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的相思》 第1章 [残心缘3]《回首的相思》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最后一抹夕阳余光没入地平线之下,宁静的小家庭中,婴儿嘹亮的哭啼、夹杂成一股笔墨难以形容的氛围---- 那叫温馨。 突然,悠扬的门铃声响起。 “擎,去开门。“房内,尹心语扬声喊道,由那慌乱的口气和婴儿更加撼动山河的壮烈哭声可以判断,刚晋升为母亲的小女人尚未摆平那个才数月大的小东西。 宋擎了然地笑了笑,先关了炉火后,才离开厨房。 “呃?”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一个穿着围裙、手持锅铲的男人来应门,盯着那印满hellokitty的围裙,门外的人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应。 反倒是宋擎神色自若地率先打招呼:“嗨,绍宇。” “呃!你——在炒菜?”对方目光仍是无法自那身数不清的hellokitty中移开。 “是啊!”他将锅铲拿回厨房,回来时见客人仍仵在门边,“怎么不进来坐一下?” 又不是不熟,不必那么拘谨吧? “不了。”谈绍宇摇了下头,轻道,“心语在吗?” 见他神色有异,宋擎也没多问,朝房间的方向喊道:“老婆,绍宇来了。” 房间回应了“哦”了一声,没多久,尹心语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手中抱着软绵绵的小娃娃,一边还在和剩余的小衣扣奋战。宋擎莞尔,很顺手地抱过女儿,接手爱妻未完的任务三两下替女儿穿好衣服,拍哄着哭累了的小宝贝。 “不是跟你说别慌,慢慢来吗?”宋擎伸出一手顺顺她微乱的发,叹息了声,像是已经很习惯了。 “她一哭,我就没辙了。”尹心语闷闷地道,见着一旁的谈绍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谈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谈绍宇轻扯唇角,没多说什么。 这平凡温馨的画面,刺痛了他的心,本来,他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的……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尹心语沉默了下。 她当然知道谈绍宇口中的“她”是谁。 是紫筑,她最知心的挚友。 这些年来,他每回见到她,总会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不曾遗忘,不曾间断。 算一算,也近四年了吧! 他们始终保持固定联系,只因他坚信,如果紫筑还活着,她能够不和任何人联络,却绝对狠不下心不和心语联络。 甚至,她与宋擎一路风风雨雨地走来,多少挫折、多少悲伤血泪,总有谈结宇适时的给予关怀,只因为爱屋及乌。 他知道她是紫筑最关心照顾的人,所以,他代紫筑关心她、照顾她,尽管心爱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做尽了一切,为的,只是一个芳踪杳然,生死成谜的女人。 这是多深切的情、多浓炽的爱啊! “你还是不死心?” “我永远不会死心!”沉郁的黑眸深处,有着一抹无坚不摧的坚定意志。 “何必呢?也许——” “没有也许!” 就是这股独排众议的执着信念,在所有人都认定紫筑已凶多吉少时,他仍苦苦地撑着,相信她终会归来,与他一同细数这些年的相思与浓情……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尹心语直觉他神色有异于往常。 “我——看见她了。” “什么?”尹心语吓得心脏快停了,“你别、别——” “我没见鬼,神智也很清楚。”不等她开口,他加以强调。 “那、那——” “她没死!”他重复四年来不断陈诉的一句话。 尹心语讷讷无言。 “你真的没有她的消息?”谈绍宇抬起眼,再一次确认。 尹心语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那我知道了。”他点了下头,退开,“很抱歉打扰了你们,我先走了。” “谈大哥!”尹心语冲动地唤住了他,神情好歉疚,“你……吃过饭没?要不要留下来……” “不用了。”这儿,不是他的驻留之处,没有属于他的幸福。 究竟,哪儿才是他的驻留之处?哪儿才有他的幸福? 时至今日,他仍在找…… 望着那道清寂落寞的背影,尹心语突然觉得好心酸,眼眶蓦地发热了。 他看起来好孤独、好苍凉,就像天地之大,却找不到容身之处—— “好了,从实招来吧!”低沉的嗓音将她唤回现实,丈夫正挑着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招……招什么?”她别开眼,难掩心慌。 “你知道紫筑的下落,对不对?”他说得笃定。 “哪、哪有?我刚刚不是说……” “你刚刚根本什么都没说。”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幽邃深瞳望住她,“在说慌前,请先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最知你懂你的丈夫。” 尹心语懊恼地轻咬下唇:“她不准我说,尤其是谈大哥,不然,她就威胁我说要躲到让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宋擎蹙了蹙眉:“这女人的思想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够冷血!人家男人为她无怨无悔到这种程度,她居然狠得下心漠视,要没生副铁石心肠还真办不到呢! “别这样,她心里也很苦。” “既然苦,她有什么理由非得这么折磨彼此不可?” 尹心语叹了口气,下意识又瞥向那道已然走远的寂寥身影。 晚风清清冷冷,卷起几片枯黄落叶,就好似那段被遗落在身后的过去,带着泛黄的沧桑—— 剪不断,理还乱呵—— 韩紫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疑惑,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透。 说她冷漠无情,偏偏她不照连续剧公式走,一丁点儿愤世嫉俗样儿都捞不着;若要昧着良心说她是受过伤害的忧郁佳人,偏偏她也没有弱柳扶风的林黛玉样,阳光灿笑存心昭告世人她快乐得要死。 她像是跟谁都可以很好,随和大方地打入人群,从盘古开天聊到她家巷口哪一家担仔面特别好吃,混熟了还可以三不五时a颗卤蛋…… 可,她也跟谁都保持距离。她可以当个很安分的听众,却从不和人谈论她的私事,将所有人隔在心门之外,严谨地拉出安全距离。 顶多,是在朋友伤心地找上她哭诉时,像拍小狗似的拍拍对方的头聊表心意,心情好一点还会提供面纸,然后在事后和对方算面纸费用。 对了、对了!说到这个,非得再附加提上一点不可! 她爱钱,相当、相当地爱!爱到登峰造极的境界,爱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也因此,赢来了“抢钱妖女”的别称。 说她是抢钱妖女,还真没冤枉她。 各位,你们知道韩紫筑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什么吗?“人亲晟,钱性命”耶! 你们又知道,韩紫筑的座右铭是什么吗?“生,我所欲也,财,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财!“眉批是:人生以抢钱为目的! 什么?不信? 就随便拎两个例子来听听好了。 “呜呜呜,紫筑,我失恋了。”同学a哭得恍如世界末日。 “噢!”书本收一收,韩某人拍拍她的肩,“最近刚下过雨,淡水河的水很脏,不要去跳,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帮你扁死那个猪头男人,大家都是好同学,算你八折就好。” 同学a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她快走出教室,才回过神来抗议地嚷道:“我失恋了耶!” “我听到了啊,所以我叫你别跳河,也给你八折优惠去扁人。”她一脸“这样还不够吗?”的表情。 “可……可你起码留不来……”安慰二字,让她觉得愚蠢到吐不出口。 果然—— “我要直去打工,当然,如果你肯付钟点费,那又另当别论了。” 够绝了吧? 当然,不不只如此。 “紫筑、紫筑!你觉不觉得商管系的谈学长好帅、好酷?”应付完失恋的,隔天换暗恋。 韩紫筑翻翻白眼。这个名字她已经听了n遍的n次方,已经听得很想吐了! “初级?中级?高级?” 同学b嗫嚅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高级!” “ok,一千五,明天来拿。”韩紫筑也不啰嗦,直接报出价码。 以为她们说的是男人的等级吗?非也、非也!此乃情书等级是也! 真搞不懂,不过这男人嘛,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和耳朵,又不是长得多惊天地泣鬼神,她在校园中也曾几次惊鸿一瞥,并没有被一万伏特的电流压境的感觉,更没被电得骨软身体酥啊,为什么她们一个个全像是有钱没地方花似的,捧着大把钞票到她面前请她帮忙? 还“高级”咧!哼,说实在的,她很不以为然。 读商科的嘛,书卷气难找,铜臭味倒是可以想象,跟他谈莎士比亚或李清照,不等于是对一头牛弹萧邦、柴可夫斯基的世界名曲一样不伦不类?依她看,“初级”就够搞定他了。 不能怪她如此不屑啊,一个成天只会勾勾少女心,老是制造“凡走过必留下尖叫”的骚包男,能多有深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打入学那一天,就听闻此人早她一年以榜首之姿,很招摇地考了进来,从此坐稳了状元郎的宝座,无人能出其右。 第2章 但那又怎样?古人都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虽然他一勇就勇了四年…… 呃,那不是重点,反正这家伙很无聊啦!闲着没事就摘几个附加称号配饭吃,什么校园才子、少女杀手、无情流水……妈呀,有够老套,现在的小朋友真没创意,也不怕笑掉她的大牙。 托谈学长的福,光是代笔写写情书,就让她荷包赚满满,成了她最主要的财源。 除此之外,举凡借笔记、赶报告等等有的没的,她都可以列入a钱秘笈之中,尤其期中考快到了,她更是抢钱抢得凶,连考前抓题都能整理成册地拿来卖钱,谁教她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有一天没一天的随便读读,都能让她抓个系状元的名衔来招摇。 说抢钱妖女还算客气了,她的程度,简直就是抢钱土匪。 有友若此,她们还能指望什么?不吐血就算修养到家了。 当然,任何事都有例外,若问她,除了钱之外,还见她在乎过什么? 答案是:“尹心语!” 这名多年挚友,是唯一能令她把抢钱大任抛两旁的人,只要关乎到尹心语,她永远义不容辞,当然,也不会有收面纸费的情况发生。 她和心语,打读国小时就认识了,她心灵闭塞,而心语胆怯自卑,两个人碰在一块儿,就很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在那很年少无知的年纪中,就很不小心地给她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谊。 对心语,她总是有股莫名的使命感,老觉得保护她、照顾她是自己的责任,或许,是心语看来太过柔弱,容易激起旁人的保护欲吧! 才刚想着,一张纸条悄悄递了过来。 韩紫筑先是抬眼偷觑了下讲台上的教授,确定没引来任何“关爱的眼神”,才低头摊开纸条。 怎么了?你好像很累? 寥寥数语,却如一股暖流划过胸臆。 她抬起头,望向左前方的尹心语,回她一记安心的微笑,抬笔写下:没事,你不必担心。 尹心语看完传回来的纸条,回头见她正看着她,于是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雅地以手语回应:可是你最近…… 还没比完,韩紫筑送上t字型的暂停手势,以眼神示意她看向讲台。 果然引起了“关爱的目光“了。 尹心语心虚地收回视线,正襟危坐,不敢再乱瞄。 一等下了课,她立刻来到韩紫筑面前。 很忙吗?最近老是不见你的人。 她轻缓地比着手语。 韩紫筑不以为意地笑笑:“赚钱重要嘛!” 尹心语柳眉轻颦。赚钱归赚钱,健康要顾,一个宋擎已经够让我担心了,你和他简直是在比谁最忙! 韩紫筑挑挑眉,戏谑道:“怎么?咱们的护花使者冷落你了?” 那不是重点!我现在班次的是—— “知道了,健康重要嘛!你说得轻松,我要不卖命赚钱,难不成等你养我啊?”她随口丢句戏言。 你明知道我很愿意这么做…… “好了,停、停、停!当我没说,行了吧?”要是赚钱太多会压死自己,不会放到银行去生利息啊?真是的! 尹心语好无奈。你怎么和宋擎一个样…… “这些话你留着去向你亲亲阿娜答抱怨,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回去了。”无言的唠叨虽无耳朵长茧之虑,也还是会让人眼花缭乱的。 唉——尹心语伸出手,发不出声音,急忙在桌面上敲了几下,留住韩紫筑的步伐,等她回头后才比道:“等一下还有一堂课,你去哪里? “帮朋友代班,一个小时一百五呢,不赚白不赚。” 又是为了钱!真是江山易改,死性……呃,“本性”难移! “紫筑,等一下!”才刚离开教室,又让人给叫住。 她翻翻白眼,回过头去。 哈,原来是她的“客户”之一。 “喏!你要的情书,一千五百元,谢谢,欢迎再次光临。”递出信,她不客气地伸长手。 “呃!”对方小小地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小本生意,恕不赊欠,否则追加利息哦!”先小人后君子是她韩紫筑的行事原则。 “不是啦!”同学b跺跺脚,欲语还羞地娇嗔道:“我、我是想……请你帮我交给谈学长……” 用不着明说,韩紫筑已能充分明了。 妈呀!还害羞哩!这是不是就叫“饿鬼假细利”? 情书要她写,送信要她送,那恋爱要不要她顺便去谈? 各位有听过媒人包牵红线,包送洞房,还得包生儿子的吗?她韩紫筑怎么会这么命苦? 光看她的表情,同学b便知不妙,赶忙将两张千元纸钞塞进她手中:“拜托啦!剩下的钱就当是服务费,好不好?” 该死!被踩着死穴了! 她韩紫长可以和全世界过不去,就是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 看在五百元跑腿费的份上……她咬咬牙:“好,我去!” “谢谢、谢谢!”同学b双手合十,感激得只差没抱着她大亲特亲一番。 韩紫筑忍不住再一次白眼朝空翻去,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人,将钱双手奉上请她笑讷,还一副叩谢皇恩姿,偏偏这种宝贝人类还满校园! 就不知是她们中文系的女人特别花痴,还是谈学长真有这等魅力? 一路跑来商科大楼,抓了个人来问,说是谈绍宇在视听教室。 她只好一路跑去视听教室,然后听说他去了学生礼堂。 于是她又一路跑去学生礼堂,再听说谈绍宇在图书馆。 她再一路跑去图书馆,却又听说他已经离开了,幸运点的话,在出校门前也许能“拦劫”到他。 听到这里,韩紫筑已经一肚子火了。 她无法不觉得自己被耍着玩。死男人,存心跑给她追呀! 胸口那把火持续酝酿,老娘卯上了! 她卷起袖子,拨腿狂奔,总算在绿荫扶疏的校园里找到了他。 “谈绍宇!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呃?”前方十公尺外的男人愣了下,跨出的步伐僵住,迟疑地回过身。只见一名清秀佳人——唉……被怒气所扭曲的脸孔,使得清秀佳人看起来不太清秀就是了。 咳、咳!那不是重点,反正她就是用着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跑——或者,用“杀”过来会比较贴切。 要不是很确定她喊的人是他,他会以为她是预备找杀你仇人拼命。 “拿去!姓谈的,你给我记住!以后你就不要有找我的一天,否则不让你找个十年八年,找到发苍苍、视茫茫,我就不姓韩!”重重将信往他胸前摔去,韩大姑娘很酷地甩头就走。 这、这是什么情形? 谈绍宇一愣一愣的,及时捞住已往下掉的信:“那个……呃,某某同学或学妹,等一下!” “有何贵干?”她表情超级不爽。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他扬扬手中的信。 “情书啦!”口气说得仿佛他拿的是狗屎。 谈绍宇半边眉挑得高高的。 有人送情书用这种态度的吗?活似丢来的是武士刀,想和他决一死战似的。 “我以为你丢的是挑战书。” “你有意见?”一双美目正喷着火,死瞪住他。 “呃——不敢。”他怀疑他要是不收,她会直接跟他拼命。 “这还差不多。”韩紫筑神色微缓。 算他识相! 跑了那么多地方,要还赚不成这五百元,她会直接剁了他丢出校外。 这——摆明了是强迫中奖嘛! 从没有人用这种方式送过情书给他,他感到有趣极了。 “我能不能请问一下,你杀气——嗯,怒气腾腾的原因?” 说到这个,韩紫筑一把火又冒了上来:“你没事这么会跑做什么?又是图书馆又是视听教室的,你到底是来上课还是校园一日游的?” 原来如此,他懂了。 谈绍宇抿抿唇,希望脸上的嘲笑不会太明显:“我一直都待在电脑教室,没乱跑,也没校园一日游。” 会造成这种情况,实在是他被那群热情的小学妹给缠怕了,所以大家就很有同学爱的用这种方式帮他避掉“女娲”,否则他又不是吃饱撑着,到处“热热蛇”。 “啥?”她校园走透透,甚至为此而延误了打工时间,结果他却是待在她不曾找过的电脑教室? “谈——绍——宇!你赔我加班费来!” 如果是她自己“捉龟走鳖”,运气太背,那她也就摸摸鼻子认了,可这既然是人为因素,她不找始作俑者负责找谁去? “加班费?!”黝亮的黑眸闪着困惑。 “对!”她重重点头,扳着手指头清算,“第一,你害我东跑西跑,体力的流失你不用负责吗?第二,为了你这只蝴蝶,害我来不及赶去上班,你不知道女人的青春很宝贵,耽误不得吗?这被扣的工钱当然也要算在你头上!” 花蝴蝶?!这回,谈绍宇一双眉几乎要挑高一天上去了。 真是天大的冤枉喔!他几时花给她看到了? 瞧她那锱铢必较的精明样,令他本能地联想到…… “你——韩学妹?”他试探地喊道。 “咦?原来我也挺有名的嘛!”她喜孜孜地场唇,神情好得意。 呵,抢钱抢到出名,这有什么好嚣张的? 基于绅士风度的考量,他决定不去戳破她的陶醉。 “小学妹,你不觉得,感情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吗?”都肯劳心劳力送情书了,居然还计较她的加班费! 第3章 这是哪能星球的人类啊? 韩紫筑嫌恶地皱皱眉:“你该不会以为这封情书是我的吧!” “难道不是?” “你美得二五八万咧!要不是为了赚五百元的跑腿费,你以为我会差点追你追到月球?” “啊?”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头莫名地感到失望…… 这眼中只有钱的小妮子,重挫了他的男性自尊! 头一回,有人无视他的男性魁力,那充满个性美的倔强小脸,闪耀在阳光下,竟明亮炫目得教他移不开视线…… 好特别的女孩!他深深地望住她,似要望进她灵魂深处。 怎么回事?他怎么这样盯着她看啊?韩紫筑退了一步,被盯得心里直发毛。 他那眼神,真的很像在看一块上等猪肉,研究着该从哪里咬下去才好。 “喂,你……” “想不想兼一份家教工作?待遇从优。”他抢先开口。 “真的吗?”一提到钱,她两眼发亮。 “当然。” “对象是谁?” “我妹。” “你……咳、咳!”冷不防让口水呛了下,“谈绍宇,你耍我啊!” “不,我是很认真的。” 韩紫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小说都是这样写的嘛,她决定从善如流。 谈绍宇随便瞥了她一眼,不作答。 “喂,你那什么表情?” “至少我肯定了一件事。” “什么?”她还真傻傻地接口问。 “你的自恋和我有得比。” “你——”怎么办?拳头好痒! “亲爱的韩学妹,我要真有什么非份之想,也会去找你们外文系最温柔婉约、气质高雅的系花尹心语,基本上,你个人是很安全的。”顿了顿,他很可恶地强调:“非常、非常的安全。” 本以为,她一定会又吼又叫,气得跳脚,毕竟女人对自己的外表最介意了,从他家小妹拿着数学课本垫高镜子,努力挤青春痘,并且不准人家说她有鼻头粉刺时,他就知道了。 可出乎意外的,她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真是抱歉,咱们心语名花有主了,今生向隅,来生预约请早。” “那也不代表我吃不到龙虾,就会委曲求全地捞只小虾米解馋。”他愈来愈觉得,和她抬杠有无穷的乐趣。 “真是谢谢你精辟传神的注解。”韩紫筑磨着牙阴笑,“那么敢问你这学财经的高材生为何不亲自出马,反而要将就我这外文系的小虾米?” 谈绍宇点点头,好像在说:“我也觉得我形容得很精辟传神。 “不是我将就你,是我妹妹,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说得好认真。 她?对他?还非分之想?! 韩紫筑吸了吸气。 很好,她自律能力不错,起码至今还能忍住不让拳头“关照”上那张人人妒羡的俊脸。 “好,请容我再度更正。请问你为什么不“将就”自己教她,反而要让你妹妹“将就”我呢?!” “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不想知道她浪费口水问好玩的啊? “你答应了我就告诉你。” “好啦、好啦!”这男人真龟毛。 “怕发生人伦悲剧。”他说得颇富玄机。 啥?这是什么鬼答案? 是他妹妹对兄长发生有违伦常的幽晦情愫?还是他对妹妹产生罪恶的遐念?深怕太过亲近会克制不住自己,造就千古悔恨的憾事? 愈来愈多的幻想,无边无际地冒出头来,遏止不住。 就因为这股害死人的好奇心,她一脚给它“潦落去”!结果,还真的造就了千古悔恨的憾事,令她从此之后,无时无刻都有拿头去撞墙的冲动! 什么叫“人伦悲剧”? 数日之后,她懂了!懂得咬牙切齿、懂得——天杀的详尽透彻过了头! 她原以为,哥哥坐稳榜首之位,基于优生学考量下,妹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原以为,凭她韩紫筑的聪明不凡;反应过人,要摆平小小一个国中生,简直比吃饭睡觉还容易;她原以为,这家教费好赚到她连半夜做梦都会拨空起来偷笑…… 然而,事实证明,被摆平的人是她,她活该为这一连串毫无科学根据的“原以为”付出代价! 该死的优生学!如果不是谈绍宇考试靠作弊,那就是见鬼的遗传理论骗了她,这对兄妹不像、不像、不像!一丁点儿都不像啦!! 第一天,她本想先试试她这个宝贝学生的程度在哪里,新官上任,也不想烧个什么三把火去为难谈佳吟,就意思意思出个简单的三角函数吧! 结果,这宝贝大小姐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纸上那道数学习题,久到娟细的眉儿都快打结了。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为难小媳妇的恶婆婆,顿时满怀歉疚与罪恶。 那好吧,她降低标准就随便写个联立方程式让她解,意思有到就好。 然后,同样的情况发生了,她大小姐依然只会像座活雕像般,一脸茫然地看着满纸的xy发呆! 不妙的感觉愈升愈高,她不断降低标准谈佳吟咏也不断地拿受虐的委屈小脸与她相对。 她怀疑这丫头连“同位角”之类的名词都搞不清楚,更别提要她去解什么“。。”、“。。”那一连串拉拉杂杂、比老太婆裹脚布更臭更长的证明题了。 老天!她真的有国中程度吗?要她说,她会把她扔回国小重读! 至于英文,那就更别提了,谈佳吟只要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背得全,就够她痛哭流涕,谢主隆恩了——噢,不!她怀疑她的宝贝学生恐怕连英文字母有几个都还没搞清楚! 思及此,韩紫筑更是泄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冲动地扭下谈佳吟的头,丢到地上踩个稀巴烂! 最后,她决定由xy的平面座标开始教起,反正再烂也莫过于此,老娘豁出去了,就不信她有本事烂到要她由加减乘除、鸡兔同笼开始讲起。 要真如此,她姑娘也不玩了,直接一头撞死给她看! 遇到谈佳吟,她总算深切地明白什么叫“气死验无伤”!幸好她够坚强,要不,与其让人给气到五脏六腑来个乾坤大挪移,她倒不如拿把刀自行往脖子一抹,死得还比较壮烈。 才刚想着,一包泛着微香的面纸递到她眼前。 “我叫你把这条穿过xy座标的直线方程式给写出来,你拿面纸给我做什么?!”她咬着牙迸出话来。 “我、我是看韩姐好像一副很想哭的样子……”谈佳吟怯怯地嗫嗫道。 “你既然反应这么好,为什么不把这样的心思入在解题上?那么我保证这堆该死的数学没一题难得到你!”放弃压抑,她直接用吼的,惊天动地之势,吼到谈佳吟脑袋发昏,耳膜生疼,却没那个胆子去找棉花来塞耳朵。 “少装那副可怜相,这题方程式写不出来,本姑娘和你耗到地老天荒!” 谈佳吟缩了缩肩膀:“别……别那么凶嘛,我一紧张就……就……” 她的表情好恐怖,阴森森的,像童话故事里的坏个巫婆。在这种情形下,谈佳吟的头哪点得下去?说不准明天就会有一颗灌了巴拉松的毒苹果出现在她面前。 “要轻松是吗?好啊!你这回期末考要是能及格,看是要我跳清凉脱衣秀、辣妹钢管舞,或者是扮老菜子彩衣娱亲都行!够轻松了吧?” “真、真的吗?”谈佳吟实在无法想象平日青面獠牙,吼起来一副想将她撕了生吞入腹的女暴君,大跳煽情艳舞的模样。 “保证童叟无欺!” “那、那……” “那什么?嘴里含卤蛋哪?看是要吐掉还是吞进去,三十秒内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考及格,有邀请来宾观赏的权利吗?”鼓起勇气,谈佳吟全无停顿,一口气说完,早死早超生了! “可以!你要真的考及格,本姑娘牺牲色相跳给你看!”免得她每次看那个位数的考卷,感伤到豆腐成箱成打的买都还不够她撞。 “那……好吧,我会努力的。”说完,谈佳吟聚精会神,绞尽脑汁很努力地将那堆数学公式往小得可怜的脑袋中塞。 好不容易挨过了今天的进度,早已离原先预定的上课时间超出了一个小时。 月余下来,她每上完课,就活像被十辆战车辗过,深身虚脱,以阵亡之姿瘫倒在床上,今天也不例外。 照惯例,谈佳吟很体贴地奉上一杯刚榨好的桔子汁给她润喉,否则依她足以震垮屋顶的轰人威力,不“烧声”才怪。 “请问,凌虐完我亲爱的妹妹了吗?”谈绍宇随意敲了两下没关的门,斜倚在房门口。 韩紫筑丢了记“杀无赦”的怒目凶光充当回答。 “不喜欢?好,那“荼毒”、“摧残”、“蹂躏”你觉得如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何?”他很大方地让她自己作选择。 韩紫筑甩都不甩他,径自喝她的桔子汁。 偏偏谈绍宇什么都识,就是不识相,偏要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一下敲敲墙壁,一下检查玻璃:“嗯,不错,还很牢固,改天得打个电话给建设公司,嘉许他们建的屋子经得起高分贝冲击。” 韩紫筑突然觉得这声音相当刺耳:“佳吟,如果你还懂得什么叫师恩浩荡,就替我把某个碍眼的家伙轰出去。” “可是……”谈佳吟好为难。 第4章 “吟吟,如果你懂得什么叫手足情深,就替我告诉某个女人,并不是人人都禁得起魔音穿脑的残害。”谈绍宇犀利地回敬过去。 当足夹心饼干的谈佳吟,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又在我面前打情骂俏了。” “谁要和那女人(家伙)打情骂俏!”两道高低音异口同声地合奏出共鸣之音,听来竟是不可思议的和谐。 两人一愣,同时“哼”地一声别开脸去。 “恶心的骚包男!” “刻薄的抢钱女!” “喂!”韩紫筑坐起身,“我哪儿刻薄了?” “我又哪儿恶心了?” “你东勾西勾,美眉也勾,阿婆也勾,桃花眼勾魂勾到不怕眼抽筋,招蜂引蝶,毫无节操,怎么不干脆去当牛郎算了?这还不叫恶心?” “你东抢西抢,朋友也报,外人也抢,铁沙掌抢钱抢到不怕手软,远近驰名,六亲不认,怎么不干脆去当土匪算了?这还不叫刻薄?”谈绍宇不甘示弱。 “我这叫精打细算,勤俭持家,挥霍浪荡的败家子怎么会懂!” “我这叫风度翩翩,魅力无穷,乏人问津的小处女怎么会懂!” “我是不是处女关你什么事!” “我败不败家又关你什么事!” “你——你拾人牙慧,胜之不武。”她吼到口渴,用力喝了口桔子汁。 “我这叫有理行遍天下,胜得众望所归。”他顺手夺过她手中的杯子,很自然地大大喝了一口补充水分备战。 “这么滥交,当心“铁杵磨成绣花针”,早晚得aids!”她说得又毒又辣。 “好过心灵空虚,“自扫蓬门无人临”,早晚成心理变态!”他回答得又快又绝。 尽管已经很习惯了,这一来一往仍是教谈佳吟听傻了眼。 他们会不会讨论得太……“深入”了点?很有“颜色”的暗谕,听得她这个局外人面红耳赤,那两个当事人却还面不改色,深然不觉地一人一口来回抢喝同一杯果汁,然后坚持斗出个胜负来。 气氛很火爆,但是火爆中却自有一股亲呢暧昧流窜其中。 “下流!你抽四维少八德。” “泼妇!你遗三从忘四德!” “你又不是我老公,三从四德轮不到你来教。” “你又几时嫁我了?四维八德要你捞过界?” “嫁你?哈,谢了,我没地藏王菩萨的精神!”谁想做那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呆瓜! “娶你?哈,你以为——”他蓦地止了口。 “说啊,怎么不说了?” 谈绍宇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喂,哑啦?”韩紫筑推推他,很意外他居然会先认输。 谈绍宇哼了一声,抢过玻璃杯,一口喝光剩余的桔子汁。 “知道反省就好,就表示你还有救。”虽然不明白从不示弱的他为何甘心让步,但是难得占了上风,她还是显得很得意。 “闭嘴,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她闷声道。 “你才闭嘴,没风度的沙猪男!” 谈佳吟抿着小嘴偷笑。这韩姐真是不解风情,她难道看不出大哥在和她打情骂俏吗? 大哥从不做拿石头咂自己脚的事,所以提到娶她时,表情才会这么怪异。而她这韩姐平日看起来精明得要死,怎么就完全感觉不到大哥的心意呢? 深知他们再这么斗下去,肯定又没完没了,她赶紧出面调停:“哥,时候不早了耶,你——” “听到没,泼妇!时候不早了,别赖着不走。” “你——”韩紫筑忿忿抓起背包,丢下一句,“你以为你这里是金屋、银屋啊?!谁想赖着不走?” “就算是金屋,藏的也是汉武帝的阿娇皇后,凭你?”尾音上扬,就算不明说,光听那由鼻腔哼气、极度不屑的口吻,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韩紫筑懒得理会他,一路走下楼来,见他阴魂不散地尾随其后,她不爽地吼道:“你还想怎样啦?” “送你回去啊!”他说得理所当然,由车库里牵出一台炫毙了的拉风机车。 这下可轮到韩紫筑跩了:“谁要让你送了!” “啊?”他瞪大眼,“你怎么不早说!” 都送了一个多月,现在才说不要他送? 他一副感情遭受到严重欺骗的模样。 扁扁嘴,他闷闷地埋头又要把车给牵回去—— “喂!”还当真说不送就不送了? 韩紫筑磨着牙,考虑着该不该一脚往他尾椎踹下去。 “再给你考虑三十秒哦,真的不要吗?”在她将心动付诸行动以前,他冷不防又回过头来。 “算你狠!”韩紫筑心不甘情不愿地认栽,免得这行事难以常理预料的混蛋家伙,真放她一个人走夜路。 “闷骚女。”他愉快地仰头大笑。 这也是他欣赏她的原因之一——等等、等等!别误会,他说的可不是闷骚这一项,而是她相当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绝不是为了面子问题而去做意气用事的蠢事。 啥?说她没骨气? 噢,不、不、不,他可不这么认为,认清自己几两重,量力而为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谈绍宇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她的方向丢去,正好罩上她的脸。 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韩紫筑闷声咕哝,也不打算跟随他客气,抓下头上的外套穿上。 很矛盾吧?明明是针锋相对的两人,却又极自然地接受了共享的亲密——不过,这一点他们死都不会承认啦! 宁静的黑夜中,他们享受着乘风奔驰的畅意,谁都没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车速缓了下来。 韩紫筑拨顺被风吹乱的俏丽短发,见他在路旁停下。 “乖乖在这里等着,别乱跑。”交代完,人已跑掉了。 “喂——搞什么呀!”她喃喃自语。 没多久,他回来了,手中多了包咸酥鸡。 “喏,饿死鬼!” “咦?”韩紫筑眨眨眼,看着手中多出来的纸袋,又看了看他。他怎么知道她最喜欢吃这一家的咸酥鸡? “你呀,别省钱省成那个样子,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啊?一块面包就想打发晚餐。”谈绍宇瞪了她一眼,口吻相当的无可奈何。 咦?他知道啦? 韩紫筑咬了口又香又酥的肉块,愣愣地看着他。 “你下次再这个样子,我就强迫你到我家搭伙,伙食费就由你的家教费中扣。” “喂喂喂!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她哇哇大叫地抗议,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说到钱就好像要她的命一样。 他以为他是谁呀?未免管太多了吧! 不过看在这包咸酥鸡的份上……算了,谁教她吃人嘴软。 没错,他的嘴是无庸置疑的超毒超贱,但却没什么恶意,总在极细微的地方,展现出他的体贴。 说句良心话,虽然他老是一副死德行,但却抹煞不了对她的关怀,这也是她能忍到现在,都还没将他剁成肉泥喂狗的原因。 当然啦,如果他能改善那张足以将圣人气到由坟墓里跳出来的贱嘴,那就更美妙了。 谈绍宇叹了口气,摇摇头:“真怀疑除了钱,你眼里还容得下什么。” 他很天经地义地拉起她的手,沿路弯进巷口。 她已经很习惯了,他老是将车停在离她家有一段路的距离,然后死皮赖脸的硬要陪她走这一段路。 刚开始是说什么车抛锚啦、钥匙不见啦、车子没油啦……反正所有想得到的借口都用上了,有一次最无耻,居然说:“少爷我不爽骑,怎样,你咬我啊!” 她是觉独他的行为很无聊啦,不过久而久之,也早习惯了。 静谧的小巷中,只有几盏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顺利吞下口中的食物,她才回道:“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 “是吗?”谈绍宇顿住了步伐。 这回,他没热热烈烈地与她扛上,骂她死要钱、守财奴之类的,只是低敛着眉,幽幽沉沉地道:“为了钱,你真的可以连丈夫、爱情、家庭,全都抛舍?”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丈夫喽!如果是你嘛——”她随便瞥他一眼,“看谁要,我直接打包秤斤论两去卖!” “是吗?”他仍是轻轻淡淡地重复这一句,“原来你的爱情可以秤斤论两的卖。” “说得真难听!你是从小养尊处优,衔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子,当然有不识人间疾苦的权利,可以很大声地说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蠢话,我不同,我是个很实际的人,没办法像你那么清高。” 是吗?真是他苛求了? 他沉默着,不再多言。 咦?怎么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对她感到很失望? 他不晓得几时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韩紫筑望着那犹残留着他掌心余温的手,一时间竟浮起几许难言的怅惘…… “唉……”他在生气吗?从没看过他这样的表情。 “唉什么唉,还不快吃,你家快到了。还有,不准乱吐骨头。”他回身瞪了她一眼,又恢复那副欠揍嘴脸。 “咳……”韩紫筑差点给噎着。 是她眼花了吧?对,一定是她看错了,那是错觉!这家伙刻薄得要死,哪会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可笑情结? “吃就吃,怕你啊!”她叉了块鸡脖子往他嘴里塞,存心想噎死他。 “唔!”坏心的女人。 吃掉那块差点成为“命案凶器”的鸡脖子,他顺手捻住她一方衣角擦擦手。 第5章 “唉,抢钱女。” 韩紫筑咬牙看着衣服上那一小片污渍,皮笑肉不笑,“干吗?骚包男?” “我房里那堆“小山一般高”的情书,有一半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他一定要用力强调“小山一般高”吗?自恋的公孔雀。 “我怎么知道你的情书有什么山的高度。”她轻哼着顾左右而言他。 “那就姑且当是喜马拉雅山吧!如何呢?” “什么如何?你想强调你有多风骚吗?” “重点是,你到底靠我这个风骚男赚了多少钱?”他死咬住主题不放。 啥?怎么她玩的把戏,他全摸得一清二楚? 对于她的大惊小怪,谈绍宇丢来嘲弄的一眼:“风骚归风骚,不代表本人的脑袋只是摆着当装饰的。” 不可否认,那一封封的情书,蕴涵极优美的文采,他差一点就被打动了。 可是当他慢慢发现,不同的人,却有极相似的文学素养,那婉约的情感表达,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开始察觉不对劲,因而起了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揣测。 而后来,他也确实在那一封封的情书中,挑出几封做比对,有的字迹相同,有的经过誊写,但文笔是骗不了人的。 直到有一回,偶然间看到她替佳吟做的笔记,发现到似曾相识的娟秀字迹,他消随便推演一番,答案就出来了。 韩紫筑不搭腔,心虚地埋头猛吃。 谈绍宇由她手中夺过竹签,一口咬掉上头的热狗。“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什么嘛!我卖我的智慧财产权,哪里犯法啦?”没了竹签,只好用手捏。 谈绍宇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随便往纸袋中戳了块不明物体喂进她嘴里:“那现在呢?” “唔——现奈忍呀(现在怎样)?”她口齿不清,有人喂食,吃得好快乐,还不着痕迹地学他把油腻腻的小手往他身上擦,感觉很有报复后的恶劣快感。 “我说,现在还赚这种钱吗?” “赚呀,这么好赚为什么不赚?” 谈绍宇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等于是在欺骗我?” “既然你现在知道了,那就不算欺骗了。”她强辞夺理,很可耻地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指指他的竹签,很大方地支使他,“我要吃鱿鱼。” 谈绍宇理都不理她,连她手中的纸袋也一并夺来。“你的意思是,你还会继续?” “废话,一封一千五耶,白痴才不赚。”她很垂涎地盯着他的手——不,更正确的说,是他手中的咸酥鸡。呜呜呜,她还没吃过瘾呢!“还有哦,我警告你,别这么早交女朋友,就算有,也别让她见光死,最好是制造出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的错觉,这样我才会财源滚滚来。” 谈绍宇无视她眼中的渴望,不敢置信地瞪着好:“你在利用我赚钱?” “啧,你这个人很不可爱耶,说话都不懂得修饰。借你“美色”用一下会死啊?小器鬼!”一边训人,一边还蠢蠢欲动,伺机拦劫咸酥鸡。唉,她好想再吃一口哦! “你一向都这么恣意妄为,从不顾虑别人的感受吗?”他用着好心冷的眼神看她,也不等她抢劫了,直接如她所愿地将手中的东西塞进她手中,转身离开。 反正在她心目中,他甚至不如那包咸酥鸡。 “这家伙又闹什么别扭了?”她喃喃自语,摸不着头绪地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她再迟钝都看得出他在不高兴,可——她又哪儿惹到他了? 回到家后,见谈佳吟房中还有光亮,他前去敲了几下门板。 “吟吟,还没睡?” “哥,进来一下。” 谈绍宇推开房门,发现一向将数学视为宿世仇敌的小妹,居然安安分分地坐在书桌前挑灯夜读。 “你别装了。”他动手抽掉桌面上的课本,预计会看到一堆小说、漫画,“我认识你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演戏也别在我面——”咦?没有?! 他盯着桌面,几乎瞪凸了眼。 当了三分钟的雕像后,又用力揉了几下眼睛。 但,没有就是没有! 谈佳吟笑笑地拿回课本:“我是要问你,这题联立方程式怎么解?算不出来后天韩姐会杀了我。” 不——不会吧? 以往,她不是一提到要教她数学,就哭着说要和他脱离兄妹关系吗?后来,教了她三天之后,一提到要教这块朽木数学,换他哭着说要离家出走。 他很难用言语形容这块朽木到底有多朽,勉强要他说的话——那好吧,大抵就是比白痴好一点点,刚好介于正常和白痴的边缘。 这还是基于兄妹情分,最口下留情的说法了。 每教一题,他就抓狂地猛捶心肝,一个晚上教下来,他内伤情况之严重,根本不是旁人所能想象。 就在那个时候,他相当同情岳飞,因为他终于能够明白什么叫“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他何止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简直就是欲哭无泪,水深火热了。 有人教数学教到想死的吗?不要怀疑,就是他谈绍宇。 可怜的岳飞,可怜的他! 再教下去,他实在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冲动之下,扭下她的头丢到洗衣机去搅一搅,看能不能把那颗“无啥小路用”的脑子洗干净些!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亲自教她,反而请来韩紫筑的原因。 说穿了,只是怕发生“弑妹血案”的人伦悲剧,他还年轻,还有大好青春、光明前程,一点都没有上社会版头条的意愿。 可这会儿——要冒上社会版头条的危险吗? 他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奇怪,没发烧啊! “吟吟,你没事吧?” “我很好。你放心,我现在进步很多了,不会再把你给气到胃抽筋。” “是吗?”他一点也不掩饰满脸的怀疑,实在是他这个小妹的数学程度——套句路口卖臭豆腐阿婆唱的歌仔戏:“火烧寒窖全没望,搬山填海了憨工”。 谈佳吟也不勉强他,只淡淡说了句:“韩姐答应我,如果我这回的期末考及格,她要跳辣妹钢管舞给我看。” 谈绍宇诧异地挑眉:“她真的这么说?” “对呀,而且还有邀请来宾的权利哦!” 谈绍宇抿紧唇,分不清该哭还是该笑。 这的确很像韩紫筑会说的话。 她骨子里,有着最不服输的坚忍毅力,演变至今,已不是家教费用的问题,而是她与吟吟的“私人恩怨”! 他一直都知道,要真让她卯起来,她绝对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豪情壮志。 “你觉得——”他沉吟了下,“韩紫筑这个人怎样?” “很好啊,我喜欢她。”谈佳吟想也没想,甜甜地回道。 “喜欢?”他因这毫不犹豫的回答而小小地愣了一下。 每回紫筑来替她上课,总是炮火隆隆地从头轰到尾,几次他在一旁观看,都被狂窜的火花流弹炸得头昏脑胀,有一回甚至听到她说:“这题你要有胆给我不会,我马上宰了你做生鱼片吃掉”! 要不是太清楚吟吟有将孔老夫子气死的本事,他会以为自己遇上了血腥女暴君,将妹妹送上门给人凌虐。 而那身先士卒的小炮灰居然说很喜欢? 看来,他得多留意一下小妹的人格到底健不健全,她似乎——有着变态的被虐待倾向。 “韩姐为人豪爽大方,不矫情做作,我当然喜欢。”不知他心思已百转千回,谈佳吟眨着天真的眼儿说道。“而且,我知道大哥也很喜欢她。” 谈绍宇斜眼瞥她:“你被她炮轰到连少之又少的脑浆都蒸发于无形了吗?没看到我们斗到只差没拳脚相向?” “大哥才舍不得对她动手呢!韩姐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任何人只要能够忍受你几乎白痴的数学程度,我都会觉得她是很好、很值得早晚三炷香去膜拜的人。”他不置可否地淡哼。 “唉呀!你怎么这样啦!难道你不想追她吗?”谈佳吟气得跳脚。 “如果我活腻了,打算少个三十年寿命,或许我会考虑。” “才怪!”谈佳吟娇憨地吐吐舌,“大哥心里明明有她,老是看着她发呆,还敢言不由衷。” 谈绍宇苦笑,没否认:“她太自我,心里容不下任何人。” “才不是。我觉得她做任何事都尽心尽力,就像我数学明明很烂,可是她吼归吼,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教,同一题教好多遍,换好多种方式,一直要教到我会为止。还有那辣妹钢管舞,她其实不必这么牺牲形象的,家教费又不会多个一毛半角,可是我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如果是个很自我,都不顾别人感受的人,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什么叫“吃里扒外”?这丫头完全一面倒,心都向着韩紫筑去了。 听她以三娘教子之姿演讲完长长一串,他没好气地干笑:“谢谢你的解说,原来你之所以一听到要让我教数学,就摆出五子哭墓的嘴脸,是因为我没承诺跳猛男秀给你看?” “不是啦,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是——” “行了、行了,别拿我和你那颗豆腐脑比。”他叹了长长一口气,“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她并不是不顾虑别人的感受,而是不敢去顾虑,将所有人隔绝在心门之外,不让任何人走入,也不敢去在乎任何人,我不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想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别人?也许,是我做的不够多,不够让她相信我、在乎我吧!” 第6章 谈佳吟听得似懂非懂:“那,你会去追韩姐吗?” 谈绍宇扬眉一笑:“傻丫头,我已经在追了。” “啊?”这是哪能门子的追求法?她以为他是在制造敌人呢! 谈绍宇揉了揉她的头:“加油吧,我的”眼福“还得靠你努力呢!” 直到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她才愣愣地回神:“咦?我不是要他教我数学吗?” 可以确定的是,在他还没造就出和韩紫筑一样的坚强之前,为免在社会版头条看到谈家兄妹的大名,他暂时是不打算和她那颗乌龙至极的豆腐脑过招了。 “同位角互补?”谈佳吟,你有胆就给我再说一遍!“一声足以掀破屋顶的吼叫拨地而起。 “那……那不然……“面对着喷火大恐龙,可怜的小红帽凝着泪,怯怯地不敢再贸然开口。 “拿去,自己量量看!同位角加起来如果是一百八十度,我韩紫筑跟你姓谈!“ 而另一头—— 谈绍宇笑了笑关上房门,隔开那直震九霄的虎啸狮吼。 任何事都没有绝对,同位角相加仍是有可能一百八十度的,如果正好垂直的话。 所以,她韩紫筑还是有姓谈的可能。 “好恐怖的嗓音。“房内的另一个人皱了皱眉。 谈绍宇挑眉望去:“你不觉得她很——呃,活力充沛、热情有劲?” “是吗?”贺书颖讥诮地扬唇,“如果我有幸不被震聋,我会考虑接受你的说词。” 谈绍宇愉快地低笑,倚坐在窗边,一手搁在曲起的长腿上,另一手抓来一把杏仁果,随意地抛玩着吃。 “你怎么会请一个脾气这么差的人来教佳吟?”贺书颖不甚认同地拧着眉看他。 “吟吟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恐怕连最有教无类的孔老夫子再世,都忍不住要大叹“孽徒”呢,他们哪来的脸去挑剔人家? “那倒也是。” 谈、贺两家是世交,他和谈绍宇可说是从小一起混到大的。 打幼稚园开始,一直到国小、国中、高中,再到现在的大学,他们可说是“师公仔圣交”,形影不离,没人比他们更适合被称之为死忠兼换贴了。 谈家的事情,贺书颖当然知之甚详。 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个性怯懦又封闭,常常心里有事都不敢说出口,任家人为他安排一切,就算不愿意也没勇气为自己争取什么,在外头,更是个没有声音的人,当然,这样就比较容易被欺负。 相对之下,谈绍宇就比较率性敢言。第一次见面,是谈绍宇上贺家来,在庭院里找到了躲在花园中发愣的他。 后来,他发现谈绍宇很懂他,许多他不敢说的事,都是谈绍宇代他争取,在学校也很维护他,还曾经很嚣张地站着三七步,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同学的鼻子放声说:“你们要怎么玩我不管,就是别动贺书颖,否则我们大家走着瞧!” 那时,他们才五岁。 小小年纪,就很有角头大哥的架势了,那个时候,他一直以为谈绍宇长在后会去混帮派。 绍宇的豪情潇洒,是他学不来的,有时,他真的好羡慕他的狂与傲,想做的事,就算天崩地裂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坚持,不像他,就是有太多的顾忌难以抛开,没办法如谈绍宇这般,将生命活得精彩,活得淋漓尽致…… 然而,不可否认,因为有谈绍宇,他快乐许多。 前阵子,两家曾经商量要将他与谈佳吟配成对。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连婚姻都得讲究门当户对。 不过很可惜的,他们彼此都没那个意思,让两家父母好失望,不死心地直说要等佳吟大一点再看看,说不准他们一不小心就来电了。 贺书颖苦笑。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才不甘心当谈绍宇的妹婿呢! 谈绍宇只是笑笑地说:“死要面子。”是叫他当“妹婿”又不是“女婿”,不过就矮那么一小截而已,计较这么多! 贺书颖随意翻看着满桌的情书,他们之间一向没什么秘密。 “那人是谁呀?”他随口问。 “外文系的抢钱妖女。”说完,又抛出一颗杏仁果。 唉呀!丢太高了,没吃到。 他抿抿唇,再接再厉地抛出另一颗。 贺书颖摇头叹气,捡起那颗弹到桌面上的杏仁果入口:“听说韩紫筑这个人满无情的。” “见识到了。”他捻起一颗往贺书颖嘴巴的方向丢进去。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那我的表情说了什么?”谈绍宇仍是十足的漫不经心,懒懒地往他身上靠去。 “正经点,你没骨头啊?”贺书颖皱眉推了推他。 “有啊!可你要体谅人家一介男子汉大丈夫,又要顶天,又要立地的,骨头再硬都会累嘛!”他依然死皮赖脸地挂在人家身上不肯走。 “这种话你说得出口?”真是男人之耻。 谈绍宇闷笑,在对方将他推去撞壁之前,优雅地坐直身子:“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呀,就是太严肃了,这样不会很无趣吗?害我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要逗一逗。” “去你的,拿我寻开心。”贺书颖学他拿杏仁果丢人。 谈绍宇眼明手快地以嘴接了个正着,嚼碎了入口后才说道:“你刚才说我怎样?” “你以前很讨厌那种粗鲁又大嗓门的女人,可是刚才,我看你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谈绍宇不置可否:“她会粗鲁兼大嗓门,可全是被你可爱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的未婚妻逼出来的。”比起想将人给丢下楼的他,她算是相当文明客气了。 贺书颖眉心一蹙:“佳吟不是我的未婚妻。” “你嫌弃我。”谈绍宇一脸哀怨。 “我有这样说吗?” “有。我是吟吟的哥哥,你嫌弃吟吟就是嫌弃我。” “谈绍宇,你不要装疯卖傻!” “我哪有!”他泫然欲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只差没拿着白手绢哭天抢地。 “你喜欢她!”无视他卖力的演出,贺书颖毫不捧场地直言道出重点。 他不会笨到没留意谈绍宇三番两次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太了解他了,愈是在意的事,谈绍宇就愈会以嬉闹来掩饰真心。 谈绍宇神色一整,收起表演细胞,很大方地承认:“是啊,我喜欢她。你好聪明喔,给你拍拍手。” 贺书颖面色一沉:“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谈绍宇跳下窗台,将剩余的杏仁果全塞到他手中:“再认真不过。” “你父母不会答应的。” “没关系,我断奶很久了,不会哭着找妈妈。” 贺书颖神情凝重:“有必要这个样子吗?只是个女人罢了。” “紫筑不一样,她很特别。”他谈然浅笑。 “特别到值得你和父母闹翻都在所不惜?” “没错。” 贺书颖深深望着他,好几次张口欲言,却又吞了回去。 谈绍宇抬眼一瞥:“怎么了?你的表情好沉重。” “我……” 简单浏览过数十封已拆阅的信,那是这个礼拜的情书,而且贺书颖刚才已早他一步看过了。 他的信,几乎都是由贺书颖拆封,也由他第一个阅读,谈绍宇从不吝与他分享,有时懒得看,还会叫他念给他听呢! 他们之间——有种不分彼此的默契。 一连看了好几封,没找到韩紫筑代笔的迹象,他抿抿唇,眼也不眨,全扫进垃圾筒。 现在是还可以共享,可有一天,要是让他等到韩紫筑的情书(他指的是以真实身份写下的情话绵绵),那就怪不得他小器,只想私藏喽! 收拾好桌面,见贺书颖仍是面色凝沉,他停下手边的动作:“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紫筑对你而言——真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 “那我呢?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他冲口而出。 谈绍宇哑然失笑:“那怎么能比?两者之间又没冲突。” “如果有呢?你怎么选?”连父母都阻止不了谈绍宇,那他呢?够不够份量阻止? 谈绍宇一怔,望向他眉宇之间的沉郁,似有所悟。 “你——不要告诉我,你也看上她了!” 贺书颖一愣,别开眼。 “如果我说是,你会为我而放弃她吗?” 谈绍宇倒吸了口气,震惊不已。 怎会忘了呢?书颖向来习惯压抑自己的感情,就算真动了心,也不会表现出来啊! “你该早点说的!”如果他早知道,就会离紫筑远远的,不让自己有动情的机会,不去伤害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 望住他苦恼的容颜,贺书颖眸中有着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没有,他根本没爱上韩紫筑,他只是……只是不想让他爱上韩紫筑,不想他为韩紫筑闹家庭革命,真的不值得! 他不断说服自己,他是为他好,可是……可是……他在骗谁呢? 心灵深处,其实有着很恶劣的念头,拿着谈绍宇对自己的重视在为难他,就只因为谈绍宇太过在科韩紫筑,所以,也引发了他心理的不平衡…… 从小,谈绍宇就极照顾他,因此,当谈绍宇坦承恋上韩紫筑时,他才会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谈绍宇怎么可以对别人这么好!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讨不到糖吃的小孩,怕大人的心思被其他事物分去,就以哭闹来表达抗议…… 很不成熟,也很不理智。谈绍宇一定想不到,向来沉稳的他,也会做出这么任性的事吧? 第7章 可当他真正见到谈绍宇愁郁的模样时,却又开始懊悔不该这般为难他…… “到底是会,还是不会?!”他不让自己后悔,坚持讨个答案。 会?还是不会?谈绍宇哑然。 感情不是游戏,如何成全,如何相让? “我不会。”长长的沉默过后,他说出了他的决定。 “你——”贺书颖大受打击。 他为了韩紫筑,甚至可以不顾他的感受? “对不起,书颖。紫筑不是货物,无法由我们来决定她的归属问题,若在以前,我不会和你争,可是现在,我已交出真心,就必须为自己的感情负责。” 但是,贺书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在那年少轻狂的时代,他们甚至做过互换女友的荒唐事,可现在,他却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多年情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会为了女人的事和我不愉快…… “紫筑和那些女人是不同的!”以往他不曾认真,所以可以很潇洒地说着:“合则聚,不合则散”之类的话,甚至书颖有兴趣,他还可以很大方地让贤,只要女方没意见就成。 但是紫筑……他没有办法洒脱,真的没有! “如果——我坚持和你争到底呢?”贺书颖试探地问。 谈绍宇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身,在开门的同时,低低地留下一句:“那就各凭本事吧!” 望着关上的房门,贺书颖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不惜为韩紫筑,冒上多年情谊决裂的危险? 是痛心还是失落?他无法分辨…… 这名女子,究竟有多特别,足以教谈绍宇为她义无反顾、疾狂不悔? 当下,贺书颖心中有了决定。 他必须会一会她,看看她到底够不够资格,让绍宇这般付出。 每每替谈佳吟上完课,韩紫筑总是像刚经历过一场世界在战般,脑细胞被榨干到所剩无几,只余苛延残喘的虚脱感。 呼—— 她吁上好长一口气。再这么下去,她早晚有一天会被气到胃出血。 手捧谈佳吟“孝敬”上来的杨桃汁,回头没见到谈绍宇的人,缕缕惆怅掠上心头。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总是会适时地晃到她面前,净说些杀千刀、砍万剑的混蛋话,一张贱嘴气死人不偿命,她没有一回不告诉自己,如果老天爷能够慈悲地把这家伙变不见,她会不惜荷包大出血地杀鸡宰羊来答谢神明! 可,当他真正不来烦她时,冷冷清清的悄寂,为何又令她感到若有所失? 她突然好怀念和他一来一往,热闹滚滚的斗嘴滋味。 前天晚上,他们算是不欢而散,他们这样——算“冷战”吗? 胸口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沉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讶异地惊觉,自己究竟是由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在乎他?连带的,也让他的情绪影响到了自己的。 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点都不想这样啊!他要高兴、要生气,都是他家的事,她理他做什么?她根本就不该在乎,在乎的滋味太难受了,她不要—— “韩姐,韩姐!” “啊?”她如梦初醒,大眼茫然地看着谈佳吟。 “你在想什么?像中风老人一样,表情好痴呆。” “去你的,谈佳吟,我要会中风也是被你气的。”就知道谈家人开口没一句好话,一张嘴巴比巴拉松还毒。 谈佳吟抿抿唇,送她下楼。 快到一楼时,一串轻柔幽然的琴音传入耳中。 谈绍宇就坐在钢琴前,优雅修长的手指穿梭其中,此时的他,敛去了平日的戏谑轻狂,俊美的容颜突显出几分认真。 在那架名贵钢琴前,他弹的,不是萧邦、莫札特等等的世界名曲,而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 不过也还好他没弹那些,因为她对音乐没研究,最多就认得出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而已。 随着指尖流泻的幽柔琴音,声声低呤浅唱回绕大厅—— “咦,大哥在对你唱情歌耶!”谈佳吟推了推听得失神的韩紫筑,一脸暧昧贼笑。 “我?”韩紫筑愣愣地指着自己。 “是啊!我大哥可不轻易弹琴给别人听哦!”人家都光明正大地弹琴(谈情)说爱了,女主角居然还一脸刚睡醒的茫然样,真教人泄气。 “新发明的笑话吗?很难笑。”谈绍宇有可能是自娱,可能是管家婆婆的孙女,也可能是弹给朋友听、弹给家人听,甚至弹给老鼠洞的老鼠听,就是绝对不可能弹给她听。 琴音乍然一停。 谈绍宇仰首,没多解释什么,站起身道:“走吧!” 他捞过椅背上的外套,率先走了出去。 咦?他还要送她回去? 他们不是在冷战吗? 那,一个只要有点骨气的人,应该都不会去送一个冷战的对象回家吧? 或者,冷战只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其实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韩紫筑的脑袋瓜里打上了千万个问号,却仍然什么事都没有? 谈绍宇已经牵妥车,在门外等着她了。 想着他那天不甚愉悦的脸色,她不晓得该如何打破沉默,只能低着头数蚂蚁。 一道阴暗罩上脸庞,她扯下头上的外套穿上,在心底闷闷地咕哝:还是这副死德性! 她不发一语,举止粗鲁地跃上后座。谈绍宇挑了挑眉,也不说什么,催了油门上路。 奔驰了二十多分钟,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在后头嚷嚷,音浪融入狂风之中。 呵,就不信她不说话。 谈绍宇抿唇偷笑,故意不回答。 一等车停下,他不让她有思考的机会,抓着她迅速融入人来人往的夜市之中。 这个败家子!一天到晚就只会花钱。 韩紫筑翻了翻白眼,任他拉着走。 “唉,短腿筑,你走快点啦!”他蹲在捞金鱼的小摊子前,而且是用蹲茅厕那种最没形象的蹲法,不断地大声嚷嚷,害她丢脸得不想承认她认识这个人。 “快嘛、快嘛,你快来看,这条金鱼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一脸蠢相,还会游到去撞壁,和你好像喔!” 她?呆头呆脑?一脸蠢相?还撞壁? 韩紫筑握紧了拳,犹豫着该不该一脚将他踹进水里,和那只一脸蠢相兼撞壁的金鱼做伴—— “决定了,我要捞起来送你!”他回过头,冲着她粲然一笑。 “呃?”她不小心愣了一下。那笑容——怪了,那一瞬间她怎么会有被电到的感觉?心脏小小的麻了一下? 见他一脸专注地捞着那只小鱼,网子破了三个,眼睛盯到快脱窗,却死不改其志,存心和那只蠢鱼杠上了。 看得她忍不住开骂:“你是猪啊?连只会撞壁的鱼都捞不到,笨得要死!” 谈绍宇充耳不闻,径自低声道:“小筑筑,你乖嘛,不要乱跑,我马上就逮到你了……” 她深身一震,心头小鹿不听话地乱撞了起来。 噢,韩紫筑,你花痴啊!人家说的是鱼,又不是……你没事脸约心跳个鬼呀? “哈!抓到你了吧!” 一回过神,就见谈绍宇拎着塑胶袋内的小鱼献宝似的在她眼前晃呀晃。 “喏,这是呆头筑二号,难得找到和你这么像的生物,你要好好照顾它,和它相依为命哦!” “神经病啊!谁和这只蠢鱼像了?”她不爽地吼道。 “我说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自己都喂不饱了,还喂到一只鱼去,而且还是只没方向感的低能鱼! “因为这是我送你的。”他专注道,将塑胶袋放到她手中,那慎重的模样,好似再也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重要了。 而,她竟在那样的神情下,傻傻地收了下来。 “那你肚子饿不饿?吃烤玉米好不好?” 韩紫筑怔怔然看着他。 他热切的神情与态度,就好像那天的不愉快从未存在过一样,还是会逗她、闹她、嘲笑她,同时也疼她、宠她、关心她,不管嘴巴再坏,她还是能由那当中感受到缕缕温暖。 他有一种——恶劣的温柔。 她也知道这样形容很不伦不类,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嘛! “嘴巴张开,啊——”口气像哄孩子。 一支烤得香喷喷、足以让口水像黄河泛滥的玉米就在眼前,她依着人类本能,大大地咬了一口。 “嗯,好乖。”他也咬了一口,又递回到她嘴边。 一支玉米三两下就让这两个饿死鬼给瓜分掉了。 逛完夜市,他依例将她送到家门外一段距离,然后再龟毛地陪她走。 “叹,呆头筑一号,你今天话少耶!”害他想闹她都闹不起来。 “哼!”谁像他一张呱呱叫的贱嘴活似生来吵死人的? “说话嘛,呆头筑,我很无聊唉!” 韩紫筑筑忿忿然瞪着他:“你再叫一次呆头筑试试看!” “噢,好。”他点头,像人听话的好宝宝,依言又重复了一次,“呆头筑。” 然后还无视她冒火的神情,一脸困惑地喃喃自语:“怪了,这个外号会很好听吗?怎么你那么喜欢听——” “谈、绍、宇——”她用尽了肺活量大吼出声,他居然敢喊,而且还该死的喊得这么流利顺畅,好听搁抹跳针! 谈绍宇跳开一大步,捂着几乎被震聋的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是你自己说的嘛,我乖乖听话也错啦? 第8章 真是不可理喻……你老实说,你是不是……” “什么啦?”她很火 “是不是……‘那个’来了?”不然情绪怎会这么阴晴不定? “哪个啦?”她问得很敷衍。 “就是……‘那个’嘛!”他小小声地道,加重‘那个’的语气。 “到底‘那个’?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大声讲出来,含个卤蛋谁听得懂?” “是你自己说的哦!”他用力吸了口气,然后放声大喊,“你是不是月经来潮,才会情绪乱糟糕一把的?” 这一声强力放送,引来不少行人伫足观望。 韩紫筑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他居然……就这么给她喊了出来? “唉,年轻人,这是难免的,你多体谅一下就行了。”刚好经过的路人甲,很同情地叹了口气。 “这个我有经验,只要她不痛到拿刀追杀你,一切都算还好啦!”第二个经过的路人乙拍拍他的肩,很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哥俩好意味。 当第三个路人丙又要朝他们走来时,大受刺激的韩紫筑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这个死混蛋!她要把他扁成猪头,谁都不要阻止她—— “是你自己叫我大声说出来的。”他眨眨天真无邪的眼眸,不嫌恶心地给她装可爱,扮清纯。 他居然还敢很无耻地摆出一脸无辜—— “请、问——杀人有罪吗?“她由齿缝中挤出声音。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他漾开好纯真的笑容。 “那么,如果是被迫杀人呢?”她如果会失手杀了人,那绝对、绝对是被他给逼出来的! “那就——咦?你不要扮鬼脸,我胆子很小,会做噩梦的。”很难想象一张俏脸也能扭曲变形成这样。他扁扁嘴,就像个小孩子听到虎姑婆来了的表情。 “谈、绍、宇——”她决定不再忍耐,直接顺从最原始的渴望,将粉拳挥向那张痛殴一万次都不值得同情的可恶嘴脸。 谈绍宇侧身一避,左手接住飞来的小拳头,技巧地一擒,将她卷入怀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唇压下。 韩紫筑傻了! 这——什么情形?他吻她? 太大的错愕,使她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应对,只能呆怔地瞪大了眼望他。 他的吻,很霸气,不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席卷而来的狂霸柔情教人无力招架,她只能意识错蒙,浑身虚软地任他予取予求。 唔——她快不能呼吸了…… 她快无法思考了…… 她快昏倒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接吻是这么震撼的一件事?比刚领到薪水的感觉更high! 虽然缺氧,但却缺得浑身酥麻,带着某种激越的快感。 但——天呀,他到底还要亲多久?她快窒息而死了…… 谈绍宇无法想象,他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下,就与她吻得难分难舍! 他原本只是想偷个蜻蜓点水的浅吻罢了,可是一碰上柔软朱唇,他就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移开了。 她的味道好甜美,他忍不住想一再深尝,直到掠取她每一分气息,夺去她每一道呼吸—— 然后,他松开了她。 只因她的呼吸真的快被他夺光了。 “你这王八蛋!“一得到自由,韩紫筑二话不说地扬掌挥向他。 他平日要怎么闹,她都可以陪他过招,可——这个玩笑实在开得太恶劣了,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戏弄她! 谈绍宇可以闪开的,但他没有深黝晶亮的黑眸定定望住她,一动也不动。 一掌逼近颊边,她愣愣地停住,“你怎么不躲?“ “刚才阻止你,是因为我企图偷个香吻,既然目的达成了,这一掌本来就是我应付的代价。” 韩紫筑忿忿地咬牙:“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打不下手。” 谈绍宇认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他从不指望母老虎会手下留情,成为温驯的家猫。 “你——”她不怎么甘愿地收回手。 不是心疼他,所以打不下手,而是她如果够坦白,就该承认,她其实也很陶醉、很享受这个吻,那她又有何面目指控他? 她又不是谈绍宇,这么可耻的事她可做不来。 “滚开,我再也不要看到你这个混蛋了!”分不清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她踩着恼怒的步伐,自行走入巷内,反正她家也快到了,才不需要一个会把她气到胃出血的家伙陪伴。 走了几步路,发现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恼火地吼道:“你又跟来干什么?” 谈绍宇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知道我的外套很好看,但你也不能抢得这么光明正大——” “还你!”她气闷地脱下外套丢向他。 “还有鱼。你这么凶,我不要送你了。”他两手伸得长长的。 韩紫筑用力吸了口气。 他三岁小孩呀!吵架了就要把东西要回去? “谁稀罕这条笨鱼!”连带用力瞪了他好几眼。 谈绍宇对着塑胶袋自言自语:“还是我的呆头筑二号比较可爱,哪像某人——”有意无意地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语意不言自明,“亲我的呆头筑二号也比亲她好。” 韩紫筑再一次被惹毛。 他这是什么鸟话?她会不如一只呆头呆脑的笨鱼? “谈绍宇,你什么意思?”她气呼呼地绕到他眼前质问。 “你又不让我亲,管我什么意思!” “你——你去死啦!”她发誓,这一次她真的再也不要理他了。 恼火地转身欲走,谈绍宇一刻不差地由身后搂住了她,笑笑地道:“脾气真差。我没说错呀,起码我亲近一条鱼,它还知道这个主人喜欢它,亲某人却被当成下流的登徒子,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心意,你说是不是很划不来?” 韩紫筑屏住气息,无法动弹。 他说了什么?他、他、他——喜欢她?! 趁她犹在呆愣的当口,谈绍宇再一次将“呆头筑二号”放在她手上,温柔地亲了亲她耳际:“好好照顾我的小筑筑,知道吗?” 这话,绝对是双关语,蕴涵他无庸置疑的柔情。 谁是他的小筑筑?恶心死了! 一边嗤之以鼻,另一方面,不争气的心却已化为一池春水。 回神之际,他已走远。 她静静地望着那道黑夜中的孤独身影,连影子看起来都好寂寞—— 一直以来,这段路都有他相伴,她从来都不需要品尝那种滋味,可她却从没想过,回程的路途,始终只有他一人孤独地走着…… 莫名的悸动,扣住她心臆—— 让他搞上这么一手,害韩紫筑都不晓得要怎么面对他。 向来乐天的她,头一回有了苦恼。 若真心如止水,她会毫不犹豫地赏他一记大锅贴,大声叫那个骚包男去死,可惨就惨在—— 她以来的思春期在这个时候降临了。 该怎么办才好呀!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不伤春悲秋的心,竟开始学起古人无病呻吟。 每逢一、三、五,是她替谈佳吟补习的日子,今天又是星期五了,谈绍宇会来接她,而她却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唉声叹气地走出教室,正欲下楼之际,暗处伸来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出其不意的吻落了下来。 她想也没想:“谈绍宇,干——” 目前为止,有那狗胆对她做这种事的人,除了谈绍宇不作第二人想。 “你说话一定得这么粗俗吗?”对方攒起眉头。 咦?陌生的声音吓得她赶紧仓皇地推开他,用力抹着嘴。 “谁粗俗了?如果不是被你打断,我本来是想说“干——什么”的。” 贺书颖挑了挑眉:“这么生气做什么?试试你临危应变的能力罢了。” 韩紫筑不断抹着嘴,抹到发疼还不罢休。 她韩紫筑并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人物,所以让谈绍宇给夺去一个吻,也没费事的以哭天抢地来彰显她有多哀恸,但是眼前的人……她只是很直觉地无法忍受他的碰触,如此罢了。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她更是气得想跳起来杀人。 “要不要拿把刀往你胸口捅,然后再送束剑兰到你坟上,说句:“别太认真嘛,试试你临危应变的能力罢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扯唇道,彻底发挥了笑里藏刀的情义。 贺书颖玩味地斜瞥她:“看不出你是这么贞烈的人。” “人不可貌相,你没听说过吗?就像一只该阉掉的发情公狗,看起来也是可以人模人样的。”很明显的,她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绍宇说得没错,你很特别。” 她本来甩头想走,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禁收回步伐,疑惑地回身。 “是谈绍宇叫你来的?” 贺书颖不作正面回答,率先走在前头:“你不是要去帮佳吟补习吗?还不走?” 果然是谈绍宇叫他来的! 那死男人什么意思?躲她吗? 心头的不满开始酝酿,她闷闷地走在后头,不发一语。 “韩紫筑,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他突然回过头。 “问啊,我又没缝住你的嘴巴。” 贺书颖深深地望住她。她真的很特别,心如明镜,直率敢言,没有一般女孩的矫揉造作,难怪绍宇会被她吸引,要换作他—— “你介意我追求你吗?” 她煞住脚步,抬眼瞪视他:“这也是谈绍宇要你说的?” “我只要答案。” 第9章 “答案是吗?”她自齿缝中迸出声音,“我希望你们这群臭男人全都去死!” 该死的混账男人!他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啊! 不过就一个吻罢了,他有必要这么悔不当初,急着把她推给别人来撇清关系吗?她又不会死缠着他不放! 她很愤怒,相当、相当的愤怒! 他以为他是谁?有什么资格这么摆布她? 贺书颖眼明手快,一把攫住拂袖而去的她:“你去哪儿?” “放手,我不会和自己的家教费过不去。” 要当陌路人是吧?!她比他更拿手!谁怕谁呀? 她赚她的钱,他继续泡他的妞,反正、反正她压根儿都没想过要和他发慌出什么…… 可是为什么当她这样想时,心却酸酸的,像喝了柠檬原汁的感觉,浓浓的酸涩盈满怀,几乎要溢了出来…… 上完谈佳吟的课,她再度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没等教完今天的进度,就先自行离去。走路都比面对那两个该死的沙猪男人好。 情绪太郁闷,她转了好几班公车,压了好多地方的马路,直到好晚好晚,累到她再也走不动了才回家。 其实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情绪有什么好低潮的,说穿了,不过就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在耍白痴罢了,她直接当看戏就成,郁闷个屁呀? 可是、可是……该死的谈绍宇! 她泄恨地用力踢了下路上的石子,但,这只验证了一件事——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她使力过猛,没踢到石头,反而扭伤了自己的脚,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泪眼汪汪。 “可恶——”她挫败得无法言语,索性就赖坐着,反正离家门不远,夜也深了,巷子没什么人,不怕丢脸。 “王八蛋——”她语调哽咽,将脸埋进膝间,悒郁地直想放声大哭。 她才不在乎他呢,笑话!这世界上,除了钱,还有什么能让她看得上眼?尤其是那个全身上下惟一的本事除了气她还是气她的臭男人,她不是一直都认为他没品至极的吗?所以,就算他真的只是戏弄她又怎样?她真的一点都无所谓…… 她不断地在心中说服自己,好像多说几遍,就会成真似的…… 一阵低幽的叹息回绕耳畔,她愕然仰首,惊见谈绍宇就蹲身在她面前。 “你来做什么!”她恶声恶气地质问,把几乎“泄洪”的泪水硬生生又给逼了回去。 “有没有跌伤哪里?站得起来吗?”无视于她带刺的态度,谈绍宇垂眼审视她。 “要你管!”她口气极冲,伸手就要推开他。 谈绍宇反掌扣住她推拒的小手,大手一捞,便将她给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谁准你抱我了?你该死的离我远一点,听到了没有,姓谈的——”她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极尽泼辣之能事。 谈绍宇纹风不动,身上让她给抓出了好几道淡红色的痕迹,依旧神色未变。 “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关你什么事,我叫你放开!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东管西的?我爱去哪里、爱和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不劳谈大少爷捞过界!”也不管是三更半夜,她吼得声嘶力竭。 一到她家门前,谈绍宇入下她,她站立不稳地跌退几步,他伸手想扶她,却让她不领情地挥开,独自靠向墙边喘气。 “何必呢?”他深深一叹,“如果无法接受我的行为,我道歉就是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道歉就算了吗?那我受辱的自尊呢?拿她当垃圾似的塞给别人的时候,他就没想过她会有多难堪吗?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她韩紫筑又不是没人要!谁稀罕他啊! “做都做了,你要我怎么办呢?说我很后悔说我应该以死谢罪吗?我——“ “滚开!我不跟一只没智商的猪说话!“她气得逼出了泪水,弯低了身子,两手环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 “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避之惟恐不及?“眸底掠过一抹受伤之色。 “谈绍宇!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可耻的男人! 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光,她卯起来火轰他:“是谁先避之惟恐不及?是谁在拿人当傻子耍?不想来接我就算了,我自己没脚啊!何必把我推给别人?告诉你,我韩紫筑身价好得很,站在马路上叫卖,起码还有上打的男人要,用不着一副怕被我强暴似的避着我!”她的话实在不怎么中听,但是—— 谈绍宇眉心一蹙:“是书颖?” “还装傻!是男人的话就敢作敢当一点,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谈绍宇张口欲言,在望见她气愤而受辱的脸庞时,他敛眉沉思,低低地问:“那——你觉得他如何?” “杀千刀的死男人!你再说一遍!”她抡起拳。不要命的话,有胆就再给她重复一次,她发誓,她会一拳打落他的门牙! “不可否认,书颖的条件很出色,你动心了吗?”无视她眼底流窜的怒火狂焰,他坚持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几时改行当龟公了?”她又绝又毒地讽刺,“是啊,他很好,温柔多情,英俊优雅,比起你恶毒差劲的性格,他真是好到天边去了,再白痴的人都会选他,这样你满意了吗?姓谈的皮条客!” “说实话!”谈绍宇不为所动,“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不会表现得深受伤害。紫筑,别赌气,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真心话是吗?也可以! 她一字字冷声道:“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最好全都去死!” 有人被骂到如释重负的吗?眼前这个就是了。 谈绍宇松了口气:“原来你气的是我逃避你,把你推给别人,而不是气我强吻你?” 韩紫筑脸色一变:“你少不要脸了,谁——” 轻轻地,他吮住了她的唇。 她要是有点骨气,就该抬脚狠狠往他胯下顶,让这下流胚子尝尝绝子绝孙的滋味,但是——见鬼了!为什么她会心儿痒痒,手脚完全不听控制? 怕舌头会被某个泼悍的小猫咬掉,他并没有吻得很深入,只是浅尝即止地柔吮淡舔聊慰相思渴求。 温柔地拨顺她的短发,他松开了她:“晚安,我的小野猫。” 转身走了两步,又顿了住,没回头,只低低地道:“我没要任何人去接你,更没想过要把你让给谁,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的。” 他……他说了什么? 谈绍宇已然走远,她却杵在原地,久久无法消化他留下几句话。 他没要任何人去接她?他没有为了打发她,将她胡乱塞给别人?他希望她是他的?她一起都错怪他了? 仔细回想起来,贺书颖确实不曾说过任何近似谈绍宇有心避她之类的话,一切都是她自行演绎定论…… 那——换句话说,真的是她误会了?她根本不该像个疯婆子一样,对他拳打脚踢,胡乱指控? 思绪反复翻转,不断由心底冒出的,是愧悔心虚、歉疚,以及…… 淡淡的心疼。 她果然错怪他了。 三天之后的星期一,她再一次肯定了这点。 在期末考前,为谈佳吟做完最后的总复习之后,谈佳吟问她:“你是不是和大哥吵架了?” 韩紫筑挑眉:“请问我们哪一天不吵?” 有啦,只要没见面,就可以不吵。 “以前是打情骂俏,和真正的吵架不一样。” 原来他们的水火不容,看在别人眼里,竟成了另类的亲密? 或者,事实上本来就是如此,只剩她这个当事人未曾察觉? 谈佳吟研究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你星期五那天为什么没有等大哥?大哥在学校找你,回来后没见到你,又去你家等,等了好久,很晚才回来呢!” 她回去时,他确实是在她家附近没错…… 原来,当她郁卒地到处乱晃时,他一直都在她家门外,耐心地等着她倦鸟归巢。可是见到她时,却什么也不说,任由她指控,任由她打骂,任由她把他说成最低级的混蛋…… 其实他才委屈呢!但她却让先入为主的成见主宰情绪,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她觉得自己好差劲。 叩叩! 两声平稳的敲门声很准时地响了起来。 她抬起头,迎进了他深幽如潭的黑眸。 为了不让两人继续相顾无言到海枯石烂,谈佳吟主动将她推向谈绍宇,然后不着痕迹地朝她眨了眨眼。 只有她才知道,这小妮子的表情有多暧昧。 谈绍宇默默无言地转身,走了几步,迟疑着又绕了回来,一脸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不自在地看着天花板,牵起她的手就走。 “哥,你牵错人了。”被拖着跑的谈佳吟努力忍着爆笑的冲动,小声提醒他。 “啊?”天哪,好丢脸! 谈绍宇赶紧又绕了回来,握住韩紫筑的小手快步下楼。 韩紫筑闷闷地忍着笑,盯住他俊容微红的困窘模样。 原来,他也有这一面,好可爱呢! 这回,他没再把外套当布袋似的盖上她的头,而是很温柔地披上她的肩。 咦?他转性啦?韩紫筑受宠若惊地盯着他瞧不,怀疑是不是有不明外星人附上了他的身。 一路上,也是静默无声的。 坐在后座,她不停地想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这个人虽然老是得理不饶人,可却总在难以察觉的地方,流露出他的细腻柔情,他只是坏在嘴巴上而已,心却是最软的。 第10章 今天,若不是谈佳吟告诉她,她想,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向她抱怨什么吧?因为他知道,她会为此而愧疚。他是爱糗她、戏弄她,但却不曾真正让她难过,该怎么说他这个人呢?恶劣却也贴心温柔的混蛋? 反正奇葩一株就是了。 想着、想着,胸口盈满暖意。 他宽阔的背看起来好诱人,她突然感到疲倦,好想……好想借他的背靠一下哦! 她抿抿唇,试探地将扯住他下摆的小手改移到他腰际,轻轻地圈抱住,感觉到他的身躯明显颤动了下,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脸蛋也贴了上去。 果然——好舒服。 她陶醉地闭上眼,说什么都不想移开了。 以前,她最唾弃那种见了男人就会变成无骨动物的女人,当尹心语碰上宋擎时,她还三天两头的谆谆教诲,不许心语变成那种丢人现眼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发现她也好想不当无骨动物,好想偶尔给它没骨气一下…… 完蛋了,她会不会被心语耻笑啊? 心思翻转之际,发现车速已停,但是他却没提醒她,也没有移动。 韩紫筑稍稍由陶醉中拉回少许清醒。“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又没油了“轮胎破了”骑到一半又发现车钥匙不翼而飞?或者——你又想告诉我,你谈在少爷不爽骑了?“ 谈绍宇苦笑:“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都不要。你最好乖乖载我回家!” 他沉默着,不答。 想了想,她轻声补充:“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进来坐坐。” 如果到现在,她还不清楚这些她原本认为无聊的行为,只是谈绍宇为了多争取一些和她共处的机会,那她就真的笨到连她都唾弃自己了。 此话一出,谈绍宇不再有异议,再一次催动油门上路。 五分钟过后,耳边防战士呼啸的风声再一次静止。 谈绍宇眨了眨眼,很期待地看着她。 韩紫筑几乎失笑出声:“先说好,没有什么果汁、咖啡、只有白开水,要是不嫌蓬门简陋,那就进来吧!” 话音甫落,谈绍宇跑得比飞的还快,一溜烟地跳向她,动作多利落啊! 看得韩紫筑有三秒的时间,只能微愕地张着嘴,反应不过来 “快开门啊,不准反悔哦!”他开心地扬唇——笑。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他那副表情,真的很像期待小红帽入嘴的大野狼。 呜呜呜……她可不可以收回啊?她一点都不想“一失身成千古恨。” 想归想,她还是认命地开了大门,领着他搭乘电梯上楼。 进门前,她很有先见之明的来个约法三章。“里头——呃,有点乱,不准笑哦!” 谈绍宇抿抿唇:“我尽量。” 姑且算是达成共识了。 但是—— 门一开,他先是踩到空的矿泉水瓶子,要不是他平衡感好,肯定早就以五体投地之姿拥抱地球表面了。 再来,桌面堆满了电话、报纸、书籍杂物,还有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其中一根面条还挂在几乎掉出桌面的“宋词精选”上晃呀晃的。 谈绍宇挑了挑眉,不予置评地看向另一方。 很好!是床。但是那张床的待遇并没有比桌子好多少,满床的衣服、纸、笔、书本,甚至连电池、手电筒都有。 别说他了,他怀疑那张床连她的容身之地都没有。 “那个……桌子太乱了,我只好在床上写字,然后……前两天大楼停电……”她羞愧地小声解释手电筒的由来。 “嗯哼。”他翻开被单,捞起一条香蕉。 轰!小脸倏地烧红。“你……可别想歪了。是路口那家杂货店的肖阿婆,泡面过期了还拿出来卖人,我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可是半夜肚子又好饿,才会……”这一回,同时解释了香蕉和泡面的由来,并努力想澄清她绝对不是什么性饥渴的浪女。 “噢!”他很大方地接受了她的说词。 走没两步,脚下又踩着东西,他低下头—— “原来你喜欢这个颜色?”红色代表热情,真看不出她有这种潜在性格。 韩紫筑尴尬到想死!赶紧手忙脚乱地捞起床上的衣服和地上那件被他踩到的红色胸罩往衣橱里塞,偏偏手太小,一年内裤掉了出来…… 他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有蕾丝的呢!很性感哦!他还以为嗜钱如命的她,会买夜市那种一件五十元的儿童内裤呢! “闭嘴!”在他开口前,韩紫筑早一步命令。 谈绍宇耸耸肩,很合作地闭紧嘴巴,不发表任何意见。 只因,他怀疑他要是再多说一句,她会因为过度羞愧而冲动地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呃,其实也不必大费周章去挖洞了,光是这单身套房里的一室杂乱就够把她给埋了。 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正常的人类,有办法让房间乱到这种地步,她简直——简直就是旷世厅才! 好不容易将床的空间清出来,谈绍宇为难地看着她。 要——坐在上面吗?那很容易让人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耶! “闭嘴,你没得选择了。”有地方给他坐就好了,还敢挑! “那——好吧!”大不了就被她“蹂躏”而已。 韩紫长顺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将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丢给他——没办法,就剩这瓶了,不喝拉倒。 “唉,谈绍宇,你今天怎么回事?话很少耶!”平日是说遍天下无敌嘴,所以今天的格外沉默,才会让人觉得反常。 他很捧场的灌了两口矿泉水。 “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了什么?”韩紫筑很自然地接过矿泉水就往嘴里灌。 “你说书颖温柔多情,我恶毒差劲,谁会喜欢像我这样的男人?” “噗——”一口水喷了出来,她呛得猛咳。 谈绍宇一脸无辜,很体贴地替她拍背。 “咳、咳咳——”她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谈绍宇,你吃错药啦!” “哪有!明明是你——” “我说的是气话好不好?你还是恢复原状我比较习惯,不然会吓到人。” “早说嘛!”他像是憋得很辛苦,跳起来一张嘴嚷个没完,“叹,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当女人当成这个样子,和你这里一比,猪寮都可以称之为总统套房了。” 韩紫筑恨恨地磨着牙:“我收回那句话,你还是当哑巴比较好。” “来不及了,我就是赖定你,这辈子你都休想甩掉我了。”随意瞥了周遭一眼,又补上一句,“虽然你的生活习惯有点让人无法恭维。” 她闷声自语:“那也得看我要不要让你赖呀!” 谈绍宇沉沉一笑,轻柔地拥住她:“你是喜欢我的。不要否认,我感觉得出来。” 韩紫筑抿紧了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在顾忌什么?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呢?” 她像是犹豫什么,挣扎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将手伸向他:“你看。” 谈绍宇乘机吃豆腐地摸了两把:“对,我承认你的手很漂亮,又白又嫩,又长又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这样行了吗?不要给我扯开话题。” “我不是说这个,仔细看我的掌纹。”这死男人,就不能有一刻正经吗? “掌纹?”他低头多看了眼她微微曲起的掌心,瞧她表情那么慎重,是什么事这么了不起—— “断掌。”她缓缓道出解答。 他仰首,见鬼似的瞪着她。 他惊讶的表情刺伤了她的心:“断掌克夫,听过吗?” “你、你、你——”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所以,不要再接近我了。”忍着心头的酸涩,她还是将话给说了出来。 而,“你”了半天的谈绍宇,终于“你”出个下文来了——“你神经病啊!韩紫筑!我还以为是什么霹雳无敌超级头条大事,我甚至已经在心里模拟出数十种可歌可泣、悲壮感人的琼瑶式剧情,结果你居然只是因为断掌而不敢接受我?你耍白痴啊?存心吓死人也用不着这样!当心我揍人哦!” 气势十足的吼叫,韩紫筑听傻了。 “你——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我娶老婆可不是为了娶她的掌纹,谁理那些无稽之谈啊!” “可、可是,那不是无稽之谈,我真的——” 懒得和她废话一堆五四三的,他决定先小人后君子,很自作主张地就给她吻了下去。 那不是个点到为止的蝶栖柔吻,而是个烈火燎原的激情狂吻。 她要是有胆再给他啰嗦,他一点也不介意吻到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被吻肿了唇,她气喘吁吁,果真虚软地瘫倒在床上,发不出声音来了。而那个始作俑者,正大大方方地压在她身上。 “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也吻了你,说了爱你,但我人还是好好的,没被你克到什么啊!” “那、那不一样,以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原来你在期待‘那个’呀?好啊,我很乐意陪你做个实验,看看我会不会因为吃了你而发生什么不幸——”说着就要往酥胸进攻。 韩紫筑不客气地朝他头上敲了一记,直接敲醒他的白日梦:“你想得美哦!” “我是想得很美啊,只可惜某人似乎并不乐意配合。”他将脸埋在她胸前!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是跟你说正经的!我父母早逝,童年有一段时间是在孤儿院度过,他们都说我爸妈是因为生了我这个断掌女,才会被克死——” “我诅咒那些人烂嘴烂舌、生儿子没屁眼。” 第11章 他轻哼。 “我、我不知道……那时我才五岁,爸妈出国,带着两岁的弟弟,回来的时候发生空难,全家都死了,连尸骨都拼不全,只有我,还活得好好的,一片衣角都没伤到……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我克死了我的至亲……然后,就连亲戚都怕得不敢再接近我,赶紧将我送到孤儿院去……” “说完了吗?好,来,换我说。所谓的空难,是航空公司的疏失,或许是人为、或许是大自然因素,总之,绝对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扯不上关系,基本上,我不认为当时还流着两管鼻涕的韩小妹妹有这么大的能力影响一架飞机。再来,你还活得好好的,一片衣角都没伤到,那是你的幸运,没上飞机,当然伤不到半根寒毛,除非你上了飞机,全机上百人死光光,只有你毫发无伤的话,那或许我就会考虑和你研究看看,是不是你这个专克亲人的铁扫把命比较硬,这样——有意见吗?” 韩紫筑一时不察,竟被堵得哑口无言:“还、还有——” 还有?! 老天,她真是中毒太深了。 “好了,不管还有什么,我都不想听了,反正以你的口才,绝对说不过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太多,你只要记得,往后有我陪在你身边,而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你可以全当狗屎,冲进化粪池去。” “你真的不怕?如果、如果断掌真的会克夫……” “能成为你的夫,被克也甘心啊!”他愉快地大笑。 真荣幸,她已经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呢! 能成为她的丈夫,呵,光想就觉得好幸福哦! “你——你这人怎么老是没个正经!”韩紫筑气闷地瞪着他,不知该恼他好,还是陪他一起疯。 “谁说的?我现在可正经得很,句句真心呢!” 他倾身吻她,一下,又一下:“来乖乖的,说句爱我来听听。” “不要脸!”韩紫筑笑骂,“我才没你那么恶心呢!” 就这样了吧!忘掉过去的不愉快,和他重新开始,也许,这会是生命中全新的契机。反正,这霸道又自信的男人也不容她拒绝。 而她的心……也不容自己拒绝。 想着、想着,她舒眉一笑,五指悄悄缠上他的,多希望时光能就这么无止尽,延续到地老天荒—— 情况变了! 以往谈绍宇一进来,说的是:“韩紫筑,请别用你那道穿脑魔音凌迟我可爱的妹妹。” 现在,谈绍宇一进门,说的是:“谈佳吟,请别用你那颗豆腐脑慢性谋杀我亲爱的女朋友。” 局势一下子大逆转,害谈佳吟时时嘟嚷着:“重色轻妹的家伙。” 有时,韩紫筑教到很抓狂,谈绍宇会早她一步,代替她一手往谈佳吟头上敲去:“谈佳吟,你猪啊,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 有时,韩紫筑教累了,谈绍宇会很殷勤热切地送水果点心,一人一口的与她分享,吃到最后,往往会延伸出一场火辣辣的热吻,看得谈佳吟脸红心跳,眼睛不晓得该往哪儿搁。 然而,在贺书颖面前,他们会很有默契地刻意避开亲密画面,不想太刺激他。 其实韩紫筑才疑惑呢!她根本搞不清楚她怎么会碰上这老掉牙的三角习题,她明明……和贺书颖不熟啊,几时招惹到他了? 谈绍宇苦笑:“别小看了自己的魅力,我不就在你手下败得惨兮兮的?” “这……”想起贺书颖每回见着他们,眼中那抹掩不住的愁郁,她一时无话可驳。 “就像你和尹心语一样,我和书颖也是多年知交,体谅一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嗯。”她轻点了下头,对他感到好抱歉,都是因为她的关系,不然他和贺书颖也不会弄得几近绝交的危境。 “别想太多,我不会后悔的。”他轻拥住她,轻怜蜜意的吻悄悄落下。 一时失控,又吻了个难分难舍。 然后,乐极就会生悲,一不小心就糟了一个大糕,让谈家双亲撞见一幕,于是乎,乐窗事发也。 果然,好死不死真的让贺书颖那张乌鸦嘴给铁口直断到了,谈家父母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一场家庭革命眼看是避不掉了。 “爸!紫筑哪里见不得人了?不要告诉我什么门当户对的,我会直接死给你看!” “她的家世还是其次,你知道她的过去吗?她是个受诅咒的断掌女,所有人都说她克死了她的至亲,还有……” 谈绍宇愤怒地瞪大眼:“你调查她?!” “不然你以为想进谈家门这么容易吗?我告诉你,她——” “够了!这些我都知道。爸,你别这么迷信好不好?我未必……” “等发生事情就来不及了!我不会容许她再来害死你。” “天哪——”谈绍宇无力地闭了下眼。他没想到这种文艺戏里的八股对白,真的会发生在他身上。 回头看了眼韩紫筑,她从头到尾静默得反常,不争、不取,也不为自己辨驳半句,好似对那番指控早已习惯而认命…… 不!他不允许她认命,不管她有什么样的过去,她已经答应他要抛开晦暗的阴影,和他重新开始了,她不可以反悔! “接下来,爸不会是要说,如果我坚持和她在一起,你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吧?”他苦笑,反正最糟也不过就这样了,连续剧似乎都是这样演的。 那副无所谓的神态,彻底惹毛了谈父。他们生他、养他二十多年,到头来居然比不过一个才刚认识的女人?! “你敢走出这个家一步试试看!” “我会!如果你们不能真正敞开心胸接受紫筑,我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说完,他出其不意地拉了韩紫筑往外冲。 “快上来呀,发什么呆!” 韩紫筑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整个人呆住了,无法作出反应,只能傻愣愣地依着他的话行事。 谈绍宇催了油门,一路狂飘,直到离家够远了,才停下来。 “呼——”她吁了好长一口气,那种车速害她心脏都快飘出来了。 “谈绍宇,你搞什么鬼!” “私奔啊!很标准的爱情文艺剧。”他摊摊手。 “私你的大头鬼!你爸明明没那个意思,你可以不必这么做的。” “我知道啊!”他认同地点头。 “那你还——”他该不会没玩过离家出走的把戏,想玩玩看吧? “他们对你有成见。我要是继续留在家里,会对我们之间的交往造成阴影,也会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我不想那样,不如离开一阵子,让他们冷静一下,他们早晚会想通,反正,血缘亲情是是斩不断的,我太了解他们了。” “换言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这家伙早就什么都算好了嘛! “是啊!”他大方地点头承认,笑笑地睨她一眼:“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妥协,然后放弃你吧?”他可不是那种爱情大悲剧里,无用又肉脚得要命的愚蠢男主角。 韩紫筑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当时,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已经准备好要心碎,直奔返家去哭湿一条棉被。 “不晓得你有没有少算到最重要的一点,我说娇生惯养的谈大公子,你确定你吃得了苦吗?”她闷闷地道。 “为了你,再苦都值得啊!”他不正不经倾身亲上她的唇,享受偷香的乐趣。 “谈绍宇!”她不客气地直接往他肩颈劈去,谁教这家伙都是分不清什么时候该正经,什么时候该玩乐。 “喂,你谋杀亲夫啊!”他不怎么甘愿地揉了揉肩膀,“别把我看得这么没用好不好?没道理你吃得了苦,我却没办法吧?要是连自己的老婆都养不起,我还跟人家当什么男人啊!” 是哦,说得那么好听,就不知身体力行的效果如何。 韩紫筑既气闷又感动。也只有他有那个本事,弄得她想扁他又想亲吻他。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我为了你无家可归了耶!”他眨了眨眼,很期待地看着她。 她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你都已经打算好要死赖到我那儿去了,还问我做什么?” “亲亲紫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他笑逐颜开,搂着她又亲又吻,“走喽,我们回家、回家、回家——” 像个疯子似的喧呼声,实在很丢脸,然而,她却情难自己地场起幸福甜笑。 回家—— 是啊,她又有家了,一个属于他与她的家。 韩紫筑发现,该有魄力时,那个在她面前老是没个正经的男人也能够比谁都有魄力。 他实现了他的承诺,打工、兼家教,抢钱抢得比她还凶! 很累,然而这自食其力的生活,他们都过得充实而自得其乐。 不忍他打地铺,从第一晚开始,她就主动开口要他上床来睡,但谈绍宇很君子,除了亲密地与她相拥而眠外,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 自从谈绍宇入主这间小套房后,环境上改善许多了——至少没再出现内衣、香蕉堆满床的画面,反正她再怎么懒散,都有他在后头负责整理。 比较清闲时,他们会倚偎着看鱼儿边游边撞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近日的琐事。 “你不是刚兼了个家教吗?那个学生怎样?”她懒懒地将头靠在他肩上,随口问。 “别提了,草履虫一只,比吟吟还朽,教到我快花轰了。” 韩紫筑轻笑:“正所谓蠢吾蠢以及人之蠢,一山还有一山高,见识到了吧?” “是啊,为了庆祝我的水深火热,给个香喷喷如何?” 第12章 “色狼!”她推开他凑来的嘴,“跟你说正经的啦!心语和宋擎的感情终于柳暗花明了,上回见到宋擎,我乘机向他a了餐谢媒宴,一起去吧!” “有大餐吃?”提到可以省下一顿饭钱,他兴奋地坐直身子。 “大餐?你别呆了,宋擎和我们是比究的好吗?能a到两盘蚵仔煎就偷笑了。” “尹心语不是千金大小姐吗?难不成他们也私奔?” “谁像你这么没创意啊!” 她笑骂,和他同时将视线移回一小鱼缸中的“呆头筑二号”,然后同时失笑出声——原因无他,他因那尾笨鱼又撞到鱼缸了。 “天哪!它真的是鱼中奇葩。”如果说是因为鱼缸太小,他们也曾把它移到锅碗瓢盆去过,甚至到最后,连浴缸都试过了,情况皆然! 然后,他们一致下了个结论:它是只百年难得一见,超没方向感的鱼中厅葩! 每当无聊时,他们就会手牵手,心连心的一起看鱼中奇葩撞壁来自娱一番,它撞鱼缸的次数多到让人怀疑它会不会脑震荡。 “好了,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不要浪费钱了,家里还有泡面,你帮我打颗蛋就行了。” 谈绍宇不苛同地皱了下眉:“钱再赚就有了,吃的方面怎么能省?你最近气色不是很好,我不是交代过你,不准再吃泡面了吗?看来你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叨叨念念地说了好长一串,“乖乖在家等着,我马上回来。“ “嗯。”她心头涨满了甜蜜,感觉到他是真的将她当宝似的宠着。 “绍宇——”出门前,她主动亲了他一记,“谢谢。” 谈绍宇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发,拿两个曾有的对话回敬她:“不多疼你一点怎么行?怕你真的把我秤斤论两的去卖啊!” “是啊,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要是对我不够好,当心我真的卖了你,你知道的嘛,我这人就是死要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半真半假地威胁。 “无情的女人!”他挫败地长叹,无法不觉得自己好廉价。 他又顺道去便利商店添购了几样日常用品,所以买完消夜回来,已经是四十五分钟又三十二秒之后的事了。 由于紫筑老是不听话,在他管不着的时候,三餐总是随意打发,他念到最后也懒得念了,直接准备点心比较快。 也因为这样,他买消夜到连大楼管理员都习惯了,闲闲没事还会“亏”他两句:“又买消夜回来孝敬女朋友啦?” “是啊!还得麻烦老伯帮我多盯着她一点呢!”谈绍宇泰然自若地回应,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笑话,他谈绍宇从不晓得什么叫羞愧,此刻购物袋中还装着紫筑惯用的卫生棉,他都不会不好意思,被亏两句算什么? “唉,刚才有人来找韩小姐哦!” “噢,我知道了,谢谢老伯。”他搭了电梯上楼,一面思忖着会是什么客人。 咦?门怎么没关好?他伸手正要推开—— 清晰的对话声传入耳中,他愣在门边。 “好老套的戏码呢!三百万就想买断儿子的爱情?原来你儿子这么廉价啊?”那是紫筑的轻笑声。 谈绍宇愕然不已。老爸他——居然做出这种事,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了?交易品吗? “你嫌不够?” 天哪,还讨价还价?!谈绍宇在心底呻吟,感觉尊严彻底地荡然无存。 想起两人之间的戏言,他感呼吸困难。 紫筑她——会怎么做? “啧,怎么这么说呢?” 他看见紫筑像对宝贝似的,以莲花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了那张支票,他心脏提到了喉咙,那一刻,他怯懦地想阻止她,不让她做任何他可能无法承受的抉择,然而,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显然,你对我调查得很仔细。对呀,我是很爱钱,也非常想收下这张支票,但——”话音一转,她敛起笑,将支票准确无误地甩回谈你脸上,“告诉你,我、不、卖!多少钱都不卖?!在你心中,他只值三百万,但是在我心中,绍宇是无价的,千金不换!” “你——”谈你志得意满的笑容,僵在砸来的支票上。 谈绍宇重重地吁了口气,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一直屏住了气息。 然后,他发现他有想狂笑的冲动。 别怪他不孝,竟然嘲笑吃鳖的父亲,实在是当了二十二年的儿子,他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精彩的表情。那张“支票脸”实在……实在让他很想冲到外头去,笑他个惊天动地。 好一个韩紫筑,他爱死她了。 料准了父亲的死要面子,肯定不会久留,在这种尴尬时刻,他也不想与他打照面,于是先行避开。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着恼羞成怒的父亲指袖而去。 他在走道的转角处站了五分钟,整理好思绪,这才故作若无其事地进屋。 “你终于回来了!再晚一点我就快饿昏了。”她咋呼着跳向他,忙着找盘子装食物。 是她爱吃的那家卤味呢!真好,他总是不用她说就知道她喜欢什么,再远都会不辞职辛苦地买回来给她,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呢! “快过来呀!”她伸手招呼他,大刺刺地坐在他腿上,夹了颗花枝丸喂他,“好吃吧?” 谈绍宇盯视着她。灿笑清颜未变,看不出任何异样,若不是他正好撞见,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呢? “你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韩紫筑笑容僵住了:“你都知道了?” 他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轻点了下头。 “那——”她绞着衣摆,不大自然地想挪开身子,“你不会骂我吧?” 谈绍宇不让她如愿,一手圈锁住纤腰:“骂你什么?” “那个……我对你父亲太无礼了,可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实在是……我气不过嘛!唉,你也知道,我这脾气一上来,真的很难控制得住,本来是想让他接受我的,现在让我这么一搞……唉,全完了。” 她沮丧着摇头又晃脑的模样真的很可爱,谈绍宇不由得满腔爱怜,柔声糗她:“你不是说要将我秤斤论两的卖吗?怎么?突然舍不得了?” “谁说的?我只是想,一张长期饭票才换来三百万,怎么算都划不来,尤其这张饭票会帮我跑腿买消夜和卫生棉。”心事全让人给听光光,她微红了脸,嘴硬道。 “是吗?那刚才又是谁嚣张地昭告世人,我的绍宇是无价的?” “对呀,无价嘛,毫无价值的意思。” “你哟!”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为她着迷了,她与他一般,都是只做不说的人,情意愈是深沉,愈是往心里藏,从不做表面工夫,那得有心人才能探掘。 而,他们都是彼此的有心人。 “怎么办?我看你爸这回是真的气坏了。”她泄气地放下筷子,东西也懒得吃了。但谈绍宇可舍不得她亏待了自己的胃!体贴地端来盘了,一口一口的喂她。 “看吧,就说和我在一起准没好事,害你众叛亲离了。” “嘿,女人,你别又牵拖到掌纹去了。” “本来就是啊——”冷不防地,一块鸭血堵住了她的话。 “要我说,我会告诉你:看吧,就说你顾人怨,做人有够失败,脾气差到连鬼都不敢领教,要多向我学学,才会走到哪里都人见人爱。” 原本心情是很严肃的,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啼笑皆非。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会吗?”他随便摆了个反省的表情敷衍过去。 “绍宇——”她神色突然无比凝肃,“你真的打定主意要我吗?” “不会吧?都住在一起,朋友也得罪,家人也决裂了,你还以为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我是在玩家家酒,玩完只要说声:拜拜,再联络!就行了?”虽然他老爱叫她呆头筑,但她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给他呆得顺理成章啊! “那——”她鼓起勇气,柔柔地偎向他,轻吻他耳畔,“我吃饱了,陪我做点运动消化一下好不好?” “呃?”他愣了下,命令自己不许往邪恶的方向去想,“我陪你到外头散散步好了。” 他们必须离开这个房间,要不然天干物燥的……噢,好吧、好吧,他承认,换成干柴烈火会比较贴切,总之,很怕发生“火灾”就是了。 “我不想出门。”她用尽所能地发挥出柔媚极限,一手有意无意地把玩他的衬衫衣扣,就是没勇气往胸膛摸上一把。 该死!都暗示成这样了,他是木头吗? 谈绍宇暗暗呻吟了声。 完蛋了,怎么会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有没有水?”他说服自己,一定是缺乏水分的关系,一定是的—— 水?!这种情况下,他却只想着喝水? 她很想大声地吼他:你去喝尿吧! 但是为了气氛着想……算了! “紫筑,你最好别拿这个跟我捣蛋,否则……后果我无法预料。”他喉头干涩,低哑地逸出声来——因为那双小手真的大胆地往他胸膛前摸下去了! “那就别去预料了,我们直接实验证明。”她送上红唇,主动地吻上他。 “噢——”他懊恼地呻吟一声,少之又少的自制力溃不成军,正式宣告阵亡! 他决定不再和自己的福祉作对,紧搂住她,火热的舌反客为主,入侵她甜美的檀口香舌,狂吻纠缠。 狂涛般的激情止息后,她成了只慵懒的猫咪,在他怀中困倦欲眠。 第13章 “你留长发一定很好看。”谈绍宇抚了抚她微乱的俏丽短发,指掌无尽依恋地穿梭在发丝之间。 “唔——”她慵慵地挑了下眉,“不要。” “怕麻烦吗?我可以帮你洗——” “不是。浪费洗发精和水。” 天哪!他翻了个白眼,彻底败给她了。“你连这种钱都想省?” “积沙可以成塔。” “就算为我,也不行吗?我真的好想看你留长发的样子,一定很美。”他柔柔地抚着她的发丝,神情中有着渴望。 “我考虑看看好了。” “你不是个把金钱看得很重的人,汲汲营营,为的是什么?”交往至今,要是还不够了解她,那他就白当她的男朋友了。 他不明白,明明很淡泊的性子,为何要强迫自己在金钱上拘泥? “因为我的另一段过去。”她下意识地寻着他的大掌,牢牢交握,似在寻找支撑的力量,让自己有勇气回顾生命中最晦涩的那一段过往。 “记得我说过,五岁亲人亡殁后,有一段时间是住在孤儿院中吗?” “是的,然后呢?”他一手任她握着,另一手轻轻拍抚她光滑的雪背,无声地给予守护与柔情。 “待了两年,有一户姓叶的人家领养了我。那是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妻,他们育有一子,大我三岁,因为渴望有个女儿,但是养母生了儿子后,已无法再生育,才会收养我,弥补遗憾。 “他们相当、相当疼我,视我如已出,不介意我的断掌,不理会什么克亲传说,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他们都会好生气地骂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是我见过最好、最慈祥的人,就连我那个名义上的大哥,也都拿我当小娃娃似的,呵护备至,丧亲之后,是这家人首度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情,那是一段好愉快、好难忘的日子,就算要我一辈子不嫁,永远承欢膝下,我都愿意。 “可是,人都是会长大的,不能永远都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十七岁那年,大哥他……他对我的态度变了,我感觉得出来,不管是拥抱或碰触,都不像在疼爱一个单纯的妹妹,反而是……很占有欲的那种。不准别人接近我,不准我多看别人一眼,甚至就连男生和我说话都不准。他的行为让我害怕,他的碰触也让我好不自在,我真的……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直到有一晚,他喝了点酒,言行有些失态,他说他爱上了我,他要娶我!可是——我只把他当哥哥而已呀,我怎么可能……光是想象,就觉得好可怕!然后……然后……也许是酒精壮了他的胆,他竟然……强吻我,还……还想……” 谈绍宇浑身紧绷,与她交握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感觉怀中娇躯隐隐颤抖,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搂了搂她:“不想说就别说了,没关系的。”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让我说完。我拼命地反抗,拳打脚踢,他很不高兴,就出门去了。那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路况又不是很好,但是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我很怕他又回来……就这样,不幸果然发生了,他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死得……血肉模糊……养父母表面上没说我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在怪我,如果当时我不反抗,如果当时我不让他出去,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不是这样的,紫筑!错不在你,他本来就不该想要强暴你,你反抗是理所当然的啊!车祸是意外,你也不希望它发生,不是吗?” “不,你不知道,我当时真的有这种很恶劣的念头,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结果……他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家是他的,就算要走,也是我走啊!”她抓紧他的手,略微激动地陈诉。 “那又怎样?你只是害怕,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遇到这种事,谁不慌乱?谁不惊怕?你没有错,紫筑,我一点都不认为你有错!” “是……是吗?”她迷惘地仰首,“可是后来,身体本来就很差的养母,因为悲伤过度,日日以泪洗面,一年多之后也……死了。养你接连着痛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也跟着性情大变,他堕落沉沦,成天喝酒赌博,他疯狂地怨恨我,说如果不是领养了我,这些事全都不会发生,是我命带不祥,克死了身边的人,他后悔当初没相信别人的话……我无法反驳啊!所有的事,真的是因我而起,所以后来,我不敢再去在乎任何人,怕为他们带来不幸,事实也证明,所有我曾经在乎过的人,全都会离我而去……” “够了、够了!你只是比别人倒霉了点,别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行不行?”原以为她只是中毒有点深,没想到她简直就是走火入魔,病入膏肓。 一直都知道,她佯装的坚强下,有着最脆弱的心灵,所以才会以更乐观的表相来武装自己,而,这让谈绍宇深深心疼。 他将脸埋入雪嫩酥胸:“看,我就没怎样啊!我不但要你在乎我,还要强迫你来爱我,而且要爱到入骨才行哦!” 一个大男人撒娇会不会有点恶心?别人她是不知道,但谈绍宇——他恶心惯了,竟觉得没什么不对。 她知道他是在企图将她拉离悲伤的漩涡,于是领情地一笑:“你不是要问我为什么当起抢钱妖女吗?” “对呀、对呀!”拉拉杂杂讲了一堆,重点在哪里呀? “我的养父住在南部乡下,他想自我放逐,我没办法说什么,只能竭力满足他的挥霍,他不想见到我,也无所谓,我就别让他看到……”见谈绍宇张口欲言,她笑笑地摇头,“没关系啊,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嗯。”他释然一笑。 他不会去阻止她做填无底洞的傻气行为,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偿还恩情、抒发愧疚感的方式,只要能让她好过些,他不介意陪她一起做傻事。 “让我帮你。” “不,这不关你的事,怎么可以把你也拖下水——” “谁说的?你是我老婆唉,不关我的事那关谁的事?不准你给我“讨客兄”哦!” “谁——谁是你老婆了。”瞧他说得又顺又自然,她心底泛起一抹甜意。 “你呀!”他神情好认真:“紫筑,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吓了一跳:“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要鲜花戒指吗?我马上去买——”说着就要跳下床。 “唉——”她赶紧拉住他,以免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真的大半夜满街找没打烊的花店和金饰店。 “那你是答应喽?” “你这人啊——”她没辙地笑叹,以娇躯偎向他的举动作为解答。 “明天就去公证,找尹心语和宋擎当证人,那一餐就算抵消了,换我们请他们吃两盘蚵仔煎,不过我会要求他们包红包。” “啊!这桌喜酒——会不会请得寒酸了点?”还说她抢钱妖女呢!他坑人的功力比起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会吗?那再一人多一瓶啤酒好了。”他仁慈地做了让步。都说是“喜酒”了嘛,没酒怎么成呢? “当心他红包给你包二十元!” “也好,刚好够我锉捷运回家,不过以后他们结婚我会只包两元。” “你——天哪!我甘拜下风。”韩紫筑笑不可抑。 谈绍宇任她去笑,拥住她躺回床上。 “紫筑——”他低唤。 “嗯?” “如果,不去考虑身负的压力和人情债,抛开所有外在因素,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开家茶坊。”她想也没想就回答,“门口挂着风铃。里头摆几株常绿盆栽,墙边可以摆个大书架,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收留每一双疲惫的步伐,让他们有回家的感觉。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 “我懂了。让我和你一起为这个梦想努力。” “绍宇——”韩紫筑让他感性的口吻给迷得不能自己。 “但是,在这之前,有个比较迫切的问题得先商量一下。”他一脸慎重。 “嗯?”他在烦恼什么吗? 他盯住床上那抹血渍:“明天到底谁要洗床单?” “谈、绍、宇——”没意外的,虎啸狮吼响起。 谈绍宇果然是行动派的人物,隔天一早就拖着韩紫筑起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联络宋擎和尹心语。 “上课?拜托,跷课一天又不会死,我的事比较重要,你去联络心语,今天我们四个人就不上课了……啥?不管,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任何借口都没用,就这样,抗议无效,当庭驳回,半个小时后法院门口见!“说完,他果决利落地挂了电话,不给宋擎上诉的机会。 正在换衣服的韩紫筑丢去一记白眼:“你再不改掉这街头土霸王的作风,当心哪天高唱:“苏武牧羊——北海边(被海扁)。” 谈绍宇挑眉看去,不安分的手袭上酥胸:“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她当下不客气地拍掉那只毛手:“不是说半小时后见吗?你动作还不快点。” 说实在的,宋擎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揪进去签了名,而现在则是莫名其妙喝着名为喜酒的东西…… 一时之间,他很难消化这一连串的发展,还悄悄问了尹心语一声:“今天是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然而,亲亲女朋友的反应比他更茫然、更呆滞、更像重度智障儿,显然适应能力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喂,不说声恭喜发财吗?”谈绍宇戏谑地抛来一句。 “什么恭喜发财,又不是过年。” 第14章 桌面下,韩紫筑踩了他一脚。 “唔——”他闷哼一声,“管他恭喜发财还是百年好合,反正重点是,人家要红包啦!” “你们——真的吗?” 尹心语来来回回看着他俩,宋擎有默契地代她问出了心中的惊与疑。 “你指红包?当然是真的,这个绝对不能少。”谈绍宇一脸认真。 “谁跟你说那个!”韩紫筑手肘拐了他胸膛一记,接着正色道:“名也签了,章都盖了,婚也结了,还假得了吗?” 尹心语唇畔含着恬静的笑,柔缓地比着手语:你终于能解开心结了,我好替你高兴。我就知道谈学长是特别的,他一定办得到。 “是啊!”韩紫筑微微一笑,转头解释,“心语说,她好同情我,嫁了个烂男人,问我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 “啥?尹心语,你很不够意思哦!” 不、不、不—— 尹心语拼命摇头,无措地看向好友。 她好怕以后去他们家,谈绍宇会放狗咬她。 四人笑笑闹闹,尽情挥洒着青春明媚的生命,化为一页缤纷—— 当然,谈绍宇并没真的恶劣到拿两盘蚵仔煎打发他们,看在两客套餐的份上,宋擎和尹心语也很大方地各自包了个大红包给他们,并盯着韩紫筑颈上掩不住的激情痕迹,谑笑着祝他们“早生贵子”。 玩够了、疯够了,他们才各自分道扬镳,各自过两人世界去,因为谈绍宇以命相拼,死都不让人闹洞房。 回程路上,谈绍宇像个疯子似的,一路狂飙着大吼大叫:“结婚、结婚、结婚!我结婚喽——” 天哪!他是怕天下人不晓得吗?坐在后座的韩紫筑觉得好丢脸,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就地掩埋。 “咦?小筑筑,你不开心吗?我们结婚了耶!”他孩童似的眨眨眼,漾开春阳亦为之失色的笑脸。 “我——我可不可以离婚?”瞧,一路上所有人全盯着他们看,她好想跳车,假装不认识他。 “不可以!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文质彬彬、霹雳无敌完美的人,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我这是为你着想。” 嗯——她怎么会突然好想吐?昨天才刚做,不至于今天就怀孕吧!那就一定是因为他的话的关系了。 “你别疯过头了,专心骑车啦!”天色都暗下来了,他还疯疯癫癫的。 “我开心嘛!” “你骑慢一点,要疯回家再疯。”怕他兴奋过度,她不忘提醒他克制些。 他分神瞥她:“你说的哦,回家之后——” 韩紫筑瞪大了眼,惊呼出声:“绍宇,小心前面——啊!” 前头十字路口突然窜出一辆小货车,谈绍宇将视线拉回,想回避时已经来不及了!在她血液逆流的尖叫声中,为这场惊心动魄的灾劫揭开序幕—— 下意识里,他只知将她搂入怀中,以身体护住她,然后,在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中,漫天剧痛袭来,彻底夺去他们的意识。 四年后—— 同样的黑暗中,他张开了眼。 他不想点灯,也无意移动身体,就这样放任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 下意识里,他轻抚向枕畔的冰冷与空寂。 曾经,他拥有过幸福,填满胸怀的软玉温香,就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幸福。然而—— 他闭了下眼,阻绝满溢的愁与伤化为热泪流淌。 如今,怀抱已成空虚,而那铭心深恋的挚爱,早已化为一抹轻烟,淡淡消逝,只遗下满怀惆怅与痛悔,留他独尝。 “紫筑……”他戚然低唤,轻缈如缕的呢喃,融入一室暗沉。 我的爱妻呵……你究竟在哪里? 当年,那场车祸发生后,他受了相当重的伤,昏迷了三个月,醒来后,面对的是父母悉心的照料与关怀。 “紫……紫筑呢?她……她还……还好吧?”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给他的答案,都是同一个:她已回天乏术! 不!不可能!他不相信!他都活得过来了,她为什么不行? 他发了狂的想冲下床寻找她,拨掉身上所有的点滴、仪器,就算用爬的,他也要找到她,不见她一面,他说什么都不甘心! 也许是让他疯狂的举动给吓倒了吧?他成了医院最头疼的人物,日日得靠镇定剂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父亲忍无可忍,曾经怒斥他:“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能清醒吗?那女人根本碰不得,她会害死你!” “那为什么死的是她?我情愿让她克,只要她活得好好的,我情愿死的是我,我情愿!”吼尽满腔悲恸,却吼不回已逝芳魂。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责任归咎到她身上呢?就因为该死的断掌传说吗?明明错的人是他啊!她曾不只一次提醒他,他却没听进耳,当时如果他能多留神点,意外就不会发生,是他的粗心大意害死了她啊! 总是这样的,他那令人心疼的小紫筑,总是在承担别人的过错,背负着不该由她背的罪责,没他在身边,她会不会又胡思乱想了起来呢? 当她自责哭泣时,谁的手能让她握?谁的胸怀能容纳她的无助? 一定没有吧?所以他必须找到她,告诉她,她绝对不是什么命带不祥的女人,她是他谈绍宇的爱妻,今生唯一的爱妻! 四年来,他不断寻觅,不断等待,就是不愿相信,她已亡殁。所有人都说,她的尸体已让她乡下的养你领回安葬,但是他不相信,一日不见她的尸、她的坟,他就不相信她会真的弃他而去! 他的紫筑不会那么狠心的,对吧?她知道他会痛不欲生,知道他会难以承受,知道他除了她,再也寻不着第二个能让他执手相依的人儿,所以,她绝对不会狠心弃他而去,任他千呼万唤,痛断肝肠。 四年时光悠悠,生死茫茫,他不怕等待,他怕的是等待过程中的茫然,怕等到了底,换来的,只是来生再续的结果…… 某知名大学附近,有座清幽的茶坊,牌匾以紫罗兰色的艺术字体,勾扬出“紫筑轩”三字。 推门而入,挂在门边的风铃,会随风荡漾出沁人心脾的清悦声响,走入里头,阵阵悠扬的古典旋律飘散在每人角落。 每个雅座之间,以常绿盆栽区隔着,时而摆放几株紫罗兰,靠墙的地方放满了各式书籍,一旁的柜子上,摆上一盆相思树,还有一本精致的手札,往来的顾客偶尔会留下几笔心情记事。 徜徉其中,总能令人沉淀思绪,忘却俗事。 而,除此之外,只消随便抓个人来问,“紫筑轩”背后的凄美韵事,也曾在许多人的口中流传、咏叹过。 据说,紫筑轩的主人是名极深情的男子,他曾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而紫筑,便是他挚爱妻子的芳名。 然而,这名女子离开了他,于是,他便在伤心欲绝的情况下,开了这座紫筑轩,只因这是他们共同纺筑的梦想,他的妻子有着与世无争的恬淡性格,只想守着她的爱情,开家茶坊,收留每一个游子的疲惫脚步。 紫筑轩的一切,全是以她当初的梦想而设计,这名男子痴傻地相信,只要守着他们的梦,日复一日的等待,爱妻终有一日会鸟倦知返,重新栖回他以绵绵相思与柔情所编织的窝巢。 后来,也不知是否为穿凿附会,许多失意人,总是意外地在此重续未竟情缘,于是,紫筑轩成了思念与等待的象征。 一桩桩惟美的传说,让紫筑轩更添凄美韵味,而,这名男子,究竟等到他的妻子了吗?没有人知道。 靠墙的书架前,一个颀长的身形静立着。 谈绍宇低敛着眼,轻轻翻动柜上的手札。 首页那苍劲的字体,是他题下的,充分表达出他的无奈与凄楚—— 往是情怀,尽成火狂;耳畔呢喃,都成叹息。 魂飞梦苦,难赋深情;天长地远,鸳梦何寄? 她一直都嫌他不够浪漫,要是知道他居然会写出这样的句子,怕会惊讶地吞回之前指他缺乏文学细胞的评论吧? 谈绍宇苦笑着,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p.s紫筑轩主人:又是桃李争春的时节,你找到你的桃花女了吗? 找到了吗?呵——就怕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啊! 紫筑轩的对面是大学,来这儿的人,多半都极有文学素质。他和她的缘分是在这所校园中展开,所以,他才会选择在此落实他们的梦。 一页页地翻动着,倏地,一道娟秀的字体闯入眼帘。 相思树底就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谈绍宇浑身一震,不知何时,已结出殷红累实的小豆子,颗颗红艳似血。 相思豆……呵,颗颗都是他泣血断肠的相思啊…… 写这首诗的人是谁?写这首诗的用意是什么?那字迹,为何如此似曾相识?又为何能一针见血地道出他最深沉的心事?只是纯粹巧合?还是—— 上头没有署名,他急着一页翻过一页,寻着相同的字迹。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谈绍宇彻底震撼住了! 那是他每日午夜梦回时,最深沉的愁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他反复低吟着,一颗心揪得死紧,这个人到底是谁?就连他的疾、他的盼、他的苦、他的悲,她都知道吗? 第15章 重重地合上手札,他心乱地想找个独自凝思的空间,在转身时,不经意与迎面而来的女子撞了个正着。 “啊,抱歉。” 低柔的女音拂掠耳畔,他本能地扶住她的肩,抬眼对上娇容的同时,她宛如轻盈的粉蝶,轻巧地与他擦身而过,留下浅浅余味在鼻翼间低回。 有一瞬间,他脑海是空白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停止流动,心跳,遗落在漫无着落的空间,他无法思考,无法移动,直到双眼所接收到的讯息,准确无误地传递到脑中,他惊跳起来,以他所能发挥的极限速度冲了出去。 门外,已见不着人影。 “紫筑——”他发狂地嘶吼,引来行人的注目,但是他不在乎,所有的思维,全奔腾在同一道讯息:她没死!紫筑真的没死! 他疯狂而激动地在人群中找了又找,但是,她就像空气一般,又再度消逝在他生命中了! 难道,这只是他过度思念下的幻觉吗?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茫然自问,沉痛地闭上了眼。 不!这不是幻觉!他盯着掌心,那儿还留有她残余的体温,纵是惊鸿一瞥,但他真真确确感觉到她的存在了,这绝对不是幻觉! 也许—— 该去找尹心语问问看,若是紫筑还活着,应该会和心语联络才对。 他敛眉凝思,心中有了结论。 从宋擎夫妇那儿离开后,一路上,谈绍宇心思纷乱,难分悲喜。 由心语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来,她肯定隐瞒了他一些事,她的眼神太闪烁了,表情也不够自然,这些都骗不了人。 难道——她真的有紫筑的消息? 那么,如果紫筑真的没死,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心语又为什么要瞒他?她们难道不知道,他想她想得有多苦?她怎忍心这么折磨他呢? 揉揉愁郁的眉心,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开车,四年前的一次教训,让他痛失所爱,那代价太大了,他怎能不有所警惕? 尤其,现今的情况看来,紫筑真的极有可能还活在人世间,那他就更应该好好保重自己,期待再见的那一天,他不信这两个女人有办法瞒他一辈子! 他在下一个路口转了个大弯。 今天是贺伯母的五十大寿,谈、贺两家是世交,他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 值得庆幸的是,他和贺书颖的情谊,并没有因为紫|qi|shu|wang|筑的关系而毁于一旦,虽然曾有过一段尴尬期,但十多年的友谊,终究不是那么经不起考验。 这三四年当中,他们仍是常有联络,只不过,再也不能如以往那般无话不谈了。 他有他的心事,与紫筑的那段过往,是他想独自收藏的甜蜜回忆,不论是笑是泪,是欢是愁。 而书颖也有一腔爱恋,纵使没说出口,他亦感觉得出,有一道影子,长年占据在他心房,再也容不下任何女子,书颖的痴,并不下于他啊! 面对这一点,他已无力再多说什么,他们都有自身的无奈与悲哀,他们都为同一个女人黯然伤神,魂牵梦萦。 尽管,她芳踪已杳…… 在那场车祸之后,他并没有搬回家里去,只在空闲时偶尔回家探望。他有他的坚持,只要父母一日未能敞开心胸,承认他与紫筑的关系,他就一日不回谈家,不管紫筑是否在世都一样! 他承认,在为人子的立场上,他于心有愧,力有未逮,只能将承欢膝下的责任,交托给妹妹,所幸佳吟很能体谅他的苦衷,从未怨他一句。 放慢了速度,将车开入贺家广大的庭园,他因为一个闪神,未能留意黑暗中一道纤细的身影,险些迎面撞上。 “呀!”一声女子娇呼响起,受了惊吓地跌坐地面。 所幸他紧急踩了煞车,要不然后果可就—— 他惊出一把冷汗,暗暗斥责自己。不是才刚说要小心驾驶吗?怎么一转眼又心神不宁地惹出事端来? 他赶忙下车察看。 “小姐,你没事吧?” 女子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细嫩的玉指间套着雅致的银钻,在月光下闪动着熠然幽光,不知是订婚抑或结婚戒指,总之名花已有主是可以肯定的。 雪白的长裙沾了些尘土,披泄而下的柔亮长发掩住娇容,在黑暗中更突显出荏弱丰姿,应该是名很让人怜惜的灵韵佳人吧!他初步预估,一面走向她,一面暗自揣思着她的身份。 会在贺家寿宴中出现,一定不是外人,再加上她手中的婚戒……难不成是书颖?他终于想通,并走出紫筑所带给他的初恋情怀了? 若真是如此,他为他高兴,同时也祝福他,至少,两人不用再尝着相同的苦,那样的恸,太难熬…… 他放柔音量,朝她伸出了手:“还好吗?” “没、没事。”轻如羽翎的柔音滑出喉间,她领情地将纤长柔荑交到他掌中,任他扶起,另一手优雅地指开长发。 对视之际,他怔住了! 宛如一道闷雷劈上了胸口,他麻了心,无法动弹,只能震颤地、贪渴地望住她——那张遗落了四年,每夜梦回时,深深缠绕心臆的容颜呵! 他不敢相信,有生之年,他竟还能再见到她,再也不是梦了,清雅丽容栩栩如生地就在他眼前。 “紫……筑……”他轻弱而低哑地逸出声来, 带着颤抖与狂渴激情,他深深地、火热地拥抱住她。 再也不放了,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放开她了! “呀——”怀中女子慌乱地挣扎着,“你……你做什么……” “紫筑、紫筑……我好想你,你知道吗?再见不到你,我就快疯掉了……”他低抑地倾诉,带着灵魂深处的渴切思念。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再度将她寻回怀中,然后将这些年的蚀骨相思、锥心浓情,完完整整地交给她。 有一瞬间,她怔了怔,然而,没多久又再度抗拒。 “拜托先放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谈绍宇一听,赶紧松手,心不迭地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她仰首直视他:“这位先生,我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谈绍宇瞬间神色僵硬:“你说什么?” “我不是你口中那个……什么竹的,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微颤的手抚上清丽脸容。这眼、这眉、这鼻、这唇、这心弦震颤的触感——世上会有人像到这种地步的吗? 不,绝对不可能!他不会错认紫筑所带给他的感觉,她是紫筑,她一定是! “你——失去记忆了吗?”会不会是那场车祸所造成的?否则,她明明安然无恙,怎会不来寻他,任他苦候多年?又怎会认不得他? 女子讶然失笑:“我想你是连续剧看太多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记得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而这当中——没有你。” “是吗?没有我?分不清是失望还是沉思,他低低重复,双眸一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吗?” 由他沉晦的面容,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很诚实地摇头。 “绑、架、你!”他一字一字清晰有力地吐出来,语音一落,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推入车内,将车驶离。 “喂、喂!你别乱来,快放我下去!”车内上了中控锁,她只能心慌意乱地拍打着车窗。 谈绍宇扬唇不语。 她其实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么不情愿,否则她会在第一时间扬声呼救,他根本没办法得逞。 她演技虽好,即瞒不过他的眼。 “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既然出不去,她也放弃做可笑的挣扎了。 谈绍宇还是不理她,径自拿起手机拨了号。 “书颖,是我。” 另一头沉默了下:“你现在在哪里?” “在离开的路上。代我向伯母致歉,改天我会亲自登门赔罪。”他顿了顿,“还有,“她”在我这里。”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显然的,他很清楚谈绍宇口中的“她”是谁。 “她不是紫筑。” “是不是我自有定论。” “绍——” 然而,他已结束通话。 “你开车能不能专心点?”她拧起秀眉细声道。 “你怕?”谈绍宇挑眉回望她。是前车之鉴吧?难怪她会不安。 “当然怕,我身家性命操控在你手上。” “不会了,这回,我会好好保护你,别担心。”他温柔一笑。 她心神一悸,别开脸:“我们是不是见过?” “是啊!”何止见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熟悉…… “啊,我想起来了,在紫筑轩,对吧?”她眨眨清灵大眼。 低敛的眼,掩去一楼落寞:“你说是就是吧!” 静默了三秒,他再度开口:“那首诗,是你写的吧?” “什么诗?”澄净明眸浮起困惑。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他终于记起为何乍看之下如此熟悉了,那是紫筑的字迹啊!而他居然到现在才认出来。 她浅笑:“你恐怕又误会了,我会去那里,只是代书颖找人,并没有留什么诗。” “是吗?”他目光停留在她右手的钻戒上,“你和书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未婚妻。”提起未婚夫婿,她面露小女儿的羞态。 谈绍宇胸口一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劲不自觉加重,指尖隐隐泛白。 第16章 “未、婚、妻?”当着丈夫的面说她是别人的未婚妻,她够狠了! “是啊!那你呢?你和贺家又是什么关系?” 要玩是吗?好,他谈绍宇奉陪到底!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问好玩的?”他别有所指地暗讽道。 他又在刺探什么了? “问好玩的啦!”话一出口,她便懊恼地咬住下唇。 果不其然,谈绍宇低低轻笑。 一直都只有他,最懂得如何激出她的真性情啊! “我只是想,你既是书颖的未婚妻,凭我和他的交情,他怎么可能没提过我,如此罢了,你怄什么气啊?” 就怕是她怄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谈绍宇心中暗忖,也不说破。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赖、很欠揍?”放弃再维护什么娴雅形象,对这种人,她懒得客气了。 “有,四年前有一个,恭喜你,当了第二个。” 她抿紧唇,不搭腔。 “唉,紫筑——” 她愠怒地回瞪他一眼:“我说我不是她,你听不懂吗?” “听得懂啊!可是你又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么喊?”他一脸无辜。 “你——”她愠恼道,“叶知秋”。 “一叶知秋?很美的名字。” “谢谢你的诗情画意,不过很可惜的,改变不了我对你的观感。” “无妨。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不想。”一次的好奇,换来此刻被绑架的命运,她哪还敢知道? 然而,他还是说了,说得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想追求你!” 叶知秋备受惊吓地望住他:“你明知道我是书颖的未婚妻!” “那又怎样?”该是他的,就算亲兄弟他也绝不相让。 她说她不是韩紫筑,没关系;她要当叶知秋,也行;她要和他当陌生人,好,那都无妨!一切就重新开始,让他再追求她一次,让她再爱他一次,并且再一次成为他的妻,没理由四年前他追得到手,四年后会拿她没辙! “你想做的事,难道都没人能阻止吗?” “没有。” 好狂妄的男人!她开始怕了。 “放我下去!” “遵命。”一等车子停了下来,她立刻夺门而出。 “唉,方向痴,你走错方向了。”他握住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 “喂——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陪我逛逛夜市,我晚上没吃,肚子很饿耶!” “我又不是你老婆,肚子饿关我什么事啊!” “那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先预约一些未来的权利也不为过吧?” 这人真是自大得让人吐血。 “你违规停车,当心被拖吊。”她威胁道。 “没车送老婆回家,那就得委屈你陪我走路喽!”他不正不经地调笑。 “你——”拿这轻浮的男人没辙,她只好保持沉默。 “快嘛,我们来找找看还有没有那种会撞壁的笨鱼。” 依旧是蹲茅而的姿势,依旧是丢人现眼的喧呼声,他兀自笑得开怀,像个孩子似的。 他——多久没这么轻松愉快笑过了? 他也才二十六岁呀,仍该是年少轻狂的生命,却已填满太多无奈、太多沧桑,心,早已被磨得憔悴而苍老—— 叶知秋定定地望着他。 由贺书颖口中,她知道太多、太多关于他的事,这男人,有太让人心疼的痴,自从爱妻离他而去之后,四年间,再也不曾有人见他由衷笑过,愁郁的眉心总是深锁着…… 以为他早已忘了该怎么笑,没想到,今日他却有幸见到了。 如果,真能给他短暂的惬意时光,她又何必拒绝呢? 她轻巧地蹲身在他旁边,随他望着游来游去的小鱼,轻浅而若有所思地道:“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谈绍宇笑容一黯。 她在暗示他什么?错过真的就不能再拥有吗?是鱼?还是也包括了他们? “那就算了,养那种随时得担心它会不会脑震荡的鱼也挺麻烦的呢!”他牵强地一笑,故作无知,不想去深思,也害怕去深思。 笑声这么酸楚空洞,他在骗谁呢? “你——”她张口欲言。 “不谈那个了,你饿不饿?买点东西来吃好了。”他及时打断她的话,转身跑开。 叶知秋望着他的背影,有好一阵子陷入沉思。 等到他回来时,手中多了烧烤肉串,他先咬了一口,然后顺势递到她嘴边。 她摇头拒绝:“我们不熟。” “真无情。”他叹息道,早料准了她会拒绝,很认命地递出另一串。 逛完夜市,他的车居然没被拖吊,足见狗屡运不错,于是也让他拗到了护送佳人返家的权利。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挑眉斜睨她。 请一个“绑匪”?那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差别?她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可能是她把心事表现得太露骨了,谈绍宇很快地举起右手发“四”——“我保证我会是个很乖的客人。” 有可能吗?叶知秋丢给他“不予置评”的眼神。“进来吧!” 谈绍宇随她入内,很意外竟没见着可以和第三次世界大战较量的乱象,雅致的摆设、柔和的空间,看得出是标准单身女子住的公寓。 谈绍宇将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的室内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倒来茶水的叶知秋身上。 她变了不少。 从前,她是一头利落短发,问她为什么,答案是令人绝倒的省水和洗发精;脾气直来直往,所以才会有将支票甩到他老爸脸上的行为出现。 印象中,她最讨厌穿白色的衣服,因为举止率性,白色衣服脏了太难洗;认识他后,又多了项讨厌穿裙子,因为坐他的机车不方便,所以他要求她留长发,想多感觉些她属于女性的娇与媚,可惜她当时并没有答应。 还有,她不会去整理房子,光是赚钱都没时间了,整理得像总统套房又怎样?还不是照吃照睡,少不了一块肉,所以他只能认命地在后头收拾她所制造的脏乱。 而今,她穿着白色长裙,行止温雅得宜;头发也留长了,黑瀑般的及腰乌丝,让她添了几分女性柔媚;脾气更是温和了许多,不再那么说风是雨,直率犀利得教人无法招架,就不晓得是真的改变了,还是刻意收敛。 然而,不管是以往那个朝阳般青春明媚的女孩,还是如今这个气质典雅的女子,为她萦怀牵念的心,不曾改变。 “想什么?表情这么恍惚。”她在他对面坐下。 谈绍宇轻啜了口茶水:“书颖应该跟你说过关于我的事吧?” 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那又怎样?” “让我多补充几段他所不知道的吧!有人说,一对男女最初的第一句对话,会影响到他们往后的交往命运。你知道吗?当初,紫筑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姓谈的,你最好不要有找我的一天,否则不让你找个十年八年,找到发苍苍、视茫茫,我就不姓韩!”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做了!” “我的紫筑,是个很矛盾的女人,她好胜、倔强,心灵却比谁都脆弱,也因为这样,她总是以坚强的表相在伪装自己,她曾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使得断掌诅咒成了梦魇,缠绕着她不放。 “发生车祸的那一天,也是我们成为夫妻的日子,只差与她携手一同去完成登记手续,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然而,她却没来及等到那一刻,就先弃我而去。 “所以,当大家劝我放弃时,我不能;当大家要我忘了她时,我不能;当大家要我死心另觅良缘时,我不能!因为她是我的妻,因为我是她最亲密的人,因为如果连我都忘了她,这世上就没人会在乎她了,我不能让她承受这样的凄凉! “于是,我时时刻刻将她惦念于怀,我相信,只要我记挂着她,她就会感受得到,会回到我身边来,“紫筑轩”就是我对她的承诺,代表我没有一刻忘记过她。” “我、我又不是她,你告诉我做什么?”她心乱地避开那双灼灼黑眸,不敢直视他。 “不会吧?你这么没同情心?连听我抒发一下心事都办不到?”他觉得他说得很悲耶,怎么她一点感动的迹象都没有? “我们又不熟——” “既然不熟,连安慰都可以省了,多好。你有什么理由不听下去呢?” “听就听!”他那表情,倒像是她不听反而心里有鬼一样。 谈绍宇别有深意地扬眉看她。 “她常抱怨我不懂浪漫,别人是“鲜花素果”地追女朋友,比扫墓还要诚意十足,而我这个女朋友却是唇枪舌剑骂来的,比地痞流氓还要欠揍,害她一点被追求的女性虚荣都没有。我一直都认为,以我们两人的性格,一场恋爱谈下来,会一路搞笑到底,没想到会天外飞来一笔,让我无从拒绝地当上了烂连续剧的悲情男主角。有时,我好后悔,如果能让我再重来一回,就算要我重新追求她都无所谓,我会努力当个最温柔的情人,用最浪漫的方式对待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叶知秋浑身一震,想起他稍早之前的追求宣言……他就是用这种心情,在对她说那句话的吗? “你恐怕表错情了,容我再声明一次,我不是她,不论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情爱纠葛,别在我身上寻求解脱。” “那书颖呢?你一再强调不当替身,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都很爱紫筑,和他在一起,就不怕他对你只是移情作用?” 第17章 “他是移情作用,你就不是?”她犀利地反驳。 “我不是。”他回她一记好温柔的笑容,“因为我不会连自己的老婆都认不出来。我会一直等,等到迷途的老婆,再一次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她抿抿唇,轻问:“如果,她回不来了呢?那你——” “那我等她到死!”来生他无法作主,这辈子,是他的极限,他能等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叶知秋心头一悸:“有没有可能——忘了她,重新来过?” “你说什么?!”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瞅住她。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要我放弃?”等了一千多个晨昏,换来的,只是一句无情的“放弃”?! 她感到不忍,心头泛起酸楚,却不得不和他说个明白。 “你不必那么激动,我只是个局外人,你——” “是不是局外人,你自己心里有数!”他倏地站起身,直逼向她,“伸出手来,事实胜于雄辩,如果我错了,我道歉,并且发誓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她弹跳起来,心慌意乱地瞪住他,怕他真使强硬手段逼迫她。 “心虚?该不会你除了容貌相似外,连掌纹都与她一模一样吧?那真是太神奇了,双胞胎也不过尔尔!” “你太无礼了!”她恼羞成怒,赤红的双颊,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紧张。 “我还有更无礼的事呢!”他出其不意地将手探向她,她惊惶地直觉将手往身后藏,然而,她料错了! 谈绍宇直接将她搂入怀中,狂炙霸气的吻烙了下来,未曾迟疑、不容拒绝地攫获芳唇。 叶知秋被他的行为所震撼,呼吸一窒,无法动弹。 她不敢相信,他会有这么大胆的行为。他、他怎么可以…… “不……唔!”她想避,但是他一手托住她后脑,强行将她压向他,以最震撼心魂的方式,夺占她的唇,而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他的情,如火,如焰,重重焚烧,纠缠着她沉沦于片刻欢愉中。 “不!”她使尽力气,推开了他,气息仍旧紊乱,她步调凌乱地跪退数步,急促喘息,“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书颖是你的好朋友啊!你明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还这样冒犯我……你这种行为,对得起他吗?” “冒、犯?”乍然捕捉到的字眼,教他眯起了眼。 在她心中,他已经成了冒犯之人? “这就是答案吗?不肯与我相认,为的只是书颖,而不是惧于断掌之说?” 四年,可以让一段浓炽如火的爱情,化为虚无缥缈的泡沫? 四年,可以让他挚爱的妻子忘了他,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无礼他的漫漫苦侯? 四年,甚至可以让两情相悦的缠绵,变成轻狂的冒犯之举? 原来,四年的时间,能改变的,真的太多了—— 而他,还妄想挽回什么? “我懂了,是我太傻,你心中,早已无我容身之地。”他低低轻笑,笑得苦涩酸楚。 “很抱歉“冒犯”了你,“叶小姐”!一转身,他毅然决定离去。 不甘啊!付出了一切,尝尽悲楚离伤,却只换来回首情已远的结局?那么他这些年的痴念执着又算什么呢? 触及门把的同时,熬不住的疼楚沉沉地压住心口,眼前一阵晕眩,他无力跌靠门边。 “怎么了?”叶知秋见状,没多深想便靠向他,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忧心。 她还会关心他吗? 呵,这该很值得他欣慰吧?至少,她对他并不是一丁点感觉都不留。 轻轻地,他推开了她的手:“无妨,那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罢了。” 这些年,他早已麻痹了,就像想起她时的痛一样,必须麻木才能撑下去。 “你……我看,你留下来休息一晚好了。”他精神状况这么差,还要开车,她实在不放心。 谈绍宇回眸,笑容幽寂而清冷。“除非你的床愿意与我分享,否则,别轻易留男人下来过夜。” 她的心不让他停留,就算留住他住一晚又能如何呢? 于是,他没再停留,一步步走离她的视线。 当关起的门隔绝了两人的世界,她眸中也同时泛起了凄迷泪雾—— 痛!全身教师火焚般的痛,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几乎将她吞噬。 但她不能!她想起了心爱的男人,她不能抛下他,不能任这漫无止境的黑暗将她征服。就在这时,她想起了好多好多过去的事,他的漫不经心,他的温柔体贴,还有他耍无赖的模样…… 他最喜欢赖她,缠问她爱不爱他,一点都不觉得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很丢脸他真的是个很爱撒娇的男人呢! 可她却从没有一次满足过他,不是叫他收敛一下痞子个性,就是叫他别自恋得令她想吐…… 其实,那全是骗他的,他根本不需要改变什么,她就是喜欢他的每一点,不论是好的、坏的,她全都要…… 她想起她还有好多话没告诉他,最重要的是,她好后悔,她竟然从没告诉过他,她好爱、好爱他! 他会不会不晓得呢?她还没有机会,再一次站在他面前,认认真真地对他说上一次:“我爱你!” 不必多,真的不必,只要一次就好了,让她告诉他,这颗为他痴恋的心,一世不变…… 为了怕他想撒娇时,找不到人;为了怕他想找人斗嘴练口才时,无人理他,更为|qi|shu|wang|了怕他夜里孤单时,找不到可以相拥入眠的人,她努力挣脱纠缠不放的黑暗,想回到他身边去,实践与他携手白头的承诺…… 于是,在昏迷了一个月后,她真的醒来了! 浑身好痛、好痛,动弹不得,但是她不管,她一定要回到他身边去,陪着他,永远不离开。 可是,没有人愿意在成全她,他的父母好恨她,说她的厄运与诅咒终于降临在他身上,说她若不离开他,他一定会死在她手上。 没有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她比谁都希望他幸福快乐,他说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幸福快乐,所以她才会抛开顾忌,全心全意地拥抱他。 然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历史又要重演了吗?她好怕真的是她带给他厄运,如果他真的醒不来的话,那怎么办? 一日等过一日,她从满怀希望,等到心碎绝望,也许,她真的是个不祥的女人,她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幸福,瞧,她先是害他众叛亲离,如今又害得他生命垂危…… 看着双掌受诅咒的纹路,头一回,她恨起上苍来。 如果,这就是她安排给她的命运,教每一个她所在乎的人,都不得善终,好,那她认命,她再也不抗争什么了,只要她把绍宇的命还来,只要绍宇好好活着,那她就什么都不求了,她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一面,这样行不行呢? 又过了一个礼拜,他真的清醒过来! 她欣慰,却也心酸。天意注定,他们真的无缘哪,惟有斩断情丝,他的人生才能顺遂…… 就在这时,贺书颖出现在她面前,对她伸出了援手,她想离开,想在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贺书颖二话不说地帮助了她。 就让他以为她死了吧,也许残忍,但惟有这样,痛过之后他才能去过全新的人生,将她忘怀。 之后,由贺书颖口中得知,他醒来后,一度疯狂地想寻找她,不在乎一身的伤痛,满心惦念着她…… 她听得肝肠寸断,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早在醒来之后的没多久,她便发现她已连双腿都失去了知觉! 他可以有很美好的人生,而她却是一个连站起来都成问题的女人,有什么面目回到他身边?她再也不想负累他了。 这些年来,是贺书颖温柔细心地照顾着她,打理她的起居。她也曾想过离开,可不良于行的她,又还能去哪里? 从陪着她前往世界各国去寻找名医,安排开刀事宜到长期复健,贺书颖不曾有过半句怨言,这样的恩情,她怎么还? 当她能站起来,流畅地在人前行走时,已是四年后的事。 在这漫长的四年当中,贺书颖为她所付出的,早已不计其数,所以,在他向她求婚时,她知道,她没别的选择了。 在结婚前,她唯一想做的,是见谈绍宇一面,圆了今生的梦,满足每个午夜梦回时,深深锥痛心臆的渴求,然后……然后她就能甘心。 就算,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也好。 当她知道,这四年当中,绍宇从未忘怀过她,甚至还在痴痴地等侯她时,她凄恸得难以成言,站在“紫筑轩”外头,那一刻,哀绝的心,比死更痛苦。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而她又能回报他什么? 她多想不顾一切地投回他怀中,告诉他,她也没一刻忘怀过他,她也深深地思念着他……但是,能吗?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她再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了! 万般无奈地,她成了叶知秋。 连她都不懂,她到底在做什么?既然早该看破,为什么还要情不自禁地留下那两首诗?只因一盆相思树,触动辛苦压抑的情潮相思? 四年当中,想见他想到心都痛了,可真正见着了他,望见他看着她留下的诗,所露出的沉痛表情,她又难以承受,心慌意乱地想逃,才会不经意与他撞了个正着。 该满足了,不是吗?至少,她如愿见他一面了,可是在得知他会出现在贺家寿宴时,她还是忍不住想再见他,更加贪心地想碰触他,感受他的存在,以及那睽违了许久的怀抱与气息。 第18章 当他强行带走她时,她承认,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想挣扎,还因为能够多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而暗自雀跃。 愈和他在一起,就愈离不开他,天晓得,她得用多少自制力,才能强迫自己不在他声声缠绵的话语中,哭着投向他的怀抱,尤其在那一记浓情炽吻之后,她又该如何割舍? 见着他哀戚的面容,她知道,她伤他极深,否则,他不会连背影看来都如此落寞凄伤—— 尽管再怎么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让他死心,让他解脱,都掩饰不了她的私心,她见他,原因再单纯不过了:想一圆长年来的揪肠相思! 错了!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根本就该奢望再见他的,否则,就不会把他伤得那么重,让他再尝一次绝望苦楚…… 天际蒙蒙地泛起光亮,她睁开了眼,一夜无眠的双眸,有着掩不住的倦意。 电话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没移动身体,探手拿起话筒,“喂,我是叶知秋。” 是的,她是叶知秋,也只能是叶知秋,她必须接受她再也当不回韩紫筑的事实。 “是我。”另一头传来贺书颖低沉的嗓音。 很简洁的回答,与谈绍宇一模一样,好似只要报个“我”字,全世界都该知道他是谁,自信又自负。 “绍宇离开了?” “你不认为我会留他下来过夜吧?”虽然,她原先确有此意。 “我没那个意思。”他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你——还爱他吗?” 他在紧张什么?她对绍宇如何,他是早知道的啊! “过去了。”不想欺骗自己或欺骗他,只能催眠自己,再狂再炽的爱,都已是过去,总有一天会忘。 “那他呢?还爱你吗?” “这你不该问我。”绍宇爱不爱她,他会不清楚吗? “是啊,不该问你……”他低低地道,声音轻得近似自言。 “我记得自己是你的未婚妻,不必担心。”听出他显而易见的惶然与不安,她淡淡地道。 “那么——”他吸了口气,“我们结婚吧!紫筑” 她心头一震,几乎拿不稳话筒。 他要结婚,她能说不吗? 这辈子,欠他太多,深沉的人情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有立场、有理由说不吗? 她早已没了选择…… “你决定吧!”短短四个字出口,心,同时也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窖,寒彻肺腑…… “结婚?!”电话的另一头,尹心语失态地惊叫出声。 “是的,我要和贺书颖结婚。”韩紫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灵魂已抽离身躯,她麻木地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那谈大哥怎么办?”尹心语讷讷地道。 执话筒的手一颤,平静的表相有了一丝裂缝,她还是没办法释怀,光是提及这个名字,心口便有着止不住的疼。 “总会忘的。”她说服自己,也说服所有人。 “怎么可以这样?他等你这么久,要能忘的话早忘了,他是怎么对你,我看得最清楚了,你这样……对他好不公平。”她忍不住为谈绍宇叫屈。 “你以为我就不心疼他吗?可是有些事,不是公不公平就可以决定的,我欠书颖的,能不还吗?我早该认清,我和他的情缘,在那场车祸中,就已经结束了,我能抗争什么?” 尹心语沉默了。 的确,有些事,不是她这个局外人能理解的,紫筑的立场又何尝不为难?何尝不心碎? “那——谈大哥知道这件事了吗?她怀疑,谈绍宇该如何承受爱妻将与最好的朋友结婚的残酷事实? “书颖会告诉他。“因为,她还是不够坚强,她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伤痛的神情…… “但愿他不会崩溃。“尹心语长叹一声。 一句话,刺进她极力隐抑的痛楚,韩紫筑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就在这时,清悦的门铃声传遍一室。 “有客人来了,我改天再跟你聊。“挂了电话,她意兴阑珊地前去应门。 会上门来的客人,也只有贺书颖了,她想,他应该是来谈结婚事宜的吧!再怎么无奈,还是不得不面对。 没料到的是,开了门,门外却站着令她错愕的人。 “不欢迎?”谈绍宇盯住她一脸的意外,“无妨,我说几句话就走。” “不,不是这样的!”她急忙否认,欠身让他进屋。 她只是没想到他还肯来见她,他不是……很恨她吗?她没忘记他那日离去时,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冷幽绝…… “你、你坐一下。”她手忙脚乱,心急地想去张罗茶水,“你要喝什么?咖啡还是——” “不必忙了,我说过,我说几句话就走。”谈绍宇扣住她手腕,眸中无一丝情绪起伏。 “你——都知道了?”她讷讷地道。 “是。”他松开手,退了一步,保持陌生人该有的距离,不让自己再有机会失了自制,做出她所谓的“冒犯”行止。 “我只问,你是认真的吗?都想清楚了?不后悔?” “我——”该如何告诉他,没有她后悔的余地?也没有她后悔的权利?是命运将她推向这条路,不是她想走这条路啊!负了他,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好,这样就够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尊重你。”他由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当年一同签下的结婚证书,我一直没去登记,因为我在等着你,陪我一起做这件事,可是现在——我想,没必要了。” 她迟迟没接过,他只好将结婚证书放在桌面上:“你收下吧,如果它对你还有意义,可以留作纪念,如果没有,那就撕了它吧!” 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似要将她镂入骨血,铭心不忘,而后,他默默地转身—— “绍宇!”克制不了自己,她脱口唤住了他,冲动地奔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她不再挣扎地喊了出来,颗颗珠泪,随着满心的歉疚倾泻而出。 谈绍宇勾起怀中那张带泪的容颜:“你,还在乎我吗?” “在乎、在乎,当然在乎!你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啊!”她不再压抑,喊出了满心的痛楚深情。 “够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双臂一紧,牢牢环住娇躯,炙心的吻深深印上她的唇。 韩紫筑抛却顾忌,全心全意地回应他,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去想,脑中只记得他,也只容得下两人之间充满笑泪的过往,一幕又一幕,潮水般涌回脑际…… “紫……筑……”他低抑地呢喃,任放肆激情失了控制,双手急切地探索娇躯,飘泊了四年的寂寞灵魂,掬取熟悉温香,狂渴着合而为一的悸动…… “绍宇……”她娇泣失声,不顾一切地迎合他。 只要这一刻就好,原谅她的自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让她再任性一回,完完全全的为他燃烧最后的璀灿,保留最美的一页记忆,在这之后,她会死心、会认命…… 呼吸愈见浓重急促,他毫不犹豫,激狂地掠取盼了好似千年万年的销魂缠绵—— 她闭上了眼,两颗清泪悄悄坠跌。 最后一回,她放任自己,在绝望的欢愉中浮沉…… 凌乱的被褥中,他们仍旧亲密相偎。 谈绍宇轻搂住她,长指无尽穿梭在她柔软如丝的长发之间,无尽依恋。 他当初的预感没错,她留长发真的好美,美得教他痴眷难舍。 “对不起——”埋在他胸前的她,低低地送出这一句。 谈绍宇浑身一僵,止了抚发的动作。她什么意思? 他屏住了气息:“你还是要嫁他?” 她咬住下唇,为难而忧伤地抬眼望他。“真的对不起,绍宇。我的心是你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但是我必须嫁给书颖——” “够了!”仿佛被螫伤的野兽,他惊痛地跳下床,迅速穿回衣物,“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对我!如果不打算回到我身边,那刚才的行为又算什么?!” “是我的错,我太罔顾你的感受了,你可以责怪我,但你必须听我说!我欠书颖太多,当年要不是他,别说好端端的再见你一面,今天这个世上,根本不会再有韩紫筑这个人。欠钱好还,但是欠的若是深沉的人情债,你说我该怎么还?” 谈绍宇沉痛地闭了下眼。 “所以,你就拿自己来偿还?” 那他呢?她顾虑过他的感受没有?失去了她,往后漫漫人生,他怎么熬? “我没有办法……我这辈子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要他一句话,我不能不嫁,请你体谅一下我所背负的道德人情压力。” 是啊!他怎会不了解她呢?她一向都是这样的人啊!否则,她也不会任人误认为拜金女子,无怨无悔地扛起对养父的道义责任,而今,又要扛起对书颖的人情压力。 她的人生,一直都充满了身不由已的无奈与心酸,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忍心再苛责她什么? 除了成全她,他亦无第二条路可走。 “我说过,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会尊重。”咽下喉间的酸楚,他强迫自己绽开微笑,温柔地拭去她颊畔珠泪,“别担心,我会好好的,你大可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 既然事情已无可更改,他只能让她好过些,少点泪水,至少,别为他流。 “绍宇——”她听得好心痛!他眸中明明有泪,却不让它流下,强颜欢笑地欺骗她,只为了让她少担负一点愧疚,但他可知,他愈是这样,她就愈是难受啊! 第19章 她闭上了眼,紧紧抱住他,悲绝的心,早已尽碎。 谈绍宇深吸了口气,悄悄抹去跌落的泪水,然后才轻轻地推开她,极力控制着不让声音哽咽:“我是说真的,你不必顾虑我,这些年我不都这么过了吗?不会有事的。知道你对我的心至今依然未变,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够了,真的!” “绍——”以为他会怨她、恼她,从没想过,他会这般用着令她凄恸的柔情,谅解她、成全她! 他将被单掩上她光裸的娇躯,退开一步,阻止她的靠近。 “从今天开始,就真的是朋友妻,不可戏了。如果可以,还是把我忘了的好,我希望往后你的人生能过得顺遂些了,不再有前半生的血泪灾劫,好好去和书颖过未来的日子,我祝福你们。” 她微微启口,却哽咽难言。 泪眼凄伤中,他们无奈地斩断了这些年来的浓情与相思,黯然离分。 在那之后,他们没再见面,连只字片语的问侯都没有,就好像真的是两条不交集的平行线,从此宛如陌路…… 他骗了她! 他承诺过她,会过得很好,但是他办不到!一直以来,他都是靠对她的思念在撑日子,只要想着,有朝一日,他们会在不知名的地方重逢,他就有勇气熬过每一个没有她的日子。 可是现在,在她将成为别人的了,他还能靠什么催眠自己,苦撑住往后漫无止尽的年岁? 他没有办法!日子过得好麻木,对未来,他只有无尽的迷惘。 每夜每夜,想着记忆中薄嗔巧笑的娇容,无法遏止的疼,便蔓延至四肢百骸,折磨着他每一寸隐隐作痛的神经。 他不知道她过得如何,也不敢去想,怕深思过后,那样的疼楚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于是,他便只能放任自己,日复一日,游魂般空空洞洞地过下去—— 这样的他,周遭的人不会全无知觉,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无疑是放逐自己,做着慢性自杀。 贺书颖看在眼里,心中是同样的挣扎。 紫筑对他,真有这么重要吗? 是他将绍宇逼到这般境地,他无法不恨自己,可是要他放手,他又——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呢?连他都茫然了。 这么做,等于是同时折磨了三个人啊! 找了一天,他前去谈绍宇的住处,可是按了半天铃,始终无人应门,他试探地扭动门氢,才发现大门根本没上锁。 绍宇在搞什么?连门都没锁!是已经心神恍惚到这种地步?还是他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贺书颖眉心深拧,移动步伐入内,在主卧房的沙发里,找到了沉睡中的他。 他就连入了睡,眉宇间仍带着化不开的愁郁,这是谁造成的呢? 贺书颖无声地在他身前蹲下,抬手轻缓抚过他深蹙的眼眉,心,隐隐地悸疼着—— “不是只有你,才懂为情痴,为情狂的滋味,这样的苦楚,我尝了好多年,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修长的指尖流连在那张刚毅出众的俊颜上。 “就为了这份无法见容于世人的禁忌爱恋,我努力地压抑,心有多苦,你知道吗?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是……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让我——除了你,再也无法对别的女人动情? “我是那么的在乎你,可你却一点都不珍惜自己,为了韩紫筑,伤痕累累都无所谓,那我的心疼又算什么?难道没有韩紫筑,你就活不下去了吗?你在威胁我是不是?你好残忍,你知不知道!“低抑的嗓音,有着掩不住的激动。 “我做得还不够多吗?你爱她,所以我替你照顾她,就怕她有一丁点的闪失,会令你伤心,可是看着你和她浓情相依,我的心会痛啊!我只是不要你满心只容得下她,完全忘了我的存在,娶了她,起码你还会惦着我,就算是为了她也无所谓,可是你却用虐待自己的方式来向我抗议,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利用了韩紫筑,赔上了自己的婚姻,为的,只是想留住谈绍宇的视线,有那么难吗? 他并不奢求绍宇像爱韩紫筑般的在乎他,只要一点点,有容纳他的空间,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他好怀念以前的日子,没有韩紫筑,没有蚀心的爱恨纠葛,他们总是背靠着背,在窗下说尽心事,聊着年少轻狂的风流韵事,分享彼此的情书,然后困倦地各自睡去……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 修长的指轻滑过沉睡中的脸庞。绍宇看起来好憔悴,他满心忧惶,好怕到头来,是他亲手毁掉深爱的人……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哪?“闭上戚然的眼,他俯下头,轻轻印上他的唇…… 良久、良久—— 在贺书颖离去之后,谈绍宇缓缓睁开了眼,睡意全无的眸底,写满了震惊! 他没睡着,他一直都很清醒,只是不想面对任何人,不想理会任何事罢了,也因此,歪打正着地将贺书颖的话由头到尾听了个分明! 怎会?怎会?书颖爱的人,居然是他?!所以在得知他爱上紫筑时,言行才会如此反常,为的是他,不是紫筑?他从头到尾都误会了? 紧窒的胸口难以喘息,他按住纷乱的脑子,再也无法准确思考。 一直都知道,书颖与他一般,有着一腔癫狂的情,心中长年占据着一抹不去的身影,而今,他才知道,这些年来,令书颖痛苦的人,竟是他! 这是他从来都没想过的事啊!从小,他们吃在一起,玩在一起,打架闹事在一起,玩乐泡妞也在一起,同甘共苦,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比亲兄弟还要亲。 他维护书颖,不准任何人欺压到他兄弟的头上来|qi|shu|wang|,却从没想过,书颖对他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是他错了吗?给了太多的错觉,误了书颖? 为了他,书颖二话不说地代他挑起了照顾紫筑的责任,这份情,是他欠下的啊。 这样的痴与狂,令他感愧于心,但是这种错谬的情,教他怎么面对? 倏地,他浑身一震! 若说娶紫筑只是为了他,那么,这样的婚姻,能在幸福吗?他根本不爱紫筑! 思及此,谈绍宇一颗心跌落谷底,浑身发冷。 他怎能任这种情况发生!紫筑对书颖只有感激,而他明知书颖是在利用紫筑,心中真正在意的人是他,这两个彼此无爱的人若真结成夫妻,会有怎样的结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不!他不能!紫筑的人生已有太多的悲哀,太多的错误,而这一回—— 深吸了口气,他毅然决绝地下了决定。 这错,就由他替她担吧! 三天后,他主动找上了贺书颖。 “解除婚约”。他平静地道出目的。 贺书颖意外地抬眼:“我以为你已经死心了。” “我不会和她在一起,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个的话。”心,早就死了,他不让自己有感觉,语调空寂地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放了她,她欠你的,由我替她还。” 贺书颖心下一震:“你——” 会吗?他都知道了?包括他一腔无法宣之于口的隐晦狂情? “你知道我说到做到,这样还不够吗?我只求你别毁了她!”他能求的,已经不多了,只要获得自由的紫筑,能够重新开始她的生命,做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别再为别人而活,别再让生命总是充满遗憾,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听出端倪,贺书颖倏然抬眼:“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她。” 谈绍宇径自立于窗边,低幽道:“是啊,只为她。”这辈子只为她! “为她,不惜拿自己当筹码来和我做条件交换?”压抑的语调,掺上一抹痛心。 “这不是你要的吗?” “我要的……”错了,他根本不清楚他要的是什么!以绍宇的性子而言,要他面对一个男人爱他的事实,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可他却做了,为了韩紫筑,抱着下地狱也在所不惜的心态…… 他可知,他这么做,只是在羞辱他的感情? 谈绍宇回身,清眸幽淡:“我希望这只是我们之间的协定,别让紫筑知道。”她要是知道,他无法想象,她将会多么心痛欲绝,他不要她再为他伤心难过了。 “够了、够了!不要给我满口的韩紫筑!“贺书颖忍无可忍,冲向他迎面吻住了他的唇,不让他再多说一次那个令他嫉妒到发狂的名字。 谈绍宇僵直身躯,双拳无意识地紧握,强迫自己承受。 好,他不说,从今起,再也不提那个名字,往后,只放在心底,低回千遍…… 感觉到他的僵硬,贺书颖心已痛绝。 他的情绪已是那么的明显,深觉羞耻,却又暗自忍耐…… “该死的你!谈绍宇,你明明无法忍受,为什么不推开我?“他松了手,重重地退开一步。 谈绍宇抿紧唇,不发一语。 “你从来都只在意她的感受,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被你伤得多重?你曾经在意过吗?”他以为,他要的就只是这种强迫而来的人吗?错了啊,如果是抱着受辱的心态,那他就算得到了人,那又怎样?这从来就不是他要的啊! 他要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爱耍痞耍无赖的谈绍宇,而不是如今这个万念俱灰,哀莫大于心死的谈绍宇呀! 是他扼杀了他的欢笑吗?是他一寸寸剥夺了他对生命的狂热吗?若他的爱,只是陷绍宇至如斯境地,是否错了? 他无法回答自己—— “书颖——”见他沉默而去,谈绍宇唤住了他。 第20章 贺书颖步伐顿了下,却没回头:“我会放韩紫筑自由,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是吧? 谈绍宇松了口气,灵魂同时也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又过了一个星期—— 谈绍宇意外地接到贺书颖出国的消息,当场错愕得无法反应,由贺母手中接过留给他的信,一时之间还消化不了突来的变化。 直到他拆开了信—— 绍宇: 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得到你,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像我爱你那般的回报我相同的感情,那么,就算得到了你,又怎样呢?那对你来说,也只是羞辱罢了,你以为我会这么对待我深爱的人吗? 这份禁忌的感情,埋藏在心底太多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要说出来过,不过,既然现在你知道了,我也不讳言,我确实利用韩紫筑,想将你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因为我太清楚你对她的感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得下她,只要有她在,你便走不开,那么,将她留在我身边,就等于是同时留住了你,就算将来你会和她暗通款曲,那也无所谓。 也许,我该向你道歉,是我的任性,使得你和韩紫筑的感情路平添许多波折,实在是我看不开呀!我自认自己对你的爱,并不比她少,唯一错误的,或许是我们不该同样生为男儿身,如果,我也有与她一较高下的立场,那该有多好呢?我——未必会输给她,是吧? 既然,看清了你的痛苦是我所造成,那么,就将她还给你吧!不是只有你,才懂得为情痴狂,我也懂!你能为她付出的,我同样也愿意为你办到,如果只有她,才能带给你快乐,我还能说什么呢?该走的人是我,你们之间,一直都没有我立足的余地,除了放手祝福,我别无选择…… 去找她吧!在我忍痛割舍了这一切之后,但愿,能换来你真心的微笑,那就什么都值得了。 书颖于挥别前夕 看完了信,谈绍宇心头五味杂陈,对书颖的亏欠,很深很浓,他知道他伤他极深,那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负疚。 这辈子,欠他到底了,只因他早已在许久以前,便将一生的承诺,许给了另一个女人…… 思及紫筑,他暖了心。 他要去寻回远方正等待他拥抱的挚爱!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韩紫筑的住处时,她刚看完贺书颖留给她的信。 “紫筑——”他哑声低唤,凝眸相望,感觉恍如隔世。 微微颤抖地,他朝好伸出了手。 韩紫筑不再迟疑,投向他的怀抱,密密地、牢牢地,与他相拥。 “绍宇、绍宇……”她喃喃地,一遍又一遍,贪渴地唤着他的名。 “我在这里!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带着狂热的激情,他紧紧搂住她。 几乎——只差那么一点,他们就要错过彼此,抱撼而终了。 深呼了口气,他微松开她,近乎贪恋地凝望着她:“让我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抚着她的脸、她的发,感觉她清瘦许多,看来,她日子过得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啊! 韩紫筑浅浅一笑:“我差点就要去剪了这头长发。” “想当尼姑啊?” 她不理会他的调侃:“它是为你留的,既然你看不到了,我也不打算让任何人看。” “从现在起,你会时时刻刻看到我,看到你想吐为止。” 韩紫筑偎着他,似在若无地叹了口气,此时的幸福,美好到有点虚幻呢! “虽然书颖成全了我们,但我还是觉得,前一阵子痛苦到快要自杀的情绪像是摆了要大乌龙,亏我还想以身相许来报恩,结果人家稀罕的根本不是我。” 谈绍宇微愣:“他都告诉你了?” “嗯。你真傻!这种事怎么能以身相替呢?欠他恩情的是我,你何必……”若不是书颖自己想通了,她真不敢想象,谈绍宇还预备让自己委屈到什么地步。 他温柔一笑:“你是我老婆啊,不为你为谁呢?” 早在几年前,他就说过,她的债,他很愿意替她扛,至今依然不变。 “回家吧,老婆。紫筑轩的相思树都开花结果了呢!”他温声轻喃。 回首长年来的等待,他们的浓情相思,也在今朝盼着了开花结果…… “嗯。”像想到了什么,她迟疑了下,“可是——” “嗯?” “在你生命垂危的时候,我发过誓,不再见你一面的……” 谈绍宇翻了个白眼。 白痴啊!她没事乱发什么誓? “换个方式说吧!你当然不能见我一面,因为你要见我好多面,还得替我生儿育女,你觉得如何呢?” 这样——会不会有欺骗神明的嫌疑啊?算了,不管了。 “好。”她柔顺地任他牵起小手,“我们回家。” 走了两步,她又道:“你怎么能在第一眼,就肯定我是谁?”毕竟她当时的身份是贺书颖的未婚妻,要认错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谈绍宇瞥她一眼,像是她问了个超级智障的笨问题:“别说那两首诗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不代表你可以肯定是‘叶知秋’写的。”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亲爱的紫筑,你在玩夫妻默契大考验,要我按图索骥找老婆吗?” 天哪!他心思真是细密得吓人,她怎么会以为瞒得过他呢? “我承认,心里有点不甘认命,潜意识仍存私心,希望你认出我来……”她羞愧地招供。 “我喜欢你的私心。”他愉快地笑了。 “绍宇——” “嗯?” “我爱你。” 感觉到密密包裹住她的大掌微微一颤,她回应地与他交握:“我从没对你说过这句话,分开的这段时间,这是我心底最深的遗憾,好怕你不晓得,我其实好爱你的点点滴滴,于是我告诉自己,只要还有机会,我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对你说上一遍。” 谈绍宇动容地微笑:“傻老婆,就算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不曾怀疑过这一点啊!” 相偎的身躯渐行渐远,身后的影子在夕阳余晖下拉得长长的,交叠成双,再无往日的孤冷凄清——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