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王的祭品》 第1章 《抢王的祭品》 作者:丹菁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祭典之初 一向平静的中原武林近日笼罩着一片肃杀冷凝之气,起因于一支外来的邪教。 他们烧杀掳掠,不问缘由,一些门派、镖局甚至在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不分老幼无一幸免。 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祥和的中原充满了血腥味,人人自危,就怕见不着明日高升的朝阳。 传闻此一神秘骇人的邪教组织乃是来自大漠西域的“黑焰门”,其势焰熏天、权倾一时,作风冷残、擅杀嗜血,闻者无不为之丧胆。 此一组织是由“四王”所领导,分别是: 冥王——阙无天,俊美异常却也冷漠异常,十恶不赦、残忍无情,犹如地狱来的恶魔。 邪王——西门傲,邪佞冰冷、狠戾慑人,杀人于笑语间,一招毙命绝不留情。 狂王——凌剑霄,狂妄自大、行事疯狂,傲视天下,做事全凭自己喜好,令人难以捉摸。 抢王——暗虚,霸气傲慢、魔魅冷鸷,一双嗜杀的灰绿眼眸幽深诡谲,心思更是深沉难辨。 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为铲除邪教,求得平和安详的日子,于是集结共谋策略。 几经商议之后,他们决定以“美人计”瓦解势力庞大的黑焰门。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最难消受美人恩。 他们打算先假意献上四名美人给黑焰门“四王”,以示友好之意,企图松懈他们的防卫;再命四位美人以美色迷惑他们的意志,伺机杀之,待邪教群龙无首时直捣黄龙、一举歼灭! 而且为怕露出破绽,四位充当祭品的美人还不能有功夫底子,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行。 费了好大一番工夫,他们终于找到适合的人选: 周挽情——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拥有美丽无双的艳丽姿容,惟目不能视。 南宫郁——生得娇媚可人,天真憨直,有双灵活大眼,可脾气火爆、泼辣。 俞恋禧——娴淑婉约,流波轻转间即可摧人心魂,煞是动人。 赫连煖煖——乃是名满苏州的绝色花魁,擅长妙舞,淑姿撩人。 然而,黑焰门“四王”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岂会看不出他们的目的? 心机深沉的他们不动声色地接受这份丰厚的祭品,任谁也料不到他们意欲何为…… 楔子 落英如雪般纷飞,捎来春讯,恣意地飞舞在翠绿的槐荫柳浪下,传颂苏州不俗的美。 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女娃儿,正敛下一双醉人杏眸,在一座人工水池旁的柳树下聆听着风吹拂过林梢的声音,粉杏色的菱唇迷人地勾起,仿似极享受这般煦阳轻风的照拂。 “煖儿。” 一声高扬年轻的声音穿过林间,传至女子的耳里,令她不禁笑盈盈地睁开足以掳人心魂的醉眸,睇向声音的来源。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落在她带笑的水眸里。 “恕行少爷。”她喜孜孜地喊着,含羞带怯地自卷翘浓密的眼睫下睇着他。他不如寻常汉人的浅褐色头发、灰绿色的深情眼眸,还有那如被雕刻出的五官,在在令她难以正视。 苏州城里最负盛名的镖局便是赫连镖局,而恕行少爷则是镖局里最年轻的镖师,尽管他的外貌与一般汉人差异甚钜,她仍是最喜爱这一个最疼惜她的恕行少爷。 “唉,又叫我少爷。”赫连恕行假装微怒地攒眉,望着她随即娇怯得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又笑了。“都同你说过多少次,别再叫我少爷了。你是我的媳妇儿,只消喊我的名字便成,再加个少爷多别扭!” 小小的煖煖虽是个孤儿,被爹娘带回家里教养,几年下来,虽尚未及笄,却已可见其绝美的芳颜。遂他向爹娘禀明心意,免得这娇滴滴的娃儿落到他人手里;天底下就这么一个煖煖不会在乎他与常人不同,他自然得多用点心疼宠她。 “那……恕行,今儿个你唤我到此,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她喊着他的名字,却难掩脸上的羞怯。 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罢了,而他却是个镖局的少爷,论身份她是绝对配不上他的,然老爷和夫人却不嫌弃她,不仅收留她,让她成了赫连家的大小姐,还允了她和少爷的婚事;她这一生即使做牛做马,也还不起这份恩情。 她自然是想要成为少爷的媳妇儿,然而她知道自己不配,待他日少爷找到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她便会自动退出。 “是我和爹娘要出一趟远门。”他垂下眼,轻轻地牵起她如青葱般的纤指。 “这几日,爹娘要带我回龙首山一趟。放你一个人在家,着实令我有点不放心。” “为什么要去龙首山?不能带煖煖去吗?”她蹙起柳眉。 是逾矩了,恕行是镖局的少爷,自然得跟着老爷四处奔走,然而这一趟为什么连夫人也要跟着一块去?而且自她来到这儿后,恕行便不曾远行,而且她听说去龙首山路途遥远,一路上皆是黄沙遍地、地形险恶,她怕…… “煖儿,别担心。”赫连恕行轻抚着她吹弹可破的细致肌肤。“这一趟出远门不是要押镖,而是因为爹收到了一刀门的宗亲大会帖。” “一刀门?” “爹原本是一刀门的弟子,但是因为在十几年前娶了娘,便让一刀门给逐出师门,而十几年后的今天,爹却收到了一刀门的宗亲大会帖,这岂不是意味着师叔伯们愿意原谅爹?”他说得两眼发亮。“爹这下子可是开心极了,要娘收拾一些细软,打算在明儿个起程,早日赶赴宗亲大会。” “是这样子啊!” 当初一刀门会将老爷逐出师门,是因为老爷娶了身为西域外族的夫人,然现在他们愿意让老爷再回一刀门,岂不是代表一刀门已经认同了夫人? 说的也对,再怎么说一刀门亦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教派,岂能因为夫人是西域外族便这般对待老爷?而且在苏州城里随处可见各形各色的西域人,苏州城的百姓们老早便不把外族当一回事看待了。 “一旦一刀门肯让爹重回师门,我也可以跟着有一点身份地位,届时待你及笄之后,让我迎入府的你也可以共享之。”俊俏的脸颊浮上一抹极不易发现的红晕。 “我……”她一听,羞红了粉脸,不自觉低下头。 “煖儿,你不愿意吗?”瞧她不愿正视他,他也跟着急了,不禁低下头来想要瞧清楚她的表情。适时一阵春风掠过,抖落满天花雨,他不禁将她的身子搂紧,以身躯替她遮去些微尘沙。 “你还好吗?”他抬起她的小脸,却发觉两人的发丝相连在一起。 “恕行。”见他浅褐色的发丝缠在她的秀发上,她随即抽出他挂在腰际的剑,不由分说地斩断了相连的发丝。 “你拿这东西太危险了。”他轻喝一声,拉起系在他发上的纠缠发丝,浅褐色缠绕着乌黑的发,令他不觉怔忡;尽管他不愿意正视自己与她之间的异处,然这发色…… “可是头发……”他是少爷,待她恩重如山,她自是得削去自个儿的发丝,怎么可以削少爷的发丝呢? “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呐!”他叹了一声,有点失望她与他之间仍是主从关系。但她还是个娃儿,自然懂不了那么多,他又何必心急?“我倒宁可你削了我的发。” 他接过她手中的剑,收至自己腰间的剑鞘中。 “少爷,你生气了?” 她怯怯地瞅视着他,黑亮如夜星的眸子蒙上雾气,令他心疼。 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续道:“倘若你再叫我少爷的话,我真是要生气了。” 他又能如何?她的年纪尚小,哪里懂得男女之间的情爱?不过,只消再一段时日,等她情窦初开,她便会懂得他的情意。 “恕行。”瞧他蹙眉不展,她局促不安地瞅视着他,生怕他会怒极了,抛下她上龙首山便再也不回苏州,哪怎成? “小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瞧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不禁勾起一抹笑;她还是在意他的是不?且不管这是什么样的情感,至少她懂得在乎他。 “你别生气,煖煖同你道歉。”水汪汪的大眼几欲淌出泪水。 赫连恕行不禁搂紧她稍嫌瘦弱的身子。“道什么歉?” 在她的心中,他是兄长、主子,抑或是一个令她甘心等待的男人?无妨,都无妨,他可以等的,等她因他的温柔坠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恕行,你不能这样搂着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搂着她?尽管这里是自家庭院,但若是让人见着了,岂不是污了少爷的身份? “你呀!”瞧她羞得低垂着头,粉脸灿烂如霞,令他更想戏弄她。抬起她粉嫩的脸蛋,吻着她的眼、她的眉,硬要将自己的身影烙入她那颗不懂得变通的小脑袋里。 “少爷。”她的脸像是煮熟的虾子般红润。 “还叫我少爷?”他挑眉,作势要坏她名誉般地接近她的唇。 “恕行!” 几近哀求般的低喃,总算令赫连恕行停止了使坏的举动。他将气息喷洒在她的粉脸上,更催艳了她的脸,惹得他仰头爽朗地大笑,牵着她的手直往内厅走去。 第一章 黄沙漫漫,沙尘飞扬数十里远,直到天山山下,尘嚣渐歇,才显出一小队马队的身影。 “煖煖姑娘,这一次可得麻烦你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第2章 说这话的人昂首坐在马上,飞扬的眉因眼前的女子而紧锁,而他——正是一刀门门下大弟子关仁郡。 “大师兄,这是煖煖分内该做的。” 赫连煖煖淡淡地笑着,巧笑倩兮的模样令人难以置信她现下正要往天山黑焰门门下“抢奇+shu$网收集整理王”的贼窟“天险阙”而去。 当今武林中有一派来自西域、名为黑焰门的邪教,而在其门主之下的“四王”,则以诡异行径与残酷手段在武林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各大门派莫不以诛灭黑焰门为首务,而在名门一刀门所在的龙首山旁的,正是四王之一的抢王的天险阙。 赫连煖煖这一趟往天山而去,为的便是一举拿下抢王的命。 “是一刀门愧对你了,不仅没有好好待你,还将你往邪教里送。”关仁郡当真是舍不得将这样花样年华的女子往贼窟送,这一去,很难断定她能不能除去抢王,抑或是再活着下山。 “不,该是让煖煖为一刀门出一份力的时候,大师兄切莫挂心。”赫连煖煖笑意不达眼,湖水绿的绸缎包裹住她的曼妙身段,令她几乎要融入背后的山景里。 她会愿意替一刀门出一份心力,倒也是说来话长…… 当年赫连镖局的老爷、夫人带着恕行少爷赶往一刀门,原先是预定最迟两个月的时间必定会回苏州,然而赫连煖煖引颈盼望了两个月,不见人影归来,却等到了一场绝命的屠杀。 倘若不是老管家将她藏身于膳房外的水缸里,她也会在那莫名的杀戮中赔上自个儿的性命,然待一批马贼离开后,迎接她的是具具尸首。倘若不是仍挂心着赫连一家,只怕她将无法再活下去。 然而,在这样的惨境中,却仍不见赫连一家回府。 遂她投身于花楼打杂,为的是在这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打探消息,为的是攒银两埋葬下人们,更为了攒些盘缠,好让她可以上龙首山寻恕行少爷,且向老爷禀报这惨无人道的血洗事件。但她还来不及攒足银两,一刀门已派人快马传讯告知,赫连一家三口在半路上遇着西域盗贼,待一刀门的弟子赶到时,三人早已倒在血泊中,了无生息。她等到的是三个人的骨灰。 十年了,她早已过了恕行少爷当年的年纪,也不再是当年无忧无虑的赫连煖煖,现下的她是名满苏州的花魁,更是一刀门要献给抢王的美人。 前些日子,当关仁郡告知她这件事情时,她随即义不容辞地答应,也算是以慰恕行少爷在天之灵;虽然抢王并不一定是当年杀了恕行少爷的盗贼,但他毕竟出身于西域,勉勉强强算是攀了一点地缘关系。 “煖煖,你要记得,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若是时间不够的话,不要勉强,千万不要逞强。”关仁郡坐在马背上,百般不愿意将似花般娇嫩的赫连煖煖送到抢王手里,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的安危是不?况且,她连一点武学基础都没有,岂能要他不挂心? 这些日子来,他总觉得爹过分怪异,竟会残忍地决定将煖煖送往天险阙,这岂是一个名门正派该做的事情?虽说煖煖并不是好人家出身,还是个花楼清倌,但好歹她也算是师叔所领养的孤女,岂能这样待她? 而且,这近十年来,一刀门根本就没有好好地待她,现下却要她来冒险,实在是…… “甭挂心了。” 她转过身,刻意忽略他眼中过分的关注,潇洒地扬了扬袖,踩着小碎步慢慢消失在山道的弯角。 赫连煖煖一步步往天山上走,不知道走过多少个山弯,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路,直到天色微暗,缤纷的锦霞围绕整座天山,放射出万丈冶艳的光芒。她不禁有点担忧。 这可糟了,只怕她尚未手刃黑焰门下的抢王,便得先遭山里头的狼群吞噬,这可怎么好? 大师兄明明说过天险阙是在半山腰,怎么这山这么高,到现下都还不见天险阙?虽说她身在花楼已久,又不懂得武学,但脚程倒还挺快的,怎么可能走了老半天的路程,却还不见贼窟? 她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天都快暗了,却不见天险阙,这该如何是好? 置身于红光笼罩下的山道上,她不禁眯起潋滟的水眸望向远方山景,眺望着山底下的滚滚黄土,唇角不禁淡淡地勾起苍凉的笑。 她总算是来到龙首山,来到天山了!十年来的想望,她总算在今天达成心愿,总算是替恕行少爷见到了他十年前所没见到的光景,也算是替他圆了一个心愿吧!毕竟他是恁地期待可以和老爷一同回归师门。 然而,命运却捉弄人,在到达一刀门之前,便令他们命丧黄泉。 “你是谁?” 听及身后低沉如鬼魅般的嗓音,赫连煖煖倏地转过身来,望入一双灰绿色的眼眸,心里猛地一震。天啊!他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她甚至连马蹄声都没听到,而他…… 尽管他蒙住了脸,却蒙不住那一双灰绿色的眼眸,蒙不住那肆无忌惮的逡巡视线。而他的身形健朗,即使坐在马背上,仍可以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还有那慑人的王者气息。 他,到底是谁?天山上几乎都是黑焰门的人,而他的眼像极了恕行少爷……难道每一个西域人,全都是这眸色的吗? “女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男人轻挑起眉,灰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光痕,随即又隐入他稍嫌暗沉的灰绿色眸底。 “我……”她微颤着粉杏色的唇瓣,望着那一双令她感到熟悉的眼眸,脑中竟是一片空白;太像了,简直是恕行少爷在同她说话一般,她无法遏抑狂跳的心,无法缓下急促的呼吸。 “说!” 跨座在马背上的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眸,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杀气腾腾地落鞭在她身旁,扬起漫天的黄土飞舞,令她登时拉回涣散的心神。 “这位小哥,我是一刀门送上天险阙的舞妓,不是什么危险的人。”她急急忙忙地解释。 她是疯了,才会将这丧心病狂的贼人当成恕行少爷! 她怎能在这当头想这些杂事?这些人和恕行少爷是不一样的,她必须先静下心来,依照一刀门的指示进入天险阙,拿下抢王的首级不可,她岂能在这当头被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牵引? “舞妓?” 虽然看不见面罩下的嘴脸,然而她却可以凭借他戏谑的音调推敲出,他正撇着唇讪笑着。 “我在这天山走了好久,听闻天险阙是在山腰地带,但是我却一直找不到。” 她努力地控制着狂乱的心跳,沉着地道:“倘若小哥是抢王座下的弟子,可否为我带路?” “你要我为你带路?”那男人睇视着她,过了半晌后霸戾地问:“难道你不想要逃回山下?” 舞妓?别笑死人了!中原的各大门派在打什么主意,他岂会不懂? 若要说是替抢王送上舞妓,供他通霄玩乐,倒不如说是为了在他酒酣耳热之际,要这舞妓取他的性命。好个名门,居然以女人作为攻上天险阙的前锋,也真亏他们想得到。 “能够上山服侍抢王是天大的荣幸,我怎么会想逃?”初闻他这么反问,赫连煖煖不自觉一楞,随即又曲意奉承着。她可以想象他正可恶地挑眉笑着。 “哦?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抢王到底做了什么伟业,足以让你倾心,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上山服侍他?” 她连抢王都不曾见过,又怎么会知道抢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拥有怎样的魔力蛊惑她的心?不过是为了取抢王一条命罢了,又何必搭上如此动人的借口掩饰欲犯的罪行? “他……”遭他如此一问,她真是楞住了。 他应该是抢王手下的人,怎么会如此问她? 没人见过抢王的真面目,毕竟见过他的人全都找阎王报到去了,又有谁会知道他真正的模样?曾听过江湖上的传言,有人说他是个老者,矍铄硬朗;亦有人说他是个年轻小伙子,力拔山河,令人悚惧;不论他是何年纪,他是个山贼是不容抹灭的事实。奉着黑焰门教主的命令,在中原武林兴风作浪、奸淫掳掠,对于老弱妇孺皆无仁慈之心,凡见过他面貌的人,皆已身处黄泉。如此行径,令人发指,恨不得取下他的首级! 如此之人,她岂能放过? “说不出来了?”男子放肆地笑着,随即又敛笑。“既然你说不出来的话,你就下山吧!抢王的身边有一堆抢来的女人,少你一个、多你一个都无所谓。” “是因为抢王比较喜欢抢来的女人吗?” 她怎么能走?都已经上了天山,她岂能在这当头离开?倘若离开了,要她如何面对一刀门的众人? “王不会见你的,你请回吧!”那人扯起缰绳,打算往山下走去。 “往下头走才是天险阙的所在地吗?” 赫连煖煖瞧他将马头掉往山下的方向,立即跟着小跑步到他的身边。即使他不愿为她带路,她也可以循着他走过的路找到天险阙。 怪的是,整座山头只有一条山道,她方才才从山下走上来,若天险阙是在山底下,她方才怎么会没看到?这该不会是他在耍什么诡计吧? 一想到此,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如果你找得到,你就来吧。” 那人见她停下,不禁又对她挑衅。 赫连煖煖楞楞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又往上山的路跑;天险阙不可能是在山下,定是在山上,而眼前的人也不一定是抢王的手下,她不能奇+shu$网收集整理傻傻地跟着他走,毕竟她没有半点功夫,不能在这里出任何差错。 第3章 “喂!” 那人见她拔腿往山上跑,又掉转头追逐着她,几步后便一把将她的身子捞起。 “我说过了,天险阙并不在山顶。”他有点微愠地道。 “你放开我!” 赫连煖煖执拗地扭动着身子,却挣不开那箝制她纤腰的手臂,小脸因焦急而绯红。 “你既然那么想往天险阙去,让我带你去吧!”他驾着马,刻意放缓速度,以免坐在他身前的她一时挣扎过度掉下马去。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抢王的人,我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要带我到天险阙?”她斥责着,心跳却因为他贴在背后的温热而失律,她不禁暗斥自己离了谱的遐想。 他身穿全黑的劲装,令人猜不出他的身份,但他应该不是一般的小厮,只因他的气息是恁地霸气,他的举止是如此傲慢,一点也不像恕行少爷;然而他的眼却又像极了那一双令她魂牵梦萦的眼瞳,魅惑地吸引着她的目光,惹得她心情浮躁。 “只消到了天险阙,你便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瞧她这般羞赧却又强硬挣扎的模样,令他不禁豪气地放声大笑。 坐在他前头的赫连煖煖听他笑得恣狂,她甚至可以自背上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正剧烈地震动,一股怒气瞬间冲上心头。 “我又怎么会知道到不到得了天险阙?” 如果她就这样被他掳走的话,那她宁可咬舌自尽算了;全都怪她一时失策,误以为这天山上皆是抢王的爪牙,才会…… “抓好!” 他突地暴喝一声,惊醒仍在思忖中的她,只见他操纵着马儿往半山腰边的山崖跃下,惊得她紧抓住马首,一张粉脸吓得惨白,不一会儿,她只感觉到身体忽上忽下地起落着,直至停在踏实的平地上,一颗悬在喉头上的心才又降了下来。 “这不是到了?” 耳边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嗓音,她抬头望着面前的崖壁,上头刻着“天险阙”三个大字;再往旁边一瞟,才发觉这一块平地不过是一小块突出山壁的平台,和面前的崖壁有数丈远的距离,只要她随意晃动身子的话,她便会连人带马一同掉落至深不见底的渊谷。 险,真是险,原来是在这种地方,难怪各大门派要围剿也找不着贼窝,真是好一个天险阙!但是,眼前只有一片崖壁,到底该往哪里走进天险阙? 难不成还要像方才那样奔窜? 正在疑惑之际,她即感觉到地面一阵强烈的震动,只见眼前那一面崖壁往前一倒,分毫不差地倒在她眼前,搁在这一块平台上,适巧成为一条道路;眼前不再是崖壁,而是一个山洞,还有两个人守在洞口。 “王!” 两个守洞口的侍卫蓦地一喊,令她瞪大了眼。 他们是在喊谁?不是她,那么…… 她的头微微一偏,望着身后的男人,却见他策马往山洞走去,其浑然天成的气势令她折服。 不用多说,他是——抢王! 第二章 他竟然会是抢王? 然最令赫连煖煖惊愕的是,这一大片的崖壁里头竟然别有洞天,一点也不像是山洞,反倒像极了世外桃源;不仅有山有水,更有一大片草原和星罗棋布的茅屋,虽称不上奢华,倒也典雅。 而她被带入天险阙之后,便被安置在离主屋最远的北隅,等着抢王的传唤。 她总算是到了抢王的巢穴,一步步地达到一刀门托付予她的重任,然而她却犹豫不决了,只为那一双过分深邃的灰绿色眼眸。 仍在苏州之际,她便听过抢王的名号,然而那些传说终究是传说,压根儿比不上她亲眼看见的那一刹那所带给她的震撼,比不上那双眼眸给予她的绮思,令她心乱如麻,握住匕首的手不禁有点微颤。 虽然她只瞧见他的眼,但她却觉得那一双眼和恕行少爷好象,相似到她几乎要以为他便是恕行少爷;但那是不可能的,恕行少爷宅心仁厚又温文儒雅,绝对不可能像抢王那般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来。 但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却是恁地令她怀念。 或许每一个西域人都拥有那样的眼睛,而她只是忘不了恕行少爷,才会一见到他,便忘了自己身负重任;杀了抢王,为恕行少爷报仇才是当务之急,怎能让他迷惑了她? 当初她在苏州傻傻地等着,由满心的期待变成恶毒的咒骂,直到她捧着恕行少爷的骨灰时,她才尝到了锥心的痛楚。 她为什么要咒骂恕行少爷?她为什么捺不住等待的折磨而心生怨怼地诅咒她最爱的恕行少爷?如此地咒骂却得到万劫不复的下场,令她再也见不到恕行少爷。这全都是她的错,她自然该赎罪! “女人,到大厅来,大伙儿全等着你的表演。” 倏地,一人打开那扇简陋的门,大咧咧地进到里头来,吓得她赶紧将握在手中的匕首藏入衣袖里。 “是抢王传唤我吗?”她迅即正色,掩饰着不安的神色。 “王?”那人咧嘴笑着,倏地握紧她尖细的下巴。“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舞妓罢了,你以为王会接见你吗?” “我……”赫连煖煖瞪大潋滟的水眸,不断地平抚涌上心头的惶惧。 “到大厅来吧,让咱们大伙儿瞧瞧中原的女人和西域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咧嘴大笑,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随即松掉手的箝制,转身走出门外,却又在赫连煖煖起身之际回首说道:“你千万别玩什么手段,别搞什么算计,要不然天险阙的弟兄们可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心更是凉透了。 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不管得手与否,她这一条命是无法留着下山的,但是她一定要抢王的命陪葬! 赫连煖煖紧随着眼前的彪形大汉,自北向南到中央的主屋。一路上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只能紧跟在他身后,一心只想着待会儿到底该如何行事才能一举成功。 “进去吧。” 那彪悍的男子开了一扇门,流泻出温暖的灯火。 赫连煖煖楞了会儿,轻吐一口气,随即踏着小碎步往里头走,触目所及是一群群的人挤满了整个大厅;放眼所见皆是五颜六色的异眸,却找不到那一双灰绿色的眼眸。 “开始表演吧,让咱们瞧瞧中原的女人到底会些什么功夫。” 那个人悠闲地走到主位旁的位子坐下,颜色略淡的眸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痕,饶富兴味地等待她的表演。 她大胆且无所畏惧地逡视一回,才发觉主位上空着是因为抢王尚未到来,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却要她先行表演,如此一来,她怎么会有机会刺杀抢王? 倘若失手的话,她不敢想象这一屋子里的男人将会怎么对待她,遂她绝对不能失手,然而若连她欲刺杀的人都尚未出现的话,她又要如何逃过这一劫?倘若成功的话,他们顶多赐她一死,绝不会对她如何的;她宁可一死,也不能让任何人轻薄了她的身子! “窑姐儿,看你是要唱首曲子,或是表演舞艺都可以;倘若什么都不会的话,老子也不介意你到我的怀里窝一窝。”语毕,屋内的汉子掀起震耳欲聋的讪笑声,暧昧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赫连煖煖心口猛地一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在苏州一带是出了名的花魁,很懂得如何将文人雅士、侠客莽夫玩弄于手心,但眼前这些人不是中原人,他们不懂得中原人的斯文优雅,只是一径地杀戮和掠夺,倘若她真是出了差池,只怕…… “怎么?有什么好事让你们笑成这样?” 一道低沉却又带着浓厚笑意的嗓音,凌厉地划破了充满讪笑声的空间。大厅顿然静默,或坐或卧的西域人皆一个个跪坐在地上,对着那声音来源处万般尊崇地喊了声:“王!” 那浑厚的气势掺着不变的忠诚,令她不自觉的往身后一睨,随即望见一双灰绿色的眼眸,还有一头浅褐色的长发潇洒不羁地垂在身后。 他是抢王? 天,他的脸!那飞扬的浓眉、足以蚀心化魂的灰绿眼眸、挺直的鼻梁、含谑噙讥的迷人唇瓣……根本是恕行少爷的翻版! “怎么,飨宴尚未开始吗?”抢王无视于赫连煖煖怔楞的注视,径自绕过她的身旁,淡然地问着一旁的手下。 “大伙儿是打算等王到来才要进膳的,遂要这一刀门呈上来的舞妓先行表演,愉悦一下弟兄,出征前先放松一下。”先前带赫连煖煖上大厅的男子,亦是抢王最信任的左右手泰,暧昧地对他使了个眼色,垂涎之色不言而现。 “你拿主意便成。”抢王的视线淡然地扫过泰的脸,停驻在站在大厅中的赫连煖煖身上,勾出高深莫测的笑。 他的眼光果真不错,瞧这灰头土脸的女人稍作清洗打扮,瞧起来便和初见面的狼狈有着天壤之别。不愧为苏州第一花魁,倒是让他开了眼界,不过,就差在她的年纪似乎不再是花样年华了。 “窑姐儿,你还楞在那儿作啥,还不来服侍王?”泰得到他的允许,随即朝赫连煖煖喊着,扬手拍了两下。 门外的仆人便搬入一道道的佳肴美酒,全数摆在厅下,再一份份地分送到每一个人面前,而在大厅外的回廊上亦有一群面无人色的女子,带着粗陋的乐器等待指示。 赫连煖煖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打哪里来了这么多的女人,难道这些全是抢来的? 抢王之所以会被称为抢王,全是因为他行抢有术。 第4章 尽管他的面貌酷似恕行少爷,但恕行少爷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必须斩除这些魔障。 眼看着一切就绪,她便挥起帔帛,姿态娉婷地踮起脚尖,轻如浮絮的身影似偃还仰,仿佛快要醉倒在地上,其娇媚之姿令在场的男人全看傻了眼。外头的琴声急起,她又似柳絮般地舞起柔若无骨的娇躯,随着清淡醉人的琴音甩弄着淡湖水绿的帔帛,翩然起舞。 她头插翡翠穗金步摇,身穿墨绿色袒胸大袖衫,下着翠绿色纱质长裙,脚蹬青黛软底靴,眼波流转间百媚横生,蛾眉轻蹙时揪人心腑,玉指揉拟取风成魂,纤腰款摆勾心摄魂;她就像是个山中仙子般地舞动。 赫连煖煖舞了一曲“牡丹醉春风”,极尽牡丹在春风中迷醉,偃仰摇曳之醉态,令在场的人全看得如痴如醉,忘了方才是用什么样的眼光鄙视着她的到来。 然而,在这一刻的赫连煖煖却是胆战心惊地一步步走向主位,一步步地挪近抢王的身边,待大伙儿全神贯注地欣赏她的舞姿时,她断然取出原先暗藏在袖缝中的匕首,直落正大口呷酒的抢王罩门。 “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 抢王不慌不忙地吟诗,抬起幽诡的眼眸,狂肆地笑着,微抬手,便让她手中的匕首停顿在他鼻梁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恕行少爷!”她颤声不已,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难道他是恕行少爷?毕竟只有恕行少爷知道她最喜欢这一曲牡丹醉春风,而他总是会这般地赞赏她,尽管身为武师,他亦有文人的潇洒恣狂;她今儿个之所以会选这一首曲子,是因为这是恕行少爷的最爱,她早已把整个拍子、身段记得一清二楚,即使她脑袋一片空白,手心直冒冷汗,仍可以完美无缺地表演完,然而他…… “王!” 发现献舞的舞妓竟敢大胆地行刺主子,整个大厅的莽汉全都奔到主位,连守在抢王身边的泰也怒得擒住她瘦弱的手。 “放开她。”抢王不动声色地凝睇着错愕的赫连煖煖,蓦地勾起邪魅的笑。 “报上你的名字。” “煖煖……赫连煖煖!”她颤着声回答。 他想起她了吗?他知道她了吗?明白她自动冠上夫姓的涵义吗? 泰取下她手上的凶器,松掉对她的箝制。 她随即踉跄的往前一踏,泪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转。 “泰,把她的匕首还给她。”瞧她往前再站一步,他笑得益发慑人。 “王?” “给她。”淡淡的,甚至还带着笑意,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泰连忙将手中的匕首递到她的手中。 “煖煖,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对准我的心脏刺下杀了我,一是放下匕首成为我的侍妾服侍我。”他勾着惑魂的笑,霸戾的眼眸里却染不上笑意。“你没有太多时间,赶紧抉择。” 他不动如山地拉开无袖布衣的襟口,露出结实的胸膛,径自豪气大口地呷酒,丝毫不理睬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更不管他的手下会如何看待他。 “恕行少爷?” 她的身子微微一晃,仿若是风中飘摇的落叶,千万个不愿相信她所爱的少爷竟会这样待她。 侍妾!这种话怎么会从少爷的口中说出?不可能的,少爷是个修身养性的武师,不可能会要求她成为他的侍妾;更甚者,他曾经允诺要娶她为妻的,他岂能说出这种蔑视她的话?仿佛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谁是恕行少爷?”抢王蓦地拢紧眉头,灰绿色的眼瞳迸出骇异的眸光,带着薄怒的俊脸狂鸷悍戾。“我不管你以往有多少个恩客,我都不许你在我面前谈论其它的男人。” 他是据山而立的王,手下岂只上千,只要他一声令下,整座天山岂能不为他崩塌龟裂?而她,小小一个勾栏院的窑姐儿,便想要考验他的耐性吗?不,他几乎毫无耐性可言,即使是美人,他也会带着遗憾地杀了她。 “你!” 不会吧,难道她真的认错了? 但是会以那一首诗称赞她的只有恕行少爷,而以他一介身在西域的外族,倘若不是曾经读过这首诗,又岂会懂得诗中的涵义?然而,他的眼神太冷太阴暗,和她所认识的恕行少爷不同,截然不同! 是的,恕行少爷不会露出恁地嗜血的面孔,不可能展露出恁地狂傲的笑容,她只是被那灰绿色的眼眸蛊惑,被他低沉的嗓音迷眩罢了!他绝不可能是温文敦厚的恕行少爷! 或许,他曾经读过这首诗,而适巧地吟唱,而她,却愚蠢地在那一瞬间错失良机。 “如何?我还等着你的答案呢。”他挑起眉,挑衅地问道。 女人,他可是多得很,多她一个或少她一个,之于他无任何意义,倘若她不想留下,他绝对不会强求,不过只怕她想走,也离不开天险阙。 “我杀了你!” 赫连煖煖怒喝一声,举起手中的匕首,在众人措手不及之际往前狂扑,决意以己命换他命! 恕行少爷已经命丧于上龙首山的半路上,她不能用任何一个酷似他身影的男子欺骗自己,既然他不是恕行少爷,她也用不着再胡思乱想,混乱了自己的心。现下最重要的,便得先取得他的首级! 抢王敛笑,一把握住她柔弱无力的玉手,将之一扭,迫使她松手放掉匕首,轻松地将她拉入怀里,使之跌坐在他的双腿上。 “你——” 她回眸瞪视着他,却见他放大的俊脸倚贴向她,大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下一刻,他已攫住她的唇,霸气的舌在她惶愕之际窜入她的口中,无耻地纠缠着她的舌,惊得她三魂跑了两魂。 呆楞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的行为有多下流,抡起拳头捶向他的心窝。孰知他却纹风不动,当她的拳头是蚊一般,更加恣意地在她口中翻搅。 当她欲昏厥之际,他却适时地松开。 “你下流!”她急喘着,粉嫩的丽颜浮现一片惑人的绯红。 “是吗?”他挑了挑眉,可恶地笑着,随即抱起她的身子,无视于她的挣扎直往大厅外走。 “你要做什么?”她的心跳不得平缓,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 “既然你杀不了我,便得要留下来当我的侍妾是不?”抢王挑眉笑着,恣狂而霸气,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他的手下错愕不解,却又不敢干涉,只能目送,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背影为止。 第三章 “放开我!” 走出大厅,抢王一路往东走回到自个儿的房里,将赫连煖煖搁在自个儿的床榻上,身子随即覆上她的,令她不得动弹。 她瞪大澄澈的水眸,屏息以待,全身绷得死紧。 “再喊啊,怎么不喊了?”像是刻意逗她似的,他蓄意将脸更贴向她,轻易地将他属于男人的浑厚气息吹拂在她脸上,扫过她卷翘浓密的眼睫,掠过她小巧可爱的耳廓。 “你……” 她瞪大的眼眸里少了一点悚惧,少了一点仓皇,却多了一份无以遏抑的近君情怯。好象,真的好象恕行少爷! 怎么会这么像?在得知恕行少爷已遭不测后,她每天皆在苏州繁华的街道上寻找他的身影,瞧了许多极像他却又不是他的人;原本已经死心了,然而一见到抢王,她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他为什么和恕行少爷那么相似? 仿佛是他可怜她受了那么多折磨,自黄泉幽冥回到阳间探视她一般。 倘若不是已死心,她又怎么会接下一刀门给予的任务?一刀门从未照顾过她,于情于理,她皆可以不理睬一刀门的请求。然而因为恕行少爷,她接下了这个必死的任务,只求可以让她下黄泉与他团圆,只因她是恁地思念他,思念至几欲疯狂的地步。 再也受不了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寻找他的身影,因每一个都像他,然而每一个却都不是他。 “你这是什么模样?” 他挑起眉戏谑地笑着,灰绿色的眼眸直视她凝在眼眶中的泪水,没有半丝的怜惜。 “你到底是谁?”她好想知道,只求让自己再一次死心。 “我?”他勾起唇角,弯出一道邪气的笑痕。“丫头,你会不知道我是谁吗?倘若你不知道我是谁的话,又怎么会到天险阙?” “不,我指的是你真实的身份!” 或许上龙首山的半路上,恕行少爷逃过了一劫,说不定是黑焰门的人救了他,遂他才会加入黑焰门,变成了抢王。 “黑焰门四王之一的抢王。”他淡淡地说着,噙笑的俊脸浮现一丝不耐。 “名字!” 抢王只是封号,她想知道的是名字,他真实的名字。告诉她吧,让她彻底地绝望,让她不再痴心妄想。 “暗虚。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问我姓名的女人。”暗虚的眼眸一喑,淡漠地逡视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底有一丝嫌恶。“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不管一刀门要你打探什么消息,你终将无法把秘密带离天险阙,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才不想知道黑焰门的秘密,我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一首诗?” 再多给她一点残酷的理由,再多给她一点致命的答案,让她可以就此解脱,好逃离纠缠自己许久的缱绻爱恋。 要她如何相信他已经死了?十年,已经十年了,她没有一刻忘了他,尽管委身花楼,她仍为他守着清白,为他守着已成残砖碎瓦的赫连镖局,就等着他归来,等他来迎娶自己。然而时间无情地流逝,她只等到冰冷的骨灰,没有实体,没有热度,她无法说服自己。 第5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何以令她信服? “你真以为西域皆是蛮人?读过一、两首诗有什么大不了的?” 瞧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不禁有点微愠,伸出大手想要褪去她的衣衫,才刚碰着衣衫下头鹅黄色的抹胸,便见到她夺眶而出的泪。 暗虚一楞,蹙紧眉头,灰绿色的眸瞳深沉如夜。下一刻,他以有力的臂膀撑起颀长的身子,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怒不可遏地吼着:“我说过了,要当我的侍妾,就别在我的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难道你忘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别以为他真猜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恕行少爷!”她控制不了自己地伸出白玉似的双臂拥住他。 他的笑、他的怒,倘若再少一点霸气、少一点沧桑,便像极了十年前的恕行少爷;她再也找不到那么相似的人了。 暗虚一楞,随即拧皱了眉,冷鸷地瞪视着她乌黑如丝的长发在他身下荡出醉人的波纹,又蓦地推开她纤细的双手。 “你以为你面前的男人是谁?”暗虚咬牙怒道,俊美的脸庞霎时狰狞如恶鬼。 “你是把我当成一般的市井小民了,还是你另一套曲意承欢的戏法?我再一次警告你,倘若你还不想死,还想在我身边服侍我的话,你最好别跟我玩一些无趣的把戏。千万别以为我不会杀你,也千万别以为我还有放过女人的慈悲。” 一字一句地恫吓威胁,夹带着炽烈的怒焰,仿佛要将她活生生焚毁似的炽烫。 他不需要一个爱他的女人,他更不需要一个将他当成替代品、透过他寻找另一个男人的无耻女人! 她不俗,且绝艳得惹人怜惜,然而他不一定会因此而饶过她。倘若她还打算用这种手段试探他的心,他会让她知道,抢王的名号不只是因为抢夺而得,更是因为杀戮! 他可以在天子脚下抢夺财物、抢夺人,亦可以在阎王的跟前抢命! “我……” 倘若不是那么地相似,她又岂会恁地放肆? 是老天要折磨她,要她死心地上天山,却又让她遇见了如此酷似的面孔,要她如何能自持?十年了,有多少个女人耐得过一个十年的折磨? “烦死了!让你哭得一点兴致都没了!”瞧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暗虚怒拧的眉更是像打结似的纠在一块儿。 留着她有太多的利用价值,更可以藉由她得知一刀门的消息。不过,倘若她再这样哭下去,一旦他的耐性被她磨尽,他可不敢保证自个儿是否能留得住她脆弱的小命。 望着她潋滟的水眸溢满揪人心肺的泪水,他不禁暗斥一声,随即站起身打算逃离。 “你要去哪儿?”她哽咽地问着。 明知他不会是恕行少爷,她仍是不死心地问着。原本这一趟任务是令她有点惊骇的,然而她现下一点也不怕他;尽管她知道有一天当自己没有利用价值时,他便会杀了她,她也不怕。 “你管得着吗?你让我失了兴致,我还留着作啥?”他淡漠地睨了她一眼,随后推开房门,身影倏地消失在黑暗中。 赫连煖煖止不住那莫名的泪水,心中却浮起了诡异的念头——她不想杀他,甚至想同他在一起,像是要弥补她该得到却已失去的幸福。 多荒唐的梦想,然而却是她最深的冀望。 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煖煖瞪大初回神的炯亮眼眸,直盯着在她眼前的结实胸膛,粉嫩的俏脸难以遏制地浮上烧灼的红霞。 她不是一个人睡着的吗?为什么一睁开眼,身旁便多了一副男人的躯体? 由于初到陌生的地方,又怕抢王的手下窜入房内,遂她几乎一夜未合眼,直到天色初亮,她才幽幽睡去。然现下,睡在她身旁的男人到底是谁? 赫连煖煖怯怯地抬眼,轻挪着身子,不让她身旁的男人霸气地拥住她的身子,却望见了一张睡得正沉的睡脸,而那张脸的主人正是昨晚盛怒离去的抢王暗虚。 天!真是太像了,当他闭上那双霸戾的眼眸时,沉睡的模样简直与恕行少爷如出一辙,就像是同一个人。 倘若再少一点历尽沧桑的感觉,再抹去一些世故内敛的神色,他根本就是恕行少爷,她不会看错眼的。 恕行少爷…… 她怔楞地坐起身,深情的眼眸直睇向那张俊逸的容颜,青葱纤指不自觉地探向他略微粗糙的脸庞,微颤地拂过他的眉眼,只敢轻扫而过,不敢放肆地落在他的肌肤上。 她的纤指缓缓地滑动,来到他浅褐色的发丝,心里不禁一阵哀伤。 以往,她总是帮恕行少爷束发,为他扣上如意环,以显示出这一头浅褐色发丝的耀眼;而今他的发却是随意披散,又有谁会为他束发? “你到底还要看多久?”低沉微哑的嗓音自暗虚的喉间逸出。 赫连煖煖惊骇地睇往他的脸,才发现他已清醒,眨着浓密的眼睫,戏谑地勾唇笑着。 “这是中原人的习性,还是说你已经爱上了我这一张脸?” “你胡说!” 她羞红了俏脸,连忙否认。 他还是睡着了好。他一睁开眼,她便再也见不到恕行少爷依附在上头的微薄身影。 “或者该说,你爱上了另一个和我拥有同一张脸的男人?”他倏地坐起身,拉了拉敞开的襟口,随即又道:“恕行少爷是谁?” “他……”她蹙紧蛾眉,心不由得沉了,却仍是坚强地掩饰脆弱。“那不关你的事。你说,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榻上,你有没有对我做出不合宜的事?” 她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进到里头的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他有没有逾矩? “什么是不合宜的事?”他的猿臂一伸,轻易地将她拉进怀里,霸气地问道: “你是一刀门献给我的侍妾,只要我想怎么着便怎么着,何来你所说的不合宜?难道你会不知道将一个女人送到一群男人的窝里是为了什么?我可不知道那些名门正派的心思究竟是怎样,不过大伙儿都是男人,想的都是同一般。” 话落,他放肆的大手已然探下她的腰际,轻抚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倏地窜入她的长裙底下,抚过她姣美的长腿,隔着亵裤,带点诱惑和挑逗地逗弄着。 “你!”羞赧的火焰灼烫了她的俏脸,却又挣不开他的蛮力。“一刀门才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下流,他们是要我来刺杀你,才不是要我来……” 可恶,他说起话来怎会恁地下流?他怎么可以用恕行少爷那般温文儒雅的脸说出无耻的话语?又怎奇+shu$网收集整理么可以用酷似恕行少爷的大手恶意地羞辱她?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哦,原来他们是要你来刺杀我,替他们作开路先锋?”他邪气地笑道,无视于她的挣扎,更加重了长指的力道,企图诱引出醉心的酥麻感掳获她的心。“横竖你不过是个娼妓罢了,他们岂会管你的死活?不关刺杀成功与否,你是绝无可能活着下山的,难道你会不知道?” 她与之前抢回的女人不一样,既不跪地求饶,亦不曲意承欢,姿态便是风华绝顶;而那柳眉杏眸、梅唇桃腮是恁地惑魂,令他多了一分私心愿意对她诸多忍让,以探知一刀门的秘密。 “我原本便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一点也不在乎这一条命。”但是她忍受不住他下流的举止。 她无助地闭上水雾杏眸,紧咬住下唇,不愿让他明白他已挑起自己体内的摄魂麻栗感,然而那令人销魂的感受却直往喉头窜,欲化为阵阵呻吟但被她封在口中。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这个没有武功底子的女人愿意上天险阙?是男人吗?是不是你心爱的男人要你这么做的?”他偎在她的颈窝,贪恋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情难自遏地探出舌轻舔她雪白的颈项,啃咬着她玉白的肩头。 在她心中亦有那样的男人吗? 她不过是个娼妓罢了,又有哪个男人会真心疼惜她?说穿了,不过是玩弄她、利用她罢了;他想那个男人八成是一刀门的弟子,而她竟然愚蠢地相信那个想出卖她的男人! “住手,我不准你这样对我!”她瑟缩着身子,试图阻绝他恣意的逗弄。 她不能让恕行少爷以外的人这样子对待她,她宁可一死也不能让他糟蹋她的清白,尽管他是恁地酷似恕行少爷。 暗虚眉一挑,霸戾地凑在她的耳边低喃:“你不过是一刀门献给我的娼妓,倘若我要你的身子,你又怎能拒绝我?况且,我不以为你是真心拒绝我的,是不?” 他邪佞地笑着,再度将手探入亵裤底下,感觉到一抹温热的湿意,笑得益发猖狂。 “住手!”她的心在狂跳,手在颤抖,虽然想要推开他,无奈他的蛮力令她推不动分毫;更令她恼怒的是他的一张脸竟和恕行少爷恁地酷似,令她推拒不了。尽管如此,她倒是分得清到底孰真孰伪,为了不让他夺了她的清白,遂她使出关仁郡教她的自保招式,她探出玉手,想往他下腹的关元穴点下。 然而,甫一出手,便让暗虚逮住,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手腕,她不禁痛拧着眉。 “好狠的一个女人!”他咬牙怒道,倏地坐起身子,连带将她拖起。“依你的身手,看得出你没有半丝武学底子,然而却知晓点上关元穴,必定是有他人教导你的,是不?” 该死,她不过是人尽可夫的娼妓,为何宁可给任何人享用她的身子,却不愿意献给他? “你放手!”豆大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被他擒住的手腕像是脱臼了一般。 第6章 暗虚阴沉地注视着她,过了好半晌才猛地松开箝制。“出去,为我打洗脸水和拿早膳进来!” 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她这般对待他,不管是情投意合,抑或是抢来的女人,每一个莫不对他曲意承欢;而她不同,果真是很独特,毕竟是一刀门送上来的女人。 他们以为派一个她上天险阙,他便会因此而乱了分寸吗? 错了,错得离谱!他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第四章 “替我洗脸。”斜睨着赫连煖煖有点吃力地抬着一桶水进来,暗虚不让她有半点喘息的时间,吩咐着她服侍。 “我?” 她是不是听错了?不过是抹脸罢了,连这事也要她服侍吗? 原本她还在想着要如何以自持冷静的神色面对他,孰知他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不过这么一来,倒令她真正的冷静下来,忘了他方才是如何羞辱她的。 “还不过来?”他挑起眉森冷地问道:“难道一刀门的人没告诉你要如何服侍抢王吗?还是要我好好地调教你?” 既然他已经确定了她是一刀门派来的爪牙,他压根儿不需要对她客气。 “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但她总觉得他的话中有着暧昧的提示,仿佛拐着弯在同她曲解着什么般;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自在,然而她却没有办法反驳他什么,只能傻傻地任由他揶揄。 他绝对不是恕行少爷,恕行少爷不会像他这样说着讥讽的话……她到底在想什么?抢王是抢王,恕行少爷是恕行少爷,她不是老早便知道的吗?为什么她仍是不死心地想要将相似的两个人摆在一起比较? 或许是因为直到最后,她仍是自卑于身份上的差距,而没有对恕行少爷说出真心话的缘故吧,所以她必须背负着这个遗憾直到黄泉底下。 “还不过来,还在发什么楞?”瞧她举步不前,他不禁放声咆哮。 赫连煖煖抬眼,羞赧地缓缓走到他面前,拧了布巾递到他手上,却见他只是挑高了眉,倨傲地睇向她,仿佛正在等她服侍一般。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拎起布巾,轻柔地覆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在他深邃的五官上移动,掠过他的眼、他的眉,再缓缓地往下擦拭着他的鼻、他的唇……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即使闭上眼,光是凭借着指尖的触感,她仍能分辨出他的容颜,那却只是令她的心更局促不安,令她更彷徨;即使她真能拥有杀他的时机,可她下得了手吗?那感觉像是要亲手杀了恕行少爷一般,她做得到吗? 这唇的触感…… 她心神悸动,压根儿没发觉布巾早已掉落在地上,而她青葱般的指尖正触摸着他略薄的唇瓣。倏地感到有点湿意,震得她拉回恍惚的心神。 “你是在诱惑我吗?”暗虚邪气地笑着,以湿热的舌惑魂地舔着她的指尖,百般挑诱着她。 赫连煖煖见状,快速地缩回手指,惊慌失措地退到门边。 “见鬼了?”他微愠地勾笑,魔魅顿生。“你以为自个儿还是个处子,可以在我的跟前假扮清纯吗?窑儿姐还想扮黄花,岂不是要笑死人了?” 她是在为那个人守身是不?毕竟娼妓也可以心有所属,也可以为衷情之人而守身,但在他的面前还要如此作态地守住清白,岂不是蔑视了他?他可是抢王,倘若真是他要的人,岂有到不了手的理由? “你太放肆了!” 她紧咬着唇,一双玉手不断扭绞,像是要抹掉他嚣狂的痕迹,又像是要告诫自己不能忘我地一再将他错认。 一刀门是恕行少爷亟欲回归的地方,而抢王则是一刀门亟欲除去的对象,孰是孰非她心底自有准则,岂能在这当头迷乱? “我放肆?”暗虚眯起灰绿色的摄魂眼眸,迸射出危险的光痕,一步步地走向她。“到底是谁放肆了?看来是有人搞不清楚状况。” 他一个箭步向前,在她猝不及防之际将她拽向床榻上,一把撕毁她的襦衫,毫不怜香惜玉地拉扯着粉绿色的肚兜,动作粗暴而悍戾,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的霸獗。然而,吻在她身上的细吻却是恁地轻柔,与他所展现出来的气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住手!” 她娇羞欲死地低喊,然而他却是恁地狂鸷,一步步地攻城掠地,甚至在刹那间便褪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倘若我不住手,你又能奈我何?” 他邪佞如鬼、狂獗如魅,然而他的身体是如此熨烫着她的身子,紧箍住她的双手有力却不失温柔;他的吻是热情的,逐一膜拜着她如羊脂玉般的胴体,直到她白皙的双腿之间。 “你如果再不住手的话,我、我会死给你看!”倘若让他给污了身子,她也不打算再活下去了。与其让他兽欲得逞,倒不如保持着清白之躯踏上黄泉路,免得到时无颜见恕行少爷。 “你还没杀了我,你死得可安心?”他低嗄地笑着,灰绿色的眼眸暗沉,染上氤氲情欲。“一刀门要你上天险阙,可不是要你死在这儿的是不?倘若你现下一死,岂不是徒令他们等待?” “你!” “别你呀我的,叫我暗虚。”他粗嗄地命令,像是要让她知道占有她的男人是他,而不是那一个她一再错认的他。 他的大手企图引诱出她矜持的情欲,舌尖无情地挑逗着她脆弱的自我,当阵阵酥麻的感觉充斥全身时,她猛地拉回出轨的心神,娇喘着气,醉眸半掩,思绪一片纷乱。 不,倘若要她在一刀门和恕行少爷之间作抉择的话,她定是选择后者。 打定了主意,她决绝地张口打算咬舌自尽。 在那一刹那,他却松开了她,怒目欲眦地瞪视着她毅然求死的俏脸。 想死?她真的想死? 可恶! 暗虚怒然起身,扣好衣襟上的扣子,背对着她,不断地调整呼吸,像是在压抑沸腾的怒涛。 赫连煖煖胡乱地抓着被子遮住自个儿赤裸的身子,瞪大的水眸里有着惶惧,亦有着不解;他到底是怎么了?倘若他真要她的话,他大可以蛮力占有她,压根儿不需理睬她的死活,然……他却停止了暴行。 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好好地待在房里,千万别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搞什么花样,否则……” 滞碍的气息在两人间散开。 “你要离开?”他要去哪儿? “你在乎吗?”暗虚缓缓地转过身,冷厉如恶鬼般地瞪视着她。“你在乎我正打算歼灭一刀门好消我的心头之恨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刀门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将一刀门赶尽杀绝?”糟了,如果他真的打算灭了一刀门的话,她要如何才能够通知一刀门逃过这一劫? 抢王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倘若他真要歼灭一个教派,只怕是如囊中取物一般简单。而一刀门自然是因为敌不过抢王的兵马,才会出此下策——要她上天险阙杀了抢王。她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倘若一刀门真因为她一时的妇人之仁而惨遭灭绝的话……天!这要她背负着多大的罪恶? “你担心了?知道要求我了吗?”他低笑着,诡邪而妖异。“放心吧,我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一刀门,不会那么轻易地灭了他们,因为那么做,一点儿也消除不了我心头的仇恨!” 一刀门欠他的血债,必要他们血还,然而现下还不是时候。 “你打算怎么做?”赫连煖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等我回来。”他如风似地往前一俯,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又如影般地退至门边。“到时你就会知道了,煖儿。” 现在还不是决战时刻,他只是想去警告一番,让他们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对一切皆茫然不知的少年了! “请问有没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帮忙的?” 这是赫连煖煖在天险阙里逢人便问的一句话。 她被囚在抢王的主屋里,只能待在房里等着进来服侍她的人带给她一点消息,但却没有人敢在房内多加停留。 她一定要找点事来做,要不然光在这里等待,她都快要崩溃了;然而这天险阙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却仿佛看不见她的存在一般,任她问了老半天,仍是没有半个人搭理她。 眼看着天快要暗了,而抢王领了手下精兵出阙到现下仍未回来,要她如何能不心急一刀门的安危? 天!倘若一刀门真是因此而被灭,岂不是让当年赫连镖局的事件再现? 赫连煖煖坐不住地站起身想走出房外,却又被房外的侍卫拦住。她像只鸟儿般被困在房里,只能在房内踱步,待星光初现时,才听闻主屋外头传来阵阵喧闹的声音,她赶紧站到门槛边,引颈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里有成对的灯火,想必是抢王回来了。 果不其然,不消一刻钟,她便见到耀眼的灯火直往主屋过来。身形疾走如飞的是抢王,而他的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两个人,瞧那步伐似乎不是他的手下,反倒像是姑娘家,难道…… “煖儿。” 暗虚妖邪地勾起摄魂的笑,令她没来由地心悸不已。 真是的,她为什么要为了他莫名的笑感到心悸?但是当他那样唤着她的名时,那嗓音却像极了恕行少爷唤她的方式,还有那惑人的笑…… 不是只有恕行少爷才会那样唤她,然而只有恕行少爷才能够掀起她难遏的战栗,只有他的嗓音才会令她心如擂鼓……该死,他长得像恕行少爷便罢,为什么连嗓音也可以那么相似? 第7章 “怎么,爱上我了吗?”他低声地笑着,灰绿色的眼瞳里有着莫测高深的笑意,却也有着模糊的怅然,以及不被发现的自嘲。 “你在胡说什么?” 赫连煖煖忙不迭地否认,头摇得仿若波浪鼓一般,潋滟的水眸却不敢再睇向他,径自走回房里,羞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又听闻一阵脚步声来到。 “到里头来吧。” 闻他吩咐了一声,她随即转过身,却见到他身旁多了两个小姑娘。瞧那神态与面容,应是方及笄不久。她们该不会是被他抢来的吧? “这是怎么回事?”她攒眉瞪视着他,看着那两个小姑娘,手心一片汗湿。 他真的到龙首山去了吗?要不然这两个小姑娘是打哪里来的?瞧她们紧缩在门边、抖得似落叶般地互拥在一块,以及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不难想象方才经历过了怎般残酷的杀戮。 他怎么忍心? “抢来的。”他挑眉笑着,仿佛他所做的事再对不过了。 “你真的到一刀门去了吗?” “你就那么担心一刀门?”他蹙眉敛笑。“我在很好奇一刀门到底给你多少好处,竟让你愿意为一刀门卖命?倒不如把价码开出来,让我衡量一下你值不值得让我收买。” “你别做梦,我一辈子也不会跟你合作的!” 上天险阙以来,她一直被他的外貌所吸引,兀自沉缅在十年前的回忆里,甚至错把他当成恕行少爷看待,一时之间居然忘了正事,也忘了他原本便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抢王,忘了他的本性便是掠夺! 她怎么能再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 但是她杀不了他,真的杀不了他;然而除了杀他,她还能做什么阻止他的征战杀伐? “我也不打算跟你合作。出去!” 冷厉的眸子里映着她愤恨的身影,深深地将她的倩影收藏在脑海里,心底却已有了其它的打算。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闺房!”要她走了,好让他欺负那两个小姑娘吗? 他真是禽兽不如,居然连那两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也不放过!难道他会不知道他一旦伤害了两个小姑娘,要她们如何活下去? “你的闺房?”他讪笑着。“这里是我的寝房,何时变成了你的闺房?抑或是你在诱惑我,打算代替这两个小姑娘?” 淫欲的意味深浓,赫连煖煖岂会听不出? “你不能这么荒唐,她们不过初及笄而已,你怎么可以?” 一想到他打算对那两名小姑娘图谋不轨,她便觉得心头酸涩不已,全身不住地轻颤,仿佛要将浑身的力气全都抖落一般。 “我不能?”他挑眉,笑得嗜血。“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不能的,只要是我想做的,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要不然,如我所说的,由你代替她们来服侍我如何?虽然你瞧来是比她们年长许多,但你的韵味倒还挺诱惑我的。” “你——”他怎能如此? 愤恨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努力不让它掉落,不愿让他发现她的脆弱,紧握住粉拳。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便走吧,别坏了我的兴致。”他深沉的眼瞳淡漠如冰,深深地瞅着她,翻涌着她读不出的情愫,却在她对上他的眼之后,恢复为原先的平静无痕。 “如果你放了她们,我……”赫连煖煖哽咽了,释不出淤塞在胸口不散的奇qisuu.书锥心之痛。“如果你放她们下山的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暗虚闻言,挑起眉,却不发一语,神情森冷地紧瞅着她。 第五章 “出去。” 沉默了半晌,暗虚淡淡地下了道命令,灰绿色的幽诡眼眸不再睇向赫连煖煖,扫向一旁的两名小姑娘。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睁大噙着雾气的眸瞳,错愕不已。 他不是说了,只要她愿意服侍他的话,他便愿意放过她们吗?为什么他现下又出尔反尔? “出去,别坏我了的事。”他冷鸷地喝道,邪魅顿生。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 要她怎么说得出口?但她方才可是听得仔细,他明明愿意让她代替两个小姑娘,只要她服侍他,他便会放过她们,为什么他…… “我改变心意了。”他嗜血地笑着,狂獗而恣情。“想当然耳,你和这两个初及笄的小姑娘比较,任谁都会选择这两个甜美的可人儿,谁要选你这个早已过了双十年华的娼妓?” 赫连煖煖瞪大水眸,感到心头像是被人无情地揪住般,几欲令她昏厥。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不是娼妓!即使她出身花楼,但那并不代表她是娼妓,他怎么能够用这么残忍的话伤她?更何况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服侍他了,他却用这种态度对她!“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是恋上了我这一张脸,急着想要跳上我的床?”他勾着轻佻的笑走到她身旁,一指勾起她尖细的下巴,邪淫地讥讽着。“那为何昨儿个夜里,你宁可以死以证清白,现下却又如此焦急?难道是因为我要那两个姑娘,反倒让你吃味了?” 她斜睨着他,冷不防地举起手甩了他一个热辣辣的锅贴,吓得站在门外的泰目瞪口呆,而缩在一旁的两个小姑娘,也惊得瞪大了眼。 “泰,退下!”他眼角余光瞥见泰提着大刀走过来,便冷厉喝斥。 泰闻令,呆楞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这般忍气吞声。不过是个娼妓罢了,岂能仗着她有几分姿色便恃宠而骄? “王?” “还不退下?”暗虚挑起眉,低沉而无害地轻斥着,却蕴涵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又转向赫连煖煖,“你乖乖地回我替你准备的房内休息,等我办完了事,我再到你那儿找你,这样成不成?” 听似安抚,然而赫连煖煖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分明是在讽刺她。 “你这个禽兽!”她举起手又要打向他的脸庞,却被他紧紧地握住纤细的手腕,她痛拧着眉,却硬是不吭声。 “煖儿,别逼我生气。” 他凑在她的耳畔低声地轻喃,却令她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我是挺喜爱你的,才不同你计较这一巴掌,你可别因此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不会杀了你!” “你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只要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她怒瞪着他,紧咬着牙根。 “我等你。”他妖邪地笑着,仿似不在意她的威胁。“不过……你先出去吧,我现下不想看到你!泰,把她带回房里。”他将她推到泰身旁,径自带着两名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到床榻上。 两名小姑娘不断地挣扎着,拉扯之间,其中一名挣脱出了他的箝制,跪倒在赫连煖煖的脚边。 “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她不断地磕着头,细嫩的额头上渗出血丝,吓得赫连煖煖忙往前,想要将她拉起,却见抢王将那名小姑娘往后一扯。她想要拉那个小姑娘一把,却被泰制止。 “暗虚、暗虚,你放过她们,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放过她们,我求你……”赫连煖煖的泪水脆弱地夺眶而出。 她出身花楼,身份低贱,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天险阙的,她连命都不在乎了,岂会在乎这肉体?倘若可以用这副身躯救了两个姑娘的未来,也算是值得的,是不? 暗虚挑眉睨了她一眼,不发一语,待泰将她拖出门外,随即将门掩上。 “暗虚——”她像是疯了似地狂喊,不管双手被泰擒得有多痛,她仍是喊着,只求他能够开门,只求他能够放过那两个小姑娘。然而,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救得了她们? “唉……” 赫连煖煖倚坐在窗棂边,对着满山的苍茫叹息。 都个把月了,想不到她到这儿来已经那么久了,然而她不但没达成目的,反倒像是被人囚禁一般,连这一扇门都踏不出去,只能傻傻地待在这个地方,压根儿不知道自个儿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是为了杀抢王而来的是不?然而从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到后来的下不了手,直到现下即使想下手也没有机会了。说不定,他已经把她这个人给忘了。 望着外头下起的细雨,厚重的云层布满天际,仿似她阴霾的心头笼罩着连自个儿也弄不懂的诡异情愫般。 唉…… 放下窗帷,隔绝了冷冽的空气回到床榻上,赫连煖煖睇了一眼桌上未动的膳食后又闭上眼;现下她只想好好地睡觉,不想再让那些古怪的悸动扰乱了她企图平静的心。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有道视线直瞅着她不放?而且那视线过于炽烈,像是裹上浓烈的情意般灼烫着她的胸口,熨烫着她的灵魂,那感觉就像是他——像是恕行少爷那般深情的注视。 她迟疑地张开双眼,却发觉那道视线不见了,她随即掀开被子,慌乱地拉开窗帷,却寻不到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为什么不入她的梦中来,一解她几欲崩溃的想望,却要她独活在世上受尽相思的折磨? 她从不曾响应过恕行少爷的爱,她明知道他爱她,却自卑于身份低微不敢响应他,硬是不看他满腔的爱意,直到完全失去他之际,才懊悔不已。 她是恁地爱他,尽管她不曾说! 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她不在乎牺牲自己的生命自愿冒险。毕竟她还要感谢一刀门愿意送她上天险阙;感谢暗虚哪天大怒时愿意送她一程,送她到黄泉恕行少爷的身边。 第8章 “你在想什么?”暗虚不知道何时已来到她的身旁,一双过分冰冷的灰绿色眼眸直瞪视着她。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徐缓地转过身,攒紧眉头,一双带泪的水眸痛苦地眯起,举起玉白的小手颤抖地触碰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细细地抚摸着他那与恕行少爷相似的轮廓。 “不要把我当成另一个男人!”他揪下她的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推到一边去。 赫连煖煖低垂螓首,泣不成声。是老天要痛惩她当初不懂得珍惜恕行少爷,遂派了一个酷似恕行少爷的恶鬼来折磨她是吗?他是个恶鬼,但她却无法不把他当成恕行少爷,无法分清楚两人之间到底有何不同。 “今儿个夜里有场酒筵,你准备一下到大厅来。” 邪魅的眼瞳上像是染了一层诡谲的浓情,而别过脸不看他的赫连煖煖正巧漏失了那意味深长的眸光。 “我不去。”都是他,没事为何在这当头进到她房里,令她难以自遏地泪如雨下!他将她囚在这里,不是打算要让她自生自灭了吗?又何必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不能不去。”他转过她刻意回避的眼眸,怒眼瞪视着她,咬牙吼道:“倘若你够狠心,能不理那一对姐妹花的话,你大可以不去!” “嗄?”他说的该不会是那两个小姑娘吧? “你自个儿斟酌。”暗虚笑得魔魅,随即离开。 坐在欢腾喧哗的大厅里,赫连煖煖感觉自己像是个丑角。 她的眼眸自嘲地扫向暗虚的身旁,看着个把月不见的小姑娘正偎在暗虚的身边,更是忍不住嘲讽自己。她们哪里瑟缩了?还不都是她自个儿的想象。可她记得那一日,其中一个小姑娘还跪在地上求她救她,怎么今儿个却全变样了? 到底是这两姐妹性情多变,还是暗虚的魅力无边?居然能够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便收服了一对姐妹花,实在令她佩服。 那么,暗虚又何必诳她?他要她到大厅来,到底有何用意?她记得一个月前,他并没有血洗一刀门,而她更不可能有任何把柄落在他的手中,那他要她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想不通呀! 呆滞的凝望着他与那对姐妹花调笑的得意模样,她觉得自个儿的心像是被鞭子抽过般的难受。她调回目光,不愿再看向那一幕惹她心痛莫名的画面。 然而,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瞧着他,瞧着他笑,瞧着他逗得一对姐妹笑弯了腰,甚至不知耻地趴在他的腿边。她不由得一怒,毫无预警的,一簇嚣狂的火焰直冲胸口,令她怒不可遏地瞪视着他。他这样的举动,比起他嗜血的掠夺更令她气怒、火大! 她想要向前质问他要她到大厅来到底所为何事,更想推开那一对寡廉鲜耻的姐妹花,想要……她在想什么!? 他要怎么着,她管得着吗?而这对姐妹花不到一个月便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她又能如何?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掏走了心似的空虚,有点儿像当年嫉妒缠住恕行少爷的姑娘们时的心情;她在嫉妒?她在嫉妒这一对姐妹花?而妒嫉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恋上了他吗? 一想到此,她不禁蛾眉蹙紧,压根儿不明白自己怎会对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动情,然而心在淌血却是不争气的事实。再瞟一眼,那痛楚未减,甚至更甚。 这十年来,对她好的男子不在少数,可她从不曾对任何人动过情,一心只念着早已命丧黄泉的恕行少爷,想着两人之间甜蜜的回忆,打算就这么度过余生。而他……再仔细瞧他一眼,她不得不承认他和恕行少爷实是相似得可怕,也莫怪她会动情,硬是将恕行少爷的身影扣在他的身上。 可动了情又如何?她贪恋的不过是他相似的容貌罢了! “煖儿?” 在喧哗不已的大厅里,她却清楚地听见他在唤她,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划破了欢腾声,传入她的耳里,令她不自觉一颤,缓缓地抬眼看着他。 “煖儿,弹首曲子听听吧。” 暗虚慵懒地勾着笑,向一旁的手下示意,手下们随即搬琴放置于她面前。 赫连煖煖瞧了琴一眼,又睇了他一眼,不懂自个儿为何要为他弹琴作乐,不禁呆楞地站在琴前。 “怎么了?不会弹吗?”他戏谑的笑道:“我以为花娘都是身怀绝技的,孰知你竟连琴也不会弹,真是令人失望。” 闻言,赫连煖煖瞠眼瞪向他,青葱般的指尖搁在琴弦上,倏然起音:“应是前生有宿冤,不朝今世恶姻缘……”细碎清脆如迸裂的瓶音,随着指尖灵活地拨动琴弦,或捻或拨,整个大厅倏地沉寂,只余哀怨的控诉曲音。 过了半晌,碎脆的琴音缓缓停止,瞬即得来满堂喝采,然而暗虚却似笑非笑地睇着她,唇角微勾。 “可以了吗?”赫连煖煖恨恨地问。她不懂自个儿怎会如此沉不住气,竟任由他轻易地挑起心中的怒火,又傻傻地掉入他设下的陷阱。 “煖儿,我可不爱听那深宫怨妇的哭诉,来首轻快点的曲子吧!” 他的眼神是恁地深情,嗓音是恁地温柔,然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恁地讥讽,令她气绝。 她倏地站起身,玉指指向他,“暗虚,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火了、恼了,压根儿不在意他会怎么对待她。横竖她原本便是上山送死的,即使现下死在他的手中也无所谓。 “大胆,你居然敢直呼王的名讳?”忠诚的泰随即自大厅的一隅飞奔到她身旁,粗鲁地攫起她的手,险些将她的手腕折断。 “泰,放手!”暗虚倏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表情森冷得教人不寒而栗。“是我准她喊的。” 泰迟疑了一会儿,随即松开,却道:“王,你要知道,她可是一刀门献上来的刺客,不可不防。而门主亦有吩咐泰要随侍在你身边,绝不能让你有半点闪失,还望王多思量。” 暗虚不语,径自牵起她瘀青的手腕,睇着她问:“疼吗?” “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她倔气的反问,硬是不在他的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 暗虚深沉的眼眸闪过几道复杂而令人读不透的光芒,随即放开她的手,淡然地道:“你下去吧。” “嗄?”她不解。 “下去休憩,夜深了。”他淡漠地转过身,回到主位上大口呷酒,眼中全无她的存在。 “你……”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像极了他豢养的狗儿似的! 好,既然他是这般看待她的,她又何必自讨无趣地留在这里! 赫连煖煖狠狠地瞪视他一眼,咬住下唇,随即自一旁的大门出去,头也不回,像是要将他抛到脑后似的。 笑话,他到底哪里像恕行少爷了?说穿了,不过是那一张皮相罢了,倘若硬把恕行少爷和他一块儿比较的话,岂不是污辱了恕行少爷? 暗虚眯起灰绿色的妖异眼眸目送她离开,诡谲地闪过一丝悲怅,却又在仰首呷了一大口酒之后,回归成原本的魔魅冷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亦没有人发觉。 她是在发什么疯?她为什么要在乎他?为什么要在乎他所说的一言一语?他是个恶鬼,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她为什么还要在他身上寻找恕行少爷的残影?她和他之间根本是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的,她为什么仍是愚不可及地抱着希望? 她怎么可以把他和恕行少爷联想在一块儿? 那是天大的污蔑,是不可原谅的亵渎! “煖煖姑娘。” 赫连煖煖小碎步地跑着,耳边只听得到呼啸而过的风声,眼睛只看得见暗虚那一张该死的笑脸,然而将在到达自个儿的房门前被人自身后抱紧,惊得她瞪大了双眼,正打算开口呐喊之际,听到了…… “是我,关仁郡,煖煖姑娘。” 赫连煖煖一楞,感觉到身后的力量一松,她随即疑惑地转过身,望着那一张熟悉又带着憨笑的脸。 “大师兄?”她是不是眼花了,居然在天险阙见到了大师兄? “先到一旁吧。”他抬头望着悬在回廊上的灯笼一眼,随即拉着她走到回廊下头较阴暗的角落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第一个想法是——一刀门攻进天险阙了。但又不太可能,倘若一刀门真攻进了天险阙,暗虚岂有可能有闲情呷酒作乐? “我是因为……” 话尚未说尽,却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赫连煖煖见状,急忙将他拉到树丛里,躲过了巡逻的侍卫,才又拉着他往另一条路走。 “有什么事,先到我的房里再说。” 第六章 “你说什么?你是在个把月前的掠夺中故意被掳进来的?” 赫连煖煖瞪大眼眸,不敢相信他真敢这么做。 “倘若不是抢王一时兴起设下酒筵的话,我真是找不着你了。”关仁郡关切地道,两眼直视着她,回想着这个把月潜入天险阙里的担忧。“不过,大伙儿倒是没想到抢王竟会如此年轻。” 而这是他真正担心的事情。尽管他只是远远地看,也看得出抢王是个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的男子,只要是他所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得不到的。而煖煖娇艳迷人,只怕……但现下还不算迟吧,之前一直打探不到她的消息,他以为她已被杀,但上天总算是怜惜他的,让他能够再见到她一面。 “是啊,谁也没想到黑焰门四王之一的抢王竟会恁地年轻,而且……”和恕行少爷竟恁地相似。 “当初如果知道他是这般年轻,便不该要你拿刀刺杀他,这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反倒会让你落入险境。” 第9章 关仁郡悔不当初地握紧双拳,气恼自己怎会如此天真地以为抢王是个年事已高的老者,气恼自己就这么把赫连煖煖送上天险阙。 “大师兄,你别担心,虽然我现下是被囚在房里,但暗虚并不会伤害我。”瞧他自责得紧,她不禁安慰他。 “暗虚?” “呃,就是抢王呀。”她有点心虚地解释。 “是吗?”她和抢王已经如此熟稔了吗?甚至可以直唤他的名讳,还在大厅上不善地对他叫嚣,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令人匪夷所思。 “大师兄,你别胡思乱想,我和他之间是再清白不过了。”不用多说,瞧他的神色,她大抵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娇脸不禁红艳。 “不,我只是在想,必须想个办法将你救出,要不然再让你待在这个地方,实在令我放不下心。”传言抢王性情诡变,他现下虽不至于伤害煖煖,但是谁又料得到以后呢? “救我离开?”她微愣。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了,倘若现下不离开的话,到时候要是各大门派与一刀门连袂上天险阙的话,咱们的处境反倒会更危险。”他不禁苦笑,心想着她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天!她压根儿没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只想着暗虚,想着如何分辨他和恕行少爷间的不同,挣扎着不要将他们当作同一个人,全然忘了刺杀的事,忘了一个月的期限早已过了。 她忘了,忘了她必须在一个月内离开这里。 当初以为自个儿不论成功与否,定是会没命的,遂从不曾想过自个儿能够活着离开这里,想不到时间飞逝,情势的发展和她原本的预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明天,就决定明天了,事不宜迟,待子时一过,天险阙一片漆黑不明时,我便带你离开天险阙,不再置身在这险境里。”他一时动情,大手紧紧地将她的柔荑握住,身躯也不禁挪到她的身边。 “这……”赫连煖煖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向旁边闪去。无奈这圆桌便是这么大,即使她有心要闪,也避不过他有心的纠缠。“大师兄,你还是保重自己,自个儿先离开天险阙吧!”她不是不知道大师兄对她的情感,然而她却宁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免得让他会错意。 “不!”他猛地收紧双手。“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爹让你上天险阙,不该将武林的恩怨情仇交由你来承担;尽管你身在花楼,尽管你出身卑微,我却无法苟同爹的说法,只因我……” “大师兄。”她急急打断他疯狂的告白。“煖煖早在恕行少爷消失于世上之时便下了重誓,即使未入他赫连家的门,亦要当他赫连家的人,这想法……这一辈子里横竖是不会改变了。大师兄还是赶紧离开天险阙,回去一刀门,千万别让关师伯担忧了。” 她说得殷切,却令关仁郡拧了眉。 “恕行早已经死了。”他不甘心呀!居然要同一个死人抢夺一份感情,没有输亦没有赢,只能就这样一辈子守在她的身边。 “我知道。”她苦笑回道。她比他清楚,真的! “先不管这件事,你还是得赶紧离开天险阙,这里对你而言太危险了,我不放心,更不能让你再待在这里。”关仁郡苦口婆心地劝道。“横竖你在这里,是再无机会下手,倒不如先行回苏州。” “不,我尚未成功,要我如何对掌门师伯交代?”她微笑道,不让他看出她紊乱的心绪。“尽管我未入一刀门的门槛,也算是一刀门的弟子,既然是掌门师伯托付的任务,我便应该尽力。”怎么尽力?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尽力了! 杀与不杀之间,有太多的犹豫;成与不成之间,有太多的困难,而最主要的是她的心,有太多不应该的眷恋、太多不应该的想望,还有太多不应该的期待牵绊住她的手脚,令她趑趄不前。 “不行,我不放心!” “大师兄。”或许她该像他所说的那般赶紧离开天险阙,才能够逃避暗虚那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眸,但是…… “我曾经允许任何人进到你的房里吗?” 妖魅诡谲的嗓音夹带着冷冷的杀气,经由微寒的空气传递到赫连煖煖的耳中,吓得她瞪大眼眸,不敢置信暗虚已来到自个儿身后。 这怎么可能? 她原本便无武学底子,遂他可以近她的身而不让她发现,但关仁郡可是一刀门的大弟子,是掌门师伯的得意弟子,怎么可能连他都没有发觉他的进入? “你……”暗虚眯起妖诡的眸子,睇着亲密贴在赫连煖煖身旁的关仁郡。 “你不要怪他,是我要他进来的。”赫连煖煖见状,赶紧护在关仁郡身前,生怕一个不经意,他便会杀了他。 “你要他进来?”灰绿色的眸子逐渐暗沉如黑夜一般的隐晦。“为什么?” 他将双手置于身后紧握,挑起飞扬的浓眉睇着她稍嫌慌乱的神色,眸子像是要看穿她的心一般的凌厉。 “因为……”因为什么呢?赫连煖煖望着一脸呆楞的关仁郡,惊慌之余随即脱口而出:“因为我很无聊,遂要他进来陪我。” 这么说的话,应该还可以瞒天过海,让关仁郡全身而退吧! “无聊?”他音调蓦地一沉,危险而令人寒栗。 想不到她居然会无聊到找个男人陪她聊天?八成是自己对她太好了,她才会忘了她是属于谁的。 “你……”见他的神色诡邪,她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又续道:“你不要伤害他,这一切全都是我的主意,你、你千万别伤他。” 赫连煖煖不解释倒好,一解释更令他怒火中烧。 暗虚一个箭步拨开赫连煖煖,瞬即扣住关仁郡的喉头,所有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快得令关仁郡猝不及防,只能傻楞地望着他。没想到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居然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倘若两人真要交手的话,只怕他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便得死在他手中。 “暗虚,不要!” 赫连煖煖见状,不管自个儿摔疼了腿,随即自地上爬起,双手攀住他的手臂,只求他能够松手。 然而暗虚却只是冷冷地睇了她一眼,随即加重手中的力道,晦暗的眼瞳染上肃杀之气,仿似要置他于死地一般。 “不要!”赫连煖煖泪如雨下,脸色苍白得吓人。情急之下,她便往暗虚结实的手臂咬下。 暗虚一怔,敛下狂戾的眼神,内劲一运,将她震飞数尺远,跌落在床榻上,随即以手提起关仁郡往门外一扔,下令道:“将这个人带出去,锁在天井,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他出来!” 在门外守着的泰领命,关上房门瞬即退下。 暗虚一步步地走近赫连煖煖。 她疼痛不已地自床榻上爬起,才踏下床榻,却见他已然来到面前,那浑身上下毫不隐藏的怒焰令她惧栗,却又令她无处躲藏。 “你想要上哪儿?” 他低哑地问道,不再噙笑的俊脸仿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般,非但不能令她松懈心防,反倒令她更加悚惧。 “我……” “你想去找他吗?”他挑起眉,妖诡地笑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有武功吗?你以为我会那么简单地用个天牢困住他而已吗?你以为我一点也不曾怀疑过天险阙里多了个外人吗?” 他原本对他抱持疑猜,孰知今儿个却碰巧如他所愿地让他见到真相;那个男人必定是令赫连煖煖愿意上天险阙的男人了,要不她何必舍身救他?她应是明白他的个性才是的,是不? “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只是想要找个人聊天罢了,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能说,绝不能让他知道关仁郡是一刀门的大弟子,要不然的话,她不知道杀人不眨眼的他会用什么办法将他给凌迟至死。 “哦?”暗虚煞有其事地挑了挑眉,却不见邪魅退去,反倒是嚣狂得教人惶骇。“那么,你做这件事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是为了让我想起你的存在是不?” 赫连煖煖瞧他上前一步,不禁又退后一步,然而身后便是床榻,她已退无可退,只能任由那香醇的酒味窜入她的口鼻之间,吸取着属于他的男人气息,烫红了她故作不在意的粉脸。 “我才……”她嗫嚅着。只觉得闻着那酒香,她快要跟着醉了。 “如何?”他低笑,凑近她的颈项,倏地咬了口她白如凝脂般的颈项,吓得她跌坐在床榻上,他不禁笑意更深。“嗯?” “我……”她的心在颤抖。连灵魂亦在他挑情的勾诱下撼动不已。 这是怎么着?难不成真是动情了?不、不,他方才那么对待大师兄,她岂会爱上他这种人?她爱的是恕行少爷,会恋上暗虚是因为他那一张皮相。她一点也不爱他,一点也不! “你很懂得如何改变我的决定,改变我原来的计画,你知晓吗?”他突出一语,令她一头雾水,却只能怔楞地注视着他,无法抗拒他逐渐逼近的惑人气息。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全身酥麻如被火焰焚毁般地烧烫。待她回过神时,他已贴上她的身子,撕扯着她的抹胸,炽热的大掌覆上她的浑圆,像是雷击般地击回她的心神。 “住手!你不可以这样子对我,我……”她口干舌燥,无力的小手欲拒还迎,脑袋里乱成一团。 她并不讨厌他的碰触,但是她不能背叛恕行少爷,况且她也不能恁地无耻接受这贼人放肆地侵略。 “为何不能?”他暴喝一声,不耐地揪住她阻扰的双手扣于头顶。“你不过是个娼妓,你到天险阙来既然刺杀不成,自然得成为我的囚犯,我要怎么待你便怎么待你,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10章 赫连煖煖一楞,这才发觉他仍在生气。 “你杀了我!”她宁可一死,也不能任他辱没她的清白。 “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便放过你?”他低嗄地笑着,妖异如魔。“你以为你背着我同男人共处一室,我会轻饶你吗?” 愚蠢的女人!她居然胆敢当着他的面挑战他的耐性? 他的大手暴戾地褪去她的长裙,扯下贴身的亵裤,随即解开腰间的束缚,让恣肆的欲望驾驭着疯狂的怒气推入她紧窒的体内,而那过分狭隘的紧窒令他倏然清醒、错愕不已。“你……”竟是完壁之身? 她是个娼妓,委身花楼多年,怎么可能仍是清白之躯? “你这个恶鬼!”赫连煖煖羞愤地哭诉着,伤她最深的不是那宛如撕裂般的痛楚,而是清白不再,令她无脸下黄泉与恕行少爷重逢。“恕行少爷才不会这样待我,他才不会这样,你一点也不像他!”她真傻,怎么会错把夜叉看成菩萨? “煖儿?” 一刹那间的闪神令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轻佻惯了的性子理不清事件的虚实,放肆惯的思维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走开,你走开,要不然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她抡起拳头捶打他结实如铜墙般的胸膛,像是崩溃般地嘶吼。 “煖儿。”对于她的捶打他毫不理会,只是用着有力的双臂将她拥紧,以着令她匪夷所思的柔情蜜意抚慰她不安的心。 如此一个她期盼已久的温热拥抱令她错愕不已,却也适时地安抚了她羞愤欲死的心神。 “你……”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儿狂怒得教人骇惧,一会儿却又深情得教她纳闷。 “煖儿,别动,我不想伤了你。”感到她的颤动,他不禁低哑地闷哼一声。 她想用手推开他,却发觉他的炽烈正在她的体内蕴酿着激情狂潮。霎时明白了自个儿的处境,她不禁羞红了脸,心跳如擂鼓般。 他抱紧她,轻缓地引发炽热的激情,仿如是两波相互拍击的潮水,温柔地接触,却在刹那间撞击出耀眼的浪花;情深而放肆,忘我地结合,安抚了彼此的灵魂,直到两抹孤寂的魂魄皆得到慰藉,才圆满了彼此的生命…… “大师兄。” 尚未破晓,靛蓝色的天际揉合了乌黑的云层,阴霾一片。所有人仍在睡梦之中,惟有一声微弱的女音穿破宁静。 “煖煖?”关仁郡坐在洞内,往上睇着她。 “大师兄,你快点逃吧,方才我仔细地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侍卫看守,你现下就可以离开。”她探进以铁条纵横编列的井盖里,看着他的情况。 今儿个一早,或许是因为心中挂念,遂她起得比往常还早。见暗虚已离去,她便拖着酸疼的身子,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寻到这儿,只为了能够让他逃离,否则她愧对一刀门的可多了。 “不行,我没有办法。”关仁郡苦笑。 “为什么?”难道是太高了,大师兄跃不上来?不可能的!她曾经见识过他的轻功,他不可能跃不上来。 “他们让我服下了软骨散,我现下连动都动不了,如何能逃出这座天井?”他以为他保持低姿态,抢王便会放过他,想不到他们竟还让他服药。八成是他的主意吧,他倒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他。煖煖知道了吗? “他们这样子对你?”难道他们发现了他的身份,打算杀了他?不成,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 “先不管这些,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知道……”关仁郡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听闻上头传来一阵声响。 “王,如你所见,她果然是他的同党,这个女人留不得,干脆杀了她。”泰必恭必敬地道。 赫连煖煖闻言,不禁僵直了身子,颤巍巍地转过身。不知他们是何时来到她的身后,她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暗虚挑眉,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置于身后的双手却紧握成拳,像是正压抑着无以自遏的怒火。 她真的如泰说的前来救他!原本就应杀了她,在见到她时,他就不该软下心肠,然而他却做不到;明知她是一刀门派来的刺客,他却仍强自将她留在身边折磨自己。 他是不是太傻了? 第七章 “看来,你心中的男人根本不是你口中的恕行,而是他,是不?”暗虚不禁摇了摇头,暗嘲自个儿的愚昧,弯下腰捡起了几块石子放在手中把玩,缓缓地走到赫连煖煖身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缓缓地站起身,以为他要杀了自己,却没料到他的问话竟是恁地荒唐。 他到底想问什么? “是吗?”他邪气地笑着,走到天井旁睇了关仁郡一眼。 “煖煖,你听我说,抢王他是……”虽然被关在天井下,关仁郡却能感觉到上头微妙的变化,他急着想要将他所知道的事告知她,孰知…… 一颗石子划破沁寒的空气,夹带着凌厉的杀气射向他,他随即往右边一倒,闪过那致人于死的一击,旋即抬头瞪视着弹出石子的暗虚。 “我想大概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你说是不?” 暗虚妖诡地笑着,令关仁郡不寒而栗;天,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他可以毫不在乎的欲置他于死地? 难道是因为爹的缘故,扭曲了他原本良善的个性? “大师兄,你没事吧?”赫连煖煖感觉到异状,随即跑到天井边往下探去。 “煖煖。”这实在太不公平了,他怎么能够让一无所知的煖煖承担这一切? “你最好别再多说。”暗虚垂下眼眸,灰绿色的眸子里有着他看得明白的怨恨和冤仇。 “但是你这么做,对煖煖一点都不公平,你知道吗,恕——” 话未说完,数颗石子已狠狠地扎入关仁郡体内,痛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趴在地上,任由血水如涌泉般的喷洒。 “你——”赫连煖煖瞪大水眸,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残忍。 听闻与亲眼目睹的感受,宛如天地之别。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他怎么可以? “泰,杀了他。”他森冷地睇了她一眼,无情地下令。 泰领命,随即往前一大步,一手撑起盖在天井上头的铁盖,方要跳入洞中奇qisuu.书却听到一阵怒喝。 “你如果杀了他,我就杀了他!”泰抬头一望,却见着赫连煖煖手握着匕首抵在暗虚的背上。 “王!” “杀了他!”他敛下灰绿色的眼眸,丝毫不在意他身后的匕首。“如何?难不成你真想要杀了我?” “我不准你杀了他!”听着他过分悲凉的嗓音,令她困惑不已,而她握着匕首的手更是不断地颤抖着,仿佛快要握不住似的。原本带着匕首是为了防身,没想到竟是在此刻派上用场。 “杀!”他掀了掀唇瓣,冰若寒霜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瞪视着泰。 泰暗自思量,随即提着关仁郡一跃而上,握在手中的大刀眼看着即将落下。 赫连煖煖见状,不禁加重了力道。 泰犹疑了会儿,却见她已将匕首刺入暗虚的背。 “王——” 泰暴喝一声,提着大刀纵身一跃落在赫连煖煖身边,直欲取她性命,却见暗虚踉跄了一步,随即挡在她的面前。 “送她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里。”他反手拔出背上的匕首,闷哼了一声,却仍是执意护她。 “王,我不懂,你为什么……” “你不需要懂,只消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便成!”他阴鸷地瞪视着泰,等他领命。 过了半晌,他猛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拉着早已呆若木鸡的赫连煖煖欲离开。 “不,你不能杀他,你……”赫连煖煖猛地回神,心里直挂念着关仁郡的安危,却在见到暗虚背上斑斑的血迹时,噤若寒蝉;她没打算要杀他的,她实在是被逼急了。 她望着自个儿的手,仿佛那锋利的刀身刺入他体内时的诡异触感仍停留在手上一般,几欲令她作恶。 “带回去。”他冷冷地下令。 泰随即提气一跃,刹那间便带她离开。 待他们离去之后,暗虚径自把玩着手中剩余的一颗小石子,心里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让关仁郡痛快一点,还是放他一条生路。 “恕行,你是恕行对吧!”关仁郡艰难地爬起,淌着血的唇角扬着笑。 当年,他曾经见过他一面,错认不了的。 暗虚敛下眼,俊脸上是魔魅邪慝的神情,却令人读不出思绪。 “是爹的赶尽杀绝,让你变成了今儿个这副模样?”他问道,泪水噙在眼眶里。“父债子还,请你杀了我吧!倘若杀了我可以一解你心中的怨,我关仁郡乐于死在你的手中,只求你忘了旧恨。” “就凭你?”暗虚嗤笑。“你以为你是谁?当初杀我爹娘的是你吗?凭什么由你承担罪孽?黑焰门虽是邪教,倒还分得清孰是孰非,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要解我心中的恨,就得由当年那个铸下仇恨的凶手承担这一切,才解得了我心中的恨!” “你终于承认你是恕行了。”关仁郡苦笑。“当年是黑焰门救了你的是不?尽管如此,你怎么可以为了黑焰门而做尽伤天害理之事?” “那又如何?我只知道要在江湖里生存下去,便得学会有所得必有所失。我用一颗心换来一身绝学,又有何不可?”他不会懂的,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会懂得如何在这般世态炎凉的江湖中求生存? 第11章 “遂你连带地把煖煖也给忘了?”关仁郡抬眼问道。 暗虚垂下诡邪莫测的眸子,令人读不出他到底在思量着什么,只见他随即转身,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道:“自我从龙首山逃出生天后,我便已忘了当年的事。而今我是黑焰门门下四王之一的抢王,门主赐给我的名讳是暗虚,我不再与赫连家有所牵连,遂你最好也把一切给忘了,别逼我杀你。” “你忘得了吗?”关仁郡压根儿不信他的话。“你忘得了赫连家,却斩不了身上所流的赫连家的血;你忘得了煖煖,却断不了煖煖对你的情爱。如此一来,你还要忘吗?你还忘得了吗?” 暗虚挑了挑眉,邪笑道:“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倘若你不赶紧运功止血,只怕到时候你不是被这谷底的狼群给吞了,便是失血而亡。你自求多福吧,逃不逃得了全是你自个儿的命。” 煖煖的情爱到底是对谁呢?是恕行还是暗虚?太晚了,他已经不愿再去想那些问题。 “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坐在马背上,赫连煖煖想尽办法让自己别贴在暗虚的胸膛上,然而山路颠簸,总是让她无法控制地往后倒在他的怀里。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想向他打探大师兄的情况,他却只字不提,径自牵着马儿,毫不理睬她的抗拒,硬是要带她下天山。他想要带她去哪里? “带你去哪儿?”他低喃,像是在反问她,又像是在自问。“到底该把你放在哪儿才好呢?” 是要杀了她,或是放了她?倘若不杀她,又该将她安置在哪里? 如果他够狠心的话,只消出了天险阙,他便可以不打理她,管这天山是否有豺狼或是盗贼。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赫连煖煖猛地回头,潋滟的水眸不解地睇向他。 “难不成你是打算送我下山?” 不,这怎么可以?她还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处置大师兄,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倘若现下离开了,她哪有那个脸回苏州?要是没办法将大师兄带回一刀门,要她怎么面对掌门师伯? 况且,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吗?竟然急于将她送走! 他先是淡漠邪鸷,接着又是浓情蜜意,不消一会儿却又魔魅霸戾得吓人,转而悲恻哀惋得令人揪心……他反复无常得令她手足无措,他到底是想如何对她? “我今儿个心情大好,不想杀你,只想将你撵出天险阙,你可不要不识好歹。”他勾唇笑着,灰绿色的眸子看向远方,望山望溪望林野,就是不望她的脸。 “我不走!” 不走,即使他要赶她走,她也不走! “你放心吧,关仁郡已不在天险阙里,你不需要再担心他的处境,安心地下山去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他说着,低沉的音调里却已不再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愁绪。 “我……” 他要她走?泪雾弥漫的水眸直睇着眼前的马首,却不愿回头探一眼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神情说出那般悲切的话。明白他并不需要她,竟令她感到心痛如绞,仿如当年自个儿误解了恕行少爷抛弃她时一般。 她不想走……天,不管她怎么欺瞒自己,却欺瞒不了最真切的心! 不想离开他,她不愿再次离开他!尽管他并不是恕行少爷,然在她的心底,他的存在却和恕行少爷一样具分量。 “下去吧,你应该知晓这一条便是下山的路。”不由分说的,他把她柔软的身子抱起,轻轻地放在地面,随即又道:“不要再上天山,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 “否则你会杀了我吗?” 是她想太多了吗?她以为他一直不杀她,是因为他对她有太多他不愿明说的怜爱,遂他破了自个儿的例,特意带她下山,不杀见过他容颜的她是不? “别再让我见到你。”他撂下最后一句叮嘱,随极掉转马首打算回天险阙。 不能再留她了,他必须在泰发现他的失常前赶紧将她放走,要不然光是背上这个伤,便足以让泰在背地里暗杀她。他恨她,但不想杀她;不管她曾经如何地背叛他。 “你背对着我,你不怕我从背后杀了你?”赫连煖煖见他坐在马上,心不由得更急了。 他要她走!真的要她走? 她压根儿从没想过自己会离开天险阙,即使没有杀了他,即使两人之间不能和平共处,她也没想过要离开;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他已然改变了她的想法,令她莫名地想要待在他的身边。现下他却要她走…… “缓缓吧,倘若你真要我的命,待我灭了一刀门,再把这条命让给你吧。” 他勾着笑,笑得温煦而坦荡,刹那间昏眩了她的神智。然而,当马儿愈走愈远,他的身形渐行渐渺,她的心不禁乱了。 方才那一眼,好似恕行少爷要远行时她所见到的最后一眼般。 赫连煖煖扭绞着双手,还未明白自己的心情,已然跟在他的身后跑着。一步一滴泪,无助而仓皇;一步一心痛,无措而惶惧。 不要,她不要再被他抛下,不要再一个人用回忆填满孤寂的岁月,不要再独守一室空寂冀盼着不可能的重逢。他不是恕行少爷也无妨,至少他有着恕行少爷的外表,她便可以把他当成恕行少爷看待。 “恕行少爷——”她不自觉的喊了出口。 坐在马背上的暗虚一楞,双手扯住缰绳,强制停下了正欲狂奔的马儿。 她看出来了吗?暗虚背对着她,握紧缰绳的大手微微一颤,几欲控制不住心里的渴求。 尽管她已投靠了一刀门,尽管她自甘堕落进入花楼,她仍是他魂牵梦萦的儿,要他如何能够一再逼迫自己不再看她,要他如何能够一再压抑自己不再怜她?是那样情深的牵绊,要他如何能够说服自己将她遗忘? “不要走!”她扁着唇,泪水扑簌簌地滑落桃腮。 管他是奸淫掳掠的抢王,还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她都不想离开他,不想再孤单一个人。 她气喘吁吁地跑着,小手不断地抹掉遮去视线的泪水,在快接近马儿时,一把扯住马鞍,不让他离去。 马儿却突地发狂,嘶叫了声随即抬起前腿狂奔。 不愿放手的赫连煖煖,整个人立即被拖着走。 暗虚见状,瞬即将她拽入怀里,然马儿却像是疯了般地前后踢踏着,为了顾及赫连煖煖,他只能将她紧紧抱住,任由马儿发狂般地乱窜,直到将他俩甩了出去。 在山道上,一边是崖壁,一边是谷底,而在慌乱之间他只能将她抱紧在怀里,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能在撞上崖壁之前,用双脚往崖壁上踏点,借力使力地往一旁的山道落足。 然才一落足,又见马儿狂奔而来,猝不及防之际,只能往山谷滑落…… 往下滑时,他只记得用双手将她护住,像是要将她揉入自个儿的体内般用力。满足了这十年来炽烈的欲望,就算在此死去,他亦无憾! 他亲吻着她的发,让自个儿的背顶住崖壁,弹跳在崖壁与林梢之间,让她毫发未伤地窝在他的怀里。 她知道他是已着什么样的心情想她,知道他是如何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挣扎的吗?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孰知她竟然替一刀门上天险阙当探子,要他如何取舍,要他如何能够再隐瞒下去? 煖儿…… 第八章 忘得了,是一种幸福;忘不了,是一种痛苦。 在锥心的痛楚中醒来,暗虚睁开酸涩的双眼,映入眼眸的天色早已昏暗得令人分不清天南地北,只有苍茫的隐晦天际闪出几许星光,可以让他确定自个儿身在荒野中。 他眨了眨眼,忘了自个儿怎会在荒郊野外,才想要起身,却发觉怀里有着重物,他先是一楞,随即回神,想起在山道上为了要救赫连煖煖而掉落山谷的那一幕。 煖儿! 四周昏暗,他只能用双手检查她的身体是否有碍,不消一会儿,他发觉她的身上只有几处擦伤,无其它的大碍,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不再焦躁不安。 没想到会遇见她的,命运却将她带到他的身边,而两人之间的情势却变得如此不堪,她居然想杀他!在阔别十年后的今天,她居然拿着匕首刺入他的背,只为了救关仁郡,真是讽刺! 倘若他真可以把她给忘记的话,或许他便不会挣扎得如此辛苦而令泰起疑,但若真要他杀了她,倒不如由她亲手解决了他的生命。但这一条命,现下还不得,得等他把整个一刀门都给灭了才成。 然后,他会把这一条残命交予她,任她爱怎么发落便怎么发落,能死在她的手上,会是一种无憾的圆满。 煖儿啊! 不管她已变成什么模样,不管她是否因为爱慕虚荣而委身花楼,不管她是否因为攀权附贵而加入一刀门,他全都不想怪她了。毕竟沧海桑田,他也不再是当初的自己,又怎能要求她和以往一样? 在门主救起他,将他自黄泉幽谷中救回人间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放弃了赫连之名,忘却了过往红尘,坠落修罗道中幻化为嗜血恶鬼;杀伐掠夺是他为了回报门主恩泽所付出的代价,更是他为了血洗一刀门所做的预备工作。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一刀门,全是为了杀了他爹娘的一刀门! “唔……”怀中的娇俏人儿像是极不舒服地蠕动了下,旋即张大潋滟勾魂的丽眸睇着他。 赫连煖煖呆楞了会儿,眨了眨眼眸,倏地爬起身,小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我们在哪儿?” 第12章 她嗫嚅地问,显示她还记得一切。 她记得马儿像是发了疯的踢踏着,将她和暗虚全都摔了出去,在撞上山崖之前,他以足点壁,又跳下山道,然后马儿朝他们冲撞,他们好象跌落山谷底下…… 天,那么高的地方,他该不会……“暗虚、暗虚,你还好吗?” 她的小手不断地抚着他的胸膛,瘦弱的身子在他结实的身躯上磨蹭,逼他不得不抓住她放肆的小手。 “我没事。”两人紧紧地相贴,再也没有空隙存在其中。 她还是当年不解人事的小丫头,看来在苏州花楼的日子并没有影响她太多,她仍是当年中规中矩的煖煖。 “你有哪里疼吗?”尽管手被他握住,她仍是低下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检视着他的伤。 她没想到他会救她,更没想到自己竟会傻得拉住马鞍,让马儿受了惊吓,才将他们甩到这山谷底下;倘若他真的受了重伤的话,要她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管他是不是十恶不赦的抢王,横竖他是救了她,她总该要还他一份情义的是不?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根本就没必要救她的。她是一刀门的刺客,他心底也明白,他根本可以漠视她的安危,何必为了救她,连带着也让自己遭殃?他是个恶鬼,不是吗? 然他所表现出来的,反倒像极了江湖中仁厚的侠客,有点像是恕行少爷。 恕行少爷? 赫连煖煖蓦地一楞,突地想起今早自个儿欲救大师兄之时,大师兄像是急着要告诉她什么似的。由于当时太慌乱了,遂她压根儿忘了这件事,现下回想起来,只记得他好象喊了声——恕,难道是指恕行少爷? 是了,她记得很久以前曾听恕行少爷提起大师兄的事,可见大师兄定是见过了恕行少爷,也莫怪当他近看暗虚的时候,会错把他当成他。 “好了,别再乱碰我了。”暗虚声音喑哑地道,难以遏抑自下腹传上来的燥热感。 “你真的好象恕行少爷。”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感觉,而是当她看见他出现在天险阙的大厅里时,便错以为他是她朝思暮想的恕行少爷。 暗虚闻言,倏然发怒。“别把我和那个男人相比!” 难道她起疑了?该死,他不应该让关仁郡多说废话,让她无端起疑。 真是不该与她相遇,更该在第一眼初见时,便让她逃出他的生命,而不是贪婪地领她进入这血染的世界,贪恋那薄弱的满足。他不再是他,他不想让她知道赫连恕行已不再是赫连恕行;他不想破坏她的美梦,不想让她知道他是恁地邪恶;不想让她知道,他为了活下去,已将身为人的良善全都摒弃。 他是暗虚,从此以后都将以这个名字活下去,这世上不再有赫连恕行! “我知道……”是的,他怎么会是恕行少爷?倘若他是的话,又该怎么解释她收到的骨灰?如何解释他为何不回到她的身边,为何不愿与她相认? 是因为他们太相似了,而她又太思念了,遂将他错认。 “休息吧,无论如何,总得等到天亮才能离开这里。”他的大手轻轻地将她带进怀里,汲取她迷人的香气。 甫带她回天险阙时,他是打算远离她,是打算让她恨着他的;要不然便是将她囚在天险阙里,当他想念她时,只有远远地睇她一眼便以足够。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愈来愈克制不了骚动的想望,才会邀她到大厅表演,孰知无心之过竟会演变成非将她遣出天险阙不可的结果。 这梦寐以求的身躯,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源泉,他是多望希冀可以与她共度白头,但待明天,他会将她彻底地摒除在他的生命之外。否则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了;他怕会背叛了黑焰门,带着她双宿双飞;他怕会因为她而忘了家仇血恨,只惦记着儿女私情…… “暗虚,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耳畔传来赫连煖煖焦急担忧的声音,小手还不断地在他的身上东触西碰地拉回他的神智。 该死,他不是说过了,别随便碰触他的吗? 暗虚蹙紧眉头,才要睁开眼,却发觉双眼像是着火般的灼痛,而身体更像是被撞击过了一般,痛得他只能暗自咬牙,狼狈地喘息着。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身子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赫连煖煖瞧着他,玉白的小手在他的额上搁了又放、放了又搁,只知道他身上的热度高得吓人,却又无计可施。 才刚天亮,她已到附近探了一下路,却发觉这儿是谷底,要回到山道上则必须攀上崖壁。看那陡峻的山壁,她知晓自己是爬不上去的,而他又受了伤,这下子该怎么好? 暗虚咬着牙根,倏地坐起,只觉得全身沉重有如千斤。“我没事,只是背后的伤口又撕裂了。”八成是摔落谷底的时候,又扯伤了原本的伤口,造成伤口发炎,才会引起高烧。 “可是你……”看着他过分红艳的俊脸,她不禁又将玉白的柔荑抚上他的额。 他不自然地啐道:“都说没事了,还在婆妈个啥劲?”可恶,她愈是接近他,他愈是放不开她。 不成,他定要赶紧回到山道,将她安然地送下山,要不然说不定他会就这样带着她远离这喧嚣红尘。 “真的没事吗?”她不信。 暗虚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尽管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仍是执意往前走,想要巡视这四周是否有路可以回到山道去。 赫连煖煖见状,随即跟在他的身后,向他说明:“要回到山道,只能攀着崖壁上去,但是你……” 暗虚倏地停步,仰眼放望四周,发觉她的话属实,不禁泄气地垂眼;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痕,再加上背上她所留下的伤,若是要攀上崖壁,已是有些困难,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个她。 他缓步走着,却听到水流的声音,才想要向前一步,却被纠结的树根给绊倒,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你还好吗?” 她吓得向前搀扶着他,却被他无情地拍开手。 “我好得很。”他闷闷地回着,不愿让她发现他的狼狈,然而一抬眼见着她无措愧[奇][书][网]疚的模样,他的心不禁软了。“我听到水流的声音,这儿有水源吗?” 既然她已经勘察过了,想必她应该知晓。 “有,前头有个湖泊,正巧在山谷的正中央。”瞧他愿意搭理她,她不禁怯怯地笑着,“我真笨,你一定是渴了是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去舀一些水来。” 话落,她随即转身跑离,他不禁莞尔。 她还是跟以往一样,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也不等他把话说完。 “水来了!”不消一会儿,便见到她从林子里窜出的身影,小小的手里捧着水,也滴着水,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跟前,将双手摆在他的面前催促着:“快,要不然水要滴光了。” 暗虚一楞,灰绿色的眼眸睇向她如白玉般无瑕的手心,再睇一眼她绯红的粉脸,心儿怦怦直跳。 “快点!”瞧他傻楞在原地,她便直接将手心凑往他的唇边,半逼迫地让他喝下手中所剩无几的水,又问:“还要不要?我这一次可以跑快一点,这样子水便不会滴落得那么快了。” 望着她傻气的脸,暗虚情难遏抑地笑了,赫连煖煖却看傻眼了。 天,真是太像了! “不用了,我不渴。”他勾着笑,不似以往的邪魅慑人,反倒是像个年少孩子般的笑着。他浑然未觉,心底只想着:她为何不找个大一点的叶片盛水,却傻得用双手代替,全然不知赫连煖煖已折服在他的笑靥下。 “哦……”她傻楞地调不开视线,总感觉他便是恕行少爷,却又想起他的身体不适,便拿起系在腰间的手绢擦起他的脸。“你的脸有点脏了,我替你擦一擦,这样子,你会觉得舒服点。” “嗯。”枕在树干上躺着,脸上感觉阵阵湿意缓和了急燥的火,令他的唇边惑人的笑忘了收回。 “暗虚。”她瞧得着迷,发觉当他这样子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中盛传的恶鬼抢王。 “嗯。”他合上眼,感觉那沁凉的湿意随着她纤指的移动,驱走了难抑的热气。 “你为什么要毁了一刀门?”这是她深藏已久的疑问,然而直到现下她才敢问出口。 印象中,一刀门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在待人处世上丝毫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江湖上的人对一刀门的评价亦高,她不懂这么好的门派,他怎么亟欲消灭?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替一刀门卖命?”他睁开眼反问。 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怕知道会令自己更忘不了她,遂他选择逃避,不愿得知更多属于她的消息。他记得当年,当自己在天山山脚下幸遇黑焰门门主将他救回时,他便急着打探煖煖的下落,而门主为了让他安心,便替他打探煖煖的下落,才知道她已委身花楼,而赫连镖局则在一夕之间遭逢遽变。 回忆里有太多的不堪,令他不愿再多回想,然而不愿回想却不代表他不想知道实情,尤其在他得知她是完璧之身后。 “这说来可是话长了。”她淡淡地笑道,“我原本是个孤儿,连自个儿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在街上行乞,然而有一天却遇到了一对好心的老爷和夫人将我带回家养育。”那是她这一辈子最美丽的回忆,她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想着、哭着。 “然后呢?”他沉着气问。 “老爷和夫人对我很好,而对我最好的则是少爷,就是那一个长得和你极相似的恕行少爷。” 第13章 怕他不懂,她好心地解释。“少爷很疼我,甚至打算待我及笄便要娶我过门,但是……” “如何?” “老爷原本是一刀门的弟子,但因迎娶了西域外族的夫人,遂被一刀门逐出师门。而十几年后,一刀门却捎来信函,要老爷夫人和少爷一道前往宗亲会,而我便留在老爷经营的镖局中等待。 然而,才过没多久,赫连镖局便遭血洗,倘若不是老管家将我藏入水缸里,只怕我也无法逃过这一劫。而后,我为了攒埋葬镖局上下数十条人命的银两,便进了花楼打杂,边等着少爷他们回来,但我等了好几个月,只等到三坛早已冰冷的骨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哑了,清澄的眸子亦染上水气。然瞧他眉头深锁,她便又续道:“一刀门的人快马通知我,赫连一家三口早已死在前往龙首山的半路上,也替我带回骨灰,而伤心之余,我便落入花楼,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直到我上天山。”或许是老天怜她命运乖舛,遂让她遇上了一个与恕行少爷相似的人,让她可以稍解相思之苦。 “一刀门没有好好地待你,甚至还将你送上天山!?” 灰绿色的眸子迸射出诡谲邪鸷的光痕,令她没来由地一颤。 很好,他总算弄明白这一切了。好一个一刀门,居然颠倒黑白,隐瞒了事实的真相,让她傻傻地替他们办事。他们根本是要逼死她! 不过如此一来,他也算解开了困在心底的疑问,总算知道她并没有背叛他,她只是被谎言遮蔽了眼,才会天真地以为一刀门是恁地仁心侠义。而他却因为没有去证实真相,就这样无端恨了她十年。倘若不是她说起的话,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真相。 “不是的,我并不是一刀门的人,我不能要求他们收留我,而这一次上天山亦是我自愿的,不关他们的事。”瞧他脸色骤变,她不禁赶紧为一刀门说些好话,希望可以藉此解开两门恩怨。“那你呢?你为什么会那么恨一刀门?” 她可以感觉到他不是那么坏的人,一定是有所误解才会导致誓不两立的对峙。 “家门血恨,不共戴天的仇怨!”他咬牙怒道。他无法原谅他们,先是假藉宗亲会的名义骗他们回龙首山,接着在半路上截杀他们,甚至想对他们赶尽杀绝。倘若不是因为娘努力抵抗,带着他一路往天山跑,只怕连他也已惨死在他们手中。 不过,他们不会猜到他是抢王,不会知道这多年来一直阻扰他们的人,便是自地狱回来讨债的他! “是真的吗?”她一愣。不可能的,大师兄是那么地疼爱她,而掌门师伯亦待她十分礼遇,一刀门又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才是,她定要将误会解开不可。“暗虚,你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他突地仰头大笑。“这样的血海深恨岂会是误会?你以为我真是善恶不分的人吗?”想要同她说明白,但在说明白之前,他必须向她坦白身份……不,赫连恕行早已死了! “但是……” “不说了,我想要找些吃的。”他旋即站起身,戏谑地勾起笑。“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这么聒噪,你心爱的恕行少爷才会不愿意带你一道上龙首山。” 他庆幸当年没有硬将她带上龙首山,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胡说,我对恕行少爷才不会如此。”她羞红脸嚷着。 “满口少爷、少爷的,你说得不烦,我听得都烦了。有哪一个女人会这样子唤自个儿夫君的?”他很开心总算转移了话题。 “我……因为他是少爷,我才这样喊他的,不过他也不喜欢我这样喊他。”她倏地停下脚步,“倘若这一生还能够再见到他,我一定会喊他一声恕行,像是一般的夫妻那般,然后再告诉他,我很后悔没有让他知道我是如此爱他。” 暗虚闻言,乍然停下脚步,不敢相信会在此情此景中听到她深情的告白;原来在她的心中,他不只是个少爷,亦是她心有所属的人……他还以为她是为了关仁郡而上天险阙的。过了半晌,他猛地回身讪笑,“那又如何?他早已死了,根本就听不到。” 赫连煖煖一楞,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只听到他又道:“倒不如跟在我的身边吧,让我好好疼你。” “但是我不能跟一个和一刀门作对的人……”她呐呐地说着。 “那真是太可惜了。” 话落,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绿意盎然的林子里,只余呆楞不解的赫连煖煖。 她像是着了魔般,在他的面前道出了压抑十年的悲楚心事,而他愀变的神态却令她不知所措。他太矛盾了,一会儿要她走,一会儿又要她留,而方才的笑,更是像极了恕行…… 第九章 夜凉如水,整个大地是一片无尽的阒暗,仿佛这红尘只有这一片天、这一片地,惟有在暗虚身旁的那一把火,才是惟一的光明,照映出这世上并不只局限在这小小山谷中。 赫连煖煖趁着夜色深沉,暗虚闭目养神之际,偷偷地往湖泊的方向跑去,褪去了脏污的襦衫,只余一身的贴身衣物,再怯怯地以脚轻触冰凉的湖水,缓缓地将身子浸入湖泊里;她的动作轻轻地,像是怕扰醒了暗虚。 这几日下来,暗虚的身子已好了一大半,眼看着就可以带她离开这山谷了,她却感到莫名的怅惘。 这几日来,他打来野食,她便负责烹调,两个人是形影不离地朝暮相处,像是一对夫妻,像是和恕行少爷一起生活,像极了……她想实现的生活。 全是她无耻的想望,然而她真的不愿踏出这片山谷。一旦离开这里,又得卷入多变的江湖,和暗虚又得变成对峙的仇敌……她不想破坏这一片宁静,不愿失去刹那间的幸福。 只因她已恋上了这般平静的生活,不想介入江湖,不想介入红尘;倘若可以在这里相守一生一世,又有何不可? 除去他的身份,加上那一张她心恋的脸庞,她真的很想与他共度白首,但是,她虽想忘了一刀门,可他忘得了吗? 唉,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老是把恕行少爷和暗虚摆在一起?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为何老是悟不透这魔障? 她身子不断地往前滑动,像鱼儿般泅游在湖水中,在银色的月光下,掀起粼粼亮光,激起粲粲水花。 倘若时间可以就此停止的话,该有多好! 但暗虚是怎么想的呢?他的性情诡变,忽风忽雨得令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令她无所适从。然而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似乎有点了解到他好似在压抑着什么般。 他在克制什么?他不说,她永远都不会懂。 但她明白他是刻意地拉开距离,不让她太接近他,像是不愿让她了解他。 唉,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化开这无解的仇恨? 她深深地叹息着,身子愈游愈接近湖心,沁凉的湖水令她的神智更清楚,亦令她的身子益发冰冷。不一会儿,赫连煖煖感到这暮春的湖水几乎要冻僵了她的身子,她不禁赶紧往回游。才游不到一半,便发觉脚底猝然痉挛,身子不断地往下沉。 “暗虚……”她喝了一口水之后,又猛地探出水面,双手不断地拍着水面,激起银白的水花。 天,她真是太笨了,原本只想要泡泡身子,一个不小心却愈游愈远。倘若暗虚没听到她的呼救声的话,她岂不是…… 脑袋中轰轰作响,她感觉自个儿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就在她感到绝望之际,突地感觉到有人正拉扯着她的身子,霸气地提起她往水面升;待冲出水面时,她不禁贪婪地呼吸着,感觉到原来空气是恁地甜美。 “谁要你一个人到湖里泅游的?” 赫连煖煖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却听闻一声霸气狂鸷的怒涛自她的头顶灌下,骂得她一头雾水。 暗虚? 她抬起眸子,怯怯地望向他盛怒的俊脸,感到万分讶异——原来暗虚亦是会生气的! 暗虚拉着她的手,像尾蛟龙般在湖中潜游,带着她回到岸边,径自走上岸,回到升火的休憩地,炽怒地褪下袍子,再转头瞪视着她。 赫连煖煖心虚地跟在他的身后,忘却自个儿的身上只剩贴身衣物,双眸在看向他后,便无法自他结实的体魄移开。 只见他颈子上挂了悬着香袋的红丝绳,而坚实的胸膛中间像是刀凿似地剖开一道沟渠,再往下望去则是一片虬结肌理,教她不禁羞红了脸;但毫无半点赘肉的完美躯体上却横着一道道丑陋的刀疤。 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煖煖不自觉向前几步,小手贴附在他的胸膛上,仔细地检视着他身上的伤口,发现上头除了一道自颈边划至下腹的伤口外,还有数十道略小伤痕。尽管她不懂武学,但她亦看得懂,在那上头的每一道伤口皆是刀刀致命。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惨事? “你是在诱惑我吗?” 暗虚明知道她在思忖什么,却不愿正面给予答案,径自转移话题;既然不打算让她知道一切,他便决意什么都不说,毕竟都过去了,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 “嗄?” 她不解地睇着他莫测高深的灰绿色眸瞳,再傻气地瞧着自己,顿然发觉自个儿身上只着了一件抹胸和亵裤,而抹胸的绳子早已松落,使得整件抹胸落至腰际,一整片雪脂凝肤皆曝露在沁凉的空气中。 “啊——” 她拔尖喊了一声,用双手遮住裸露在他眼前的肌肤,蹲在地上,雪白的身子上头浮现点点玫瑰色的红晕,娇脸早已似锦霞般红透。 第14章 “你不要过来,我……”她伸手左右探着,却找不着自个儿的衣裳,才猛地想起她的衣裳放在岸边。 “我不能过来?”他低哑地反问,深沉的眸子里燃烧的不再是怒焰,而是隐约的氤氲欲火;他走向她,大手拉扯着她如白玉脂般的手臂,不让她羞赧地遮去美丽的胴体。 赫连煖煖水眸低敛,含羞带怯地望着他俯近的俊脸,下一刻他攫住了她的唇,湿热而放肆的舌狂肆地纠缠着她的,是恁地激情霸意,却又轻柔挑诱得令她不知所措。 他怎么能够同时拥有两种性情,在一径的强掠悍取之际,竟又能恁地温柔呵护得教她倾心…… 那声娇嘤像是雷击般,令暗虚蓦地将两人拉出一道距离,粗喘着气,结实的胸膛不住地剧烈起伏,像是在压抑什么似的。 赫连煖煖醉眸半掩,杏唇微启,娇艳欲滴得令他几欲把持不住。 “你若是不爱我这么待你,你现下推开我。” 他的姿态是倨傲狂戾,然眼神却又强烈的悲求,令她怔楞。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并不厌恶他的碰触,甚至还贪恋起他的温暖,像是两抹孤寂的灵魂寻求慰藉般,但是…… 来不及再思索,暗虚闷哼了一声,把她的不语当成默许,大手肆情地褪下她贴身的亵裤,像是要醉人魂魄、醺人心神般似的蜜意浓情,挑诱着她无助的灵魂。 “暗虚……” 她轻摇螓首,止遏不了那像是无边无际的火焰焚上心头,像是痛苦又像是极乐,她在战悸和愉悦间飘浮着。 暗虚粗喘了一声,倏地解开腰间的束缚,以他为轴,紧紧地贴合了两副渴望的灵魂,在湿热的躯体交叠中激迸出摄魂欲念,在原始的感官驱策下缱绻着碎心悲恋,任由血液狂窜,冲刷起激情狂爱,任由呼吸忘我地牵动欲念,任羞人的呢喃流泻在谷底山林间。 风动山林,引出阵阵窸窣的草木声,水过湖沼,激荡出泠泠的涓流声,回绕着醉魂呢喃;仿佛在这浑然天成的山谷底下,注定了阔别十年的相遇,在情恨纠葛中缠绵着痛楚的悲恋,宣泄出潜藏在心里的想望…… “我们今天起程吧。” 赫连煖煖娇羞地穿戴好衣裳,像是新嫁娘般的羞赧,却在听到暗虚有别于昨儿个夜里的温柔的森冷嗓音,不禁一楞。 起程?要离开这里了吗? 不,她还不想离开这里,她不想就这么结束这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不想再入腥风血雨的丑恶江湖中。 “这么快?”话一问出口,她随即噤口。 她怎么会这么问?掉落山谷原本便是意外,要不然现下她八成已经回到一刀门了也说不定;只是……她真的很不舍得在山谷里这一段神仙似的生活。 “再不回去的话,怕是泰已经找疯了。”几天前,他带煖煖下山之事泰压根儿不知道,倘若他再不回天险阙的话,怕他若是快马回报门主,到时候事情会更复杂。 “你打算要回天险阙吗?”她呐呐地问。 “先送你回苏州。” 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先将她送离开这一带,接下来再马上着手处理一刀门的事,绝对不让她有机会参与这件事。 “你要送我回苏州?”怪了,她有提起她家在苏州吗? “你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几番思量之下,惟有这么做,他才能够放手一搏,让她能够在这一场浩劫中安然无恙;如此一来,他便再无牵挂。 除了点头,赫连煖煖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除了照他所说的去做外,她还能如何?总不能要她开口要他陪她吧? “走了。” 他深深地凝睇着她,灰绿色的眼眸里有着难辨的光芒,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似地,情绪翻腾,到最后又回归为无澜的平静;他拉着她走到另一头的崖壁旁,随即一把抱起她。 “你的伤好了吗?你这样抱我……”只要一想起他背上那个犹新的伤口,她便觉得愧疚,急得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到他的脸俯近了她,她不禁瞪大双眼,望着他冰凉的唇贴附着她的。 他亲她?他怎么又亲她? 暗虚霸气地舔吻她柔软的唇瓣,放肆地追逐她羞涩的舌,忘情的深吻,像是要将她烙入脑海般的不舍,直到粗喘一声后,才结束缠绵的吻。 他眼中的情深而意浓,淡淡地显露出一抹怅然,却在她看清楚之前,隐入平静的眸底。 “抱紧我。”他低柔地道。 赫连煖煖闻言,双手随即环上他的肩,才闭上眼,便感觉到身子往上飘,不一会儿,好似又落在踏实的地面上,而非没有实感的半空中。她想张开眼,但没听到暗虚唤她,她只好又紧紧地合上眼。 过了好半晌,纳闷不已的赫连煖煖,才想要问他到了没,却感觉到她所偎着的温热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她不禁惊愕得张开眼,却发觉已在山道之中,而他像是在压抑着笑,以至于整个胸膛发出剧烈共鸣。 难道—— “你骗我?”她旋即离开他的怀里,怒瞪着他,一副欲与他吵架的模样。 暗虚笑岔了气,才想要同她说她皱起眉头偎在他怀里的模样,简直和当年如出一辙,却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他眉一拧随即转身,将她护在身后。果然如他所料,不一会儿,一刀门的人马已来到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就是抢王?”关怀泽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他,随即又对他身后的赫连煖煖喊道:“煖煖,过来。” 赫连煖煖睇了一刀门掌门人关怀泽一眼,随即又睨了暗虚一眼,惊觉暗虚方才还绚烂的笑脸霎时变得狰狞而陌生,邪魅而嗜血,不禁震慑住她的心神,不知如何化解这一场逃不过的干戈。 “你被他收了心不成?”关怀泽沉下嗓音,眯起眼注视着不知所措的她,又对身后的大队人马吼道:“拿下他,只要拿下抢王,攻下天险阙,咱们便是替武林除害!” 他身后的马队随即往前扑向暗虚。 暗虚怒眼一眯,怒不可遏地抽出缠在腰上的长鞭,随即一手牵着赫连煖煖护在身后。该死,他居然连煖煖也不放过,他到底还算不算是人? 暗虚眦目欲裂,握在手中的长鞭像是有意志一般地随着手腕的转动,如箭般凌厉、如利剑般欲夺人性命;转眼间,十数人的马队全都跌落马下,或是掉落山谷间,眼前只余带队的掌门关怀泽。一旁的赫连煖煖早已看傻了眼,不敢相信他真能如恶鬼般地杀戮。 “大胆孽贼,还想抵抗不成?” 关怀泽怒气冲冲地扬起手中长剑,与暗虚的凌厉长鞭在空中缠绕,然较量的不只是手中的武器,更是两人的内劲,霎时飞沙走石,山动地摇,两人强劲的内力在缠绕的兵器上头震出火花。 暗虚怒喝了一声,长鞭随即抽走他手中的剑。 “我就是想抵抗,你拿我如何?”暗虚邪气地笑着,抽动手中的长鞭,在山道中发出刺耳的声响,魔魅地走向他。 关怀泽一惊,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高超,眼眸一转,将目标锁定他身后的赫连煖煖,随即策马往她的方向飞冲。 暗虚见状,立即将长鞭收回腰际,双掌运足了劲,起身纵飞欲给他致命的一击,毕竟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他以为他可以在关怀泽接起赫连煖煖之前拦下他,确实是可以拦的,倘若她没有窜到两人之间的话…… 暗虚的双掌发出去的气在欲袭上关怀泽罩门时,关怀泽却卑鄙地将赫连煖煖拉起作为他的护身符,暗虚瞪大灰绿色的妖异眼眸,想收回欲发出的气却已来不及,然若不收回的话,她铁会死在他的掌下…… 他闷哼了一声,强行将发出去的凌厉掌劲收回体内,登时吐了一大口血,颀长的身形倒卧在山道一旁。 赫连煖煖见状,吓得呆若木鸡,始终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章 一刀门 “爹,你怎么将恕行带回来了?我跟你说出实情,是要你放弃围剿天险阙,你为什么带出大队人马将他带回来?” 关仁郡虚弱地由两个小厮搀扶着,自长廊走进大厅里。 他一听到抢王落网,不管身体再怎么虚弱,也挣扎着要起身问清楚。 “仁郡?”关怀泽满是笑意的脸,在见到他之后瞬即变得担忧万分,赶紧走上前去,将他扶到座位上。“你的身子还没好,怎么不待在房里静养?倘若吹到风,病情又恶化了,你要爹如何是好?” “爹,我这条命是恕行救的,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关仁郡体弱气虚,苍白着一张脸,仍是执意要站到他的身边。 “什么叫作你这一条命是他救的?”关怀泽一想到这件事,便有一肚子气。 “倘若不是他打伤你的话,你又怎么会受伤?他放你是应该的,他若是硬要你的命的话,他就是丧心病狂了!”一想到自个儿的宝贝独生子拖着半条命回来时的模样,他真恨不得将恕行拆吃入腹,以泄心头之恨。 “爹,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杀了恕行的爹娘,他现下所做的每一件事针对一刀门而来,亦是无可厚非。”虽说子不说父之过,但他不能再让爹执迷不悟下去。 “那只能怪赫连勤坚愚蠢,他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有辱师门;杀他,是为了祭祖师爷在天之灵!”关怀泽言之凿凿,仿佛事情真是这么一回事。 “你错了,爹!”关仁郡身子一软,跌回椅子上。 为什么事到如今,爹还是睁眼说瞎话,为什么不愿意正视他所犯下的错? 第15章 天!倘若爹执迷不悟的话,恕行就完了!那煖煖呢? “我没有错,为了一刀门,我合该这么做。”他眉一挑,狰狞地道:“就连煖煖那贱人我也不放过!她在天险阙里不帮你便罢,居然还帮着赫连恕行,你要我怎么吞得下这一口气?” “爹,不是这样子的,她只是……” 话一急,气便哽在胸口,令关仁郡痛楚得说不出话来,吓得关怀泽连忙唤人: “外头的人还不进来!瞧少爷病了竟不知道让他在房里静养,居然还搀着他出来,你们是活腻了不成?” 关怀泽怒雷一震,外头的小厮随即手忙脚乱地搀着关仁郡往来时路走。 “爹……”他低唤。不行,他绝对不能让爹对煖煖不利,他还得想办法将恕行救出去不可。他回来这儿阻止爹不成,反倒是把他们给害惨了。 “你放心,爹会替你出一口气,你尽管休息。” 关怀泽的眼中露出杀气,目送着小厮扶关仁郡回房,瞬即往另一头走去。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在大厅外头那一双错愕的丽眸。 怎么会是这样?恕行?暗虚是恕行?杀赫连一家三口的不是西域外族,而是一刀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什么才是实情? 夜半时分,令人不寒而栗的鞭子声在一刀门空洞的地牢里响起,昏暗的地牢里只有一抹光线,映照着丑陋的人心。 “如何,这可是你自个儿的鞭子,滋味很不错是不?”关怀泽气喘吁吁地挥着鞭子,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暗虚身上。 该死,他今天让他丢这么大的脸,他真是恨不得立即杀了他,但又碍于武林全盟的命令,定要生擒他,要不然早要他血溅一刀门! 暗虚被吊在墙上,颀长的身子几乎快要站不住,却仍是挑衅地笑道:“不就是这般如此?是你的手下太弱,才会让我一鞭抽落山谷……”他低低地笑着,即使身上又挨了数鞭,尽管身上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你这杂种!我一时心软放你一条生路,你竟然这样子对待我,你这恩将仇报的畜生!”关怀泽气恼得将长鞭挥下,恼怒自己当年怎会放了这漏网之鱼,以为他只是个孩子,以为他不会成什么大器,孰知十年后的今天,自己竟因他而尝尽苦头。早知如此,他当年就不该心软,应该要赶尽杀绝的。 “当初是你心狠手辣杀了我的爹娘,你现下倒还有脸说你是一时心软放过我?”他怒瞪着他,尽管长鞭仍是无情地抽在他身上,他的双手仍是奋力试着挣脱捆在手腕上的粗麻绳。然而,当他一提起气,气尚未冲上心头,一股郁闷的滋味旋即攫住他的呼吸,令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该死!之前为了要救煖煖,硬是把所有的气收回,想必已经震断了各大经脉,现下若是硬要提气的话,只怕会呕血而亡。 “老夫若是真狠心的话,又岂会饶你这杂种?”关怀泽痛心疾首地吼着,手中的鞭子更是不留情。“这一次老夫不会再饶你了,等将你送到盟会去之后,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就连煖煖那个贱女人,老夫也一并送上黄泉,让你们这对鸳鸯在黄泉里相约!” “我不准你动她!”暗虚暴喝一声,鲜血沿着嘴角滴落。 倘若他真敢对煖煖不测的话,他定要他的命! “你不准我动她?”关怀泽邪佞地笑着,故意凑近他的身边。“就凭你?倘若我先强占了她的身子,再将她卖给勾栏院,你觉得如何?毕竟我也算是她的师伯,多照料她一点也是应该的,况且这几年来,我也照顾她那么久了,自然得要她回报我一些。” “你!”心头怒火熊熊燃起,一股逆血倒冲,他不禁呕出一口血。 “对了,果然像仁郡说的一样,你就是因为爱着煖煖才会处处保护她,倘若我真这么做的话,定是比杀了你还要痛快。”话落,他放声大笑,仿佛真的擒住了他致命的弱点般。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杂碎,我不准你动她,我不准!”他怒喝着,尽管痛楚深达骨髓,他仍是缓缓地使劲,只望能够挣脱粗麻绳,让他有机会得以取他的狗命。无奈他身受重伤,又有多数深可见骨的鞭伤。 “你不准我什么?你说啊!”关怀泽像是着魔一般,即使气喘如牛,仍是握紧长鞭,不断地鞭挞着血流如注的身子,过了半晌才停手。 “就这样?”他眯起妖异的眸子,嗜血地瞪视着他。“我告诉你,不要给我机会,要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关怀泽为之气结,却又为他森冷如鬼魅般的气息所震慑。 “掌门师伯……”赫连煖煖娇柔的嗓音怯怯地传来。 关怀泽心虚的一颤,随即转过身,换上一张慈祥的面容。 “煖煖,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他防备地注视着她。毕竟她曾与赫连恕行相处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分不清她是敌是友。 “煖煖想为赫连一家三口报仇,还请掌门师伯成全。”她那潋滟的水眸里盛着只有她懂的怒。 “此话怎说?” “煖煖听大师兄说,抢王是灭了赫连一家三口的凶手,此仇此恨还请掌门师伯成全。”她拿出一把匕首以显示她的决心,话语说得悲切哀惋,令听者不由得为之鼻酸。 关怀泽表面上虽看似不甘,然而心底却庆幸着这是老天赐给他折磨赫连恕行的最佳方法;由赫连煖煖杀了他,对他而言定是最大的伤害,而到时候若是各大门派见抢王已死,他亦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她,实是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既然你这么说,师伯也只好答应你的要求。”他看似十分惋惜地说着,心里却已经是笑翻了;他拍了拍她的肩,随即离开地牢,心里只需待会儿过来为赫连恕行收尸便成。 看关怀泽确实离开地牢,她连忙拿起手中的匕首一步步接近暗虚。 “你想杀我吗?”暗虚瞅着她瞧,眸底是一片血红;既然一开始没向她说明清楚,如今要解释似乎也太迟了,惟一的不甘,是自己没有能力亲手杀了关怀泽,令他不禁责怪起自己的无能。 “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恕行少爷……”话未竟,她早已泪流满腮。她紧蹙眉头,不敢相信关怀泽出手竟如此残忍,要置他于死地。 暗虚一楞,瞪大灰绿色的眼眸,却又矢口否认:“你认错人了,都已经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拿那个男人和我一起比较。” 打定主意不说,即使到死他也不说;倘若他真的得死,至少在她心目中的赫连恕行仍是停留在最良善的一面,而不是现下沾染血腥的恶鬼。 “你为什么还不承认,难道你讨厌我吗?讨厌到死里逃生之后也不愿意回苏州找我?你不会知道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的时候,我是过得多么痛苦,一再地编织美梦,假想着有一天你会回来接我。然而十年过去了,我到现下才知道原来你是抢王,你是暗虚,你也是赫连恕行!”她声泪俱下地数落他的罪行,不懂他为什么不愿意向她坦承。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倘若你是要杀我的话,下手吧!”他别过脸去,不愿听她无情地哭诉。 痛苦不是只有她背负,他所背负的一切才是她所不能想象的! “恕行少爷……”她伸出小手,捧着他憔悴的俊脸,泪水更是无助地流下。 “你为什么还不承认?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 暗虚,也就是赫连恕行,眯起邪魅的眸子凝睇着她的泪眼,心底升起一丝痛楚,而她悲恻的哭诉仿佛一把利剑般贯穿他的身体,令他痛得濡湿瞳眸。 瞧他不言不语,她只是淡淡地勾着笑,随即拿起匕首割着他手上的粗麻绳。 “现下先不谈这些,等我把你救出去了,我们再好好地聊。”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到底打算怎么逼迫他?赫连恕行死了,在十年前早已经死了,她到底想要如何?当他被救起的那一刹那,他便将命卖给门主,只求换来复仇的力量,他是再也无法回到以往的身份。 “因为你是煖煖的夫君。”她娇羞地道,好不容易切断一头的粗麻绳,急忙接着割另一头。“你撑着点,很快就可以割断了。” “我说过了我不是!”赫连恕行将脸偏向另一头去,心里万般挣扎。 “你是。”她笃定得很。 “我说了我不是!”他暴喝一声。 她一惊,握在手中的匕首在割断粗麻绳的同一刻里,往他的胸前落下,割断了他挂在颈子上的香袋,自里头掉出一绺黑褐交结的结发。 赫连煖煖颤巍巍地蹲下身捡起那一绺结发,颤着唇瓣说不出一句话,只以泪眸睇着他,等待他给予合理的解释。 等了半晌,他仅只是淡漠以对。 她伤心欲绝地问:“恕行少爷,这是当年我和你的结发是不?为什么你还是不承认[奇][书][网]?是因为煖煖曾经身处花楼,你不想与煖煖……” “不是!”他倏地拥紧她,泪水噙在泛红的眸子里,喑哑地道:“我是那么爱你,怎么会嫌弃你?当年我被黑焰门门主搭救之后,查探的探子回报你委身花楼且与一刀门有所挂勾。直到在山谷里,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关怀泽的说辞误导你……” 是愧疚、是不能原谅的自责,还有不能与共的身份,让他不敢告知她,然而事到如今,要他如何再隐瞒她实情?他是那么想念她,那么地想要拥有她,要他如何一再地拒绝她? “我亦是在方才才知道他们骗我,他们居然骗我……”她泣不成声地低喃,为十年来的失而复得感到痛苦,却也感谢不已;至少她还可以见到他,还可以拥有他,总比只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来得好;她摸得到他,看得到他,而不只是梦中虚无的幻象。 第16章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不用再分开了。” “不,我的身份是抢王,是黑焰门的四王之一,我的这一生必须永远为门主效命,否则的话……”不行,他不能带着她过那种生活。 “先不管那些,我们先逃出去再说。”她才不管那些事,能够再见着他,哪怕是要她死她亦无怨。 她扶正他的身子,脱掉身上的袍子套在他身上,扶着他往外走。 “外头没有人看守吗?”他气喘吁吁地问。 “我之前都先支开了,而且我在地牢的另一头栓了一只马在那,待会儿你便骑着马儿先走。”她吃力地架着他。 “我先走?”他不解地睇着她。“你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隐隐泛着不安。 “我待会儿便跟上。”她把他架到马儿旁边,帮助他上马,扬笑睇着他。“恕行少爷,你待会儿要往西走,直到走出龙首山为止。” 她的笑隐含太多讯息,虽然解读不出,却加深了他的不安。 “我不走。”他捂着胸口,血水早已渗透月牙白的袍子。“你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我便不走!” 赫连煖煖若有所思地笑着,拿出置于怀里的香袋。“这是我们的结发。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怎么舍得丢下你?你现下必须赶紧逃离龙首山,毕竟掌门师伯要杀的人是你,遂你先逃,我随后再去找你。” “你会来找我?”他不信,他无法相信;她的眼神太凄凉,像极了达成心愿便义无反顾的眼神太慑人。 赫连煖煖还想说什么,却发觉身后传来阵阵不寻常的嘈杂声,往后一探,却见到连天的猩红色火焰。她不禁对他说:“还记得我们掉落的山谷吗?我们约在那里,我一定会去找你。” 赫连恕行还想要辩驳,想问她如何下山谷,却见到她拾起树枝往马屁股打下,马儿随即往前狂奔;他想要拉住缰绳制止马儿,却使不出半点劲,只能无奈地任马儿带着他呼啸而去。 赫连煖煖满足地睇了最后一眼,随即走入地牢。一刀门着火了,虽不知为何着火,但此时的一刀门会十分戒备,她必须代替恕行待在地牢里掩人耳目,只盼慌乱之间,他们不会注意太多。 然而不消一会儿,火势在强风助阵之下愈烧愈烈,她甚至可以听到木材劈暴响的声音。要查看地牢的人应是快到了吧,她必须想办法替恕行少爷多拖一点时间,好让他可以安然离去。 倘若没人发现,她只消待在这里头,待大火过后,以她的尸体代替他的,或许一刀门的人便不会再追杀他。 恕行少爷的感觉果然敏锐,必定是猜到了她的打算,不过能为他挡去灾殃,她觉得很值得,毕竟能够再与他重逢,已是老天的恩泽了,她自然是感恩的,即使是要她献上这一条命。 她思忖着,突地听到脚步声,不禁扭绞着双手等着来者,却突地听到—— “煖煖?你怎么会在这里?恕行呢?” “大师兄?”天,怎么会是他? “快点告诉我恕行在哪里,我必须趁现下把他救出去,要不然便再无更好的时机了。”关仁郡气喘不已,却仍是一步步地走向她。 “难道……”她登时领悟。“火是你放的?” “倘若不制造一点事情,我怎么会有办法救他?”他艰难地笑着,随即又问: “恕行呢?” “他……” “在这儿……”一匹骏马倏地窜进地牢。尽管身受重伤,赫连恕行仍是以一副倨傲睥睨的姿态睇着关仁郡。“你给我滚远一点。” “你怎么回来了?”她喊着,跑到他的身旁。 天,倘若掌们师伯在此时进来的话,那后果…… “我在远处见到一刀门着火,不放心你。”失血过量令他两眼昏花,然他仍死命地撑起身子,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狼狈。 “也好,既然恕行也在这儿,你赶紧跟着他一块儿走,趁着大伙儿在救火,顾不得其它的时候快走,要不然火势一大就走不了了。”关仁郡赶紧推她上马,他感觉出温度不断上升,可见火势已经蔓延到地牢了。 “可是大师兄你待在这里……”赫连煖煖担忧地问道。 “火是我放的,爹不会对我怎样,反倒是你们快走……”关仁郡身形一滑,跌坐在门边,大口喘息着。“只希望恕行能够原谅我爹,原谅一刀门对你的伤害。” “你以为血海深仇那么简单便忘得了吗?”他咬牙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用我这一条命还你,只求你忘了仇恨。” 赫连恕行不语,太多情绪在他的心里翻腾。要他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实在做不到。他知道他对赫连煖煖不薄,这几年来全都是他在照顾她…… “你快走吧,火已经烧过来了。”赫连恕行淡漠地撂下这一句话,随即掉转马头。“保重,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驾的一声,他随即策马扬长而去,只余烧红的一片天…… 尾声 天山上,艳霞四射,绚烂的七彩云朵编织出惑人的氛围,诱引出男子许久未发作过的相思病。 男子自襟口拉出挂在颈项上的香袋,望着里头的结发,心绪不禁又飘得老远,过了半晌,待整个天际化为赭红色时,他才苦笑地将香袋放回襟口内,贴在他的胸膛上。 何必再想那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这一辈子,是不会再相见了,他又何必再恋着她?然而,他是个不争气的男人,在得知她无耻地委身花楼之后,仍是傻傻地想念着她,深深地将她的形影镌镂在脑海里,细细描绘着她及笄后将会是恁地绝艳无俦…… 苦笑了下,他拉起缰绳策马往山下走,打算将那些杂绪让迎面的风吹散,然而风乱心亦跟着乱。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的心跳得极为失序,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才又弯了个山道,却见到一名艳丽打扮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禁心生疑窦,放缓了马儿的脚步,细细地看着这名不该出现在此的女子,却发觉那一张脸竟是…… “你在想什么?” 娇软的嗓音唤回了赫连恕行的神智,他笑着看向他身旁的女子。 “想你。”他放肆地在赫连煖煖的唇上偷了一个香吻。 “滑舌。”她娇嗔了声,捶了他的肩头一下。 她枕在他的肩头上,偎在他的怀里,望着外头梦幻般的仙境,唇角勾起。 没有人猜得到他们躲在天山的山谷里,没有人猜得到他们仍留在这是非之地,任由各大门派寻遍了中原各个地方,也猜不着他们竟会躲在最危险的地方,而且一躲便是十年。 赫连恕行握紧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啃着她仍旧玉白惑人的香肩,大手恣意地探入她的裙底之下。 “不行,大师兄要来了。”她娇喘着。 “理他!”他啐了一口。 “怎么可以不理?要不是大师兄……”话未说完,她的唇已沦陷在他霸气的掠夺之下。 时间过得好快,眼看着已经过了一个十年了,而他仍是如当年的霸戾,或许是太深的回忆令他改正不了吧;改不了也罢,她就是爱他这个样儿,只是受不了他老在大白天里硬要她分享闺房之乐,倘若让人知道了,多羞啊! “娘,仁郡伯伯来了。”房外突闻清脆却又沉稳的童音。 赫连煖煖想回答,无奈神智已醉在他强烈的攻击之下,只能紧攀着他的肩头,呢喃道:“大师兄来了。” “他没事老是往这儿窜,到底是在想什么?”赫连恕行不悦地眯起眼眸,明知故问。 “你别瞎想,大师兄打算要成亲了。你还在想以前的旧帐?”她娇嗔着不依,小手推拒着他,硬是不让他再靠近她。 “我不准你再见他。”男人想的都是一个样,他岂会不明白关仁郡在想些什么。 “你别闹了。” 她才坐起身,拉好凌乱的衣襟,却又被他一把拉向床榻,扯掉襦衫,露出贴身的抹胸,以唇轻啄着,煽动她的情欲。 “娘,仁郡伯伯……” 清脆的嗓音来不及二次通报,已被赫连恕行吼了回去。 “叫他别扰人清梦,叫他滚!” “仁郡伯伯,你自个儿听到了。” 那童音像是对着门边说的。 赫连煖煖旋即回过神。 “那……我就不打扰了。” 在见到一抹落寞的身影一闪而逝时,她想起身,却又被他粗暴地压住。 “很羞人的!”她简直羞得想哭了。 “那又如何?”他吻了下她的肩,满足地感觉到她轻颤了一下。“你只消想着我便成。” 想见他的娘子,还得看他有没有度量,然而可惜的是——他小气得很。 “恕行……” 她叹了口气又娇吟了声,终究拜倒在他甜蜜的妒火上,攀上他的肩,夫唱妇随,云雨共赴…… —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