辰拿过去，快速地摆弄了几下，还给她。 “怎么了？”夏曦问。 “没什么。”瞿北辰笑笑，“去吧，路上小心。” 夏曦将信将疑，却也露出笑容，转身往里走。进了安检口之后，再望出去，外面的一切已经被挡住，不见了他的人影。 鼻子一酸，眼泪忽然漫上了眼圈。 登机广播已经响起，夏曦走出安检，匆匆忙忙找到登机口，跟着排队的旅客一起登机。 找到座位坐下来，她拿出手机，上面有好几条微信，点开都是瞿北辰发来的。 但当目光落在对话框上方的名字，她愣住。 老公。 想到刚才他那番鬼鬼祟祟的操作，夏曦啼笑皆非。 这时，瞿北辰又发来一条信息：登机没？ 夏曦回复：登机了。 片刻，接着回复：不要脸。 ☆、第52章 chapter52 顾弢 飞机从开罗出发,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才落地。 夏曦的位置靠窗, 一觉醒来之后，拉起遮光板朝外头看了看，太阳光刺眼，只得又把它拉下来。 机舱里很安静, 大多数人都在睡觉。 夏曦喝两口水, 去上了厕所, 在走道上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上方的小电视在放着电影，女主角刚下飞机, 看到等在出口的男主角，一脸幸福地朝他飞奔过去。 夏曦望着, 不由地伸手去拿包, 想找手机。 伸一半才想起来, 手机已经关机了，并且没有信号，什么都收不到。 心里长叹一口气。 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瞿北辰的旁边。之前睡觉没有感觉, 现在醒了，一个人站在这里，才觉得少了什么。 她望着机舱天花板蓝幽幽的灯光，心里自嘲, 这才不到二十四小时，怎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回到座位上，再断断续续睡了几觉, 落地的广播终于响起。 机舱外面，早已经漆黑一片，城市犹如节日里的彩灯，在下方铺陈一地。 夏曦刚开手机，就不停地震，信息一股脑跳出来。 她忙不迭地点开来看，有爸妈的，有顾弢的，最多的是瞿北辰。 昨天夏曦关机之后，他还发信息来说晚安，到了早上又说早安，夏曦看着啼笑皆非。 落地时间之前，他又发了两条，都是问她到了没。 夏曦先给爸妈回复了，然后给瞿北辰回：到了。 她刚要收起手机，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到了啊？”瞿北辰问。 听到他的声音，夏曦忍不住满面笑容，“嗯。” “累不累？” “还行。” “行李提了么？” “才下飞机呢。” 瞿北辰像个话痨，扯东扯西地问了一堆，好像什么都想知道。夏曦一边往外走一边耐心地说着，觉得自己现在挺喜欢他这样。 两人一直聊着，从下飞机到大厅，夏曦等行李，又取了行李，瞿北辰才终于停下来。 “你是直接回学校么？”他问。 “对。”夏曦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厚外套，穿上。 “怎么回？” “地铁。” “我查天气，那边刚下了雪。” “没事，也没多远。” 瞿北辰笑了笑。 “到地方了给我信息。”他说。 夏曦：“好。” 电话挂了，她看着屏幕暗下，心里仍然甜甜的。没想到才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它又震了起来。 夏曦拿出来看，愣了愣，是顾弢。 “曦曦，你到机场了？”他问。 “嗯，到了。”夏曦道。 “我在出口没见你。” 夏曦讶然：“你来了？” “是啊。” “来干嘛？” “接你。” 夏曦：“……” 她囧一下，道，“你接我干什么，我又不回家。” “接你去哪儿不是接？”顾弢的声音玩味，“不乐意见我？” “你之前没跟我说。” “说了，你没看微信？” 夏曦结舌。 她刚才一直跟瞿北辰说着话，的确没看。 夏曦嗫嚅：“我还要去免税店给我妈买点东西，没那么快。” “没事，我等你。” 电话挂了，夏曦无奈，只得拖着箱子往外走。 免税店里人多，叶萍发的清单东西也不少，夏曦转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她拖着箱子，大包小包走出去，出口处，果不其然，一眼望见了顾弢。 他露出笑容，朝她走过来。 “冷么？”他走到夏曦面前，看着她。 “不冷。”夏曦道，说着，将他打量了一下。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面，算下来，应该有一年多。他还是那个样子，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旁边的人走过，会忍不住投来目光。 第69节 “东西买齐了？”顾弢看到夏曦手里的袋子，问道。 “嗯，买齐了。”夏曦说着，发现顾弢伸手来拉她的行李箱，忙道，“不用你，我自己来。” “你再不提好你那堆东西，就要全掉出来了。”顾弢道。 夏曦这才发现刚才自己顾着拉箱子，一个袋子已经快要脱手。在她整理的当口，顾弢顺手接过她的背包。 “走吧，车在地下停车场。”他说着，径自往电梯口走去。 ***** 出到停车场入口，一阵冷风迎面灌来，夏曦忍不住拢了拢衣服。 顾弢的车停得不远，一辆黑色的suv，光可鉴人。 他打开后箱，把夏曦的东西放上去，关上。看着夏曦坐到副驾，他莞尔，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外面，夜色浓郁，路灯的光透过玻璃，明暗交替。 “埃及怎么样？是不是没这边冷？”顾弢问。 “嗯，那边比较暖和。” “好玩么？”顾弢问，“看你发的照片，差不多都是古迹。” 夏曦想到瞿北辰，唇角不禁弯起。 “好玩。”她说。 顾弢瞥她一眼，路灯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有上扬的弧度。 “你那些旅伴，没跟你一起回来？”片刻，他问。 “没有。”夏曦道，“他们在埃及都还有工作。” 顾弢应一声，又道，“叶阿姨说，你放假前都要住在学校？” “嗯。”夏曦道。 “为了面试？” “在学校练琴方便点。” 顾弢笑了笑。 两人聊着天，从高速路进入市区，虽然是晚上，但还有些堵。 顾弢接了几个电话，夏曦在旁边听着，似乎都是业务上的事。他说话不紧不慢，条理分明，一如既往。 夏曦在旁边听着，有些出神。 思绪又回到了昨天之前，她也是坐在车上，身边是另外一个人。窗外，高楼上的灯光流星一般掠过，窗玻璃上隐隐映着夏曦的脸。 算一下时间，埃及现在大约是下午了。 他在干什么呢？ 夏曦心里浮想联翩。 顾弢终于讲完电话，发现夏曦正静静望着外头。 前方，学校的大门已经出现，顾弢一边转进去一边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夏曦回过头来，忍不住问他，“那个律所的事，你定下来了？” “基本上了。”顾弢道，“那边的事再交接一下，我就能过来。” 夏曦没想到那么快，有些怔忡。 “觉得很惊讶？”顾弢看她一眼。 夏曦：“我以为你也就考虑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顾弢道，“我以前就说过，总要回来。” 以前……夏曦回忆起往事，干笑。 临近放假，校园里的学生比往常少，顾弢按照夏曦指的方向，把车开到宿舍楼下。 “顾弢，”夏曦沉默了一下，道，“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有男朋友。” “嗯？”他看着她，一丝诧异在他眉间掠过。 “是么？”片刻，他道，声音不改，“什么时候的事？” “也没多久。”夏曦打算蒙混过关，“我没跟家里说，但想先告诉你。” 顾弢颔首：“所以呢？” 夏曦：“……”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反问，一时语塞。 “也没什么所以，就是告诉你一声。”她说。 “曦曦，”顾弢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一下，道，“我记得我们分手的时候说过，将来还是好朋友。” 他们的确这样说过。夏曦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但我们现在不是从前那样了。” “这跟我们是什么样没有关系。”顾弢看着她，“曦曦，你一直是我关心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弯。沉厚的嗓音，仍然像从前一样让人觉得春风和煦。 “当然了，”顾弢道，“你要是觉得我来接机算是越界……” “哦，我没那个意思。”夏曦连忙道。 心中不禁惭愧，觉得他明明一片好意来帮忙，自己反而像个戚戚小人，枉费人家君子坦荡荡。 顾弢露出笑容，看看外头，道，“你宿舍到了，里面有电梯么？” 夏曦：“没有。” “那我帮你把箱子拿上楼。” ***** 夏曦的宿舍不算高，三楼。 周晓娴在里面开了门，看到夏曦和她身后的顾弢，愣了一下。 顾弢还有事，帮她把箱子放到房间，就出了门。 “你那些东西，要不要我顺路拿给叶阿姨？”他问。 “不用。”夏曦道，“我明天自己拿回家。” 顾弢看着她，没多说。 “那我走了？”他声音温和。 “好，路上小心。”夏曦道。 顾弢莞尔，转身走开。 夏曦回到房间，周晓娴瞅着她，表情内涵。 “真想不到啊……”她啧啧叹道。 “想什么呢。”夏曦白她一眼，把门关上。 周晓娴不死心：“你那个学考古的帅哥呢？我还以为你会把他带回来。” “他那边还要待一阵子。”夏曦道。 周晓娴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懂，没留下遗憾就好。” 夏曦哭笑不得，立刻强调，“我们可是认真的。” “好了好了，认真的。”周晓娴说着，把她的包翻了翻，“你相机呢？我想看照片。” “不给。”夏曦没好气。 “好嘛……”周晓娴立刻讨好地说，“我刚才开玩笑的。” 夏曦看她认怂态度正确，把相机拿出来，递给她。 周晓娴一喜，把相机接上数据线，在电脑上看。 夏曦收拾衣服，去洗澡，听到身后一直传来周晓娴的赞叹声，不禁得意。 “你们不是两个人么？怎么好像还有一个？”过了会，她忽然问道。 夏曦回头瞅了瞅，道，“边上那个是龙少，瞿北辰表弟，他过来一起玩。” 周晓娴微微点头，盯着屏幕，摸了摸下巴。 “我发现你越往后面照片拍得越好啊。” 夏曦知道后面大多是瞿北辰帮她拍的，颇为得意，“那当然。” 她说着，关上浴室门，打开花洒洗澡。 水雾弥漫，夏曦抬头，温水从头顶浇下，冲着一路的疲惫。 没多久，外头的周晓娴忽然大声道，“曦曦，你手机来了个视频通话！” 夏曦把浴室门开一条缝，问，“是谁？” 周晓娴看一眼她的手机，沉默片刻，道，“老公。” 夏曦：“……” ☆、第53章 chapter53 夏曦洗了澡出来, 吹干头发, 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给瞿北辰回拨过去。 第70节 瞿北辰那边接受了，未几, 只见他出现在画面上, 手机似乎摆在了餐桌上，后面是客厅。 夏曦不禁莞尔。 “你在干嘛？”她问。 “刚吃过饭。”瞿北辰说着，把手机调整一个角度，后面的洗碗池前面，龙少在正在刷盘子。 夏曦笑起来, 用毛巾擦着头发，在椅子上坐下。 “龙少还会洗碗？”她说。 瞿北辰：“不要歧视斗地主小王子。” 这时，后面传来龙少的声音, “……跟谁说我？是不是曦曦？”说着，他的头凑进了画面。 “要你管。”瞿北辰把他的脸推开，说着, 继续问夏曦, “你在宿舍？” “嗯。”夏曦道。 “后面那个就是周晓娴？” 夏曦一愣, 转头，周晓娴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若无其事走开。 “你晚上又做了意粉？”夏曦白她一眼，回头问道。 “没，吃牛排。” 夏曦讶然，她以为他只会做意粉。 瞿北辰不无遗憾：“你要是晚回去些就能吃到了。” 夏曦皱皱鼻子：“谁稀罕……”嘴上说着, 心里却想起他做饭的样子，觉得吃不上的确有点遗憾啊…… 两人视频了半个多小时，瞿北辰见她打起了哈欠，知道她还要调时差，没有再多说。 “想我么？”最后，他低低问。 夏曦脸热了一下，偷眼瞅一瞅周晓娴。 她开着电脑看综艺，似乎没空理这边。 “想啊。”她小声道。 瞿北辰笑起来，视频不算高清，却能感觉得到他眼中乍然明亮的神采。 “去睡吧，”他说，像在哄一个小孩，“晚安。” “晚安。”夏曦轻声道，看着他消失在屏幕上，唇边仍然漾着笑。 “他声音是不错，身材也好。”周晓娴忽而点评道。 夏曦不理她，伸展一下腰肢，回味着刚才的话语，心里还在发甜。 ***** 第二天，夏曦一早到琴房练琴。进入一月，研究生部的课程早已经结束，琴房里的人不多，但夏曦一路上还是遇到好些熟人，一路打着招呼。 她发现导师王迦教授的琴房里开着门，走进去打招呼。 王迦四十多岁，常年爱喝茶，作风严谨。课外慈眉善目，课内损人十级，全院闻名。 夏曦进门的时候，他刚下了课，被他教训得灰头土脸的本科学弟见夏曦如见救星，打了招呼，收拾好琴，溜出去。 王迦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 “下周就要上音乐会，曲子还练得磕磕巴巴。”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喝一口茶。 夏曦知道他嘴里的磕巴跟别人概念不一样，干笑一声。 “回来了。”王迦看她一眼。 “回来了。”夏曦道，说着，从包里拿出一盒椰枣，恭恭敬敬地放到他面前。 王迦果然龙心大悦，让夏曦坐下，聊了一会旅游的事。 “不是说去一个月么？怎么提早回来了？”王迦问。 “路上得了个面试通知，就在下周。”夏曦道。 “是吗？什么地方的？” “北艺附中。” 王迦颔首：“我是听说过那边要招人。对了，前几天我出去开会，遇到了那边的顾校长，他还说起了你。” 夏曦讶然。 王迦喝一口茶，“你不是说你想进乐团么？改主意了？” “没改。”夏曦道，“上交的面试通知我也收到了。” 王迦看着她，意味深长，“那都通过了，你打算去哪边？” 夏曦答不上来，嗫嚅，“还没面试呢，人家要不要还不知道。” 王迦看着她，意味深长，“我发现你去一趟埃及，学会了谦虚。” 夏曦哭笑不得。 王迦过会儿还有课，两人又聊了一会学校里的闲事，夏曦告退。正要出门，王迦忽而把她叫住。 “我听说，”他不紧不慢道，“你去埃及搞了个艳遇？” 夏曦囧，立刻想到那条朋友圈，王迦和周晓娴也是好友。 “没有的事，”她忙道，“您别听他们胡说。” “毕业出去的学生泼出去的水，我是管不了你了。”王迦悠悠道，“不过上交的面试你要是拿不下来，以后也别回来见我了。” 说罢，他挥挥手，“去吧。” 夏曦讪然。 ***** 十几天没摸琴，手有些生。 夏曦在琴房里待了一天，国内和埃及的时区相差六小时，她和瞿北辰直到下午才说上话。两人聊没多久，叶萍打电话过来，说家里做了好菜，让她早点回去。 从学校到家里要转两趟地铁，夏曦用微信和瞿北辰继续聊着，拿上昨天买的东西回家。 才进门，夏曦就问到了饭菜的香味，心旷神怡。 “回来啦？”叶萍笑眯眯迎出来，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快进来，就等你开饭了。” 夏曦笑嘻嘻的应一声，进门换鞋。 “不是让你早点回来么，怎么那么久。”叶萍看着她，不忘唠叨，“小弢刚还说要去接你。” 听到顾弢的名字，夏曦一愣。 “这个点，地铁应该人多得很，对吧曦曦？”这时，顾弢从客厅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穿着衬衫配羊绒背心，色调考究而合身，看上去颇为儒雅。 两相照面，夏曦讶然。 “你怎么来了？”她问。 叶萍嗔她一眼：“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小弢不能来？” 夏曦窘然：“不是那个意思……” 顾弢微笑，一边从叶萍手里接过东西一边道，“我爸妈他们去参加同学聚会，今晚我没地方吃饭，就过来蹭一顿。” “说什么蹭，太客气了。”叶萍道，“小弢，以后没地方吃饭就过来吃，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谢谢阿姨。”顾弢笑意温和，人畜无害。 夏曦看着他们俩其乐融融的样子，无语。 晚餐很丰盛，有夏曦爱吃的海鲜。尝到了久违的味道，夏曦食欲大振，骨碟上迅速垒起了虾蟹的尸骸。 “慢点吃。”叶萍好笑地看她，夹起一只大虾放到她碗里，“埃及这么没东西吃？” “东西是挺多的，但没您做得好吃。”夏曦讨好道。 “那当然。”叶萍得意地说。 夏国维问：“在埃及没遇到危险吧？” “没啊。”夏曦道。 叶萍教训道：“开始那几天你爸天天念叨着，后面听说你找了旅伴才放心了点儿。” 夏曦哂然。 夏国维好奇地问：“你说过你那些旅伴，是什么志愿者，都干什么的？” 夏曦道：“去国际学校做临时老师什么的。”说着，她灵机一动，“也有在那边研究埃及学，可厉害了。” “埃及学？”夏国维想了想，问，“本身是这个专业的？” “考古学专业的。”夏曦道。 “在国内学的是考古，怎么到了埃及去？”顾弢问道。 夏曦道：“他是对这个感兴趣，报名参加了一个合作项目。” 她说着，忽然发现顾弢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意味。 夏国维点头：“考古专业是冷门了点，学的人都挺有志气。” “志气什么啊，跑那地方去折腾，还不知道家里怎么担心呢。”叶萍说着，把一盘鱼推到夏曦和顾弢面前，“多吃点，再不吃就凉了。” ***** 饭后，夏国维和叶萍去看电视，夏曦自觉洗碗。 正擦着洗洁精，她忽然见顾弢走了进来。 “小弢，不用你管！你是客人，出来跟我们看电视！”叶萍在客厅里说。 “没事阿姨，我帮一帮曦曦。”顾弢道。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叶萍客气两句，没了动静。 夏曦看着他自顾地挽起袖子，从水槽里拿起刚擦了泡泡的盘子过水，道，“还是我来吧。” 第71节 顾弢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客气？” 他干活的质量确比她好多了，夏曦莞尔，不再假装。 碗筷都不难洗，夏曦把最后一个碗用泡泡洗掉油污，任务就完成了。她脱下手套，拿一只杯子接上水，看顾弢冲洗。 顾弢冲完一只盘子，看看她。 夏曦喝一口水，眨眨眼，表示是你自己要干的。 顾弢笑了笑，继续冲盘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夏曦拿出来看，是瞿北辰发的微信：在干嘛？ 夏曦回复：刚吃过饭，你呢？ 瞿北辰：写论文。 瞿北辰：在家里吃饭？ 夏曦：是啊。 瞿北辰：你爸妈都在？ 夏曦：都在。 瞿北辰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 夏曦啼笑皆非，点拒绝。 瞿北辰：…… 夏曦：你先写论文，我等会找你。 哄了好一会，瞿北辰终于消停，没再发过来。 夏曦唇角带着笑意，正抬眼，忽而撞上顾弢的目光。 “男朋友？”他问。 “嗯。”夏曦回答着，放下手机，喝一口水。 “他就是刚才说那个学考古的吧？” 夏曦几乎被水呛住。 顾弢似笑非笑，看着她，毫无避讳。 有时候，夏曦真的很佩服顾弢的洞察力，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否认也没意思，老实道，“嗯。” 顾弢：“他还在埃及？” “对。” “回来么？” “要三个月以后。”夏曦说着，忙补充道，“你先别跟我爸妈说。” 顾弢神色无奈。 “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怕他们不接受？” 夏曦往厨房外瞅了瞅，回过头来。 “也不是……”她耳根微微发热，“我想等我们稳定一些再说。” 顾弢不置可否。 “怎样算稳定？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说要稳定一点再告诉他们。”他缓缓道，“结果四年过去了，他们仍然不知道。” 夏曦怔住，抬眼看他。 顾弢也看着她，目光平静。 “那不一样。”好一会，夏曦道。 “嗯？哪里不一样？” 夏曦看着他，不答却问，“顾弢，我们为什么分手？” 顾弢目光定了定。 夏曦苦笑：“因为我们就算谈了四年，也没让彼此觉得安定，对不对？” 她双眸清亮，正如他们分手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眼神。 “如果他也让你感到不安定呢？”他问。 夏曦默然。 她承认，客观上，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那么我们大概也会有那么一天，”她诚实道，“不过我们都觉得，现在并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 顾弢注视着她，正待说话，忽然，手机震了起来。 他看一眼，吧电话接起。 安静的厨房里，传来一点话音，“……还在吃饭？” 夏曦听力很好，朝他看一眼。 “嗯……知道了。”顾弢道，“我等会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夏曦，夏曦也看着他。 “温瑜的？”她问。 “对。”顾弢似乎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道，“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夏曦莞尔，耸耸肩，“不用解释，这跟我没关系。” ☆、第54章 chapter54 围巾 顾弢看着夏曦, 笑了笑, 有些无奈。 两人不再多说，擦干净流理台，把抹布挂好, 洗了手。 走出去的时候, 叶萍笑眯眯地招呼，“小弢辛苦啦，来坐下，你夏叔叔刚切了橙子。” “不坐了，公司那边有点事, 还要过去一趟。”顾弢微笑。 叶萍讶然：“现在？这么晚了。” “也就开个会。”顾弢道，“阿姨您别忙了，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叶萍笑意盈盈, 又寒暄了两句，把他送出门。 夜里挺冷，吹着风。顾弢的车停在楼下, 他走出大楼, 才打开车门, 忽然听到夏曦在背后叫他。 回头，只见她跑出来，身上披着大衣，手里拿着两个盒子。 “礼物。”她说着，递过来。 顾弢莞尔，接过。 “大的是朱阿姨的, 小的是你的。”夏曦补充道。 顾弢抬眉：“还分大小？” “朱阿姨生日嘛。” 顾弢唇角扬起。 “谢谢啊。”他说。 夏曦：“不客气。”说着，她觉得鼻子痒痒的，侧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我回去了。”她拢拢大衣，正要走回去，顾弢叫了声，“曦曦！” 夏曦回头。 只见他走上前来，脱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她缠上。 夏曦愣住，忙道，“不用你的……” “围着。”顾弢不由分说，替她把大衣领口又拢了拢，“回去吧，别感冒。” 说罢，他转身上了车，关上门。 发动机低鸣，车灯倏而亮起，夏曦看着他开着车离开，无语，只得转身往回走。 那围巾上仍有温度，夏曦回到大楼里，把它摘下，发现模样似曾相识。 回忆了好一会，她想起来。 这是好几年前，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她冒着被王迦发现不好好练琴的危险，出去接了好些商演才攒够了钱。刷卡时那种又心疼又爽的感觉，现在还能想起来，大有一掷千金为美人的豪气。而顾弢收礼物时的反应，她反而不太记得了。 没想到，他还用着。 夏曦看着半旧的围巾，不禁讪讪，心中的感觉一言难尽。 回到家，叶萍坐在沙发上，见她进门，道，“东西给小弢了？” “给了。”夏曦一边说着，一边把大衣脱下。 “看人家小弢，多有心。”叶萍感叹道。 夏曦望了望天花板。 “我送的礼物，怎么有心的成了他？”她不满道。 “我说的是昨天。”叶萍道，“他知道你的航班晚上到，就主动去接你。人家做了那么多，也没得你一句谢吧？” “我谢了啊……”夏曦嘟哝。 夏国维：“好了好了，她找对象还是你找对象？看电视。” 叶萍不理他，继续道，“你可得抓紧，小弢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了，追他的人指不定排多长队。” 夏曦想说爱排就排呗，看叶萍认真的样子，把话咽了回去。 第72节 “我去洗澡了啊。”她不想再听唠叨，连忙走开。 ***** 回到学校，夏曦渐渐回到了琴房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每天和瞿北辰的视频。 其实两人聊天的时候，说的东西琐琐碎碎，话不算太多，但这似乎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校园wifi的信号还算稳定，有时两人甚至不说话，就那么开着视频各干各的，瞿北辰对着电脑看文献想论文，夏曦练琴。 有一次，周晓娴跑到夏曦琴房来，看她正投入地练着曲子，转头，在钢琴谱架上的手机里看到瞿北辰，吓一跳。 一周以后，ahmed博士回到开罗，新项目开始，瞿北辰去了新的工地。 “是什么样的工地？离城市远么？”夏曦问。 “有点远，在沙漠里头，是个小城镇遗址。”瞿北辰道，“不过电话应该能用。” 夏曦知道进了沙漠里面，的确不一定有信号，就像他们上次去的黑白沙漠一样。 “龙少怎么办？”她又问。 “他回美国，反正他假期也快结束了。” “……我要回国找曦曦！”瞿北辰后面传来龙少的嚷嚷声。 瞿北辰没理他，拿着手机走回房间，夏曦笑起来。 “那你要注意安全，”她叮嘱道，“在工地里记得戴安全帽。” “放心吧。”瞿北辰道。 “衣服也，要带够，沙漠晚上肯定很冷。对了，防晒霜也要抹一抹，我看你真挺懒的。” 瞿北辰有些无奈，想说他又不是第一次去工地，但看到夏曦屏幕里瞪着他，忙道，“好好好，一定带。” 夏曦看他坚决的表情，终于满意。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临睡，夏曦还不舍得关。瞿北辰要为接下来的工作做一些案头事务，夏曦索性给手机接上充电宝，在周晓娴的注目下，爬到床上，在被子里和瞿北辰继续视频。 瞿北辰神色认真，时而拿出书来翻，时而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夏曦不吵他，也拿出kindle，开了床头小灯，看之前没看完的书。但没翻两页，眼睛又重新回到屏幕上。 她发现瞿北辰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十分迷人。他的眉头微微凝起，像在思考，目光深邃。他的每一下眨眼，在台灯下细致入微，在眉宇间落下淡淡的影子。 忽然，他朝屏幕瞥过来，见夏曦在看他，笑了笑。 夏曦觉得自己就像个盼糖果的小孩，忽然间得手，心满意足。 “还不睡？”他问。 “等会睡。”夏曦道。 她说着，侧身抱着枕头，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位置，看着他。 “辰辰。”她说。 “嗯？” “你去的地方，晚上能看到星星吧？” 瞿北辰愣了愣。 “应该可以，那边没有雨。”瞿北辰道。 夏曦莞尔。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夏曦道，“你忙你的，我再看会儿书。”说着，她继续拿起kindle。 夏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手机和充电宝都已经没有电了。 她下床，给手机接上电源，开机。 瞿北辰给她发了微信，两个字，晚安。 夏曦笑了笑，看看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现在的埃及还是黑夜，瞿北辰躺在那张蓝色的大床上，也许正在做梦。 ***** 北艺附中的面试时间定在周二下午。 早晨，夏曦挑了衣服穿上，画个淡妆。 去琴房的路上，她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来看，瞿北辰还是没有回复。 心里叹口气，她把手机塞回口袋。 瞿北辰的工地，信号的确不好。 他出发的时候，还能跟夏曦聊天，到了晚上，夏曦再给他发信息，就没了回应。直到第二天，他发信息来说，工地里没有信号，不过他们的住宿安排在十几公里外的村子里，只能回去休息的时候，勉强能发发信息和邮件。 所以这两三天，瞿北辰一般会在睡前给她发个晚安短信，然后第二天下午一点左右给她打个电话。不过说不了多久，他又要去工地。 昨天，瞿北辰告诉她，晚上可能会在工地过夜，没法跟她联系。 果然…… 别胡思乱想，他什么地方没去过。 夏曦自我宽慰着，收起那点牵挂，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走进琴房楼。 她把面试的曲子重新过了两遍，再调调音，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把琴收起来。 放在钢琴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夏曦心里一动，连忙拿起，却见来电的是顾弢。 “下午面试是三点吧？”他问。 “嗯，对。”夏曦知道他要干什么，忙道，“你不用来接我，我预约了下午的车。” “是么？可我已经到了。” 夏曦：“……” “现在才十一点。”她说。 “路上还要时间呢。你反正要吃饭的，我正好到那边办事，顺路。” 夏曦背着琴，按照顾弢说的位置，找到了他的车。 顾弢今天穿得挺正式，剪裁考究的外套，在他身上精致笔挺。夏曦看着他的样子，愣了愣。 “怎么那么久才出来？”顾弢径自把她的琴接过来，放到后座，问道。 “回了一趟宿舍。”夏曦道。 顾弢拉开副驾车门：“上车吧。” 夏曦坐上去，忍不住又往他身上看了两眼。 “你今天真要去办事？”她问。 “嗯。”顾弢轻轻打着方向盘，“不像？” 就是太像了。夏曦看了看路边两个频频回头的女孩，心里默默想，打扮得那么光鲜，招惹谁呢？ 北艺附中离夏曦的学校有点距离，顾弢开着车上了高架桥，没多久，夏曦发现方向不太对。 “走偏了吧？”她问，“这条路去的不是北艺附中。” “你不用先吃饭么？”顾弢神色淡然，“放心，误不了。” 顾弢的目的地是cbd附近的一家五星酒店，两人走进明光锃亮的大堂，顾弢熟门熟路，带着她走进观光电梯。 “你常来？”夏曦四下里张望着，忍不住问道。 “来过几次，还不错。”顾弢道。 说话间，电梯悄无声息地停下。门打开，迎面就是一家装潢考究的意大利餐厅。服务员似乎已经认识了顾弢，看到他，露出笑容，迎上前问好。 顾弢带着夏曦，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夏曦拿起菜单，看了看上面的价格，不出意料，贵得倒抽一口凉气。 顾弢发现她的眼神，笑了笑。 他把菜单拿过来，跟服务员报了几样菜，沉厚的声音从容悦耳。 夏曦看着服务员带着小女生一般的笑容离开，喝一口水。 “不高兴？”顾弢看着她。 夏曦：“干嘛来那么贵的地方。” 顾弢一脸自然：“我们那么久没一起出来过，吃点特别的总是应该的。” 理论上，他说得没错，分手之后，两人是没有再单独吃过饭。 顾弢知道夏曦不喝酒，给两人点的都是果汁。 “祝你面试顺利。”顾弢拿起杯子道。 夏曦看着他，唇角终于弯了弯，跟他碰一下。 菜品依次呈上来，顾弢知道夏曦的食量，点的菜很周到。夏曦吃饱的时候，剩下不多，刚刚好。 看着时间要到了，顾弢叫服务员过来买单，服务员却道，“这位女士刚才已经买过了。” 顾弢讶然，看向夏曦，忽然想起来，她刚才去了一趟洗手间。 “这是干什么？”他问。 “请你吃饭啊，我们很久没一起出来过了么。”夏曦眨眨眼，也一脸自然。 顾弢欲言又止，少顷，无奈一笑。 ***** 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夏曦赶到面试地点。 “真不用我跟你去？”顾弢停车，转头问夏曦。 第73节 “不用，你去办你的事好了。”夏曦从后座取下大提琴，背在身上。 顾弢看着她离开，苦笑，正要开车往前，惊讶地看到她又走了回来。 他下了车窗，只见夏曦看着他，神色有些犹豫。 “顾弢，你别跟你伯父提面试的事，行么？”她说。 顾弢一愣，哑然失笑。 “还是那么倔。”他低低道，“有熟人就那么让你为难？” 夏曦：“我觉得我可以不用靠这些。” “听你的。”顾弢颔首。 夏曦抿抿唇：“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弢听着这话，似笑非笑。 夏曦：“谢你送我过来啊。” 顾弢：“你不是请了我吃大餐么，扯平了。” 夏曦笑了笑，片刻，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他。 “还有你的围巾，还给你。” 顾弢诧异地接过来，打开，果然，是那天晚上他给她的围巾。 “我去面试啦！”不等他说话，夏曦笑眯眯地摆摆手，转身朝大楼走去。 一阵寒风吹来，灌入脖子，夏曦缩了一下，却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走进大门之前，她忍不住回头，顾弢的车子正缓缓开走，片刻，在视野中消失。 参加面试的人不少，一楼的小演奏厅外面，已经等候着好些人，到处是调试琴弦的声音。 夏曦正想找个地方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忽而一震。 她拿出来，出乎意料，竟是瞿北辰。 他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深夜的沙漠，一座神庙的残垣上空，星轨画出圆弧，如流光飞舞。 瞿北辰：这边的沙漠里也有很多星星。 夏曦看着，不禁笑起来，所有的烦恼似乎瞬间消散。 “夏曦！夏曦到了么？”演奏厅门口，签到的老师大声唤道。 夏曦忙回答：“到了！” 说罢，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朝那边大步走去。 ☆、第55章 chapter55 a弦 面试的内容不少, 四十五分钟的曲目演奏, 还有现场教学。 夏曦的演奏一贯从容，平时也出去带学生，全程走下来并不觉得吃力。中途, 她被面试的老师打断过几次, 问一下演奏和教学上的问题，夏曦虽然有所准备，但有一两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回答得不尽人意。 面试结束，她向台下的老师鞠躬致谢。有的人在纸上沙沙写着, 应该是打分。顾弢的伯父坐在中间，拿起杯子喝一口水，神色无波。 夏曦的顺序比较靠前, 走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在候场。其中有两三个人，夏曦认识, 都是别家音乐学院的研究生, 跟她同届。 这样的岗位竞争有多大, 夏曦自己明白。不过说到底，她并没有多大期待，因为自己真正的目标是三天后。 她拿出手机，瞿北辰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在上面，祝她面试顺利。刚才他们没来得及说太多，夏曦打了个电话过去, 盲音，他大概又进沙漠了。 顾弢发信息过来，让她面试完了以后给他电话。夏曦不想打扰他，自己叫了车回家。 叶萍关心非常，从夏曦回到家开始就不停问这问那，夏曦无奈，“妈，要不我把那边联系电话给您吧。” “我问能管什么事啊？”叶萍转念一想，道，“小弢的伯父不就是校长么，让他帮忙问问？” 夏曦立刻瞪起眼：“不要！” “问一问又不会少块肉。” “面试结果哪能那么快出来，要走流程呢。”夏曦投其所好，“你让顾弢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不是让他为难么。” 叶萍想了想：“倒也是。” 夏曦见把她说服了，暗自松一口气，不禁腹诽，顾弢才是您亲生的吧…… “我看也没什么悬念，”叶萍自信地说，“说不定过两天电话就打过来了。” 夏曦哂然：“那也未必，能进面试的都是各大院校的应届研究生。” “那不可能。”叶萍斩钉截铁，自信道，“z院成绩最好的毕业生，他们不要你要谁啊？放心，肯定是你跑不了。” 夏曦：“……” ****** 后天的面试还要再准备，第二天一早，夏曦收拾了琴回学校。 叶萍讶然。 “你面试都结束了，怎么还要去学校？”她问。 夏曦找个借口搪塞：“同学有个作品音乐会，我答应了去排练。” 叶萍了然，没有追问。 “你那边事情弄完就收拾东西回来得了。”她说，“我看别的学校都差不多要放寒假了。” 夏曦应一声，背着琴出门。 下午一点，瞿北辰准时打电话过来。 两人聊了聊昨天的面试，瞿北辰问，“你去s交面试，要去s市吧？” “对。”夏曦道。 “那边没暖气，你多穿点衣服。”瞿北辰道。 夏曦知道他家就在s市，不过他跟家里的关系，她是了解的，一直没有多问过。 “知道了。”她说。 “这事跟家里说过了？”瞿北辰问。 “嗯……没说。”夏曦道。 瞿北辰讶然。 “为什么？”他问，“怕他们反对。” “差不多。”夏曦道，“我妈喜欢念叨。” 瞿北辰想了想，道，“我觉得跟他们说一声比较好，免得他们担心。” “说了他们才担心啊。”夏曦嘟哝着，心想，你还跟家里掰了呢。 瞿北辰笑笑。 夏曦听到他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问，“你在干什么？” 瞿北辰：“在村里，准备去工地。” 夏曦想起那张照片，道，“今晚还住工地么？” 瞿北辰：“说不准。” “哦……”夏曦停了停，忽而问，“那边的沙漠里有没有狐狸？” “不知道，”他说，声音带笑，“不过我今晚可以弄点吃的试试。” 夏曦莞尔，想起他们一起逗狐狸时的情景，不过是上个月的事，却好像过了好一阵子了。 “沙漠里冷不冷？”她问，“要做很多工作么？晚上也要留下？” “多倒是不多。”瞿北辰，“但有的人不是想看星星么？” 夏曦讶然，啼笑皆非，“傻瓜……你特地为了拍那个照片留下的？”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是一暖。 瞿北辰：“也有正事，顺便。” “撒谎。”夏曦道。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瞿北辰要赶去工地，两人说不了多久，电话就挂了。夏曦意犹未尽，在琴房里坐了一会，翻出瞿北辰给她发的照片。 除了那张星轨的，他后面陆续又发了几张过来。瞿北辰的摄影技术很不错，她最喜欢的一张，背景是银河。广袤的星空下，沙漠的地平线上泛着微微的光，二者之间，是瞿北辰侧面的剪影。看不清表情，轮廓却是清晰，似乎在朝着远处凝望。 三脚架，延时曝光，夏曦几乎能联想到他在镜头前拗造型的样子。 自恋。 她关掉屏幕，过了会，又打开，把照片翻出来看，忍不住微笑。 ***** 周四下午，夏曦跟周晓娴打了个招呼，自己打的到机场，乘飞机到s市。 s交的面试时间是周五早上九点。 一早，她就穿戴整齐，带着琴到了面试的演奏厅。 不出所料，这个岗位不限学历和年龄，应聘人数比b艺附中更多。她数了一下，光是大提琴就来了七八个人。 夏曦签了到，找了个地方坐下，把琴拿出来调音。 她的顺序偏后，两个小时以后，才终于轮到。夏曦拿着琴走上台，头顶明亮的灯光将她和台下的观众阻隔，夏曦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候场的焦躁，鞠躬，在椅子上坐下来。 曲目演奏毫无悬念，夏曦的发挥与毕业音乐会的水平并无二致。 结束之后，工作人员将一份乐队谱交给她。 夏曦看了看，全然陌生。 她大致浏览一遍，觉得并不太难，准备了一下，起弓试奏。温暖饱满的音色在演奏厅里回响，夏曦的识谱速度一向很快，做出了谱面上的所有标记，好几个难点都轻松完成。但就在她觉得会一帆风顺到底的时候，“啪”一声，正在演奏的a弦突然断开。 第74节 夏曦猝不及防，视奏中止。 台下骤然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 “能继续么？”观众席里一个声音传来。 夏曦平复着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情，点头，“可以。” 说罢，继续演奏，硬是用剩下三根弦完成了视奏。 结束之后，夏曦心情复杂。 她踌躇片刻，正起身谢幕，台下的考官道，“夏曦，是么？” 夏曦定了定神，忙答道：“是的。” “z院的应届硕士生，我看了你的简历，是王迦老师的学生？” “是的。” 下面又一片嗡嗡议论，演奏厅不大，她能听到一些人的声音。 “……比赛获奖经历倒是不少……” “……前面有两三个也得过大奖，还是留学回来的，能进入面试都没有差的……” 夏曦心里正忐忑，演奏时问她的那个声音又传入耳中，“你在你们学校乐团里当过首席？” “是的。”她答道。目光落在说话的人身上，隐约能辨认出那张颇有棱角的脸。 “当过多久？”他问。 夏曦：“四年。” 主考官道：“谢谢。夏曦，你可以离开了。” 夏曦一鞠躬，带着琴离开。 “可惜……”进入后台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叹了一声，心情忽而沮丧到极点。 ***** 收拾完东西出来，夏曦望望天空，灰蒙蒙的。 瞿北辰说得没错，这边冷得很，大衣都挡不住。 夏曦回忆着那根不争气的弦和自己的表现，幽幽叹口气。 她从来没有这样失误过，唯一的一次，居然是在自己最在意的场合。 夏曦慢慢往大门走去，心底好像堵着什么，自己似乎还无法把这件事消化过来。 手不自觉地伸进包里，拿出手机。 上面空空的，什么信息也没有。夏曦看看时间，埃及还没天亮。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拢了拢大衣，继续往前走。 “曦曦……”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 幻觉么？夏曦仍然纠缠着心事，径自走着。 “夏曦！” 那声音有些耳熟，夏曦猛然回过味来，转头。 龙少站在十米开外，正朝她跑过来。 夏曦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想什么呢，叫你那么多声你也不应！”他到了跟前，抱怨道。 夏曦看着他，仍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你……”她言语结巴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龙少反问，“我不能回家？” 夏曦极力回忆着之前瞿北辰说过的话，好一会，道，“你不是回美国了么？” “老美过年不放假，我妈非要我先回来看看外婆。”龙少道。 夏曦这才终于听明白，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龙少似笑非笑：“还能怎么知道？” 夏曦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窘了一下。 “哦……他没跟我说。”她说。 “他也是刚知道的。”龙少道，“我昨天刚到，一小时前给他打电话，他说你在这儿。” 夏曦想象了一下瞿北辰被龙少电话吵醒时的样子，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面试完了么？”龙少笑眯眯问，“怎么样？” 夏曦怔住，看着他，忽然，控制不住，鼻子涌上一股酸意。 龙少看着她眼睛红起来，变得泪汪汪，懵然。 “哎……曦曦，你别哭啊……”他说着，连忙找纸巾。 夏曦却更觉得委屈，低头啜泣起来。 龙少正不知所措，突然，手机震起。 他看一眼，如遇救星，立刻接起来，“辰辰，曦曦好像让人欺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为了避免跟真实情况冲突，文中出现的城市、学校、交响乐团的名字，还是用英文代号好了，大家当个虚构的看，不要对号入座。 还是那句话，专业细节方面掰露馅的地方，恳请指正，跪求轻拍！_(:3ゝ∠)_ ☆、第56章 chapter56 北海 瞿北辰知道夏曦很重视今天的面试。所以被龙少不知好歹的电话吵醒的时候, 虽然没什么好气, 但还是托他过去看看。 没想到, 还真的出了状况。 电话里, 夏曦的声音细碎而无助, 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更加难过。 瞿北辰只觉得心沉了一下, 自己也紧张了起来，忙在电话里继续哄她慢慢说。 好一会，夏曦才哽咽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 瞿北辰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暗自松一口气。 夏曦虽然平时看着处事温和, 但瞿北辰知道, 她其实是个骄傲且要强的人。 他对她的专业并不太了解，不知道那弦是怎么断的, 不过能想象得到这件事对她的挫败感有多大。 “你后面就用剩下的弦拉完了？”他问。 夏曦吸着鼻子：“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知道是发泄出来的关系还是倾诉对象的关系，夏曦用龙少的纸巾擦干了眼泪, 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她瞅瞅旁边，龙少替她拿着琴和包，眼神不住偷瞄过来。 “也就是说你其实还是完成了。”瞿北辰道。 “可是……断了啊。”夏曦背过身去，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 瞿北辰：“你跟我说过，乐团对乐手的要求跟演奏家不一样，更侧重配合能力和谱面表达能力。” “嗯……” “你前面的演奏已经展示了专业水平，视奏虽然出了意外, 但那属于客观上的不可预知。我觉得这恰恰展示了你的应变能力，说不定也加深了他们对你的了解。可以设想一下，如果这是演出过程中出了意外，一个第一次识谱就能把问题处理掉的人，难道不正说明功底深厚么？” 夏曦：“……” 瞿北辰：“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你可以想想，面试设置这些环节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比谁更能够一口气完成么？我觉得对于乐团来说，他们招聘的本质其实是选择一个良好的合作搭档，考察的着眼点应该是多角度的。” 他说得很认真，夏曦听着，只觉心跳在变得缓和，之前的慌乱感似乎在渐渐消失。 瞿北辰：“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我好像要把你说的当真了。”夏曦破涕为笑。 电话里传来瞿北辰带笑的低音。 “听我说的没错。”他得意道。 夏曦揶揄：“你写论文也这样狡辩么？” “这哪叫狡辩，这叫客观分析。”瞿北辰，“他们要是不要你，是他们眼光不到，乐团多的是，换一家更好的。” “嗯。”夏曦应一声，最后吸了吸鼻子。 “不难过了？”瞿北辰觉得她似乎恢复了情绪，试探地问道。 “难过。”夏曦却道。 “那怎么办？”瞿北辰想了想，“我回去一趟？” 夏曦心里一动，想说好啊。 但毕竟已经恢复了理智，弯弯唇角，“那倒不用。” 瞿北辰正要说话，却听夏曦道，“你给我唱歌。” “……”瞿北辰囧。 他看看四周，早晨空气正好，寄宿人家的女主人给他端来了馕饼煎蛋和茶，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成一排抽水烟，好奇地看着这个面貌迥异的年轻人。 “现在？”他小声道。 夏曦：“你不想唱就算了……” “没说不想唱。”瞿北辰起身，走到几米外的墙根，深吸一口气。 “想听什么？”他问。 第75节 夏曦刚才只想打趣，没想到他居然答应。 想了想，她说，“你唱……甜蜜蜜好了。” 瞿北辰再度囧。 “干嘛唱这个……”他有点嫌弃。 夏曦声音弱下：“不唱就算了……” “唱唱唱！”瞿北辰连忙道，说着，抓了抓头发，往身后瞅一眼那些人，清了清嗓子，小声的唱起来。 夏曦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有些轻，但的确是歌声。 电话里能听到他的气息，虽然有些地方像是记不住歌词蒙混过关，但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唱了下去。 夏曦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里好像真的开了一朵花，摇曳在春风里。 ***** 龙少开了车过来，就在停车场。 夏曦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跟瞿北辰继续讲电话。 他强忍着肉麻，终于唱完的时候，长吁一口气。 “你满意了？”他无奈道。 “还行。”夏曦望望天空，“旁边有人给你鼓掌么？” 瞿北辰瞅一瞅身后，道，“没有，不过应该都觉得我是神经病。” 夏曦忍俊不禁。 这时，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叫“qu”，瞿北辰用英语回了两句。 夏曦问：“你要去工地了？” “等会吧，应该快了。”瞿北辰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夏曦道。 “几点？” “五点半。” 瞿北辰了然。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电话挂了。 夏曦把发热的手机还给龙少，他接过，看着她。只见她眼圈还红红的，神色却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谢。”她有些不好意思。 龙少笑了笑，朝停车场里望了望，抬抬下巴，“车在那边。”说着，带着她走过去。 夏曦到了旁边才看到车头的t形标志，震了一下。 “这是你的啊？”她瞅瞅龙少。 “嗯哪。”龙少一脸自然，开了车门。 夏曦知道他们家的家境不错，没多说。 龙少正坐到驾驶座上，手机震了一下，是瞿北辰的微信。 瞿北辰：你下午有空么？ 龙少：没什么事，怎么了？ 瞿北辰：她五点半的飞机，帮我送送她。 龙少发了个奸笑的表情。 龙少：你刚才是不是唱歌了？ 瞿北辰：你管得着么。 龙少：她那事你打算怎么样？ 瞿北辰：什么怎么样？ 龙少回头，看一眼正在往后座放大提琴的夏曦，继续打字：我记得，你外公那边不是也跟搞音乐的来往挺多么？你跟他们说说，我觉得应该能帮上。 瞿北辰看着手机，想了想，不禁苦笑。 瞿北辰：也许能帮上，不过她不会高兴的。 龙少：？？？为什么？ 瞿北辰：要不你再给她订一间希尔顿？ 龙少：…… 龙少：有道理。 瞿北辰：快没信号了，有事留言。 龙少回复过去，转头，夏曦已经坐上了副驾。 “去哪儿？”他把手机收起来，问道。 夏曦想了想：“你能先送我回酒店么？” 龙少微笑，发动汽车。 ***** 夏曦订的酒店就在音乐厅附近，没多久就到了。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收拾了行李，到楼下退了房，回到龙少车上。 折腾了一个早上，夏曦已经觉得有些饿了。龙少口口声声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开着车，一路往市中心走。 夏曦原本担心龙少会炫一把富二代奢侈腐朽的作风，带她去一个死贵的地方。没想到，他领着她进了一间风格年轻的葡式餐厅，里面挺热闹，坐的都是和他们同龄的人。 龙少熟门熟路，拿起菜单点了几样，夏曦看了看价钱，消费并不高。 “首先声明啊，”龙少道，“这餐是辰辰请的，你要还钱就还给辰辰。” 夏曦啼笑皆非。 没多久，餐点端上来，主菜是烤得金黄的鸡肉和土豆，配上芝士酱和蔬菜沙拉，香味扑鼻。夏曦食指大动，在龙少面前也不装矜持，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从埃及回来以后的事。 夏曦问：“你们后来还去了什么地方？” 龙少道：“没去什么地方，你走了以后，辰辰每天都弄论文，无聊死了。” 夏曦忍俊不禁。 “你回来几天？”她问。 龙少：“也就这两天，下周一走。” 夏曦了然，好奇地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在那边读的是商科。读完以后打算做什么，回来么？” “应该是吧。”他苦笑，停了停，忽然看看时间，“你的飞机是不是五点半？” “嗯。”夏曦点头。 “等会还有点时间，你想怎么过？” 夏曦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先去机场等着？” 龙少不以为然：“现在才一点，这么早去多浪费。”说着，他眨眨眼睛，“你想不想看看我舅妈的作品展览？” 夏曦听着，一愣。 ***** 龙少把车开到停车场放好，夏曦跟着下了车，朝那栋白色的建筑走去。 现代主义风格的外观，如几何方块一样展开，却毫不显得粗笨，简洁而优雅。夏曦跟着龙少，踩着白沙铺就的小路往正门走，远远的，就望见建筑前的刻字：歆之美术馆。 “瞿北辰妈妈的作品就在这里面？”夏曦问。 “对。”龙少道。 他没有买票，领着夏曦从免票通道往里走，工作人员看到龙少，微笑地致意，“龙先生午安。” 夏曦诧异非常。 展馆里宽敞明亮，夏曦刚才看到正门前的招贴，里面正在举办一个现代雕塑作品展览，似乎是名家，来参观的人不少。 未几，她就看到了展馆内，纪念墙上的人像。 那是一个女人侧脸的黑白照片，打着光，显得色调柔和。 她三四十岁的模样，梳着端庄的发髻，正在工作，凝神注视着面前的雕塑作品。 照片下面的说明是“本馆创始人陈歆之女士”，后面跟着生卒年。 夏曦看着她，想起自己在瞿北辰书桌上看到的那张旧照片，片刻，转向龙少，睁大眼睛，“她……” “对，”龙少神色平静，“她就是我舅妈。” 夏曦有些怔忡。 “瞿北辰没跟我说过。”好一会，她说。 “他从不跟人提这些。”龙少道，“事实上，我舅妈在生前就把这间美术馆留给了他，但他一直没有接受，所以这些年一直是他舅舅在管理。” 夏曦不解：“为什么不接受？我是说，他跟他爸闹僵了以后，不是没了经济来源么？” 龙少苦笑：“这就是他倔的地方。其实这个美术馆运作的资金来源，主要还是来自他爸。他觉得接受了这个地方，就等于接受了他爸的钱，他不肯。” 夏曦结舌。 陈歆之的作品作为固定陈列，有一个专门的展厅。 展厅就在纪念墙的后面，做得十分别致。空间的划分和设置，能看出来是专门为展品设计的，每一件都摆设得恰到好处。 与照片上温婉的形象不同，陈歆之的雕塑作品大多抽象，看上去有一种写意式的粗犷。夏曦一路参观着，仔细看看作品的名称，又看看作品的模样，深深觉得自己想象力匮乏。 第76节 龙少却懂得很，几乎每一件都能讲出点名堂。 “她还有别的好些作品，放在展馆各个地方，等会我们都能看到。”他说。 夏曦应一声，掩饰自己的浅薄。 忽然，她的目光瞥见一件汉白玉的石雕。 在粗糙的原石上，雕刻着一个小男孩的胸像。两者一体，风格却是两个极端。 作者一反随意的风格，将小男孩的面容雕刻得细致入微，光洁如玉，仰着头，似乎在看着上方的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名字是“挚爱”。 “这是瞿北辰？”夏曦看向龙少。 “对。”龙少笑了笑。 夏曦看着眼前的雕像，不禁再度想起那张照片，心中欷歔。 “小龙？”正在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夏曦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走了过来，高大的身量，穿着精致的西装。夏曦讶然，只觉颇有几分眼熟。 “曦曦，”龙少介绍道，“这是海哥，辰辰应该跟你提过。” 夏曦这才想起来。 瞿北海，瞿北辰的堂兄。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有些猝不及防。 但瞿北海已经走到了面前，看着她，露出微笑。 “夏曦。”他的声音比瞿北辰厚实些，真人比照片上看着要更温文儒雅，朝夏曦伸出手，“终于见到你了，希望小龙没有招待不周。” ☆、第57章 chapter57 文正 夏曦赧然, 只得也伸出手, “哪里, 是我打扰了, 瞿先生您好。” 瞿北海的手温暖干燥, 夏曦跟他握了一下，边握边想, 一定是故意的…… 她将余光瞥了瞥旁边，龙少眨眨眼，一脸坦荡。 瞿北海莞尔：“你不用见外，和北辰小龙一样叫我海哥就行了。” 夏曦讪讪一笑。 “你们在参观？”瞿北海道。 龙少：“夏曦想看看舅妈的作品。” 瞿北海看看时间, 对夏曦道，“我正好也要到处看看, 可以和你们一起。” 夏曦有些受宠若惊。 瞿北海却微笑, 引着她往前走。 瞿北海的气质十分沉稳，说话条理清晰且从容不迫, 走在他旁边，能感受到一些气势。对于展品的理解, 他比龙少更深一层，解说算得上专业。 “这些其实都是我伯母早期和中期的作品，”走完了陈歆之的专属展馆，瞿北海领着他们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后期，她更喜欢大型雕塑，比如那件。”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件树形的青铜雕塑, 在展馆一角专门开辟的天窗下泛着黝黑的光泽。走近看，是用各种似是而非的几何象形符号扭曲缠绕，构成茂密的枝叶。 名字是“乱麻”。 “看得出什么来么？”瞿北海问夏曦。 夏曦：“……” “看不出来。”她老实地说。 瞿北海道：“其实很简单，她是被北辰拿着数学作业烦她的时候得出的灵感。” 夏曦一愣，不禁笑起来。 瞿北海的态度很随和，夏曦和他聊着，也渐渐放开了之前的小心。三个人在偌大的展馆中走走停停，途中，不时有人过来，向瞿北海汇报事务。还有好些来参观的人，看到瞿北海，上前打招呼，称他“瞿总”。 不知不觉，时间渐渐过去。 “海哥，两点半了。”龙少提醒道，“曦曦五点半的飞机。” “哦？”瞿北海诧异地看向夏曦，“今天就要回b市么？” 夏曦莞尔：“是的。” 瞿北海问了她哪个机场，看看时间，道，“从这里出发，时间还是很宽裕，我们还可以到咖啡厅休息休息。” 夏曦没意见，跟着他们朝展馆二层走去。 咖啡厅是开放式的，安静优雅。三人坐下，各自点了东西。 瞿北海像想起什么，让龙少到办公室去取一套画册过来。龙少应一声，起身走开。 “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瞿北海坐在沙发上，少顷，对夏曦问道。 “挺好的。”夏曦答道，才出口，又觉得自己回答得太随便，忙补充，“展览设计得很精致，空间布置也很用心。” 瞿北辰微笑。 “自从我伯母去世之后，这里一直是北辰的舅舅在管理。他今天不在，不然你也能见到。”他说。 夏曦哂然，道，“我和瞿北辰其实才认识不算太久。” “北辰从没有主动跟我们说过恋爱方面的事，我相信他很认真。” 夏曦愣了愣，脸上忽而发热起来。 瞿北海看着她，笑了笑。 服务生把咖啡端上来，他端起自己的，轻抿一口。 “其实我和北辰舅舅现在做的事，应该是北辰在做。”瞿北海苦笑，“但你大概听他说过跟家里的关系，他不肯回来。为了这个，我们全家都头疼了很多年。” 夏曦听着这话，心不禁提起。 她瞅着瞿北海，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瞿北海却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一笑。 “我说这些，不过是随便聊聊。夏曦，北辰跟我说过你之后，我就一直很想认识你。”瞿北海道，“在我看来，你们的确很合适。” 他说话的声音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夏曦的脸终于红起来，不好意思地弯弯唇角。 两人正说着话，龙少走了回来，把一本厚厚画册递给瞿北海。 瞿北海看了看，取出一张名片，家在画册里面，递给夏曦。 “这个送给你，留作纪念。”他说。 夏曦忙接过来，道，“谢谢。” 瞿北海莞尔，与瞿北辰又几分相似的脸上，神色舒展。 ***** 坐到车上，龙少发动汽车，缓缓驶离停车场。 夏曦望着那栋白色建筑消失在视野里，收回目光。 她翻开那本厚重的画册，里面收录了陈歆之所有的作品，印刷精美的页面上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味。 看了一会，她拿起瞿北海的那张名片，细细研究。 上面的信息极其简单，中英文的姓名、职务和联系方式。夏曦的目光落在公司名称上，文正集团。 夏曦好奇地问：“你们家的公司是做哪方面的？” 龙少望着前方，轻轻打着方向盘，“挺多的，我外公刚开始是做食品，后来做百货公司和地产。” 他语气淡淡，但夏曦但还是能听得出端倪，不禁睁大眼睛。 “这就是你说的做生意？”她说。 龙少苦笑：“就是做生意的没错啊。” 夏曦瘪瘪嘴角，又问，“为什么叫文正？” “那是我外公的名字。”他说，“我大舅叫瞿其昌，二舅叫瞿其容。外公几年前去世了，二舅身体不好，所以现在主要是我大舅和海哥打理。” 夏曦了然。 “那他们挺辛苦吧？”她说。 “那当然，要不大家怎么都盼着辰辰回来。”龙少说着，目光闪了闪，“刚才那真是偶遇啊，我也不知道海哥在那儿。” 夏曦看他一眼，笑笑，“哦，这样。” ***** 路上有点堵，但龙少还是在四点三十分把夏曦送到了机场。 没什么时间逗留，两人匆匆道别，互相祝了一路顺利，夏曦背着琴，走进机场。 安检的人不少，都排着长队。夏曦好不容易过了安检，直奔登机口。十分神奇的，飞机居然没有晚点，旅客已经排起了队。 夏曦在队伍的尾巴排上，过了会，习惯性拿出手机。 果然，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龙少的，问她到登机口没有。 一条是叶萍的，提醒她明天去朱阿姨家吃饭，记得早点回去。 夏曦看着，有些无奈。 她逐一回复，心里琢磨着，叶萍老惦记着顾弢也不是事，回去是该跟她聊聊瞿北辰了。 叶萍：你那个排练完了么？ 夏曦：完了。 第77节 叶萍：那就把东西都拿回来，别待学校了。 夏曦：知道了。 未几，龙少也回复过来：早知道你过来就好了，多待两天，带你玩多点。 夏曦囧了一下，心想真多待两天你还不得拉着我把全家亲戚都见了。 夏曦：下次好了，你要是来b市，记得告诉我。 龙少发了个墨镜微笑。 前面的登机口已经放行，夏曦把手机放口袋了，跟着队伍挪动。 “曦曦？”旁边，一个声音忽而传来。 夏曦转头，只见一个女人笑盈盈地看着她，气质出众，穿着精致干练的套装，长发烫作波浪。 夏曦看了片刻才认出来，讶然，“温瑜？” “你怎么在这儿？”她的表情又惊又喜。 “我……”夏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卡一下，微笑道，“我过来办点事。” “这么巧？我也是。”温瑜的目光从她身后背的大提琴移开，道，“你也坐这趟飞机？” “对。”夏曦道。 “那还真是巧。”温瑜笑着说，声音温柔，“顾弢前两天还跟我说起你，说你刚去外面旅游回来。怎么样？埃及好玩么？” “挺好的。”夏曦笑笑。 “这么多年没见，还是那么漂亮。”温瑜看着她，赞叹道。这时，不远处有人叫她，温瑜回头应了一声，对夏曦说，“我朋友在叫我，回头聊。” 夏曦点头：“好的。” 温瑜朝她摆摆手，转身走开。 夏曦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回过头来。 堆着笑的脸终于送下来，夏曦望着前方，轻轻吁一口气。 温瑜，顾弢大学的同学，夏曦很早就认识她。 她和顾弢同班，都是学生会干部，关系一直不错。 无论什么时候，顾弢总是很受欢迎，身边总会转着各种各样的女生。夏曦每次去学校里找顾弢，总会收获很多揣测和妒忌的目光。 温瑜则不太一样。她见到夏曦，总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聊天，但女孩对女孩的嗅觉总是灵敏的，夏曦知道，她一直喜欢着顾弢。 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年，顾弢就出国读书了。两人谈恋爱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两地分隔，而夏曦常常能看到两人在朋友圈里的互动。 不过夏曦明白，她和顾弢最终的分手，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温瑜或者别的什么人介入，而是长时间的分隔，让他们各自的轨道渐渐偏离，最终身心俱疲。 夏曦上了飞机，找到座位坐下。 机舱广播里开始提醒注意事项，夏曦拿出手机，正待关机，一个电话忽而打进来。 是顾弢。 “曦曦，你在哪儿？”他问。 夏曦只得用手捂一捂通话口，希望他没听到异样的声音，“在外头逛街呢。” “是么？”顾弢道，“可我听说你在s市。” 夏曦：“……” ☆、第58章 chapter58 坦白（上） 飞机降落在机场, 夏曦走出去，果不其然, 顾弢在出口等着她。 夏曦有些无语, 走过去, 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手插在大衣里，似笑非笑。 “说了不用来接我。”她说。 “我不是来接你的。”顾弢说着, 朝她身后点点头, 淡淡一笑。 夏曦转头，温瑜和另外一个女生拖着箱子走了出来, 看到顾弢, 也露出笑容。 “哇, 顾总, 亲自来接温总啊！”女生道。 顾弢神色自然：“其实我专程来接的是你。” 女生笑嘻嘻：“顾总真是。” 温瑜也笑，却转向夏曦，“我刚才遇到曦曦就说巧, 现在可以一起走了。” 夏曦道：“哦, 不用，我坐地铁回学校。” 温瑜讶然：“顾弢都开车来了，干嘛坐地铁？” “我们两边不顺路。” “没什么顺不顺路，一样要到市区。”顾弢说着, 把她手上的大提琴拿过来，“走吧，时间不早了。” 仍然是上次那辆suv, 出了机场，渐渐提速。 夏曦以照看大提琴为由，坚持坐后排。顾弢也由着她，没有勉强。 一路上，旁边的女孩一直在跟人发着微信，顾弢和温瑜在前面说着工作上的事，夏曦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灯光，思绪却飞回了白天。面试，美术馆，瞿北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接二连三，让她觉得漫长得很。但同时，她又想起了瞿北辰给她唱的那首歌，不禁笑起来。 她有些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买一个支持通话录音的手机，要是能把那段录下来多好。 “曦曦，你去s市是演出么？”她忽然听到温瑜在前面问道。 夏曦回神。 “嗯，算是吧。”她看顾弢一眼，答道。 温瑜在副驾座位上回过头来，“你以后要是经常去，可以约我啊，我也常去，可以一起逛街。” “哦，好。”夏曦笑了笑。 后视镜里，顾弢瞥着她，片刻，收回目光。 ***** 两拨人的目的地方向的确不一样，顾弢先把夏曦送到了学校，在宿舍楼下停住。 “明天到我家吃饭，还记得吧？”顾弢道。 “记得。”夏曦说着，带上大提琴，下了车。 “曦曦，下次见啦。”温瑜友好地朝她招招手。 夏曦也招招手，关上车门。 汽车尾灯暗下，缓缓驶离。 寒风吹来，夏曦拢拢外套，紧走两步上楼。 不出所料，周晓娴在宿舍里。 夏曦走进来，放下琴，瞥见地板上摊开的箱子。 “你要回家了？”她问。 “是啊。”周晓娴道，“反正没什么事了，回家放松放松。” 夏曦看着她，想到龙少，幽幽叹口气。 大家都走了啊…… “那是什么？”周晓娴眼尖，看到她刚放在桌上的画册。 “哦，一本画册。”夏曦道。 “可以嘛夏曦。”周晓娴走过来看了看，“啧啧”道，“居然还能带个大部头回来，果然去一趟埃及就是文化人了。” 夏曦白她一眼：“不是买的，人家送的。” “送的？谁送的？” “一个……”夏曦寻找了一下用语，“长辈。” 周晓娴不置可否，将画册翻了翻，看到扉页陈歆之和美术馆的照片。 “嗯？歆之美术馆？” 夏曦看看她：“你知道？” “当然知道啊，你不知道？” 夏曦：“……” 周晓娴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学的是艺术管理，人长得十分符合周晓娴的审美，可惜去了国外发展，只得忍痛分手。 据她说，歆之美术馆，是她前男友找工作时，心之向往的首选。 这个馆在成立之初就名声鹊起，建筑设计出自名家之手，曾经得过大奖，而无论馆内的藏品、展览档次还是还是薪资待遇，在国内的私人美术馆中都是首屈一指。可惜，当时招聘的职位只有一个，竞争太大，周晓娴前男友面试的机会都没拿到，郁卒好一阵。 夏曦听着她滔滔不绝的介绍，哂然。 老实说，她不是对金钱没有追求的人，看到新款包包也会流口水，想想自己要上多少场演出才能够买一个。 她甚至能够理解倪子涵，毕竟自己要是遇到业界高人，肯定也会想办法走近一点。 但这些东西，对于她所认识的瞿北辰来说，实在有些遥远。从她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她已经很明白他让自己心动的东西是什么。而今天所接触到的那些，与此并无相关，并不会让她对瞿北辰的感觉更差或者更好。 “按说你不知道也正常。”周晓娴道，“毕竟是美术那边的么。不过这个馆真挺有名的，我记得有一次他们做活动，还请了汤晶她们去演奏室内乐，不过你那时出国比赛去了，没叫上你。” 夏曦：“……” “对了，你去那边面试怎么样？”周晓娴问道。 提起这个，夏曦只觉一言难尽。 “就那样吧。”她含混地说。 “什么就那样，王迦老师以前不是也跟s交合作过几次么，让他帮打听打听？” 第78节 提到王迦，夏曦忙道，“不用了，他们知道我是王老师的学生。” 心里苦笑，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今天那破事。 说到面试，夏曦想起另一件事。 她打开电脑，点开网页，找到s交的官网。 点开“乐团名家”栏目，没多久，她就看到了面试时看到的那张脸。 棱角分明，眼神里颇有些深沉而傲然的神气。 音乐总监：时方毕 夏曦知道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两三年前，他还来过学校开讲座。 怪不得当时就觉得面熟，原来是他。 夏曦看着简介里大段段的华丽履历，心里不禁感到辛酸。 自己在这样的人面前露脸，居然就弦断了。 真是连倪子涵都不如啊…… ***** 第二天，夏曦约了车，把琴和收拾好的行李塞到车上，回家。 叶萍见她回来，笑盈盈。 “回来了？”她说，“快把东西放好，吃饭了。” 夏曦应一声，把箱子和琴放在客厅。 她走进厨房，叶萍正在炒菜。夏曦洗了手，拿了盘子给她递过去。 “学校那边都没事了？”叶萍道。 “没事了。”夏曦说着。 “那就好。”叶萍道，“老窝在学校排什么练。” 夏曦听着这话，心中一动。她原本担心顾弢会把她去s市的事泄露给叶萍，原来没有。 想了想，也对，顾弢本来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还是自己太心虚了。 夏曦放下心来，道，“也就帮帮忙么。” 叶萍看她一眼：“你下午别睡懒觉，小弢五点过来接咱们。” 夏曦：“哦。” “衣服也穿漂亮点，朱阿姨念叨你很久了。” 夏曦无奈：“妈，吃个饭，干嘛呢。” “还能怎么样，为你和小弢的事操心呗。”叶萍把锅里的菜倒进盘子里，忍不住念叨，“你们两个也是，跟你们说多久了，磨磨蹭蹭，剩我俩皇帝不急太监急。” 夏曦囧。 她联想了一下晚上吃饭要面对的场面，看着叶萍，深吸口气，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 “妈，”她说，“我想跟您说件事。” “嗯？什么事？” 夏曦嘟哝：“我有男朋友了。” 叶萍愣住，转头看着她。 见她脸上欣慰的笑容，夏曦忙补充道，“不是顾弢。” 叶萍讶然。 “不是小弢？那是谁？” “是……另一个人。”夏曦想着措辞，“就是上次我跟您说的，在埃及学考古的那个。” 叶萍看着她，神色不定。 厨房里有一瞬安静。 这时，夏国维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不是说吃饭了么？菜呢？” “急什么！等会儿！”叶萍的脸拉下来，不耐烦地答道。 ***** 夏曦觉得，自己最近很有把事情办砸的本事。 夏曦坐在饭桌上，看看叶萍，又看看夏国维，只觉压力山大。 “吃饭吃饭。”夏国维道，“有什么事饭后说。” 叶萍瞪他一眼，向夏曦开口道，“你说的那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叫瞿北辰。”夏曦回答。 “哪儿的人？” “s市的。” “家里干什么的？” “做生意……” 叶萍翻个白眼。 “你啊……” 她深吸口气，正要继续说，夏曦忙道，“妈，他真的挺好的！无论人品还是学识，真的，你要是见到他你也会喜欢他！” ““臊不臊，又不是我找男朋友，他是谁啊我要喜欢他。” “妈……” “小弢哪点不好？”叶萍瞪着她，“什么人品学识，小弢还不够优秀么？你怎么想的，居然去找一个旅游认识的人。” 夏曦苦口婆心：“我说过了，我跟顾弢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你都没跟他谈过就知道不合适？” 夏曦干脆豁出去：“我们谈过！” 对话瞬间打断。 她和夏国维看着夏曦，神色吃惊。 “什么时候？”叶萍问。 夏曦嗫嚅：“我大一的时候。” “你们居然瞒着家里……” “是我让顾弢别说的。”夏曦忙道。 叶萍剜她的一眼：“谈了多久？” “四年。” “……” 叶萍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她瞪向一旁，“夏国维！你看看你女儿！” 夏国维苦笑：“她是你女儿。” ☆、第59章 chapter59 坦白（中） 瞿北辰昨晚住在了工地, 早晨，他回到村子里洗澡吃早餐, 刚有信号, 一连接到好几条信息。 都是夏曦的, 告诉他已经回到宿舍，在s市，龙少带她参观了歆之美术馆, 并且见到了瞿北海。 瞿北辰愣了愣, 立刻拨通龙少的电话。 “终于不大半夜找我了。”龙少接起来道。 瞿北辰不跟他废话：“你带曦曦去美术馆了？” 龙少：“是啊，她想看舅妈的作品。” “她想看？”瞿北辰冷冷道 , “那见到海哥是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他在啊。”龙少语气弱了弱, “海哥又不是外人……” “他们说了什么？”不等他说完, 瞿北辰打断道。 “没什么, 随便聊聊呗，海哥给曦曦讲解，还请她喝咖啡。” “真的？”瞿北辰语气不信任。 “不信你去问曦曦啊。” 瞿北辰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想了想, 又打开瞿北海。 三声之后，对方接了，语气不耐烦：“我准备开会，有事说事。” 瞿北辰：“你昨天见了夏曦？” 瞿北海：“嗯。” 瞿北辰皱眉：“你们别打扰她。” “我打扰她什么了。”瞿北海声音无波, “她过来参观，我尽点地主之谊，有什么问题？” 鬼的地主之谊。 瞿北辰：“她是我女朋友没错, 但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瞿北海冷笑：“谁稀罕管你。”说罢，挂了电话。 瞿北辰：“……” 他无语鄙夷，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夏曦谈一谈。正想着怎么说才好，手机震起来，正好是夏曦。 第79节 瞿北辰眉头一展，接起来。 “你回到村里了么？”她问。 “刚到。”瞿北辰莞尔，“怎么今天这么主动给我打电话。” 夏曦背靠着房门，锁上，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想你了呗。” “哦？”瞿北辰听着，心情大好。 “瞿北辰，”她犹豫了一下，道，“我把我们的事跟家里说了。” 瞿北辰定住。 “怎么突然说了？”片刻，他问，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机会合适就说了。” “他们怎么说？” 夏曦想到刚才的情景，苦笑了一下。叶萍的反应跟她猜想的差不多，两人闹了个不开心，饭也没吃。最后，夏曦干脆回了房间。 “还能怎么说。”夏曦不想跟他说这些，道，“说挺好的呗。” 瞿北辰听着她的语气，扬扬眉，“真的？” “那还能有假。”夏曦，“你不是宇宙第一帅么？” 瞿北辰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你把我照片给他们看了么？”他忽而问道。 夏曦：“没。”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宇宙第一帅？” 夏曦忍俊不禁。 “我形容的呗。”她胡诌道。 “怪不得只是说挺好。”瞿北辰继续道，“要不，我跟他们谈谈。” 夏曦：“电话里能谈什么？” “那我找个信号好的地方视频。” “你找地方的工夫都够回国了。” “那我就回国。” 夏曦无奈地笑起来。不知不觉，听着他的声音，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总像一道阳光，能让人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你反正要回来，不急。”夏曦坐到飘窗上，抱着腿。 瞿北辰一想，好像也是。 “瞿北辰，”夏曦停了停，转开话题，“我昨天见到了海哥。” 听到这话，瞿北辰的笑容稍稍敛起。 “嗯，我看到你信息了。”瞿北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也就说了说美术馆的事。” “就这些？” “就这些。”夏曦停了停，轻声道，“瞿北辰，我不会劝你什么，你的事只要你自己最清楚。但你如果遇到任何烦恼，可以告诉我，别再一个人扛着。” 瞿北辰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望着太阳初升的天空，只觉心中好像被柔软的东西塞着，暖暖的。 “嗯，这话对你也一样。”他低低道。 夏曦望着窗外，莞尔。 她抬起手指，在光洁的玻璃上划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知道了。”她说。 两人聊了许久，夏曦知道他还有事要干，挂了电话。 看看时间，足足三十多分钟，夏曦苦笑。 房间里很安静，叶萍并没有来找她继续唠叨。 其实她给瞿北辰电话，就是想倾诉一下烦恼。但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她改变了主意。她意识到，归根结底，叶萍夏国维是她的父母，他们的想法只跟她有关，也只能由她来解决。 而瞿北辰，他有他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他们烦恼的根源，在他们认识之前就已经存在。就像她没法帮他做决定一样，他也不能替她解决任何事。 夏曦独坐了一会，忽然，手机震起来。 她看了看，是顾弢。 “怎么一直占线。”顾弢道，“我刚看到你的微信，你跟叶阿姨说了我们的事了？” “嗯，对。”夏曦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先跟你说。” 顾弢沉默了一下：“也好，他们迟早要知道。叶阿姨刚才给了我电话。” 夏曦讶然：“刚才？” “嗯。”顾弢道，“我挂了电话才看到你的信息。” “她说了什么？”她忙问。 “也没什么，问我是不是有这事，以及我们分手的原因。” 夏曦：“……” “你怎么回答？”她问。 “照实回答。”顾弢无奈道，“叶阿姨刚才说话好着呢，没有为难的意思，她也就是关心你。” 夏曦听着，不置可否。 正说着电话，门上响起敲门的声音。 “曦曦。”是叶萍的声音。 夏曦愣了愣，应一声，对顾弢道，“我妈来找我了。” “嗯，你也好好说话，别冲。”顾弢叮嘱。 夏曦挂了电话，去开门。 叶萍站在门外，端着饭菜。 “干嘛自己把自己锁着，饭都不吃。”她说。 “没有不吃啊……”夏曦嘟哝着，接过来，瞅瞅叶萍的脸色。仍然能看出来不太好，但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叶萍也不离开，走进夏曦房间。 夏曦坐在书桌边上坐下吃饭，叶萍从旁边拉一张椅子过来，也坐下。 “爸呢？他吃了么？”夏曦没话找话。 “他早吃过了，就剩你。”叶萍道。 夏曦“哦”一声，慢慢吃起来，等着她说话。 “我呢，刚才跟小弢通了电话。”过了会，叶萍不紧不慢道，“问了他你们俩的事。” 夏曦瞅着她。 叶萍叹口气：“小弢也是，什么都由着你，也没跟他家里说。你说你们俩，早早说出来不挺好的么，妈又不是老虎，能把你们吃了？” 差不多…… “您不生气了就好，”夏曦忙道，“都过去了。” 叶萍看她一眼。 “小弢说，分手是你提出的？”她问。 “嗯。” “为什么？” “不为什么。”夏曦道，“他在那边，我在这边，总见不着面，久而久之感情就淡了呗。” “你们年轻人真是。”叶萍摇摇头，“想当年，我跟你爸大学毕业去了不同的地方工作，不也两地分隔三四年，但就没你们这毛病。” “那当然，我们哪儿能跟你们比。”夏曦立刻顺着哄，嘴甜起来，“再说了，妈您当年可是远近闻名一枝花，娶到您那是我爸的福气。” “你少跟我贫嘴。”叶萍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受用的笑容。 “妈，”夏曦道，“我知道您觉得顾弢好，但凡事总要讲个缘分。跟他分手的时候我也难过，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 叶萍看着她：“我看小弢可没有缘分尽了的意思。” “那是你这么觉得。”夏曦道，“你也说过追他的人指不定排了多长队，顾弢人缘好着呢，不缺我一个。” 叶萍怅然：“我就是觉得，小弢那么好的人，给别人我还真不甘心。” 夏曦囧，心想他果然才是您亲生的吧。 “说来说去，你那个男朋友呢？”叶萍忽然道，“他长什么样？” 夏曦眼睛一亮：“您要看？”说着，立刻去拿手机。 她翻出她和瞿北辰合影的照片，又挑了几张瞿北辰比较好看的自拍，逐一给叶萍过目。 叶萍仔细看着照片，脸上的神色狐疑。 夏曦小心地瞅着她：“怎么样？” 叶萍微微皱着眉，半晌，嘀咕道，“长得倒是不错……” 夏曦：“……” 她在心里设想了一下瞿北辰听到这话的反应，嘴角抽了抽。 “老夏！”叶萍冲门外招呼道，“你来看看你女儿男朋友！” “嗯？我看看。”未几，夏国维出现在房间门口，手里拿着眼镜。 第80节 叶萍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来，把眼镜架起来。 夏曦趁着机会，添油加醋地把瞿北辰专业能力多么多么好，参加的这个项目多么多么厉害说了一遍。 “嗯……”夏国维打量着，片刻，道，“小伙子看着挺活泼，精神头挺好。” “对了，忘了问你。”叶萍对夏曦道，“他毕业了么？在哪个单位？” 夏曦犹豫了一下，道，“毕业了，不过他这不是去深造么，回来才进单位。” “准备进哪个单位？” 夏曦讪然，只得打马虎，“这个我没问。” 叶萍不满：“这也能没问？” 夏曦正支吾，夏国维道，“好了好了，曦曦就谈个男朋友，又不是要跟人跑了，看把你着急的。能出国参加项目，那肯定不是一般，进什么单位不是进。” 叶萍：“我就问问……” “这不都问完了，看电视看电视，你那个什么皇妃又开始了。”他说着，哄着叶萍往外走，到了门口，不忘回头，“曦曦啊，碗都在厨房，你记得洗一洗。” 夏曦连忙爽快地应一声，看着他俩离开，松一口气。 ☆、第60章 chapter60 坦白（下） 夏曦以为自己招供了男友和恋爱史, 叶萍大概会不带她去顾家吃饭了。 不料，叶萍仍然拽上了她。 “没良心, 朱阿姨是那么计较的人么？”她用手指点点夏曦额头, “你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 夏曦只得跟着她出门。 五点, 顾弢的车开到楼下。 见到他，夏曦其实挺担心叶萍还计较着瞒她的事，摆脸色看。 不料, 叶萍似乎已经全然不在意, 仍是笑盈盈，“小弢, 麻烦你了。都怪你夏叔叔, 偏偏这时候把车送去保养。” “没事, 叶阿姨, 我也刚从公司回来，顺路。”顾弢一脸谦逊，下车给叶萍和夏国维开了车门, 等他们坐好, 又关上。 夏曦看了看，只好坐上副驾。 不过路上，叶萍的话少了许多，没像平时那样问长问短。夏曦瞅瞅顾弢, 他正看着前方，侧脸上的表情并无异样。 片刻，他似乎感觉到, 瞥过来，夏曦连忙把目光收回。 顾弢看她一眼，唇角浮起淡淡的笑。 ***** 顾弢的母亲名叫朱青，和叶萍是发小级闺蜜，但工作后一直在留在外地。直到夏曦读初中的时候，朱青一家也搬来b市，两家又重新交往起来。顾弢的父亲顾永明，退休前在国企工作，跟夏国维两个是茶友。 顾弢家离夏曦家不算太远，但周末这个时段一样有些堵车，路上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两家人见面，一如既往的热闹。 “曦曦来啦。”朱青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哎呀，我都觉得好久没见你了，你出去玩回来又忙这忙那的，一直没吃上饭。” 夏曦赧然笑了笑。 “她啊，今天才回家，也不知道忙什么。”叶萍道。 几个人寒暄着进门，只见客厅里已经摆好了饭菜，朱青和顾永明又招呼众人落座。 顾弢开了饮料，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倒上。 “小弢真体贴人。”叶萍夸道。 朱青：“曦曦才体贴呢，看她带的礼物，我都没舍得用。” “她？得了吧，在家还不是我们伺候着。” 夏曦脸上陪着笑，瞅一眼顾弢。 顾弢则神色如常，问她，“要饮料么？” “不要。”夏曦道，低头吃饭。 一顿饭吃得十分和气，长辈聊着闲事，风平浪静。 叶萍和朱青说着话，忽而聊到夏曦的面试。 “曦曦那事啊，我昨晚就问了。”朱青道。 众人讶然。 叶萍：“哦？” 朱青喝一口汤，道：“你猜怎么着？小弢他伯父说，整个面试，曦曦分数最高，等上了校长会通过就会发通知了。” “是吗？”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叶萍：“这么说来，下个学期，曦曦就能入职了？” 朱青道：“应该是。小弢他伯父说，放假前就会发通知。” “不过，”夏国维道，“校长会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学校的面试流程你们还不知道么，部门自主招人，哪有不通过的。” “那我就安心了。”叶萍松口气，笑道，“曦曦，快谢谢朱阿姨。” 夏曦抿抿唇角，只得道，“谢谢朱阿姨。” 朱青笑眯眯：“客气什么，一家人，吃饭吃饭！” ***** 饭后，朱青收拾桌子，夏曦上前帮手，推脱一阵，最后由顾弢和夏曦两人清理了餐桌，大人坐下来看电视。 顾弢把碗筷盘子放到了洗碗池里，挽起袖子，把盘子碗筷里的残渣清理掉，放进洗碗机。 夏曦看着他都快做完了，正想出去喝点水，只听客厅里叶萍道，“……唉，曦曦让我们宠坏了，你说这又不是坏事，非要瞒着家里。” 朱青：“没什么，年轻人嘛……” 夏曦囧一下，缩回来。 顾弢回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夏曦走过来，瞅着他，“那事，朱阿姨也知道了？” 顾弢不以为意：“叶阿姨都知道了，她怎么会不知道。” 夏曦靠在流理台边上，看着他。 “我很好奇你在电话里怎么跟我妈说的。”她说。 “嗯？”顾弢道，“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妈好像跟你聊过之后就想开了，跟你请教请教。” 顾弢笑了笑。 他把抹布挂好，洗了手，看向夏曦。 “也没什么，叶阿姨问了我对你的感觉。”他说。 夏曦讶然：“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对你的感觉从来没有变过。” 夏曦瞪着他，耳根发热。 “什么意思？”她问。 “就是说出来的意思。” 夏曦无语，深吸口气。 “顾弢。”她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但我也说过，无论你我之间怎么样，我对你都不会变。”顾弢目光深深，“曦曦，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回来么？你觉得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夏曦没说话，看着他。 顾弢苦笑：“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以前我觉得，要努力拼出成绩来，才能给我们的将来提供保障。所以我总在忙自己的事，直到那天，你说你不想申请那边的大学，我才意识到你不会总等着我。我知道我很自大，总觉得我还有机会挽回。曦曦，这些日子我其实一直在后悔，如果我早点回来，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振动耳膜。 夏曦的心砰砰跳着，好一会，道，“我觉得你没必要纠结这些。顾弢，你现在事业有成，身边也不缺优秀的人，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合适的。” “如果你指的是温瑜，我说过，她是我在律所的合作伙伴。昨晚我先送你，是因为我们三个还要回律所开会。” 夏曦哑然，深深觉得这个人的确就是属蛔虫的，别人想什么他都知道。 “我也有男朋友了。”她说。 “那跟我没关系。”顾弢道。 夏曦不解：“什么叫没关系？” 顾弢不答反问：“你跟他认识多久？如果我没算错，最多一个月，对么？” 夏曦心里算了一下，“嗯”一声，不太情愿。 顾弢注视着她：“如果我们靠四年积累的感情也没有结果，那你凭什么认为，你们靠一个月建立起来的关系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夏曦沉默片刻，颔首，“也许会有。” 顾弢眉毛微抬。 夏曦却继续道：“但我们对这些事的认识，都来自几年以前。顾弢，人总是在成长的。这几年里面，你和我都在变，我并不觉得换一个人，遇到同样的事，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得到同样的结果。所以，我觉得你这个假设是个伪命题。” 顾弢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看着她，目光变得玩味。 “你这么想？”他说。 夏曦：“对。” 顾弢淡淡一笑，把袖子拉下，不置可否。 第81节 “出去吧，我妈叫你吃水果了。”他说罢，往门外走去。 ***** 今年的春节很早，日历上，大年初一就在一月底。 夏曦回家后，一连几天都陪着叶萍，出门买新衣服和年货，收拾收拾房间，搞搞卫生。 那天说开了以后，她和顾弢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没有再联络。而瞿北辰仍然给每天给她打电话，一般是午后，埃及的早晨；偶尔也有晚上，瞿北辰回到村子里的时间早，赶得及在她睡前跟她聊一聊。 夏曦把b院附中的事大致告诉了他，瞿北辰想了想，却问，“你决定去了么？” “通知还没下来。”夏曦苦笑：“但我爸妈都希望我去。” “s交怎么样？有消息没？” “也还没有。”夏曦道。 “别的团呢？”瞿北辰问。 “接到了两个面试通知，但时间在年后。”夏曦道说着，心底叹口气。s交面试的事，虽然在瞿北辰的劝解下觉得放下了许多，但这几天仍然颇为遗憾。s交一直是她入职的首选，当然，别的乐团也有招大提琴的，但无论专业水平还是影响力都不如s交。 “那加油。”瞿北辰道。 夏曦莞尔。 除了聊天，瞿北辰时常会发来一些图片。 都是在埃及司空见惯的景色，沙漠、绿洲里的村庄，还有孤寂无人的古迹和天上的星星。 夏曦每次看都觉得不过瘾，索性把手机里和相机里的所有照片都导出到电脑里，还专门到网上下载了漂亮的手账模板，把照片按时间精选出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贴上去。她曾经想用文字整理出游记，但发现自己的表达出来的结果极其简单，几句话就能把一个上午或下午做的事写完，而真正让自己回忆深刻的，却都在相机后面的人那里。 有时候，夏曦看着那些照片，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那些日子，似乎是一场梦，刚刚发生过，却已经触不可及。 而让她仍有真实感的，是瞿北辰。她发现自己真的十分想他，每次通话都念念不舍，哪怕是已经把话题讲完，听着他说废话，他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也总是能让人心满意足。 s交面试后的周四下午，夏曦正在整理着自己攒在书柜里的谱子，手机忽而震了起来。 夏曦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s市的陌生号码。 “你好，是夏曦么？”电话里的声音问道。 “您好，我是，请问您……” “我是s交的赵老师，那天面试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夏曦的呼吸几乎停住，想起来。面试前有一场短暂的说明会和签到，就是这位赵老师主持的。 “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赵老师开门见山，“这次的面试结果已经基本确定，大约这个月就会给你发录用通知。给你打这个电话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最近我们团的一位大提琴演员腿部受伤住院了，无法上台。但我们年前还有一系列音乐会，需要大提琴演员，所以问问你，能不能提前过来排练？当然，薪资待遇方面，我们会按外聘人员的标准……” 夏曦听着她说话，有些晃神。只觉得心跳得飞快，思维仍然停留在前面那两句上面。 她居然被录用了。 没想到…… “你觉得怎么样？”那边说了一阵，似乎发现夏曦没出声，问道。 “排练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时间不多，我们每天都在排练，越快到位越好。” “赵老师，”夏曦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我需要跟家人商量一下，稍后再回复您的电话，可以么？” “当然可以。”那边道，“你要是决定了，尽快联系我。” 夏曦应下来，未几，通话结束。 她深呼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却没法冷静。 s交，s交……她心里念着，少顷，打开房门，走出客厅。 叶萍和夏国维正在看电视，见她出来，夏国维道，“曦曦，来吃橙子。” 夏曦看着他们，下定决心，走过去。 “怎么了？”叶萍发现夏曦的神色异样，问道。 “爸，妈，”夏曦道，“我想去s市。”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要是夏曦爸妈，大概会觉得瞿北辰就是把我家乖乖宝贝女儿勾引坏了的那个野小子吧 ☆、第61章 chapter61 乐团 工地里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 白天, 瞿北辰在太阳底下待了一整天，重新核对了一遍测量出来的各项数据, 在图纸上细细补充。 晚饭是在工地吃的, 当地特色的烩饭。沉入地平线的太阳仍有浅浅的余晖映着天边, 民夫们在空地了烧起篝火，熊熊的火光在暮色中温暖耀眼。 瞿北辰把烧好的咖啡拿到帐篷里，ahmed博士正戴着眼镜, 坐在桌子前看着电脑。 见瞿北辰进来, ahmed博士接过咖啡，谢了一声。 两人聊了一下工地的进展, ahmed博士道, “你整理的简报我看了, 相当不错。不得不说, qu，在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里面，你的能力很难得。前两天我和nader博士通了电话, 他也对你赞不绝口。我还打算向李博士发一封邮件, 感谢他的推荐。” 瞿北辰莞尔：“谢谢。” “可惜你在埃及还剩下最后两个月。”ahmed博士啜一口咖啡，道，“我想知道你以后的打算。” 瞿北辰道：“这个项目结束以后，我就会回中国。” “可我听说你还没有找到工作？”ahmed博士道。 瞿北辰知道他的意思, 笑起来。 “来埃及工作，对于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经历，它拓展了我的视野, 也让我接触到了许多新鲜的东西。”他说，“但是，我的知识结构和方法，其实更适合在中国施展。” 博士遗憾地耸肩：“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不过你不打算再攻读博士么？” “也许会。”瞿北辰道，“但我还没有考虑好方向。” 博士颔首：“你的理论基础和实际操作经验都已经积累足够丰富，如果仍然延续旧有的方向，当然会可以在深度上再拓展一些。不过如果你想开辟广度，换个方向是不错的选择。到时候如果需要我的意见，我们可以再讨论。” 瞿北辰欣然接受：“那太好了，谢谢你，博士。” 博士摆摆手，放下咖啡杯，却忽而话题一转，“我听说，你上个月去旅行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 瞿北辰哂然，腹诽了一下nader，道，“是的。” “现在怎么样？她回去了么？” “回去了。” “那太遗憾了。”博士微笑，意味深长，“不过你看，qu，埃及带给你的东西，比你想象中的更多，不是么？” 瞿北辰看着他的目光，忽而有些赧然，抓抓头发，笑了笑。 晚上，瞿北辰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看看时间，国内大约凌晨。 他看了看手机，夏曦并没有给他信息。 忘了么。他心里想着，照旧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晚安。 夜晚的村子里很安静，村民没什么娱乐，早早就休息了。瞿北辰洗了澡，把手机接上充电器，上床睡觉。 月亮挂在窗外，光照透过单薄的窗帘，影影绰绰。 瞿北辰又忍不住想起夏曦来。 这些日子，他躺下的时候，脑海中总会忍不住浮现起她的样子。习惯性地，想想她说话时的声音，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各种神气……然后带着白天的疲惫，一梦到天亮。 龙少说，这叫思春。 这叫生活充实。瞿北辰鄙夷。 第二天早晨，他起了个大早，看看时间，六点。 他伸个懒腰，拔掉充电接口，一边穿衣服一边把电话拨给夏曦。 好几声之后，那边接起来，背景音有点嘈杂，好像在外面。 “曦曦，在哪儿？”他问。 夏曦的声音有些疲惫：“在机场。” 瞿北辰讶然：“去哪儿？” “s市。”夏曦停了停，道，“s交那边，通过了。” “哦？”瞿北辰露出笑容，“那太好了。” “嗯，是啊。”夏曦道。 瞿北辰微微愣了一下，他能听出来，她并没有十分高兴。 ***** 叶萍对夏曦去s交的态度，在夏曦的意料之中。 但她没料到，她会那么生气。 夏曦试图说服她同意自己去s交，但叶萍寸步不让，两人再度争执起来。 “妈，我说过，我不喜欢学校。”夏曦道。 “学校有什么不好，嗯？”叶萍瞪着她，“学校不也一样有乐团？你平时在学校上上课，课后自己带带学生，舒服点比什么不好啊？” “当然不一样。我从来没想过拿教学当职业，而且s交是国内顶级的团，您不知道进去多难。” “越牛的团压力越大！”叶萍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累死累活排练，看着风光，还不是给别人打工？” 夏曦反驳：“那学校也是给人打工啊。” “你还跟我绕圈子了是不是？b院附中哪里不好了，嗯？待遇好，离家又近。我替你打算得好好的，你呢，说风就是雨，接一个电话就全都否了！” “这么大声干什么，好好说话！”夏国维见两边情绪都冲起来，忙出面缓和。 叶萍没好气：“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看看她都干了什么，瞒着我们谈男朋友，还瞒着我们张罗去外地！” 第82节 夏曦听到这话，也按捺不住：“我不用您给我打算！妈，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您总想着给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怎么想？” “我想的我有什么不知道！”叶萍怒道，“你不就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能出去闯一闯么！你以为你去外地能有家里这么舒服？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不识好歹！” “够了！”夏国维道，“你们都少说两句！” 叶萍和夏曦互相气呼呼地瞪着，少顷，夏曦觉得无法再跟她沟通，起身回房。 她知道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再拖延，给赵老师回电话，说自己可以过去。 对方紧接着问，“那么，什么时候能过来呢？你知道，我们的日程非常紧张，二十二日就有一场，离现在不到十天。” 夏曦咬了咬嘴唇：“我明天过去。” “那好的，你来到可以直接联系我。” 夏曦挂了电话，仍然觉得心跳得七上八下，手心里起了一层汗腻。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说了这件事。 “你自己都决定了还跟我说什么。”叶萍吃着饭，冷冷道。 夏国维看她一眼，对夏曦道，“明天？这么急？” “其实就是提前去帮个忙，还没有正是入职。”夏曦道，“我觉得，也可以当作提前考察一下工作环境。” “那挺好，也有余地考虑考虑。”夏国维对叶萍道。 叶萍没理他。 夏国维转向夏曦：“不过该不会过年也不回来吧？” “不会的，最后一场演出是新春音乐会，在年前就能完成。”夏曦道。 叶萍没说话，仍旧面无表情。 夏国维朝夏曦使个眼色，夏曦低头，继续吃饭。 说实话，夏国维的态度，让夏曦很是松了一口气。 “你妈一心想把你留在身边，所以一时想不开，话重了点。”洗碗的时候，他对夏曦道，“但她都是想着为你好，你也体谅体谅她。” 夏曦抿抿唇：“嗯，谢谢爸。” 夏国维看着她，苦笑，“别谢我，我也不知道这么由着你是好还是不好。你上次说过，那个瞿北辰是s市人？” “对。”夏曦忙补充，“我过去不是为了他，而且他还没回国，前面几年也没住在s市。” 夏国维颔首：“你出去以后，要自己小心。” 夏曦不好意思露出笑容，抱了抱他。 夏国维摸摸她的头：“好好洗碗。”说罢，转身出去。 第二天，她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叶萍不在家。 虽然夏曦并没有奢望她能想通，但拖着箱子下楼的时候，耳边没有了她的唠叨，还是觉得空荡荡的。 夏曦没让夏国维送，自己叫了车到机场。 瞿北辰听着她把事情说出来，轻轻叹口气。 他一直知道夏曦家里对她工作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冲突来得这样快。 “你出发的时候，跟你妈说过了么？”他问。 “发微信说了。”夏曦说着，片刻，无奈道，“瞿北辰，你觉得，我俩其实是不是挺像的？” 瞿北辰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跟父亲决裂的事，苦笑，“是啊，我俩就是一对。” ***** 电话里的赵老师名叫赵雯，负责乐团里的人事和后勤，三十出头，说话客气。 夏曦先到团里报到。赵雯引着她见了几位领导，都在那天面试的时候打过照面。 音乐厅里正在排练，是德沃夏克。指挥台上的人穿着衬衫，手里拿着指挥棒，背影修长。他转头面向乐手的当口，夏曦看到侧脸，认出来，是时方毕。 赵雯带着夏曦在后排坐下，打算等排练休息的时候再见面。才坐下，忽然听他敲了敲谱架，乐声戛然而止。 “圆号和大提琴，第九小节。”时方毕道，声音不高不低，中气十足。 圆号和大提琴声部从第九小节开始演奏，时方毕用指挥棒慢慢划着拍子，两个小节之后，再度敲了敲谱架，让全体重新来一次。 但没多久，突然又被打断。 “小号，你们的节奏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怒气，片刻，“全体小号，第二十二小节。” 小号声部开始演奏，才过了一个小节，时方毕打断。 “第三小号。” 第三小号看上去挺年轻，似乎有些紧张，演奏了一遍，仍然达不到要求。 “五分钟。”时方毕道，“练好再进来。” 第三小号忙拿起谱子，走出去。 “全体，十八小节。”他继续道。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众人纷纷拿起乐器，片刻，鸦雀无声。 赵雯笑了笑，摇头，“时总监的风格就是这样，要求高，稍微跟不上都不行。这个小号也是刚进来的，还没适应。” 夏曦看着台上，微微点头。 “你在学校的乐团里时总监合作过么？”赵雯问。 夏曦：“没有。” 赵雯：“也是。时总监前年才回来，国内的团合作不多。” 两人聊了聊乐团的事，没多久，那个小号回来，时方毕把整个乐章顺了一遍，中场休息。 赵雯领着夏曦走过去见面，时方毕正在喝水，看了看夏曦，点点头。 “明天能过来么？”他没多废话，问道。 “可以。”夏曦道。 时方毕颔首：“赵老师，请你带她去找谱务王老师，领二十二日和二十六日演出的谱子。” 赵雯答应下来。 时方毕没有闲聊的意思，两人也没再打扰。赵雯带夏曦去领了谱子，厚厚一叠。 住宿安排在乐团附近的酒店，是双人间。跟夏曦同屋的是一名拉小提琴的女孩，叫梁乐，也是通过了面试，临时过来帮忙的。梁乐已经毕业三年，在国外乐团的工作经验，那天面试的时候两人打过照面。 梁乐很健谈，对于s交的情况，明显比夏曦更了解。据她说，平时s交缺人，一般会向别团或者音乐学院借人，但年底各大团体都忙，并且时方毕似乎并不喜欢用外面的人，宁可多出路费和住宿费让她们这些刚刚确定的新人从外地过来。 “时总监发言权挺大吧？”夏曦问。 “那当然，s交花了大力气才请过来的大牛么。”梁乐道，“下午排练那样的还是小case，团里的人都说他是恶魔。” ☆、第62章 chapter62 酒会 演出的曲目并不小众, 夏曦大部分接触过。但她仔细翻了翻，发现版本跟自己以前接触的不一样, 不过酒店房间太小, 两把提琴没法练习。 夏曦来的时候瞥见不远有一家琴行, 晚上，她索性带着琴出门，到琴行里租一间琴房, 关起门来重新熟悉谱子, 直到打烊。 她把琴和谱子收拾起来，看看手机, 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她把这边的情况给夏国维和叶萍都发了微信, 夏国维七点的时候就回复了, 而叶萍则毫无动静。 夏曦轻叹一口气, 心中不由地又郁闷起来。就在她走出门的时候，手机忽而震动，夏曦连忙接起, 却是瞿北辰。 “落脚了么？”他问。 “落脚了。”夏曦诧异不已, 算了算时间，“你今天那么早回去？” “请了个假。”瞿北辰道。 夏曦唇边不禁露出笑容。她知道他是为了早点给自己打电话，特地请的假。 “那边冷么？”他问。 “还好，今天出了点太阳。”夏曦说着, 有点抱怨，“就是没暖气。”说着，跺了跺脚。 瞿北辰笑了笑：“住在什么地方？” “一个酒店, 就在乐团对面。” “一个人？” “不，有个舍友。” 瞿北辰了然。 “跟家里说过了么？” “说了。” “你妈回复了？” “她没理我。” 瞿北辰“哦”一声，似乎在寻找安慰她的方式，片刻，道，“这事你也别急，给她点时间，慢慢会想通的。” 夏曦嘴里应着，苦笑，他明明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啊…… “你那边怎么样？”她问道，“今天有挖到什么好东西么？” “多了去了。”瞿北辰道，“挖出了一个几千年前的垃圾堆，破碗破鞋碎骨头什么都有。” 夏曦忍俊不禁，背着琴，一边说着一边从琴行慢慢走回酒店。晚上路上行人不多，路边的梧桐伸着光秃秃的枝条，路灯散发着橘黄的光，将冬夜里的静谧染上了几分柔和。夏曦望着远处高楼的灯光，忽然觉得这些司空见惯的景色也变得可爱起来。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瞿北辰忽然听到她有点吸鼻子，电话那边有路人经过的声音，问，“你还在外面？” “在酒店楼下。”夏曦道。 “你不是说酒店就十几米远么？” 夏曦：“里面不好说话，我室友可能还在练琴。没事，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第83节 瞿北辰啼笑皆非，立刻道，“这么晚还练什么琴，快进去。” 夏曦：“管她呢。” 瞿北辰不容拒绝：“会着凉的，进去，乖。” 夏曦听着最后那个字，心里被哄得不由一甜，答应一声，走进大楼里。 回到房间里，梁乐已经洗了澡，正对着镜子拍脸。夏曦把琴放下，又跟瞿北辰聊了十来分钟，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梁乐瞅着她脸上仍然弯着的唇角，道，“男朋友？” 夏曦看着他给自己发过来的工地照片，莞尔，“嗯。” 未几，瞿北辰发了一条微信过来：你住的哪个酒店？把位置发给我。 夏曦把定位发过去。 瞿北辰：别弄太晚，早点睡觉。 夏曦：嗯。 她见瞿北辰没再回复过来，把手机接上电源。 “你男朋友也是学音乐的？”梁乐在一旁问她。 “不是。”夏曦道，有点得意，“他是学考古的。” 梁乐讶然。 夏曦打开箱子，把衣服和日常用品都收拾出来，正打算去洗澡，忽然，手机又震起来。 瞿北辰：别睡太早，等会有东西给你。 夏曦讶然，才打着字，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居然是隔壁甜品店送来的外卖。她忙披上衣服下楼，领到的是一份酒酿丸子。 梁乐看着，妒忌不已。 “你那个男朋友，他还有同事么？”她问。 夏曦笑了笑，拿着勺子，小心地吹着气，忽然觉得没有暖气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 第二天早上九点，排练开始。 夏曦安排在最后一个谱台，搭档的是个男生，叫熊睿。名字看着有气势，实则斯文白皙，跟夏曦差不多年纪。 时方毕的脾气并不像夏曦揣测中的那么难以捉摸，实际上，他要比学校乐团的指挥老师更和气一些，时而开点玩笑，把全团一下逗乐。 但那是在完成了他要求的情况下。大管声部有两次没能准确按照时间进入，时方毕就站在谱台上看着他们调整，不发一语。那种无声胜有声的气势，夏曦觉得整个音乐厅里的空气都像凝结了一样，比学校里的指挥朝他们大吼还难受。 “大提琴，三十小节带起拍。”没多久，时方毕道。 夏曦心想果然不能吐槽，这么快就轮到这边了。 大提琴声部全体在他的手势下开始演奏，没几个小节，时方毕敲敲谱架，让第三谱台来一遍。第三谱台的乐手都是中年演员，演奏得很稳当，夏曦听着并没有什么错。但时方毕仍然挑出了好些毛病，演员们忙不迭地在谱面上打标记。 “最后一个谱台。”时方毕接着说。 夏曦和熊睿同时把琴和弓准备好，跟着时方毕给的节奏进入。 这一段的节奏构成有些复杂，夏曦打起十二分精神，谱面和指挥都不敢错过。但演奏不过五小节，时方毕再度叫停。 “夏曦，你单独来一遍。”他说。 熊睿投来同情的目光。 夏曦把谱纸摆正一点，暗自深吸口气，拿好弓。 时方毕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上目光锐利，片刻，起拍。 夏曦昨晚大致把谱子摸过，对难点和走向有些了解，但谱面的各种标记不少，要分毫不差地做到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她识谱极快，演奏还算流畅。 小节一个一个过去，夏曦发现，自己已经过了刚才全团排练到的地方，但时方毕的拍子仍然没有停。 他的指挥棒在空气中轻轻划着，随意而准确，另一只手将总谱翻过一面。 夏曦全神贯注，不停地往下演奏，直到整个乐章结束，时方毕才示意结束。 乐手中有一片细微的声音，旁边，熊睿用琴弓轻轻给夏曦鼓了一下掌。 夏曦原以为时方毕要说出一大串缺点，不料，他只淡淡道，“六十五小节是三个p，收得不够，其他部分要注意与其他人的平衡。” 夏曦应下，忙用铅笔做标记。 “全体，三十小节。”时方毕的指挥棒重新抬起。 夏曦心里松一口气。 ***** s交年底的演出不少，大大小小，几乎隔两三天就有。 夏曦参加的音乐会排期相对靠后，但是重点演出，每天都有排练。一连几天，她都在排练厅度过，没有轮到的时候，就自己找个地方练琴。 时方毕并不会每一场都出现，有时是代理指挥在组织乐手们练习。但据夏曦观察，并没有人会因为时方毕不在而懈怠。职业乐团和学校乐团到底不一样，表现的好坏直接影响到考核和饭碗，没有仗着高年级糊弄了事的老油条。 有时，梁乐也会跟夏曦一起练琴，两人相处了几天，已经有些熟悉。 “我听说你面试的时候断了一根弦？”她说。 夏曦窘然，这件事果然不是什么秘密。 “嗯，是啊。”她说。 梁乐笑笑，道，“其实很多人以为你是靠时总监的关系进来的，因为面试上会的时候，是他坚持要你。” 夏曦诧异不已。 “真的？”她说，“你怎么知道。” 梁乐：“我们小提组最爱八卦，跟他们混熟了什么不知道。” “我跟时总监真的根本不认识。”夏曦忙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梁乐眨眨眼，“不过现在你明白，那天时总监为什么要让你单独拉完整个乐章了吧？” 夏曦哑口无言。 ***** 瞿北辰的工地那边这几天都挺忙，昨天，他告诉夏曦，自己有两三天会住在工地，如果他没有联系他，那说明他是待在了村子里。 下午，夏曦果然没有接到瞿北辰电话，打过去也是盲音。 和梁乐聊过之后，夏曦一直觉得很疑惑。她收到录用电话的时候，自己也很吃惊，毕竟竞争者的确个个出色。真的是时方毕在帮她么？为什么？ 她想到了王迦，犹豫了一会，打个电话过去。 寒暄一阵之后，夏曦道，“王老师，我进了s交了，现在在这边排练。” “嗯？那挺好啊。”王迦道，“听说你断弦了？” 夏曦：“……” “是您跟这边打了招呼？”她想了想，问道。 “开玩笑。”王迦冷冷道，“s交现在的团长高庭生，比我还低两届。我王迦的学生，进s交还犯得着求人么？” 夏曦知道自己触动了他的傲娇神经，忙好言哄了，挂了电话。 有了这个困惑之后，夏曦再看到时方毕，觉得自己的感觉有了些异样。但平心而论，夏曦并没有觉得时方毕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下午排练，她甚至因为走神拉错了一个音。混在整个乐队的音响中难以察觉，但时方毕瞥了过来，眼神清凌凌的，夏曦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敢分心。 一整天的排练结束后，神经放松下来，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夏曦收拾着东西，正琢磨着晚上是继续练琴好还是好好休息，前面谱台的杨露忽然来找她，说她今晚生日，恰好原本接了个在招待酒会上演奏的活，问夏曦能不能替她去一下。 “很快的，就一个小时。”杨露双手合十，可怜巴巴道，“帮帮我，求你。” 夏曦来这几天，跟杨露挺说得上话，想想晚上也没什么事，答应下来。 “太好了！”杨露笑眯眯，把地址和演出公司联系人的电话给她，“我跟他们说，他们会联系你。你就在酒店等着好了，他们包晚餐和接送的。” 夏曦了然。 ***** 跑场之类的活，她以前干过不少，可谓驾轻就熟。 回到酒店，夏曦放下东西，整理了一下。没多久，演出公司的电话来了，夏曦穿上大衣，把高跟鞋和长裙塞到包了，跟梁乐打了声招呼，背着琴出门。 天已经快黑了，夏曦走出大门，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两天冷锋过境，s市的气温一直在降。 演出公司的面包车已经停在门口，联系人叫小周，见到夏曦，似乎松一口气。 “我就怕露姐给我随便找个人，幸好幸好。”在车上闲聊的时候，他苦笑。 “那边要求很高么？”夏曦问。 “高啊，说招待的都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演员不能差，必须什么长相啊学历啊……有钱人的排场么，就爱装腔作势。”小周吐槽道。 夏曦笑起来。 酒会的地点是在一座五星酒店里，有专门给演员准备的休息室和化妆间。 夏曦换上黑色的天鹅绒长裙和高跟鞋，戴上项链，把头发绾起来。 在镜子面前化妆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这样把头发弄起来，还是在埃及的时候。她要跟着瞿北辰去参加婚礼，在房间里捣鼓了半天，头发怎么弄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像这样盘起来。 心里想着，她不自觉地又拿出手机。 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打过去，也仍然是盲音。 夏曦轻轻叹口气，把手机收起来。 举行酒会的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和随处装饰的鲜花交相映照，宾客在摆设着各式的食物的长桌边上流连，服务生端着酒水穿行其间。 这种场合夏曦见过不少，知道自己的角色也就是个背景板，拿着琴自顾走到三角钢琴旁边坐下来。弹钢琴的男生明显也是个中老手，不需要看谱，按照曲目弹起一首柔和的圣桑，夏曦提弓演奏，配合得颇有默契。 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似乎全然无视破坏氛围。 夏曦并无所谓，心里想着刚才休息室里的食物。她想吃点再出来，无奈自己出场是第一个，没吃上。 第84节 肚子里不适时地咕噜了一下。 忽然，她发现有人走到了面前来，停住了脚步。 抬眼看去，夏曦愣了愣。 瞿北海手里端着一杯酒，看着她，唇带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四川的小伙伴们都没事吧？祝平平安安！ 有些读者大大问我为什么很少在作者有话说里面说话，呃……我是觉得要表达的东西都在文章里了，别的地方再多说会破坏阅读感受。 另外，很谢谢各位给我投雷，但真的太破费了，尤其是前几名的大大们，你们这样让我这个双更都拿不出的懒虫很愧疚……真的请不要再投了，你们爱我，买我的v章，我已经感受到了，谢谢！ ☆、第63章 chapter63 晚餐 目光对视, 夏曦诧异不已。 瞿北海却朝她微微举了举杯，似乎在鼓励她继续演奏。 夏曦啼笑皆非, 把目光收回来。 瞿北海没有走，未几, 身边就围上了几个人。 “瞿总也懂大提琴？”有人道。 “嗯？不, 就是觉得好听。”瞿北海道。 “余总，您不是平时也听古典乐么？”有人问起另外一位，“这是个什么曲子？” “哦，应该贝多芬。” “余总果然高雅……” 夏曦心里忍着笑，直到瞿北海和他们闲聊着走开才解脱。 夏曦抬眼瞅了瞅, 瞥见他走到另一边去了, 莫名的, 心放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他……夏曦只觉一言难尽。 瞿北辰的家在s市，她不是没有想过会在s市遇到他的家人, 毕竟上次她过来, 就因为龙少而见到了瞿北海。 瞿北海对她挺随和，从瞿北辰和龙少对他的态度上看, 他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人。但夏曦毕竟跟他不熟，并不希望打扰他。所以, 夏曦没有把自己来s市的事告诉龙少, 而上次瞿北辰对她和瞿北海见面的反应上看，他应该也没有主动告诉家里的意思。s市毕竟大得很，夏曦觉得，只要自己和瞿北辰都不说, 应该是没有机会遇到的。 不曾想……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夏曦换了衣服，把琴收好。更衣室里的餐点已经吃得零零落落，而小周这边还要一个多小时以后才结束。夏曦看看时间，决定不等了，自己先去填饱肚子。 小周对她的演出很满意，给她结了演出费，又跟她留了微信，约下次合作。 钱不少，夏曦打算在附近找个餐厅好好吃一顿。经过宴会厅的时候，她想着见都见到了，该和瞿北海打个招呼再走。但往里面望了望，她并没有见到瞿北海的身影。 他也走了吧。 夏曦心存侥幸地想，正要转身离开，忽而听到有人叫她。 回头，瞿北海走了过来。 “回去了？”他问。 “是的，回去了。”夏曦礼貌地答道。 “没吃饭吧？” 夏曦犹豫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嗯，对。” 瞿北海微笑：“楼下有家餐厅不错，我也没吃饭，正好可以聊聊。” ***** 瞿北海带着夏曦，下到二楼的一家日料餐厅。 光照柔和，环境安静，跟刚才楼上的光景恍若两个世界。 夏曦把大提琴放在包厢墙边，在瞿北海对面坐下。 她看一眼菜单，上面价格之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翻了两页，没好意思点。 瞿北海似乎看出了点什么，问她有没有不吃的，夏曦说没有。瞿北海叫来服务员，行云流水地点了一溜。 夏曦确实很饿了，看着服务员出去，喝一口茶垫垫肚子。 “北辰这两天没联系你吧？”瞿北海道。 “没有。”夏曦道，“他说过，这两天都住在工地。” 瞿北海莞尔，看着她，“辛苦你了。” 夏曦窘然：“没什么辛苦的啊。” “你是临时来s市么？”瞿北海见她杯子空了，给她倒上茶，“之前没听北辰说过。” 到底还是问到了。 夏曦道：“算是吧。我进了s交，但还没入职，这边让我年前来帮忙。” 瞿北海：“音乐会？” “对。” 他又问了一下她住的地方，沉吟片刻，道，“你要是觉得酒店住不习惯，我们家在那边刚好有一套房子，你可以……” “不用。”夏曦忙道，“酒店挺好的。” 瞿北辰看着她，意味深长。 “夏曦。”他说，“你是不是很怕欠我人情？” 被他看穿了，夏曦结舌。 “海哥，”她索性开诚布公，“你是不是想通过我，劝瞿北辰跟他父亲和好？” “我是有这个想法。”瞿北海并不掩饰，颔首道，“你知道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因为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我们一直希望他回来，他父亲也这么希望，只是他一直执拗，让我们很伤脑筋。” 他语调温和：“夏曦，我和北辰的奶奶，也就是龙少的外婆，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一直不好，很希望这件事早点解决。我知道北辰看重你，如果你能促成他们和解，我们全家人都会感谢你。” 夏曦咬了咬嘴唇。 “我觉得瞿北辰并不是个执拗的人。”她道，“你刚才说瞿北辰的父亲也想和解，他做过什么么？” “他找过北辰许多次，无论见面还是电话，都有，但北辰没有理睬过。”瞿北海苦笑，“夏曦，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伯父那样的人，一辈子强势惯了，那么不计面子地低过头，还真没有过。冲突解决于回应的人，而不是发起的人，北辰一天不愿意沟通，那么就一天不会解决。” 夏曦沉默了一下，道，“瞿北辰没有跟我说过太多这方面的事。海哥，我认为这件事归根到底，仍然只有瞿北辰自己才能解决。我认为他的头脑足够理性，我们认识不过一个多月，思考这件事情的时间，他比我多无数倍，我不能用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去干涉他的想法，那样对他不公平。” 瞿北海讶然，注视着她。 服务生把菜端上来，没多久，把桌子布得满满当当，食物的香气扑鼻诱人。 等他们走开，瞿北海道：“你的意思，是不会替我们劝他？” “对。”夏曦说着，正要拿筷子夹寿司，忽而停住。她犹豫了一下，看着瞿北海，“那……我还能吃么？” 瞿北海哑然而笑，无奈，“吃吧。” ***** 饭后，夏曦坐瞿北海的车回酒店。 瞿北海似乎并不介意她拒绝，也没再提瞿北辰的父亲，转而聊起跟她聊起s市和音乐。 听他说他小时候练过长笛，夏曦很诧异。 瞿北海：“不像么？” 夏曦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 “你今晚第一首演奏的圣桑，我以前也吹过。”瞿北海说，“不过那时我家里没打算让我走专业路子，后来升学，就不练了。” “现在呢？”夏曦问，“还能演奏么？” “还记得一两首简单的，比如那首圣桑。” 夏曦莞尔。 两人说着话，夏曦瞥见酒店的招牌，道，“我就在前面下。” 瞿北海让司机在酒店门前停下。 夏曦下车，把琴拿好，弯腰看着瞿北海，“海哥，今晚谢谢你。” “别客气，有事给我电话。”瞿北海道。 夏曦点头，朝他摆摆手，背着琴走开。 瞿北海看着她的背影，少顷，对司机道，“走吧。” 车子缓缓驶离，瞿北海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他找到瞿北辰，手指在上面点：夏曦挺不错。 发完，瞿北海吧手机放一边。车窗外的灯光变换闪过，映在他的脸上，唇边仍浮着淡淡地笑。 ***** 晚上，夏曦做了好些梦。 一会跟着瞿北辰在尼罗河游轮上拥抱着，观赏大船过水闸，忽然发现旁边的中国团里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朱阿姨，顾弢，还有……叶萍。夏曦吃一惊，正待解释，叶萍却摇摇头，说她可以不用回家了。夏曦急得要命，想找夏国维，给他打电话，却怎么也按不对那该死的号码。正在这时，瞿北辰过来告诉她，他要跳肚皮舞去了，有事微信联系。什么鬼……夏曦想把瞿北辰追回来，穿着古装剧里的衣服，一边风中凌乱地奔跑一边像琼瑶剧里面那样喊着“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晚上，夏曦醒来，发现身上凉飕飕的，被子被自己踢开了大半。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觉得鼻子塞塞的。但起床迟了，她赶不及去买药，背上琴，和梁乐一起出门。 又是一天忙碌的排练，早上，时方毕没有到排练场，由代理指挥组织排练。 夏曦在上午的日程里面只有两首曲子，排完以后，正打算找地方练琴，时方毕的助理走过来，说请他到总监办公室去一趟。 她讶然，不敢耽搁，跟着助理走到时方毕办公室。 进门，一股咖啡的味道。时方毕拿着杯子站在窗前，听到声音，回头。 “来了？”他看到夏曦，朝桌上的一叠谱子抬抬下巴，“那是你的，拿回去练练。” 夏曦把谱子拿起来，只见都是室内乐的，厚厚一叠。 第85节 “明年五月份，我们团要出一系列的室内乐音乐会，其他人的名单等确定以后会正式通知。”他说。 夏曦没想到他会首先把演出任务安排给自己，心中不由地雀跃。 “好的。”她说。 时方毕颔首，没多说。 夏曦知道自己可以走了，拿着谱子往门外走去。但没走两步，她停住，回头。 “时总监，谢谢。” 时方毕有些讶异：“给你个谱子，干嘛谢我？” “不是为了谱子。”夏曦说下去，“是面试的事，我一直很想谢谢您。如果那时不是您让我继续演奏下去，可能我不会有进s交的机会。” 时方毕面色无波，喝一口咖啡。 “这个么，”片刻，他说，“其实跟你想的相反，我并不认为你的错误可以原谅。” 夏曦讶然。 时方毕道：“那的确是一个极小的意外，但作为一个成熟的乐手，应该在任何正式演奏前将它排除掉。” 夏曦无言以对。 他说得虽然伤人，但是没错。夏曦却更是疑惑：“那……” “你前年参加了慕尼黑的室内乐比赛，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是青年组第二名。”时方毕不紧不慢，“我当时是少年组的评委，那天晚上正好没有比赛，就过去看了看。你的技术和把握力，让我有很深刻的印象，也是这个团需要的。所以，即使你犯下了那种严重的错误，我也还是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夏曦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一会，她点头，诚恳道，“我不会让您失望。” 时方毕却不置可否：“哪方面的失望？演奏不出错音？” 夏曦知道他指的是昨天下午的事，面不改色，“我会当上大提首席。” 轮到时方毕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么？”他目光玩味。 “是。” 他没说话，指了指门，抬了抬手指，意思是慢走不送。 夏曦暗自深吸口气，转身走出去。 短靴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声音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夏曦望着建筑外仍然青翠的树木，忽然觉得充满了干劲。 然而雄心壮志激起来没多久，到了下午就急转直下。 夏曦发现，自己真的感冒了。 整个排练期间，她一直晕晕乎乎的，不住喝水，强撑着不出错。 快结束的时候，瞿北海发来一条短信：夏曦，我在你们团附近，等会一起吃个饭吧。 夏曦回复：不用，海哥你吃吧，我还在排练。 瞿北海：总要吃饭，我等会去接你。 夏曦无语，好不容易捱到排练结束，她收拾完东西，觉得呼吸都带着热气。 梁乐走过来跟她一起回酒店，发现她脸色不太对。 她摸摸夏曦的额头，吃惊，“那么烫，你发烧了啊！” ***** 瞿北辰在工地里忙了整整三天，和同事一起，把所有发掘出来的物品整理、归类、登记、装箱。 下午，他跟ahmed说了一声，中午之后就回到了村子。 刚收到信号，手机就不断在震，蹦出好几条微信。 绝大部分是夏曦的。 她知道瞿北辰没法收信息，但还是每天给他发好些信息。早安、晚安、遇到的有意思的事以及排练场的照片。 最后一条，她提到她遇见了瞿北海，他请她吃了饭。 瞿北辰一愣，退出对话框。果然，瞿北海也发了一条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瞿北辰脸上的笑容凝住。 他把电话打给夏曦，意外的，一连拨了三次都没有接。 瞿北辰看看时间，国内大概七点，夏曦应该已经排练完了，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情愿地，他又拨给瞿北海。 “从工地出来了？”他问。 “嗯。”瞿北辰不客气道，“你那条微信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瞿北辰皱眉：“我不是让你别打扰她？” “她是客人，遇上了吃顿饭怎么能叫打扰。”瞿北海不紧不慢，“你是不是觉得，我找她只会是为了你那些破事？” “那还能为了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她挺好？” 瞿北辰定了定，脸色沉下。 “你别乱来。”他警告道。 瞿北海冷笑：“幼稚。” 瞿北辰还想再说，忽然听到背景音里嘈杂，有人在喊，“……夏曦，夏曦在么？” 瞿北海道；“哦，在这。” 瞿北辰讶然。 “你在什么地方？”他问。 “还能在哪儿，医院。”瞿北海无奈，“夏曦发烧了。” 瞿北辰诧异不已。 “怎么会发烧？”他忙问，“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 “感冒呗。”瞿北海，“不算严重，也就快四十度吧。” 瞿北辰：“……” ☆、第64章 chapter64 归来 夏曦戴着口罩, 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等着。 头依然很晕, 她不时地探探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出什么来, 但刚才量体温已经达到了高烧。旁边闹哄哄的，好些都是生病的孩子, 哭闹声此起彼伏。 一个小时前，夏曦从排练厅里出来的时候, 瞿北海正好来到，看到她的样子，二话没说带她到了最近的医院。 又是挂号又是验血地折腾一番之后，瞿北海去拿药了，让她在输液室先坐着。 幸好有他……夏曦心里感叹着，其实挺惭愧。她原本不想打扰瞿北海, 但还是累得他跑上跑下，饭都没吃。 她是受凉得的感冒。s市虽然没有暖气, 但她还是有些托大, 像在家里那样穿衣服，加上昨晚踢了被子，结果就这么中了招。 明天就是正式彩排，好巧不巧,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如果自己因为生病而耽误……她想不出会有什么后果，特别是自己早上还刚刚在时方毕面前夸了海口。 夏曦叹口气，郁闷十分。 她不敢把这事告诉家里，怕夏国维和叶萍担心。 基于同样的理由, 她也不想告诉瞿北辰，虽然她真的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想到他，夏曦心里又挂念起来，不知道他从工地出来没有……这么想着，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出乎意料，她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瞿北辰的。 看看时间，最后一个就在半分钟之前。她排练的时候，把手机调了静音，没想到居然漏接了他的电话。 夏曦精神一振，正要拨回去，瞿北辰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她忙接起。 “曦曦，你发烧了？”那头，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夏曦听着，心底忽而升起些复杂的情绪，鼻子一酸。 “嗯。”她说。 “现在觉得怎么样？”他问，“咳嗽么？” “还好，不怎么咳。” 瞿北辰听她的声音虽然异样，但还算有精神，心放下了些。 久违的话语从电话里传出来，夏曦握着手机一动不动，似乎生怕他又不见。 瞿北辰很耐心，仔细问了夏曦的情况，问这问那。夏曦回答着，觉得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但自己的心里却好受了许多，似乎头晕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说没多久，瞿北海回来，叫夏曦过去打针。 瞿北辰不扰她，暂且把电话挂了。 瞿北海看她拿着手机，道，“北辰给你电话了？” “给了。”夏曦说着，伸出手。 护士给她手背上消毒，准备好针头。夏曦不敢看，转开头，片刻，只觉像被咬了一下，护士用胶布贴稳。 瞿北海瞅着她神色，觉得颇有些意思，接过吊瓶。 “走吧，”他说，“坐椅子上。” ***** 瞿北辰似乎还不放心，又打了两三个电话过来。 第86节 夏曦啼笑皆非，心里却是软软的。 “别再打过来了，”夏曦道，“你电话费该用完了。” “用完再充，没事。”瞿北辰道。 夏曦听到他那边的背景音有些杂，问，“你在村子里么？” “在外头。” 夏曦不知道他那边外头算是什么概念，“哦”一声，又问，“你那边的工作，快结束了么？” “快了，”瞿北辰道，“还有两天收尾，就能回开罗。” 只是回开罗也好，至少两人还能视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惨兮兮的打个电话还要时间凑得上。 夏曦“嗯”一声。 瞿北辰听着她的声音，心底动了一下。 “曦曦，”他的嗓音不自觉放低，“你想我么？” 这句话他几乎每天都要问。 夏曦无奈，却没像平常那样跟他开玩笑抬杠。 “想啊。”她说。 瞿北辰望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的沙漠，眯了眯眼睛。 电话挂上，夏曦发现瞿北海不见了，转头，看到他在输液室外面的走廊上讲着电话。 透过窗玻璃，夏曦看到他的侧影，神色波澜不惊，像是在谈公务。她知道瞿北海平时忙得很，却一直留在这里陪着自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海哥，真不好意思，让你这么辛苦陪我。”等他走回来，夏曦道。 “你这话都说多少遍了？”瞿北海瞥她一眼，“差不多得了。” 夏曦笑了笑。 刚说完，又一个电话进来，瞿北海再度走出去。 这趟，他消失了挺久，夏曦一度以为他离开了，没想到，却见他走了回来，手里提着两份打包好的粥。 “来尝尝我们s市的老店手艺，”瞿北海一边拿出来一边对夏曦道，“这是我和北辰以前最喜欢吃的一家。” 夏曦讶然：“你专门跑出去买？” “反正没多远。”瞿北海道，“我也好久没吃过了，托你的福。” 夏曦莞尔。 粥熬得稠度刚刚好，有干贝瘦肉和香菇，夏曦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吹着热气，慢慢地吃了。 她瞅瞅瞿北海，他也低着头，动作从容不迫。但看得出来也是饿了，吃得很专心。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瞿北海抬眼。 “海哥，”夏曦道，“我现在好多了，等会可以自己回去，你不用在这儿等我。” 瞿北海不以为然，用勺子搅了搅粥面，“没事，大晚上我也去不了哪儿。” 夏曦见他坚持，只得不再多说。 输液足足输了两个多小时，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瞿北海开车送夏曦回到酒店。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他叮嘱道，“记得吃药。” “好的。”夏曦笑笑。 瞿北海没多说，让她赶紧进门，开车离去。 ***** 回到房间，梁乐见她回来，问，“你怎么样了？” “好些了。”夏曦道。 “刚才来接你那个人，是你朋友？”她问。 “嗯，对。” 梁乐眨眨眼：“但不是你男朋友？” 夏曦不禁失笑：“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帅的。”梁乐停了停，目光闪闪，“他结婚了么？” 夏曦囧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这也能不知道？” “真的……” 夏曦的确还有些晕，跟她聊了会，收拾衣服去洗澡。一切完成之后，夏曦吃了药，躺在床上。 她打开手机，不出预料，有瞿北辰发来的微信。 瞿北辰：明天能不能跟乐团请个假，休息休息。 夏曦想了想：不行，明天是彩排。 没多久，瞿北辰回过来：可你在发烧。 夏曦：会退的。 瞿北辰看着屏幕，无奈，劝道：退了也要休息，你现在是病人。 夏曦：感冒而已，不要紧。 瞿北辰见她态度笃定，知道她又在固执，无奈苦笑。 瞿北辰：你睡了么？ 夏曦：躺着了。 瞿北辰：有没有量体温？ 夏曦：量了，三十八度二。 瞿北辰：好好休息，要是明天不见好，别强撑。 夏曦：嗯。 瞿北辰发了个晚安的表情，没有再多说。 夏曦看着黑掉的屏幕，少顷，把手机接上电源，放好。 千万要快点退烧……她心里嘀咕着，闭上眼睛，只觉好像坠入漩涡，沉沉睡去。 ***** 第二天，夏曦是被梁乐叫醒的，她睁开眼，觉得似乎好些了，但还是不太利索。 拿出体温计量一下，刚好三十八度。 “要不你请个假，休息得了？”梁乐道。 “不用，不碍事。”夏曦守着，打起精神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吃了药，像往常一样和梁乐出门。 路上，瞿北海给她来了电话，问她觉得怎么样，不行他就过来带她去医院。 夏曦忙说自己已经没事了，跟他寒暄一会，挂了电话。 比起瞿北海，她其实更想听到瞿北辰嘘寒问暖的声音，拿着手机，一度想给他拨过去，但又生生打住。 算下时间，现在埃及是凌晨，他应该还在睡觉。 夏曦悟紧围巾，强迫自己别再多想，走进排练大厅。 早晨的彩排不算太紧张，演员们平时排练足够，连夏曦这样的新人也已经十分熟练。不过时方毕的要求仍然很高，一遍顺过之后，继续抠细节，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夏曦虽然仍旧不太舒服，但跟昨天下午比起来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出纰漏。 夏曦一直把手机放在看得到的地方，整个早上，并没有任何的消息或电话。 “翻页了。”一段单簧管solo即将结束的时候，熊睿在旁边小声提醒她。 夏曦把目光从屏幕上收回，忙把自己这边的谱子翻过去。 “不舒服么？要不要休息？”熊睿问。 “不用。”夏曦窘然，把手机放包里，再也不敢分心。 中午排练结束的时候，瞿北辰仍然没有消息，夏曦忍不住打瞿北辰的电话，发现居然提示关机。 睡觉的时候忘了充电？她揣测着，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 然而整个中午和下午，瞿北辰都没有找她。 排练间隙，夏曦再一次拨过去，那边仍然是关机。 她知道瞿北辰那边工作很多，工地又接近尾声，没来得及跟她联系就进了沙漠也是极有可能的。 心里想着各种理由，夏曦还是忍不住觉得失落。 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想他却找不到他的时候，每一分钟都是那么难捱。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病的时候总会特别脆弱，这种感觉，甚至她从前和顾弢两地分隔也没有那么强烈过。 六点，排练结束。 夏曦刚把谱子收好，瞿北海来电话，问她感觉怎么样，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夏曦委婉地拒绝了，说自己想好好休息。 瞿北海没勉强，叮嘱她有事要告诉自己。 夏曦应了，踌躇片刻，问道，“海哥，你知道瞿北辰在哪儿么？” “嗯？这个时候他不是在沙漠里么？” 夏曦无言以对。 “怎么了？”瞿北海似乎觉得有点异样。 夏曦抿抿唇角：“没什么，海哥再见。” 第87节 冬日的天空暗得很快，夏曦走到马路上，路灯已经亮起。 她没什么食欲，回到房间里，点了一份粥，草草吃了。 梁乐有事出去了，房间里只有夏曦一个人。 手机忽而震一下，夏曦忙拿起来看，并不是瞿北辰，是夏国维。 夏国维：曦曦，吃饭了么？今天在那边怎么样？ 夏曦有股诉说的冲动，但还是忍住：吃了，挺好啊，爸您别担心。 夏国维：那就好。你妈昨天还问起你，说你怎么没给她发信息。 夏曦：我给她发她老不回我。 夏国维：你妈脾气你知道，嘴上硬，心里还是想着你的。体谅体谅她，别让她操心。 夏曦：嗯，知道了。 夏国维没再回过来，一切重归宁静。 夏曦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四下里看了看，叹口气，重重躺在床上。 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孤家寡人。 夏曦苦笑着，闭上眼睛。 心中有所惦念，即便还在低烧，仍然无法睡着。躺了不知多久，夏曦听到轻微的嗡嗡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手机在震。 她坐起身，从被子里翻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头像，愣住。 瞿北辰。 她接起来，他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曦曦，你在房间么？” 夏曦：“在。” “开门，我在外面。” 夏曦怔住，片刻，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前，用力打开。 瞿北辰背着包，穿着厚外套，风尘仆仆。 “你……”夏曦仍有些不可置信，盯着他，好一会，道，“你又晒黑了。” 瞿北辰面露讶色，却是得意一笑，低低道，“是么？酷不酷？” 他的模样和声音，皆是真实。 夏曦眼眶发涩，上前抱住他。 瞿北辰紧紧地圈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我回来了，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大家会不会觉得这样很肉麻？ ☆、第65章 chapter65 旧居 瞿北辰走进夏曦的房间, 四下里看了看, “就你一个人？” “梁乐出门了。”夏曦道。 瞿北辰放下心来，把包放在地上, 继续抱着她。 他用手摸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热, 皱皱眉。 “吃药了么？”他问。 “刚吃过。” 瞿北辰看到垃圾桶旁边的外卖包装，走过去, 拿起来看了看，“晚上就吃了个粥？” “嗯。”夏曦忙道，“我不饿，就想早点睡。” 瞿北辰没说话，看着她，再度搂过来。 两人静静拥抱着, 夏曦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满心满肺都是他的味道。之前的难过和身体上的不适似乎通通烟消云散, 喜悦或兴奋都不足以解释狂蹦的心跳, 周身轻飘飘的，好似做梦。 “你还没吃东西吧？”好一会，夏曦问。 瞿北辰：“等会再解决。” 夏曦抬头，瞅着他, “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嗯？”瞿北辰眉毛微抬：“你说的是吃东西么？” 夏曦在他腰上拧一下。 瞿北辰莞尔：“我一直在赶路，到机场的时候你都睡了。” 夏曦不满：“给我留个言也好，我还以为你又进了沙漠。” 瞿北辰轻轻地捋了捋她的头发：“十几个小时的航班，跟你说了你更要担心。” 夏曦知道一路从沙漠赶到开罗坐飞机有多辛苦, 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心软下来，不再计较。 “你回来多久？”她问。 “十天吧。”“十二天吧。”他说，“我打算干脆跟我奶奶他们过了除夕再回去。” 夏曦讶然：“ahmed让你离开那么久？” “也是有条件的，我回去就要给他看论文初稿。” 夏曦了然。 “很想我么？”瞿北辰看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手臂收紧。 居然向病人撒娇。 夏曦啼笑皆非，手抵着他的肩膀，小声道，“我感冒了。” “就一下……”说着，他的脸凑近，未几，气息相融。 久违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却小心翼翼。夏曦眯起眼睛，唇边渐渐浮起笑容……突然，她在上面轻轻咬一下。 “嘶……”瞿北辰皱眉。 他用手指摸摸嘴唇，看了看，片刻，煞有介事，“完了，我要去医院打禽流感。” “你才禽流感。”夏曦终于忍不住，掐他手臂。 ***** 瞿北辰昨天跟夏曦通话之后，就去找了ahmed，请了假之后，马上收拾东西、找车、订机票，直奔开罗，在开罗时间九点，上了回s市的飞机，差不多整整一天都是在路上度过。出了机场，他就直接来找夏曦。 夏曦知道他晚上不可能在这里睡，问他，“你晚上住哪儿？这酒店应该还有房，要不要先去开一间？” 瞿北辰看了看房间，不置可否。 “你跟我到别的地方住怎么样？”他问，“这里房间太小，条件也一般，我们换个地方，你也能好得快些。” 夏曦犹豫了一下：“那……我们住哪儿？” 瞿北辰摸摸她的头，拿出手机。 他按了号码，未几，接通。夏曦听到听筒里隐约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瞿北海。 “嗯……我回国了，在曦曦这儿。”瞿北辰道，“老大院的那套房子，没人在住吧？” 夏曦愣了愣。 两人说了一会，瞿北辰道，“再借我辆车。” 瞿北海大概答应了，没多久，瞿北辰挂了电话。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家在附近有套房子，我们等会儿住过去。”他说。 夏曦问，“今晚就去？” “对，今晚。” 夏曦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瞿北辰不以为然，“反正没人住，海哥巴不得有个人去收拾收拾。” 夏曦的东西不是太多，没多久，她就把所有物品都收在了一起，瞿北辰负责一件件放进箱子。 梁乐还没回来，她用微信把自己出去住的事告诉她，也给赵雯说了一声。 二十多分钟后，一个电话打进来，瞿北辰接了，没多久，挂掉。 “车来了，我们下去吧。”他说。 夏曦答应一声，穿上大衣围上围巾。 瞿北辰把箱子锁上，背起包，一手拿起夏曦的大提琴，一手拉上箱子，和她一起下楼。 一辆轿车停在酒店门口，夏曦看到站在车前的人，认出来，是那天瞿北海的司机。 见到瞿北辰，他打个招呼，将车钥匙交给他，和瞿北辰寒暄两句之后，转身走了。 瞿北辰按开车门，把行李塞到后箱，把夏曦的大提琴放到后座。 夏曦坐到副驾，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看着他坐进来，忽然想起，自己上次这么看着他还是在埃及。 瞿北辰发动汽车，发现她在瞅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夏曦弯弯唇角：“没什么。” 瞿北辰莞尔，揉揉她的头发，缓缓把车开出去。 那处房子离s交的确不远，十分钟后，夏曦看到瞿北辰开进一条小街里，没多久，打着转向灯，进了一处小区。 这看上去是个老式的小区，不太大，也没有地下停车场。瞿北辰直接把车停在单元楼面前的空地上。夏曦下了车，四处望了望，楼房看着都不高，中间的院子里满是树木和绿地，晚上很安静。 夏曦估摸着这是翻新重建过的旧单位大院，问瞿北辰，果然没错。 “这是我奶奶以前单位的。”瞿北辰道，“我和海哥几个小时候都在这里住过，后来他们搬走了，这边也不处理，就一直留着。” 夏曦了然。 第88节 瞿北辰走到单元楼面前，在门禁上按了密码，打开铁门，带夏曦上楼。 老楼房没有电梯，不过瞿北辰要去的楼层也不高，就在四楼。 门上是指纹锁，他把手指放上去，未几，门开了。 灯亮起，夏曦跟着瞿北辰走进去，只见大概是百来平方的样子。地上铺着木地板，家具看着都颇有年代感，但很整洁。 夏曦好奇地张望，伸手在一张桌子上摸了摸，意外的，没有一点灰尘。 “这地方平时有人定期上门收拾，”瞿北辰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两三年前我奶奶说想回来住，我叔叔还特地让人重新更新了设施，装上地暖什么的。” 夏曦道：“后来你奶奶回来了么？” “没，她一个人，家里都不放心。” 两人聊着，在屋里到处走了一遍。 瞿北辰到厨房里翻了翻，没有可以煮的东西，现在出去逛超市太花时间，只能叫外卖。 房子里除了家具，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杂物。主卧和次卧的柜子里除了被褥，空荡荡的。 夏曦在主卧的桌子上看到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放在相架里。 她走过去看，只见中间是两位老人，旁边男男女女，有大有小。毫不费劲地，她认出了瞿北辰。 他的模样比埃及看的那张照片要大一些，大概十三四岁，旁边站着他的父母。瞿北海和龙少看上去也跟现在大不一样。龙少的神色还有些懵懂，而瞿北海在三兄弟里面个子最高，模样还带着青涩。 瞿北辰走过来，夏曦问，“中间的就是你爷爷奶奶？” “对。”他看一眼，答道。 夏曦问，“你这次回来，打算去看你奶奶么？” “应该会去。”瞿北辰道，“看情况。” 夏曦知道他所谓的看情况应该指的是他父亲，颔首，不再多言，把照片放回原处。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住到次卧。 瞿北辰从柜子里把被子枕头之类的拿出来，夏曦想和他一起布置，瞿北辰却摸摸她的额头。 “还烧着，你去洗澡，洗完了好休息。” 夏曦想跟他一起，瞿北辰干脆把她抱起来，放到门外。 “听话。”他吻吻她的额头。 脸上热热的，说不上是因为发烧还是高兴。 夏曦却拉着他不放手：“你还没吃东西。” 瞿北辰：“我等会自己解决。” 夏曦笑了笑，乖乖去收拾衣服。 ***** 屋子里的设施的确比酒店舒适多了，夏曦痛快地洗了个澡，穿上睡衣走出来。 瞿北辰点的外卖已经到了，除了他自己的，还有一份馄饨。 夏曦其实真不饿，但在瞿北辰的坚持下，还是坐到餐桌前吃了起来。瞿北辰看着她把最后一个馄饨吃下去，满意地收拾了碗筷，去洗澡。 卧室里已经大致收拾好，夏曦洗漱完毕，坐上去，只觉被褥软软的，能把人陷下去。 没多久，瞿北辰洗了澡走进来，夏曦抬眼看去，愣了一下。 他穿着短裤，光着上半身，手里用毛巾擦着头发。 纵使疾病缠身，还发着低烧，夏曦的目光落在他紧实的腰腹上，喉咙里还是咽了一下。 瞿北辰发现她盯着自己，也看过来。 不是今晚，不是今晚…… 夏曦默念着，维持着神色自然，“你怎么不穿衣服？会着凉的。” “走太急了没带睡衣。”瞿北辰道，“没事，开着暖气呢，等会我找找屋里有没有以前的旧衣服。” 夏曦应一声，心想，哪儿来的旧衣服？ 没想到，瞿北辰在主卧里翻箱倒柜，没多久，真的翻出了一件旧t恤。 “看吧，这是我十四岁拿了奥数第一名，我奶奶给我买的。”他在夏曦面前亮了亮，“可惜太大了，那时候穿不进，现在刚好。” 夏曦看着上面颜色花花绿绿的幼稚图案，忍不住笑起来。 “你喜欢迪士尼啊？”她说。 “我小时候喜欢过米老鼠，我奶奶就一直觉得我喜欢，大了还给我买。”说着，他问夏曦，“不好看。” “好看。”夏曦道。 其实不穿更好看。她心里道。 两人折腾了半天，时间已经过了十点。瞿北辰看看时间，拿了药和温水过来。 夏曦吃了，瞥见瞿北辰又拿出体温计，道，“不用量了，我好多了。” “是么？”瞿北辰意味深长，“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我姑姑，发烧的人睡前是不是要量体温？” 夏曦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拿自己说过的话堵回来。 瞿北辰满意地看着她把体温计放到睡衣里，也上床去，挨着她躺下，手环过来，把夏曦搂到身前。 夏曦看着他：“我夹着体温计呢。” 瞿北辰：“我知道，帮你夹紧点。” 夏曦：“……” 他的身体很暖，她索性往他怀里蹭了蹭，脸贴在触感结实的胸膛上。心底再次感叹，要是他没找到那件t恤就更好了…… “瞿北辰。”过了会，她道。 “嗯？” “我现在不是做梦吧。” 瞿北辰讶然，片刻，道，“烧糊涂了？”说着，摸摸她的脸。 “我认真的。”夏曦握住他的手。 瞿北辰笑了笑。 “不是。”他吻吻她的脸颊，“睡吧，等会我帮你看体温。” 夏曦闭上眼睛，心满意足。 心底默默道，如果这真是个梦，那就让它再长一点吧…… ☆、第66章 chapter66 大院 夏曦这一觉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 她隐约感觉到旁边有人在起来，迷迷糊糊的, 一个身影在晃动。 好像是瞿北辰。 她正想看仔细，额头被一只大手轻轻地摸了摸。 “没事, 你睡……”他低低道。 那声音听得很舒服, 让人莫名的安心，夏曦继续睡了过去。 等到真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淡淡的光，朦胧地映着房间里的一切。 夏曦懵懂地躺了一会，才想起昨天的事，忙坐起来。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门掩着。她拿起手机, 看了看时间, 下床, 穿上拖鞋走出去。 外头已经大亮，厨房那边有些动静, 似乎有人在做饭, 夏曦闻到空气里有一点油烟的味道。 她揉揉眼睛，走过去看。 瞿北辰穿着那件花里胡哨的t恤, 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灶台上的锅里冒着白气，旁边的电饭锅亮着灯, 瞿北辰站在砧板前，一下一下切着姜丝。 夏曦看着他的样子，觉得莫名的有趣, 又莫名的温暖。 发现夏曦进来，瞿北辰道，“醒了？” “嗯。”夏曦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做早餐？” 瞿北辰莞尔：“怎么样，喜欢么？” 夏曦好奇地朝旁边看去。只见锅里的东西正在沸腾，透过玻璃盖子，可以看出那是粥。旁边，有煎好的鸡蛋和刚刚炒好的青菜。她打开电饭锅，里面蒸着饭，面上是一碗鸡肉。 “你刚才出去了买东西了？”夏曦问。 “嗯，不远就有个超市，挺方便的。”瞿北辰说着，打开锅盖，把姜丝放到里面，用勺子搅了搅，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弄完，用毛巾擦擦手，转过身来，把夏曦拉到面前。 “今天觉得怎么样？好些了么？”他摸摸她的额头。 夏曦很享受他这样的关怀，眯了眯眼睛，“好些了。” 瞿北辰也觉得她的额头没有昨晚上烫，但不放心，走回房间去拿体温计，让夏曦重新量体温。 量出来的温度是三十六度八，的确退烧了。 “今天早上要排练么？”他问。 夏曦：“要。” 瞿北辰揉揉她的头发：“那去换衣服，等会吃早餐。” ***** 夏曦刷牙洗脸，收拾完走出来，瞿北辰已经把早餐摆上了餐桌，还有一只崭新的保温盒。 除了刚才煮的肉片粥和鸡蛋，还有，还有面包和牛奶，都是热的。她打开保温盒，香气诱人，有米饭、鸡肉和青菜，是给她准备的午餐。 第89节 心里甜甜的，她忍不住走过去，亲了一下瞿北辰，“谢谢。” 瞿北辰一脸得意。 夏曦在桌子边上坐下，觉得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正经吃过早餐了，食欲大振。 瞿北辰的手艺，她上次在开罗领教过，不过她一直觉得意粉是个很好拿捏的东西，不能作为评判标准。直到她吃了两口肉片粥，给瞿北辰的评价立刻达到八分以上，无论口感还是味道，都颇有专业水平。 “怎么样？”瞿北辰看她吃得一脸专注的样子，问道。 夏曦真心实意地点头，问，“你跟谁学的做饭？” “多了。”瞿北辰道，“工地大多都是荒山野岭，吃饭都得我们自己解决，学着学着就会了。” “这个粥也是？” “嗯。我有个师姐是广东人，我给她打了两个月的下手。” 夏曦笑起来。 两人说着话，吃完早餐。夏曦又吃了药，瞿北辰把午餐替她拎了大提琴，两人一起下楼。 昨晚似乎下了点雨，地上有点湿，气温也更低。夏曦习惯性地把大衣拢了拢，却觉得身体暖得很，这边的天气也没那么难受了。 白天里，大院的模样看得清楚。只见都是红色屋顶的楼房，院子里的大树高高的，互相映衬得很好看。 楼下有好些出来散步聊天的老人，看到两人，纷纷投来目光。 这个大院里住的人大多事瞿北辰奶奶的老同事，认得瞿北辰。他从下楼开始，脸上就一直带着微笑，一路各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打招呼寒暄。 “辰辰啊，回来住了？” “回来住一阵。” “这是你女朋友？” “对，我女朋友，夏曦。” 他们笑眯眯的目光落到夏曦身上，夏曦连忙也跟着打招呼，脸上不由腾起一丝丝的热。 “你不是说好多年没回来过了么？？”上车之后，她问瞿北辰，“他们还认得你？” “那当然，”瞿北辰一脸理所当然，“当年他们种的葡萄李子也不知道被我偷吃过多少，怎么会不记得。” 夏曦忍俊不禁。 排练开始前十五分钟，瞿北辰准时把夏曦送到了音乐厅。 “你等会去哪儿？”夏曦问他。 “不知道，可能去看看我奶奶。”瞿北辰道。 夏曦愣了愣。 瞿北辰：“我很久没见她了，你排练快结束的时候给我电话，我过来接你。” 夏曦点头，莞尔，“好。” 她说罢，正要下车，忽然听到瞿北辰咳了一下。 回头，他瞅着她，眉毛扬了扬。 夏曦无语，往四下里看了看，飞快地往他唇上吻了一下。 瞿北辰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她下车，从后座拿出大提琴。 “你开车小心点。”她叮嘱道。 瞿北辰：“小看我。” 夏曦唇角弯弯，看着他开车离开，少顷，转身走进排练厅。 ***** s交进入演出最繁忙的阶段，明天就有一场大演出，排练安排得很紧凑。 相比之下，夏曦因为参加的曲目不那么多，比其他人轻松了一点。不需要自己上场的时间，她可以跟瞿北辰发发微信。 不出所料，瞿北辰按照计划，去看了他的奶奶。 夏曦：她身体好么？ 瞿北辰：还行，有点高血压。 夏曦：家里有什么人？ 瞿北辰：她和我叔叔婶婶还有海哥住一起，平时有保姆照顾。 夏曦了然。 夏曦：我们住那间房子的事，她知道了么？ 瞿北辰：海哥跟她说了，她刚才还问我，你住得惯不惯。 夏曦心底一暖：你奶奶真好。 瞿北辰：那当然。 夏曦：你遇见海哥了？ 瞿北辰：没有，他在公司。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夏曦上了两回场，中午休息时间到。 梁乐看到她拿出保温盒，吃惊不已。 “你男朋友家在s市？”她问。 梁乐啧啧叹道：“那真不错，s市的特产就是贤惠男人。” 夏曦想起瞿北辰在厨房里干活的样子，也笑了笑，颇有些得意，似乎她夸的就是自己。 瞿北辰做的饭菜咸淡合适，挺对夏曦的胃口。吃完以后，她摸摸肚子，觉得这似乎是自己来到s市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午餐。 饭后，她正想休息休息，时方毕的助理来叫她去一趟办公室。 时方毕的办公室里仍然是一股咖啡味，夏曦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桌子面前摆弄着谱子。 “来了？”他看一眼夏曦。 夏曦应一声。 时方毕却没说话，继续在谱子上沙沙写着，夏曦只得站在桌子前等他弄完。 虽然有助理，但据说时方毕并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所以办公室看上去有点乱，柜子里堆着各种资料。 桌子上也是，一堆谱子的旁边摆着一份外卖，还没拆。夏曦再看向边上，目光停留在一个巴掌大的相框上。 那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个女人的背影。露着一点点侧脸，长发垂下，仿佛在思考。光影处理得很好，有一种静谧的感觉，温柔而缥缈。 夏曦看着，怔了一下，总觉得有些眼熟，但说不上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时，时方毕把笔放下，“录过音吧？” 夏曦回神，忙道，“录过。” “影视配乐也录过？” 夏曦：“学校里的老师让我帮过几次忙。” 时方毕把手上的谱子递给她，夏曦看了看，是一份手写谱，看上去是时方毕的手笔。 “是个电影的配乐。”时方毕道，“等会我让助理复印给你，回去练一练，时间不多，二十三日录音，录音前我还要听一听。” 夏曦讶然，翻了翻谱子，算了算时间，应该可以应付。 心里不禁一阵欣喜。 她看着时方毕，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为什么选我？” “嗯？”时方毕看她一眼，“你要上几场演出？” 夏曦：“两场。” “那就对了，你比较闲，我们团不养闲人。” 夏曦：“……” 时方毕：“去吧。” 夏曦应一声，囧囧然转身离开。 才到门口，时方毕忽而又把她叫住。 “你上次说你想当大提琴首席，”他目光玩味，“你这个目标的预期是多长时间？” 夏曦一怔，回答道，“十年。” 时方毕微微颔首，却道，“你知道我们团的首席都是终身制的么？不退休不换人。” 夏曦：“知道。” “要是十年以后你还轮不上呢？” “那我就到别的团。” 时方毕似乎在听一个笑话，线条冷硬的眉眼有了些弧度。 他挥挥手：“把门带上。” 夏曦应一声，出门。 ***** 有了新的任务，夏曦不敢耽搁。 拿到谱子以后，也不休息，带上琴，找个地方摸了起来。 瞿北辰打电话来，问她吃药了没有，夏曦这才想起来，把药吃了。说来奇怪，自从昨晚上瞿北辰回来，夏曦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恢复了活力，跟昨天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和助理指挥确认了一下下午的排练安排，确认自己只需要上三首，发信息问瞿北辰能不能四点来接。 没多久，瞿北辰回复说可以。 夏曦放下手机，专心练琴。 下午四点，夏曦走出排练场，果然看到瞿北辰的车已经停在了外面。瞿北辰走过来，接过大提琴，放到后座。 第90节 “你奶奶没有留你吃饭？”上车的时候，她问道。 瞿北辰道：“没有，她知道我爸晚上要过去。” 夏曦哂然。 “你爸知道你回来么？”过了会，她问。 “知道吧。”瞿北辰手握方向盘，看着前面，“海哥应该不会瞒他。” 夏曦微微点头。 瞿北辰转开话题：“其实海哥晚上想跟我们吃饭，我说你没空。” 夏曦瞅他一眼，知道他是拿自己做幌子。 “我觉得海哥对你挺好的。”她看着前方路口的红灯，说，“你回来还没跟他见面。” “会见上的，”瞿北辰不以为意，把车停住，“他花头多的是，我想躲也没门。” 夏曦还想说什么，瞿北辰忽然伸过手来，把她揽过去，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 夏曦窘然，啼笑皆非。 “你看路啊。”她瞅见红灯变黄，忙道。 “看着呢。”瞿北辰说着，又亲了一下，满意地放开她，跟着挪动的车流，继续开车。 ☆、第67章 chapter67 门票 瞿北辰从埃及回来太匆忙, 衣服没带几件，除此之外, 日用品、食品也要采购些。夏曦之所以决定提早收工，就是考虑着这些事。 公寓附近就有购物中心, 瞿北辰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好, 两人下车，手拉着手走到商场里逛。 瞿北辰的工作地点虽然不是野外即是深宅，平时要么一身土要么体恤短裤，但他穿衣格调不低，买衣服也并不随便。他没有去平价卖场，也没有漫无目的地乱走, 看了看商场地图, 带着夏曦在偌大的商场里七拐八绕, 找到一家男装品牌店。 店里的人不多, 三三两两，衣服大多偏休闲, 但也有正式点的款式, 定位成熟，但不老气。瞿北辰虽然晒黑了些, 但收拾干净了，仍然能让人眼前一亮, 深麦色的皮肤平添几分酷酷的帅。他们刚走进们，夏曦发现不远处店员的眼睛微微一亮，立刻走了过来, 和蔼可亲地问瞿北辰需要些什么。 瞿北辰说想挑点外套和内搭，不要太随意的。店员了然，一路引着往里面走，向他介绍了几件，说全是刚上的新款。 瞿北辰看了看，似乎觉得不满意，自己到货架上挑，拿了几件外套出来试。 他偏爱短款，试了几件夹克和皮衣，在镜子前左看右看，问夏曦意见。 夏曦坐在沙发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两分钟换一个风格，他走秀似的。 “先生身材真好，每一件都很适合您。”店员笑着恭维。 瞿北辰却看向夏曦：“你觉得呢？” 平心而论，夏曦觉得店员说的话并不全是出自业绩考虑。瞿北辰身高和体型就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能撑得起气质。 “我觉得那件皮夹克可以，你在那边也用得上。”她说。 瞿北辰点头：“我也觉得。” 夏曦又和他往别处货架走了走，忽然看到正装区里有一件偏西装风格的外套。她拿出来，看了看，问瞿北辰，“这件怎么样？” 瞿北辰看着，有些嫌弃，“像西装。” “这件其实不是西装。”店员忙道，“它用途很广的，正式场合能穿，换个内搭去休闲场合也不突兀。先生您可以看看我们外面的大幅广告，上面的模特穿得就是这件。” 瞿北辰看夏曦一眼：“你觉得适合我？” “试试嘛。”夏曦道。 瞿北辰把它拿过来，走在镜子面前，套上。 “怎么样？”他转回来，看向夏曦。 夏曦看着他，眼睛一亮，蓦地想起那天晚上，他在1902餐厅的样子。 当然，比那件更好看一点，剪裁在他身上显得恰到好处，笔挺而不失活力。 斯文败类。 夏曦有点震撼，脑海里冒出这几个字。 “我觉得挺好的。”她说。 “真的？”瞿北辰微微扬眉。 “你不喜欢就算了啊。”夏曦道。 瞿北辰看着她，片刻，笑了笑。 “就这两件。”他对店员道，“帮我装起来。” 店员殷勤地答应着，处理好，开单，又叮嘱了一通衣服保养洗涤方面的问题。 夏曦看着单上的数字，有些咋舌，却见瞿北辰拿出卡来，面不改色地刷了。 “你在埃及的项目有收入么？”出门的时候，夏曦忍不住问。 “当然有。”瞿北辰眨眨眼，“你忘了我兼职跳肚皮舞？” 夏曦弯起嘴角，轻轻踢他一下。 ***** 瞿北辰臭美归臭美，但不浪费时间，半小时之内，他已经买好了自己要的衣服。 超市在地下层，两人继续手拉着手，逛完日用品逛食材。 作为主厨，瞿北辰对食材颇有讲究。夏曦看到清单上写着番茄，看着颜色个头顺眼的拿起一个，瞿北辰看到，拿出来瞅了瞅，又放回去。 “这个不好？”夏曦问。 “不够新鲜。”瞿北辰道，“你看底下，蒂都没了，拿在手里也发软。”说罢，他又拿起另一个，耐心地比较给她看，“这个就不一样，手感和成色都比它要好。” 夏曦：“……” 瞿北辰：“明白了么？” “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区别。”夏曦看着他得瑟的神色，嘴硬。 瞿北辰不以为意，把西红柿放到篮子里，拍拍手，然后摸摸她的头发，“没事，你以后虚心点，多跟我学习就懂了。” “学习怎么做饭？”夏曦瞅着他。 “学习怎么吃也行。” 两人说说笑笑，从超市里出来。天已经暗下，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逛了快两个小时。 回公寓的路上，夏曦给夏国维和叶萍发了信息。 叶萍照例没回复，夏国维道：你妈让我问那边的事什么时候结束。 夏曦：上次团里管人事的老师跟我说，我还不算正式演员，演出完就算结束了。 夏国维：你最后一场是二十六日，那二十七日可以回来了？ 夏曦窘了一下，她刚才回答得太快，没想到这茬。瞿北辰回来十天，她要是二十七日就回家，后面就不能跟他一起了。 她看看瞿北辰，回复：那难说，今天指挥还跟我说了个新任务，有个电影配乐要录音。 夏国维：哦，你那边要是定下来就赶紧告诉你妈，她每天都念着。 夏曦：知道了。 结束聊天，她把手机收起来，轻轻叹口气。 “怎么了？”瞿北辰看过来，“你妈？” “我爸。”夏曦道，“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你怎么说？” “我说还没定。” 瞿北辰颔首：“你妈怎么样了，跟你说话了么？” 夏曦瘪了瘪嘴角：“还没。我打算回家再跟她好好谈谈。” 瞿北辰想了想：“其实也用不着回家再谈。你有没有想过，请他们来s市一趟？” 夏曦讶然。 瞿北辰解释道：“你看，其实你妈反对你过来的原因，除了这边不同个城市，主要还是她对你的工作环境根本不熟悉。她这些天，肯定也很想知道你在这边到底怎样，又碍着面子不好说。不如请他们过来玩两天，有你爸帮着，肯定能帮她想通。” 夏曦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叶萍最喜欢的就是逛街旅游，心情好了什么都好说。 “可她要是不愿来呢？” 瞿北辰：“你们团不是有音乐会么，给他们买两张票，就说是让他们来看你工作后的第一场演出。” 夏曦听着，心中倏而亮堂。 “那……他们来到，你跟他们见面么？”她试探地问道。 “见，为什么不见？”瞿北辰道，“我上次说跟他们视频你还不让。” 夏曦笑起来，只觉一阵轻松。 “辰辰，”她看着他，目光闪闪，“我发现你真的是太贤惠了。” 这话听上去真心实意。 瞿北辰弯起唇角：“是么？那有奖励么？” 夏曦朝他勾勾手指。 前面刚好红灯，瞿北辰停车，侧身。 夏曦伸头过去，在他的唇上用力亲一口。 ***** 回到公寓，瞿北辰拎着食材走进厨房做饭，夏曦则坐到客厅里，到网上买票。 出乎意料，明晚演出的票都已经订不到了。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赵雯，跟她打听团里有没别的渠道能弄到票。 第91节 没想到，赵雯告诉她，团里也没有票，所有的票昨天都已经卖光。 夏曦吃惊不已，在印象中，这样的事简直少之又少。 “这不奇怪，年末的演出会火一些，那个演奏厅又比较小，况且还是时总监的。”赵雯道。 夏曦道：“那……新年音乐会呢？” “那我不确定，那是在最大的交响乐厅演出，应该还能买到。” 夏曦谢了赵雯，连忙再看票务app，果然，26日的新年音乐会，座位也已经所剩无几，不过所幸还有，不是十分偏僻的，就是靠前的高价座位。夏曦选了三个靠前的，一口气下单付款。 她走到厨房，贴到正在做菜的瞿北辰后背上，抱住他，把脸埋在上面。 “怎么了？”瞿北辰一边放锅里加着料酒一边问。 夏曦：“心疼。” 瞿北辰讶然：“怎么回事？” 夏曦：“买了三张票……” 瞿北辰回过味来：“音乐会的票？多少钱？” “不多，也就快四千吧……” 瞿北辰忍俊不禁。 “连我的也买了？”他问。 “嗯。” “要不，我把钱还你？” “不用。” “别客气啊。” “不是客气，你毕竟是我小白脸么，我还是要养你的。”夏曦理直气壮。 瞿北辰啼笑皆非，回头，在她脸上捏一下。 “都是油。”夏曦嫌弃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却不走开，继续抱着。 “买的是明天的票？”瞿北辰问。 “明天的买不到了，只有26日的。” 瞿北辰点头：“也好，不那么赶。跟你爸妈说了么？” 夏曦：“没有，我想先心疼会儿……” 瞿北辰：“……” ***** 瞿北辰做了红烧排骨，还炖了鸡汤。 夏曦吃得龙颜大悦，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他，并鼓励他再接再厉，成为s市煮夫标杆。 瞿北辰长叹口气：“我奶奶以前一直说我太辛苦，让我找个会做饭的媳妇。” 夏曦毫无愧色，“可你找到了我，我也没办法。你要是不想饿肚子，只能跟着我一起叫外卖。” 瞿北辰露出一脸上了贼船的懊悔，从汤锅里盛出一碗汤，放在夏曦面前。 夏曦好奇道：“你奶奶现在知道我了，你在她面前是怎么说的？” “这个么，”瞿北辰不紧不慢，“我说你做饭还是会的。” 夏曦想了想，这个说法十分贴切。毕竟把米和水放到电饭锅里再按下开关，她的确没有问题。 “辰辰真乖。”她满意道。 瞿北辰骄傲地昂一下头，接着，把从汤锅里夹出一只炖烂的鸡腿，放到她碗里。 两人吃完了饭，夏曦陪着瞿北辰一起收拾桌子洗了碗筷，诸事妥当。 夏曦拿出大提琴，摆开时方毕给的配乐谱，继续练起来。瞿北辰则拿出电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继续捣鼓论文。 没多久，夏曦放在谱架上的手机震起来。她以为是夏国维回她音乐会门票的信息，没想到，居然是叶萍的电话。 夏曦连忙把琴放下，接起来，“妈？” “你那个门票怎么回事？”她语气生硬，“好端端，我们还要跑那么远去看个音乐会？” “那是新年音乐会，”夏曦忙道，“s交今年的压轴演出，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她说着，心虚地瞅向瞿北辰，瞿北辰微笑，鼓励地点了点头。 叶萍：“这票还要买？多少钱一张？” 夏曦犹豫着，说了个数字。 果然，叶萍痛心疾首，“你怎么那么败家？” 夏曦顺势撒娇：“都是我自己的钱。妈，我真得很想你们来看我入职后的演出，票都买了，你们就过来嘛！” “你又不是独奏，大合奏有什么好看。”叶萍唠叨着，语气却已经平和下来。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她敏锐地察觉到夏曦的一样，“怎么那么小，还闷闷的？” 夏曦见瞒不过，只好道，“也没什么，有点感冒。” “什么时候的事？吃药了没？”叶萍立即问。 夏曦忙道：“吃了，都快好了，妈您别担心。” “我担什么心啊，嗯？自己非要去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她数落道，“在那边每天饭也不好好吃吧，我看你发过来的照片，住的那什么宾馆，房间也太小了，还塞两人……” 夏曦听她说着，瞅瞅瞿北辰，过了会，道，“妈，我现在不住酒店里了。” 叶萍讶然：“那你住哪儿？” “瞿北辰回来了，我住他家的房子里。”夏曦说着，唯恐她误会，补充道，“是他奶奶的房子，一直空着，就我们两个人住，这两天都是他在照顾我。” “瞿北辰？”叶萍道，“你不是说他暂时不回来么？” “他临时回来的，昨天才到。”夏曦道，“妈，你们过来，刚好还能见到他，他也很想见你们。” 叶萍：“那我们过去又成见家长了？” 夏曦无奈：“总是要见的么，您和爸不也想看看他？” 叶萍：“那他们家的人，你也都见过了？” 夏曦含混道：“见过一些……” “你啊……”叶萍语气无奈，“我跟你爸先商量商量。” 夏曦哄道：“别商量啊，你们一定要过来。您不是说过年衣服买不到么，我还想跟您逛街呢。” 叶萍“哼”一声，态度比之前明显好转不少，却道，“催什么，到底是出门，什么事不得打算打算？” 夏曦笑笑：“那好，您和爸决定哪天来，告诉我，我给你们订机票酒店！” 说完，她又嘴甜地对叶萍嘘寒问暖一阵，恭恭敬敬地挂了电话。 瞿北辰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莞尔，“解决了？” “解决了！”夏曦高兴地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照着脸上和嘴唇上亲了亲，道，“辰辰，你就要见公婆了，高不高兴？” 瞿北辰啼笑皆非。 “高兴是高兴，”他把电脑放一旁，搂过她的腰，“不过他们能来好像都是我的功劳。” “嗯？是么？”夏曦一脸不解。 “打算给什么奖励？”瞿北辰眸色微暗。 “你想要什么奖励？”夏曦看着他。 “多了，比如……”他扬了扬眉毛，手已经探到了她的毛衣下面。 他的手在乱窜，夏曦脸上发热，被他摸到痒处不禁笑起来。 瞿北辰却没再进一步。 片刻，他把手拿出来，深吸口气，吻吻她的嘴唇。 “等会早点休息，赶快好起来，嗯？”他和她抵着额头，低低道。 “嗯。”夏曦红着脸，轻轻摸着他的下巴，又在上面吻一下。 温存一会，夏曦起身，继续去练琴。 ☆、第68章 chapter68 演出 第二天早上, 夏曦还在睡觉, 叶萍就打电话过来, 说她和夏国维打算25日去s市。 “原来想再早两天过去，但二十四号小年夜，你爷爷奶奶让我们过去吃饭。”叶萍道, “干脆你二十四号请个假回来得了, 二十五号咱们一起过去。” 夏曦哭笑不得：“都要排练呢, 哪儿能让我请假。妈，等会我把飞机的时间发给你们，你们看哪个时段合适，告诉我，我马上订票。” 叶萍答应了，挂断电话。 夏曦立刻打开app, 把二十五日当天的所有航班截图, 给叶萍发过去。 瞿北辰在厨房里弄好了早餐和夏曦的午餐, 放锅里保温，走回卧室, 发现夏曦正坐在床上摆弄手机。 “干嘛呢？”他问。 “给我爸妈订机票。”夏曦头也不太，在屏幕上点着。 离夏曦上班的时间还早，瞿北辰索性也钻进被窝里, 把枕头叠在后面靠着, 搂着她一起看。 两人依偎着，瞿北辰忽然觉得夏曦身上真的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沐浴露也不是护肤品, 很好闻。他低头，深吸着气，在她颈窝上蹭了蹭。 “忙着呢……”夏曦被他的胡茬硌得痒痒，嘟哝。 瞿北辰一脸无辜：“嗯，你忙你的。” 夏曦嗔他一眼，把他的脸推开。 没多久，她把机票订好，把订单页面给夏国维和叶萍分别发过去。 第92节 瞿北辰说他们过来其实可以住去主卧，但夏曦觉得，主卧是瞿北辰的爷爷奶奶以前住的，自己连瞿北辰奶奶的面都没见过，让父母住进去太冒失。她把理由跟瞿北辰说了一下，瞿北辰无所谓，夏曦决定还是在附近给他们订房。 附近的布局瞿北辰比较熟悉，他把夏曦的手机拿过来，点开地图看了看，选了一间离得近且价格合适的。夏曦对他安排行程的能力一向服气，二话没说，订了三天。 事情弄完，夏曦刚把手机放下，瞿北辰就继续搂过来。被子底下，他索性把夏曦的双腿捞过来，架在自己的腿上。 “你没刷牙……”夏曦别开头。 瞿北辰不满：“你没刷牙来亲我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 “你还有还有胡子！” 两人你来我往地笑了一阵，最后谁也不动，瞿北辰抱着夏曦躺在被子里躺着。 外面传来啾啾的鸟叫声，楼下早已经有老人在打招呼聊天。光从窗纱外面透进来，房间里安静十分。 两人都没说话，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辰辰，我爸妈其实都挺好说话的，你别紧张。”过了会，夏曦道，“特别是我妈，她只怼我，对别人都跟亲生的一样。” 瞿北辰笑了笑，手指捋着她的长发，不紧不慢，“怀疑我的心理素质么？” “不是。”夏曦道，“我这不是怕你先入为主有误会么。” “嗯？你是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我？” 夏曦：“……” “自恋。”她在他的鼻子上刮一下。 “傻瓜。”瞿北辰回刮。 夏曦从昨天起就没有在发烧，今天的精神和声音也好了许多，穿好衣服站在镜前，感觉已经恢复如常。 想到晚上的演出，她心情大好，哼着歌把头发梳作马尾，走出去。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和昨天一样，煎蛋面包和粥，还有切好的水果。 瞿北辰正坐在餐桌前倒牛奶，刚刮了胡子，夏曦走过去，闻到那股熟悉的须后水味道。 她低头搂着他的脖子，在唇上吻一下，坐在他旁边。 两人边吃着早餐，边商量了一下今天的安排。夏曦说，s交白天主要是排小乐队和声乐的节目，下午会结束得挺早。 “海哥一直说要跟我们吃饭，”瞿北辰道，“要不我让他早点，吃完了晚餐，我就送你到音乐厅。” 夏曦觉得没问题，答应下来。 “可惜买不到票，不然你可以去看我演出。”夏曦遗憾道。 “没关系，反正还有26日的。”瞿北辰说着，意味深长，“再说了，有的人不是怕我看音乐会睡着么？” 夏曦笑了笑，扭头，拿起一片面包吃起来，不理他。 ***** 排练果然结束得很早，瞿北辰接到她的时候，还不到四点。 “海哥答应了？”夏曦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这个时间会不会太早？” “不早。”瞿北辰道，“他刚才说忙了大半天，午饭都没吃。” 夏曦欷歔：“那么忙啊……” “我爸想让他接班，忙是肯定的。”瞿北辰道。 夏曦看他一眼，心里猜如果不是瞿北辰和他父亲闹翻，接班的或许是瞿北辰把？不过她知道瞿北辰志不在此，而且，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应该也根本没有机会遇上……想到这个，夏曦心中又庆幸起来。 “海哥是不是还没结婚？”过了会，她问道。 瞿北辰：“没。” “女朋友呢？” 瞿北辰想了想，道，“好像刚分，不过他不怎么提。” 夏曦听着，有些同情，“太难过？” “不，”瞿北辰道，“是换得太快，怕我们接受不过来。” 夏曦：“……” 她觉得瞿北海在她心中的形象有些破灭，忍不住道，“他很花心？”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花心。”瞿北辰道，“据我所知，海哥每次谈恋爱都挺认真的，也不搞什么劈腿，只不过他太忙，而且总是很快能发现对方不合适，就分了。” “那还不叫花心……”夏曦道。 瞿北辰：“应该说他对结婚没有执念。相比起承诺，他更重视陪伴的契合度和感受。” 夏曦瞅着他不说话。 瞿北辰发觉，忙道，“你别乱想，他是他，跟我没关系啊。这么多年敢让家里知道女朋友长什么样的，就我一个。” 夏曦：“是么……” 瞿北辰：“真的！”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夏曦不禁弯起唇角。 她想到龙少，道，“龙少该不会是跟海哥学的？” “学什么？”瞿北辰问。 “花心啊。” “他？”瞿北辰不以为然，“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跟女朋友发信息打电话？他的女朋友不是游戏么？” 夏曦囧了一下，想了想，好像的确是。 两人一路聊着，瞿北辰把车开到了吃饭的地方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 夏曦下车，四下里望了望，只见这是一片老街区。路边上载着高大的梧桐树，随处可见上世纪的洋房小楼。 吃饭的地方就在街口，是个旧公馆改成的餐厅，带着漂亮的花园。楼房的墙上长着爬山虎，冬天里枯萎一片，也别有一番风情。 下午有点太阳，风也不大，好些衣着讲究的客人坐在花园里喝茶，走过旁边，只听得慢声细语。 餐厅里的装潢复古而不沉闷，瞿北海就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正在喝茶。见他们来，他招呼服务员再拿两份菜单。 瞿北辰给夏曦拉开椅子，夏曦一边坐下一边道，“海哥，你等我们很久了么？” “我也刚到。”瞿北海看着她，微笑，“听说你今晚要上音乐会？” 夏曦道：“嗯，对。” “可惜我今晚还有别的事，不然一定去欣赏。” 夏曦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也想买票给辰辰，但买不到了。” 瞿北海讶然，片刻，莞尔，“没事，你以后在s交的演出多得是，北辰么，听哪场都行，反正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瞿北辰给他个白眼。 三个人看了一会菜单，没多久，服务员过来写单。夏曦仍然选择困难，不知道吃什么好，瞿北辰干脆帮她点了。瞿北海不紧不慢，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向服务员问了些讲究的问题，未多时，也定了下来。 “谢谢。”他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温文尔雅。 夏曦瞥见小姑娘脸上闪闪的目光，笑得羞涩。 想起瞿北辰刚才的话，她心想，果然是个妖孽…… 离团里要求的到场时间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三个人吃得并不着急。 瞿北海和瞿北辰聊了一下他在埃及的项目，道，“后天小年夜，奶奶让我问你回不回家吃饭。” 瞿北辰切着牛排，看他一眼。 “都有谁回去？”他问。 瞿北海：“还能有谁，我们一家，姑姑一家。”停了停，道，“当然了，大伯肯定也会在。” “不去。”瞿北辰道，“老规矩，我白天回去看奶奶，晚上吃饭就算了，你替我给二叔和姑姑他们带个好。” 瞿北海听着，神色不改，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随便你，话我可带到了。”他道。 瞿北辰继续切着牛排，没说话。 ***** 这餐饭瞿北海请客。三个人吃完，又喝着茶聊了一会，结账离开。 瞿北海和夏曦他们不同路，在大门外别过，分头离去。 午后的阳关暖洋洋的，夏曦和瞿北辰吃得都有些饱，两人拉着手，边欣赏着街景边散步。 “你后天有什么打算？”瞿北辰忽然问。 夏曦问：“小年么？” “嗯。”瞿北辰道，“团里放假么？” “我也不知道。”夏曦想了想，“放的话也顶多放半天，还要排新年音乐会。” 瞿北辰颔首；“那晚上肯定没事了，你来到s市还没正经逛过街吧。” 夏曦笑了笑：“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cbd那边应该会很热闹，带你去见见世面。” 夏曦啼笑皆非：“说得好像b市没有cbd一样。” 瞿北辰瞅着她：“不想去？” “去！”夏曦立刻道。 瞿北辰莞尔。 夏曦看看他，道，“辰辰，你真不打算那天晚上去跟你奶奶吃饭？” 瞿北辰：“你觉得我应该去？” 夏曦：“我觉得这对你奶奶应该挺重要，老人家么。” 瞿北辰颔首：“所以我打算白天去看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我们习惯了。” 第93节 夏曦知道这毕竟是他们家的事，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 六点差十分，瞿北辰准时把夏曦送到s交。 “演完了给我电话。”夏曦下车的时候，瞿北辰道。 夏曦答应着，问他，“你等会干什么？” “回去弄论文。”瞿北辰无奈道，“别看ahmed请假答应得大方，我回去要是交不出来，他会杀了我。” 夏曦笑笑，跟他吻了吻，下车。 六点，演员们换上演出服，最后一遍走台试音。八点，演出开始。 虽然知道票已经卖光，但正式演出的时候，夏曦看到全场坐得满满当当的观众，还是感到了震撼。其中还有不少外国面孔，看得出来是来捧时方毕的场的。 中途没有节目的时候，夏曦退场，在休息室里和梁乐聊天。 “那些观众，是不是都是来看时总监的？”她问。 “差不多吧。”梁乐道，“谁让时总监名气大呢，他至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成名了。” 夏曦讶然：“那么早？他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他就是四十出头啊，大才子么。”梁乐道。 熊睿在旁边听到，凑过来，“我听说他当年出去，是突然人间蒸发？” 梁乐道：“是啊。” 熊睿：“为什么？我问过很多人都说不知道。” 梁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当年在国内就挺有名了，搞作曲和音乐制作，响当当的。大概十年前吧，他突然把国内的公司卖掉，乐团和学校的兼职也辞掉，整个人就那么消失了。所有人都很莫名其妙。我爸也是这个圈子的，他跟我说过，那时候这件事震动很大，议论纷纷的，说什么都有。很多人以为他会就这样无声无息，但没想到过了几年，他在欧美又开始名声大噪起来，又是出唱片又是跟各种名家名团合作，风生水起。”她说着，羡慕地叹口气，“你看，牛人就是这样，上哪儿都能吃得开。” 夏曦听他们聊着八卦，出神不已。 时方毕的历史，她从前也听人提过一些，不过没那么详细。 的确是牛人啊……心里羡慕不已。 “我听说，时总监还没有结婚，也还没有女朋友哦。”这时，杨露也凑过来道。 梁乐嗔她：“得了吧，你想干嘛？” 女孩们笑嘻嘻地说着，没多久，乐队长在休息室门口提醒他们要准备上场了。众人纷纷起身，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衣服，走出去。 ***** 音乐会很成功，时方毕领着所有的演员谢幕三次，观众一直在喊安可。后面，又加演了两首，才终于结束。 演员们收拾好东西，从后台出来的时候，观众早已经散场，但仍有人在音乐厅的夜景前徘徊，合影留念。 夏曦看到瞿北辰说他到了，觉得反正等会就要坐到车子里面，没换演出服，穿上大衣，拿好东西，背着琴就走了出去。 刚走下音乐厅前的楼梯，她就看到他站在下面，穿着昨天新买的那件西装式外套，手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夏曦愣了愣，拎着裙脚走下去，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这是干什么？”她明知故问。 “送给你。”瞿北辰说着，把花递给她，微笑，“庆祝工作后的第一次演出成功。” “谢谢。”夏曦笑着，接过来，美滋滋的。 旁边几个同事路过，纷纷看过来，夏曦听到有人吹了个口哨。 “没换衣服？”瞿北辰看到了她大衣底下的裙子。 “想快点出来，没事，不冷。”夏曦道，抱着玫瑰花闻了闻。 “我们快点上车吧。”瞿北辰唯恐她着凉，一手接过她的琴，一手揽过她的背，朝停车场走去。 城市夜晚的亮光，总透着一股暧昧的颜色。 瞿北辰开着车在路上走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夏曦手里捧着花，眼睛不住地瞅着他的侧影。 瞿北辰开车的姿势很好看，挺拔的上身，更显得手臂修长。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地拨弄。 尤其配上那身外套。 瞿北辰的身形本来就颇为养眼，在衣服的衬托下，多出几分收敛的性感。 夏曦忽然觉得瞿北辰送的花真的太香了，熏得人有点醉…… 公寓里开着暖气，夏曦进门脱了鞋子，四下里看了看，没看到花瓶。 她脱掉外套，，把花放在餐桌上，仔细摆弄。 黑色的天鹅绒长裙，瞿北辰上次在埃及看她音乐会的视频，里面穿的也是这一身。短袖和领子的开口都恰到好处，露出令人遐想的胸口和手臂。裙子曳地垂下，显得身材纤长而凹凸有致。 “把衣服披上，你感冒还没好。”瞿北辰道。 “没事，不冷。”夏曦说着，终于把花立了起来。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回头，忽然发现瞿北辰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瞿北辰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含混的低沉，目光灼灼。 夏曦看着他，片刻，走过去，光脚踩在地板上，唯有裙摆的窸窣声。 她曲起一条腿，跨在他的边上，低头与他对视，手指轻轻捧着他的脸。 瞿北辰的手不觉扶上她的腰，在柔滑的布料上游弋。 夏曦却把它们捉住，片刻，俯身压在沙发的靠背上。 她的头发已经散了下来，打着微微的卷，落在肩头。 “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她轻声问。 瞿北辰目光深深：“你说哪方面？” 夏曦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影。 她低头，热烈的吻落在他的唇上，片刻，徘徊向下，在他的喉结上吮吸停留。她的手扒开他的外套，抚摸他的胸膛，一路探入衬衫下，探索肌肤的触感，解开皮带…… 瞿北辰呼吸灼热，猛地抓住她的手。 夏曦停住，看着他，喘着气。 瞿北辰抱起她，声音沙哑，“到房间里去，嗯？” 夏曦没回答，继续吻着他的嘴唇。 她知道，昨天在超市里，他拿了一个小盒子，就放在床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以后要是写霸道总裁，大概就会写海哥吧。 另外，看到大家感叹没遇到这样的男主，我也深深沉思了一下，觉得在更高维度空间里把我创作出来的那位大大，她应该是个审美很内涵的人吧……_(:3ゝ∠)_ ☆、第69章 chapter 69 见面 卧室里的夜灯打开, 晕黄的光黯淡而柔和。 瞿北辰把夏曦放在床上，她望着他, 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乱, 袖子落到了手臂上，领口下的起伏隐约可见。 躁热在空气中涌动, 瞿北辰站在她面前, 把衬衫的袖扣和衣扣解开。 夏曦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只觉心跳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 痴迷不已。 衬衫解开，瞿北辰丢到地上。 夏曦看着他继续解下皮带，喉咙里干干的，不觉咽了一下。 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的身体上, 未几, 一览无遗。宽阔的胸膛, 结实的手臂、腹肌，还有……虽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还是让人热血贲张，夏曦盯着他处理安全措施, 只觉自己好像又在发烧。 瞿北辰俯下来, 双臂撑在她的两边。 “好看么？”他的气息拂在她的唇边。 夏曦想说不要脸，声音却发不出来。他把她压倒在身下, 用力地吻着她的嘴唇和脖子。 他的手拉起她的裙摆，在她的双腿上抚摸探索，经过之处, 皮肤上泛起一阵战栗。 夏曦喘息着，手指无意识地他的身体上游弋，描绘肌肉的线条，感受着他的吻落在自己的胸前，过了会，后面的拉链被拉开，连衣裙和剩下的衣服一件件褪下。 他知道她的敏感之处，夏曦在他的抚弄下辗转扭动，□□出声。 当他进入的时候，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忍耐依旧的渴望，犹如喷涌的熔岩，一发不可收拾。 “曦曦……”瞿北辰的声音粗哑，与她的呼吸相融。 夏曦在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臂膀，任凭意识消失在律动和撞击带来的深深战栗之中…… ***** 按照s团的规矩，前一天晚上演出，第二天早上则休息。 所以，当夏曦第二天在鸟叫和楼下居民的说话声中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虚惊一场。 瞿北辰不在，旁边的被窝还是暖的，说明他离开不久。 夏曦在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看了看，九点。 幸好……心里道。 每个动作，都牵扯着身体的酸痛，提醒她昨晚过得有多激烈。 夏曦回忆着，耳根发热，却又心满意足。 其实一直以来，她不太喜欢没有卸妆或者洗澡就去做，而是更乐意按程序来，有先有后，什么都不耽误。 但她现在发现，打破这个习惯，其实很带劲。 昨晚的体验，超出了她过去的所有经验。她和瞿北辰都像初尝世事一样，充满了激情。她大胆而奔放，在第一次过后，向他继续索求，尝试她从没尝试过的姿势。而瞿北辰是个善于学习的人，相比在埃及时的青涩，他现在更知道她想要什么……当她筋疲力尽，瞿北辰亲吻着她，意犹未尽。 记忆犹新。 第94节 夏曦望着天花板，傻笑了一会，坐起身来。 地上，两人的衣服还丢着。夏曦想起来由于昨晚的事，睡衣还在阳台晾着。她捡起瞿北辰的衬衫，套在身上，走出去。 她先到浴室里看了看镜子，确认自己没卸妆的样子不会吓到人，然后，走进厨房。 不出所料，瞿北辰正在弄着早餐。 听到动静，他回头，目光落在夏曦的身上，亮了一下，弯起唇角。 夏曦莞尔，走过去，抱着他。 “早，宝贝。”瞿北辰吻吻她的额头。 夏曦享受地眯起眼睛。他身上有一点汗味，但不臭，夏曦闻了闻，又想到昨晚的事，心中一荡。 “今早上吃什么？”她说着，往灶台上看了看。 “今天简单点，水果沙拉，煎蛋，面包。粥来不及做了，刚煮了红茶。” “红茶？”夏曦看向旁边，果然，玻璃壶里盛着满满一壶，看旁边的包装袋，是前天瞿北辰在超市里挑的。 想起他们在埃及的时候，她几乎每顿早餐都是从红茶开始的，不禁微笑。 “那你的咖啡呢？”她问。 “家里没咖啡机，”瞿北辰道，“我们有空再出去的时候就挑一台。” 夏曦答应。 厨房里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夏曦想了想，收拾衣服去洗澡。水流把昨晚的疲惫和汗腻冲走，她擦着头发走出来，瞿北辰已经把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红茶已经倒好，旁边放着一个陶瓷奶壶。 瞿北辰也许是挖文物挖惯了，颇有找东西的本领，这两天夏曦总能看到他从各种角落里翻出东西来用。 夏曦把牛奶加到红茶里，搅了搅，喝一口。 “怎么样？”瞿北辰问。 “好喝。”夏曦目光闪闪。 瞿北辰一脸得意。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商量今天要做的事。 昨晚两人没去超市买菜，冰箱里的蔬菜和肉都没有了，瞿北辰决定吃完早餐就去超市一趟。 夏曦则决定留在公寓里练琴。如果没估计错，今天下午，时方毕大概就要找夏曦听录音的曲子。她得练得再熟一点，以时方毕的作风，她十分相信他稍不满意就会毫不客气换人。 “那个指挥那么严？”瞿北辰问，“他叫叫什么来着？” “叫时方毕。” 瞿北辰点头：“很厉害的人么？” “可厉害了。”夏曦道，“你不知道昨晚多少人来看他，国内国外的都有。” 瞿北辰瞅她一眼，酸酸道，“不过长得肯定没有我帅。” 夏曦立刻笑眯眯道：“那当然，辰辰最帅。” 瞿北辰心满意足。 ***** 吃完早餐，收拾了盘子，瞿北辰拿上手机出门。 夏曦则换好衣服，在客厅里摆好谱架，练琴。 时方毕这个人，签名看着潦草至极，写起谱子来倒是工工整整。主题也不错，大提琴有一段挺长的solo，颇有难度，但很好听。 夏曦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正打算继续，忽然，听到门上传来指纹锁打开的声音。 “回来了？”她一边铅笔在谱面上画个标记一边问道，片刻，却没听到回答。 她回头看去，一愣。 一个头发花白，但穿得颇体面的男人站在玄关处，看着她。 夏曦惊诧不已，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你不用忙。”那个男人走进来，眼睛在金丝边眼镜后面打量着她，神色从容，“你就是夏曦吧。” 其实刚才在看到那张脸的同时，夏曦就认了出来，这是瞿北辰的父亲瞿其昌。 他比照片上看到的样子老了很多，但看上去毫无颓态。相反，目光炯炯，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没想到他会来这里，而且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 夏曦心底暗自吸口气，微笑，“您好，瞿先生。” 瞿其昌面露讶色：“你认识我？” “我看过您的照片。” 瞿其昌微微一笑：“那好，我们就不用相互介绍了。” ***** 夏曦从厨房里拿出一只没用过的杯子，倒上一杯红茶，端出客厅。 瞿其昌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周围。 夏曦把杯子放在他的面前：“瞿先生，这是北辰刚才做的，您尝尝。” 瞿其昌颔首，没有去动杯子，却道，“你不用客气，在这间屋子里的都不是外人。你父亲今年多大岁数？” 夏曦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犹豫一下，道，“五十六岁。” “那比我还小一些。”瞿其昌道，“你就叫我瞿伯伯吧。” 夏曦看着他，抿唇笑笑，点了点头，忐忑的心莫名放下了些。 “这间房子，我也很多年没有来过。前两天听说北辰回来了，和你住在这里，就过来看看。”瞿其昌道，“你刚才说，北辰出去了？” 夏曦道：“是的，您要是急着见他，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不用。”瞿其昌，“我这次来，其实找的是你。” 夏曦讶然。 瞿其昌和气地看着她：“明天的小年夜，你有什么打算么？” 夏曦犹豫了一下，道，“北辰打算带我去s市的市中心走一走。” 瞿其昌道：“北辰的奶奶，想请你到我们家吃个饭，你如果不介意，能否过来一趟？” 夏曦诧异不已。 “我？”她问。 “对。”瞿其昌的声音不紧不慢，“这是北辰奶奶的心意，希望你不要推辞，我们全家人也盼着跟你见面。” 夏曦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瞿伯伯，”她找着合适的词语，道，“我想考虑考虑，之前我和北辰已经说好要出去。” 瞿其昌似乎早有预料，神色不改。 “当然可以。”他说，“你决定了就告诉北海，到时候他会让人来接你。” 夏曦笑了笑：“好的。” 瞿其昌没有多寒暄，说完这件事，就起身离开。 夏曦一边跟着他出门口一边道：“北辰就快回来了，您不等等他？” “不等了。”瞿其昌穿上鞋，刚出门，回头看看她，“希望明天吃饭的时候能见到你。” 夏曦只得道：“谢谢瞿伯伯。” 瞿其昌点头：“你不用送了。”说罢，径自朝楼下走去。 *****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 夏曦在门边怔了好一会，深吸口气，把门关上。 瞿其昌说得简单，请她过去吃饭。但夏曦心里很明白，他想找的其实是瞿北辰。 他知道自己这边好说话，摆出瞿北辰奶奶的名义，自己大概会碍于情面无法拒绝。而瞿北辰也不太可能会让她一个人去，只要她过去了，他就会到场。 果然无商不奸。 夏曦望着天花板，心中感慨。 没多久，瞿北辰买菜回来。夏曦想了想，还是把瞿其昌来过的事跟他说了。 不出所料，瞿北辰的脸沉下来。 “他就说了请你去吃饭？还说了什么？”他问。 夏曦摇头：“没。” 瞿北辰没说话，拿起手机拨号。 没多久，对方接通，他冷冷道，“您刚才来找夏曦了？” 夏曦听着他的语气，知道对方是瞿其昌。 房间里很安静，夏曦站在瞿北辰身旁，能听到一点声音。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不紧不慢的语调辨认无疑。 片刻，瞿北辰皱起眉，“她不会去的。” 瞿其昌似乎又说了些什么，瞿北辰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丢一边。 夏曦看着他。 瞿北辰深吸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片刻，转头看想夏曦。 “没事，别放心上。”他微笑，摸摸她的头。 说罢，他在她的脸上吻一下，拿着菜走进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有个笔误，说夏曦爸爸退休了，其实没退休，会改回来。 第95节 ☆、第70章 chapter 70 聚宴（上）） 两人没再提过瞿其昌的事。 瞿北辰做的午餐依旧好吃, 吃过饭后，夏曦午睡了一会, 一点半, 瞿北辰开车送她到乐团。 两人约了回家的时间，瞿北辰开着车走了。 看着车尾, 夏曦又不禁想去明晚吃饭的事, 不禁苦笑。 她当然可以不去，但尴尬的地方就在于, 他们请的是她而不是瞿北辰，不给面子的是她。 心底再次骂了声奸商。夏曦把大衣拢了拢，走近排练厅。 不出所料，下午排练的间隙, 时方毕把她叫到隔壁的小演奏厅, 让她试奏他的配乐谱。 夏曦不慌不忙, 摆好谱子，开始演奏。 时方毕坐在台下的第一排座位里, 翘着二郎腿，双臂抱胸, 似乎在闭目养神。 直到夏曦拉完最后一个音, 他才睁开眼睛。 “第三段的快板是怎么回事？音色那么暴？”他说。 夏曦忙在谱子上找第三段，翻了两三页, 时方毕直接道，“两百一十七小节。” 没多久，夏曦找到, 217小节，的确正是第三段的快板。 “虽然这段情绪是紧张，但配乐的音色要求和独奏不一样，你的个性太强，这种地方的处理要学会收敛，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音色上。” 夏曦答应着，做好标记。 时方毕又给她提了另外的不足，抠得很细，几乎每一页都有，让夏曦几乎觉得自己干得很烂。 最后，时方毕让她从头到尾再过一遍，道，“行了，去排练吧。” 夏曦答应着，收好谱子，心中忐忑。 走出门的时候，她回头，试探地问，“时总监，周三我是直接去录音么？” “嗯？”时方毕把目光从手里的谱子上移开，看着她，反问，“我有说过不是么？” 夏曦松口气，知道这事没有问题了，微笑，“好的，时总监再见。” ***** 排练结束后，瞿北辰准时来接。 夏曦坐上车，兴奋地提起自己刚才多惊险，差点以为过不了时方毕那关。 “是么。”瞿北辰笑笑，摸摸她的头，把车开出去。 夏曦觉得他神色不太对，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她问，“你又跟你爸打电话了？” “没。”瞿北辰苦笑，“不过我奶奶给我打了个电话。” “你奶奶？”夏曦问，“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瞿北辰沉默了一下，道，“曦曦，你是不是觉得很为难？” 夏曦哂然，道，“也没有啦……我反正也不认识他们。” 瞿北辰沉默一下，道，“我奶奶说，龙少也回来，我们家很久都没那么齐过，所以希望我也回去。” 夏曦微微点头：“这样。” “曦曦，”瞿北辰犹豫了一下，“你想去我家吃饭么？” 夏曦耸耸肩：“你去我就去，反正就吃个饭。” 瞿北辰莞尔。 “谢谢。”他深吸口气，声音温和。 夏曦觉得他这样说话别扭得很，不满意。 “奖励呢？”她问。 瞿北辰往路边看了看，瞥见有个单位的门口，打着转向灯开过去，停在面前。 “喂！不能停这儿！”值班室的保安朝他摆手。 瞿北辰笑着朝那边点点头，却一手把夏曦揽过来，用力吻一下。片刻，把她放开，把车开走，若无其事。 夏曦回头看看刚走出来赶人又被甩在后面的保安，脸上的表情一脸懵然，啼笑皆非。 ***** 决定了小年夜要去瞿北辰奶奶家里吃饭，夏曦又开始操心起买礼物的事。她第一次跟瞿北辰的奶奶和瞿其昌正式见面，总要表示表示。 “买什么礼物，不用买。”瞿北辰道，“他们什么没有。” “他们是他们的，我是我的。”夏曦说着，叹口气，“我还以为你先见公婆，没想到我比你还快。” 莫名的，瞿北辰听到“见公婆”这个词，心飘了一下，嘴上却道，“什么公婆，也就我爸沾边。我跟你说过，不用考虑他。” 夏曦却不管他，眼看着路过购物广场，强押着他找地方停车，陪自己进去。 两人在商场里转了半天，最后，夏曦给瞿北辰奶奶选了一条羊绒披肩，给瞿其昌选了一条领带。 瞿北辰看着那领带，感觉一言难尽。 “你来s市第一次给男人买东西，能不能挑个好点的对象？”他说。 夏曦看着他又嫌弃又纠结的眼神，无奈，对店员说她等会儿再回来结账，说罢，拉着瞿北辰往外走。 瞿北辰讶然：“怎么了？去哪儿？” 夏曦头也不回：“去给我s市的男人买东西啊。” 她径自走到商场里的家电区，瞿北辰看到面前出现的咖啡机货柜，眼睛一亮。 夏曦道：“你觉得哪款好？” 瞿北辰看着她：“真要给我买？” “嗯。”夏曦说着，想想卡里的余额，叮嘱，“不许挑太贵的。” 瞿北辰笑了笑，眉间豁然开朗。 他以前也买过咖啡机，不过是在网上。他看了几种型号，再打开手机搜了搜，道，“商场里还是比网上贵一些。” 夏曦也凑过来看一看，道，“要不，我在网上买？” “那也不必，我问问。”他说着，找来店员，跟他聊起咖啡机。店员明显也是懂行的人，两人说起话来，一下入港，说得开心。夏曦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最后，店员不但告诉他用哪家的卡结账最优惠，还给他送了一堆赠品。 夏曦惊奇不已：“这都行。” 瞿北辰：“毕竟我是你包养的，不贤惠怎么行。” 夏曦听着，笑起来，摸摸他的脸，“我最喜欢辰辰了，真懂事。” 瞿北辰一脸自豪。 ***** 第二天的小年，乐团没有放假，仍然安排了一整天的排练。 上午，夏曦出门的时候，特地穿好了为晚上准备的衣服，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想着头发该怎么弄。 “吃个饭，又不是去选美。”瞿北辰道。 “这叫尊重。”夏曦道。 瞿北辰不置可否，吻吻她的脸，走开。 夏曦看着镜子，索性把头发扎起来，看上去清爽，长辈应该比较喜欢。 收拾好之后，她忍不住又拉开针织衫的高领。脖子根上，还有些淡淡的红痕。那是前天晚上瞿北辰留下的，夏曦早上看到的时候，一度很苦恼，不知道演出那天能不能消。所以昨天晚上，她严令瞿北辰不能再碰脖子……想起昨晚上，夏曦的脸又红起来。 两人从超市回来，说好要弄咖啡机，但弄着弄着，就贴到了一起，然后…… 夏曦颇回味地想，原来地点换成客厅，感受也很不错啊…… “曦曦，你再不吃早餐就要迟到了。”瞿北辰在客厅提醒道。 夏曦应一声，连忙把衣服拉好，走出去。 餐桌上，她的红茶已经倒好，瞿北辰面前则摆着一杯咖啡。不远处，昨晚那台罪魁祸首咖啡机已经装好了，完整地摆着，崭新锃亮。 瞿北辰见她盯着，道，“想尝尝？” 夏曦：“想。” 瞿北辰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 夏曦尝了一口，皱起眉，“那么苦。” 瞿北辰一脸深沉：“最苦的咖啡最烈的酒，才配得上男人。” 夏曦嘴角抽了抽，把杯子还给他。 瞿北辰拿起来，继续啜一口。 夏曦吃两口面包，问，“你说龙少会回来，他回到了么？” “回到了，昨晚给我发的信息。” “我以为龙少年前不会回来了呢。”夏曦道。 “我奶奶让他回来。”瞿北辰无奈道，“他那边反正是周末。” 夏曦了然。 她不难猜出瞿北辰奶奶的心思，制造一个大团圆的机会，让瞿北辰和他父亲见个面，最好能讲和。 并且，拉上了自己…… 夏曦心中苦笑，想象不出今晚的场面会如何发展。 “辰辰，”过了会，她道，“你说过，你奶奶挺好说话的，对吧？” 第96节 瞿北辰看看她，片刻，莞尔。 “那当然。”他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别怕，有我呢。” 夏曦安心了点，继续吃早餐。 ***** 因为过节的关系，下午的排练结束比往常稍早。 夏曦早晨的时候已经把昨天买的礼物都放在了车上，瞿北辰接到她，径自往奶奶家开去。 s市很大，又是下班高峰，路上有些堵。 中途，瞿北辰接了个电话，是瞿北海的，问她们到哪儿了。 瞿北辰说了两句，挂掉。 “他们都到了？”夏曦问。 “到了。”瞿北辰说着，补充，“没事，我奶奶家吃饭没那么早。” 车子从一个区开到另一个区，最后，来到一片住宅区。夏曦看着外面的一处处别墅，知道应该出不多到了，心里又有些紧张起来。 瞿北辰奶奶和瞿北海一家住在一起，车子到了门口，铁门自动打开。瞿北辰开进去，把车子停好，两人下车。 夏曦四处望了望，只见这是一处挺大的房子，四周环境不错，带着花园庭院，还有假山鱼池。 瞿北辰带着她往里走，还没走到门口，大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上去保养得很好，见到瞿北辰，露出笑容。 “北辰，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很好听。 瞿北辰见到她，愣了愣。 夏曦发现他神色的异样，正诧异，这时，另一个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眯眯地招呼，“北辰回来了，啊呀，怎么站在外面，快进来！” “婶婶。”瞿北辰微笑，接着，对旁边的女人点一点头，“小姨。”说罢，带着夏曦入内。 夏曦听到他刚才的称呼，有些懵然，不禁回头。 那个女人神色有些黯然，在那里站了一会，片刻，也跟着走进来。 “他们都等着你了，刚才奶奶还说你怎么还没到。”瞿北辰的婶婶一边走一边说着，又朝屋里道，“妈，北辰回来啦！” 一阵谈笑的声音传来，只见客厅里坐着好些人，夏曦一眼望去，龙少、瞿北海、瞿其昌都在。还有几个夏曦没见过的，不用猜也知道那都是瞿北辰的长辈。 “曦曦！”龙少招招手。 夏曦冲他笑笑，目光不由地落在坐在中间的老人身上。 瞿北辰的奶奶姓张，今年刚好八十岁，看上去面容慈祥，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 “北辰来啦。”张奶奶看到他，笑吟吟。 “奶奶。”瞿北辰带着夏曦走到面前，道，“我带夏曦来看您。”说罢，又对夏曦道，“曦曦，这就是我奶奶。” 夏曦忙道：“奶奶好。” 张奶奶看着她，目光温和。 “夏曦。”她道，“早就听北辰说起过你，一直没见上面。听说，你最近到s市工作了？” “是的。”夏曦答道。 “那就好，”她笑笑，“以后能常常看到。” 寒暄了一会，瞿北辰又给她介绍其他的人。 瞿北海的父亲瞿其容，是瞿北辰的叔叔，大概是身体不太好的关系，说话颇文雅；刚才瞿北辰叫婶婶的，是瞿北海的母亲汤怡，看起来很健谈。 还有龙少的父母。瞿北辰的姑姑瞿琳，夏曦在埃及的时候就听瞿北辰提到过，是个医生；姑父龙建国，肤色和龙少一样偏白，戴着个斯文的金丝边眼镜。 最后，是瞿其昌，刚才开门的女人站在他的旁边。 “我们昨天已经见过面，就不用介绍了。” 不等瞿北辰开口，瞿其昌道，说话仍是不紧不慢。说着，他看看旁边，道，“夏曦，这是我的爱人陈舒之，也是北辰的小姨，你就叫她陈阿姨吧。” 瞿北辰没说话。 夏曦刚才心中的疑惑，此时倏而揭开，只觉吃惊不已。 她看着陈舒之，这才觉得，那眉眼的确和陈歆之有些许相似。夏曦尽量保持着脸上的镇定，颔首微笑，“陈阿姨好。” “夏曦，”陈舒之拉起她的手，笑得温柔，“欢迎你过来。” ☆、第71章 chapter 71 聚宴（下） 众人寒暄了一阵, 汤怡招呼大家到饭厅入座。 厅里已经摆好了大圆桌，菜碟碗筷也都已经摆好。夏曦坐在瞿北辰身边, 看着周围的一大家子人, 不禁备感拘束，自己果然成了第一次上门的小媳妇。 桌子底下的手被握了握, 夏曦抬眼，瞿北辰在旁边看着他。 心里缓了一下, 她微笑, 也回握了一下。 瞿北辰、瞿北海和龙少给桌上的长辈盛汤, 夏曦看着，连忙也站起身, 帮着把汤端到众人面前。 张奶奶心情很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让大家开吃, 又对夏曦道, “夏曦快坐下, 到了奶奶这里就别客气, 听说你前阵子生病了？多吃些, 把菜都吃完。” 夏曦和气道：“好的, 谢谢奶奶。” 汤的味道很好, 尝得出熬了很久。夏曦小口小口地喝了, 无意中瞥见对面，陈舒之柔声细语地问瞿其昌还要不要再来一点。她伸手盛汤，手很好看, 细腻柔美。 “想吃什么？”旁边，瞿北辰低声问她，“排骨要么，我们家阿姨做得可好吃了。” 夏曦回神，点点头。 瞿北辰把转盘拨过来，夹了一块，放在她碗里。 瞿琳在对面瞅着，忍不住笑起来，感慨道，“北辰也会照顾人了。” “那当然，北辰都多大了。”汤怡揶揄，“到底是有媳妇的人了。” 夏曦窘了一下。 瞿北辰却微笑，起身，又夹起排骨。 “姑姑婶婶辛苦了。”他恭恭敬敬地把排骨分别放到瞿琳和汤怡碗里，嘴里念着，“姑姑婶婶吃排骨。” 旁人见状，笑起来，瞿琳和汤怡乐得合不拢嘴。 “珂珂，学学你表哥，你看你，回来给你妈夹过菜么？”瞿琳转头对龙少道。 龙少瘪瘪嘴。 “你们啊，老爱拿北辰打趣，北辰现在都研究生毕业了。”张奶奶笑道。 汤怡：“那不是因为北辰好么。” “就是，北辰多懂事啊。”陈舒之莞尔。 夏曦偷眼瞅向瞿其昌，他正喝着汤，脸颊边上的线条看上去有了些弧度。 龙建国：“你们也别说北辰讨媳妇了，这桌上还有比北辰大几岁的呢？” 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向瞿北海。 瞿北海刚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到碗里，闻言抬眼。 “姑父您说我呢？”他一脸淡定，咬一口红烧狮子头，“我不急。” 瞿琳：“什么不急，你都多大了。” 瞿其容摇头：“他我们反正管不了，我和汤怡早就商量好了，谁能治得了他我们就把他送谁家。” 瞿北海无奈：“这桌上的光棍又不止我一个，怎么不说小龙？” 龙少瞪眼。 汤怡：“小龙还小嘛。” 龙少笑眯眯，也夹起一块排骨放她碗里，“舅妈吃排骨。”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活跃起来。 夏曦虽然没说上什么话，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心情也放松下来。 ***** 吃过饭，保姆收拾碗筷，众人回到客厅里，看电视的看电视，吃水果的吃水果。 夏曦作为客人，理所当然地又成了问候对象。 “原来你妈妈是大学老师啊？”瞿琳道，“教什么的？” 夏曦道：“教中文。” 瞿其容颔首：“不错不错，文化人。” “这么说，你现在是s交的演员了？”汤怡切了个火龙果，笑吟吟地拿起一片递给她。 夏曦道谢接过，说，“还不算是，没有正式入职。s交年底的音乐会缺人，让我过来帮忙。” “那跟入职也没什么区别了。”瞿琳道。 龙建国：“我们家还没出过搞音乐的，就北海好像练过长笛。” 汤怡：“别提他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得下去才怪。” 瞿北海正和瞿其昌坐在另一边沙发上说这事，听到这话，无奈地瞥过来。 张奶奶笑笑，又问夏曦，“你拉的是大提琴？” 夏曦：“是的奶奶。” “我也喜欢听大提琴，你们s交的演出我还去过几次。” 汤怡道：“夏曦啊，你以后也别见外，瞿北辰要是不在家，你觉得无聊就上我们这儿来。婶婶家什么都有，北辰以前的房间都还在呢。” 龙少插嘴：“就是乱了点，都是书，什么城市猎人啦黄玉郎啦……” 第97节 话没说完，他脑袋上被瞿北辰扔的花生击中。 夏曦看了瞿北辰一眼。 龙少立刻转向张奶奶；“外婆，你看辰辰！” 瞿琳：“哎呀你们真是，见面就闹，吃水果吃水果……” 众人又聊了一阵，瞿北辰拿出了夏曦买的东西，道，“奶奶，爸，这是夏曦给你们买的礼物。”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讶色。 夏曦原本担心他们会看不上，但似乎并非如此。 “你来就来了，刚工作，买什么礼物。”张奶奶笑眼弯弯，说着，却地拆开盒子，把披肩拿出来看了看，自顾在身上摆起来，问旁人，“怎么样？好看吧？” 汤怡和瞿琳都说好看。 见她欣然接受，夏曦放下心来。 陈舒之一直不大说话，此时也莞尔道，“妈，您的肤色本来就白，这个花色衬得很提您的气色。” 张奶奶神色满足，拉着夏曦的手道，“谢谢夏曦，你有心了。” 夏曦笑笑：“北辰和我一起挑的，您喜欢就太好了。” 她说着，心里其实有些尴尬。瞿北辰没有提过陈舒之，夏曦没准备她的礼物。 但陈舒之却似毫不介意，看了看瞿其昌的领带，道，“老瞿，你那条蓝色的领带，上星期不是说旧了么。夏曦送这条就挺好的，正好合适。” 瞿其昌看着领带，颔首。 “夏曦，多谢你了。”他声音和缓。 夏曦忙道：“伯伯您别客气。” 陈舒之在一旁看着，忽而道，“老瞿，要不你去试一试？” 汤怡目光一闪，立刻接道，“对啊，楼上书房就有镜子。那个，北辰，你陪你爸去一趟。” 瞿北辰讶然，目光凝住。 张奶奶颔首：“试一试好，北辰，你爸自己打不好领带，你帮帮他。” 瞿其昌看了瞿北辰一眼，道，“也好。”说着，起身。 瞿北辰似在犹豫，片刻，也起身。 “我去去就来。”他对夏曦道。 夏曦莞尔，看着他们往楼上走去，心里不禁捏一把汗。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剩下的人有片刻安静。 这时，陈舒之拿起一片橙子递给夏曦，笑笑，“夏曦，再吃点水果。” 夏曦谢了，接过。 这时，张奶奶看了看汤怡，后者会意，起身走开。没多久，又走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 张奶奶接过，把小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翡翠手镯。 “夏曦，”张奶奶笑眯眯地把手镯拿起来，拉过夏曦的手，“你第一次来，奶奶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你，这就算是个见面礼吧。” 就算夏曦是个半懂的外行，看着镯子的色泽，也知道那一定价值不菲。 夏曦登时臊起来。 “不用。”她连忙推辞，“奶奶，您太客气了！” 张奶奶嗔怪地看着她：“这叫什么客气，不喜欢？” 夏曦大窘，正要再说，陈舒之在一旁笑道：“夏曦，我们这边风俗就是这样，奶奶也喜欢你，你就收下吧。” “就是。”龙少走过来道，“曦曦，你不要我要了。”说着，伸手去拿。 张奶奶在他手上拍一下：“夏曦是第一次来，你也第一次？” 众人皆笑。 夏曦看着张奶奶，知道再拒绝不礼貌，道，“那……谢谢奶奶。” “这就对了。”张奶奶笑着，把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 夏曦看着，心里长叹，自己好像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龙少看着她们弄完了，道，“曦曦，走，我带你上楼去看看辰辰的房间。” 瞿琳瞪他一眼：“吃水果呢，看什么房间。” 龙少：“二舅妈都说了让曦曦别见外。” 张奶奶笑笑：“去看看也好，夏曦，等会记得下来，吃的还多着呢。” ***** 厚实的木门打开，瞿其昌走进去，打开灯。 书房里的书都是瞿其容的，攒了满满一屋子。他喜欢在书房里起居，角落里摆着镜子和衣架。 瞿其昌四下里看了看，少顷，看向瞿北辰。 瞿北辰面无表情，把盒子放在桌面上，打开，拿出那条领带。 瞿其昌却似乎完全没有要戴上的意思，在沙发上坐下。 “你比上次见面黑了很多，在埃及晒的？”他问。 瞿北辰看着他，片刻，把领带放回去。 “对。”他说。 瞿其昌颔首。 “在那边还有多久？两个月？” “嗯。” “回来怎么打算？结婚么？” “我和夏曦还没讨论到这个。” “早点结婚也好，安定下来，也好让你奶奶放心。” 瞿北辰没接话。 “您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些？”他淡淡道。 瞿其昌面色无波无澜。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他说。 瞿北辰没有客气：“她为什么在这里？” “谁？你小姨？”瞿其昌缓缓道，“你知道，这么多年都是她陪着我过来的。” 他停了停，道，“北辰，我和你小姨不打算结婚，只想互相做个伴。” “这跟我没关系。”瞿北辰冷冷道，“如果您觉得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考虑，我会感恩戴德，那么您就错了。” 瞿其昌看着他，片刻，一笑，叹口气，“你啊，还是那么幼稚。” ***** 房子挺大，夏曦跟着龙少，一直往上走，走到阁楼。 龙少把门打开，道，“辰辰房间就在这。” 夏曦讶然：“阁楼？” “对。”龙少打开灯，一边走进去一边说，“他就喜欢这里，别的地方不要。” 夏曦颔首，走进去。 “他在这里挺了很长时间？” “挺长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没跟你说过？” “没有。” 龙少想了想：“大概是初中吧，我大舅和大舅妈的关系开始破裂，有一次，吵得很厉害，他就搬到这儿来了。” “其实他外公那边想让他过去，但辰辰不愿意，你懂的。”说着，他的眼神示意了一下楼下。 夏曦知道他指的是陈舒之。 “她……”夏曦犹豫了一下，问，“算是你的新大舅妈么？” 龙少：“我觉得不是，他们没结婚。不过这两年我大舅把她带过来吃饭，我外婆他们也不说什么了。” “辰辰跟他爸的矛盾，也跟这有关？” “那我不知道。”龙少道，“反正他俩公开在一起之前，辰辰和他爸已经掰了。” 夏曦若有所思，把目光看向室内。 阁楼不大不小，看着挺整洁舒适，斜斜的屋顶上有个天窗，夏曦抬头瞅了瞅，晚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家具并不多，除了床以外，就是衣柜、书桌、椅子和电脑，还有一个小洗手间，看得出是后面改建的。 一面墙装修成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夏曦走过去看了看，有些书已经颜色泛黄，差不多都是数学的。比较新的看上去也已经有些年头，夏曦随手抽出一本翻了翻，是考古的。 也有一些是课本，夏曦看到上面的各种笔记，还有涂鸦，在人物肖像上加几笔，变成鬼脸。 她看着，忍俊不禁。 再看向别的地方，她发现一排书的中间，夹着一本相册。翻开，全都是瞿北辰的照片，有他单人的，也有和父母的合影，似乎都是出去玩的照片，三个人都笑得开心。夏曦慢慢翻着，发现它们是按时间排列的，其中，有一页空着。她翻翻前后，估摸着年代，很快就明白了那张照片在哪里。 龙少凑过来，瞅一眼，意味深长，“是不是觉得辰辰也是个多愁善感小公主？” 夏曦笑了笑。 第98节 “看完了？走吧。”过了会，龙少道。 “再等会儿。”夏曦说着，四下里看了看，“城市猎人和黄玉郎呢？” 龙少：“……” “我哪儿知道？”他一脸无谓，“他收走了呗。” 夏曦瞅他一眼，把手上的书塞回去。 “现在下楼吃水果么？”她问。 “好不容易上来了，回去吃什么水果。”龙少眨眨眼睛，一脸神秘，“你想不想听辰辰和他爸在说什么？” ☆、第72章 chapter 72 争执 二楼的书房门半掩着, 透出灯光。 夏曦跟在龙少后面, 轻轻地走过去，心里正忐忑纠结, 忽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我不会说你妈的坏话。”瞿其昌语调冷冷，“但你应该知道离婚是她提出的。” 瞿北辰：“您并没有资格指责这个, 您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婚。” 夏曦愣住，看向龙少。 龙少耸耸肩。 瞿其昌没说话。 “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妈的事。”少顷, 他语气放缓，“我接受你小姨，是在你妈去世之后。我说过，提这个是解释我当年为什么一定要争抚养权。她给不了你优越的成长环境，这是不负责任。” 瞿北辰：“那是您的想法。我也说过，这跟我没关系。” “那什么跟你有关系？嗯？”瞿其昌道, “回国以后找个研究所博物馆，领每个月几千一万的工资？你这是自己毁了自己。” 瞿北辰：“这是我的兴趣所在, 我乐意。” 瞿其昌：“数学也是你的兴趣所在, 当年不睡觉也要做题，不也是说扔了就扔了。以你的才能，哪怕是在国内读个商科，现在也不止这个样子。” “是么？”瞿北辰停了停, 道，“爸，您希望我是什么样子？” 瞿其昌不紧不慢：“你难道没想过回到公司工作？” “公司已经有海哥了。” “北海能力再好，精力也有限。”瞿其昌的声音稍微平和了些, “北海大概跟你说过，我们计划向海外扩展，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干过的事我知道，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接触过投资，魄力和眼光都很不错。你喜欢这个，可以去做金融方面的业务，公司有足够的资源让你施展。” 瞿北辰没有说话。 “怎么样？”过了会，瞿其昌问。 “你在问我之前，已经都想好了？”瞿北辰的声音毫无波澜。 “你毕竟是我儿子。” “爸。”瞿北辰道，“当初我去读考古，就已经没了去公司的打算，您应该很清楚。” “现在还不算晚。”瞿其昌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夏曦想想，你们那点收入加起来够买s市的一套房么？你已经是大人了，应该对未来有所考虑。” “这您不用操心。”瞿北辰道，“如果你说的是钱的事，我有我的办法。” 瞿其昌停顿片刻，似乎冷笑了一声。 “办法？”他说，“你所谓的办法，不就是继续用你那点数学头脑做做投资吃点虾米么，你知道公司一天的流水有多少？” “我不会嫌钱多。“瞿北辰不为所动，“但我也说过，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干这行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可以不用依靠我。”瞿其昌的声音再度沉下，“你以为你舅舅借给你投资的那些钱是哪来的？你宁可把数学天赋浪费在这些旁道上面，也不肯走点正路。”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那些钱我早就连本带息还给了舅舅，要是经过了您的手，您应该比我还清楚。”瞿北辰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怒火，“我走的是不是正路我自己知道，我以前没欠过您的，以后也不会欠。” 瞿其昌冷笑了一声。 “你好像在把所有的愤怒都归咎在我身上。” “而您，好像从没明白过，我为什么不再回家。”瞿北辰的声音平静。 未几，书房里传来点响动，似乎有人站了起来。 “瞿北辰！”一声怒喝从里面传出来，“你给我站住！” 龙少和夏曦一惊，忙躲到旁边的房间里。 走道里，只听脚步声响起，没有停，径自往楼下。 夏曦和龙少对视一眼，只觉心砰砰跳着，忙跟着跑出去。 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她看到瞿其昌仍坐在里面，似乎余怒未消。 夏曦停住脚步，回头，深吸口气，走进去。 看到夏曦进来，他露出讶色。 “曦曦……”龙少想阻止她，夏曦甩开手，走到瞿其昌面前，看着他。 “您亲自登门见我，想让我把北辰带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她压下激动，低低问道。 瞿其昌面色不定。 “瞿伯伯，”她说，“北辰房间的书架上有一本相册，您真的应该去看一看。他从来没有轻视过您，可您又怎么看他？” 说罢，她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转身离开。 ***** 一楼的客厅里，众人已经听到楼上的动静，面面相觑。 瞿北海看到瞿北辰沉着脸从楼上下来，上前，“怎么了？” “我先回去了。”瞿北辰说着，转头寻找夏曦的身影，未几，看到她从楼上下来。 看神色，她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现在就回去？”张奶奶站起来，“你爸呢？” 瞿北辰没回答，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她面前。 “奶奶，我过两天再来看您。”他说。 张奶奶看着他，一切都明白过来。 “怎么会这样？”她拉着瞿北辰的手，又气又急，转头对瞿琳道，“去把你大哥叫下来。” “不用了奶奶。”瞿北辰看着她，“我和我爸的事，您不用再操心，我们已经把话都说完了。” “到底怎么回事？”汤怡忍不住道，“北辰，你们都说了什么？” 张奶奶却没说话，神色失望，片刻，眼圈发红。 瞿北辰上前，抱了抱她。 “您也别担心我，”他温声道，“我还是会好好的。” 张奶奶闭了闭眼，少顷，长长叹口气。 夏曦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只觉心情复杂。 瞿北辰又安慰了一会老人，放开手，走到夏曦面前，“回去吧。” 夏曦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今晚是完蛋了。 她答应一声，跟着瞿北辰向众人别过，朝门口走去。 夜晚，外面的风挺冷。 两人才出大门，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北辰”。瞿北辰回头，却见是陈舒之。 她看着瞿北辰，神色难过。 “怎么会这样？”她问，“北辰，一点余地都没有么？” 瞿北辰看着她，道，“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 陈舒之神色复杂，好一会，叹口气，“北辰，你……你恨我么？” 瞿北辰没回答，沉默片刻，道，“您还是回去吧。” 说罢，对她略一颔首，朝车子走去。 夏曦坐到车上的时候，回头望去，陈舒之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她看向瞿北辰，他目视前方，侧脸映着淡淡的光，情绪不辨。 “我们去哪儿？”过了会，她问道。 瞿北辰沉默片刻，道，“我们去走走好么？” 夏曦没反对：“好。” ***** 路上，夏曦的手机震了震，她点开，发现是龙少发来的微信。 龙少：替我表扬辰辰，刚才太帅了。 夏曦看着，嘴角不由地抽了抽。看热闹不嫌事大。 夏曦：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龙少：那不行，他会翘尾巴， 夏曦：奶奶现在怎么样？ 龙少：还能怎么样，拎着我大舅骂。 夏曦：你和海哥帮忙多劝劝奶奶，别让她气着了。 龙少：那肯定的，哪次不是我们…… 夏曦和他聊了一会，放下手机。 第99节 外面的高楼灯光斑斓璀璨，瞿北辰一路把车开到最近的cbd，找个地方停了。人挺多，有点远，两人也无所谓，手拉手慢慢走。 夏曦把刚才龙少在微信里说的话告诉瞿北辰。 瞿北辰“嗯”一声，没多说。 夏曦知道跟他说别的事也排解不了，索性跟他聊下去。 “你小姨，”她问，“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比我妈温柔，有耐心，会照顾人。”瞿北辰道，“我小时候她对我很好，但一直在国外，我十几岁的时候她才回来的，进了我爸的公司。” 夏曦：“第三者？” 瞿北辰摇头：“我不知道算不算，她回来的时候，我爸妈感情已经破裂了。” “那……你妈是知道的？”夏曦问。 “知道，她们俩感情很淡，但我妈没跟我提过这件事。”瞿北辰道，“我也是那时从我舅舅外公的谈话里才知道的。当年我小姨也喜欢过我爸，还跟他表示过，我爸没有接受，她这才出国。” 夏曦：“龙少说你那时不愿去你外公家住，是不是因为，你那时觉得你小姨也是造成你爸妈闹离婚的原因？” “嗯。”瞿北辰颔首：“我那时候听到这些，很无法接受，当然，现在也没有接受。” 夏曦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刚才你和你爸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 瞿北辰看向她。 “是龙少带我去你的房间，我们下楼的时候听到的。”夏曦忙找理由。 瞿北辰不以为意：“你听听也好。” 夏曦轻声道：“你爸和你妈的感情，是不是一直很糟糕？” “也不是。”瞿北辰道，“至少我□□岁以前，他们是很开心的。” 他望着远处的灯火，缓缓道，“其实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外公那边就很反对。我妈那时候读大学，是学校里的校花和才女，心高气傲；我爸则是大学都没读完就辍学做生意的人。他那时手上有个旧厂房，我妈看中了，想租来做展览，两人就认识了。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在一起，但我妈就是不管不顾，毕业以后就跟我爸结婚了。” “他们俩，其实对婚姻的看法并不一样。我爸觉得结婚就是娶老婆生孩子，需要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惠妻子；而我妈是个艺术家，热情浪漫，对感情和陪伴很有要求。他们的性格互补，所以开始几年，虽然也有争吵，但过得还算快乐。但后来，我爸越来越忙，能交流的东西越来越少，他们分歧也越来越大。我爸的事业发展得很好，还出资给我妈弄了美术馆，但这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帮助。”他停了停，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夏曦看着他，默然。 “这么说来，其实你小姨更适合你爸？” “也许吧。”瞿北辰道，“我能理解他们的选择，但不等于我能认可。” 夏曦握了握他的手，只觉心疼，但想不出什么话好安慰。 相比之下，她十一二岁的时候，每天会影响心情的只有练琴练得好不好，零花钱够不够用之类的问题。叶萍对她虽然严厉，但家里并没有出现过那样的危机，也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事。瞿北辰经历过的痛苦，她可能根本无法体会。 “你发现你爸妈的问题以后，很难过吧？”她问。 “嗯。”瞿北辰道，“我有一阵子过得相当浑噩，三天两头不回家也不去学校，就在网吧里打游戏，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我爸很生气，让人到处找我，每天猫捉耗子一样。” 夏曦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经历：“然后？” “这么过去大概有一个多月吧，有一天，我回家拿钱，发现我妈坐在我房间里等着我。”瞿北辰道，“她没骂我，只告诉我，她和我爸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样，我只能面对。她说我永远是她最重要的人，但无论她还是我爸，都不会永远陪着我，我必须要想好自己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学会独立。” 他说着，苦笑，“我那天晚上留在家里，自己把自己关起来哭了一场，但我知道自己那样气他们，什么用都不会有，所以第二天，乖乖回学校了。” 夏曦想了想，道，“你妈想得挺明白。” 瞿北辰点头：“但我爸不明白，我妈在那之后不久就提出了离婚，我爸一直不肯同意。从那时到我妈去世的几年里面，他们几乎没有来往。我妈的性格很刚烈，为了维持美术馆的运作，工作得很辛苦，但她没有再接受过我爸的钱。也就是因为这样，我爸发现无法用经济控制我妈，就把我控制起来，送到国外去读书。” 夏曦：“海哥跟我说过，那间美术馆本来是你继承的。” 瞿北辰道：“我没有能力继承。在我妈去世以后，美术馆其实连生存都是问题。如果要保留下去，只能靠我爸。” 夏曦：“但你爸还留着它，是不是说明他仍然想着你妈？” “不知道。维持它的资金对我爸而言，并不算什么。”瞿北辰淡淡道，“他是个事业成功的人，喜欢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意愿去生活。他可以很慷慨，但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不喜欢他看重的东西。在我看来，他当年不愿意跟我妈离婚，与其说是还有感情，不如说是他无法接受婚姻失败。” 夏曦忽然觉得这样的环境下，他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很不容易，忍不住同情地抱了抱他。 瞿北辰也搂着她，继续向前走。 街道很长，虽然天气冷，但仍然挺热闹。两人手拉着手，慢慢散着步。 忽然，“砰”一声，马路对面商场的巨型屏幕上，播放着3d效果的烟花动画，搭配着广场上的彩灯景观，很是炫目。 许多人驻足停下，拿出手机拍照。 夏曦欣赏着，道，“辰辰。” “嗯？” “今天四舍五入是不是就是过年了？” 瞿北辰不禁啼笑皆非：“这也能四舍五入？” “反正都放烟花了。”夏曦道。 瞿北辰看看她：“你想说什么。” 夏曦抬头，注视着他，“我想说，今晚的是，就让它过去吧。它改变不了你爸，也改变不了你，但你还有我。” 瞿北辰目光一动。 “嗯。”片刻，他答道。 夏曦莞尔，摸摸他的脸，“新年快乐，宝贝。” 瞿北辰深吸口气，用力地抱了抱她。 “新年快乐。”他也笑了笑，吻吻她的额头。 ☆、第73章 chapter 73 接机 夏曦推己及人, 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年夜, 瞿北辰大概会心情低落个几天。 瞿北辰奶奶送的玉镯，她觉得不太心安理得, 回到家里就脱下，收了起来。 但她发现, 瞿北辰好像并没有什么低落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 瞿北辰照例已经在厨房做早餐。 看到她进来，他笑笑，吻了她一下，“早安。” 夏曦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神色和情绪，与往常相比，没什么异样。 “怎么了？”瞿北辰瞥她一眼。 “没什么。”夏曦笑笑, 决定不再提昨晚，找着话题, “今晚我爸妈七点到, 你和我去机场接么？” “当然去啊。”瞿北辰一边把鸡蛋打到锅里，一边道，“不过六点从s交出发，可能没法及时赶到, 你能不能早点？” 夏曦对s市的交通没有概念，问，“早多少？” 瞿北辰想了想：“五点半行么？咱们得防着堵车。” 夏曦一口答应：“听你的。”说罢，亲亲他的脸。 明天就是正式演出, 一整天的排练，都是时方毕亲自上场，时间过得比往常艰难，全团鸟兽妖邪莫敢造次。 夏曦偷偷地把手机摆在椅子边上，没到自己的时候就给瞿北辰发信息。 夏曦：在干嘛？ 没多久，瞿北辰回过来：写论文。 瞿北辰：你不是在排练么？ 夏曦：在抠别的声部，现在没我的事。 瞿北辰：指挥发现了也不会管你？ 夏曦：他没看这边。 瞿北辰发了个笑脸过来。 夏曦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中午，又打了个电话。 瞿北辰插科打诨，贫嘴一如既往。 夏曦渐渐放下心来。他跟瞿其昌之间的事属于陈年老账，大概吵一次架对于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 夏曦的父母晚上就到，瞿北辰预计将来两三天，他都没什么空闲。所以回到公寓里，他收拾好房间之后，就一直在弄论文。 夏曦似乎很不放心他，老发信息来骚扰，瞿北辰无奈，只好告诉她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交不出初稿而被ahmed踢出项目组。夏曦这才消停，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不再发过来。 瞿北辰在电脑上敲了一大段，删了写写了删，终于把论文大致整理出了个样子。 他喝口咖啡，正打算再写，门铃忽而响起。 瞿北辰讶然，看看时间，夏曦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回来。他站起身，通过猫眼往外瞅了瞅，看清人的时候，愣住。 是陈舒之。 “北辰，”大概是没听到回应，她又敲了敲，“你在么？” 瞿北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把门打开。 陈舒之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松一口气。 “北辰。”她的声音温柔依旧，“可以进去么？” 瞿北辰没有动：“您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谈。”陈舒之道，似乎怕他拒绝，补充道，“不会占用你的时间，就十分钟。” 瞿北辰：“谈什么？” “谈一些你爸不会跟你谈的事。”陈舒之看着他，目光深深，“北辰，僵持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我想你是明白的。” 瞿北辰没说话，少顷，把身体让开。 陈舒之露出微笑，跟着他走进去。 ***** 瞿北辰知道陈舒之也爱喝咖啡，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第100节 陈舒之道谢一声，喝一口，露出赞许的神色。 “这间房子不错，”她四下里看了看，道，“难怪你奶奶总念着要回来。” 瞿北辰没有接话，在她对面坐下来，“您想说什么，还是先说了吧。” 陈舒之也不多废话，看着他，“你一定是觉得，当年是因为我，你爸爸和妈妈才离婚的。” 瞿北辰淡淡道：“我没这么想。” “但你肯定觉得这跟我有关系，你一直不愿意见我。”陈舒之道。 瞿北辰没说话。 “不是那样的北辰，我回来，并不是为了拆散他们。”陈舒之说着，惨然一笑，“而且你不明白，原本应该和你爸在一起的，是我啊。” 瞿北辰看着她，目光定了定。 陈舒之抿一口咖啡，似在回忆，缓缓道，“那年，我上大一，你妈妈读大三。你知道，她在雕塑方面很有天赋，也就是在那年，她年纪轻轻拿了大奖，全家人都很为她骄傲，你外公还决定出钱给她办个人作品展。那阵子，我们全家都因为这事忙忙碌碌的。你妈妈不喜欢那些规规矩矩的展馆，有一天，她跟我说，她看中了一个旧厂房，但她要准备作品抽不出空，问我有没有空去帮她去谈谈租借的事。我不像你妈妈和舅舅那样，跟随家里学了艺术，我读的是是金融，当年挺时髦。你妈妈把这事交给我，也算跟我的专业有关系，我其实挺愿意，到处打听，最后找到了主人，也就是你爸爸。” 瞿北辰没答话。 “你爸爸……”陈舒之自顾地说下去，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变得温柔，“那时候真的很迷人，帅气，聪明，成熟，在我们那个年纪很难得一见。我从认识他第一天就喜欢他，我们谈合作，谈租金，花了两三天，把事情谈了下来。然后，你妈妈跟他见面，签了合同。” “北辰，小姨的性格你了解的，虽然死心眼，但从来不是一个外向的人。我喜欢你爸爸这件事，只对你妈妈说过。她那时听了，只很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你怎么会喜欢一个大学都没读完的人。”陈舒之叹口气，“你妈妈很漂亮，从小到大，追她的人从来没少过。她也很骄傲，围绕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很优秀的，我相信她觉得你爸爸不怎么样是真心的。展览结束以后，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借口联系你爸爸，终于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但你爸爸拒绝了我，他说，他已经和你妈妈在一起了。” “我听着他说这话，又惊讶又愤怒，简直感到世界都变了。”陈舒之自嘲一笑，低低道，“我回家质问你妈妈为什么这么做，她仍然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她和你爸爸互相喜欢，感情不能勉强。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和你妈妈变得不再要好。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你妈妈毕业之后，就跟你爸爸结了婚。他们办婚礼的时候，我没有去，后来我大学毕业，就直接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出国去了。” “我在国外读书工作，也交过好几任男朋友，但每次临到讨论结婚的事，都无疾而终。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还是忘不了你爸爸。你爸爸妈妈后来关系不好的事，我是从家里知道的，但我一直没有回来。我虽然耿耿于怀，但不会做那样的事。直到有一次，我所在的公司刚好要跟一家华资公司谈合作，我是公司代表，而对方正好是你爸爸。那次合作十分成功，没多久，你爸爸告诉我，他的公司正需要人手，问我愿不愿意回去帮忙。” “那阵子，你外婆的身体不太好，也一直动员我回去。我思考再三，还是接受了你爸爸的邀请。”她看着瞿北辰，“我和你爸爸，并不是你和许多人以为的那样。我们在公司里一直保持着距离，只有工作上的关系。直到你妈妈去世以后，你爸爸精神很消沉，你又不愿意回家，我才慢慢开始照顾他。你爸爸大概也跟你说过，我们不打算结婚。北辰，小姨不想让你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东西，但这就是事实。我无数次想给你发信息或者写邮件，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觉得，一定要当面跟你说你才会相信我。” 瞿北辰听她说完，神色不为所动，“您好像在把矛盾归咎给我妈妈。” “我没有那个意思。”陈舒之道，“但你如果觉得，你妈妈在这整件事上没有任何责任，那也是不公平的。你知道你妈妈的性格，张扬，任性，有兴趣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她跟你爸爸其实并不适合，在发现彼此的差距之后，她想的并不是磨合，而是要求你爸爸遵从她。” 她说着，无奈一笑，“当然，你爸爸也一样，这是他们互相吸引的一点，也是他们最矛盾的一点。就像你妈妈当年抢先得到了你爸爸一样，她察觉到了跟你爸爸的感情空虚，就往别处去找弥补。” 瞿北辰眉头皱起。 “您什么意思？”他说。 “你不明白？”陈舒之注视着他，“那你知道billy么？” 瞿北辰听着，目光定住。 ***** 下午的排练内容不多，夏曦上场的曲目也少，她瞅准机会，跟主管请假早退，顺利获批。 五点半，瞿北辰准时开车来到，夏曦上车，一路往机场而去。 “你今天一天都在写论文？”路上，夏曦问瞿北辰。 “也干了些别的。”瞿北辰道。 “干了什么？” “空巢主夫该干的事呗，收拾收拾衣服，做做饭。” 夏曦笑起来：“你还做了饭？” “那当然 ，不然你爸妈等会儿吃什么。” 夏曦讶然：“你说的是晚餐？今晚带他们回家吃饭？” “是啊。”瞿北辰说着，不高兴地瞥她，“你觉得我做的菜拿不出手？” “不是。”夏曦忙道，“我以为我们要出去吃。” “出去吃有什么意思。”瞿北辰道，“你爸妈来s市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带到家里他们更安心。” 夏曦看着瞿北辰，心中一暖。 她一直担心着他会心情消沉，没想到他心里还记挂着自己的事。 “辰辰。”过了会，她道。 “嗯？” 她目光温柔：“我真想亲亲你。” 瞿北辰眉梢动了动。 “好啊，那我找个地方停车。”他说着，就要踩刹车。 “停什么，这是高架桥。”夏曦忙道，啼笑皆非。 瞿北辰唇角弯了弯，继续开车。 莫名的，夏曦觉得，他的样子不太对劲，笑起来总像不到眼底，目光游移。 “辰辰，”她问，“你今天过得开心么？” 话说出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傻，明明昨晚过得那么糟心，还问他开不开心…… “开心啊，挺开心的。”瞿北辰道。 夏曦看着他的表情：“嗯，那就好。”说着，伸手摸摸他的短发。 ***** 路上有些堵，但瞿北辰预留的时间足够。到达机场之后，瞿北辰找地方停好车，离到达时间还有十分钟。 两人在到达大厅等着，飞机有些晚点，迟了半个小时之后，叶萍的手机才开机。 夏曦跟她说好了见面的地方，又等他们拿了行李，好一会，终于看到叶萍和夏国维走了出来。 “爸！妈！”夏曦朝他们招招手，快步走过去，但没走两步，突然看到了走在他们身后的顾人。 夏曦愣了愣。 “等久了吧？”叶萍一边走过来一边道，“现在这飞机也真是，动不动误点。” “妈……”夏曦打着招呼，眼睛却看着她身后。 顾弢微微笑了笑：“曦曦。” 夏国维已经一眼瞥见了跟在她后面的瞿北辰：“曦曦，这是？” 夏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顾着吃惊，忘了介绍。 “爸，妈。”她连忙把瞿北辰拉着，对他们道，“这就是瞿北辰，我男朋友。” 叶萍看着他，表情惊讶。片刻，和夏国维一起露出笑容。 夏国维：“哦，你就是小瞿？” “叔叔好，阿姨好。”瞿北辰脸上的笑容端正礼貌，一边接过夏国维手里的箱子一边问，“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叶萍说着，看夏曦一眼，“曦曦这孩子真是，也不告诉我们你来了。” “想让你们惊喜一下么……”夏曦尴尬道，说着，仍然瞟着顾弢，“你也来了？” “我来办事，正好遇到叔叔阿姨。”顾弢道。 叶萍看看他们，立刻对瞿北辰道，“哦，小瞿，这是我好朋友的儿子，也是曦曦的朋友，顾弢。”说完，又对顾弢道，“小弢啊，这是曦曦男朋友，瞿北辰。” 夏曦心里一阵暴汗。 瞿北辰看着顾弢，却神色不变，微笑，“你好。” 顾弢也微微颔首：“你好。” 他们俩在夏曦面前握了一下手，夏曦看着脚尖，不敢抬眼。 瞿北辰看看手表，道，“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车在停车场，我们先出去吧。” 夏国维和叶萍答应着，几个人一起往前走。 没走几步，队伍渐渐分排，夏国维和瞿北辰走一起，寒暄着；顾弢落后一步；夏曦挽着叶萍胳膊，走在最后。 “这个小瞿看着是挺不错啊，又帅嘴又甜的，身高也不输小弢。”叶萍一边走一边说，眼睛发亮。 夏曦没工夫听她说这个，埋怨道，“你们怎么能跟顾弢一起来呢？我也尴尬他也尴尬。” “我哪儿知道小瞿会来接我们啊，你又没说。”叶萍瞪她一眼，有些懊悔，“他前天上咱们家来，刚好说到今天来s市的事，他说他正好也来办事，还能开车接我们一起去机场，就跟我们买了同一班飞机。” 夏曦：“那回去呢？” 叶萍：“也是一样时间啊。” 夏曦无语至极，好想抱着头在角落蹲一会。她盯着瞿北辰的背影，只能祈祷他没放心上。 幸好，顾弢事先约了来接的车，没多久，跟他们告别。 “小弢啊，真是辛苦你了。”叶萍道，“你得会儿要去哪边啊？” “我约了客户见面呢。”顾弢道，“阿姨你们慢走，落脚了给我发个信息。”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夏曦身上。 夏曦看着他，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顾弢神色平静，又和夏国维叶萍寒暄两句，分头离开。 夏曦瞅着顾弢离去的背影，心里松口气。回头，忽然瞥见瞿北辰的目光，她忙神色一整。 几个人下到停车场，没多久，找到了车。 瞿北辰按开车锁，叶萍看到车尾的标志，有些吃惊。 “你不是说小瞿学考古的么？”她小声问夏曦，“这车他自己买的？” 夏曦哂然，道，“不是，他们家的。” 叶萍点头，若有所思。 两人带出来的箱子就一个，瞿北辰放到后箱里，又给夏国维和叶萍拉开车门，两人微笑着道谢，坐进去。 夏曦坐到副驾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瞅着瞿北辰坐进来，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瞿北辰把车子发动起来，缓缓开出，没多久，出了机场。 夏国维和叶萍前两年也来过s市，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的夜景，跟瞿北辰聊着哪里是哪里。 “小瞿，曦曦说，你们家也在s市？”叶萍问道。 第101节 “在的，阿姨。” 夏曦跟她提过瞿北辰的妈妈去世了，叶萍道，“你家里除了爸爸，还有什么人？” 瞿北辰：“还有我奶奶，她跟我叔叔婶婶住在一起，另外还有个姑姑。” 叶萍：“你平时是在家里住？” 瞿北辰：“不是，我一直在外面住。” 夏曦唯恐叶萍这样问，不知道会说到什么，忙转开话题，“妈，瞿北辰在家里做了饭，我们得会回家吃饭吧。” 叶萍和夏国维皆诧异。 夏国维：“小瞿，你还会做饭？” “会一些。”瞿北辰谦虚道。 “他做得可好吃了。”夏曦补充道。 “是吗。”叶萍笑笑，“小瞿，那真是辛苦你了。” 夏曦听着这语气，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囧了一下。 “不辛苦的，阿姨，您别客气。”瞿北辰道。 ***** 几十分钟后，车子开到公寓楼下，瞿北辰把车挺好，几个人下车。 夏国维和叶萍下车，往四周看了看。 “这以前是单位大院吧？”夏国维扶了扶眼镜，问道。 “是的。”瞿北辰道，“这是我奶奶以前单位的房子。” 这事夏曦跟他们说过，两人点点头，跟着上楼。 瞿北辰招呼起人来颇有条理，进门之后，先招呼夏国维和叶萍在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又给他们倒上茶。夏曦知道这是他表现的时候，没有多帮手。 “叔叔阿姨，你们先坐。”安顿完之后，瞿北辰道，“我先去去厨房。” 叶萍莞尔：“小瞿，要不要我帮帮你？” “不用。”瞿北辰道，“阿姨，你们歇着就行了。”说罢，他转身往厨房走去。 夏国维坐在沙发上，四下里看了看，道，“这房子看着是比曦曦之前说的酒店好。” 叶萍“嗯”了一声，也观察着，没发表意见。 夏曦看看厨房，道，“爸，妈，你们先坐着，我去帮帮他。”说罢，也往厨房走去。 瞿北辰正在把放在锅里保温的菜拿出来，一盘一盘的，在台上摆了一排。 夏曦看着，讶然，“做了那么多？” “也不多，应该刚够吃。”瞿北辰道。 夏曦洗了手，把碗筷拿出来，眼睛却瞅着他。 “辰辰，”她犹豫了一下，道，“你没生气吧？” “嗯？”瞿北辰看向她，“生气什么？” “就是那个……顾弢。”夏曦观察着他的神色，连忙把他出现的原因解释了一遍，说完，又补充道，“我爸妈看着他长大的，就是太熟了，真的，他们不是有意这样。” 瞿北辰无奈。 “这么怕我生气？”他问。 夏曦：“怕。” 瞿北辰没说话，暗示地把头往前伸了伸。 夏曦看着，不禁笑了笑。 她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瞿北辰：“不够。” 夏曦又踮起脚，一口气吻了好几下。 “嘶……”瞿北辰捏捏她的脸，“那么用力，家暴。” 夏曦抓着他的衣服，盯着他，“你不生气了？” “看情况。”瞿北辰说着，把一盘炒好的青菜递给她，“先来帮我端出去，乖。” ☆、第74章 chapter 74 音乐会 叶萍吃东西一向挑剔, 夏曦虽然喜欢吃瞿北辰做的菜, 但她自己毕竟随的是夏国维，不挑食, 所以对于叶萍的胃口，她心里挺没底。 瞿北辰先给每个人盛上汤, 又殷勤地布菜。 夏曦不时地瞅着叶萍，她低头吃着, 看上去居然吃得挺香。 夏国维先喝了汤，又吃了几口菜，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小瞿，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当然是小瞿做的。”叶萍道, “曦曦肯定做不出来。” 夏曦：“……” 叶萍看向瞿北辰，笑容和善, “小瞿啊, 你做饭都是家里教的？” “不是。”瞿北辰道，“我在学校跟师兄师姐学的。” 两人讶然。 瞿北辰就跟他们说起自己在工地里一些有意思的事，逗得两人笑个不停。 夏国维道：“曦曦说你在埃及那个项目，快要结束了？” 瞿北辰道：“对, 还有两个月。” 叶萍问：“你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瞿北辰看看夏曦，道：“应该会在s市工作，我给市博物馆和考古研究所投了简历, 他们都表示出了意向。” “这样。”叶萍看一眼夏曦，笑眯眯。 一餐饭吃得和气。饭后，收拾了盘子，瞿北辰和夏曦回到客厅陪夏国维和叶萍。 电视里播的是时事新闻，夏国维看到中东局势，开始跟瞿北辰聊起埃及那边的情况。两人对这种严肃话题似乎十分投入，叶萍看着自己的电视剧也追不成了，就让夏曦带着她在屋子里转转，看看她住的地方。 房子不大，夏曦带着叶萍转没多久，到卧室里坐下来。 瞿北辰早已经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叶萍看着，露出满意的表情。 “地方倒是不错。”她说，“小瞿他奶奶愿意让你们住这儿？” “愿意的。”夏曦道，“昨天我们还跟她吃过饭。” 叶萍：“你去过他们家了？” 夏曦道：“算是吧，他奶奶和他叔叔住在一起。” 叶萍又问：“他爸爸呢？一个人住？” 夏曦觉得陈舒之的身份解释起来实在纠结，含混道，“是吧。” “你也见过他爸爸了吧？”叶萍关心地问，“他怎么样？好说话么？” 提到他爸，夏曦就想到昨晚的糟心事，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 “挺好的。”她索性对付道。 叶萍：“你见过他了？” “见过两次。”夏曦看着她神色，唯恐她起了见面之类的心思，忙哄骗道，“他挺忙的，最近好像又出国了。” “这样。”叶萍嘀咕着，没再问下去。过了会，她站起来，往窗外四下里看了看，问，“这个地段的房子，大概多少钱一平米？” 夏曦愣了愣：“您问这个干嘛？” 叶萍“啧”一声：“当然是为你以后考虑啊，你以后在这边工作，不用买房？” 夏曦：“我没问过……” “这怎么能没问过。”叶萍不满，教育道，“你得多了解啊。这是小瞿奶奶的房子不是小瞿的，你在s交工作，日后和小瞿买房，怎么说也得在附近才方便。” 夏曦听着，啼笑皆非。 “我们都八字没一撇呢。”她说着，瞅瞅她，“再说了，您不是觉得他这行工资不高么？” 叶萍手一摆：“刚出来工作的年轻人哪有工资高的，你工资不也没高到哪儿去。” 夏曦故意道：“那我们也未必结婚呢，去旅游找的男人，说不定过两个月发现他不靠谱，又分手了。” “你敢。”叶萍瞪她一眼，“小瞿哪儿不靠谱了，他家务全包做饭好吃了，你能找到满足一项的就该烧高香了，还想怎样？” 夏曦囧。 ***** 叶萍和夏国维住的酒店不远，晚上，瞿北辰和夏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送他们过去。 酒店的设施和位置都不错，两人在前台办理了入住，瞿北辰帮他们把行李送上去。 打开门，叶萍看了看房间，觉得还算满意。 “小瞿，你今天也累了，回去吧。”夏国维道。 叶萍也笑容满面：“是啊，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 夏曦看着他们对瞿北辰关怀备至的样子，再度感受到自己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这个事实。 两人告别，道了晚安。出门以后，夏曦和瞿北辰相视一眼，拉着手，慢慢踱去电梯。 “我说得没错吧。”进电梯的时候，夏曦道，“我没说错吧，我爸妈真挺好说话的。” 瞿北辰扬扬眉：“我一直没怀疑过。” “是么。”夏曦道，“那你觉得我爸妈对你满意么？” 第102节 瞿北辰：“应该应满意的吧。” “是么？”夏曦看着他自信地样子，道，“那你说说他们满意你哪点？” 瞿北辰反问：“你说说他们会觉得我哪点不满意？” 夏曦结舌，想了想，道，“很多啊，比如觉得你不够帅。” 瞿北辰不以为然：“我要是他们我就不会这么说。” 夏曦：“那怎么说？” “比如……”瞿北辰忽然把嗓音变得细声细气，“曦曦啊，我看那个瞿北辰又帅又能干，真是全宇宙都难找，配你最合适了。” 夏曦“噗”一声笑出来。 “不要脸。”她往他胸前轻轻捶一下。 瞿北辰把她的手捉住，又把声音变粗，“曦曦，瞿北辰真是比那个顾弢好一万倍，你要爱他一万年。” 夏曦继续捶他，笑个不停。 正闹着，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 外面的人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露出微妙的表情。 夏曦忙忍住，出了电梯，走几步，继续笑。 瞿北辰摸摸她的头发：“外头吹风，嘴张太大小心进沙子。” 夏曦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抹到他身上，“又不是埃及。” 两人说着话，出了门，坐到车上。 “辰辰。”夏曦在座位上坐好，想了想，道，“顾弢其实找过我，说想跟我复合，不过我没答应。” 瞿北辰看过来，目光动了动。 “这样。”他微微颔首，“干嘛跟我说这个？” 夏曦眨眨眼：“怕你怀疑自己宇宙第一帅的地位啊。” 瞿北辰露出得意的笑容，唇角弯得深深。 “是么。”他注视着她，目光灼灼，“那宇宙第一帅有什么福利么？” 又来。 “福利就是我的垂青。”夏曦也自得地笑，却指指后视镜，“你该出去了，后面那辆想进你的车位，等你很久了。” ***** 新年音乐会的时间是在晚上。 第二天，夏曦仍旧一早就去乐团，临别的时候，有些不放心。 “等会你跟我爸妈去吃早餐？”她问。 瞿北辰：“对。” “然后呢？” “反正没什么事，带他们到市区走走。” 夏曦心里算了算时间，从现在到晚上的音乐会，还有十几个小时，她走不开，瞿北辰得一直陪着。 “辰辰，辛苦你了。”她有些抱歉地说。 瞿北辰没答话，抬起脸。 夏曦笑笑，伸头过去，在他左右脸上都吻了一下，最后，在唇上也吻一下。 “晚上见宝贝。”瞿北辰也吻了吻她。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夏曦下车，拿出琴，往排练厅走去。 排练以走台为主，时方毕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站在台上，有一种桀骜又禁欲的帅气。 夏曦没像昨天那样能逮到偷偷跟瞿北辰聊微信的机会，只好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给叶萍打电话。 背景有点吵，叶萍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我们啊，在市中心呢，北辰带我们逛那个第一高的塔。” 夏曦囧了一下。 叶萍的称呼，已经从“小瞿”变成了“北辰”。 听上去他们玩得不错，夏曦安下心来。 下午的排练时间很短，瞿北辰早早来接夏曦去吃饭。 叶萍和夏国维也坐在里面，夏曦才上车，就看到了叶萍身边大包小包的东西。 “你们去逛街了？”她问。 “是啊。我们从那个塔下来，北辰就拉着我们去逛了商场。”叶萍说着，笑眯眯，“北辰啊，你累不累？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 “阿姨您别客气，不累。”瞿北辰一边开车一边道。 “你这孩子……” 夏曦好奇地一个一个拿过来看，大衣、毛衣、裙子……跟我逛街的时候怎么没见买那么多。她腹诽。 他们聊天的当口，夏曦拿出手机，给叶萍发微信：这些东西该不会都是瞿北辰买的？ 信息提示音在后座响起，未几，叶萍回复：他倒是想，我能丢份成那样么？我就让他给我买了件毛衣。 夏曦哂了哂。 叶萍：要我说，北辰真比你会逛街，人家就不像你那样到处转，非要看了这家再看那家，半天也买不到一件。 夏曦无奈：那不是您要转的么？ 叶萍：他也不像你那么挑剔啊，我试上身的他都说好看。 夏曦：…… 瞿北辰在s交附近挑了一间餐厅吃饭，刚点了菜，一个电话打进来。 他接了，神色有些诧异，说了几句，过了会，看向夏国维和叶萍。 “叔叔阿姨，我哥明天晚上想请你们吃个饭，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他道。 “你哥？”叶萍讶然。 瞿北辰解释道：“就是我堂哥，叫瞿北海，曦曦也认识。这次曦曦到s市，我堂哥帮过不少忙，他知道你们过来了，想跟你们见一见。” 夏曦昨晚和叶萍提到过瞿北海，瞿北辰这么一提，她想了起来。 “这样……”她迟疑了一下，却看向夏曦。 夏曦知道自己已经见过了瞿北辰家的人，瞿北海算半个长辈，跟她父母熟悉熟悉也好。瞿北辰应该也是这样的考虑。 她也开口道：“爸，妈，海哥对我们可好了，明天晚上反正没事，不如就一起吃个饭吧。” 叶萍和夏国维对视一眼，夏国维道，“既然曦曦得了他照顾，我们也得谢谢他，当然要见一见。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瞿北辰微笑：“叔叔哪里话，不麻烦。” ***** 事情定下，四个人继续吃饭闲聊，看着时间差不多，送夏曦回到乐团。 新年音乐会是s交年前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场面盛大，来的人也多。 瞿北辰三个人的门票还在夏曦手上，离演出差半小时的时候，夏曦在后台往外望出去，陆陆续续进来的观众已经坐了半场。 夏曦给瞿北辰打电话：“你们到了么？” 瞿北辰：“到了，刚停好车。” 夏曦提着裙子，走出前厅。 没多久，果然，她看到了瞿北辰他们，招招手。 三个人都穿着挺正式，叶萍特地戴上了胸针，瞿北辰仍穿着夏曦给他挑的那件西装式外套，夏曦看着，眼睛不禁又是一亮。 瞿北辰从夏曦手里接过票，交给工作人员，陪着夏国维和叶萍进了大门。 “怎么穿个短袖就出来了，你感冒还没好。”叶萍看着她的裙子，忍不住道。 “没事，里面挺暖的的。”夏曦说着，看向瞿北辰，却发现他盯着大厅里的大幅宣传画。上面，时方毕手握指挥棒，露出帅气的侧脸，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沉思。下面是他个人作品音乐会的宣传语，最后写着“s交音乐总监——时方毕”。 “他就是时方毕？”瞿北辰忽而问道。 “是啊。”夏曦道，“你没看过？” 瞿北辰摇摇头。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姿势，”夏曦道，“好像只要是他个人音乐会的宣传画，都摆这个姿势。” 瞿北辰看着，没说话。 夏曦见他神色有些疑惑，正想再问，不远处有人叫她，说后台在准备了。夏曦连忙跟他们告别，提着裙子往后台快步走去。 八点，音乐会正式开始。 在观众的掌声之中，乐团的所有成员上场就位。然后，时方毕穿着黑色的指挥服走出来，大步流星，观众席的掌声倏而变得更加热烈。 夏曦瞟向台下，没有费劲就在观众席里找到了那三个人的位置。 叶萍和夏国维见她望过来，笑着招招手，夏国维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但瞿北辰却没有看她。 她发现他盯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过来啊……夏曦心里道，但直到她坐下拿起琴，他也没有反应。 双簧管已经在给出标准音，台上乐器嗡嗡一片，夏曦只得收回目光，认真调音。 待得声音全都收住，时方毕举起指挥棒，目光掠过所有声部，空气须臾安静。等到指挥棒落下，恢弘的音响迸发而出，如同潮水一般，在音乐厅中激荡，震撼每一个听众的耳膜。 音乐会十分成功。时方毕的指挥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获得长久不息的掌声。观众一再喊着安可，时方毕也一再返场加演，直到最后一曲奏完，他在掌声和台上堆满的鲜花中鞠躬。 夏曦也跟着旁人一起，用琴弓轻轻敲打面板，眼睛却瞥向台下。 瞿北辰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第103节 终于……之前是近视找不到么？ 她腹诽着，唇角却忍不住弯起。 音乐会结束，乐队成员纷纷退场，回到后台。到处乱哄哄的，主管到处喊着名字，演员们换衣服的换衣服，卸妆的卸妆，接受采访的接受采访。 夏曦被梁乐几个拉着合影，好不容易才脱身，换了衣服，走出去。 叶萍三个人都在大厅里等着，见夏曦出来，露出笑容。 “爸，妈，怎么样？”她得意地上前。 叶萍道：“又不是独奏，还能怎样。”她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笑吟吟的，抱抱她，在她脸上亲一下。 夏国维感叹：“我闺女以后都得在这样的大厅里演出喽。” 夏曦美滋滋的，看向瞿北辰。 他也看着她，笑了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琴。 “肚子饿了么？”他问，“回去吃点宵夜？” “不饿，没事。”夏曦说着，觉得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那么高兴，似乎有心事。 “怎么会不饿？”叶萍道，“你下午五点就吃了那点饭撑到现在，回去得加碗面。” 夏曦正待说话，忽然，后面有人叫她名字。 回头，只见是时方毕，穿着衬衫走出来，手里拿着外套，似乎也正要离开。 大厅里的人纷纷向他打招呼，时方毕朝他们摆摆手，径自走到夏曦面前。 “明天的录音要提前，早上九点开始，没问题吧？” “没问题。”夏曦道。 时方毕颔首，目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 夏曦忙介绍：“时总监，这是我的爸爸妈妈，特地从b市过来看我们演出。” “哦？”时方毕露出笑容，跟叶萍和夏国维握了握手，寒暄片刻，又看向瞿北辰，目光停了停。 瞿北辰也看着他，却面无表情。 夏曦有些诧异，嘴里接着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瞿北辰。” 时方毕的神色微微一变，看着瞿北辰，目光渐渐深沉。 “北辰？”少顷，他似试探地问道。 瞿北辰没回答，眼神冷冷。 ☆、第75章 chapter 75 billy “你们认识？”夏国维和叶萍听到时方毕的称呼, 讶然道。 时方毕正要回答, 只听瞿北辰道，“不认识。” “叔叔阿姨, ”他收回视线，对夏国维和叶萍道, “我先去把车开出来，等会到门口接你们。” 叶萍颔首：“行啊, 去吧。” 瞿北辰礼貌地一颔首，没有看时方毕，转身离开。 叶萍笑笑，继续和时方毕寒暄。 夏曦站在一旁没说话，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她看向时方毕，他脸上带着微笑, 似乎对方才的事没有在意，但夏曦看得出来, 他的目光已经心不在焉。 少顷, 不远处有人在叫时方毕，夏曦适时地告辞，带着父母离开。 “北辰刚才怎么了？好像突然不高兴？”走远点的时候，叶萍跟夏曦嘀咕。 “不会吧, 他可能是急着要去开车呢。”夏曦道。 “是么……” 走出门口的时候，夏曦忍不住回头，时方毕仍站在那里，旁边围着些人。 是错觉吧？ 她默默对自己道。 送叶萍和夏国维回酒店的路上, 叶萍聊起刚才音乐会的事，感叹道，“曦曦，你们这个指挥是不是很有名？刚才看着好多人要采访他，我们多聊会儿都不行。” “是挺有名的。”夏曦道，“他在国内国外都挺红，s交请他都费了好大劲呢。” 夏国维：“这样，那刚才是得多聊会儿。” 叶萍：“你之前说的录音，就是他要求去的？” 夏曦：“对，他给一个电影写了配乐，要大提琴。” 夏国维：“那挺好。我看他挺好说话的，曦曦，他要是愿意带着你就多学着点，苦点累点没关系，对你有好处。” 夏曦答应着，眼睛却不由地瞥向瞿北辰。 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似乎在认真开车。 但夏曦知道，他的确有心事。 两人把夏国维和叶萍送到酒店房间，叶萍叮嘱他们早点回去休息，道了晚安。 夏曦跟着瞿北辰回到车上，看着他在座位上坐下。 他正要启动车子，夏曦按住他的手。 “辰辰，你和时方毕，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问，“你们认识？” 瞿北辰看向她，过了会道，“不认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见过。” 夏曦讶然：“见过？在什么时候？” “在我妈的工作室，”瞿北辰淡淡道，“她提出离婚后不久。” 夏曦愕然。 ***** 夜晚，四周十分安静，不远处偶尔有人经过，说话声窸窸窣窣。 瞿北辰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车窗就着车内的亮光，映着他模糊的影子。 “她那时候心情也不好，我要是有空，就会去工作室陪她。她做她的工作，我写作业。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家里没人，我就又去了我妈的工作室。”瞿北辰回忆着，声音缓缓，“她在做人像，模特是个男的，就坐在她的工作台前面。” “时方毕？”夏曦道。 “嗯。”瞿北辰道，“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在聊天。见到我来，我妈跟我介绍说，他是billy。那好像是我妈开玩笑取的外号，他说别这么叫他，我妈却说很适合他。” “然后呢？” “然后，他跟我打招呼，和我聊数学。我为了不打扰他们，到楼上去写作业。那是个老房子，隔音很差，一直能听到他们聊天说笑的声音。” “你觉得他们是情人关系？” 瞿北辰沉默了好一会，道，“嗯。” “你怎么知道？” “感觉。”瞿北辰道，“他们说话的样子，跟别人很不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我妈那样快乐过。他们经常联系，有时我会听到我妈在跟他打电话，她一直叫他billy，一聊就是几十分钟。” 夏曦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言地把手放在瞿北辰的肩上。 “你的意思是，你妈提出离婚，有可能是因为他？”她问。 “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瞿北辰道。 夏曦：“还有谁？” 瞿北辰把昨天陈舒之来访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夏曦听着，睁大眼睛。 “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她问。 瞿北辰：“你爸妈来了，我不想拿这些事烦你。” 夏曦看着他，忽而一阵心疼，手指轻轻抚摸他的手。 “她说，她有一次回我外公家，我妈妈也在，她把时方毕带回过家里吃饭。”瞿北辰道，“时间跟我遇到的时候差不多。她还特地问过我外公，我外公说，他们已经认识有一阵子，来往很密。这件事我昨天也向我外公求证过，只是我妈一直叫他billy，他们不知道他的本名。” “那么你爸知道他么？”夏曦问。 瞿北辰耸耸肩：“我爸和我妈争抚养权打官司的时候，他提及我妈过失里面，没有这件事。” 夏曦思索了一会，道，“你觉不觉得，这是不是说明了其实不存在？你想想，如果你是你爸，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把柄。” “……这件事，你爸爸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北辰，你应该相信阿姨的为人。” 陈舒之昨天最后说的话仍在耳畔。 瞿北辰沉默片刻，道，“他们这段交往并没有持续很久。几个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夏曦道：“也许只是你和你小姨的错觉。” “我之前也跟你这样想。直到我今晚看到了一个东西。” 夏曦讶然：“什么？” 瞿北辰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夏曦看到上面的头像是瞿北海。 那头很快接起来：“这么晚，干嘛？” 瞿北辰：“美术馆晚上有人值班么？” 瞿北海讶然：“怎么了？” 瞿北辰：“我想去一下仓库。” 晚上的车比白天少得多，轿车开上大路，速度渐渐提起。 夏曦望着外面掠过的景色，夜色浓重，即使有路灯，也看不出跟上次经过时的异同。 歆之美术馆外，仍然亮着灯，点缀在绿地和树丛里，低调柔和。 第104节 两人走到门前，已经有值班的工作人员在等着，引着他们到了地下仓库，刷卡按动密码锁，没多久，自动门缓缓打开。 “那件作品，就放在这里。”工作人员一边打开灯一边道，嘴里念着编号的名字，没多久，走到一个小箱子面前。 他把箱子打开，小心地拆掉包装，露出里面的青铜半身像。 仍然是陈歆之惯用的写意手法，但灯光下，神态依旧表达得惟妙惟肖。 一个人手握指挥棒，侧头，似乎在沉思，脸的轮廓棱角分明，眉头微微蹙着，粗犷的线条，似乎在酝酿着即将爆发的激情。 和那张个人音乐会的宣传画神似。 时方毕。 夏曦的目光落在箱子的标签上，作品的名字叫《阳光》。 ***** 从美术馆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睡觉的时候，他们度过了几天来第一个没有任何行动的夜晚。 瞿北辰的手搂着夏曦，让她早点睡觉，夏曦却怎么也睡不着，身后的人在辗转反侧，她知道，他也没睡着。 夏曦知道这件事对瞿北辰的触动有多大。虽然这并不足以改变他和瞿其昌的关系，但陈歆之留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或许会改变。 而她已经去世，他甚至没有办法问她，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辰辰，”过了很久，夏曦转过来，看着他，“明天我录音的时候，时方毕也会在，你……” “不。”瞿北辰声音平静，“我不想见他。” 夏曦知道他需要时间考虑，沉默片刻，又道，“辰辰，如果……我说如果，那件事是真的，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再跟时方毕有交集？” 瞿北辰讶然，道，“这事跟你没关系。” 夏曦：“怎么会没关系……” “别多想。”他伸手搂了搂夏曦，“睡吧。” 夏曦看他不想再多说，只得抚抚他的头发。 心中长叹一口气，她转过去，继续闭上眼睛。 晚上的梦很混乱，夏曦一会在排练，一会又到了瞿北辰家，吃惊地发现时方毕居然也在……各种各样的事，乱七八糟。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脑袋还乱着，几乎起不来。 瞿北辰照常在厨房里做早餐，夏曦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道，“要不，你等会就在家休息吧。我自己去录音棚，我爸妈那边你也别过去了，他们自己也能逛。” “没事。”瞿北辰道，“睡少点而已，又不是吃少了。” 夏曦看他还有心情贫嘴，心放下了些。 两人在家吃了早餐，瞿北辰把夏曦送到录音棚所在的音乐制作公司外面。 夏曦解开安全带，看到瞿北辰正瞥着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走进去。 “今晚海哥那边几点吃饭？”夏曦问。 瞿北辰收回目光，道，“六点。” “等会你打算和我爸妈去哪儿？”她又问。 “夏叔叔昨天说想去看看博物馆。” 夏曦莞尔，她之前跟他们介绍瞿北辰的时候，曾经努力夸过他讲解文物有多棒。 “我尽量提早出来，到时给你电话。”夏曦道。 瞿北辰：“好。” 夏曦和他吻了吻，开门下车。 ***** 录音棚里不止夏曦一个人，还有团里其他的乐器，合奏的部分，他们已经在团里排过几次。 时方毕今天穿得很随意，牛仔裤t恤，显得很年轻。他见到夏曦，点头打了个招呼。夏曦也没多说，跟其他同事一起拿出乐器，坐下，戴上耳机。 整个上午和半个下午都在录乐队部分，看样子没有太大问题。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看到时方毕和录音棚的总监在聊天。她其实很想走过去，对他说“时总监，能不能打扰您几分钟”，然后，问他和陈歆之的事。 但她还是忍住了冲动。她知道，如果瞿北辰愿意，他会自己来问，对于这件事而言，他们两个才是能把话说清楚的局内人。 夏曦的solo安排在后面，她录了一遍，时方毕的眉头一直皱着，结束后，他走出来。 “你的音色怎么回事？”他道，“干巴巴的，是机器人么？” 夏曦知道自己杂念太多，忙打起精神，重新再来。 一共录了三遍，时方毕终于满意，录音结束。 乐团的同事们纷纷离开，夏曦跟瞿北辰发了信息，正收拾东西打算离开，时方毕叫了她一声，示意她过去一趟。 夏曦只好拿着琴，跟着他走到隔壁的休息室。 时方毕看着她进来，打开窗，点上一根烟。 “你刚才那段录了三遍，前面两遍根本不像是你拉出来的。”他说，“你知道这样一个顶级录音棚，每小时的收费是多少么？” 夏曦咬咬唇，道，“对不起。” 时方毕吸一口烟，吐出窗外，掸了掸烟灰。 “是瞿北辰，”他淡淡道，“他跟你说了我。” 夏曦一愣。 不过他既然猜到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夏曦没吭声。 “你告诉我你想成为乐团首席，一个乐团首席不会允许任何事影响到自己的专业表现。”时方毕继续道，神色严肃，“你知道s市每天苦苦寻找机会的大提琴有多少么，这样的失误，你也许可以有第二次，但你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用人名单上。” 夏曦心砰砰跳着，说不上羞愧还是纠结，一言难尽。 “对不起。”她答道，“我知道了。” 时方毕没再说下去，又抽一口烟，把手边的一份谱子给她。 夏曦讶然：“这是？” “我另外一个项目，也是给配乐录音。不过不急，年后吧。”他说，“刚才说的话，我希望你记住。” ***** 夏曦出来的时候，时间有点迟，瞿北辰已经等在了停车场。 “怎么那么久？”叶萍一边和夏国维腾这地方让她放琴，一边道，“不是说只是录音么？” “曲子大嘛。”夏曦说着，在前排坐下。 瞿北辰看着她系好安全带，道，“都结束了？” “差不多。”夏曦道。 叶萍在后面道：“那你是不是明天能跟我们回家？” 夏曦一愣，不禁汗一下。 “我说差不多的意思是可能还有后续。”她掩盖着说，“要等电话的。” “那什么时候弄完啊？”叶萍嘀咕，“你们团也真是的，这都年二十六了。” 夏国维：“你这就不对了，学校里有寒假，乐团也有？那是正经事业单位。” “曦曦又没正式上班……” 夏曦和瞿北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都不出声。 “北辰，你之前说，这次回来就十天？”叶萍又问。 瞿北辰忙道：“对。” 叶萍：“打算哪天走？” 瞿北辰道：“年初一吧。” 夏国维和叶萍都诧异不已：“怎么挑那天？” 夏曦道：“刚好那天有什么办法，他这次回来是照顾我的，那边项目带队的博士就给了他十天假。” 叶萍：“不能再迟两天？ 瞿北辰苦笑：“那位博士很严格，十天已经是最宽的期限了。” 夏国维道：“也是，他们埃及人又不过春节。北辰这个项目机会难得，不在家过年也没什么，能过个除夕也不错了。” 叶萍道：“北辰，那你是打算回去之前都待在s市？” 瞿北辰道：“是的阿姨，我好几年没在家里过除夕，我奶奶希望我这次能陪陪她。” 叶萍了然，却道，“可曦曦要跟我们过除夕啊，总不能留在s市。” 夏曦：“……” 瞿北辰：“……” 两人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忽然，夏曦看到了前面出现的酒店。 她忙岔开话题：“我好像看到海哥的车了，他是不是已经到了？” 瞿北辰：“他早到了。” 夏曦：“哇，海哥真周到。” 瞿北辰：“就是。” ***** 吃饭的地方符合瞿北海的一贯风格，是一家著名的高级酒店。 刚出电梯，瞿北辰就接到了瞿北海的微信：到了么？ 瞿北辰：快到了。 瞿北海告诉了他位置，片刻，道：还有件事，我爸妈听说跟夏曦爸妈吃饭，非要一起来，说家里没有长辈出面接待不合适。 第105节 瞿北辰一愣，无奈。 不过想想，毕竟这算是两家一起吃饭，只有瞿北海的确不够不太说得过去。 瞿北辰：嗯，好的。 回着信息，服务员已经引着他们到了包厢门口，推开门。 里面的陈设是中式的，精致的流苏宫灯在天花板垂下，陈设雅致。 瞿其容一家已经坐在了里面，见到夏国维和叶萍进来，他们都站起来，笑盈盈上前。 夏曦和瞿北辰连忙走过去，分别向两边介绍了自己家里的人。 听说对面的是瞿北辰的叔叔和婶婶，夏国维和叶萍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原来是北辰的叔叔婶婶。”叶萍笑着和他们握了手，说着，对瞿北辰嗔道，“北辰也是，只说是跟哥哥吃饭，我们也没点准备。” 汤怡笑道：“我们也是刚刚听说这事。不怪北辰，都是我们北海考虑不周到，临到饭点才说起这事。我们一听夏曦爸爸妈妈来了，哪有小辈做东的道理。北辰的爸爸太忙，实在抽不出空，我和他叔叔就替他赶紧过来了。差点怠慢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叶萍也夏国维听着这话，明白过来，喜笑颜开，“这是哪里话，是我们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们特地跑过来，真是打扰了！” 众人和气地寒暄一阵，汤怡招呼着落座，瞿北海吩咐服务员上菜。 气氛融洽和谐，夏曦跟着瞿北辰落座，和他对视一眼，互相都似乎安心下来。 汤怡和叶萍都是说话热络的人，一拍即合。 饭桌上，主要是她俩在聊，其他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帮衬，有说有笑，颇为和气。 “北辰啊，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汤怡亲自给叶萍布菜，道，“他们三兄弟里面，小时候数他最牛皮，去哪里都是鸡飞狗跳的，我们都说只能等他以后让媳妇治。所以前两天，北辰奶奶看到夏曦可高兴了，刚才我们出来还叮嘱我们一定要招待好，不能让他把女朋友弄丢了。” 众人都笑起来，夏曦一阵臊，瞿北辰却一副厚脸皮的样子，脸上笑意悠然。 “北辰婶婶瞧您说的，我们曦曦才要仰仗北辰呢。”叶萍笑道，“这两天我们来s市，北辰照顾前照顾后的，我们看着都心疼。曦曦从小让我们惯坏了，她不懂事的地方，你们还请多多体谅才是。” “夏妈妈哪里话，曦曦我们看着都喜欢，肯定照顾得好好的！” 众人聊着，说得开心。 夏曦偷眼瞅着两边长辈的神色，似乎都挺满意。她低头喝一口汤，只觉香得很。 正说着，瞿其容的手机进了电话，他露出讶色，接起。 “谁啊？”等他挂掉，汤怡问道。 “是大哥。”瞿其容道，有些犹豫，压低声音，“问我们哪个包厢。” 汤怡也讶然：“他要过来？” “不知道。” 桌上的人，除了夏国维和叶萍，都有一瞬间的错愕，未几，纷纷看向瞿北辰。 瞿北辰明显也听到了，面色僵住。 “是不是有谁要过来？”叶萍察觉到气氛略微的变化，向汤怡问道。 汤怡恢复笑容，正要开口，包厢门被打开。 一个人走进来，西装革履，整齐花白的头发，精神矍铄。 瞿其昌。 叶萍和夏国维看到他，露出讶色。瞿其容等人站起来，正要介绍，瞿其昌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叶萍和夏国维面前，微笑道，“二位想必就是夏曦的爸爸和妈妈，我是北辰的父亲瞿其昌，幸会。” ☆、第76章 chapter 76 茶室 夏国维和叶萍都诧异十分, 看着他, 露出笑容, 忙站起身来握手。 “原来是北辰的父亲。”叶萍笑着说，“刚才北辰叔叔婶婶说您太忙，分不开身。” 瞿其昌微笑：“公司的事情实在多，所以迟到了，抱歉。” 夏国维：“哪里话哪里话。” 三个人寒暄着，各自落座。 服务员给瞿其昌摆上碗筷，盛上汤，旁人看着，有一瞬安静。 夏曦不禁看向瞿北辰, 他吃着菜, 没有抬眼。心中七上八下的，没想到他居然走了来。想到小年夜的场面, 夏曦就忍不住担心, 唯恐他和瞿北辰又说起些什么不对付的话, 在夏国维和叶萍面前冲突起来。 千万别……她心里祈祷。 瞿其昌神色从容, 对夏国维和叶萍道，“我听说, 二位是前天来的？” 夏国维道：“对，曦曦演出，给我们订了票。” 瞿其昌颔首，看向夏曦，道, “夏曦的确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 夏曦哂然。 夏国维和叶萍听着，却露出笑容。 “北辰爸爸过奖了。”叶萍道，“曦曦这次过来，得了你们很多照顾，真是麻烦你们了。” 瞿其昌笑笑道，“夏妈妈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说着，他转动转盘，将服务员刚端上的菜转到她和夏国维的面前，“来，吃菜。” 看着他和气的样子，众人默默交换着眼神，心中不禁稍稍安下来。 汤怡忙帮着招呼他们吃蟹黄包，气氛再度恢复热络。 夏曦缓一口气，正要继续吃菜，旁边的瞿北辰忽然站了起来。 众人的表情微微一惊。 “我去去洗手间。”他面色平静，礼貌地对夏曦父母弯弯唇角，转身离开。 夏曦犹疑不已，正想也跟着去，对面的瞿北海也起身。 “我打个电话，”他微笑着道，“叔叔阿姨，你们先慢慢吃。”说着，用眼神示意夏曦不用担心，煞有介事地拿个手机走出去。 瞿其昌似无所觉，继续和夏国维夫妇说着话。 ***** 门关上，瞿北海在外面转了好一会，在洗手间找到瞿北辰。 他正站在洗手台前，不紧不慢地搓着手。 瞿北海松一口气，走过去，“真是来上厕所的？” “不然呢。”瞿北辰挤一点洗手液，搓出泡泡。 瞿北海没答话，无奈地看着他，片刻，道，“我声明啊，我没把这事告诉他，他跑过来跟我没关系。” “我没怪你。”瞿北辰淡淡道。 瞿北海道：“那天以后，奶奶一直在跟他发脾气，他过来，大概也是想缓和缓和。” 瞿北辰冷哼。 “你也别太冲，他反正总不会是特地过来搅和黄的。”瞿北海道，“就算万一，等会他要是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你也忍着点。” 瞿北辰抬眼看看他，自嘲地一笑。 “我不会在这儿跟他吵。”瞿北辰把手冲干净，道，“曦曦父母在这儿，我不会让他们难堪。” 瞿北海欣慰地笑笑，拍拍他肩头，“这就对了。” 两人说着话，没多久，回到包厢。 看到夏曦暗自松一口气的样子，瞿北辰微微笑了笑，坐下，在桌子底下安抚地握握她的手。 夏曦见他神色自然，终于放心，也回握一下。 饭桌上的气氛始终融洽，出乎夏曦的意料，瞿其昌和夏国维相谈甚欢。 两人都爱好书法，谈起平时写字的心得，颇为投机。 “北辰母亲的美术馆里也收藏了好些大师作品，”瞿其昌道，“可惜夏老弟你们明天就走了，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观摩观摩。” 夏国维道：“那不着急，等到下次，我带着笔墨过来，专程跟瞿兄切磋切磋。” 瞿其昌却将手一摆：“不用等下次，夏老弟要是不赶时间，等会让他们在茶室摆开台，我们一边喝喝茶，一边当场切磋。” 这些都是夏国维喜欢的，他一听，欣然答应。 夏曦看着他们相处，心里其实又意外又惊喜。 她一直觉得瞿其昌是个喜怒难测的人，唯恐他在饭桌上又和瞿北辰闹起来。夏曦想起那天自己冲进书房对他说的话。其实那是挺冒失的，他要是计较起来，自己的确很无礼。 但他全程几乎没有提到过瞿北辰，看上去也并没有计较那件事。他对她的父母很和蔼，言语周道，能看得出的确是带着诚意来的。 夏曦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些踏实的感觉，希望所有事都会这样顺利解决。 饭后，瞿北海还有事，先行告辞。众人移步到酒店里的一处茶馆，室内的陈设比餐厅更雅致，明式家具和各式多宝古玩，布置得古色古香。 瞿其昌对夏国维道：“这个地方，我平时和几个老茶友常来，不过没在这里动过笔墨，托夏老弟你的福，总算开了个头。” 夏国维笑道：“瞿兄太客气了。” 茶室中已经按照瞿其昌的意思摆好了大长桌，也摆好了宣纸。瞿其昌走过去看了看，却对笔和墨不满意。 “他们这些不行。”他转头对瞿北辰道，“北辰，我办公室里有笔墨，你去一趟，我让秘书拿出来给你。” 瞿北辰愣了愣，看他神色认真，又看看夏国维，只得应了一声。 夏曦见状，道，“我跟你去吧。” 瞿其昌看着她，微笑，“夏曦，那也有劳你了。” 夏曦莞尔。 瞿其昌招呼夏国维和叶萍到旁边坐下来喝茶，夏曦和瞿北辰对视一眼，拿上包，和他一起走出去。 ***** 出了酒店，外面的风吹在脸上，夏曦不禁打了个颤。 “冷么？”瞿北辰察觉，问道。 “不冷。”夏曦道。 第106节 瞿北辰把手搂过来，两人看着四周的街景，慢慢朝车子走去。 刚才的那餐饭，好像吃了一个世界那么久，两人都有些疲惫，直到现在才觉得能透口气。 “你爸今晚上看上去……挺好的。”夏曦道。 “嗯。”瞿北辰道，“他是个做生意的，知道什么人面前该说什么话。” 夏曦看看他：“你好像不太相信他。” 瞿北辰不置可否：“我毕竟认识他比你久。” 夏曦笑了笑，道，“你不觉得他其实是在主动做缓和关系的姿态么？” 瞿北辰摸摸她的头发：“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核心并不在于姿态。” 两人说着话，上了车。 没多久，瞿其昌的秘书打电话给瞿北辰，两人约好见面的地点，瞿北辰发动汽车，开出停车场。 瞿其昌的公司在另一个区，路途不近不远。 夏曦看着外面掠过的灯光，忽然问瞿北辰，“你昨晚看我的演出，觉得怎么样？” 瞿北辰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道，“挺好啊。” “辰辰，”夏曦想了想，道，“你觉得，我当老师好不好？” 瞿北辰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夏曦道：“随便问问。我之前给s市一个艺术学校发了简历，他们给我回复了，我在想要不要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瞿北辰道，“你都进s交那么牛的地方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觉得当老师很无聊，才拒绝了那个什么b艺附中么？” 夏曦嗫嚅：“其实也没那么无聊啦……” 瞿北辰看她一眼，无所谓道，“你去哪儿都一样，反正我嫁狗随狗。” “你才是狗。”夏曦忍俊不禁。 ***** 茶室的雕花门外，有人在厅里演奏古筝。服务员穿着精致的旗袍，给座上的人沏茶。 瞿其昌和夏国维在谈论茶经，汤怡和瞿其容也跟叶萍拉起家常。 汤怡见叶萍欣赏着外面的演奏，问道：“夏爸爸在家里喝茶，是不是也会让夏曦演奏两首？” “她？”夏国维听着，笑而摆手。 叶萍笑道：“曦曦就算了，她的那些专业曲子不适合喝茶，有时候听着调子怪怪的，打架一样，她还说我们不懂。” 众人笑起来。 瞿其昌把茶杯放下，道，“我听北海说过，夏曦原本考上了b市的一所学校？” 夏国维道：“对，b艺附中，挺有名的，离我们家也不远。” 叶萍叹口气，“原来我们是希望她上那儿去工作的。我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工作近了常常能看到，有个什么事也好照顾。可曦曦不愿意，一心想着进乐团。” 汤怡道：“孩子嘛，总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也不是坏事，北辰在这边嘛。” “那的确。”叶萍笑道，“我们起初是不愿意，但看着这边有北辰，还有你们那么关心她，就安心了。” 瞿其昌摇头而笑：“是啊，孩子的事，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叶萍听着，好奇道，“北辰爸爸这边也有难处？” 瞿其昌苦笑：“谁说不是呢。北辰这孩子，你们觉得他听话，但不瞒你们，他已经快十年没像今天这样安安稳稳跟我吃过饭了。” “啊？”夏国维和叶萍都露出诧异之色。 汤怡和瞿其容似乎明白了瞿其昌要说什么，交换一下眼神。 “夏爸爸夏妈妈，来吃点心。”汤怡笑着招呼道。 叶萍谢着，却看向瞿其昌，“这是怎么回事？” “也差不多是发展方向的事，”瞿北辰喝一口茶，淡淡道，“只不过北辰和我闹得要更凶一些。” 他说着，放下茶杯，却道，“北辰学的考古专业，不知道二位有什么看法？” 夏国维和叶萍面面相觑。 “考古挺好，学的人都很有志向。”夏国维道，“北辰的能力也很出色，他白天带我们去了一趟博物馆，给我们讲解，讲得非常好。” 瞿其昌笑了笑：“那么他大概这辈子也就能做个合格的馆员或者研究员。” 他说着，神色认真，“二位这两天对我们家大概也有了些了解，但实不相瞒，我们家外面看着不错，实际上却是老的老小的小，捉襟见肘。我们家里兄妹三人，老父亲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其容身体不好，妹妹是个医生，只好由我打理公司。小辈也是兄弟三个，最小的还在读书，北辰又不肯回来。”他叹口气，看看瞿其容和汤怡，“这么多年，要不是有北海，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汤怡忙道：“大哥哪里话。” 叶萍和夏国维对视一眼，道，“那……北辰是因为什么事不愿回来呢？” “其实还是怪我，当年管得太严。”瞿其容苦笑，“夏妈妈有所不知，北辰从小在数学上是很有天赋的，奥数大奖什么的，那是从来不在话下。可他觉得我管得太多，当年脾气犟得很，高考的时候硬是去报了考古，把数学丢一边。” “啊？”夏国维和叶萍没听说过这些事，吃惊不已。 瞿其昌摆摆手：“这些都过去了，不必去想。北辰这个孩子我们都知道，很有能力，只要他愿意回到公司，将来肯定能成大器。”他说着，话锋一转，语重心长，“这对夏曦也有好处的。夏老弟，夏妈妈，大城市的生活现在有多辛苦你们是知道的，背着一身房贷挣扎的年轻人到处都是。如果北辰回公司工作，这些都不在话下，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有。夏曦嘛，我看她在s交也累，每天排练。如果她愿意，将来完全可以把工作辞掉，轻轻松松待在家里，完全不必再辛苦奔波。你们要是想夏曦，也可以干脆搬到s市来，两全其美嘛！” 夏国维听着，面色微讪。 叶萍听着，喝口茶，过了会，笑笑。 “北辰爸爸，”她说，“您刚才说的意思，我和夏曦爸爸都明白。但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是大人了，强按牛喝水的事，我们再干也不灵了。” 瞿其昌有些诧异：“您的意思是，不会帮我劝北辰？” 叶萍反问：“这事您肯定跟北辰提过了，他愿意么？” 瞿其昌没说话。 夏国维道：“瞿兄，北辰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和曦曦打算怎么生活，那是他们的事。” 瞿其昌的神色有微微的变化，摇头，“夏老弟，这话就不对了。孩子们总有考虑失误的时候，如果我们不纠正，他们将来要是觉得被耽误了，怪的还是我们。” 叶萍道：“那就让他们怪好了，谁没失误过呢？” 旁边的汤怡和瞿其容嗅到了两人说话的苗头不对，瞿其容忙道，“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来来我们先喝茶……” 没等她话音落下，瞿其昌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想法，夏曦才会放弃安稳的生活，离开你们。现在又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她有可能后半辈子会过得很辛苦。” 夏国维和叶萍都愣了一下。 叶萍皱眉：“北辰爸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瞿其昌语重心长：“夏妈妈，我们为人父母，总要负责任。我们为他们好，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 空气有一瞬凝滞，瞿其容和汤怡面面相觑，表情尴尬又无奈。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未几，瞿北辰和夏曦走进来，手上提着盒子。 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两人都露出诧异之色，看着他们。 “回来了？”汤怡忙站起身，笑着打圆场，“夏爸爸，大哥，不是说要切磋书法么，来，我们过那边去。” 众人面色稍解，瞿其昌也露出笑容，请夏国维过去。 叶萍也站起身，拿起包，却没有走。 汤怡露出讶色：“夏妈妈，您……” 叶萍一笑：“北辰婶婶、叔叔，还有北辰爸爸，今天多谢招待，真是打扰你们了。时间不早，明天还要赶飞机，我们还是告辞。” 众人面色微变。 瞿其昌诧异不已：“夏妈妈，不必……” 叶萍抬手，止住他的话。 “北辰爸爸，刚才该说的已经说了，您的心意，我们都知道 。”叶萍不紧不慢道，“刚才您说了北辰的事，那我也说说曦曦。不瞒您说，曦曦之前也有过一个男朋友，人品家境都十分不错，家里还是我们的故交。就在上个月，我和曦曦爸爸的愿望只有两个，一是曦曦进b艺附中做个老师，二是让她跟这个男朋友结婚。但曦曦两样都没答应，她只想进s交，只想跟北辰。我那时特别生气，也跟她闹过，但还是让她来了。为什么？道理很简单，因为那是曦曦喜欢的。我们再怎么觉得好，她不愿意，那就是不好。” 她看着瞿其昌，神色认真，“北辰爸爸，您刚才说得对，为人父母，是要负责。但我们负责的方式实在是不一样，您觉得您是对的，那可以商量，但要是非得说一不二，那我们也不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们家。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过让孩子过得高高兴兴还是能做到的，其他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说罢，她拉上夏国维，对众人点点头，朝外面走去。 ☆、第77章 chapter 77 离别 “妈……”夏曦看着, 又气又急, 连忙追上去。 瞿其容和汤怡也不知如何是好, 忙跟在后面。 瞿其昌面色不定。 片刻，“咚”一声闷响, 瞿北辰把手里沉重的盒子放在瞿其昌面前的桌子上。 “您现在满意了？”他看着他, 目光冷冷, 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瞿其昌无奈：“我是为了你好。” “许多事, 并不会因为它不出于恶意就会变成好事。”瞿北辰道，“而您最擅长的，就是一边说着为了你好，一边去做让人厌恶的事。” 瞿其昌皱起眉：“北辰……” 没等他说完，瞿北辰低低道：“我简直怀疑，您是不是很后悔有了我。”说罢, 他似乎不想再看到他，迈开腿, 快步走了出去。 ***** “爸，妈！”夏曦追着叶萍走进电梯, 把电梯按住, “你们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是啊夏爸爸夏妈妈！”汤怡也追过来，道, “刚才得罪的地方，您先别往心里去，有话慢慢说……”她说着, 回头瞪瞿其容一眼。 瞿其容无奈道：“我大哥刚才说话是过头了些，但绝对无意得罪。” 夏国维没说话，看向叶萍。 叶萍道：“北辰叔叔婶婶，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刚才我们和北辰爸爸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们两家坐到一起，本来也是为了孩子们的事。” “那肯定。”汤怡忙道，“夏妈妈您别生气，我家大伯初衷也是为了孩子好。” 叶萍神色和缓了许多，道，“北辰婶婶，今天实在辛苦你们了，刚才得罪的地方，先给你们赔个不是。不过，我们和北辰爸爸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汤怡听着，和瞿其容对视一眼，知道他们是留不住了。 第107节 她拉着叶萍的手，叹口气，道，“夏妈妈，我家大伯平时为人处世是精到的，唯独遇到北辰的事，他总是心急暴躁。不然也不会跟北辰闹僵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想往你们这边找找路子。他这是关心则乱，还请你们体谅体谅他。” 叶萍正要说话，忽而见瞿北辰匆匆走了出来。 “叔叔，阿姨。”他走到他们面前，恳切道，“如果我爸刚才有什么地方冲撞了你们，我替他道歉。” 叶萍看着她，神色和气，“北辰，你不用道歉，这事也跟你没关系。” 众人听着，目光微亮。 “我看要不这样，”汤怡乘势道，“明天，二位到我们家去吃个饭，我们再好好聊一聊。你们来一趟s市也不容易，我们家奶奶特别喜欢夏曦，今天还跟我商量能不能把你们请到家里去坐坐。” “不必了。”叶萍回绝道，“你们的心意我们心领，不过明天我们要回b市，曦曦早已经把机票订好了。不仅我们，曦曦也要回去。” 众人讶然。 夏曦看着叶萍，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她有些结巴，和瞿北辰对视一眼，忙道，“妈，我还要录音呢……” 叶萍：“下午等你的时候，我特地下车问了问里面走出来的人，都是你们团的，他们说录音今天全结束了。” 夏曦：“……” 叶萍转向瞿北辰，目光炯炯，“北辰，往年曦曦在年前都要到她外公外婆家住几天。他们的年纪也大了，想多看看她。所以我们想把曦曦先带回去，你不反对吧？” 瞿北辰愣住，看着夏曦。 夏曦也看着他，神色不定。 “当然不反对。”过了会，瞿北辰道。 叶萍没再看他，转向对汤怡和瞿其容，“那么，北辰的叔叔婶婶，今天多谢招待，我们先回去了。你们要是什么时候去b市，也一定要告诉我们，我和曦曦爸爸随时欢迎。” ***** 回酒店的路上，夏曦没有吭声。 偶尔，叶萍和夏国维有一两句交谈，无关痛痒。 到了酒店，瞿北辰正要到停车场停车，叶萍道，“北辰，你们不用送我们上去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去机场也不用你送，叔叔阿姨自己叫车，到你奶奶家老房子那边去接曦曦。” 瞿北辰讶然，和夏曦对视一眼，忙道，“不，阿姨，我送你们一样的。” 叶萍道：“好孩子，这两天你照顾我们也挺累的，你的心意叔叔阿姨都知道，真的，明天早上就不用麻烦你了。”说罢，又转向夏曦，“明天我们的机票是十二点，你待会儿别忘了订票。” 说罢，她微微笑了笑，和夏国维下车。 夏曦眉头一皱，对瞿北辰道，“你在这等着我。”说罢，解开安全带，下车。 叶萍和夏国维正往酒店里面走，听到夏曦在后面叫他们，回头。 “爸，妈，”夏曦追过来，道，“我要跟你们谈谈。” 两人相觑，似乎早有预料。 “行啊。”叶萍道，“这儿没人，想说什么，说吧。” 夏曦深吸口气，道，“妈，您怎么能这样？” “你指的是刚才我对北辰爸爸发火？”叶萍冷冷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了？你刚才没听到他说的话，什么只要帮着他让北辰回公司，就让你衣食无忧，还能让我们搬来s市！说得好像我们家看中他们钱了似的，我们是那么掉价那么没骨气的人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您对北辰。”夏曦急道，“您明知道北辰过几天就走了，干嘛非得让我回去？” “为什么不能让你回去？”叶萍也皱眉，“北辰可是要去他奶奶家过年的，闹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你还要跟着去？你是没有家的人还是你已经嫁给他们家了？” “这些事我们会处理。”夏曦道，“您刚才明明说您不会干涉我，可您现在又在做什么？” “我现在干涉你了么？我是带你回去看你外公外婆！”叶萍道，“北辰有奶奶，你没有么？他从埃及回来那么短时间都知道要尽尽孝，你倒好，有了男朋友忘了娘！” “好了！”夏国维忍不住打断，“你们真是，在家吵，换个地方还吵！” 母女俩互相瞪着，不说话。 夏国维看着夏曦，片刻，都，“曦曦，你妈说得对，明天，你跟我们回去。” 夏曦本以为夏国维会像以前一样站她这边，听到这话，睁大眼睛。 “爸！”她不可思议地叫一声。 “你再叫也没有用。”夏国维神色严肃，“曦曦，你要是还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次就听我们的话，跟我们回家。明早九点半，我们到你那边去接你，不要忘了。” 他说罢，没再多话，拉着叶萍的手臂，转身往酒店里走去。 夏曦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玻璃门里面。 好一会，她的肩膀被一双手按住。 回头，瞿北辰站在身后，看着她。 夏曦的眼眶突然红了，嗫嚅道，“辰辰……怎么会这样……” 瞿北辰没说话，片刻，将她搂到怀里，苦笑，长长叹了口气。 ***** 隔着落地玻璃，能看到酒店前的那两个人影相互依偎着，没多久，慢慢离开。 夏国维实在看不下去，收回目光。 “你啊，”他摇摇头，对叶萍道，“闹太僵了。” “僵什么。”叶萍也有些不忍，却道，“你看北辰爸爸那态度，我们要是好说话，他俩万一成了，曦曦将来过去指不定被他怎么欺负。” 夏国维没说话，和她一起上电梯。 “这下够他们俩为难的，”夏国维看着上方跳动的数字，“要对付的不单单是北辰他爸了，还得加上你。” 叶萍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结婚可不是万事大吉，那是另一个开始。这点压力都扛不住，早点分了也好，免得大家互相耽误。” “说得好听，他俩要是分了，第一个跳的肯定又是你，就像上次小弢那样。” “我肯定不会。”叶萍道，“小弢是小弢，北辰是北辰。小弢他们家我们是知根知底的，小青他们两口子对曦曦跟自己女儿一样，我看他俩不成当然上火。北辰虽然也是个好孩子，可他爸那样的，我想想就不乐意。” 夏国维：“你这两天不是一直挺向着北辰的么？说不乐意就不乐意。” “向着他什么。”叶萍瞪他一眼，“曦曦才是我女儿。”说着，她语气软下些，“放心吧，他们要是有造化，我们两家人将来还能坐到一起去。” 夏国维哭笑不得：“你今晚都跟人家翻脸了，还想坐到一起去？” “先翻脸的可不是我啊。”叶萍理直气壮，“再说了，要真能这样，那是好事，我们这老脸丢也就丢了，没什么。” ***** 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不算很晚，但瞿北辰和曦曦都觉得异常疲惫。 今晚原本是瞿其昌搞砸了，应该夏曦安慰瞿北辰，结果，倒成了瞿北辰安慰夏曦，告诉她，叶萍也是为她着想，而且今晚的事已经够让夏国维和叶萍闹心了，别再去烦他们。 夏曦心乱如麻，只觉得一切都无解。 瞿其昌是个强势的人，而叶萍心直口快，如果他们之中人任何人能服个软，大概事情都不会变成这样。当然，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瞿其昌，她想都不敢想。 “可你就快要回埃及了……”夏曦沮丧道。 “回埃及又不是回火星，而且过两个月我就回来了，很快的。”瞿北辰道。 夏曦默然，抱着他不说话。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瞿北辰陪着夏曦订机票，看着她一脸纠结地付了款，少顷，各自去洗澡。 夏曦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瞿北辰正穿着他的米奇睡衣和短裤，帮她收拾着东西。箱子摊在地板上，已经整理了一半。 她吹了头发，在瞿北辰面前坐下。 “辰辰。”夏曦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我年初一和你一起回埃及。” “你为了我这个小白脸抛家弃业跑来了s市，叶阿姨已经很不爽了，她对过年那么看重，你再跟我私奔去埃及，是怕她对我讨厌得不够？” 夏曦嘴角抽了抽，拿起一件衣服，轻轻拍他头上，“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男人如水全靠贫嘴么。”瞿北辰接过她的衣服，折好，塞到箱子里。 没多久，瞿北辰把手边的东西都收好，正要把箱子合起来，夏曦道，“不用锁，我的护肤品明早还要放进去的。” 瞿北辰：“那些都要带？你现在随便塞两瓶进去得了。” 直男。 夏曦道：“那不行，每个步骤都不能少。” 瞿北辰无奈，只得把箱子暂时放一边。 他站起来，看着夏曦。夏曦也望着他。 两人相顾无言，瞿北辰忽而伸手过来，把她抱起。 “今天是不是最后一次。”他低低问。 夏曦想说是，但发现不妥，纠正道，“应该说是今年的最后一次。” 瞿北辰笑了笑，抱着她往房间里走去。 两人做得格外激烈。 瞿北辰像是一头斗兽，不断地进攻，索取，不知疲倦。 夏曦也不甘示弱，扯开他的衣服，吻他的唇，咬他的耳垂，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颇为熟悉，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极尽讨好，百般缠绵，好像想占据一切。 夏曦任凭自己的意识沉沦在身体深处无尽的战栗之中，耳边似乎传来瞿北辰的呢喃，“曦曦，等着我……嗯？” 她没回答，只将手紧紧攀着他的背，少顷，忍无可忍地叫喊出声，把牙印留在他的肩膀上…… 第二天早晨九点半，瞿北辰和夏曦准时等在大院门口。 没多久，车到了，叶萍和夏国维都坐在里面。 瞿北辰神色如常地向他们打了招呼，把夏曦行李放到后箱，再帮她把琴放到后座。 “北辰，辛苦你了。”夏国维和气地说。 “没事，叔叔，不辛苦。”瞿北辰道。 叶萍看着他，也露出微笑，和他寒暄两句，再瞅瞅夏曦，只见她脸上一脸表情也没有。 夏曦把东西都放好，回头，看向瞿北辰。 第108节 “去吧，”瞿北辰声音温和，摸摸她的头发，“一路平安。” 夏曦“嗯”一声，片刻，道，“你也是。” 说罢，她搂着他的脖子，瞿北辰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车里，叶萍和夏国维对视一眼，收回目光。 两人又依依不舍地说了一会儿话，瞿北辰把夏曦送上车，看着她把安全带系好。 “北辰，你回去吧。”叶萍说，“去奶奶家的时候，替叔叔阿姨给你叔叔婶婶还有奶奶他们带个好。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要叔叔阿姨帮忙的，就打电话。” 瞿北辰露出笑容：“知道了。”说罢，朝他们摆摆手。 汽车开动，朝机场驶去。 夏国维回头望了望，瞿北辰仍然站在那里。直到被挡住看不见，他才把视线收回来。 “多好的小伙子……”他小声地感叹着，胳膊突然被戳了戳。 他顺着叶萍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排，夏曦正拆开一包纸巾，能听到她低低抽气的声音。 夏国维心中叹口气，无奈地看叶萍一眼，转开头。 ***** 瞿北辰回到公寓里，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一瞬间的茫然。 床上，夏曦的睡衣还扔在上面。他拿起来，触感柔软，带着一点淡淡的味道。 瞿北辰闻了闻，是她的味道。 他正要把它放去洗衣机，走两步，又改变主意，把它放回床上。 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瞿北辰自嘲着，走回客厅，重重坐在沙发上。 他想继续写论文，但脑子里根本没有任何想法，来来去去翻腾的，只有夏曦。 没出息。他心里鄙视着自己，实在不想分开，你就该马上买张机票追过去。b市又不在火星，搞什么牛郎织女。 他深吸口气，坐起来，立刻拿起手机。但接着，他又想起昨晚的事，犹豫起来。 夏曦父母坚持把她带走，很明显是跟那场不愉快有关，如果他追上去，他们更觉得他讨厌呢？ 心中再度低落下来，瞿北辰又倒了下去。他望着天花板，觉得这简直是酷刑，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自信不足过。 未几，手机震起，他以为是夏曦，忙拿起来。 点开，却发现是龙少。 龙少：辰辰，听说大舅又坏事了？ 瞿北辰：你不提这茬会死。 龙少：人家关心你嘛。曦曦今天回去？ 瞿北辰：嗯。 龙少给他发了个蜡烛：没事，百忍成钢。 瞿北辰：我删了啊。 龙少：别！我真的是关心你！好了我不说话了，辰辰再见，我们爱你。 瞿北辰没好气地把他对话框退出，点开夏曦的微信。刚才她情绪一直不太好，瞿北辰安慰了一阵子。两人话不多，上一条信息是五分钟之前。 他原本想着控制控制自己，轻松对待，纠缠太紧没什么好处。但他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整理了屋子，煮了咖啡，还把地板拖了一遍，眼睛仍然无法离开手机。 瞿北辰看着时间，忍不住给她发微信：到哪儿了？ 未几，夏曦回过来：不知道。 接着，下面带上一个坐标。瞿北辰点开，快到机场了。 他正要再回复，突然，听到门铃声响了一下。 瞿北辰站起身，从猫眼里往外望，愣住。少顷，把门打开。 时方毕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夏曦呢？”他问。 “回家了。”瞿北辰冷冷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夏曦在团里的登记表上留了住址。”时方毕道，“原来是真的。” 瞿北辰：“什么真的？” 时方毕注视着他，意味深长，“她昨天拒绝了我给的工作，并且告诉我，她可能不会到s交正式入职。” ☆、第78章 chapter 78 重逢 路上有些堵, 不过之前预留的时间充足, 到达机场的时候, 还有一个半小时。 车上，夏曦接了个电话, 是王迦的。他下个学期要开师生音乐会, 夏曦要上两首曲子, 王迦打电话来跟她商量曲目。电话一打就是二十多分钟, 王迦话痨起来扯个没完，一直快到机场，才终于挂断。 夏曦下了车，帮着夏国维和叶萍把东西拿下来，背上琴，拖着箱子走近机场大厅。 顾弢也已经来到, 会合的时候，他看到同行的夏曦, 又看看她空空如也的身后，露出讶色。 “小弢, 等很久了吧。”叶萍微笑道。 “没, 阿姨，我也刚到。”顾弢说着，把他们手上的行李箱接过。 座位已经在网上提前选好, 他们直接取了票。夏国维一家人带的都是大箱子，要办托运。 顾弢让夏国维和叶萍在大厅里等着，他和夏曦一人拉一个箱子, 朝航空公司柜台走去。 每个队伍都挺长，两人之后挑一队看起来短点的，排在后面。 夏曦拿出手机看了看，瞿北辰一直没有回信息，不知道在干什么。心里长长地叹口气。她觉得，今天过得真是从未有过的艰难。 抬眼，她忽然发现顾弢看着她。 “你和你男朋友出问题了？”他问。 夏曦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瞒不过谁，道，“不是我和他的问题。” “可他没来送你。” “是我妈不让他来。” 顾弢讶然，片刻，道，“叶阿姨不喜欢他？” “不是。”夏曦觉得心中烦乱，小声道，“顾弢，你先别问了，好么？”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顾弢目光软了软，不再说话。 没多久，前面的人办理完，轮到夏曦。顾弢帮她把两个箱子放上传送带，夏曦跟工作人员验了票证，没多久办理完毕。 走出来的时候，夏曦看看顾弢，道，“谢谢。” 顾弢看她一眼：“为什么谢？” “为你照顾我爸妈。”夏曦道，“还有刚才帮我搬东西。” “不客气。”顾弢道，“我说过，你永远不用跟我客气。” 夏曦听着这话，少顷，道，“就算你有了女朋友，或者我有了男朋友？” 顾弢眉头微微抬起。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我能问你件事么？” “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他？” 夏曦一愣。 “你还在纠结这个？”她说。 “我只是好奇。”顾弢道，“别告诉我什么他长得帅，很体贴，很会照顾人，十项全能之类的话。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只用了两个月，就确定你可以为他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夏曦道。 “哦？没有么？”顾弢反问。 夏曦默然。她知道不是，她昨天还拒绝了时方毕的录音工作。 “可能……我知道他并非真的十项全能，他也需要我吧。”过了好一会，夏曦道，“顾弢，其实你比他更十项全能。” 顾弢啼笑皆非：“这是夸我？” 夏曦：“这是客观描述。” 顾弢的目光动了动，目光深深，“听起来真奸诈。” 夏曦耸耸肩，笑笑，“是啊，真奸诈。”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她心中似乎敞开了一些。 瞿北辰完美么？夏曦其实并不觉得，事实上，他骄傲，自恋，爱炫，直男品位，有时候还喜欢耍耍小心机，论完美，可能还比不上顾弢。但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夏曦觉得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很有意思。他们喜欢的东西、从事的领域明明大不一样，但两人依旧能够谈得来，有时候，他不说话，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也知道。 夏曦知道热恋期原理，也知道或许还有更麻烦的事情会等着他们，但对于两人的关系，她从没有担忧过。 他们的默契来自于彼此需要，就像现在，就算将要分隔两地，她也仍然觉得他没有离开过。 回到大厅，夏曦和父母会合了，看看时间，差十分钟十一点。 “我们去安检吧。”夏曦道，正要从夏国维手里接过琴，忽然，手机震起来。 她以为是瞿北辰，忙拿出来，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夏曦接起来，一个老成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夏曦么？” 她怔住，看着叶萍，露出惊诧的神色。 ***** 十一点，瞿北辰开着车，赶往去机场的路上。 第109节 刚才，他一直给夏曦打电话，但她还是没有接。 道路并不堵，但瞿北辰仍然嫌慢。他看看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前面红灯，车辆又排起了长队，瞿北辰忍不住，暴躁地拍一下方向盘。 “……你大概很想知道，你妈妈和我是什么关系。” 半个小时前，时方毕坐在他面前，那张脸看上去比十几年前沧桑了许多，但依然棱角分明。 他不紧不慢：“你心里大概已经有过定论，我和你妈妈曾经有过情人关系。所以你讨厌我，不想承认你认识我。” 瞿北辰看着他，沉默片刻，道，“你想说什么？” 时方毕笑了笑，带着一丝讽刺，“你看到我之后，心里大概在想，夏曦要是不在s交就好了，对么？” “我没有这么说过。” 时方毕不置可否，拿出一盒烟，“能抽么？” “不行。” 他把烟盒收回去。 “夏曦曾经告诉我过，她想成为一个大提琴首席。s交的大提琴首席，代表着国内最顶尖乐团的认可，凭借这个，她可以去任何地方。”他看着瞿北辰的眼睛，“她还没有签约，她随时可以离开。反正我在s交的合约还有两年，走掉一个末尾的大提琴，或者少了一个不错的录音演员，对我而言毫无损失。但是夏曦，她失去的将会是踏入事业顶峰的最佳时机。” 瞿北辰惊诧不已，突然想起夏曦这两天对他说过的话。 ……辰辰，你觉得，我当老师好不好？ ……我之前给s市一个艺术学校发了简历，他们给我回复了，我在想要不要考虑考虑。 还有之前。 ……辰辰，如果……我说如果，那件事是真的，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再跟时方毕有交集？ 他神色不定，当即拿起手机给夏曦打电话，却发现一直占线。 时方毕看着瞿北辰，把他带来的文件袋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这是录音的谱子。夏曦要是还没登机，你不如现在就把这个拿去给她，当面把话说清楚还来得及。” 瞿北辰犹豫片刻，没耽搁，把文件袋拿起，去拿车钥匙。 “还有这个。”时方毕又从上衣口袋的内侧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递给他。 只见那信封是淡紫色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边上微微发黄，磨出了毛刺。 “我很爱她，也向她表白过。”时方毕淡淡道，“其实我很希望你的猜测是对的。” 瞿北辰目光凝起。 “这是她的回信。”时方毕注视着他，“你不想看看么？” …… 前方的红灯终于变绿，瞿北辰一踩油门，顺利上了高架桥。 他望着前方的道路，浮光在眼底掠过。 “……我没有放弃，我愿意等她，但最终没有等到。”时方毕离开的时候，目光深深。 陈歆之一直不太喜欢电子产品，她的书柜里收藏了很多漂亮的信封和信纸，即便电脑和网络已经普及，她也仍然坚持和一些朋友保持书信往来。 信的纸张，瞿北辰似曾相识，而陈歆之的字迹，带着洒脱优美的独特线条，如同昨日书写一般鲜活—— 亲爱的billy： 昨天你走后，我想了很久。 认识你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这是我的真心话，这种快乐已经离我而去有很多年了。但很抱歉，我不想让它再往前发展。 问题并不在于你，而是我。 我不能让北辰失望，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超过他的父亲，也超过我自己。 谢谢你，billy。 对不起。 歆之 ***** 瞿其昌仍然是那副讲究的打扮，高档的西装革履，在他身上显得相宜得彰。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来机场给昨晚刚闹翻脸的人送行。夏曦看到他走到父母面前的时候，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夏老弟，夏妈妈，抱歉，路上有点堵车，幸好没有来迟。”瞿其昌道，说话仍然平稳而中气十足。 叶萍和夏国维也有些懵然，但很快表现出了处乱不惊的素质。 夏国维跟他握握手，又介绍了他和顾弢，寒暄道，“瞿兄怎么来了，唉呀，也不说一声。” 瞿其昌莞尔：“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就赶过来了。”说罢，他看向叶萍，道，“夏妈妈，那边有一家咖啡馆，我们去说说话可以么？很快，不会耽误你们。” 叶萍神色有些略微的犹豫，但瞿其昌这个态度，她也不好拒绝。 “行啊，北辰爸爸。”叶萍心平气和，“我们去坐坐。” 三个人说着，朝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走去。 夏曦在后面看着，少顷，看看顾弢。 他也看着她。 “那是你男朋友的父亲？”他问。 “嗯。”夏曦道。 顾弢的目光意味深长：“看来你的烦恼要解决了。” 夏曦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烦恼。” 顾弢：“你忘了我是律师？” 夏曦苦笑，不置可否。 顾弢看了看时间：“我先去安检，在登机口等你们。” 夏曦知道他跟过去也不合适，答应一声。 顾弢看她一眼，转身走开。 咖啡店不大，夏曦问了三个人想喝点什么，自己去前台给他们买。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片刻，瞿其昌收回目光，道：“说实话，我看到你们有这样一个亲近的孩子，十分羡慕，也十分愧疚。” 夏国维谦虚：“瞿兄过奖了。” 瞿其昌摇摇头，看向叶萍，郑重道，“夏妈妈，其实我今天来，是想为昨晚的事道歉。我无意冒犯，让你们感到不快的地方，还请你们原谅。” 叶萍脸上的神色动了动，道，“北辰爸爸，您言重了。” 瞿其昌笑了笑，道，“昨晚，您的话让我思考了很久。夏曦曾经跟我说过，北辰的房间里有一本相册，我先前看过，没在意。但昨晚特地翻出来再看，感触良多。那上面都是他小时候，我和他妈妈带他去玩的照片。有许多地方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我想，如果我也能说出您昨晚的那番话，我和北辰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叶萍听着，眉间的神色缓和下来，安慰道，“北辰爸爸，昨晚的事，我们也挺愧疚，还请您多多谅解。我们为人父母，谁有什么经验，都是一步一步摸索来的，磕磕绊绊不奇怪。您有了这个想法，何不去跟北辰谈一谈？他是个明理的孩子，我想他会跟您和好的。” 瞿其昌苦笑，摆手，“我和他，应了那句老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时半会解得开。” 咖啡厅里放着音乐，人也不少。夏曦忍不住回头瞅，桌子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传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三人的脸上各有笑意，夏曦知道瞿其昌是为昨晚的事致歉来的，只觉得高高吊着的心落下了些。 没多久，咖啡好了，夏曦端过来，给他们放到桌上。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瞿其昌的时间观念很强，离开始登机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他起身告辞。 “夏老弟，夏妈妈，”瞿其昌伸出手跟他们握了握，“今天能见到你们，我十分高兴。如果你们下次来s市，一定要告诉我，夏老弟还欠我一次切磋。” 两人笑了笑，答应了，寒暄道别。 出门的时候，夏曦看着瞿其昌，感觉一言难尽。 心里想，她如果告诉瞿北辰这件事，他会相信么？想到昨晚的话，她觉得他不会相信瞿其昌能改变多少，一笑而过。 但至少，他愿意放低姿态，亲自到机场来向她的父母致歉，主动弥补。 分别的时候，夏曦想了想，让夏国维和叶萍等一等自己，朝瞿其昌追上去。 瞿其昌站住脚步，回头。 夏曦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瞿伯伯，谢谢。” 瞿其昌讶然，片刻，淡淡一笑。 他没有接话，却问，“今天北辰没有来送你？” 夏曦了窘一下，含混地答道，“是的，瞿伯伯，有些事，他没有来。” 瞿其昌点头，没有追问。 他望了望四周，深吸口气，看向她，“夏曦，麻烦你转告北辰，我这辈子的确做错过很多事，也后悔过很多事，但从没后悔过跟他妈妈结婚，还有他。”说罢，转身离开。 夏曦看着他的背影，消化着他刚才的话，怔忡不已。 ***** 已经快到登机时间了，四个人快步走到安检口，排队安检。 夏曦背着大提琴，叶萍一直替她拎着包，刚全部过关，叶萍道，“曦曦，你电话好像在震，是不是有人找你。” 夏曦讶然，忙接过包，把手机拿出来。 一看，十几个未接，都是瞿北辰的。 她一边往登机口快步走着，一边拨回去。 未几，瞿北辰接了电话，“曦曦，你还没上飞机吧？” “还没，怎么了？” “时方毕刚才来找我，让我把谱子给你。” “现在？”夏曦吃惊不已，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叶萍回头，干脆拉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就在前面了。” “嗯。”瞿北辰道，“我已经在高架桥上，大概十五分钟能到。” 夏曦啼笑皆非：“谱子而已，你寄给我不就好了。” 瞿北辰：“不是谱子的事。曦曦，刚才时方毕过来，跟我说了些事。” 第110节 夏曦心中动了一下，道，“刚才你爸也过来了，也说了些事。” 瞿北辰沉默片刻：“我们见面说？” 夏曦望了望前方的登机口，大屏幕显示飞机会准点到达，有两三个心急的旅客已经开始排队。顾弢站在不远处，正朝他们招手。 “好，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夏曦说着，叮嘱道，“你可别因为这个开快车，这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瞿北辰道，未几，挂了电话。 “谁啊？”叶萍问。 夏曦觉得心砰砰跳着，又高兴又紧张，“瞿北辰。” “他怎么了？” “他要拿个谱子给我。” “现在？”叶萍和夏国维同样大吃一惊。 “他到哪儿了。”夏国维问。 “他说快到了。” “这不是胡闹么，”叶萍道，“谱子寄给你不就完了。” 夏曦不想解释太多，忙道，“爸，妈，你们别管，先到顾弢那边坐下。” 她一边哄着夏国维和叶萍坐下，一边忍不住回头，朝安检口望去。 顾弢察觉到异样，问了怎么回事，也露出讶色。 “他没有机票，进不来。”他提醒道，“你们俩要见面，就得出安检口，进来的时候还得重新安检。” 夏曦也知道这个，有些迟疑。 她拿出手机，想给瞿北辰打电话，但又忍住。他或许还在开着车，她不想让他分心。 夏曦觉得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热切地盼望着飞机误点。然而没多久，离起飞时间还剩二十分钟的时候，工作人员准时通知乘客登机，登机口面前立刻排起了长队。 “曦曦，北辰到没有？”夏国维问。 “是啊，我看就别等了。”叶萍道，“还有二十分钟呢，你得出去再进来，哪儿来得及，说不定就算进来也不让你登机了。” 夏曦正踌躇，手机震起来，她忙接起。 瞿北辰的声音有些喘：“我到了，你们是不是开始登机了？” 夏曦忙道：“还没，刚开始排队。” 瞿北辰问了哪个登机口，道，“曦曦，你先上飞机，我坐下一班过去。” 夏曦的心一热，片刻，下定决心，道，“别买！你在安检口等我。” “什么？” “你在安检口等我！”夏曦说罢，挂了电话，转向一脸惊诧的夏国维和叶萍，“爸，妈，我先不回b市了。” “什么？”叶萍睁大眼睛，和夏国维对视一眼，“你闹什么？” “不是闹。”夏曦道，“妈，我有正事，刚才瞿伯伯让我给北辰转告句话。” 叶萍：“转告一句话而已，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夏曦摇头，一边拿起包一边道，“我要亲自和他说！妈，我今晚会给外公外婆打电话，跟他们说我迟点再去看他们！”说着，她抱了抱叶萍和夏国维，在他们脸上都亲一口，“我去了，回见！” “曦曦！”叶萍急忙喊了一声，道，“你……你的机票怎么办啊！” 夏曦想到这茬，又跑回来，把机票塞给叶萍，“妈，您帮我拿行李！”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叶萍和夏国维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考验的结果。”夏国维叹口气，苦笑，“女大不由娘，也不由爹了。” 叶萍也一脸无奈，又好气又好笑，突然看向旁边，“哎呀，她的大提琴还没带走！” “我去。”只听顾弢道，两人还没回神，他已经拿起大提琴，拔腿追了过去。 夏曦正沿着原路，往安检口快步走着，身后突然传来顾弢的声音，她回头，只见他追上来，手里拿着她的大提琴。 “琴不要了？”未几，他跑到她面前，把琴给她。 夏曦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激动，居然没拿琴。 她忙接过，不好意思地笑笑，正要说谢，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 “辛苦你了。”她改口道。 顾弢哂然，觉得这话更别扭。 “你快回去吧，正登机呢。”她说。 顾弢没回答，看着她。 “曦曦。”他停顿片刻，道，“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够好，但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希望你过得开心。” 夏曦讶然。 顾弢却笑了笑，把大提琴挂在她的肩上，道，“你要是跟他分了，仍然可以回来找我。” 夏曦囧然：“胡说什么呢。” 顾弢却没多说：“去吧。”说罢，深深将她看一眼，转身离开。 夏曦看着他的背影，啼笑皆非，少顷，只得继续朝安检口快步走去。 ***** 瞿北辰被夏曦挂了电话，只得在安检口等着。 每个入口都排着队，他张望着，不时地看看时间，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他不禁着急起来，夏曦要是不赶紧，飞机就误点了。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辰辰”，望去，只见夏曦从十几米外的一个通道口跑出来，背着她的大提琴。 瞿北辰忙跑过去，惊讶道，“你怎么还把琴背出来？等会儿你得重新安检，多耽误时间。” “我先不回去了，”夏曦望着他，目光闪闪，“我刚把机票退了！” 瞿北辰愣了愣，看着她，哭笑不得。 他拿出手机，亮了亮上面的订票信息，无奈道，“可我又买了。” 夏曦：“……” “不是让你别买么？”她问。 瞿北辰：“我在那之前已经买好了。” 两人对视着，又是无语又是好笑，片刻，瞿北辰一把将夏曦揽到怀里。 夏曦也紧紧地抱着他，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 他的脖子上有一点汗水的味道，外套表面有些冰凉，显然刚才是从外面一路跑进来。 “曦曦，”瞿北辰想起什么，放开她，把手里的文件袋给她，“时方毕让我给你的谱子。” 夏曦接过来看了看，神色有些犹豫，“我……” “你不必这样，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瞿北辰认真道，“曦曦，你记住，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要跟我商量。” 夏曦窘然：“我想跟你商量的，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说罢，她忙解释，“我就是知道你不会要求我这些，我才拒绝了。辰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希望你把我区别开来。” 瞿北辰只觉心中温暖，却道，“那你的事同样也是我的事，如果代价是你牺牲了前途，你觉得我会高兴么？” 夏曦嗫嚅：“也不能说什么前途，我还没入职呢，又不是找不到别的工作……” 瞿北辰没说话，把她抱了抱，吻吻她的额头。 过了会，他说，“曦曦，时方毕刚才来找我的时候，说了他和我妈的事。” 夏曦讶然。 瞿北辰将她的大提琴接过来，和她一边往大厅外面走，一边把刚才的谈话和信的事告诉她。 夏曦听着，睁大眼睛。 “你妈妈后来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她问。 “就像我知道的那样，没有。”瞿北辰道，“我妈去世之后，时方毕就出国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 夏曦微微颔首，欷歔不已。 “辰辰，”过了会，她道，“刚才你爸过来跟我爸妈道歉了。” 瞿北辰愣了愣。 “他是来道歉的？” “嗯，对。”夏曦说着，把瞿其昌刚才说过的话告诉他。 瞿北辰听着，目光深深，没说话。 “辰辰，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想跟你和解的。”夏曦道。 瞿北辰扬扬眉，深吸口气，“也许吧。”说罢，他摸摸她的头，道，“你跑回来，你爸妈没说什么？” 夏曦：“没有。” “那你外公外婆怎么办？” “我会跟他们说清楚，过年再去陪他们。”夏曦说着，反问他，“你呢？你买机票去b市，你奶奶那边怎么办？” “我也会给我奶奶打电话，跟她说，等我从埃及回来再好好陪她。” 两人注视着对方，都忍不住微笑。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少顷，夏曦问。 瞿北辰看了看时间，片刻，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拿出手机，查了查自己买的那个航班，还有票。 “我那班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他说，“曦曦，你也买一张，我们先到b市去陪你外公外婆，我再回来过除夕，你觉得怎么样？” 夏曦看着他，目光动了动。 “怎么样？”瞿北辰见她不说话，着急问道。 第111节 夏曦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笑，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挺好的，”她摸摸他的脸，就像在抚摸最珍爱的宝贝，温声道，“辰辰真棒。” 瞿北辰也用力吻了她一下，脸上扬起骄傲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分两章发的，但情节比较紧密，就不折磨大家了：） 昨晚梦见我和朋友去埃及，从上海坐邮轮去（？？？），结果一直没搞清楚开船时间，就这么醒了……5555555我要投诉携程客服，为什么他们一直不接电话，浪费了我一个好梦！ ☆、第79章 chapter 79 大雪 正月二十八, 离除夕还有两天。 b市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从下午开始, 纷纷扬扬, 煞是壮观。 逢着春运高峰，电视上每天播着机场高铁人流汹涌的场景, 到处都被过年的气氛预热着。 夏曦的家里, 扫除早已经做完，年货也已经买齐。本来可以清清静静等着过年, 但因为多了一个瞿北辰，家里比往日还热闹些。 夏曦觉得，自己回家以后，最开心的人不是她, 也不是瞿北辰, 而是她爸妈。 自从瞿北辰进了家门, 她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急速下滑。夏国维还好，矜持些, 叶萍脸上的笑容则从没断过，第一时间把消息发了亲戚群, 各路亲戚都知道夏曦把男朋友带回了家。 夏曦跟叶萍抗议过, 他们还没到那步，不要广而告之。 叶萍却说, 瞿北辰家里的亲戚都知道了夏曦，她们这边的人也要知道知道才好，不然显得不尊重。 夏曦无语。 瞿北辰没带行李, 到b市的当天晚上，夏国维和叶萍就带他们去逛商场买衣服。付钱的时候，叶萍眼皮也不眨一下，让夏曦把瞿北辰拉走，豪爽地刷了夏国维的卡。 由于瞿北辰时间有限，夏曦最终还是没去外婆家住。正月二十八的中午，他们去了夏曦的外婆家吃午饭，晚上到爷爷奶奶家吃晚饭。由于叶萍的大肆宣传，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把主要亲戚都见了一轮。 夏曦其实挺担心这样三堂会审的场面会让瞿北辰尴尬，不料，他仍然应对自如，拉家常聊天不在话下，还当场辅导了夏曦小表侄子的奥数题，收获一众粉丝。 据叶萍回馈，瞿北辰人靓嘴甜，八岁八十岁通杀，获得亲戚圈一致好评，让她挣足了面子，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直到晚上回到家以后，夏曦的爷爷奶奶还特地打电话来，想让瞿北辰第二天再过去吃饭，他们给他买烤鸭。 夏曦和瞿北辰已经约好了第二天要逛街，瞿北辰只得谢绝了，在电话里和夏曦的奶奶聊了十分钟，把老人哄得笑声不断。 折腾了一整天，夏曦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觉得很累了。 瞿北辰却仍然精神抖擞，在客厅里陪着夏国维聊天。 两人说了一会电视上的时事新闻，叶萍端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出来。“北辰，来吃水果。”她招呼着，用牙签插起一块，递给他。 瞿北辰忙道谢，接过来。 叶萍瞥一眼夏曦房间，门掩着。她跟夏国维对视一眼，看向瞿北辰，微笑。 “北辰，有件事，阿姨一直想问你。”她说。 瞿北辰道：“什么事，阿姨？” “那天的事，你不生阿姨的气吧？” 瞿北辰知道她指的是s事的事，道，“阿姨，我没生您的气。” 叶萍眉间神色舒展：“你没生气就好。”说着，她笑了笑，“阿姨呢，一辈子待在学校里，心直口快惯了。你叔叔婶婶说得对，你爸其实是为了你好，虽然方式上我们不认同，但我们当父母的都知道，他没有坏心。” 瞿北辰苦笑。 “阿姨，”他说，“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们还需要时间。” “你别误会。”叶萍心平气和，“你和你父亲之间的事，阿姨不会干涉你。至于曦曦，她将来怎么选择也是她的事，但叔叔阿姨都不希望她受任何的压力。” 瞿北辰心中明了，道，“阿姨放心，我不会让她为难。” 叶萍看着他，莞尔。 “有你这话，叔叔阿姨就放心了。”她继续用牙签插起一块水果，笑眯眯招呼，“来，吃瓜。” ***** 瞿北辰走进夏曦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电脑前面看着新更新的剧集。 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他一眼。他刚洗过澡，身上穿的是夏国维的旧睡衣。夏国维的身型比他胖得多，但瞿北辰个子更高，衣服看上去还算合身。 “弄完了？” “嗯。”瞿北辰说着，拉一张椅子，挨着她坐下。 “你刚才跟我爸妈聊什么？聊那么久。”夏曦问。 “也没什么，说了说新闻，还有我爸。” 夏曦讶然，把播放器暂停。 “他们说了什么？”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他笑笑，“也没说什么，阿姨说她不打算干涉我。” 夏曦放下心来。 “曦曦。” “嗯？” “我其实挺羡慕你。” 夏曦瞅瞅他：“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个这样的家。” 他神色认真，平静的脸上，眸光深黝。 夏曦的心底忽而一软，没说话，伸手抱抱他，摸摸他的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过了会，她瘪瘪嘴，“你没见我我妈损我的时候，我们有时吵起来也挺凶。” 瞿北辰不禁莞尔。 “那下次我帮你吵。”他说。 夏曦不相信：“你敢么？” “我帮你爸。”瞿北辰立刻改口道。 “奸怂。”夏曦好气又好笑，捏捏他的手臂。 两人说着话，夏曦继续看剧，瞿北辰继续陪着她。 她的房间虽然有点乱，但布置得很舒适。瞿北辰好奇地研究了一会桌面上的节拍器，又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看了看，只见是一本谱子，上面的点点杠杠看不懂。 他把书放回去，目光回到夏曦的身上。 她抱着一只腿坐在椅子上，眼睛注视着屏幕。她的头发散着，微微打着卷，披在肩上。大概是刚洗过澡的关系，她的嘴唇和皮肤看上去细腻诱人，身体的线条在睡衣下若隐若现。 剧集是破案类的，不过剧情正放到主角谈恋爱。夏曦看着帅气的男主角手里拿着一杯酒跟女主角说话，露出迷人的笑容。未几，他们开始接吻，男主角的手指穿过女主角的头发，然后往下…… 她只觉自己的脖子也麻麻的，有个人正撩开她的头发，在上面咬着。 “看剧呢。”夏曦哭笑不得，嗔道。 “我也在看啊……”瞿北辰说着，却没停，继续流连。 他的气息温热，夏曦心痒不已，但叶萍和夏国维还在外面，想推开他，手上却使不上劲。她转头，嘴唇刚好被攫住，瞿北辰索性侧身过来，把她按在椅子上…… “曦曦，”突然，门上传来叶萍敲门的声音。 两人连忙放开。 叶萍：“时间不早了，明天你和北辰不是还要出去么，都早点睡觉。” 夏曦忙应了一声，和瞿北辰对视一眼，各是无奈。 昨天来到的时候，夏曦原本打算给他在附近的酒店订一间房。不料，叶萍和夏国维听说以后，拒绝了。 “都快要过年了，外头贵得很，干嘛出去住。”叶萍道，“我们家就有客房，我和你爸收拾收拾，保管比酒店舒服。” 他们坚持，夏曦和瞿北辰只得作罢。 这样的好处是他们不用走来走去，坏处是，他们干点什么都得在父母眼皮底下…… 昨晚，叶萍特地拉着夏曦，语重心长地交代，“之前北辰特地照顾你，你们住一起，爸妈没说什么。不过毕竟还没结婚，到了家里，你俩还是要注意注意。” 她的意思夏曦明白，所以昨天晚上，两个人十分纯洁地各自给了个晚安吻，夏曦睡在自己房间，瞿北辰去睡客房。 但想到三天都要这样，夏曦还是觉得蠢蠢欲动，瞿北辰虽然没说什么，从他的眼神和举动里，夏曦也知道他跟自己想法一样。 瞿北辰深吸口气，看着她，“那……我去睡了。” 他的声音低低，还带着点刚才的沙哑。 夏曦脸颊上还有点热：“嗯。” 瞿北辰摸摸她的头发，低头和她吻一下，片刻，起身。 看着他走出去，门关上，夏曦转回头来，电脑上的剧情已经是第二天，男女主角继续去破案。 夏曦看着那些画面，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 时间过了十二点，夏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外头已经安静，一个小时前，叶萍和夏国维关了电视，根据她的经验，他们已经回房间睡觉了。 夏曦又辗转了一会，拿起手机，犹豫片刻，给瞿北辰发信息：睡着了么？ 很快，瞿北辰回复：没。 夏曦心中一动：我过去。 发完，她把手机放下，拉开被子下床。 她没有穿拖鞋，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打开。套着袜子的脚踩在木地板上，没有一丝动静。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黑漆漆的走廊，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这样像贼。 客房在另一侧，与叶萍和夏国维的主卧并不相邻，但要经过他们的门前。 夏曦路过的时候，仔细地听了听，没有一点声响，大概都已经睡着了。她放下心来，走到书房门前，轻轻转动门把，开了门。 床头灯亮着，瞿北辰坐在床上，看着她进来，露出笑容。 第112节 夏曦把门关上，推了推，确保锁紧了，走过去。 瞿北辰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你怎么这么晚没睡？”他目光灼灼。 “你不也是，”夏曦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晚没睡？” “外面下雪太吵。” 夏曦捏捏他的耳垂：“鬼扯。” 瞿北辰莞尔，将她搂紧，继续刚才的吻。 夏曦回应着，片刻，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瞿北辰问。 “我爸的衣服。”她扯了扯瞿北辰身上的睡衣，“我觉得怪怪的……” 瞿北辰无奈，索性放开她，站起身来，把睡衣脱掉。 夏曦看着他，目光在结实的胸膛和长腿之间流连。 察觉到她直勾勾的目光，瞿北辰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弄向颈后。 夏曦攥住他的手，轻轻吮吻。 瞿北的眼神炽热，将她压下，与她唇舌交缠。 感觉到腿间被他顶住的时候，夏曦忽然想起什么，捉住他的手。 “我没准备那个……”她小声道。 瞿北辰却道：“我有。”说着，从旁边睡衣的口袋里拿出盒子，拆开。 他什么时候……夏曦觉得又窘又好笑，电光石火间，记起来，昨晚商场的时候，他曾经鬼鬼祟祟消失了一会。 瞿北辰万事俱备，再压过来。 夏曦渴望地享受着他温暖，吻着他的唇边，不忘叮嘱，“我们不能出声……” 瞿北辰低笑。 “嗯，床很结实。”说罢，挺身上前。 灯光轻柔，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粗重难耐。 ☆、第80章 chapter 80 终章 大雪从正月二十八下午开始， 纷纷扬扬下了整晚。 第二天早上， 夏曦还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 察觉有人走了进来。 未几， 窗帘透出光， 她听到瞿北辰兴奋地叫了一声。 s市极少这样的大雪，而因为专业的关系，他已经连着好几年的春节都待在工地里， 没有像现在一样过上真正意义的年假。 “我再睡会儿……”夏曦看看时间， 不满地翻了个身。 瞿北辰神清气爽， 在她身边坐下，连人带被子把她抱了抱。 “很累？” 他的声音低而暧昧，夏曦想到自己昨晚偷情一样， 半夜三更从瞿北辰房间溜回来的事，耳根烫了一下。 “让我再睡会儿，乖……”她摸摸瞿北辰的头发， 哄道。 瞿北辰纠缠了一会， 见她无动于衷， 无奈， 只得吻吻她的脸，出门去。 开门的一瞬间，外面飘进来食物的香味， 只听瞿北辰道， “她还没起来， 我再等会儿……”说着，关上了门。 夏曦在被子里缩了缩，正打算再赖床，没多久，门再度打开，叶萍走了进来。 “曦曦，你怎么还睡？北辰都吃早餐了，快起床。”她不由分说地拉开窗帘，又拉开被子，“你今天不是还要跟北辰逛街么！” 夏曦被她强行拉起来，很是无语。 “妈，才八点……”她打个哈欠，无奈道。 “八点怎么了，你看看北辰，他都知道要出去帮爸妈弄早餐。再看看你，多大个人了……” 夏曦知道自己赖不成了，翻翻白眼。 为了避免叶萍说个没完，她只得乖乖起来。 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早餐已经放在了桌上。 “起来了？”瞿北辰正在往每个碗里盛小米粥，还有豆浆油条和煎蛋。 “哎呀北辰，不用你弄，快坐下！”叶萍招呼道。 “别客气，阿姨。”瞿北辰说着，把小米粥分别端到她和夏国维面前，两人笑眯眯的。 “北辰，”叶萍将放油条的盘子推到他面前，问道，“你明天回s市的机票都订好了么？” “订好了。”瞿北辰道，“明天中午的。” 夏国维：“中午好，不那么赶。” 提到这事，夏曦没出声，低头喝豆浆。 众人一边闲聊一边吃完早餐，瞿北辰帮着叶萍收了碗筷，叶萍坚决不让他洗碗，催他们出门，早去早回。 瞿北辰只得回到夏曦房间里，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大衣。这是前天叶萍和夏国维买给他的，款式经典，两人一看，同时说好看，立刻买单。 “怎么样？”他穿上，在夏曦面前得瑟地显摆了一下。 “臭美。”夏曦道。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穿什么都像样。 瞿北辰不以为然，看着夏曦戴上帽子，往脖子上围围巾，再戴上手套。 夏曦说：“外面可冷了，你要不要也戴上围巾，我爸有。” “不用。”瞿北辰不以为然，“小看我。” ***** 雪后的b市，迎来了一个天高云淡的大晴天。 太阳灿灿地挂在头顶，蓝天与白茫茫的大地相映，别样明媚。 楼下的院子里，嬉笑声一片，到处是出来玩雪的大人和小孩。 一阵冷风吹来，夏曦忍不住捂了捂大衣。 瞿北辰却似乎真的不怕冷，四下里望了望，兴奋地呵出一口白气。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在做雪人，瞿北辰兴致勃勃地走过去，帮他们团雪球。 夏曦看着他在孩子堆里傻乎乎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拿出手机来拍照。 瞿北辰回头看她，突然，把一团雪扔到她身上。 夏曦怒起，立刻也捡起一团雪还击，瞿北辰笑哈哈地躲开，夏曦在后面追。 昨晚的酸痛还在，夏曦跑两步，不跑了。瞿北辰见状，乖乖回来，被夏曦用雪球扔了三下。 “打雪仗打坏蛋！”一个小女孩指着他们说。 旁边大人教育：“胡说，不能用手指指人家……” 夏曦一边给瞿北辰拍掉身上的雪末一边道，“听到了么，坏蛋。” 瞿北辰恬不知耻：“人家那是褒义词，意思是宇宙第一帅。” 夏曦被他的强词夺理逗得发笑，捏捏他的手臂。 瞿北辰却觉得她跑得脸蛋发红的样子漂亮极了，低头在上面吻一下。 “妈妈，他们羞羞……”小女孩又道。 夏曦窘然，忙拉着一脸得意的瞿北辰走开。 小区路上不时有人来来往往，好些人都跟夏曦认识，看到瞿北辰，投来好奇的目光。 “曦曦，你男朋友啊？”有人问道。 夏曦觉得自己特别乐意被这么问，矜持又得意地把瞿北辰介绍给他们认识。 经过一排商铺的时候，夏曦发现瞿北辰不住地往里面瞅，不禁问，“你找什么？” “找kinvin。” 夏曦愣了愣，不知所以，“找kinvin干嘛？” 瞿北辰：“找他吹头啊。” 夏曦突然明白过来，笑起来，踢一下他的腿。 ***** 两人坐地铁到市中心，觉得雪景难得，先逛了逛古迹，又去参观了一趟博物馆。 走了一整天，直到下午，两人都累了，手牵手在大街上散步。 许多店铺已经开始休假，大街上的人比平时少一些，但仍然挺热闹。夏曦和瞿北辰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一人买一串，一边走一边慢慢吃。 太阳西斜，石板路面上泛着橘色的光。夏曦望着天空，呵出一口白气，须臾不见。 “想什么呢？”瞿北辰见她没出声，问道。 “我在想，后天这个时候，你就是在地球另一头了。” 瞿北辰若有所思，道，“你没算上时差，准确地说，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飞机上。” 夏曦拧一下他的手。 瞿北辰笑起来，反将她的手握住。 两人继续往前走，望着街景，没说话。 “曦曦，”过了会，瞿北辰忽而问，“你还想去埃及么？” “埃及？”夏曦一怔，看着他，脑海中浮起那些日子的掠影，心中一阵柔软。 第113节 “想啊。”夏曦说着，刚心血来潮，又落下去，“可我年后就要回去排练了，办签证还要时间。” “没说马上，以后任何时间都可以，只要你有空。”瞿北辰道，“我们还有好些地方没去过。” 夏曦看着他，目光渐渐明亮。 “我们还要去亚历山大。”她说。 瞿北辰微笑：“不止亚历山大，你那本lp倒腾倒腾应该还有不少地方。” 夏曦却皱皱鼻子，嗫嚅，“同一个国家去两次啊……” 瞿北辰一愣：“那你想去哪儿？” 夏曦唇角微弯，煞有介事想了想，头一扭，“我没想好。” 瞿北辰看着她，颊边浮起笑影。 “是么，”他继续咬一口冰糖葫芦，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和她继续往前走，“你想好了告诉我。” “不告诉你。” “为什么？” “不想带你去。” “带上我嘛，我会提行李，会做意粉，还是专业黑导游。” “嗯……带上你也行，不过你要跳肚皮舞给我看。” “……” “不愿算了。” “行行，成交！我跳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石板上，两道影子互相依偎，在冬日的夕阳光中，拉得长长。 ***** 虽然夏曦要到七月份颁发毕业证书的时候才能正式入职，但已经开始参与s交各个演出季的排练。 年后，她接到通知，告别父母，拎着箱子和乐器回到了s市老大院的公寓里。 一切仍然跟她那天离开的时候差不多，虽然瞿北辰不在这里，但他存在的痕迹到处都是。 厨房的碗柜里，除了她的碗，还有另一只。 房间的衣橱里，挂着他的厚外套，埃及的天气比这边温暖，他只带走了一些薄的衣服。 他的咖啡机摆在烧红茶的玻璃壶旁边，晚上睡觉的时候，夏曦跟他聊完了视频，抱起旁边的枕头，假装他没有离开。 夏曦没有驾照，每天早晨去排练的时候，都是走一段路，坐一段地铁，再走一段路。 梁乐问：“你那个男朋友又去考古了？” 夏曦道：“是啊。” 杨露在一旁听着，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头：“你要是忍不住了，就告诉我。” 夏曦讶然：“为什么？” “甩了他呗，”杨露道，“我们s交的妹子什么时候缺人追过？” 夏曦笑了笑。 时方毕仍然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排练第一天，他的目光扫过准时出现在大提声部最后一排的夏曦，没有停留。她拒绝工作的那件事，他们没有再提过。他的配乐项目，夏曦仍然参与，没有再被留下谈话。 有时，他还是会把夏曦叫到办公室。不过待遇有所提升，他语气淡淡地说完事之后，通常会给她一杯咖啡。 夏曦喝着咖啡，时常忍不住朝他的桌面上偷眼瞥去。陈歆之的照片一直摆在那里，纤尘不染，柔和的背影令人遐想。 瞿北海很忙，夏曦回到s市之后就很难见到他人。倒是张奶奶和汤怡时常招呼夏曦到家里吃饭，有那么两三次，她遇见过瞿其昌和陈舒之。 夏曦曾经问过瞿北辰，会不会改善和陈舒之的关系。瞿北辰沉默片刻，说，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可改善的。 陈舒之显然也在瞿北辰那里得到了同样的反馈，见到夏曦，她仍然温柔可亲，但提到瞿北辰时，眉间总有些落寞之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夏曦也开始习惯了一个人在s市的生活，只是她心里明白，它并不完全，因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夏曦觉得张奶奶的房子固然好，但她住在里面总像占人便宜，曾经跟瞿北海委婉地提过租金的事。瞿北海无语了一会，说他在开会，把电话挂了。 没多久，瞿北辰就打电话来，无奈地问她是不是跟瞿北海提过要租房子，导致特地瞿北海打电话把他损了一顿。 夏曦囧。 “海哥说账记在我头上，你不用管。”瞿北辰道。 夏曦却道，“可你是我养的啊。” “所以你得省钱。”瞿北辰意味深长，“听话，养我这样的小白脸可贵了。” 夏曦忍俊不禁：“你哪里白了，不要脸。” 二月底的一天，她收到顾弢的信息，告诉她，他准备回美国了。 夏曦诧异不已，打电话过去。 “你不是说决定回来了么？”她问。 顾弢缓缓道：“回来的条件不具备了，我考虑了一下，还是那边比较适合我。” 夏曦知道他说的条件是什么，窘然。 “那……你这边的公司怎么办？”她问，“不是手续都办好了么？” 顾弢：“他们的公司我仍然有股份，只是人人不在这边。” 夏曦了然，道，“那……祝你一帆风顺。” “嗯？”顾弢道，“怎么听起来是永远不见了？” 夏曦哂了哂：“我没那个意思。” 顾弢停顿片刻，道，“曦曦，我随时都可以再回来。” 夏曦心里汗了一下，似乎他就在面前似的，盯着自己脚尖，道，“那朱阿姨和顾伯伯一定很高兴。” 顾弢低低笑了声，没多说，再聊两句之后，挂了电话。 夏曦把手机放在一边，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很久。几只燕子在天空中掠过，转瞬即逝，仿佛一段已经完结的往事。 ***** 转眼，二月过去，三月来到。 s交新的音乐季开始，夏曦每周都有演出，还特地弄了两场的票，请张奶奶和汤怡她们来看。 中旬的一天，夏曦没事去看团里的日程表，忽然发现三月的最后一场音乐会之后，自己没有再被安排任务，有大约两周的空白时间，直到四月中旬。 她特地去问了主管，被告知，因为她还没有正式入职，后面的几场音乐会不需要她参加，所以她也不用来排练。如果学校那边还有别的事，她可以先回去处理。夏曦心中一动，又跟学校的研究生院确认了一下，那边也并没有安排。 四月，正是瞿北辰预计回国的时候，只是还没有确认哪一天。 心好像被什么推了一下，雀跃不已。她马上给瞿北辰发信息，告诉他这件事。 但瞿北辰前两天又到了新工地，也是沙漠，并且比上次的还要隔绝。每天住在里面，跟外界联系只能用卫星电话。他告诉夏曦，自己要去至少一星期，所以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联系。 偏偏这个时候在沙漠里……夏曦只觉百爪挠心，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五天后的中午，排练休息，她刚放下琴，一个快递的电话打进来，说有一份她的国际特快。 夏曦忙跑出去，签字领了，看看面上，心蹦了一下，是开罗寄来的。 她拆开，一面只有一张明信片，看了看，眼睛微微一亮。 是孟菲斯花园的拉美西斯。 背面，一行熟悉的字，笔迹流畅而有力—— 曦曦： 信息收到，但时间太晚，也很赶，没有给你电话，于是托同事给你寄了信。 出发日期定下来告诉我，我会安排好行程在这边等你。 简短的两句话后面，是一行用笔画出来的象形文字。夏曦认得，她和瞿北辰回味照片的时候，曾经让他教自己在哈索尔神庙的留影上辨认过几次。 夏曦看着，脸上漾起深深的笑意。 不能给电话，发个信息也好，写什么信……老土。她腹诽着，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 中午的太阳直直晒在头顶，她知道，在六个时区之外的沙漠里，也有一个人，或许正欣赏着夕阳，就像他们在黑白沙漠时的那样。 她忍不住再看看那行象形文字，看得出他曾经小心翼翼，唯恐画得不够像，或者一不留神把墨水弄花—— 阳光为你而照。 最后的落款，是他的签名——辰。 本书由 杨阳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