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暗香盈袖》 第1节 ============ 书名:应是暗香盈袖 作者:山有嘉卉 文案: 苏盈袖第一次见许应,是在法庭上,他口若悬河,为他的当事人争取到大笔赔偿。 她对他印象深刻,许应却对她毫无印象,再见他,是他来替同事道歉,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如果问许应对苏盈袖的第一印象,那一定是难搞,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她甚至会戴着沾满血污的医用手套,冷冰冰的扔给他一个字,“滚!” 可偏偏这么两个人不仅没结仇,反而互相招惹,旁观者都费解,你们图啥? 许应:“主要是图苏医生其实可盐可甜。” 苏盈袖:“图他挣得多还可能死得早,这个理由可以么?” #沉稳大气聪慧美貌产科女医生&英俊儒雅知情识趣大律师男主# #和你在一起的每天都是此生最好的日子# 阅读指南: 1、非法学专业,相关专业内容来源于网络和《正义女神不睁眼》等科普书籍,妇产科相关参考《妇产科学》教材、《协和妇产科临床思辨录》等书籍,及学术网站,如有错讹,请友好指出,勿人参攻鸡嗷=_= 2、本故事为虚构,无人物原型,非纪实,文内有私设,与现实医院中部门设置有不同之处请见谅。 3、文中地名均为剧情所需设置,勿代入现实。 4、考据党入坑须谨慎!考据党慎入!考据党慎入!谢谢配合!!!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盈袖,许应 ┃ 配角:苏盈枝,林修,涂川,韩晶,妇产科一群人 ┃ 其它:甜文,医生,法律 一句话简介:当工作狂开始学习谈恋爱。 立意:两个工作狂的恋爱组曲,本质是个小甜饼。 ============ 第1章 七月,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容城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八楼北边的楼梯间窗台洒进,有早起的鸟儿叽喳叫着从窗前飞过。 产房里传出一声啼哭,门外等候的家属立刻站起身来,满脸喜悦和焦灼的探头探脑。 没多会儿,里头出来一个护士,抱着个孩子的包被出来,“12床,女孩,6.3斤。” 当爸爸的眉头一松,凑上前去看新生儿,确认是全须全尾的了,又交还给护士抱走,当奶奶的一直念:“我就说是个女娃娃,名字该我起。” 产房内,一身蓝色洗手服的苏盈袖正低声跟产妇说:“状况蛮好的,你看你都不用侧切,之前担心的事一样也没发生。” “小人儿长得蛮好看,眼睫毛特别长。” 产床上的产妇形容虚弱,满脸都是汗水,头发湿透,贴在脸颊上,有些激动的望着她,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是没说出声来。 “护长早上好。”门口传来几声说话声,接着就传来一句询问,“怎么样,都顺利吗?” 然后呀了声,“盈袖你在这儿呢,我说怎么不见你在值班室,马上交班了。” 苏盈袖哎了声,看看产妇什么问题都没有,就转身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问:“护长,主任来了么?” 董春是产科组的护士长,也是科室唐主任的妻子,闻言摆摆手,“来了,跟小莫谈话呢。” 苏盈袖点点头,问:“小莫一定要去分院么?” “那是啊,当初招她进来就是当后备力量培养的。”董护长看她一眼,笑着安慰道,“知道你们感情好,可她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 走到半路,遇到妇科组的林护长,打了招呼,三人一起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打印机工作的声音此起彼伏,苏盈袖带的规培生何娜正在找交班本,她从病历车上面抽出被病历本压住的交班本递过去,“昨晚那个有点复杂,一会儿我来交。” 妇科组的杨乐乐一边打印检查单一边啃包子,一点都不嫌弃办公室细菌多,别人也都不介意她的肉包子香气过分浓郁污染了空气,“袖袖,我听张兰馨说你昨晚很猛啊?” 张兰馨是妇科组的住院医,昨晚和莫听云一起值一线,苏盈袖和妇科组的左云是二线。 科室人越来越不够用,到了二线还多个听班,就在夜班前一天,在家里待命,有事需要你就叫回来,像苏盈袖,前天是听班,昨天就是夜班,今天才是下夜班。 可听听杨乐乐这像人话么,苏盈袖嗔她一个白眼,“交班记录你不会看?” “我这就是看了才问你的。”杨乐乐没辜负她的名字,什么时候都乐颠颠的,伸手搂着苏盈袖的肩膀大笑,“袖袖,你怎么还是这么黑?” 苏盈袖甩开她的胳膊,满脸嫌弃,“走开,一身包子味儿。” 闹了两句,唐主任板着脸进来了。背后跟着满脸恹恹的莫听云,一进来就蹭到苏盈袖身边,“......师姐。” “吃早饭没有?”对这个一进科室就跟着她的小师妹,苏盈袖还是很关心的,伸手捋了一下她头发,“就是去分院而已,你都进来两年了,可以考主治了。” “我一辈子当个住院医都行。”莫听云嘟囔,当住院医多好,什么事都有上头的人顶着。 苏盈袖失笑,觉得她比自家才十七岁的妹妹大不了多少,还是一团孩子气,“傻么,住院医住院医,住在医院的医生,多辛苦,你再没追求也得考个主治啊。” 莫听云还要说什么,林护长已经讲话了,“现在开始交班。”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办公事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夜班护士读交班记录的声音,接着是妇科组,最后是苏盈袖的。 刚过去的一夜,妇产科迎来了四个小生命,数量很少,毕竟苏盈袖最多一晚可以接生十几个。 但昨晚有两个产妇很棘手。一个是胎盘早剥,尽管已经积极抑制宫缩但还是早产临产,最后顺产一男婴,送新生儿科,产妇情况尚可。另一个是双胎术后出血、dic,所幸胎儿剖出后状况尚可,送新生儿科,产妇转icu继续治疗。 苏盈袖交完班,唐主任问了几句具体治疗用药和处理措施,就开始说其他事。莫听云和其他几位医生一起,被抽调至一附院青浦区分院妇产科,明天就去新院区报到,至于苏盈袖的一线,唐主任看看剩下的,“宋宁,以后你跟苏医生。” 宋宁是今年刚来的新人,小姑娘柔柔弱弱文文静静,闻言托托眼镜,斯文的应声好,又朝苏盈袖笑一下。 苏盈袖也朝她笑笑,心里却叹气,又要和新搭档磨合喽,但愿一切顺利才好。 交班之后是主任大查房,大家跟着走,查到自己的床就上前去介绍一下情况,查到别人的就默默跟在后面,像一队小鸭子跟着大人出门似的,偶尔还要交头接耳。 昨晚听班的陈妙凑过来告诉苏盈袖,“给你带了早饭,一会儿吃了再回去。” 苏盈袖弯着眼睛说了句谢谢妙姐,又问她暑假儿子是不是送奶奶家去,陈妙嗤了声,“哪用我送,人家一放假就背着书包自己坐飞机回去摘桃子了。” 陈妙婆家在山东蒙阴,那里盛产蜜桃。 苏盈袖想起她儿子在科室广为流传的吃桃照,忍不住又笑两下。 大查房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结束之后回来开医嘱,招呼何娜一起吃早饭,又安慰了莫听云一顿,答应周末请她吃饭,这就下班了。 医院门口等着个穿粉裙子的姑娘,不住的朝大门里张望,看见一辆熟悉的灰色小轿车在面前停下,立刻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姐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好一会儿了。” “安全带。”苏盈袖示意她,又道,“我说回去接你,是你非要自己过来,身份证带了没有?” 苏盈枝点点头,朝她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是谁,怎么可能忘记这种小事。” 苏盈袖看着她干净的笑脸,和远比同龄人成熟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要是妈妈没有那么早也去世,她可能要比现在快乐得多。 而不是那么拼命努力,就为了不要当她这个姐姐的累赘。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长大得格外迅速。 “今天是什么案子你非要去现场听?”她一边开车往市中院去,一边问道。 “跟医生有关哦,一个外科医生借职务之便把前妻的输卵管切了,前妻再婚后一直怀不上孩子,找专家检查了才发现这事儿,遂告上法庭。” 苏盈袖愣了一下,“这么狠?” 苏盈枝哼哼两声,“就是说嘛,什么最毒妇人心,男人恶毒起来也没女人什么事了。” 听她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苏盈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啊......” 早上十点半,容城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 审判员宣布:“容城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传被告人李弥生到庭。” 一阵响动,苏盈袖看到了穿着律师袍以被害人的代理人身份出席庭审的男青年,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孔上满是沉凝,狭长的凤眼熠熠生光,她不由得一愣。 她知道这个青年是谁,华天律师事务所律师,许应。 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他还不没有被冠上“容城最强诉讼律师”的桂冠,还是初出茅庐的一个青年律师,第一次独立办案,代理一起弱智产妇产后十级伤残的案子,被告是容医大第一附属医院,唐主任出庭接受质询,苏盈袖和几位同事到场旁听。 原告是一位有智力损害的产妇,入院时体检一切如常,包括胎儿的双顶径、腹围和产妇骨盆径线,但因为对弱智产产妇可能带来的接产困难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和后备措施,因此生的时候对于怎么指导用力之类很难与之沟通,值班医生提议过是否顺转剖,但婆婆不肯,坚持顺产。 最后顺产一男婴,但因为措施不足,导致胎头娩出过程中无法有效保护会阴,造成了严重裂伤,随后只能紧急进行伤口缝合,之后产妇被诊断为后肛门撕裂伤、阴道直肠瘘,属十级伤残,于是产妇的家属把医院告上了法庭。 经医学会鉴定,认为医方的行为存在过错,且与患者的损害后果有一定关系。且根据调查显示,值班医生当时也未能及时有效与家属沟通。 法庭又跟据产妇现场体检所见,推断医方缝合过程欠妥,与会阴伤口术后裂开存在因果关系,在缝合时机上也存在过错。 许应当时正是抓住了院方这些问题,再就弱智产妇是弱势群体煽一波情,口若悬河,旁听席许多观众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差点都跳起来骂医院黑心。 加上院领导也想尽快解决这桩麻烦事,很快就有了判决结果,许应胜诉,医院对原告的合理损失承担70%的责任,赔偿若干。 苏盈袖要是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十几万。因此她记住了原告那位代理律师,而且苏盈枝喜欢法学,家里订了杂志,偶尔也看到过他的名字出现,却再没看过他的庭辩现场。 “姐,想什么呢?”苏盈枝见她忽然发呆,便轻推了她一下,她猛然回过神来,此刻庭审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被告人的行为不仅玷污了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还给我的委托人造成巨大的身心伤害,对于一个女性来说,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恶意剥夺了生育机会,在漫长的求医过程中耗费财力物力不计其数......基于以上,我方向法庭提出......” 多年未见,这位许律师的庭辩功力比当年要胜出多筹,风采亦更甚从前,不过言语间那股凌厉的气势倒还有股子熟悉。 苏盈袖笑笑,难得是当庭宣判,她仔细听着接下来的判决,这是属于利用医疗行为实施故意伤害的犯罪了,理当判刑的,判决书一念,果然判了三年,原告一切合理的赔偿主张都得到了法庭支持。 “走了,回家,一会儿外婆等急了。”散场后,苏盈袖催促着妹妹快走。 “姐,你说我大学是读医,还是读法?”苏盈枝一边走一边又问起老问题,暑假一到她就准高三,明年就要高考了。 苏盈袖笑着拍拍她的脸,“都说劝人读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我呢,不怕天打雷劈也不怕千刀万剐,不如你去读法医?” 终审结束,许应觉得肩上的担子又轻不少,带着助理林修匆匆赶回办公室继续后续工作,庭审结束后要告知委托人结果,也要庭后复盘,总结经验教训。 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一对姐妹关于学医还是学法的讨论,当姐姐的回答好俏皮,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过去,却只看见一张干净的脂粉未施的侧脸,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肩头,被风一吹就有些凌乱。 他觉得她似乎有些脸熟,却又记不起是否曾经见过,皱了皱眉,未再多想,抬腿继续往前走。 第2节 苏盈袖和妹妹说完话,抬眼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修长背影迅速的下了长长的石阶。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我姐也太狠了点:) 许律师:……可能这就是亲生的吧。 碎碎念: 大家七夕快乐哈哈哈哈!!! 第2章 苏盈袖和苏盈枝从法院出来,直接就去了老城区的外婆家。这位外婆其实和苏盈袖并没有血缘关系,而是继母的母亲,苏盈枝的亲外婆。 苏盈袖的父亲苏和在她五岁上下就和前妻离婚,前妻主动放弃抚养权,只拿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赔偿款,大概三年后,也就是苏盈袖八岁的时候,娶了同单位心内科的护士刘敏为妻,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附院口腔颌面外科的主任了。 一开始苏盈袖以为是爸爸和阿姨有了感情才结的婚,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帮她摆脱受到家暴离婚的前夫的持续骚扰,至于后来,当然还是有感情的,不然苏盈枝怎么来的。 在苏盈袖的记忆里,刘敏是个温柔到极点的女人,而且极为敏感和细致,她在的时候,家里总是井井有条充满温馨,对她也很好,不知情的总以为这就是她亲妈。 也尊重她,从不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连要不要生下苏盈袖,都特地背着苏和问过她:“袖袖,阿姨怀孕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你愿意接受弟弟妹妹么?” 那时候苏盈袖还在小学,女孩子将将开始发育进入青春期,敏感多思,翻来覆去的想,如果我说不要,阿姨是不是就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可是那样好自私哎,老师都教我们好东西要懂得分享的,如果我说不要,阿姨会不会伤心失望? 最后还是同意了,因为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孩子,就像偶尔不小心听见邻居老婆婆跟别人说的那样,“苏主任那个前妻哟,自私鬼,抛夫弃女,是要浸猪笼的,这种女人生得出什么好孩子来。” 好在苏盈枝出生后刘敏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她便也对苏盈枝爱屋及乌,到后来又是相依为命。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年,苏盈袖就要参加高考了,苏和却突然遭受意外,被一位不满意治疗效果的病人多次骚扰要赔偿,上报院办和医协会也没能阻止对方,后来在某天下班时被对方持刀尾随至地下停车场,当时四下无人,对方刀刀致命,苏和反抗没有成功,倒在血泊里,被随后下班来开车的同事发现,立刻送进手术室,但已经回天乏术。 走的时候是六月六号,第二天就是高考的日子,苏盈袖住校,对此事一无所知,在他遇害前一晚,父女俩还通过电话,她兴奋的说:“爸爸,我要考容医大,和你当校友!” 苏和当时还很赞成她的决定,“以后你就来一附院,爸爸罩你。” 等她高考完知道这件事,已经是苏和遗体要送去火化而刘敏来找她商量的时候了,整个人都傻了,后来苏盈袖提起这件事,总是这么说。 那种茫然无措的不可置信,觉得这是个蹩脚的玩笑,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惊醒,啊,我从此就是爸爸妈妈都没有的孤儿了啊。 她浑浑噩噩的被刘敏带去殡仪馆,遗体告别,火化,下葬,祭拜,刘敏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仿佛没有情感的机器,木木的,哭不出来,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直到有一天晚上,苏盈枝抱着她,小声央求,“姐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枝枝害怕。” 幼小的妹妹,怯生生地同她讲这种话,不知怎么的,一下就击中了她的心,顿时开始嚎啕大哭,惊动了原本就没睡踏实的刘敏,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后来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医院发了一笔抚恤金,刘敏存起来给两个孩子上学用,她升了护士长,工资也涨了,苏盈袖还是念了临床,连苏盈枝看起来都恢复了。 只是这个看似平静的家庭花了多大力气才看起一切如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刘敏因此落下心病,一面怀念苏和,一面支撑家里,连苏盈袖都还没开始工作,她不能倒下。 但终究是支撑不住,五年前苏盈袖研二,基本确定毕业就留院,加上苏盈枝要念初中了不能再轻忽,刘敏选择了内退,此后身体一直不好,一直到三年前苏盈袖早已毕业工作一切稳定,这才撒手人寰。 苏和这边早就没亲戚了,刘家也差不多,现在姐妹俩来往的长辈,只有刘敏八十岁的老母刘外婆了,老人家一个人住在老城区的老房子里,怕跟着两个孩子拖累她们,说什么都不肯搬走,姐妹俩只好时常探望。 “买点鸡蛋,外婆昨天说没有了。”苏盈枝看着超市里的货架提醒道。 苏盈袖拿下两板放进购物车,又要去找牛奶,中途遇到几个小孩子,其中一个抱着一包薯片不知道要不要分给别人。 有一个小孩见他犹豫,就说:“你真小气,一块薯片都舍不得分享,小气鬼!” 其他孩子就附和起来,被说的那个立刻就急了,赶紧不情不愿的递给小伙伴,“我没有......” 本来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小别扭,苏盈枝却看不过眼,路过的时候就说了句:“自己的零食不想给就不给,不要怕别人说你小气,要首先确定自己够吃,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那跟你没关系。” 小孩子们被她突然这么一说,傻了眼,有些茫然,她也不管,说完就跑了。 “你怎么跟小孩说这些?”苏盈袖哭笑不得的看看她,“他们又不懂。” “早晚都要懂的,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苏盈枝吐吐舌头。 苏盈袖微微一笑,其实这都是刘敏告诉她的,别人说后妈难做让她别对苏盈袖太好时,别人说苏盈袖亲妈不好时,她都这么说过,“被人的看法不能当饭吃,太在意了苦的就是你自己,但那些对你提出看法的人却不会因此帮助你。” 后来她把这些都教给苏盈枝。刘敏走后,她就成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苏盈枝的监护人。 刘外婆年纪大了,精神却还很好,知道两个外孙女回家,特地早起去市场买最新鲜的菜,做了一大桌,吃不完还要打包带走。 “枝枝留这儿陪外婆吧,别整天东跑西跑的,马上就开学了。”临走前苏盈袖嘱咐道。 苏盈枝乖巧的应了,趴在阳台上看姐姐的车子开走,然后发现隔壁的空房子好像有人住进来了,外婆说:“说隔壁涂家的小孙子,他房子装修嘛,回来住一段时间咯。” 又说:“涂川你见过的啊,小时候还跟你玩过。” 苏盈枝哪里记得小时候的事,撇撇嘴没接话,就岔过去了。 华天律师事务所容城办公室,工作日,留在办公室的人不多,很安静,许应顶着太阳进来,穿过一排落地玻璃门窗隔开的办公室,除了行政这些坐班的部门,合伙人办公室没一个有人的。 直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附近,才看见公共办公区域坐着几个挂白色工牌的实习生,都是他们组的,有人和他打招呼,“许律好。” 他笑着淡淡点头,然后推门进了自己办公室,没一会儿出来叫林修,“十五分钟后,叫小朋友们会议室集合。” 说完又叫了声:“涂川,过来一下。”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穿着衬衣的男青年端着咖啡杯从茶水间出来,“师哥你找我?” 许应朝他挥了一下手,转身又回了自己办公室,等青年进来,示意他关门,然后才问:“听说你回人民路住了?” “装修嘛,懒得找房子租一次,干脆回去住,整理一下东西。” “也好。”许应点点头,“我听说那边可能要拆迁,大概率是真的,时间问题,你做好准备。” 涂川点了一下头,许应看一眼玻璃门外坐在一起的实习生,突然有些头疼,“小朋友们怎么都静悄悄的?就没有什么想问的?有没有人学着写一下分析意见啊?这么安静,我怎么教?” 每年带实习生都要头疼这点,许律觉得带学生比出庭打嘴仗还难。 涂川耸耸肩,“我哪知道,说不定人家怕你呢,又不是都像我跟你关系特殊,人家也没个好哥哥。” 许应闻言白他一眼,挥挥手赶他出去,“我接下来休几天假,有事你们自己搞定。” 涂川应声好,又端着咖啡杯出去了。 这就是涂川,许应曾经的好兄弟涂山的亲弟弟,要是涂山还在,他们就是律政兄弟了,不过也不好说,要是涂山还在,涂川也可能不会走法律这条路。 十五分钟后,第一会议室,许应和林修带着团队在所里的人进行今天这个案子的庭后复盘,完了之后想了想,直接给几个小朋友布置任务,“就这个案子写一份案件分析报告,明天晚上八点之前发到我和涂律师的邮箱。” 交代完这件事,他就拿着外套回去了,剩下的事林修会搞定的。 太阳的光芒渐渐收敛,最终退让于黑暗,捱过漫漫长夜,又是新的一天。 苏盈袖的工作依旧忙碌,今天她还要出门诊,就把病房的病人托给了新搭档宋宁,“小宋,麻烦你咯,有问题的话给我打电话。” 宋宁刚应了声好,人已经带着何娜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办公室,走没影儿了,她只好眨眨眼睛,应是把那声“好的”给说完了才回过头。 杨乐乐笑道:“她工作起来就是这样,有时候有点急,你习惯就好。” 门诊原本应该是半天,结果一直看到下午两点才收工,苏盈袖刚走,门诊护士就来换门口的牌子,下午是另一位主任医师在这儿坐诊了。 病房的事一大堆,又是手术日,还有择期剖腹产的,办公室里没几个人,连宋宁都跟着手术去了,苏盈袖便守着办公室慢悠悠的开始写病程记录。 差不多下午三点,急诊忽然打电话上来,说有个门诊的会诊要妇科的下去看看,“验伤的。” “验伤你们没人可以看吗?规培的没有女医生么?”苏盈袖问道,已经准备下楼了。 “人家非要女医生看,说规培的不算医生。”打电话上来的是急诊一线,语气十分无语。 苏盈袖当场被噎了一下,这么看不起规培的?人家也是拿了证的好吧,总不至于验伤怎么写都不会,实在不行,让值班医生隔着帘子指导一下不就得了。 她心里腹诽,但还是很快就下了楼,看见一个男的正和护士在吵架,“我不信你们没有女医生,妇产科都有男医生怎么可能急诊没女医生,你们就是故意拖延时间,还有刚才来的那个,比我们得晚,为什么比我们早得到处理?” 护士解释道:“那是刚才的病人有晕倒得迹象啊,你们好好的在这里,而且已经给你们叫妇产科的会诊了,人家医生过来也要时间的......” “他急我们就不急了吗?!我们马上就要去派出所报案提取dna!”男人急急嚷着,“马上就要24小时了,去晚可能就让凶手逍遥法外,你负责啊!?” 护士不知道怎么辩解,恰好看到苏盈袖,就一指,“会诊医生来了!” 男人转过头,看见医生来了,立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来了句:“你们医生的时间观念就这么淡薄?” “我们也有其他工作的,没办法电话刚接通就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有工作制度,你这不是急会诊。”苏盈袖抬抬眉,不冷不热的顶了句。 男人立刻就嚷嚷了起来,“什么不急?我们马上就到24小时了......” 苏盈袖懒得跟他解释,示意女人到一旁的换药室去做检查,男人不依不饶的跟上来,“你说清楚,这什么服务态度,我要投诉你们!” 验伤验得很快,家暴的那种,在医院见得多了,苏盈袖出来要去诊室写报告,还没走,就被男人一把扯住胳膊,“你别走,报告还没给我们呢!” 苏盈袖突然被他一抓,下意识就要甩开,一下没挣脱,就成了互相拉扯的局面,她大吼了声:“放开!” 对方一愣,手一松,她没站稳,立刻往后一倒,摔了个屁股蹲,有路过的护士连忙过来把她扶起来,“苏医生你没事吧?” 苏盈袖摇摇头,铁青着脸进了办公室,一会儿出来,拿着一张纸往男人怀里一塞,“华天所,罗豫律师是罢,我决定向律协投诉你,好走不送,记得交会诊费。” 说完,她嗤了声,满脸厌恶的转身走了。 男人停在原地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奇怪,她认识自己? 没想明白,立刻又回过神,带着人匆匆走了,背后护士大喊:“喂!你们会诊费还没交呢!”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完球,猪队友准备毁我假期了:) 苏医生:想投诉我?我先投诉你!!! 碎碎念: 毕竟刚开文……我就呼唤一下收藏叭!!! 我有一个心愿,希望能快点双更,观众姥爷们成全一下呗←_← 第3章 苏盈袖满脸怒气的回到八楼妇产科,刚进办公室坐下,就看见陈妙进来了。 “哟,袖袖怎么啦,板着个脸,谁惹你了?”陈妙一边问,一边打量她的脸色。 她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边说边打开手机,准备给律协打电话,陈妙看看她,摇头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点奶茶。 苏盈袖给律协打电话,投诉华天所容城办公室的罗豫律师,妨碍医院正常工作秩序,不尊重医护人员,要求对方赔礼道歉。 那边的态度很好,先问了事情经过,说已经登记了信息,会让人去调查的,如果事情属实的话,一定会处理。 苏盈袖巴不得他们赶紧来调查,急诊大厅的监控可没坏。 第3节 投诉完罗豫,苏盈袖觉得心里那口气下去了不少,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陈妙这时才试探着问:“袖袖,你今天......是不是还被谁气着了,火气这么......咳。” 毕竟比这更过分的都遇到过,也没见她这么上纲上线呐。 她望着苏盈袖,有些好奇,苏盈袖对上她的眼睛,笑了一下,“他是我亲妈的继子,我恨乌及乌吧。” 说起来苏盈袖的亲妈李宁曼女士,实在是个狠人。当初一个农村出来的非法本女大学生,为了留在容城嫁给了苏和,生下苏盈袖之后,在苏爷爷的战友帮忙下进了区法院当书记员,没到两年就辞职,进了华天律师事务所当律师,又没过多久就和苏和提出了离婚,愿意净身出户。 这时苏盈袖才五岁,她和苏和的婚姻也还没过七年之痒就结束了。 随后她火速再婚,再婚对象是华天所的合伙人罗伦,一个正当壮年有钱又有地位的鳏夫,她宁愿去给别人当后妈,也不愿意要亲生女儿。 这事儿陈妙这些年轻一辈的医生都已经不知道啦,但是像唐主任和两位护长这样的老资历,可是门清的,甚至现在说起都还要骂对方句忘恩负义。 这不,董护长从护士站进来找病历本,刚好听见苏盈袖给陈妙她们说这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哎呀,你怎么又说你亲妈那点事,快忘了,不是什么好人。” 宋宁这时细声细气的问了句:“师姐,你妈妈这么多年都没有看过你么?” “人家当太太当得好好的,又不是没有亲生孩子,找我做什么,献爱心?”苏盈袖嘴角一撇,似笑非笑的,“抚养费我都没见到一分。” 听她这么一说,宋宁看她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变,似乎有些......看小可怜的意思? “师姐,对不起啊,我不该问这个。”她急忙解释道。 苏盈袖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随即又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概就是不好意思问到了她的伤心事,有点揭人底的感觉吧,顿时失笑,“这事儿知道我家情况的都清楚,没什么不能说的。” 反正亏心的又不是她,李女士都好意思,她怕什么丢脸。 这时外卖到了,是陈妙订的奶茶,宋宁大概是真的很不好意思,陈妙一招呼,立刻就先拿了一杯给苏盈袖,还特别贴心的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 苏盈袖:“......”我真的不是小可怜,享受这样的照顾真的没关系吗:) 罗豫是真没想到那位女医生真去投诉他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刚从派出所了解情况出来,为的就是当天那个被他带到医院验伤的当事人,这是个女性被性/侵后又被家暴的法律援助案件,要在24小时内提取dna才可以尽可能留存证据,到医院验伤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时间了,因此他才格外着急。 他觉得自己顶多就是一时心急不注意而已,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 “但是监控视频里就是你主动攀扯人家的,而且当天还有护士和路过的患者家属都看见了,你还是赶快赔礼道歉把这事儿给平了。” 律协的工作人员劝道:“人家只是要你赔礼道歉而已,你一个大男人,别跟人家女生计较啦。” 罗豫差点气死,说什么都不肯,他不要面子的吗,而且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把这事给他爹一丢就不管了。 可他能不管,华天不能当没看见啊,律所都是要考核的,留一个没解决的投诉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身为律所主任的许宁川让助理去联系投诉人,希望能进行调解,结果助理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那边是投诉人学生接的,说她老师交代了,只能道歉,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 许宁川一愣,随即气笑了,行啊,他这是遇上两头倔驴了呗。 事情必须解决,许主任眼珠一转,要不然,让其他人代替罗豫去道个歉试试看? “爸,许主任!不带您这么坑亲儿子的!”许应正在家写客户要的合同书,接到许宁川的电话后整个人都傻了。 这么坑亲儿子的他许主任怕是头一份了,“您还不如让罗叔叔去呢,子债父还。” “你罗叔叔这不是去开会了么,你正休假,就走一趟。”许宁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待许应的回答。 许应怎么肯答应,立刻就道:“我没空,要给客户写合同,休假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工作?” 许宁川对他向来耐心不太多的,闻言立刻道:“我是通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年底律协考核要是还有这一条投诉,我就问责你。” 许应:“......”这是人干事??? 他憋着一肚子气出门往容医大一附院去,一路上不住的埋怨这个投诉的人,啧,女人就是心眼儿小,果然女子与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欺我。 容医大一附院他可不陌生,都不用问一楼的导诊,直接轻车熟路的按照指示牌去搭电梯,到八楼出来,分清东南西北,然后往北边走去,准确的找到了妇产科护士站。 一附院的八楼一边是产科病区,一边是妇科病区,中间作为分隔的,就是护士站,护士站旁边就是医生办公室。 “请问苏、苏医生在么?”他有些记不起来许主任说的是谁了。 办公护士愣了一下,“......我们有两位苏医生,一位是妇科的苏琪医生,一位是产科的苏盈袖医生,您找哪位?” “苏盈袖苏医生。”许应立刻应道,幸好还记得人家名字是三个字的。 “杨姐,过一下17床的医嘱。”这时办公室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把一本病历递到护士站里。 杨姐接过来,“诶,小何医生,这位先生找你老师,苏医生在不在里面?” 何娜看了一眼许应,有些抱歉的道:“有个急诊的剖宫产,苏医生去手术室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要不然等等或者改天再来?” 许应心里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我等等吧。” “您是......”何娜关切地问道,“有什么急事么?” 许应笑了一下,“不是很急,但最好能今天就解决。” 他生得很英俊,气质儒雅干净,是很容易得人好感的,尤其是更看脸的女性,何娜立刻就道:“那我帮你打电话问一下吧。” 许应似乎没想到还能这样,当即有些惊喜和激动,“多谢何医生,麻烦您。” “杨姐,新收一个子宫破裂,入一下区,放56床吧。”许应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一只穿着白大褂的手抓着一本急诊病历本斜扦着擦过他的肩膀。 他立刻扭头去看说话的人,只看到对方穿着绿色的洗手服,外头穿的白大褂没系扣子,带着蓝色的手术帽,都没看清脸,就听小何医生道:“老师,这位先生找你。” “好,你先去问一下现病史写首程。”苏盈袖看了一眼说要找她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先交代何娜去做事。 许应这时忽然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未等想起在哪听过,对方就已将开腔,“许律师,找我有事?” “你......认识我?”许应有些纳闷,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苏盈袖这个人。 苏盈袖轻笑,“前阵子那起外科医生伤害案开庭,我去旁听了,许律师的当庭陈述很精彩。” 她话音刚落,许应的脑海里立刻想起一道声音,“我呢,不怕天打雷劈也不怕千刀万剐,不如你去学法医?” “......我们见过的。”许应立刻笑了起来,将她说过的话复述出来,一字都不差,说完眼尾微微上挑。 苏盈袖有些讶然,“你听见了?” “很有趣。”他点点头,声音里盛满了笑意,又觉得她看起来很和气,许主任交代他的任务应不难完成。 可不成想,他刚说明来意,苏盈袖原本还很和煦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若是我没记错,我投诉并要求向我道歉的是罗豫律师,而不是你许律?”她杏眼微眯,神色讥诮,“怎么,他一个大男人连这点面子都放不下,需要你来替他擦屁股?” “啧啧啧,许律和罗律的兄弟情可真让我感动呀!” 她斜挑着眼,冷笑了两声,面上像是覆盖着一层寒霜,声音也变得硬邦邦起来,“可惜,我不接受,除非罗律亲口向我道歉,否则我绝不撤销投诉。” 说完她就把手往口袋里一抄,擦过他的肩膀走进了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就又走出来了,急匆匆地进了电梯。 许应立刻跟了上去,没挤进她那架电梯,干脆从楼梯跑了下去,到了一楼又寻找了近十分钟,才终于在急诊科一间诊室门口看见她,她正在打电话。 “产房准备一下,现在送一个马上就生的......不不不,不待产,胎头都要露出来了......呃、初产妇......” 许应靠近,就只听到她说的这么几句,也顾不上奇怪,刚要叫人,就见她立即又转身走进了诊室,片刻后又出来,“那个......找个同学帮忙送一下,家属呢,家属过来,去缴费办住院!” 一个极为年轻的看起来像个中学生的小男生走过去,接过她给的本子,有些惶然无措的茫然。 许应顾不上去可怜别人,想着自己的事,连忙跟过去,“苏医生......” 在苏盈袖这会儿正为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产妇上火呢,一看他凑过来,立刻想起罗豫多讨厌,简直火上浇油。 “滚!”她伸出带着医疗手套的一只手,指着他,手套背上还沾了点可疑的体液痕迹,一股子浓重的酒精味,直冲得他不住往后退。 随即看着她和两个实习生一起推着平车往电梯口小跑而去,已经有护工控制了一部电梯等着他们进去。 许应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就骂了一句,“我特么......” 立刻又停下来,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无奈,这苏医生,怎么就能脾气这么硬,退一步息事宁人不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文案梗这么早就出来的吗:) 亲妈:儿砸你是想恋爱谈一半才被人扔滚??? 许律师:……duck不必[点烟.jpg]感谢在2020-08-25 12:41:47~2020-08-26 17: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2个;覃喵、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紫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覃喵 30瓶;紫馨、c+大饼 20瓶;姑苏小白兔 3瓶;deer、东南一株草、被帅呆了的李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时间往后退那么十来二十分钟,苏盈袖刚刚怼完许应,回了办公室,端起水杯灌了一杯水,听在办公室的一个规培生说: “袖袖姐,36床的家属刚才来找你,说还想多开几天坐浴的中药回去用。” “这我还得给她请个中医科的会诊才能开......或者你们谁是中医、中西医专业有处方权了的?” “丁菲好像是中西医的,不知道有没有处方权。” 苏盈袖一边开电脑准备写新收56床的首程,一边看看学生堆里,“小丁呢,怎么不在?” 有学生回答道:“跟乐乐姐去手术了。” 苏盈袖哦了声,刚摸上键盘,办公室电话就响了,她顺手接起,“你好,妇产科。” “这边是急诊,你们有医生有空的么?”那边的人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听出来苏盈袖的声音了,立刻道,“师姐!救救孩子!有个说剧烈痛经的,感觉不太对劲,你快下来!” “......怎么又是你,曾文野你也太黑了吧?”苏盈袖嘟囔了一句,啪的将电话挂了,推开椅子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看见许应还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似乎气得不轻? 管他呢,气死最好,这些个律师,你不气死他就等着被他气死。苏盈袖翻个白眼,电梯恰好到了,进去之后立刻关门,眼看着许应追到跟前又进不来的懊悔样,她原本憋闷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如果不是见到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孕妇的话。 等在内科诊室的女病人穿着宽松无腰的直筒裙,脸色苍白,嘴唇已经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满脸都是冷汗,不停的打着抖,两只手一边揪着自己的衣服,另一边抓着身旁一个男生的手臂。 她是靠着那个男生的,看起来俩人的关系很亲密,可能是哥哥,或者男朋友。 “肚子不舒服?”苏盈袖一边问,一边低头看曾文野递过来的急诊病历本,患者基本信息里写着年龄,15岁。 女生点点头,“......医生,我就是痛经,能不能给我开点药?” 苏盈袖点点头,“可以啊,不过要先检查,不检查的话没办法排除你是痛经还是其他问题引起的腹痛,万一是肠梗阻呢?” 她说着将男生打发出去了,回头又打量一眼女生,目光在她小腹处转了转,“有男朋友么?” 女生愣了一下,点点头,苏盈袖接着问:“有性/生活么?” 第4节 要是家长在的话,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立刻跳起来妈医生,我小孩还没成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们医生就是太龌龊,云云。 女生听到苏盈袖的问题,脸色顿时变得更白了,有些忐忑的紧抿着唇,不吭声。 苏盈袖安慰道:“别担心,这就是询问惯例,别说你,就是我自己去看妇科,人家医生也要问这个的,走个程序。” 听见她这么说,女生终于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 “男朋友多大了?” “......十九。” “怎么个痛法,一阵一阵间歇性有规律的,还是持续性的?” “有规律的。” “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吃不下,就一碗粥。” 苏盈袖心里有数,这时冷不丁又问了句:“怀孕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胖了。”女生矢口否认,连连摆手,语气坚定,却目光飘忽不定。 苏盈袖眉头一动,点点头,“行,先做个体格检查。” 说着一边戴手套一边指挥女生往检查床上躺,“膝盖屈起来。” 女生都照做了,可是苏盈袖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眉头轻皱,产科医生对某些东西是很敏感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比如羊水。 “妹妹,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怀孕了?”她的声音微沉,带着一股压力,有些吓人,“羊水都破了,还不说实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女生被她吓得不敢说话,哆嗦着,听见她声音冷淡的道:“内/裤/脱了。” 苏盈袖以为她最多是羊水刚破,还不算很晚,但事实却是宫口已经开了6~7厘米,胎头还比较高,她检查后发现是个横枕位,她试着找了一下,也是运气好,抬头很快就被找到,并且顺利得转到了枕前位。 “啊!”因为剧痛,女生突然喊了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痛经,明明就是临产宫缩引起的疼痛! 苏盈袖觉得这事儿可真够吓人的,“......再晚一点你们俩都有危险,你还想拿止痛药?怎么想的,准备回去生在马桶里?” 女生被她说得眼泪立刻就要下来了,她也顾不得要不要安慰她,眼看着抬头都下来了,苏盈袖赶紧转身去找人帮忙送上产房,顺道叫她男朋友去办住院手续,还要赶紧让分娩室铺台准别接生。 推人出来的时候,遇见上前来打岔的许应,苏盈袖真是火都来了,立刻二话不说就指着他鼻子叫他滚。 许应整个人傻在原地片刻,回过神来之后朝空气踢了一脚,心里将苏盈袖这软硬不吃的脾气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按现在这情况,今天是等不到苏盈袖搭理自己的了,也别想解决道歉这件事,再凑上前去,他只能是多得几个“滚”罢了。 但问题是,又不是他犯的错,凭什么要他去受苏盈袖的冷嘲热讽,还平白无故的得罪她? 这是笔不值当的买卖,许律师想通这一点,干脆就离开了医院,回去的路上给许宁川打电话,“许主任,真的不是我不尽力,是人家不吃这一套,让我滚,您还是让罗律自己走一趟吧。” 想到之前苏盈袖讽刺他和罗豫兄弟情深,顿时感觉像吞了颗苍蝇,可别,他们还真就没什么情分可言,塑料同事罢了。 看来是只能这样了,许主任应声好,不住的叹气。 苏盈袖和急诊的实习生将临产的女生送到八楼,交给迎上来的护士,还不放心,一边跟着过去一边叮嘱:“快点准备好啊,宫口都开全了......” “放心吧苏医生,已经准备好了的!”护士一边应,一边推着平车跑得飞快。 苏盈袖跟进去看了眼,“拜托红姐了,小妈妈什么都不懂,你多教教。” 叫红姐的助产士四十出头,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少女孕妈,顿时心里叹气,先是应了苏盈袖一声好,然后又回头看看产床上的小姑娘,“年纪小小就遭这茬罪,娘家妈来了没有?” 女生疼得脸皱成一团,听见红姐这句话,忽然就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没、没有......啊——” 这边忙着生孩子,苏盈袖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了女生的男朋友。 年轻的男生脸孔和嘴唇都煞白,一副恍然失措的模样,还强装着镇定,“医生......我女朋友、她怎么样了?”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苏盈袖心里有火,一方面是许应带来的,另一方面更多的是对这对小年轻不懂事的不满。 男生有些畏缩和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苏盈袖又问:“那为什么跟医生说是痛经?” “我、我们也不懂......”男生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盈袖心里叹气,这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九岁,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反正事实已经造就了。 “家里人知道么,通知了么?” 男生点点头,“......通知我们院长妈妈了,但是她离得远,要过两天才能到。” 说着眼圈一红,“医生你救救她,我们不会赖医药费的,我有工作......” 院长妈妈?苏盈袖一愣,有些迟疑,“你们......”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福利院没钱,只能供我们读到初中,成绩也不好,就出来打工了。”男生低着头,有些瑟缩,拘束感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浓重。 苏盈袖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但再开口语气已经和缓许多,“她有没有医保?” “还没来得及买。”男生摇摇头。 苏盈袖嗯了声,“你先去小超市买包红糖,再买一个水杯,上来找护士帮你泡一杯红糖水,一会儿她出来可以喝。” 男生哎了声,转身就要走,刚转身有停下,回身朝苏盈袖鞠了个躬。 苏盈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进去办公室。大家都回来了,又已经快要下班时间,大家坐在一起边忙些手头工作,边闲话家常。 见苏盈袖回来,杨乐乐先问:“袖袖,我听说刚才有个大帅哥找你?听何娜说老帅了,律政精英范儿,男朋友啊?” “一个讨厌鬼。”苏盈袖嗤了声,然后叫何娜,“带你师弟师妹去给宝宝们测黄疸,回来的时候把我们的化验单都找出来。” “刚又新收一个?”同治疗组的组长刘殷殷问道。 苏盈袖点点头,“十五岁,过来说是痛经,否认怀孕,不让急诊医生检查,我下去一看就觉得不对,裤子一脱,宫口都开六七厘米了,胎头都快要出来了,给我吓得够呛。” “这么小就生育......受罪。”大家闻言纷纷感慨。 苏盈袖苦笑,“小男朋友也才十九岁,没跑已经算不错的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呗,苏盈袖说了一句,开始劈里啪啦的敲病历,还要检查何娜写的合不合规范,一直忙到了天擦黑。 小孕妈送进分娩室后一个小时,苏盈袖去看她,恰好生出来,“女孩,五斤八两。” “大人没事吧?”她问红姐,产房可是助产士们的地盘,产科医生一般都不会出现,更不会指点江山影响她们的工作,最多来看看来问问。 红姐点点头,“还可以,好好养着,应该能恢复得好。” 一切顺利,之前在急诊的兵荒马乱就只是虚惊一场,尽管如此,等女生醒了,苏盈袖还是将小情侣教训了一通。 苏盈袖快晚上九点才回到家,随便吃点东西果腹后开始查写论文要用的文献,凌晨一点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精神奕奕的去到单位,看见办公室门口长椅上坐着的青年时,笑意倏地收了回去,“呦,许大律师,您这么早,是来我们科打卡上班,还是你要生孩子啊?” 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刚站起来,还没开口打招呼,就被她这一句话给噎得满脸通红,看看看看,这人说话多么带刺,一点都不医者仁心:)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你没有心!!! 苏医生:???你有???感谢在2020-08-26 17:51:31~2020-08-27 19:2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 55瓶;星月漫樱 5瓶;三鲜 2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许应在第一次找苏盈袖被她蹶了回去之后,是打定主意把这件事丢回给许宁川的,当时许主任没说什么,似有默认之意。 可是到了晚上,罗豫的父亲罗伦亲自给他打电话,说罗豫叫人给套麻袋给打了,就是被那个援助案的当事人的老公找人做的,这会儿还在派出所做笔录呢。 “所以那件事还要拜托你多帮忙,小应啊,叔叔先谢你了。” 不管许应对罗豫的看法如何,也不知道他被打跟他去道歉哪里冲突,罗伦毕竟是长辈,面子他还是要卖几分的,只好捏着鼻子又把这件事给揽回来。 于是就有了一大早他等在妇产科医生办公室门外的这一幕。 他真是拿出了面见检察官才有的诚意,不到六点就起来,七点半就到这儿,才坐下没一会儿苏盈袖就来了。 一肚子话还没开个头,就又叫苏盈袖给刺了一通。 “苏医生,我们能不能谈谈?”他苦笑着摇摇头,诚恳的看着她的眼睛。 苏盈袖不为所动,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开始交班,在这之前我得先去看看我的病人。” 她说着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如许律师再等等?十点以后我可能就有空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里微微带着点笑意,眼神也透着敷衍,许应疑心她是在驴自己,正要说什么,就听护士老远喊她: “苏医生,你的18床要生了,说要见你。” “马上来。” 苏盈袖应了声,脸上的笑意收起来,转身匆匆往产房的方向走去,许应看着她的背影,和抱着病历夹进进出出的实习医生们,觉得......她刚才说的应该是真的,行,那就等着吧。 18床产妇要见苏盈袖就是想要个心理安慰,苏盈袖安慰了她老大一通,见没什么问题,就嘱咐她听助产士的话,这才回办公室。 交班已经开始了,她推开一点门,挤进门边的位置刚站好,就听唐主任找她,“盈袖呢?” “这里。”她赶紧举手示意。 “你那个23床的小姑娘是居保还是新农合?” “都不是,她是自费的,之前没买医保。” “费用控制一下。” 门没关严,许应坐在门边,听见里头传出的声音,突然觉得挺新奇,这是和华天完全不同的工作氛围。 华天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司制,大家基本上还是分团队作战,因此所里同事虽多,但除了行政,日常在所里能见到的寥寥无几,甚至有些同事不到突然发现你们准备代理同一个案子,都不会说一句话。 不像苏盈袖和她的同事们,他看着从办公室里鱼贯而出的护士们想道,接着就看见苏盈袖和一个女医生一起走出来,在他不远处停下,转头找人,“何娜,何娜来一下。” 何娜立刻挤出人群走到她身边,许应听见她语速飞快地开始交代任务,“8床今天要换药,注意看伤口有没有渗液,13床的血糖今天是多少......23床你问一下......今天还有37、38、46、60床要办出院,38床说要开坐浴的中药带回去,你问问丁菲她能不能开,不能的话请个中医科会诊。” 何娜一边听一边往本子上记,苏盈袖等她写完了,才继续道:“一会儿刘主任查房,你让她看看13床那个血糖,看要不要请糖尿病的会诊。” “我先去产房,一会儿再去看她们,对了,黄疸的数据,昨天你一个都没报告给我,以后不管正不正常都要说啊。” “好的,我知道了。” 第5节 何娜应声,苏盈袖点点头,觉得该交代的都说完了,这才转身又去了产房。 许应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苏盈袖这医生当得也真是不容易,一大早就忙得团团转。 “咦,你又来找我老师了啊?”何娜回头,没找着刘主任,倒先见到了许应,不由得有些好奇,“你的事昨天没解决么?” 许应摇摇头,笑了一下,“苏医生看起来很忙。” “我们私底下都叫苏老师做拼命三娘的。”何娜笑着应了句,又吐吐舌头,“而且人特别好,跟着她能学好多东西。” 许应心说我可不关心你们能学到什么,我只关心这位三娘能不能分我一点时间:) “你们平时都要忙到十点以后?”他想起苏盈袖说的话,便问了句。 何娜摇摇头,“一般是十点之前医嘱都出完,接着还有换药、写病历、办出院等着做,加上孩子说生就生不能等,而且苏老师今天有两台剖腹产,不到下午不会有空的。” 许应:“......”我就知道她是在驴我:) 果然就像何娜说的那样,苏盈袖从产房回来以后,先单独再查一遍自己的患者,然后开医嘱,写病历,差不多十点的时候护士告诉她第一个要剖腹的产妇已经送了,她又急急忙忙的去手术室。 一直到下午两点半,许应就看见她上来过一次。 其实苏盈袖今天并不怎么忙碌,就两台剖腹产,算很少的了,又不值班,能有多少事,但她宁愿在麻醉科待着也不回去,反正就是故意晾着许应。 这就给许应造成了一种她特别忙的假象。 等她从手术室回来,发现许应还在那儿等着,膝盖上放着电脑,似乎在处理工作,她隔着两米远的距离看他,只看见他沉静的侧脸。 有一说一,许律师皮相生得那是一等一的好,要是换个地方换个缘由相遇,一定不会为难他,她发誓! “苏医生你回来了。”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许应从合同里抬头,看见是苏盈袖,立刻便笑了笑,“你......” “这么忙,怎么不回去算了?”苏盈袖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近。 许应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丝洗手液的花香,“这不是等你么,都等一早上了,现在走有点不甘心。” 苏盈袖眉头动了动,不置可否,又看一眼他的电脑屏幕,“耽误许律师办案子挣大钱,是我的过错了。” 似乎有些调侃,许应忍不住一笑,“我正在休假,或者说正在换个地方继续办公,不然怎么会被迫接下这件事,说实话,我更愿意在另一个场合和苏医生打交道,那样或许愉快得多。”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苏盈袖点点头,一脸煞有介事,“其实我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人。” 许应侧头看着她,试探着道:“既然这样,那你投诉罗......” “除了这件事。”他还没说完,苏盈袖就打断了他的话,摇摇头。 “为什么呢?”许应愣了一下,“是,罗豫他做错了,你应该投诉他,而且所里主任他们已经批评过他了,我来是想向你展示我们华天所的诚意,我们是真心向跟你消除这次误会。”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物质上的要求,我们也一定会尽量满足,你觉得这样可行么?” “苏医生,希望你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盈袖的眼睛一直微微垂着,他根本看不清她的眼睛,也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他说完停下,苏盈袖才抬起头来,转脸望向他,脸上一片冷淡,“许律师,我能感受到你的诚意,毕竟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咨询都按分钟收钱,肯花这么多在我这里,我是受宠若惊。” 说着又自嘲一笑,“不过你们也真奇怪,我只是要当事人一个道歉而已,人来不了,电话也不行么?” “看来罗律师还真是......大牌哦。” 说来说去就是不松口,许应都快给她跪了,这姑奶奶怎么这么软硬不吃,检察长都没她难搞。 他深吸一口气,打叠起精神准备继续再接再励,“苏医生,你听我解释......” 正在这时,办公室里头走出来一个人,看见苏盈袖坐在那儿,立刻就招呼道:“袖袖,你在啊,快快快,跟我去手术室,有个前置胎盘大出血的。” 苏盈袖原本有些懒散的坐姿立刻就变直,“什么时候来的?” “急诊刚来的。”刘殷殷应了声,转头跟护士站里的杨姐说,“联系一下icu,一会儿转过去,对了,再叫一下新生儿科到场。” “血备了么?”苏盈袖站起来,一面要走,一面问道。 “还在调o型血,产妇血型比较特殊,ab亚型的。”刘殷殷说着,又打电话给手术室。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许应和苏盈袖的交谈,尽管如此,临走前苏盈袖还是回头对他很认真的说了句:“许律师,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意思也很清楚,你非要在这儿等的话,随意。” “何娜,点个下午茶给许律师。”她探头对着办公室里的何娜说了句,然后又收回视线看他,“喏,这就是我的诚意。” 说完也不等许应反应过来,急匆匆的从楼梯间跑了下去。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苏盈袖刷手以后比刘殷殷先上台,先和麻醉医生交流了一下,然后检查产妇和胎儿的状态。 “袖袖开始吧。”刘殷殷一进来就立刻催促,她怀里捂着刚从冷库出来的血包。 当苏盈袖划拉开产妇肚皮,可以看见子宫大网膜广泛粘连,胎盘从前壁上段就开始覆盖宫口,一直到子宫后壁,尽管切口已经经过精心选择,也还是没能避开胎盘。 要尽快娩出胎儿,剥离胎盘,进行缝合,必须分秒必争才能尽最大可能抢救成功。苏盈袖的手伸进了宫腔,摸到几个指头,术前床旁b超显示胎儿是横位,于是苏盈袖这时也不太确定这是胎儿的手指还是脚趾。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握了一下,是手! 她立刻知道了胎儿的位置,迅速将胎儿从宫腔取出,递给等候在一旁的刘殷殷,再交给新生儿科医生检查。 接下来是最要紧的时候,大出血是什么样的呢?苏盈袖刚上临床实习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觉得贼刺激,只见这血啊,咕嘟嘟的直往外冒,像水龙头坏了一样,负压吸引根本赶不上出血的速度,视野里一片鲜红,直到缝合成功。 可同时又疑惑,什么人的血经得住这么流?这能救得回来? 事实证明这么凶险的情况,能不能救回来,除了是否送医及时、能否多部门多学科密切配合为生命保驾护航之外,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起码今天运气就不错。随着缝合走近尾声,出血终于被止住,手术室里的气氛终于有了些许松动,苏盈袖甚至能说话了,“刚才那个小人儿,握了一下我的手,马上就知道哪边是头哪边是脚,真懂事。” “求生本能哎。”刘殷殷接了一句,声音轻快不少,“去icu观察两天,没事就平安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不会知道这句话多么难得。 苏盈袖从手术室回来,洗手服一角沾了点血渍,她拿药棉沾着酒精擦拭,发现许应居然还在。 他正拿着一杯奶茶,咬着吸管,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颓然和挫败,苏盈袖忍不住笑着哎了声。 许应马上抬头看过来,见她笑眯眯的神色有些揶揄,不由得一阵无语。 好极了,她完全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可以的,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苏医生:……莫挨老子:) 碎碎念: 啊啊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忘了没放存稿……感谢在2020-08-27 19:21:06~2020-08-28 21:3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紫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有啥 64瓶;桃叽、爱吃虾、故纸堆 19瓶;七彩沙漠 2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许应是个本质上极为执拗坚持的人,一旦决定要做某件事,不管再怎么难都一定要做成。 好比当年为了能替代理的一位一审已经被判十五年的委托人争取能在二审减少那么一两年刑期,他独自一人去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山沟沟里实地调查一个月,终于找到能够说服法官的关键证据。 即便他差点被当地派出所误认作间谍给抓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准时去一附院报到,发现苏盈袖到达办公室的时间基本固定,七点五十分左右,每天刺他的第一句话都不重样儿的。 前天是:“许律师,你们华天所是不是最近生意不景气,你准备改行当医药代表?我们不能干违法的事你知道的吧?” 许应:“......” 今天是:“许律师你来啦?吃早饭了么,可别饿瘦了,也不知道罗律师心不心疼,啧啧。” 许应:“......” 明天是:“你这么敬业,要不然给你开个vip卡,凭卡享受下午茶一份?” 许应:“......” 这人这么会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患者家属磨嘴皮子练出来的,许应腹诽,又不想惹恼她,只能端出习惯性的微笑,掩饰心里的小动作。 其实他不知道,苏盈袖之所以这么刺他,都是为了叫他忍受不了赶紧走,毕竟每天被一个律师蹲在门外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活像游戏世界里被人守尸似的:) 但许应太执着了,每天都要抓紧一切空当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防不胜防,也烦不胜烦,只能对他横眉冷对。 许应也不在意,他已经逐渐摸清苏盈袖的性格,知道她最狠也就做到这地步了,说实话,已经是他见过的很不错的性子了。 科室的同事都知道门外那位打扮很社会精英的帅哥是来找苏盈袖的,起初还好奇他们是什么关系,后来见他总是被苏盈袖怼,觉得既好笑又可怜,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那是苏盈袖和他之间的恩怨。 连唐主任都注意到他的存在,还问过他:“小伙子,你是哪床的家属,怎么坐在这里?管床医生是谁?” 许应眨眨眼,立刻就将苏盈袖卖了,“我是因为一些私事来找苏盈袖医生的,很可惜我们一直没能达成共识。” 唐主任哦了声,看他一眼就背着手走开,许应觉得主任最后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又不敢很确定。 结果第二天早会,快要结束时,苏盈袖忽然被主任点名,“盈袖啊,你是不是跟男朋友闹别扭了?我看他天天等在外头,怪难受的,天也热,他还穿西装,你们要是有什么误会最好还是说开,好好沟通沟通,不要因此影响工作......” 他说一句,就多一个人低头垂眼拼命忍笑,苏盈袖更是被说得脸都红了,“我、我不是......”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容易意气用事。”唐主任顿了顿,“哎呀,天儿那么热,有时候也叫他进来吹吹空调嘛。” 苏盈袖百口莫辩,憋屈到散会后去查房时见到许应就恨不得拿眼刀子捅死他,结果只看到他一脸的茫然,才想起开会的时候关着门,他在外头什么也听不见。 也幸好没听见。 妇产科娘子军多,虽然八卦,但心肠也软,又有唐主任发话,于是在办公室人不多的时候会叫他进来坐坐,毕竟七月天坐在外头还真挺热的,而且......影响不太好。 一开始许应还隐隐有些不习惯,但后来见大家也不刻意跟他多说话,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也就自在了,并且很有眼色的对办公室里的一切保持着什么都不好奇的态度。 苏盈袖有时从别处比如门诊、产房和手术室回来,看见他西装革履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坐在那里,总会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 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于是许应得以有机会看到苏盈袖是怎么做医患沟通的。 这天中午宋宁告诉苏盈袖新收了一位孕妈,b超估算胎儿有点大,尤其是脑袋,担心生不下来,孕妇和家属都要求剖腹产。 苏盈袖听完随口问了句:“腹围多少?” “350mm。” 一般来讲胎儿腹围超过360mm就不建议顺产了,因为腹围过大可能会是巨大儿,顺产的话可能出现难产或肩难产,但苏盈袖再看产妇的产检情况,又觉得应该没那么大,干脆亲自去看一下孕妇。 量了宫高腹围,苏盈袖再次坚定自己的看法,于是把孕妇和家属都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第6节 “你们的宝宝可能是有点大,但根据我的经验呢,最多不超过3600克,原则上是可以顺产的,当然,如果你们坚持要剖,那我们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从医生的角度来说,我是建议你们试着自己生一下,因为你有这个条件。” “能自己生当然最好,顺产损伤小、也容易恢复,费用也少,不像剖腹产,要划拉一个口子,对子宫来讲是个有创的伤害,而且花钱也多。” “当然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顺产,临时顺转剖的也很多,只是说你有条件试产,不试一下就可惜了。” “我们医院有24小时无痛,需要的话临产的时候就能用上,不会遭罪的,万一说真的要转剖腹,那就加点麻药很快就出来了。当然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们自己,我只希望如果你们选择顺产万一到时候没顺出来,不要说什么早知道一开始就剖了之类的话就行。” 接着又说了一下产房里都怎么工作的,重点只有一个,我们产房是有足够的人手和应急保障措施的,不要担心! 许应就在一旁坐着,面前是写了一半的合同,这时也不写了,专心看她怎么劝人家不要做剖腹产,只见她说一句孕妇和家属就一齐点一下头。 她的声音很沉稳也很淡定,仿佛能叫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全身心信赖她似的,许应想,要是他是家属,肯定要被她说动。 果然,孕妇和家属商量了一下,决定试一下自己生。 当婆婆的最高兴啦,“我就说要顺嘛,顺产出来的孩子身体好。” 苏盈袖没说什么,等他们签了知情同意书和沟通单以后,就让回去等发动了。 许应想问问是不是到这儿就可以等着宝宝生出来了,可看她继续一脸认真写病历的模,又没好意思问。 其实对苏盈袖来说,如果孕妇坚持要剖,她的工作是最轻松的,带着宋宁一起,开膛破肚,半个小时就搞定,还能多收点钱,但他们选择了顺产,她就只好前后惦记着。 先和刘殷殷汇报情况,然后去产房拜托同事们多关照一下,“头胎,b超说可能有点大,我觉得没那么大应该能顺,她试试自己生,多鼓励安慰她一下啊。” 红姐满口答应,“行,包我身上,有事马上叫你。” 接着又要做好顺准剖的相关准备,晚上九点苏盈袖接到电话说产妇已经开始规律宫缩,进了待产室。 第二天苏盈袖值班,除了早上见面时例行刺一句许应,接下来他们基本没有任何交流,不停的在产房和办公室之间跑,还有剖腹的、检查的,新入院的,搭班的妇科组依旧是左云和张兰馨,几个人忙得团团转。 这是许应几天来第一次遇到她值班,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时还不算是她最忙的状态,真的忙起来是连饭都来不及吃的,持续的高负荷运转和他工作时是一模一样的,又比他还多了另一条,随时随地的绷紧神经,因为可能下一刻面临的就是与死神赛跑。 苏盈袖刚和家属再一次沟通完产妇的情况,就听见护士喊她收新收,一个妊娠合并特发性血小板减少的孕妇,苏盈袖与孕妇及家属谈过后决定做剖宫产,但什么时候做手术,她和刘殷殷讨论的时候有两种选择: “能不能先给她用免疫球蛋白,等血小板升上来了再剖?” “能是能,但她这检查结果显示羊水过少啊,你用免疫球蛋白的话,起效时间略长,还得监测胎儿跟羊水的情况,万一效果不理想,胎儿的安全不好说,经济上也不太划算。” “那我就请血液科会诊,直接输血小板然后剖咯?” “这也行,直接输血小板见效会快一点。” 苏盈袖和她商量妥当后又赶紧联系会诊,到了下午三点,之前同意做试产的孕妈成功分娩,顺产一男婴,3500克,没有超出苏盈袖预计的范围,终于可以放心了。 事情很顺利,苏盈袖走路都带风,看许应也觉得比平时顺眼,点下午茶的时候还特地问他:“你天天喝奶茶,胖三斤了吧?要不今天喝一下水果茶?” 许应苦笑不已,“多谢苏医生这么体贴,感激不尽。” 苏盈袖闻言眼睛一弯,没忍住笑出声来,然后清清嗓子,“我说么,我是最好说话不过的。” “那能不能......”许应想说你那么好说话不如快点解决我这个事,可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门口有人叫苏医生。 苏盈袖扭头看出去,是刚生产完的那个产妇的家属,她笑眯眯地走出去,“你看过你媳妇和宝宝了么?” “看过了。”他笑着递给苏盈袖一个小篮子,“这是家里做的红鸡蛋,多谢您这两天的关照。” 产科经常会收到家属送的红鸡蛋和水果,苏盈袖接过来,道声谢,又嘱咐他多照顾一下产妇,有事记得叫护士。 送走这个,还没回办公室,就又有人找,是前几天那个十五岁小产妇的院长妈妈,给医生们提了一兜子苹果,也是要谢他们这几天的照顾。 院长妈妈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操劳过早的衰老,穿着极普通的衣服,看得出来经济一般,但苏盈袖还是接过了她的水果,又给她塞了几个红鸡蛋,“沾沾喜气。” 她和院长妈妈聊起来,打听两句那小爸爸都做什么工作,能不能养孩子,听说在送快递,一个月也能挣个七八千,又说等过两天出院了,要带他们回去摆酒,至于结婚证,只能等女方到法定婚龄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盈袖听完,竟然有一种淡淡的欣慰,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可能已经是此刻能找到的比较好的一个处理方法了。 送走院长妈妈,苏盈袖回到办公室,把东西放到桌面上,然后伸手拿了张报纸,看一眼好奇的看红鸡蛋的许应,“走吧,咱们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们主任什么眼神??? 许律师:……感谢在2020-08-28 21:33:49~2020-08-29 17: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慧 40瓶;25623031 5瓶;yin 4瓶;七彩沙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许应这边和苏盈袖谈调解的事一连几天都没有结果,前一天许宁川和许应父子俩在饭桌上碰头,还提起这件事来。 “调解得怎么样,对方同意撤销投诉么?” “不同意,一定要罗豫亲自道歉,其他免谈。” 听到这里,许太太叶菲感到有点奇怪,问到底怎么回事,许宁川没吭声,他知道这是坑儿子,所以不太好意思告诉老婆。 许应倒是不在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着重说了两点,一是的确被拍到罗豫先动手,二是苏盈袖什么都不要就要本人道歉。 叶菲奇怪极了,“这事不是很好解决么?罗豫打个电话的事。” 许应冷笑了声,叹口气,语气嘲讽,“这不是罗大律师架子高拉不下脸么,我就不一样,我脸皮厚。” 说着煞有介事的一点头,“挺好的,苏医生挺好说话,天天请我喝奶茶。” 许宁川这时抬头瞪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老婆大人骂自己:“你是不是脑子有包,让儿子去得罪人,平时还不够辛苦,休假也要去看人脸色?” 接着又骂罗伦父子俩,“老罗也真是,欺负小辈还来劲了,不找自己儿子麻烦倒找别人的,还有罗豫,才多大就这一副高高在上的鸟样,以后还得了,别指望你落难了他能帮你!” 她本来脾气就冲,又一直和罗太太合不来,互相看不起对方,这下更是火都来了。 许宁川一边安抚妻子,一边瞪许应,觉得是他挑起的头,许应耸耸肩,一点都不在意,他事故意的又怎么样,难道他受了气还不能找亲妈诉苦? 他反正已经做好跟苏盈袖死磕下去的准备,连稍晚些时候林修告诉他同团队的丁一楠给他介绍了个大客户他都让林修转介给涂川,“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具体哪天结束休假还不好说。” 可当苏盈袖拿着一张报纸主动说要聊聊时,他又觉得,或许自己的假期可以结束了。 苏盈袖走在前面,许应跟着她,一直走到楼梯间,这时楼梯间很安静,没什么人经过,苏盈袖将报纸在台阶边上一铺,“坐。” 许应看她一下,见她按着白大褂衣摆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便也跟着坐下,楼梯不宽,俩人坐在一起,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知道事护肤品的还是护手霜,总之有一种淡而清新的味道。 “这算不算促膝长谈?”他低头看着俩人离得很近的膝盖,轻笑着问。 苏盈袖笑笑,“算是吧。” 顿了顿,她不等许应开口问,主动道:“今天中午律协打电话过来随访,我已经撤销了投诉,明天你就不用一大早的来我们科站岗啦。” “......嗯?”明明是最期待的结果,可是当它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面前,许应却有些反应不及,顿时愣在了原地,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凝固。 苏盈袖侧头看着他的脸,见他这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揶揄道:“怎么,傻了?还是说,你舍不得这一天一杯的奶茶?” “不、不是......”他回过神来,有些赧然,清了下嗓子,“主要是......太意外了。” 他顿了顿,整理一下想说的话,这才问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觉得没什么意思。”苏盈袖垂着眼,笑意淡得几乎没有,“我应该永远得不到想要的道歉,而且你说得对,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必要为难你一个与此无关的人。” “道歉的不该是你,你也代表不了他。” 许应听着她有些失望和感慨的声音,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儿。这世上啊,很多东西,你不争取它不会来,争取了,它也还是可能不会来。 所以有的时候,“多谢罗律师教会我妥协这门功课呗。” 苏盈袖调侃道,说完还笑了一下。 许应侧头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想起什么来,哎了声,“我跟你说个高兴的事。” 苏盈袖一愣,歪着头去看他,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许应被她眼里的光芒闪了一下,心跳莫名乱了一拍,幸好稳得住,才没有失态。 听他说完为什么华天所要解决这个投诉,又听说罗豫叫人套麻袋给打了,苏盈袖先是一愣,随后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起来,“活该!” 她明明在幸灾乐祸,却又坦荡得一点都不让人讨厌,许应看着她弯弯的眉眼,恍惚觉得看见一个闹气的小孩子。 “你好像特别不喜欢他?”他脱口而出心中的疑问,因为之前和她的同事、学生旁敲侧击打探过,都说她是个很大度的人,可在对待罗豫这件事上却明显不是这样。 苏盈袖的笑戛然而止,沉默了半响,点点头,“嗯,想公报私仇来着。” “......他以前得罪过你?”许应不妨她居然说出这么一句,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苏盈袖见他满脸疑惑,不由得又笑,“怎么,不相信?” “你看起来不想这样的人。”许应抬手摸摸鼻子,老实应着,心里越发觉得好奇。 这下轮到他的眼睛发亮,“快说说,看我能不能抓他几个小辫子去笑话他。” 像小学生要分享秘密似的,苏盈袖忍不住抿着唇笑笑,眼睛轻轻的弯了弯。 “你认识罗豫的妈妈、不,应该是他的继母,现在的罗太太么?”苏盈袖先问了一个问题。 许应不知道她的用意所在,但还是点点头,“认识。” 罗太太他是见过的,也听叶菲说过,这不是罗豫的亲生母亲,是继母,他们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但罗叔叔显然很喜欢这个妻子,许应上一次和罗太太正面打交道,是去年在她和罗叔叔的小女儿结婚的时候。 才领毕业证的罗小姐刚脱下学位服就披婚纱,嫁进本地一个不大不小的豪门,听说和新郎是大学同学,结婚之后就让她安心做全职太太,“最近听说罗太太快要做外婆了。” “那是我的亲生母亲。”苏盈袖听完他说的这些罗家近况,淡淡的解释道,“我讨厌罗豫,是因为我一见到他和他爸爸相似的脸,就想起五岁那年,我曾经哭着求她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和爸爸。” “但她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小的时候不懂,我们家不好吗,为什么要走?后来长大能听懂了,才知道是她有了外遇。” 苏盈袖耸耸肩,“后来我坐车去找过她,听说她住在哪里,但是我进不去,就蹲在外面的马路牙子上,我爸带着我阿姨来找我回去,后来我叫她妈妈。” “我妈妈也是这个医院的护士,是个特别好的人......”她回忆起刘敏,语气要轻松许多,“我不恨罗太太,可是我讨厌她,并且将对她的讨厌牵连到罗家其他人身上。” “许律师,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特小气?”她盯着许应的眼睛问道。 许应下意识的点一下头,见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一圈,心里一激灵,又立刻摇头,“怎么会,一点都不小气,是人之常情,换了我,我能记一辈子仇!” 话音刚落,就看见苏盈袖又恢复满脸笑意的模样,眉眼弯弯的。 语气有些得意,“是吧,我就说我好说话得很。” 许应:“......”其实大实话是你并没有很好说话我不敢说而已:) “好啦,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复命了。”苏盈袖用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低头和仰起脸的许应对视,眸光轻淡,“就此别过,这几天我们互相给对方造成了困扰,希望许律师海涵。” 许应看进她清澈坦荡的眸底,没有热络和熟悉,甚至就连这几天常见的似笑非笑都没了,他们重新回归到陌生人的位置。 “好。”他点点头应道,心底有淡淡的怅然若失。 苏盈袖倒很满意这样的局面,觉得许律师真是不仅长得英俊,还很知趣,难怪人家能当大律师呢。 第7节 “那就不留许律师了,有缘的话,希望我们不要再在医院或者派出所、法院这样的地方再见。”苏盈袖轻笑,抬起手掌朝他挥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了。 许应坐在原处,扭着身子看她走出楼梯间,然后才起身,将报纸叠起来,想了想,还是扔进了电梯旁边的垃圾桶。 回办公室取了自己的东西,客气的问苏盈袖什么时候下班,想请她吃饭,却见她摇摇头,“我今天值班,劳许律师费心,吃饭就不用了。” “注意安全。”她笑着将他送出办公室,态度十分客套。 不知道为什么,许应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似乎不太适应她这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和苏盈袖告别,走到电梯前按了向下键,等着电梯下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她和别人的说话声,“苏医生,我们回去了。” “出院啦,回去好好坐月子啊,按时回来复诊,爸爸多体谅一下妈妈,家务能帮就帮。” “好好好,多谢苏医生这几天的照顾啊,对了,我给他取名叫煜祺,李煜那个煜,顺颂时祺的祺,苏医生觉得怎么样?” “挺好啊,寓意美好吉祥、前途光明,爸爸有心啦,小煜祺对不对?” “哎呀,快看他笑了。” 许应回过头去,见她被产妇和家属围着,脸上的笑容真切又温暖,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一时又有些感慨。 在这几天里,他看着她处理种种或简单或复杂的情况,也看过她认真的与家属沟通,有时候她从产房或手术室回来,头发都是湿的,可是她永远精神十足,像有用不尽的力气。 或许给她勇气和动力的,就是现在这样的一幕吧。 产科是医院里唯一能迎接新生命的地方,她走在生命长廊上,像摆渡的女神,将一个个幼小的生命迎接到世上,阳光升起,普照大地,几家欢乐几家愁。 许应轻笑着走进电梯,接到林修的电话,“老板,有个案子,法律援助的,接不接?” “接吧,我的假期也该结束了。”他轻声应着,语气轻快从容。 许律师也要努力工作为更多委托人解决问题啊,不能输给苏医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就这样吧,以后不会见了。 许律师:……你确定???感谢在2020-08-29 17:52:01~2020-08-30 18:1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许应假期结束开始上班,接手的第一个案件就是律协指派到华天所的一桩刑事援助案。 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张某,是个无业游民,平时就和几个同是社会青年的朋友到处瞎混,因为某次分赃不均引起内讧,和其中的陈某发生了肢体冲突,陈某对此怀恨在心,不久后纠结了两个兄弟带着砍刀、铁锤和铁锹到张某住处报仇。 在厮打过程中,陈某持刀砍向张某后脑部,被张某躲开,随即张某抄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向陈某的胸部捅去,陈某倒地,他的两个同伴见状立刻掉头就跑,张某报警并在原地等候警察到来。 陈某被送到医院后确认已经死亡,系因单刃锐器刺破心脏导致的失血性休克死亡,张某经鉴定是头皮软组织挫伤和左尺骨骨折。 该案一审以故意伤害罪判处张某有期徒刑十二年,张某随即以构成正当防卫为由提起上诉,并由家属申请法律援助,律协将这个案子派给华天。 许应已经是合伙人了,其实可以不接这个案子,但出于某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一直坚持隔三岔五就亲自代理几次法援案件。 “准备一下材料,预约时间,看我们能不能今天见到嫌疑人。”许应看完卷宗,叫了林修进来吩咐道。 林修去准备要携带的材料文书和预约,许应趁着空当去茶水间泡咖啡,遇到了正在休息闲聊的涂山和丁一楠。 丁一楠是许应的直系师妹,先进的检察院,后来觉得在体制内不自由,索性辞职投奔他来了,专做刑辩律师。 “回来了?你那个故意伤害致死的案子怎么样了?”他一边将咖啡胶囊塞进咖啡机里,一边问丁一楠。 丁一楠点了一下头,“差不离了,被检方指控是主犯,我直接跟家属说只能做罪轻辩护,反正没得洗,就是吧......” 她说到这耸耸肩,“在我介入之前,他们家已经被骗了两百万,说是谁谁有关系,能把人捞出来,家属一听高兴啊,请客送礼走人情,而且找的这个人吃饭都只喝茅台呵呵呵。” 可不就这么被骗了么,明显是骗子做派嘛。 不过许应倒不觉得稀奇,被骗更多的都见过,有的甚至被骗到倾家荡产,最后只能找法律援助来到他这里,毕竟在很多人的认知里,出了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找人、找关系。 他往萃取的浓缩咖啡里倒入奶泡拉出一个笑脸,端着抿了口,听涂川问他:“主任交给你的那件事解决了?” “哎对对对,你事情都处理好了?”丁一楠接着追问道。 罗豫被投诉,反倒是许应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事,早就被同事们知道了,圈子就那么大,能有什么秘密。 “解决了。”许应点点头,“折腾了好几天,我这个假期都是在医,院过的,天天听生孩子那些事,听得我都快恐育了。” 丁一楠笑得停不下来,连向来沉默内向得涂川都忍俊不禁,“是不是那位投诉人很难搞?” “你说她啊......”许应脑海里浮现出苏盈袖那张不施脂粉都秀美动人的脸孔,和永远神采奕奕的双眸,缓缓摇了一下头,眼里浮上一抹笑意,“再好说话不过的,就是有点固执,不过人家坚持的也没有错。” “我是代替不了罗豫的。”他想起苏盈袖说过的话。 丁一楠这时问:“那你是怎么搞定她的?” 说到这个,许应反倒苦笑连连了,“哪里啊,是人家把我给搞定了。看我天天去打卡,怪可怜的,律协回访的时候主动撤销了投诉。” “要不然我今天还得去站岗呢,嗯,还能继续蹭苏医生一杯奶茶。” 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先乐起来,等他将苏盈袖怎么怼他的绘声绘色复述完毕,茶水间里立刻传出丁律师的狂笑。 “哈哈哈哈,师哥......你不考虑挖掘一下潜在的律政人才吗!?” 连涂川这么内敛的人,都笑得肩膀直哆嗦,许应拉着个脸,“呵,我把她挖掘来当助理还是当对手?” 不管怎样都会被怼的吧,他不要面子的吗!!! “老板,看守所说今天可以会见,我们出发吧。”林修这时来叫人。 许应将喝剩下的咖啡往吧台上一放,整整西服袖子,转身刚走了两步,到门口却又折回来,压低声音叫了一声丁一楠的名字。 “你现在还有没有去看妇产科?”他语气关切的问道。 在场只有他们三个,又都是密友,许应说话便没什么遮掩,话音刚落,涂川关切的目光也接踵而至。 丁一楠并未觉得尴尬,她和丈夫结婚四年,一直没怀上孩子,之前因为双方老人给的压力太大差点撑不住要离婚,一度要找许应草拟离婚协议,这件事也就被许应和涂山知道了。 “是,我和老路商量了一下,再不行过两年就去做试管算了。”丁一楠苦笑,先前的愉悦一去不复返。 “你还这么年轻,不至于吧?”许应眉头轻皱,丁一楠比他还小一岁,也就三十一,怎么就要做试管才能有孩子了呢? 丁一楠摇摇头,脸色很无奈,“可老路不小了,他已经快四十了。” 她和丈夫相识于顾问单位的一场宴会,他是对方公司的高管,她是许应的助理,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也不介意他比自己大了六七岁,还是个离异男,俩人都一头就扎进去,爱得缠缠绵绵,没多久就闪婚。 爱情是单纯又美好的,可婚姻未必,夹着双方父母对下一代的期盼,他们的压力与日俱增,虽然离婚危机已经解除,但没有孩子始终是他们的心病。 林修这时在茶水间外头又催了一声许应,他来不及多安慰,只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去容医大一附院妇产科找苏盈袖苏医生,再看看医生吧,别太着急。” 他其实不知道苏盈袖擅不擅长不孕不育这一块,只单纯觉得以她对患者负责任的态度,或许能给丁一楠一些建议或者处理办法。 丁一楠闻言立刻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行,我明天刚好休假,就去看看,师哥你去忙吧,林修都等急了。” 许应和林修去了看守所,经过层层填表、刷证件等流程,终于见到了嫌疑人张某,向他核实了卷宗内记录的一些证据,比如勘验笔录、鉴定意见之类的。 听张某陈述了为什么认为自己是正当防卫,又告知他案子基本走向和可能的辩护方向,了解在羁押过程中他在看守所内的生活细节,然后让他签字按手印。 临走前拒绝了帮他打电话给他母亲的要求,“按照规定,我不能替你打这个电话,你在这儿要稍安勿躁,放心吧,你家里人肯定惦记你呢,别太担心,好好休息,咱们尽力,好吧?” 这次会见持续了三个钟头,出来之前还被正在进行另一个案件讯问的警官拉住,“哎,许律,来做个犯罪嫌疑人辨认的见证呗,一会儿就好。” 行呗,公民义务,配合就得。 结束会见,刷胸牌走出铁门过安检,再用门禁牌把自己的身份证件换回来,在储物柜取回个人物品,将最后一张胸牌还给门卫,这才完全离开了看守所。 “走,去大悦楼吃饭。”一上车许应就交代道。 林修开车,许应坐在副驾上开始看会见笔录,这时他才说:“这个案子,争取一下,应该可以改无罪的。” “从侵害方所持的凶器、人数和行为来看?” “是啊,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这个张某是蒙古族人,蒙古族人都大块吃肉的,家里会放切肉用的刀,再正常不过了,这就说明这把刀不是事先准备好用来打斗的,陈某他们几个带着刀什么的闯入嫌疑人的私人居所,这种行为本身就违法,而且你看他们打他是吧,多厉害,用刀和铁锹击打他头部,这就是存在正在进行的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应该属于特殊防卫,我们只要抓住这点就够了。”许应对此信心满满。 林修一边开车一边认真听着他的分析,他已经给许应当了一年多的助理了,早就从当初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变成能独当一面的熟练工,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独立执业。 “咦,今天许律师怎么不来站岗了咧?”一大早就到办公室的杨乐乐,好奇的在门口看了两三次,确定没看见熟悉的身影,这才八卦兮兮的问苏盈袖。 苏盈袖前一晚值班,一直忙到凌晨四点半,眯了没一会儿就天亮,又起来去待产室查看情况,接着再没睡下,这会儿正捧着咖啡猛灌。 闻言停下来,“都撤销投诉了,他还来做什么,生孩子?” 说完自己就先笑,想起许应听说她已经撤销投诉时的错愕样,要咬着嘴唇很努力憋着才能不笑出声来。 杨乐乐觉得这俩人真是逗死了,“要我说你俩都是闲得发慌,才有心情这么一件事都扯这么久。” “哪有,我忙得很。”苏医生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就是故意整人,回答得格外正经,“不难一点,怎么体现大律师业务能力强?” 要不然那些人还真当她好惹呢,苏盈袖笑着,念头在心里转个弯。 同事们发现外头没人站岗了,都觉得有些失望,“还想听听袖袖的今日金句呢。” “那我怼你们呗?”苏盈袖站在何娜后面,一边看她打印交班记录,一边跟同事们搭话。 快交班了,唐主任提前进办公室,在门口处停下,往外看一眼,回头叫苏盈袖,“盈袖啊,你男朋友今天没来?” 苏盈袖立刻看过去,“主任,都说了那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就是投诉人和被投诉人的代理人这样的关系,都调解好了,他还来做什么,我又不给他发工资。” “真的是这样啊?”唐主任一愣,抬手摸摸后脑勺,“我还以为是你不好意思才这么说的呢。” 苏盈袖:“......”您是不是念书时语文阅读理解不及格??? 既然是误会,唐主任也就不再提这件事,而是说起旧事来,“那会儿我们科摊上过个弱智产妇的案子,代理律师是不是就是他?” “是啊,就是他。”科里年轻的医生都不清楚这件事,年纪稍长些的因为事情多也忘得七七八八,只有苏盈袖还记得清楚。 听她给同事三言两语说完当年事,唐主任才略有些感慨的道:“刚开始我还不敢认,那会儿他年轻,还是个毛头小子呢,现在......今非昔比喽。” 说着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好啦,现在开始交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8:11:25~2020-08-31 17:5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彩沙漠、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623031 6瓶;小小小 5瓶;姑苏小白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节 第9章 苏盈袖下了夜班,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人民路那边,苏盈枝已经在刘外婆家住了一阵了,马上高三就要开学,得把她接回来。 “姐!你给我带啥吃的了?”苏盈枝一见她姐姐进门,立刻就迎上前去。 苏盈袖一边换鞋,一边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她,“你成天就知道吃,有没有复习功课?有没有帮外婆干家务?” “有啦有啦!”苏盈枝赶紧应了声,头皮发紧,就怕她姐下一句就是检查功课。 刘外婆忙从厨房伸出头来替她辩解,“枝枝很听话的,每天都有帮我做家务,还陪我去买菜,哦对了,她还学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鱼。” “真的啊?我们枝枝这么棒。”苏盈袖笑眯眯的拍拍苏盈枝的头,姐妹俩笑得其乐融融。 吃饭的时候刘外婆难免问起苏盈袖的个人问题,“袖袖最近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 苏盈袖有那么一瞬间想起许应,他是近来她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患者和家属之外的陌生人。 但她立刻摇摇头,“工作忙呢。” “你可不小啦,再拖就要三十啦,不结婚,谈个恋爱也好哇,你们爸妈都走了,就剩我一个老太婆,就是想看到你们姐妹俩都安安生生顺顺利利的。”老太太慢悠悠的说道,往苏盈袖的碗里夹了一箸炒鸡蛋。 虽然苏盈袖不是她女儿亲生的,却是她们都看着长大的,跟亲生的没什么区别。 苏盈枝听着外婆向她姐催婚,心里庆幸极了,哇,幸好我还在读书,这种事还轮不到我:) “知道了,我努力。”苏盈袖淡定的应着,尽量不叫外婆听出她的敷衍。 吃了饭回家,苏盈枝跑楼下小区花园去喂流浪猫,苏盈袖洗了个澡,准备睡一觉,刚要进卧室,苏盈枝回来了。 “姐。”她有些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晃了两下。 苏盈袖打个哈欠,“有话快说,我困了。”?轻?吻?最?萌?羽?恋?整 ?理? 工作时没觉得累,可是一放松,那种疲倦感是连续两杯浓缩咖啡都打消不掉的。 苏盈枝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养一只猫?一只就好。” 苏盈袖的哈欠戛然而止,她抬手揉揉鼻子,深吸一口气,“开学你是不是要回去住校?你高三了,第一要务应该是面对高考,其他一切事情都要靠边站。” “你养猫我不反对,是很可爱,但枝枝,你看看家里的情况,你住校,我又那么忙,谁照顾猫?养猫不是简单给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还要陪伴和照顾,你要训练它习惯家庭环境,要带它打疫苗、看病,要买合适的猫粮,它如果是只小流浪,你还要注意安抚它的情绪......” “就像养一个孩子,枝枝,我们没有这个条件,至少现在没有。”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赞同。 苏盈枝抿着唇,噘着嘴巴,低头拿脚尖蹭着地板,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她很少这么任性,又一直很懂事,从不向她提什么要求,忽然这样,苏盈袖便觉得有些头疼,其实她也并愿意让妹妹失望,可是形势比人强,养不了就是养不了。 “要不然这样......”她叹了口气,“等你高考结束了再养,怎么样?” 苏盈枝一听就知道她姐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了,只好怏怏地点点头,又提要求,“那我要养一只银渐层或者布偶。” “行,听你的。”这回苏盈袖倒是应得爽快,说完挥挥手又打个哈欠,这才进了卧室。 下午四点多,许应回到所里,脱了西服外套,一边松领带一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落地窗外地景色,觉得十分满意。 这是城市最中心的cbd的二十八楼,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从一个固定位置都没有的新人律师走到今天,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坐着或是站着都能看到繁华的高楼和外景,仿佛他将整座城市轻松踩在脚下。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让人志得意满,毕竟作为一个成功的合伙人,这座城市就是他的。 当然,如果叶菲女士没有打电话来叫她儿子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点牛奶和水果的话,这种感觉可以持续得更久一些。 挂了母亲的电话,许应又接到另一个电话,是另一个案子的委托人家属,说判决书已经寄到了,因为是冤假错案,有关部门道歉的同时,还给了一笔不小的赔款,只是他在监狱里已经服刑的八年终究是回不来了。 要不是家属坚信他无罪,倾家荡产都要讨回公道,他还要因此多受十几年的苦。 “那就行,让大哥先好好休息一阵,之后的事再商量,拿着钱做点小生意什么的也行,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他微微叹口气,有些关切的道。 “哎、哎......谢谢您,许律师,要不是遇到您跟涂律师这样的好心人,我真的不知道......谢谢,谢谢......” 许应耐心的听着她宣泄情绪,其实很难想象得到过去八年她一个女人既要带孩子养家糊口又要上访、找人帮忙到底有多累,许多人都劝她放弃,只有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许应:“我男人没有杀人,他不会做这种事的,我信他。” 律师只能是寻找正义之路上的辅助者,要紧的是当事人和家属不要摇摆,要有信心,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合作关系,才可能最大限度的达成想要的结果。 许应有些感慨,又觉得有些轻松。 “老板,今晚要陪客户去谈离婚条件,约在七点名门广场,可以么?”林修推门进来问。 许应看了一眼日程表,点点头,“那就早点去,免得堵车,顺便一起吃个饭。” 顿了顿,又道:“今天这个特殊防卫的案子,你带小朋友一起做下案件分析。” 律师助理能做什么呢?大概来说是两类,一类是像费用报销、打字复印之类的行政事务,另一类是证据整理、法律文书撰写之类的与案件有关的事务。 许应团队有自己的秘书组处理行政方面的工作,林修的工作便只剩下后一种,所以许应干脆就把小朋友都丢给他,啊,反正他以后也要带实习生的嘛,提前适应适应。 林修接了任务就出去安排工作了,许应继续看卷宗,时间差不多就收拾一下离开办公室。 路过小朋友们坐的区域,特地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见他们都埋头写着分析报告,有些挠头,不知道是不是每次都要这样布置课题才行。 要不然,下次出庭前组织一下案件讨论,来一次模拟法庭? 他摸摸下巴,自觉和气的跟几个实习生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走了,留下六个实习生在背后风中凌乱,许律的笑容好可怕,他是不是想到什么点子终于要整我们了??? “枝枝,快点,等下要堵车了!”苏盈袖换好鞋子,站在玄关处催促道。 睡了一觉起来,姐妹俩谁都不想做饭,苏盈袖是犯懒,苏盈枝是不太会,干脆决定出门吃火锅,手机提前拿号,已经排到三百多桌,能不能吃上就看运气了。 去的是离家较近的名门广场店,到那儿居然刚好轮到,服务员小妹说好多人都没来,干脆先到的先进去得了。 “要番茄锅和牛油锅。”苏盈枝搓搓手,挂上围裙就跑去打调料,“姐你坐着点菜,我帮你调,保准一绝!” 苏盈袖挥挥手让她去,又想着她马上就要开学回学校被关起来了,赶紧多点几个好菜喂饱才好。 许应这次接了个谈离婚的案子,他代的男方,原本是丁一楠的客户,但她打算休几天假,就把客户转介过来,是个在网上挺有名气的漫画家和游戏主播。 客户说:“原来谈恋爱的时候还挺好的,但结了婚,天天生活在一起,又都是自由职业,几乎24小时在一起,时间久了,就发现彼此有些地方的确合不来,开始吵架,吵到后来互相往地上摔东西,太累了。” “感情破裂是肯定破裂了的,都同意离婚,趁还没有小孩,赶紧放过彼此,现在就是去谈谈怎么分配财产,我不太会说这些,去了之后就麻烦许律师你了。” 许应平时做大案子,越高难度有挑战性的越兴奋,但这样的案子也不是他想做就有的,于是这种离婚之类的案子他也做得津津有味,毕竟很接地气啊,他也有一颗八卦的灵魂么。 于是他点点头,“黄先生您放心。” 名门广场挺大,从他们坐的咖啡厅的落地窗看出去,恰好可以看见外头的音乐喷泉,还有出来纳凉散步的市民,有小孩子拿着吹泡泡的玩具边跑边吹,泡泡被灯光照出彩色来。 对面坐着女方和她的哥哥,正在追问男方:“你还爱我么?你觉得走到今天这步都是我的错么?” 许应和她大哥几次都想把话题扯回财产分配上,结果女方就不,一副我宁愿不要这半套房也要听个答案的架势,可男方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许应的离婚协议书都快写完了,只要把房子分好,双方字一签,去换个离婚证,这事儿就了了,偏偏卡在这上面。 急也急不来,女方越是逼问,男方就越是不肯说,反倒说了句傻话:“实在不行这套房子我不要了,都给你。” 女方一听他宁愿房子都不要了也不肯回答问题,顿时就气哭了,起身就走,说不签了,法院见吧。 许应当场捂着脸叹气,这俩脑抽的真是配极了,干脆别离算了。 “你低个头顺着她说几句她想听的,大概率就签字了,明天咱就能去民政局办手续,不好么,非得谈崩?” 许应是真恨铁不成钢,同时告诉他,“现在最坏的结果,就是你们上法院,万一按照流程、排期之类的要拖一年,你可得现在就做好心理准备。” 反正对他来说是没有损失的,反而因为要诉讼,他还多挣一笔律师费,就是觉得气不过,这猪队友! 男方闻言给他一句灵魂拷问:“可是我真的不爱她了,而且就是觉得是她的错,我怎么骗她?” 许应:“......”你赢了,真的!!! 谈到这地步就没辙了,许应打发他回去再仔细想想,看能不能劝女方改主意,就收拾东西和林修准备回去。 走出咖啡厅大门,他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像那些小孩一样,正幼稚的吹泡泡。 他愣了一下,笑着走过去,叫了她一声,“苏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猪队友误我:) 苏医生:……应该说的不是我。 许律师:???我敢???感谢在2020-08-31 17:52:19~2020-09-01 18: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查果 22瓶;25378268 10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苏盈袖和妹妹吃完火锅,就在广场上随意走走,打算消消食再回去,结果苏盈枝看人家有玩具,顿时玩心大发,非得也买一个。 中午刚拒绝过她养猫的请求,苏盈袖不想再这件小事上也让她不高兴,反正零花钱是她自己的。 “行,去吧,注意安全。” 没一会儿苏盈枝回来,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瓶子,从里面抽出塑料棒来,一吹,就有大大小小的气泡飞出来,在灯光闪闪发光。 “姐,你也来吹一下,快点快点!”她跑过来拉苏盈袖,把塑料棒横着放到她眼前。 苏盈袖扭头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轻笑一声,呼的吐出一口气,就看见泡泡被吹了出来。 她恍惚间回到很多年前的童年,那个时候爸爸还在,刘敏刚嫁过来,吃过晚饭的傍晚,如果他们恰好都不用值班,就会带着她一块儿出门散步,路过街角的小卖部,会给她买点小东西。 可能是五毛钱一根的棒棒糖,或者是一盒大大泡泡糖,也可能是一个小玩具,其中就有吹泡泡的,她一吹啊,那些泡泡就在夕阳下五彩生辉,她围着泡泡跑啊跳啊,大人就在一旁笑着看她,说她长不大。 那是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要是真的能永远不长大就好了。她一边想,一边又吹出一串泡泡。 这是就忽然听见有个陌生中还有点熟悉叫她:“苏医生。” 她有些奇怪的回过头去看是谁,心说不会那么巧在这碰到患者家属吧? 结果定睛一看,呵,这人比遇见患者家属还要巧合,“许律师,好巧,你也过来这边吃饭?” 她脸上还有着真切的笑意,在夜色里蒙上一层温柔和愉悦,整个人看起来放松许多,穿着平底鞋和灰色烟管裤,白色的缎面中袖衬衣稍宽松,夜风一吹就轻柔的裹出她纤细的腰肢。 是许应没见过的模样,在他印象里,她还是那个穿着洗手服套白大褂,洞洞鞋穿着,走得风风火火的妇产科女医生。 “跟客户过来谈个案子。”许应在她跟前站定,笑着应道,又看一眼苏盈枝。 “我妹妹。”苏盈袖介绍道,苏盈枝长长的哦了声,“我认得你,华天的许律师,我在《法律视界》里看过你的专访,有照片的那种。” 她举着塑料棒,眼里带些好奇,“可是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姐认识你,不会是你们......” 第9节 她的目光有些探究,不停在俩人身上转来转去,像在打探什么秘密。 “这几天刚认识。”苏盈袖瞥她一眼,淡淡应道。 许应觉得这姐妹俩性格有些不同,姐姐明显就比妹妹要沉稳老练很多,“苏医生的妹妹......哦,我想起来了,高三了对不对?”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真的跟我姐刚认识?”苏盈枝满脸你们是不是在骗我,眯着眼。 苏盈袖刚要说她疑神疑鬼,就听见另一道声音传过来,“老板......咦,袖袖姐?枝枝,你也在啊?” “林修哥?”苏盈枝看过去,见是熟人,愣了一下,又高兴起来。 苏盈袖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林修是科里妇科组护长林晶的儿子,她知道他毕业后进华天所当了律师,可没想到他老板是许应。 “......这可真是......怎么这么巧?”惊讶过后,她又不由得失笑,“这世界真是小。” 许应也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笑了起来,“就说呢,林修也没提醒过我他和你认识,要不然我早不用去站岗了。” 林修一听,赶紧喊冤枉,“你也没跟我说过是去找袖袖姐啊。” 在场四人,只有苏盈枝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苏盈袖不会和她说这些,于是她兴奋的在几个大人之间望来望去,几次想问什么事,又插不上话,急得直晃她姐的手。 苏盈袖看看天色,道:“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去超市......”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许应轻笑出声,于是停下来看他,有些纳闷。 “你说巧不巧,正好我也去超市,我妈交代我回去的时候顺便带些牛奶和水果。”许应笑起来,眼尾轻轻的往上挑,弯出一点小小的弧度。 苏盈袖眼睛眨了一下,“不会耽误挣钱么?” “......我又不是挣钱机器。”许应一乐,顺着她的话反驳,又横她一眼,有些嗔怪似的。 苏盈袖抿着唇笑笑,和他一道走在前边,往商场里地下一层的超市走去。 “哎,林修哥,我姐跟你老板......怎么认识的?”苏盈枝实在太好奇了,特地走在后面,向林修打听消息。 林修其实也是在许应结束休假回去上班那天才知道他和苏盈袖的来往,当时是既惊讶又有点无语,他总不能跑去说,老板,每天怼你的那个人我认识啊,老板不要面子的么?! 不过现在大家已经碰面了,也就没那么多顾忌,见苏盈枝实在好奇,他便将事情经过修饰一下告诉她。 刚进超市那一段路有卖糖炒栗子和奶茶的,许应回头问:“林修,你和妹妹要不要喝奶茶?” 说完就看见苏盈枝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像很努力的在强忍笑意,许应立刻就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尴尬,立刻就将头转了回去。 苏盈袖立刻瞪了一眼自家妹妹,警告她收敛点,苏盈枝见状赶紧腻了上去,“姐,我想喝奶茶。” 苏盈袖点点头,她就拽着林修跑了,然后回头看看正准备推购物车的姐姐和许律师,忽然问林修:“林修哥,你老板有女朋友么?” “没有啊,工作狂哪有空交女朋友,而且听一楠姐、也就是我们团队的丁律师,说他不想找同行当伴侣,因为不想帮人免费改合同。”林修摇摇头应道。 说完见苏盈枝还盯着那边,不由又一愣,倒吸一口冷气,“枝枝,你不会是......” “不会是看上我老板了吧?”他压低声音小心的劝,“不行啊,我老板比袖袖姐还大几岁呢,这妹夫她不会认的。” 苏盈枝:“......”让我康康你的小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谁说我喜欢了!”她哼哼两声,“我就是好奇而已,专访光说团队伙伴对他多重要,我寻思套路怎么跟别人不一样,都不提一下贤内助,原来没有。” 说着叹口气,“真是太惨了,光棍一条,啧啧啧。” 林修一脸无语的看着她,“......小小年纪,不要这么老气横秋。” 说着又催她快点点奶茶,不要让苏盈袖他们久等。 等俩小朋友买奶茶的时候,许应和苏盈袖闲聊,说起刚才的客户,隐去姓名说个大概,然后思索着道:“我处理离婚纠纷案件的时候发现,分手时男人相对果断,女人更喜欢强调感情,是不是这样?” “可能是女性更感性,感情用事的概率会大点?”苏盈袖想了想,又摇头,“没试过,不知道。” 许应听了直笑,“原来也有苏医生不知道的事。” 苏盈袖抿着唇白他一眼,见苏盈枝和林修走回来了,就率先转身进了超市。 正巧赶上超市搞促销,牛奶买二送二,苏盈袖看得直皱眉,“买一送一不行么,真是的。” 她嘟嘟囔囔的,声音很小,许应却听得分明,于是扭头笑道:“所以说买的没卖的精,你要不要,咱们对半分?” 苏盈袖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不过要......” 她说着指指活动区里的另一个牌子牛奶,“买哪个吧,蛋白质含量高些,口感比较醇厚好喝。” 许应很少自己出来买这些食品,干脆就听她的,走过去哐哐往购物车里搬了四箱牛奶,然后推着小推车跟她一起去逛生鲜区。 水果还是苏盈袖替他挑的,又便宜又新鲜,出来之后他还感慨:“真没想到买点东西学问都这么大。” 苏盈袖笑了一下,“多来几次你就会啦。” 一行人就这样在商场门口分别,许应先送林修回去,路上他状似无意的问起他和苏盈袖的关系,“你跟苏医生很熟?” “是啊,袖袖姐的爸爸原来是一附院口腔颌面外科的主任,她妈妈是心内的护士长,我妈是妇科的护士嘛,从小就认识,以前每个寒暑假医院工会都会组织职工的孩子参加讲座之类,都互相认识。” 林修解释到这里,又叹口气,“可惜她爸爸走得早,面试的时候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想当律师么,我说想让犯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其实最开始就是因为袖袖姐的爸爸。” 许应问了苏盈袖父亲的名字,听说叫苏和,一时间不太想得起关于他的事,于是用手机百度了一下,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容城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口腔颌面外科主任苏和遭昔日患者报复身亡,市民自发□□”,顿时一怔。 他从常用的政法网站上搜索到这桩案子的结果,发现凶手只是被判死缓。死缓全称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也就是说在缓期执行的这两年内,如果没有故意犯罪,两年期满减为无期徒刑,如果继续表现良好,那减成25、20年有期徒刑都是可能的。 这其实是体现了法律对生命的尊重,给你一个悔过反省的机会,争取洗心革面早日重新做人,毕竟最高法也说过“可杀可不杀的一律不杀”嘛,许应就曾经替自己代理的嫌疑人争取过死缓。 只是这都是站在做错事一方说的,换到受害者这一边,自然说法又不同,他无从得知苏盈袖和家人的想法为何,但想来不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 他后来又问过熟悉的法官,知道这人还关押在第一监狱,尚有十五年刑期待服,许律师顿时莫名觉得气顺了点,这是后话。 苏盈袖姐妹俩回去的路上也在讨论对方,“咱们那天的话怎么就那么巧被许律师听见了?” “是啊,巧合呗。”苏盈袖随口应着,又交代苏盈枝接下来几天在家要开始复习功课了,“等你上大学就轻松了。” “你骗人!大学连考试不及格都不许!” 苏盈袖听了她的反驳直点头,“何止啊,还要写好多作业。” 医学院七年,苏盈袖每一天就是在繁重的学业和临床实习中度过,都说专业选的好期末像高考,大概医学生对此体会格外深。 第二天上午苏盈袖有半天门诊,照旧忙到两点才结束回病房,杨乐乐替她订了饭,是食堂送上来的,“今天的虫草花瘦肉汤格外好喝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饿了。”杨乐乐笑道。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护士喊:“苏医生,苏医生哪里去了?有人找!” “找我吗?”前来看诊的丁一楠,忽然看见一个男医生从办公室伸头出来,顿时有点僵硬,师哥介绍的是个男医生? 好在护士道:“不是你,是袖袖姐。” “袖袖啊,休息室吃饭呢,刚下门诊,我给你叫人啊。”苏琪应了声,又把头缩回去。 丁一楠等了片刻,看见不远处的休息室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白色缎面上衣和蓝灰色缎面中长裙的年轻女医生,裙子是双开叉的,飘逸温柔,她还穿着一双银白色的细高跟鞋,笑盈盈的看过来: “谁找我呀?” 看着她眼神温和的双眼,丁一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像找到了依靠,顿时就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我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光棍后来叼走了我姐??? 许律师:……你说谁老???? 枝枝:说你啊! 许律师:……你等着我去给你姐投诉说你欺负我! 枝枝:???不仅老,还不要脸:)感谢在2020-09-01 18:51:42~2020-09-02 19: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卡人人5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人人52 10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苏盈袖刚把碗里的汤喝完,就听苏琪说有人找她。 “赶紧去吧,我收拾。”杨乐乐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朝她挥手。 苏盈袖出来,护士抬抬下巴,“喏,这位女士。” 她转脸看见一位穿着蓝白格子连衣裙的年轻女人站在不远处,脸生得很,“请问你是......” “苏医生你好,我是那个......许应律师介绍来的......”她看起来有些紧张,气色也不是很好,双手紧握着提包带子。 苏盈袖愣了一下,许应介绍来的,是他朋友?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点点头,笑道:“麻烦稍等,我换下白大褂。” 说完她朝对方点点头,转身走近了办公室对面的更衣室,片刻后再出来,丁一楠就只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而不是方才那个穿着入时优雅的都市女郎。 “来,咱们去谈话室聊。”苏盈袖主动招呼道,带着她进了另一间挂着谈话室牌子的房间,进去之后,门被苏盈袖轻轻关上,周围顿时就安静下来。 丁一楠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又重新镇定下来。 “坐吧。”苏盈袖在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给她,“找我是有什么事?” “医生你好,我是许应的同事,听他提起过你,今天我来,是想找你看病的。”丁一楠抿着唇,嘴边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随即又被苦恼冲散。 苏盈袖点点头,“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丁。” “丁女士,你哪里不舒服?” 苏盈袖尽量用平和关切的目光看着她,不带任何其他情绪,因为来到这里的女性,通常都有属于自己的难言之隐。 比如面前这位丁律师,她是一个事业成功并且与丈夫恩爱有加的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但她的生活现在陷入到了可能因为没有孩子就摇摇欲坠的境地。 苏盈袖从她的叙述中得知她是一个子宫内膜异位症术后患者,婚后两年因备孕在省人民医院检查,查出有双侧卵巢巧克力囊肿,于是住院做了腹腔镜手术切除囊肿,术后在医生的指导下积极备孕,希望尽早迎来小生命。 可惜的是,将近两年过去,她还是没有怀孕,家里老人最后通牒带来的精神压力已经快要压垮这对夫妻。 “上个月我出差去京市,经人介绍去看一位专家,结果都带去了,专家一看,说,你这情况怎么还想着调理一段时间再怀孕,别想了,根本不可能,怀上了也是宫外孕,当时我就......我都吓傻了......” 她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说实话,我跟我老公前些天已经想好要去做试管了,试管都不行就放弃,离婚......要不是师哥、哦就是许律师,他提议说再看看医生,提到了你,我今天也不会过来。” 她说完又苦笑着,低头抿了一口水,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苏盈袖笑着叹口气,“许律师就跟我打了几天交道,估计他连我擅长哪方面的疾病都还不清楚,这就将你推荐来,也真是信任我。” 第10节 丁一楠愣了一下,没来得及细想苏盈袖的话什么意思,就听她问:“你们结婚四年,在手术之前有长期不避孕也没怀孕的历史么?” “没有,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没多久,没想要孩子,所以避孕一直很严格。” “平时月经情况怎么样?”苏盈袖接过她带来的诊疗记录本一边翻阅一边询问病史,“和先生是一直住在一起呢,还是聚少离多?” “我们都挺忙的,尤其是我,做刑辩的,经常要去外地会见嫌疑人,他的工作也很繁重。” “双方工作压力大,又聚少离多,加上疾病因素,这种情况下想要怀孕的确不是很容易。”苏盈袖接了一句,又问她手术记录带没带过来。 丁一楠摇摇头,说没带,因为查到苏盈袖今天早上的号都已经满了,就是来碰碰运气,要是可以就下个门诊日再挂号过来。 苏盈袖又点点头,“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大概,具体还要等看过你的手术和复查记录才能确定,按理来讲,你才三十一岁,平时月经正常,也没有长期避孕怀不上的历史,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不孕,你的诊疗记录......” 她翻到病历本的其中一页看了一眼,“术前的amh4.0+,术后复查也没有明显下降,说明你还是具备排卵基础的,还是要看看你的手术记录,如果情况都好,咱们评估一下efi指数,看到底选择哪种治疗方法。” 顿了顿,她接着问:“先生在容城吧?” “在的。”丁一楠点点头。 “我后天下午有门诊,咱们让先生也一起过来,配合做个检查,好不好?”她笑眯眯的征求丁一楠的意见,声音很柔和。 门诊有一类患者,女方辛辛苦苦来看为什么怀不上孩子,多少检查和治疗做了,身体没什么问题但就是怀不上,一问老公的身体怎么样查没查过,说没有,婆家或者老公本人强调自己没问题,就是没做过任何检查,好说歹说劝动男方做检查,结果出来一看,哦,男方生不出。 这种情况太多了,所以苏盈袖她们在面对这些病人的时候,都留一个心眼,希望夫妻双方都参与进来,毕竟生孩子始终不是妻子一个人的事。 土地再肥沃,种子不好,照样长不出苗来。 丁一楠连忙点头,“我们知道的,一定配合。” “行,那你就先回去吧,都已经到现在了,咱们再怎么抢时间也不差这一两天。”苏盈袖笑着安慰她,“路总会有的,自然怀孕怀不上,也还有其他路走。” 这是尽量往好的方面说,当然最后结论是什么,还要经过更全面的评估。 结束谈话,俩人一起从谈话室出来,丁一楠这时想起挂号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苏医生,一会儿下去我补个号吧?” “不用,又不拿药,还是许律师介绍来的,就算了吧,反正也没几块钱。”苏盈袖笑笑,摆摆手,挂一个主治号是十五块,连个外卖都吃不上。 丁一楠点点头,笑起来的神色比刚来时要好很多,苏盈袖又宽慰两句,将她送到护士站,再往前走就是离科室最近的电梯。 刚走到那里,就看见一个小身影不知从哪里忽然扑过来,撞在苏盈袖的腰上,她吓得哎哟一声。 “袖袖阿姨!”小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笑起来咯咯响,欢快极了。 丁一楠闻声好奇的回头看了眼,见苏盈袖正弯腰搂着一个小男孩,惊喜道:“胖啊,你怎么来了?你妈妈不是说你放假就背书包回山东老家摘桃子了么?” 来的正是陈妙的儿子,大名苏盈袖不太记得住,反正大家胖啊胖啊的叫了六年,从这娃儿出生到现在六岁上一年级,当初还是苏盈袖跟师姐上夜班那天接生的呢,严格来说,她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 小胖丁拉着她的手,“嗯啊,奶奶说给爸爸过生日,就回来了。” “给没给我们带桃子来?”苏盈袖逗他,“要是没带,你就要被扣在这儿帮我们干活了。” “带了带了,好大一箱!”他挥舞着小胖手比划。 苏盈袖一边笑一边走进办公室,看见陈妙正在在拆箱子,箱子拆开,露出一箱子粉白的大蜜桃,虽然还没全熟,但也已经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她见苏盈袖进来,先是递过去一个桃子,然后道:“袖袖,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苏盈袖哦了声,调侃道:“我听胖说你婆婆来给姐夫过生日了,你这是要两人世界去啊?” 陈妙一听,露出个苦笑来,“哪是什么过生日,什么生日值得千里迢迢来一趟,都是哄小孩的。” “......不会是你婆婆生病了吧?”杨乐乐这时在一旁插话问道。 陈妙又摇摇头,“没有,是为我小姑子来的。” “你小姑子不是刚大学毕业么?”苏盈袖有些奇怪,“前天还说快找到工作了一切顺利来着。” 办公室里大家闲着没事就说些家长里短,连苏琪的老婆什么时候排卵期快到了都清楚,因为两口子正准备要二胎,时间一到大家都让他赶紧回家努力去,争取早点摘下胜利果实。 “别提了,就因为工作这事儿闹的。”陈妙叹气,将箱子放到文件柜旁边的角落,“她不是学土木么,这专业女生少,就业也不太好找,她呢,前阵有个同班同学介绍她到自己公司去,经理直接让她过去面试,本来以为十拿九稳了,结果到了那儿,经理一看是个女的,马上就不高兴了。” “说,我还以为你推荐的是你们班男同学,结果是个女的,实话说吧,我们招聘启事上说是男性优先,其实就是只要男的,她再优秀,大项目做起来的时候,她能去现场勘测施工吗,她还要结婚生小孩,到时候半年产假一放,项目还没做完的话,谁去监工?” “姑娘一听不得了,当时就哭了,说这是性别歧视,要告他们。说真的,我家姑娘够努力的了,体能练得比好多男的都好,就为了日后工作不吃亏,好家伙,给整这一出......我婆婆就是担心她才过来的,她现在就想去告人家,之前新闻不也有么。” 陈妙一口气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然后问苏盈袖:“之前来找你的那位许律师,你有没有他的联系电话?或者你帮忙引荐一下呗去问问,看能不能解决,别让她憋着这口气,饭都吃不下。” 苏盈袖听完立刻点点头,“行,我问问。” 说着又笑,“真是巧,他刚给我介绍一病人,我这马上还给他一客户了。” 许应接到她的电话时还在办公室,面前厚厚的卷宗,手边的冰咖啡凉气早已散尽,办公室里很安静,只听得见沙沙的纸张翻动声。 “我以为苏医生不会记我的电话号码?”他笑着调侃道,语气里似有淡淡的惊喜。 苏盈袖却应了声是,“我从通话记录里找的号码,打错几个才找到你。” 许应顿时发出一声苦笑:“......你要不要这么打击我,难道我的号码在你那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我想请你帮个忙。”苏盈袖觉得这个问题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回答,沉默一瞬,立刻开门见山说起来意。 听闻她遇到难处,许应一愣,下意识坐直了腰,“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大概从我师妹那里看懂了什么叫苏医生的区别对待[点烟.jpg] 苏医生:自信点,把大概去掉。 许律师:……:):)感谢在2020-09-02 19:54:15~2020-09-03 18:1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彼时正是下午将将太阳快要下山时分,苏盈袖站在曾经和许应谈过心的楼梯间,靠在窗边,将陈妙说给她听的事复述一遍。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让许应不由得想起那几天看她和孕妇及家属的交流,也是这样,慢慢的,将每一句都说得清楚明白,又每一句都说到人心里去。 这或许就是她这份职业培养出来的气质,沉稳,从容,让人觉得足够可靠。 “许律师,我同事的意思是,想给她小姑子找个靠谱的律师咨询一下,当然不一定要去法院起诉对方,就是想解决这件事,你看......可以么?” 这些事她也不懂,只知道公司的做法是错的,是性别歧视,但法律依据是什么,她是不清楚的,只能问许应。 “当然,根据《就业促进法》的第二十七条,妇女享有与男子平等的劳动权利,用人单位除国家规定的不适合妇女的工种和岗位外,不得以性别为由拒绝录用妇女或者提高对妇女的录用标准,也不能在合同中规定限制女职工结婚、生育的内容。第六十二条也规定了如果违反《就业促进法》,实施就业歧视的,劳动者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许应解释道:“她的合法权益受到侵犯,要讨公道,那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最近两年我也代理过类似案子,都是胜诉的。” 他给苏盈袖解惑的同时,还告诉她,尽管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很多大学生和求职者在找工作时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但往往会因为想着胳膊拗不过大腿而选择退让,自咽苦水,而这种态度又会促使这些企业的性别歧视越来越嚣张。 “所以我往往会鼓励遇到这种情况的女性朋友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要怕麻烦,也不要担心告不赢,问题不大。” 他最后轻笑着道:“如果你这边需要的话,可以过来详细谈谈?” 苏盈袖嗯了声,沉默半晌,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有些试探着问:“那我再多问一个问题啊,许律师你的收费标准大概多少?我好跟同事说清楚,免得闹误会。” 许应闻言倒一愣,他没想道要跟她收钱来着,“呃、咱们也算熟人了,这个就......” “不许不要。”苏盈袖飞快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亲兄弟还说得明算账呢,没有逮着个熟人就使劲薅羊毛的道理,你要是这样,我可不敢给你介绍客户。” 她是将心比心,自己就神烦那些嫖免费看结果的人,多的是不知打哪儿来的病人,插队进来说一句“医生你跟我看看就是个结果”就理直气壮连号都不挂,她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腻歪得紧,被多坑几次就学乖了。 这是陌生人还好拒绝,要是七拐八弯有点熟人关系的,你不给她占便宜,还要到处说你小气,不够人恶心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就格外不愿意占人家的便宜。 许应约莫是没想到她对这件事态度如此坚决,愣了半晌,随即有些无奈道:“行罢,苏医生公私分明,蛮好。” 他报了个几百块的价格,并且强调过去详谈以后再收费,如果决定不把这件事委托给他,就算了,“毕竟我们挣的大多都是代理费,动动嘴皮子解释两个法条不算什么。” 苏盈袖应好,知道这还是占了他便宜,但也没有继续坚持,这份人情就算是欠下了。 许应最后问她什么时候过来,苏盈袖想了一下,“明天下午下班我带她们过去,来得及么?” 不值班没门诊的日子,想早点能下班还是比较容易的,只是不知道他方不方便。 许应看看日程表,“晚上大概几点?” “七点左右罢。”苏盈袖连忙应好,又听见护士叫她,说有家属找,忙跟他道谢,“多谢许律师,我就把打扰你了。” “我看你是自己要去忙了吧?”妇产科护士的大嗓门这会儿听着竟然给他一种熟悉感。 苏盈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就把电话挂断,听着那头传来的嘟嘟声,许应失笑,半晌,按内线电话叫来秘书组的蒋仪。 “明天下午......应该是七点左右,有客户过来,一位姓苏的女士,你直接带她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蒋仪有些惊讶,但也没问为什么不安排在会议室,只点头记下,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苏盈袖对华天律师事务所久闻大名,但在此之前却从未来过,甚至很少从它楼下经过,当她第一次踏足这里,就忍不住想,当年的李女士是什么心情。 艳羡,渴慕,踌躇满志,还是暗自窃喜? 她不得而知,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也体会不了,她的人生,就应该是在一附院那样白绿相间墙砖的楼宇里,终日忙碌,看生命起起落落,听人间悲喜哭声。 挣一点微薄薪水,却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和风险,这种李女士嫌弃的清贫生活,却是她和父亲之间的传承。 陈妙发现自从进了这幢大厦,苏盈袖就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问,只关切的望她一眼,又拉着身边年轻女孩子的手捏了捏。 “叮——二十八楼。”电梯提示声响起,门应声而开。 苏盈袖先走出去,直接找到前台,“你好,我和许应律师约好的,我姓苏。” “苏女士您好,这边请,许律师交代过直接带您去他的办公室。”前台姑娘笑容可掬,态度特别好,引着苏盈袖一行人往里走。 这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空着的会议室,苏盈袖好奇的问:“不应该是去会议室么?” “这是许律师的交代啦,您一会儿可以亲自问问他。” 走了一会儿,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女式西服的工作人员,带路的前台姑娘忙叫住对方,“蒋仪姐,你们团队的客户来了。” 蒋仪停下脚步,看见跟着她后边的几个陌生人,眉头一皱,刚想问怎么不带会议室去,又忽然想起昨天许应交代的话,立刻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来,“苏女士对吧?许律师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 苏盈袖笑着同她道谢,这里人很少,也很安静,明明还不到晚上七点,外头天都还没黑透,室内明晃晃的灯光却早已亮如白昼,照射在地面上,可以倒映出人影来。 经过一排都是透明落地玻璃门的大小不一的办公室,终于到了许应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许应正埋头看卷宗。 “许律,苏女士到了。”蒋仪敲敲门,然后推开,侧身让出进去的通道。 许应从卷宗里抬首,看见苏盈袖时脸上原本还略显严肃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凤眼微微一眯,眼角弯上去,笑意似春风能融雪。 他起身迎上前,笑问道:“还不到七点,怎么来这么早?” 第11节 “今天不是很忙。”苏盈袖应道,连忙给他介绍陈妙和她小姑子。 “先坐吧。”许应点头示意,又吩咐蒋仪,“三杯绿茶。” 许应的办公室其实不大,大半的面积都被宽大的办公桌和文件柜占据,只有一把椅子是由扶手的,另外两张显然是临时安置的圆凳,苏盈袖就在一张圆凳上坐了,听许应和陈妙小姑子说话。 “你的事我听苏医生说过大概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本人的说法和主要诉求是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许应就这件事和她进行分析,最后给出建议:“我的想法呢,是看能不能跟用人单位达成和解,毕竟一方面你把公司告上法庭,的确是要耗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另一方面,我从你刚才的话里听出来你对这个公司其实还是很满意的,现在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加入公司,你愿意么?” “愿意啊,这个公司是我们专业很对口的单位,如果可以加入,我当然愿意。”小姑娘点点头,回答得很爽快。 许应点点头,给她打预防针,“如果你成功进入这家公司,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招到领导的另眼相看,也就是可能给你穿小鞋,有心理准备吗?” “只要我做得足够好,就不怕,而且我有信心。” 许应听了继续点头,“好,那我们就定这个作为第一目标去跟他们谈,再准备一个plan b......” 苏盈袖坐在一旁,捧着杯热茶,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袖袖。”陈妙低声唤一声她的名字,她惊醒过来,有些愣愣的,“......呃、好啦?” “好了,明天我和杨小姐去公司见他们经理。”许应贴心的解释给她听,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神色笑笑,觉得她这会儿怪有趣,不像工作时那么冷静强大,要柔软许多。 苏盈袖觉得今天的许律师格外喜欢笑,一看就知道他心情正好,可能遇到好事了罢。 她为自己的走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冲许应笑笑,点了下头。 这时陈妙已经开始告辞,“就不打扰许律师接下来的工作了,等事情处理完,一定请您吃饭。” “陈医生太客气了。” 苏盈袖站起身,准备和陈妙姑嫂俩一起离开,可刚转身,就被叫住,“苏医生请留步。” 苏盈袖一愣,停下脚步,让陈妙她们先走,然后回头问:“许律师还有事?” 许应点头,起身亲自去关上门不叫说话声传出去,然后示意她坐下说话,“我师妹,也就是一位姓丁的律师,有没有去找过你?” “……有,昨天去的,我们约了明天的门诊。”苏盈袖犹豫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见她不打算多说,许应也就不问,似乎松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给苏医生做宣传没成功呢。” 苏盈袖听了忍不住笑,“真是谢谢您,我先告......” “一起吃个饭?”许应忽然出声,苏盈袖没完全说出口的“告辞”两个字就吞了一半回肚子里,有些错愕的望着他。 许应的笑容还是那么从容,他摊摊手扳,“之前跟你闹了那么大的误会,一直想请你吃个饭表示表示,又找不到好机会,难得今天碰巧,不如了了我这桩心事?” 他说得十分诚恳,苏盈袖一时间找不到很好的拒绝说辞,只好道:“可是我妹妹还在家等我......” “叫她一起出来嘛,带上林修,人多吃饭香么。”许应劝道,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光芒闪烁。 苏盈袖有些顶不住,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说话也结巴起来,“......那、那行吧。” 许应闻言头歪了歪,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一些,声音都浸染着笑意,“不胜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其实不是很想吃这顿饭。 许律师:又不是鸿门宴,你怕什么? 苏医生:怕吃了以后跑不掉:) 许律师:???感谢在2020-09-03 18:13:46~2020-09-04 18:0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姑苏小白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这个委托并不复杂,从苏盈袖带着陈妙姑嫂俩进来,到谈妥后决定委托,也不过半个小时左右。至于签协议、缴费、领取□□之类的流程,会有蒋仪和林修办好,就不需许应操心了。 至此,许应一天的工作基本结束,可以下班了,不然也不会生出想要请苏盈袖吃饭的念头。 幸好俩人还算熟悉,苏盈袖倒没觉得尴尬,只是有些别扭,有种占了他一次便宜不够还继续占一次的感觉。 “那......我让我妹妹打车出来和我们会合?” 她一面问,一面看了眼许应的神色,见他眉目舒展,嘴角噙着笑意,心里那股子心虚别扭劲就散了点。 是他主动邀请的,说来也不是她想占便宜,可老话说得好啊,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噫,这么一想,顿时就不心虚了呢:) 许应背对着她正将卷宗锁进文件柜里,闻言摇了下头,“不如直接去接,花不了多少时间,也安全。” 苏盈袖想想也是,于是应好,转身给苏盈枝打电话,让她换衣服等着,一会儿去接她出来吃饭。 挂了电话,她坐在椅子上环顾着许应的这间办公室,想起之前的疑问,“许律师,为什么......我们刚才不是在会议室谈?” “......我要是说忘了,你会信么?”许应沉默片刻,扭头看着她,真诚的反问道。 苏盈袖眨眨眼,“你也会忘记这种事么?” “我又不是电脑,偶尔忘了错了,也正常嘛。”许应笑着应道,又问她,“觉得我这办公室怎么样?” 苏盈袖又看了一圈,实话实说:“有点小,我来的时候经过几个办公室,有的看起来好像比你的宽敞?” “你看到的一定是林par和徐par的办公室,那可是我们办公室的高级合伙人,我努力争取过几年也在那样的大屋子里接待你。”他正襟危坐着,眉头轻轻一扬,点点头,回答得煞有介事。 苏盈袖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许律师资历还不够老呢。 她嘴角一撇,嘟囔道:“我才不来这儿。” 许应听见,想调侃她两句,又想起她和罗太太的关系,想来对华天天然便无甚好印象,遂作罢。 “时间差不多了,走罢,去吃饭,烤肉可以么?”他站起身,理理衬衫袖口,将领带正正,征求她的意见。 苏盈袖没什么可不可以的,客随主便,“好。” 出门的时候许应拉开门,绅士的示意她女士优先,走到外间的办公区域,看到林修还在录入信息,许应叫他:“剩下的要是不难就让个小朋友帮你,收拾东西,跟你袖袖姐一块儿去吃饭。” 见苏盈袖还在,林修觉得有些意外,可看看许应,还是没说话,只点点头,叫来一个实习生,将剩余的工作交给他,又叮嘱一定要注意检查,几点之前发到他邮箱,云云。 苏盈袖看着还没下班的几个实习生,好奇的问许应:“你们习惯管实习生叫小朋友的么?” “是啊,你们叫什么?”许应侧着头,带着笑意的目光和她对接,一副认真听她说话的姿势。 苏盈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自在,眼神飘了一下,又别开,“呃、就叫同学啊......或者叫名字。” 又或者还没有带教资格的年轻医生会叫他们师弟师妹、学弟学妹,叫法各种各样。 林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同事们道别,走向等在一边的自家老板和苏盈袖,笑问道:“要不要叫枝枝也出来一起吃?” “顺道回去接她。”苏盈袖笑应道,又关切的看看他,“工作辛不辛苦?” 林修笑起来,“姐你当着我老板的面儿问,我也不敢说辛苦啊。” 苏盈袖顿时有些讪讪,“......呃、我忘了。” 许应微笑着看看他们俩,慢吞吞的接道:“放心大胆的说,不扣工资。” 苏盈袖顿时更不好意思了,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忘了许应的身份,居然问这样的问题,连忙描补,“我其实是想打听一下......枝枝不是想学法学么。” 许应点点头,微微沉吟,正色道:“说实话,很辛苦,压力很大,你看我去你那里站岗还继续给客户写合同呢,更别说林修现在还是助理了,而且任何人都要从助理做起,都要经过这个阶段。”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行不辛苦,谁不是为了生计为了理想打拼?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林修这时摇摇头,“其实我还好,团队有专门的行政组,包括蒋仪姐在内好几个行政秘书,我只需要处理跟许律的案子有关的事务就好。” 苏盈袖边听边点头,少顷,笑了一下,“是啊,都不容易,我就是太......总想着枝枝能过得轻松自在,不吃苦就最好,我答应过妈妈的......” 她的声音很低,最后那句话近乎于呢喃,许应站得离她近,听得真切,心里便一动,知道她说的妈妈应当是苏盈枝的生母,想必一家人也曾经和乐融融,只可惜好景不常在。 想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一软,还有些涩,想起了母亲叶菲。 在大厦楼下遇到从外头匆匆往回赶的涂山,他刚从外地回来,灰头土脸满身疲惫,许应跟他打了个招呼,又彼此错开,他看一眼涂山等电梯的身影,朝苏盈袖抬抬下巴,“喏,这才是常态。” 苏盈袖见状笑着叹口气,“看来要是枝枝学法当律师,我们就经常见不到面啦。” 许应失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小的巧克力糖,递给她,“吃不吃?” “多谢。”苏盈袖笑眯眯的接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含着。 林修见状脸皮抽抽,我老板怎么回事,哄孩子呢?还有,他什么时候买的糖我竟然不知道?是本助理失职了:) 这时许应又笑眯眯的开口了,“下次别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接,尤其是入口的东西,除非你足够信任这个人。我以前有一个当事人,跟社团一个同学出去吃饭,席间离开去洗手间再回来,结果饮料里被下了安眠药,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喝了,有些困,同学就说那我们回去罢,结果在车上她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酒店,后来报案说要告那个男同学强/奸,跟家属就找到我这里。” 他顿了一下,看一眼林修,“那会儿林修应该还没毕业,涂律师当我的助理。” “所以,林修你要努力啊,涂律师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加油。”他说得慢悠悠的,像在笑。 苏盈袖含着糖,听到这里脱口而出道:“像涂律师今天这样忙成狗饭都吃不上么?” 林修刚点了一半的头顿时僵在原处,继续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下次给你一颗能当哑巴的糖罢?”许应被她噎了一下,立刻一眼横过去,咬着牙,“你不要打击小助理的工作积极性。” 苏盈袖眨眨眼,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一眼林修,林修顿时更心塞了。 另一边苏盈枝接到电话时也没多想啊,反正她姐要是累了不想做饭,就会点外卖或者下馆子,下馆子当然好啊,她当即欢天喜地的应下来,笑得跟个小喜鹊似的。 可等到她再接到电话下楼的时候,听林修叫了声枝枝,再跑去他那儿往车窗里瞧,瞧见许大律师那张俊脸时,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以前不认识的人,怎么见过一次之后,就感觉经常见了呢? “姐,你跟许律师......”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问。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和许律师会一起吃饭?”苏盈袖一边转着方向盘跟着前面那辆车,一边语气变得略微嗔怪,“想问就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苏盈枝闻言立刻追着问:“那到底是为什么?你好像和许律师很熟哎?” “没有,只是帮同事找她咨询一些问题,才遇上了。”苏盈袖摇摇头,略过了许应为什么要请吃饭这一节。 苏盈枝便也没多想,她正好肚子饿了,一进烤肉店就开始肚子咕噜叫。 店子在离名门广场不远的一个小区里,老板是韩国人,见许应到了,赶紧迎过来,“许律师,你来了,快里面请。” 说着用韩语叫来一个女生,叽里咕噜交代一通,然后女生带着他们往里走,许应走在前面,用韩语熟练的和女生攀谈,苏盈袖跟在他后面,突然感觉自己是在看韩剧。 等进了小包厢坐下,许应点好菜,这才解释道:“这里的老板是我以前一个客户,合同纠纷吧,刚才带路的是老板娘,今年才从首尔过来和他团聚,中文还没学好,说不好意思跟你们打招呼。” “许律师的韩语很好。”苏盈袖笑道,将烫过的一套碗筷推到他手边。 第12节 许应道了声谢,还没说话,就听林修道:“姐你不知道,我老板除了韩语,日语和德语也很厉害的,英语更不用说了。” “哇,这么厉害。”苏盈枝闻言眼睛一亮,“许律师,当律师是不是要外语很好才行啊?” “看你做什么业务,我个人看法啊,如果涉外业务更多,那多会几门外语当然更好,不然的话英语也够用了,可以慢慢学。”许应笑着回应道。 苏盈枝见他好说话,就开始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始追问在律所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之类,许应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你问问你林修哥。” 苏盈枝立马变更目标,转头和林修叽叽咕咕聊天。 后来许应才告诉苏盈袖,“不是我知道的少,也不是能说的不多,是不太好说,都比较八卦,不太跟适合小朋友讲。” 那会儿苏盈袖和他已经很熟了,闻言问他:“那你怎么能和我说?” 许律师笑眯眯的看她,满脸欣慰状,“你是大朋友了嘛。” 这是后话,眼下还在烤肉店,长得很韩剧女主角的老板娘亲自送菜来,苏盈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安宁哈噻哟~” 老板娘愣了一下,腼腆的用中文回应她:“你好。” 苏盈枝的塑料韩语三板斧都是从韩剧里学的,这会儿除了你好就再不记得别的了,还是许应出面,告诉老板娘说大家都很喜欢她觉得她很漂亮,云云,基本是苏盈枝说一句他就翻译一句。 老板娘很高兴,一高兴就多送了一盘五花肉,苏盈枝高兴坏了,吃得满嘴流油,都顾不上说话。 反而许应像不太饿,一边给大家烤肉,一边跟苏盈袖说话,话题也很宽泛,都是些以前读哪个学校啊为什么学医啊之类的。 等吃完饭回到家,进门的时候,苏盈枝忽然说了句:“姐,我觉得你和许律师挺聊得来的,看你们聊得那么高兴。” “有么?”她愣愣,有些疑惑。 苏盈枝点点头,“有,你们一直说,不信你问林修哥。” 苏盈袖刚想笑,就想起当时都是他在发问自己回答,自己什么都说了,却想不起自己问了他什么。 顿时整个人都傻了:“......”这是被姓许的套了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大朋友好啊,大朋友能做很多事,比如…… 苏医生:[死亡凝视.jpg]感谢在2020-09-04 18:07:02~2020-09-05 18: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彩沙漠、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我去门诊了,有事给我电话。” “知道了,去吧。” 简短的午休过后,苏盈袖准备去门诊,临走前交代杨乐乐和宋宁,替她关注一下自己的几个病人,特别是从icu送回来的。 下午两点半,诊室开门,来一个进一个,掩上门说话问诊就不必担心泄露隐私。 丁一楠和丈夫老路是下午三点多来的,带来厚厚一沓检查资料和治疗记录,有的苏盈袖前天已经看过,有的是新的。 苏盈袖翻阅着她的这些材料,捋着她的病情发展经过,手术记录写得很专业很清楚,详细描述了双侧输卵管的状况,包括外观如何、伞端的状态好不好之类,结果是都很好,没有明确的输卵管堵塞证据。 结合之前询问丁一楠得到的信息,苏盈袖对她进行了efi评分,也就是子宫内膜异位症生育指数,根据相关专业病例分析结果显示,8分以上的患者可以期待较高的自然妊娠概率,也就是很可能自己怀上,低于8分的患者则应该在术后积极考虑是否接受辅助生殖医疗技术的帮助。 丁一楠刚好8分,处于一个两边皆可的范围。 苏盈袖将病情分析给丁一楠夫妇俩,“而且你才31岁,这个年龄虽然不像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样瞅一眼都能怀孕,但也在35岁以下,不算很晚。” 然而同时又考虑到老路的年龄,“先生的检查结果也还好,自然受孕受孕的概率还是有的,但你要想抢时间免得夜长梦多的话,可以选择辅助生殖,当然了,这个选择还是在于你们的意愿。” 丁一楠其实心里还是抱着希望想自然受孕,于是犹豫不决,数次回头看自己丈夫,希望听听他的意见。 见她一时间没吭声,苏盈袖也不着急,一边将门诊病历补充完整,一边耐心的等待他们考虑清楚。 “医生。”片刻后,老路开口了。 苏盈袖抬起头,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问,如果我们选择辅助生殖的话......要怎么做?”老路一边说,一边抓紧了妻子的手。 他和丁一楠一样,很急切,想要解决这个小家庭目前最大的困难。 “针对你们的情况,男方身体健康,女方三十五岁以下,身体情况不错,efi比较高,也已经做了手术了,术后也在试孕,不过都没有怀上,现在我的建议是直接促排卵加iui,三到四个周期的cc(氯米芬)作为一线治疗,二线治疗是gn(促性腺激素)促排卵或者ivf。” “当然,如果你们很积极的话,也可以直接做ivf。” “那......一个周期是多久?” 苏盈袖在纸上画着线,给她解释道:“从你月经周期的第二天到第六天,连用五天,要过来监测排卵,指导同房,如果单纯用cc诱导排卵没有效果,就要合并其他的药物,像二甲双胍、低剂量糖皮质激素诱导排卵。” “如果超过半年没有效果,或者说成功促排卵三到四个周期还是没有怀上,那这个方案就不能继续用了,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建议你们再继续试孕,那会浪费时间,你们说对吧?” “当然你们如果直接做ivf的话,这些就不考虑了,检查相关项目指标,合适就能做。” 苏盈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他们,等待他们的回答。 丁一楠想了想,道:“苏医生,我们能先想想,一会儿再给你答复么?” “当然可以呀,好好商量,这条路虽然比较漫长,要你们夫妻俩同心协力,很艰难,但希望还是有的。”苏盈袖笑着宽慰他们,刚说到这里,诊室门被敲响了。 门诊护士从外面伸进个头来,满脸无奈的看着苏盈袖,“苏医生,2床闹着要见你。” 妇产科门诊是有手术室的,专门做能在门诊做的人流手术,也有病床,供患者在人流药流结束之后留观用。 苏盈袖点点头,将丁一楠夫妇送出诊室,又对下一个患者说了声稍等,这才匆匆往手术室方向走去。 说要见她的2床,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这里每个护士都认得她,苏盈袖对她也印象深刻,因为过去两年里,她已经在这儿做了四次人流,今天是第五次,药流,半个多小时前吃的药。 每次来,都会跟她说要注意避孕,全不当回事,“没事,我表姐都流八个了,还不是照样怀孕生小孩。” 苏盈袖对她逐渐失望,后来就不劝了。 “听护士说你要见我?”她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但温度却没多少,声音也很平静。 她靠在床头,捂着肚子,疼得脸色煞白,艰难的看着苏盈袖,目光里流露出哀求,“医生......我后悔了,你帮帮我......我不流了行不行......” 苏盈袖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可是已经晚了。 “药是给了你自己吃的,半个小时前没想好你为什么要吃?”她回过神,脸上露出无奈和怜悯,“你怎么就这么......” 她想说她傻,可是那个字又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想明白了,我只恨你明白得太晚。”她摇摇头,苦笑,“我能帮你把孩子弄掉,但没办法帮你把它再装回去,没办法。” 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沉默着,呼吸一下重过一下,苏盈袖转身嘱咐护士多看看她,转身就出了手术室。 等候在诊室里的病人正在跟何娜聊天,问一些你们规培医生有没有工资拿啊之类的问题,见她回来了,就笑着叫她:“苏医生,我结果拿回来了,您给看看吧。” 这位患者离开后,丁一楠和老路两口子进来了,告诉苏盈袖:“苏医生,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自己怀上。” 苏盈袖点点头,“好,那就......下次月经来的第二天就过来啊?咱们用药,然后监测排卵,看看卵泡发育的情况,这段时间指导同房,就要先生也多多配合了。” “其次呢,多休息,放松心情,我也见过很多人是怎么求医问药都怀不上,结果一想开,不打算要孩子了,出去玩儿,结果一回来,怀上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小人儿调皮,喜欢给爸爸妈妈一个意外之喜,压力太大,也可能怀不上的。” 说着她又问:“像你们俩天天这么忙的,有多久没有好好休假了?” 丁一楠被她问住,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和老路面面相觑,竟然都想不起来,半晌摇摇头,苏盈袖见状也摇头失笑,“不要这么拼嘛,钱是挣不完的哇,出去走走多好。” “叶酸也给你开上哦,按时吃。”她说着,将开好的处方单打印出来,刷刷几笔签上名,递过去。 丁一楠决定休假,老路说回公司就请假。 “就算不是为了怀孕,我们也要歇歇了。” 在她和许应说这句话的前一分钟,许应刚从会议室回来,他接待了一个新客户,准确点说,是一帮客户。 这些客户是一群富太太,家里做生意的,什么都不多,就钱多,家里什么事都不需要她们操心,除了孩子,东家的孩子沉迷网络游戏,西家的孩子跟爸爸关系紧张爱逃学,总之就是这些千金小姐和小少爷都在青春期,心思敏感,家长说不得打不得,很头疼,于是求助于某高端亲自关系辅导机构。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机构是个诈骗集团啊,“说是有亲子班和家长班,家长班一个月五万,家长每周去听课,亲子班一个月十万,孩子也去参加,有一些活动之类,不过孩子是另外封闭培训的。” “我就想让我的孩子学好起来,改掉坏习惯,跟家人多沟通交流,许律师你不知道,我家那小子,一星期跟我说的话都还没跟狐朋狗友一小时说的多,别说十万,就是一个月五十万,只要有用,都可以!” 许应点点头,问:“那有效么?” “有效我们就不来找你了。”其中一位太太义愤填膺的道,“本来我没想去,是群里一个人先交了钱,又说她的小孩经过学习现在多乖,还第一个转钱过去,我们才脑子一热......真傻!人家是托都没看出来!” “我是在美发沙龙认识她的,也去过她家,在翠湖花园住的,还在锦绣里有六套房子,家里开连锁超市的,又不是穷人,穿金带银都是真货,谁想到她是骗子。” “就是啊,根本看不出来,她爱马仕的包包,是真的,我之前去都没买到!” 许应听着她们似乎有些不搭的你一言我一语,又接着了解了一些比如有没有签合同、有没有看过营业执照、有没有转账记录之类的状况,又得知具体授课内容就是给家长讲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 “叫我们二话不说就打的,刚开始可以哦,小孩子嘛,挨打还是不敢还手的咯,可是他敢跑啊,没乖几天就离家出走了,跑了整整一个月才被找回来,我现在镇定是......孩子恨我,老公也怪我......” “亲子班也差不多,就是体罚小孩,我儿子被打得脸都肿了......” 也有的家长因为担心没有照做,其中一位越想越不对劲,查了一下这家机构,结果发现这家机构的所谓导师,竟然都是外省一家被关停了的戒网瘾学校出来的教官,于是马上报警,笔录做了,但没有立案,对方坚持自己拿的钱合理合法。 “现在我们就是要告他们!让他们把钱退回来!” 许应点点头,开始分析法律风险,“你们要打这个官司很难,首先,你们没有明确的书面合同......” 谈了两个钟头,许应反复强调风险和不确定性,又说如果坚持要打,又要怎么做怎么做,只能尽力一试,让她们回去商量商量再决定要不要委托。 “但我估计还是要打,毕竟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许应这样跟林修道。 因为对方很狡猾,什么明面证据都没留下,取证工作比较麻烦,许应打算叫上丁一楠一起接这个案子。 结果刚见到人,就听她说要休假,“我觉得苏医生说得对,压力太大、心情不好都不利于生育,吓着宝宝了,所以我和老路决定出去走走。” “......休多久?” “一个月吧,有几个客户,我让他们联系师哥你了,反正你能者多劳。” 许应:“......”我看你们是想我死!!! 找丁一楠合伙不行,就只好等涂川回来看他接不接,等人的时候,许应通过电话号码搜索找到了苏盈袖的微信,添加。 她一直到晚上才听过了许应的好友请求,点开他的头像,是一个卡通西装小人,有几分像他本人。 刚退出图片,就收到他的信息:“苏医生好样的,一句话把我得力干将劝休假去了。” 配了一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苏盈袖愣了一下:“???” 第13节 当得知许应原本想拉丁一楠做一个案子,结果不仅没成功,还被她塞了几个客户,“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即将失去睡眠和头发[允悲]都是你害的[刀子]” 苏盈袖:“......”我不是我没有不关我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报复[点烟.jpg] 苏医生:你看,你总是这么不自信,把好像去掉。 许律师:……… 苏医生:你这样谁敢把身家性命委托给你??? 许律师:……以后的你啊![骄傲.jpg] 苏医生:……… 感谢在2020-09-05 18:34:33~2020-09-06 18: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437907 3瓶;七彩沙漠、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自从许应和苏盈袖加上微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时间一晃便至十月中旬。 苏盈枝已经开学,真真正正踏入高三生涯,国庆节后某天早上高三开家长会,苏盈袖下夜班时出席,听着台上的班主任讲这一年有多关键家长要多照顾之类的话,昏昏欲睡。 她似乎在恍惚间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的高三时代。 周考,月考,模拟考,黑板边缘每天都有值日班干用粉笔写出课程表,角落里写着高考倒计时,班主任每天都很有仪式感的亲自改动时间,一天又一天,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再到一位数。 那是她此生最为学识渊博的时候,能看地理洋流图,能算物理加速度,做得来配平方程式,也可以解三角函数。 最后这些都没大用,她现在偶尔用数学算算补液量出入量之类,用得最多还是语文,见天儿在病程记录抠字眼。 “苏盈枝家长,苏盈枝家长来了吗?” 忽然传来一声询问,苏盈袖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家长会已经散了,班主任老师正在挨个儿给家长发孩子的成绩单,要将一些家长单独留下来。 苏盈袖瞬间感觉到了来自于成绩单的支配,读书的时候最怕被老师单独叫去谈话,现在还是怕。 “......来、来了。”她连忙举手示意,打起精神来准备应付老师,可能是枝枝的成绩又不稳定了吧。 “刚才叫你没人应,我还以为她家长又缺席了。”班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说话很温柔,笑起来很和气的。 苏盈袖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两年都因为工作原因错过了。” 而且高一高二的家长会都在周五下午,恰好是那个月最后一周,学生放月假,周五下午就回去了。 “盈枝跟我说过家里的情况,知道你工作很忙,但是呢......”班主任老师笑笑,温声道,“这毕竟已经是高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吃紧,我们做家长的,再忙也要多关心他们的学习和生活,你说是吧?” “是,您说得对,我之前是没怎么管过她。”苏盈袖连忙点头,又小心的问,“那......老师,我们家枝枝是不是哪里......不对?” “您只管说,我听着,回去就找她谈话,一定叫她改正错误。” 见她有些着急,神色也不太好,老师忙宽慰道:“你别急,我就是想跟你聊聊盈枝的老毛病,粗心大意,很聪明,就是还不够勤快,成绩起伏不定,不太稳。” “我和其他科任老师都觉得如果她再稳重一点,将粗心大意得毛病改掉,然后勤快一点,不说其他一本得院校,清北复交都可以冲一下,所以希望你做家长的能......” 老师刚说到这里,苏盈袖握在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科室的,于是有些抱歉的看看老师,“不好意思,我单位的电话,可能是急事,我接一下。” “没事,你接吧。”老师笑笑,靠在讲台边上翻阅着学生们的成绩表,看得极慢,眉头蹙着,像在思索什么。 打电话来的是值班的同事,一是问:“你剖腹产的3床是不是缩宫素忘记补开了?” 苏盈袖马上想起这事儿,“是是是,我给忘了,你帮我补一个吧。” “行,我把今天给你补上。”同事爽快应了,又说起第二件事,“对了,你有个孕妇的家属在这儿,说有急事问问你。” 是一个一直在苏盈袖这里做产检的年轻孕妈,头胎,她自己想剖,家人虽不是很同意,但也尊重她,最后一次产检苏盈袖给她做检查,骨盆条件很好,胎儿也不大,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剖腹产指征。 但就是坚持想剖,苏盈袖做思想工作,劝她自己生,问了才知道她是怕痛,“我在网上啊、论坛啊,都看到,它们都说顺产特别痛,特别可怕,我受不了。” 苏盈袖也在网上看过相关的内容,有的内容是科普向的,描述极为客观,但有的不知道是否出于博人眼球的原因,将阴/道分娩描写得极为可怕,也有的人分享经验时过多渲染疼痛,普通人看着都觉得可怕,更别提孕妇了。 于是只好不断鼓励和游说,反复告诉她有无痛可以打了,不会很痛的,她最终还是口头答应了,但是家属很快就发现,“回来就失眠,苏医生,这怎么办啊?” 苏盈袖听完之后,想了想,“这样,你跟她说,苏医生同意给她剖了,我以后再给她做工作。” 挂了电话,她有些无奈的对苏盈枝的班主任摇摇头,“没办法,现在事情太多了,您刚才说到枝枝的成绩不稳定是吧?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 老师也笑着摇头,“你们也是实在太忙了......这样吧,你回去以后跟她谈谈,思想教育为主,我这边呢,以后也多关注她的情况,恰好她是住校的,现在都轻易不让高三的学生出去了,多少能收收心。” “你做家长的,就多给她打打电话,关心问候一下,这个阶段的学生,哪方面都轻忽不得。” 苏盈袖忙笑着点头应好,“多谢您关照。” “没事没事,就是她这成绩,要是因为粗心大意考砸了,怪可惜的。” 从学校回到家,已经是午后,苏盈枝午睡去了,苏盈袖去看了她一下,也回了卧室,草草洗漱后倒在床上长舒口气。 姐妹俩见面已经是傍晚,吃过晚饭,苏盈袖叫上苏盈枝一起在小区里散步,不时遇到老邻居打招呼,苏盈袖一边应着,一边和妹妹说起早上的家长会。 最后道:“老师的意思是,你的成绩如果能稳定,甚至再上升一点,很有希望冲击清北复交,你觉得呢?” 苏盈枝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可是我没想过要考那么好的学校啊。” 苏盈袖愣了一下,“那你是想考哪个政法学院?” 她顿了顿,点点头,“也好,反正你是想读法学的。” 苏盈枝摇摇头,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我就想考容大,这样就不用去外地了。” “......容大的法学出来会不会竞争不过人家?”苏盈袖有些担心。 苏盈枝却道:“我问过林修哥,非法本的都有人能进他们所,能力好可破,反正我不想离开你。” 父母都离世后,她由苏盈袖照顾,加上从小就亲密,现在更是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依赖,总觉得,不管有什么困难,只要我姐姐还在,就不怕。 苏盈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认同了她的选择,但是,“你的成绩还是要稳定下来,尽量提高,虽然容大分数线比不上清北复交,但好歹是个211,分数一直不低,也不知道明年情况怎么样,总之,你得尽量考多点分才行。” “知道啦!”苏盈袖拖着声音回应她,整个人都快挂在她的身上,“姐,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好不好?” “......等你谈恋爱了,就不会这样想啦,你还小呢,没见过森林。”苏盈袖失笑。 苏盈枝咦惹一声,“说得好像你见过森林似的,我怀疑我姐夫还在读幼儿园。” 说着朝苏盈袖吐吐舌头,被她一把揪住脸蛋拧了几下,“叫你胡说八道......” 已经是十月中旬,天气中秋意渐浓,中秋过后,桂花开到最盛,医院食堂边上种着几株桂花树,做饭的阿姨采下来清洗晒干,做了桂花蜜,在每天供应的芋艿糖水里放一点,就有了独属于秋天的味道。 苏盈袖从食堂出来,还寻思着联系前天那位因为害怕顺产而睡不好的孕妇,想回办公室后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刚回到科室门口,就见她刚想起的人因为破水被送来医院了。 “苏医生,苏医生......答应过我的......”她慌里慌张的要找苏盈袖。 苏盈袖忙迎上去,和护士一起劝她,“你看你孩子也不大,都破水了,很快就生了,你别怕。” 她含着一包眼泪,“那你能陪陪我吗,看见你我才不怕。” 这会儿连老公都不好使了,苏盈袖无奈,但还是答应了,“我一会儿就去看你,别怕,听护士的就行。” 说着一起将人送去待产室,再回头交代家属去办住院,时不时就去看一下,说起来也很幸运,虽然是头胎,但生得也不算慢,午后进去的,下午六点就生完了。 苏盈袖处理好一应后续,直到天黑下班前去病房看她,交代一些接下来的注意事项,比如可以快点下地走走之类的,然后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精神还不错,已经靠在床头喝鸡蛋糖水了,见苏盈袖问她感受,她便有些腼腆的笑笑,“感觉还好,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可怕。” “你本来身体条件就很好,没必要挨那一刀,剖腹产后滴缩宫素也很痛的。”苏盈袖笑着解释,又让她好好休息,这才走了。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几个红绿灯和十字路口,前面好像有些堵车,有交警的身影,她放慢车速,在经过时好奇的看一眼车窗外,然后一愣。 苏盈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场景下见到许应,她停车,摇下车窗,渗透出去叫他:“许律师。” 许应正在跟交警交涉,刚才在红绿灯转弯时被一辆车追尾左后轮,轮胎爆了,下了车一看,一个女司机怀里抱着娃开车,说私了,许应不同意,要报警,结果人家直接开车跑了,打110,刚把车给拖走,正说明情况呢苏盈袖就路过了。 苏盈袖等了一会儿,他跟处理的警察说完这事儿了,回头见她的车还在,走过来敲敲车窗,“苏医生,方便让我蹭个车么?” 苏盈袖点点头,“我要不想让你蹭车,早走了。” 许应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长舒一口气,笑容很无奈,“真是倒大霉了。” “林修呢?”苏盈袖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问,“你助理不跟着你?” “我去法院立个案而已,谁想到会碰见这事儿,而且案子也多,有个交通肇事的,让他独立办案练练手。”许应低声解释着,不住伸手按揉眉心。 这个时候的许律师满身疲惫,一点都没有印象中的光鲜,苏盈袖挺感慨,问道:“你家住哪儿?” 许应愣了愣,摇头苦笑,“不回家,去办公室,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我还得......” 说到这里忽然便没了声音,苏盈袖纳闷儿的回头一看,就看见他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愣了愣,回过神来又不由得失笑。 这一刻,社畜不分职业。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以为这章我不出场的。 苏医生:……你觉得闪现一下就是出场了??? 许律师:枝枝啊,你这样不行啊,你姐夫已经不读幼儿园很多年了。 枝枝:……就尼玛离谱,说不过我姐就来说我:) 许律师:谁让大朋友我说不过呢[点烟.jpg]感谢在2020-09-06 18:27:45~2020-09-07 19:2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晚风从车窗的缝隙里钻进来,苏盈袖放慢车速,特地从远路绕着走,经过一家蛋糕店。 她下车进去,挑了两盒蛋糕,“麻烦帮我分开装。” “小姐办会员卡吗?现在办卡可以八折优惠哦。” 第14节 “不用了,我有。” 从蛋糕店出来,钻进车里,看向另一边的副驾驶,许应的头歪着,靠在车窗边沿,可能睡得不太舒服,他的眉心蹙成一个“川”字。 即便已经是夜晚,办公大厦的每一层仍旧灯火通明,这光或许将持续一整夜,苏盈袖看着这幢大厦,最先想到的竟然是,看,这全都是急诊和心脑血管科室的潜在客户:) 她靠路边停车,等到眼看着快九点半了,许应还没有醒的意思,于是伸手去推他,“哎,许律师,醒了,到你单位啦。” 许应觉得睡得有些不舒服,但又实在太困,他宁愿忍受这点不舒服,直到被苏盈袖叫醒。 他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一时有些闹不清自己这是在哪儿,而且眼前这人...... “苏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被他逗笑了,“你看你说的什么傻话,这是我的车,我不在这里在哪儿?” 说着她伸出一边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有些无语的问:“你是不是做梦被野兽吃了脑子?” 被她生怼两句,许应反倒想起来了,哦,对,是他遇到了车祸然后车被拖走,然后偶遇苏医生,蹭人家的车回所里。 他侧头看眼车窗外,看见熟悉的建筑,就知道已经到了,于是有些讪讪的朝苏盈袖笑笑,“不好意思啊......睡得有点迷糊。” 含含糊糊解释着,越说越觉得尴尬,于是忍不住伸手揉揉鼻子,避开了苏盈袖望过来的目光。 这模样显然有点憨,至少成功又将苏盈袖给逗笑了,“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我上一次回家是一周前。”许应想了想,实话实说。 苏盈袖惊讶的看向他,“......不要命了?” 许应顿时失笑,一边松着领带,将背又缩进椅子里,一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忙死总好过开不了张饿死罢?” “那也不能总忙,容易猝死。”苏盈袖反驳道。 许应歪着头看她,车里没开灯,她干净的脸孔在稍显昏暗的车内明明灭灭,笼罩着一股奇异的温柔,听她声音柔和得像这晚风轻拂。 “你说要是命都没了,你挣这么多有什么用,留着给老婆孩子?你有么?” 她说完这句还笑了一声,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许应顿时就被气笑了,“是,我光棍一条,钱是没人花,但起码我还有钱啊,可我的苏医生,你有什么?” 苏盈袖本意是想笑话他,没想到反倒被他问得说不上话来,噎了半晌,有些恼羞成怒,“......你给我滚下去!” 呵斥人的时候,她嗓音又清又脆,弥漫着淡淡的火气,许应竟然一点都不怕,反而觉得有趣极了,像一只准备挠人的猫。 “你看看,说不过人就生气,多不好。”他忍着笑,一本正经的教育她,“生气只会让你的对手发现你的弱点。” 苏盈袖哼了声,不说话,按按喇叭,叭叭声在夜晚显得尤其响亮。 许应被这声音吓一跳,回过神来又失笑,整个人都恢复了温和,“苏医生,谢谢你。” “......谢我什么,有什么好谢的,赶快下车。”苏盈袖乜斜着眼看他,嗤了声。 许应将手掌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清了一下嗓子,“别光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咱们五十步别笑百步,都注意休息?” 苏盈袖从鼻子里哼哼两声,看他道别后推门下车,忽然又觉得自己矫情,要不是自己嘴欠儿先惹他,至于这会儿生气? “哎......”她出声叫住他,递出去一个纸袋,“这个给你,谢谢你之前帮忙,我听陈妙姐说你还是没收她小姑子的委托费。” “你说那件事啊,才调解一次就谈妥了,公司同意她加入项目部,不过约定了试用期和考核项目,她只有通过考核才能转正,这就是正常程序了,人家挺讲理的,我没花多大功夫,不值一提。” 他边解释,边接过苏盈袖递过来的纸袋,“不过能得苏医生一份点心,也好,我就却之不恭了。” 向她笑着挥挥手,他转身大步走向了大厦,这里是他的战场。 一到办公室,实习生就向他汇报,“许律,明天开庭要用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 “好,辛苦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出庭。”许应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夹,又道,“点个宵夜大家放松放松。” “对了,林修回来了吗?”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问道。 实习生点点头,“刚回来。” “叫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一边说,一边拿着材料和纸袋走进办公室,刚坐下,林修也进来了。 “老板。” “坐,今天在外面调查得怎么样?” 他喝了口水,转眼去看林修,打量着他有些灰暗疲倦的脸色,看起来很挫败,“怎么,不顺利?” “......一听说我是死者家属的代理律师,肇事司机连车子投没投保、在哪个公司投的保都不肯告诉我,直接挂我的电话。”林修苦笑着解释,满脸郁闷。 保险公司那么多,他也不能一家一家挨个打电话去问,一听是律师,保险公司那边的警觉性立刻就高起来,没有保单号或者身份证信息,人家根本不帮你查。 明明按照《律师法》规定,律师持单位介绍信和证件就可以调查,但实际操作起来,受执业环境制约太大了,很多部门根本不把律师当回事,尤其林修这样一看就是个新手的。 “司机电话给我。”许应伸手,要了电话号码,然后诈出了肇事车辆的投保公司。 挂断电话后,看着林修一脸崇拜的模样,忍不住叹口气,“适当使用一点套路,也是迫不得已,次数多时间长了你就会了。” 又问他案件情况了解得怎么样,这是一桩委托人父亲于清晨六点左右在某十字路口过斑马线时车祸身亡的案子,许应粗略了解后觉得不是很难办,最近他忙不过来,加上林修已经正式拿证了,便指派他去练手。 “明天才去交警队。”林修有些羞愧,觉得自己的进度太慢了。 许应闻言点点头,没说什么,指指桌上的蛋糕袋子,“你袖袖姐给的,吃不吃?” 林修一愣,他跟着许应干活,回家都少,已经很久没听说过苏盈袖姐妹俩的消息了。 见他疑惑,许应解释道:“去法院立案,回来的路上被追尾了,碰见她,送我回来,对了,你明天早上去我家,开我那辆白色的车过来,然后你去交警队,我带个实习生出庭。” 这就是明天的工作安排,林修点点头,打开蛋糕袋子,看了一眼,忍不住笑,“果然有这种老式鸡蛋糕。” 许应闻言一愣,“......什么?” “就是这种老式的无水鸡蛋糕,以前一附院门口有一家蛋糕店,老师傅专门卖这种鸡蛋糕,解馋又能饱肚子,而且枝枝很喜欢,袖袖姐总给她带。” 林修说起这些小时候的事,脸上像是能发光,许应忽然间有些说不清的羡慕。 “后来枝枝到七八岁,袖袖姐功课越来越忙,又住校,她没人带,周末就会去心内科的办公室写作业,我家住得近嘛,我妈就会叫我过去带她上家里吃饭,每次出来都要给她买一块,不买不跟我走。” “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她高三能不能适应......” 他喋喋不休说着关于苏盈枝的事,许应听着,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小助理的秘密。 “老板,你今晚又不回去啊?”林修忽然停下来,问了个跟他之前说的话不搭界的问题。 许应愣了一下,点点头,打发他去给自己泡咖啡。 林修出去后,他坐直身子,拉过蛋糕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枚鸡蛋糕,它的模样极为普通,在其他两块千层蛋糕的衬托下显得有点廉价,可是鸡蛋和糖经过烘烤后的那股香气却很真实诱人。 这种古早的感觉,像极了我们都曾有过的旧时光,特别是早起骑着自从行车经过早点摊的那段岁月。 他将鸡蛋糕送进口中,慢慢咀嚼着,感觉就是......香甜是香甜,就是有点干,需要喝水,可不就顶饱了么。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苏盈袖很可能就是买来当晚餐的,呵呵呵,就这她还好意思说他容易猝死??? 真就五十步笑百步:) 从华天所回家要比平时多花不少时间,苏盈袖熄火下车时发现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一抹绿色的幽光,愣了一下,伸手捡起来,借着光一看,是一枚绿宝石袖扣。 不用问,肯定是许应落下的。 她将袖扣带回家,拍照发给他,说没空来拿,下次吧,她在屋子里转了转,找来一个蓝色的项链盒子装好,打算第二天给他发个快递。 然后......就这么给忘了...... 第二天有她的门诊,丁一楠是最后一个,老路陪着一块儿来的,“看起来你们气色都不错。” 丁一楠原本只打算休一个月假,去了福建,结果玩出瘾来,迟迟不上班,华天又不强制坐班,律师没活儿当然可以不在,也管不着是找不到活儿还是自己不接活儿。 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老路回来后辞去工作,盘下个铺面,开始做茶室和茶叶生意,这是他的爱好,丁一楠很支持。 还没有孩子,但他们已经开始找到人生新的乐趣和方向。 “这次卵泡发育不错,希望还挺大的,这虽然是最后一个周期,但就跟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还有一个接受iui的方案。”苏盈袖笑着道。 丁一楠点点头,“好,反正都听你的,我们也懒得折腾了,随缘吧,尽力就好。” 说完又笑:“我反正要回去上班了,再不去,恐怕许大状就要把我踢出团队了。” 传统律所模式里,带团队的合伙人是实际意义上的老板,有权决定成员去留。 苏盈袖知道她是开玩笑,笑笑的也没接她这话,看诊结束就把夫妻俩送走了,又交代何娜把第二天教学查房的病例认真看看,“你要汇报病史的哦,可别掉链子。” 这个月跟着她的还是何娜,因为何娜是妇产方向的规培生,按规定在本科室要待半年,就一直由苏盈袖带教。 又过一阵,十一月就到了,天气骤变,苏盈枝回家过周末的时候有点感冒,苏盈袖下班时开了点感冒药,然后下楼排队缴费。 没穿白大褂,于是也不走后门了,老老实实排队,看着就算下班了还长长的缴费队伍忍不住叹气。 刚叹完一口气,就听见背后忽然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苏医生,你叹什么气?” 苏盈袖被人这么忽然一搭话,还真差点吓一跳,立刻扭头去看,就见许应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无语,“你又怎么了?” “......重感冒。”他哑着嗓音勉强应道,刚说完就忍不住咳几声。 苏盈袖头微微一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准备自用的外科口罩递过去,“快戴上,别让病菌污染了空气。” 许应接过来,面无表情:“......”你可能等出了医院再说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你说,你有啥? 苏医生:……我有一肚子气,想出。 许律师:我错了。 苏医生:……错哪儿了? 许律师:不该嘲笑你没钱。 苏医生:????感谢在2020-09-07 19:20:58~2020-09-08 19:2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胖懿 3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医院大厅里熙熙攘攘,已经快六点了还是这么多人,苏盈袖看一眼前面还有几个,又回头看一眼许应。 第15节 “你怎么……”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缴费处的同事打断,“咦,苏医生?你要缴费啊,我先给你办呗?” “不用啦,我马上就到了。”她连忙摆摆手,向人家道声谢。 说完又回头看后面那人,“你怎么拖这个样子了才来看,刚开始的时候没吃药?” 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呢,她打量一下他的状态。神态疲惫萎靡,眼下一片浓重的青影,额前碎发有些湿意,眼里红血丝明显,呼吸游戏粗重,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咳嗽。 苏盈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两步,像是故意避开他。 许应气得直瞪眼,“你这是……咳咳咳……咳咳咳……什么意思?” “我不想被你传染。”她实话实说,态度真诚,“被你传染我就不好碰宝宝和孕妈了。” 其实戴着口罩还是可以,但苏盈袖还是觉得,自己能不生病就不生病吧,生病就得吃药,吃药可能会犯困,脑子会不清醒,动作也不够灵敏。 许应瞪了她一眼,“……又不是我想的,昨天还只是有点鼻塞,今天就这样了,本来下午还有案子要出庭,去不了,只好临时换一楠上。” 他说的是丁律师,苏盈袖啧了声,“人家刚复工,你就抓壮丁啊?” 许应哼了声,敷衍着搭腔,“……不白干,可以分钱。” 苏盈袖本来也是逗他,闻言刚想笑,就看已经轮到她了,连忙缴费,拿着处方去药房交。 这时她才想起问许应:“你要不要挂点滴?” 许应摇摇头,“不用,医生给开的药片。” 交处方的时候,苏盈袖要了他的,一起递进去,收方的恰好是轮过妇产科的实习生,认得她,问着不着急。 她摇摇头,说不急,一回头,就见许应已经在等候区占了座儿,正招手叫她过去。 药房前面的等候区椅子是银色的铁椅子,冬天的时候坐下去凉得很,后勤处一直说要换,也一直没换。 “你不觉得冷啊?”她走到他跟前,低头问道。 许应仰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站着累。” 她摇摇头,紧紧风衣,在他旁边坐下来,刚坐下,就听他好奇的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穿裙子?” 也不是不好看,白底蓝碎花的长裙,灰蓝的风衣,高跟鞋,看起来格外知性优雅,只是看着不够暖和,而十一月的容城,再怎么暖和平均气温也不到二十度。 “好看啊。”苏盈袖捏着裙子搓搓布料,“而且挺厚的。” 说着看一眼他的装束,常规的西装四件套,卡其色风衣外套,“你看着也不暖和呀。” 许应想说我穿秋裤了,可是想想那样太挫,于是笑了笑,“嗯,咱们谁也别说谁。” 苏盈袖坐下,想想好像也没别的话题可聊,加上他精神不是太好,说话也费力气,于是干脆都不吭声,拿出手机点开线上问诊平台。 近年来线上问诊开始发展得如火如荼,也是为了解决看病难的问题,包括苏盈袖在内的一附院很多医生都开设了账号,患者可以在线上进行咨询。 工作忙碌,查房、手术、写病历、带学生,已经将她的时间挤满,只能利用午休和晚上的休息时间见缝插针回答几个患者的问题。 比如今天的第一个,“和女朋友10月28号发生关系时套套滑落了,当时吃了金毓婷,这个月2号又发生了套套破裂,该怎么办?月经是上个月20号来的,金毓婷吃了以后目前还没有撤退性出血,目前也还不打算要孩子。” 苏盈袖看了心说大兄弟你不能买个质量好点儿的套,或者别这么激烈? “10月28到11月2日,金毓婷的半衰期已经过了,只能再吃一次,10月20日来的月经,28日吃金毓婷,内膜应该还没长到可以达到撤退性出血的厚度,正常情况,没有要小孩的打算,就再吃一次金毓婷即可。” 她回答完这个问题,又接着下一个,网上的问题很多都不难解答,专业医学咨询平台的开设,网友不需要亲自来医院也可以得到专业医生的解疑答惑,苏盈袖觉得挺好,省得百度看病,人均癌症起步,没病都给吓出病来。 时间一点点往后挪,苏盈袖终于听见药房叫号叫到自己名字,刚要起身,就觉得肩膀上忽然一沉,扭头一看,许应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头歪倒在她肩上。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睡着了,这次倒看着比上次要舒服些,至少眉头没有皱起来。 可不是么,挨着活人睡怎么着也比睡椅子舒服啊,苏盈袖腹诽,抬手想推醒他,半道儿又顿住,想了想,还是没推下去。 倒是回头跟叫她的同事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待会儿再拿,同事点点头,又叫下一个,才叫了一遍“许应”,就见苏盈袖朝自己猛挥手,又指指旁边的人,他就明白了,向她比划一个“ok”的手势。 天色渐渐黑透,人越来越少,医院的一楼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来看急诊的患者来挂号缴费拿药。 药房开始关闭其余的窗口,只留了一个应急的西药房窗口,中药房早就下班了,之前叫苏盈袖拿药的同事也要下班了,将两袋子药提出来给她。 有些好奇的看一眼熟睡的许应,压低声音问:“男朋友?” 苏盈袖瞪他一眼,“一个熟人而已。” 同事有些不相信似的看她一眼,看她有准备瞪人,赶紧道:“行行行,熟人.....不过你是不是最好叫醒他?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苏盈袖点点头,接了药,等同事走了,她除了会儿神,又继续低头回答网上的问题。 许应睡着,觉得梦境从一开始的喧闹到渐渐平静,他被一种温暖又微微带着香气的氛围包裹着,觉得很安全,也很踏实偶尔像是有人说话啊,他还没听清就又安静下来。 当他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有,我还在医院......那我马上上去。” “......苏医生,我又睡着了?”他愣了愣,想起这里是医院,他来拿药,遇到了苏盈袖。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靠在了哪里,梦境里的温暖和香气其实都是来源于她,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便感到极为不自在,并且愧疚,有些不敢看她的脸。 居然又在她面前睡着了,还是在她肩膀上睡着的,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忍不住低下头,尴尬的苦笑,“我睡了多久?” 苏盈袖挂断电话,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赧然,“现在是八点,大概也就一个多小时罢。” 顿了顿,将一袋药递过去,“这是你的,怎么吃里面写着有,按时吃就行,快回去吧,我上去处理一下病人。” 一个患有娠高症的孕妇,怀孕刚满36周,入院之后苏盈袖建议提前剖腹产,虽然还没足月,但已经满34周,本院新生儿科条件很好不必担心生命危险,而且随着孕周增加,母亲的情况只会越来越重,及时终止妊娠才是上策。 “孕妇本人没主意,都听老公的,这会儿说要出院回家,我得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苏盈袖解释道。 许应看着她活动肩膀的姿势,内心的愧疚像潮水一般涌来,“我......” 苏盈袖站起来要走,没听见他的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儿?”苏盈袖见他跟着挤进电梯,有些奇怪的问道。 “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苏盈袖眨眨眼,有些明白过来了,“这是我出租肩膀的报酬?” “不是......是......”他下意识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还未等他想出最恰当的说法,电梯就停了。 晚上的电梯总是上下得很快。 出了电梯,见他还真的跟了出来,苏盈袖有些无奈的劝:“回去吧,有请我吃饭这功夫,还不如回去睡一觉。” 许应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拿眼型优美的丹凤眼瞥她一下,又低下去,不吭声,也不肯走。 “我这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你先回去吧,不是工作很忙么?”苏盈袖耐着性子再劝。 他还是不为所动,提着药袋子,跟耳朵聋了似的。 苏盈袖是个有时候耐心不多的人,尤其是当对方表现得很不配合时,如果是自己的患者,她还能耐着性子继续好声好气,换了普通人就...... 她深吸一口气,“算了,随你吧,关我屁事。” 扔下这一句,她立刻转身大步往办公室方向走去,看起来像是要甩掉他。 许应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想请她吃个饭而已,用得着这么生气么? 但委屈归委屈,许律师这种周旋于各部门早就受过不知多少气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副好度量好涵养,能屈能伸,二话不说就跟过去。 “袖袖你来了。”值班的同事刚好拿医嘱出来过,看见她立刻道,“一会儿咱们再去好好劝劝。” “怎么回事?”苏盈袖问道,“我下班之前他们不是还说等明天主任看过了再做决定吗?” 同事摇摇头,苦笑,“鬼知道,我已经叫主任来了,马上就到,看看情况吧。” 苏盈袖点点头,进更衣室去取白大褂,许应就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 又坐在这个位置,许应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就像以前他去等经办检察官似的,为了打动对方,总在外头同一个地方等,等到他心软,自己的事就有门儿了。 长这么大,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苏盈袖出来,看见他坐那儿,一阵无语,“......你说你这是何苦?” 他不接话,仰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一点都不恼,头顶几根头发乱蓬蓬的翘着,平添几分傻气。 “咦,这不是许律师吗?你又来找苏医生啊?”值班护士认出他来,笑嘻嘻的八卦道。 “来看病,碰巧遇上了。”他好脾气的应了一句,将拉下来的口罩又戴上,咳了几声。 苏盈袖在办公室里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冲天花板翻个白眼,气呼呼的在饮水机那儿接杯水端出去,“吃药!别一会儿咳晕在这儿!” 许应接过她的水,刚要道谢,就见她已经果断转身回了办公室,过一会儿又出来拿病历夹,全程目不斜视,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其实她这性子也挺好玩的,许应有些散漫的想着,不知道这算不算她真实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好后悔当时没有立刻起身走开啊! 许律师: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 苏医生:???感谢在2020-09-08 19:26:53~2020-09-09 19: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o 6瓶;姑苏小白兔、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唐主任到科室是半个小时以后,那会儿许应已经在护士小姐姐的热情帮助下喝上了热粥。 苏盈袖出来找替换笔芯,看见他捧着碗粥,忍不住呵了声,“哟,我们许律师现在都可以靠脸骗吃骗喝啦?” “是红姐点多了,许律师恰好没吃晚饭嘛。”值班护士笑眯眯的替他解释道。 苏盈袖板着脸,“胡说,那是红姐知道我没吃才多点的。” 说得跟真的似的,许应一愣,连忙将手里的粥递过去,“那你吃,我没碰过的,真的。” “你是不是还想把感冒传染给我!?”苏盈袖眼睛一瞪,凶巴巴的问道。 许应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对着粥碗咳两声,然后抬头看着她,淡定道:“现在真的不能给你了,万一传染你感冒我担不起责。” 苏盈袖:“......”你怎么这么狗??? “幼稚鬼!”她骂了一声,用换下来的笔芯戳戳他肩膀,戳完就走。 第16节 许应嗤了声,心说你不幼稚,成熟的人会做这种事? “许律师,你跟袖袖姐是不是在谈恋爱啊?”值班护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是觉得好奇,于是小小声问道。 许应一噎,“......跟苏医生谈恋爱,可能么?我得罪过她。” 这说辞人家哪里肯信,你得罪了人家,还上赶着跟人家一块儿走,还跟到人家办公室,赶都不走,人家还给你端水,谁得罪了人有这待遇? “许律师,苏医生其实很好说话的,而且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男人要大度点嘛。”小护士年纪轻轻,说话一套一套的,“做医护人员的家属就是很不容易的,袖袖姐平时上班就很累很累了,你要多体谅。” “我刚来那一年,袖袖姐还没升主治呢,比现在忙多了,最辛苦的时候她在科里住了一整周,值班房最里头的那张床就是她睡的,每天一睁眼就是收病人做手术,忙到凌晨歇一会儿,有时候危重病人多,她睡都睡不着,凌晨两点还爬起来写病历。” 许应听得一愣一楞的,忽然想起那会儿好像听何娜还是谁说过,苏盈袖其实就是个隐形的拼命三娘来着。 护士小姐姐语重心长,“你别气她了啊,气坏了怎么办,我们这儿好多孕妈都可喜欢她了。” 许应哭笑不得的连连点头,心里无奈极了,谁先气的谁啊他和苏盈袖,那就是位姑奶奶。 “哟,许律师,又见面了,我们苏医生又投诉你啦?”说这话的是唐主任,一来就听见护士说的话,定睛一看,还真是熟人。 许应一听唐主认这话,就知道他是个明白人,于是忙解释道:“跟苏医生在拿药的时候碰巧遇上了。” “感冒了吧,天气变化大,多注意。”唐主任听他说话声音哑得很,笑着关切了一句,“我们医院几个院内制剂都不错的,需要的话叫盈袖帮你开一点。” “多谢您。” 唐主任摆摆手,在办公室门口往里一看,叫人:“盈袖,走,我们去看看33床。” 苏盈袖应了声,连忙带着病历本走出来,一边汇报病史,一边和主任一起往病房走。 许应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一举一动绝不拖泥带水,“这个患者是因为头痛去社区卫生院检查,发现有高血压,为求进一步诊疗由门诊入院......24小时尿蛋白定量是0.42......” 唐主任边听边点头,就是没说什么。 到了病房,唐主任见到这个妊娠期合并高血压的孕妇,36岁的高龄产妇,身材颇胖,水肿有些严重,下肢一按一个窝窝,半天恢复不了,床头放着心电监护仪,血压计数隔一会儿就跳一下,不是很乐观。 唐主任劝他们考虑终止妊娠,“你们这种情况,过一周就到37周了,这时候生对小孩的影响其实不太大,最重要的是能保证大人安全呀,你现在强留他在身体里,跟在臭水沟养鱼有什么区别。你每天吃的药他也跟着吃,对吧?这环境不好,你就给他挪挪窝啊,出来我们也有温箱,有专业的新生儿科医生和护士.....” “妈妈身体原本也不是太好,高龄产妇,本来就......就像一辆汽车,开得年头久了,有损耗,还拉货,都快熄火啦,你还要它再多跑一段,跑得动么?你们好好想想这个道理。” 先前苏盈袖就说了,这个患者本身自己是没有什么主意的,都听她老公的,现在也是,当唐主任开始给他们讲娠高症有什么危险后果时,不住的去看她老公脸色。 看得出来她有些害怕,可却始终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就算她老公以担心小孩太小生出来身体不好为由坚持要出院回家,也没有说话。 谈话谈到这里,已经无法继续下去,患者本人都没争取意愿,医生能说什么呢? “那行,要回去我也尊重你们的意思。”唐主任叹口气,“苏医生,让他们签一下知情同意,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因为考虑到他们会坚持要回家,苏盈袖再等唐主任过来时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出院要签的文书,这时立刻打开病历夹递过去。 “坐地铁回去咯,现在地铁还没停啊。”男人满不在乎的应道,在病情告知书和拒绝治疗单这些文件上刷刷签字。 唐主任又问家住哪里,结果是在一个挺远的区附近,转几趟地铁回到那边,还要做摩的才能到家,顿时无语。 连苏盈袖都觉得:“这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我们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来,没那么娇气啦,我们农村女人跟城里女人是不一样的。” 对方信誓旦旦,甚至还有种看不起城里娇气女人的意思,苏盈袖张了张口,忽然就没了劝说的欲望。 真的,医生只能救得了病,救不了命。 唐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回头发现他们已经签好字了,就招呼苏盈袖:“苏医生帮忙送一下。” 是苏盈袖和唐主任亲自将他们送下楼,楼下等着一辆出租车,唐主任直接塞给司机三百块钱,嘱咐他一定要将他们送到家门口。 看着他们走了,这才叹口气,“这做女人难啊......太强了不行,太弱也不行,还得结婚生子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东西,你们年轻人,找对象要擦亮眼睛......幸好没拖欠医药费,不然说什么我都不敢让他走。” 他嗐了声,说声走了,这就背着手晃悠着去对面的停车场开车,苏盈袖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回到医院里。 “我们苏医生又漂亮又大方,独立、知性、优雅,有学问,独当一面,沉稳可靠,以后是要当主任当教授的,简直是新时代女性代表,哪里不好?你不要胡说昂!” 她刚回到科室,就听见值班护士在吹她牛逼,一旁的同事笑得直捧肚子,许应倒是一脸尴尬和百口莫辩,见她回来了立刻解释:“我真没有说你坏话!” 他话音刚落,夸人的也不夸了,只有笑的还在笑,“袖袖你回来啦......哈哈哈......” “继续夸呀,我爱听这个,看来我平时没白请你们吃宵夜。”她走过去,笑眯眯调侃道。 护士小姐姐脸一红,噘着嘴不好意思了,又瞪一眼许应,都怪这个人!粥白给他吃了! “许律师,你说我什么了,让我们姑娘这么生气?”苏盈袖继续皮笑肉不笑的望向许应。 许应满脸冤枉,“说你每次都怼我,就对我一人儿小气,可不敢招惹你,难道不对?” “真哒?”苏盈袖闻言眼睛一弯,将胳膊架上护士站的台边上,撑着脸,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可比刚才似笑非笑的模样真实多了。 许应被她都笑了,赶紧点头,“真的真的,我对你真不敢有一点不轨之心。” 就差四指朝天赌咒发誓了。 苏盈袖望着他,眼睛眯着,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啊,许应就没看明白哪里好笑了。 “33床真回去啦?”同事这时问起正事,见苏盈袖点头,不由得惊叫,“疯啦,那个样子的血压,他们真敢回去?” “无知无畏呗。”苏盈袖笑着哼了声,很无奈,“她老公根本不把这当回事,还想着坐地铁回去呢,主任实在不放心,叫了出租车,给了三百块,让司机送回去。” 小护士这时问:“袖袖姐,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我估计不会,他们回去呢,肯定是熬着,等到不能再拖了,受不了了,就会就近找家医院,我们这儿离他们有点远,除非转诊,否则应该遇不到了。”苏盈袖耸耸肩,“真到受不了那天,要么人已经肿成一个球,要么小人儿不动了。” “最怕就是她脑出血昏迷啊,搞不好直接一尸两命。”同事接着她的话道,“前年有一个你们记不记得,就是那个白族的姑娘,说要回老家,那边有医保,结果根本没回去,过了一段时间又回来的?” 在她提示下,苏盈袖成功想起主人公,“胎盘早剥回来的,之前刘主任一直强调危险因素,不肯听啊,觉得住院要花钱,就走了,结果回来直接住icu,花钱更多。” “这种人,思想工作是做不通的,他眼里只有老婆肚子里的孩子,除非我们打包票,小人儿发育一定正常,治病不要钱,否则你怎么说都没用。”同事接话,语气讽刺。 聊了两句,苏盈袖和许应要走,临走前苏盈袖在办公室吃了块面包,咬着牛奶吸管走进电梯里。 这时许应忽然说道:“我觉得你们刚才说的那种占便宜没够的人,我也遇见过,帮人家讨薪,承诺说给讨回来的百分之几做律师费,没要到他们想要的那么多,就连律师费都赖掉,跑了。有时候就是要到了,人家也跑,连法律援助都不如。” 苏盈袖惊讶的看着他,“凭你在华天的地位,也会被坑么?我记得......你们主任也姓许?” “那是家父。”许应点头,又耸耸肩,“谁都是从小韭菜时期过来的,你年轻,没经验,人家凭什么把可能关系身家性命的案子委托给你,就凭龙生龙那句老话?一开始案源少,肯定什么都做的。” 苏盈袖听完深以为然,又笑:“现在肯定没人敢坑你了。” “现在是我不给人坑我的机会,这种我一般就推了。”许应摇摇头,有些无奈,不是不愿意帮,只是不愿意被人当冤大头。 “你比我们好,我们不能选择收哪个不能收哪个的。”苏盈袖说着,又吸一口牛奶,瓶子呼噜呼噜地响。 谁都很无奈啦,他还羡慕她干多干少其实都饿不着呢,又没有太多业绩压力。 到了楼下,许应想说请她吃宵夜吧,苏盈袖一听就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不饿。” “那就改天吧。”许应说着,脸上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苏盈袖没当回事,开了车就回去,刚回到家,就看见苏盈枝正盘腿坐在沙发里,一脸凝重和探究的看过来。 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她倒先开口了,声音低沉,“说说看,这是哪个野男人的东西?” 苏盈袖一愣,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看见一个蓝色的小盒子,被打开着,露出一抹幽绿的光。 顿时想起来,啊,那不是许律师落下的袖扣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许律师:……不是,这说明人的想法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的。 苏医生:说得简单点!!! 许律师:就是后来我真香了,不成么? 苏医生:……感谢在2020-09-09 19:50:35~2020-09-10 19: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阳 10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看到苏盈枝找出来的盒子,苏盈袖才想起来自己把要给许应将袖扣快递过去的事忘了。 但她也来不及懊恼自己的粗心,面对妹妹虎视眈眈的眼神,她赶紧解释:“前阵子下班路上撞见许律师,他车被追尾爆胎拖走了,我就载他一程回律所,就是那会儿不小心落下的。” “后来我说给他快递过去吧,又太忙,给忘了,要不是你翻出来......” 她说着走到茶几边上,弯腰倒了杯水,几口就喝完,又问:“你要不要吃夜宵?” 苏盈枝听着她姐姐的解释,搂着抱枕,将信将疑的望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苏盈袖难道还能看不懂她在想什么,顿时无语,“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闻闻家里除了你煮螺蛳粉留下的厕所味儿还有别的么?” “我看你就是作业还不够多,卷子都写了么?”她一面说一面从阳台将衣服收回来,“你说你在家,除了躺在这还做什么了?衣服也不收,油瓶倒了也不想扶,就这还想养猫?” 她一通唠叨,苏盈枝早就忘了想打听她秘密的事,拿枕头捂着脸哀嚎:“我一个月就休息这两天,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就别说我了!” 边说边在沙发上打滚,赖着不肯起来不说,还提要求,“姐,我明天能不能出去?” 苏盈袖走到卧室门口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出去做什么?跟谁出去?去哪里?” 一连三个问句,将苏盈枝问得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可是又不能不回答,不说清楚她姐姐事不会放她出去的。 于是她只好一五一十一板一眼的回答:“是林修哥,他明天要去调查一个案子,我想跟去开开眼界。” “林修?”苏盈袖一愣,“他不是跟着许律师......” “他说许律师最近让他自己办一个交通肇事的案子。”苏盈枝告诉苏盈袖,“因为委托人的爸爸死了,家里还有个残疾的妈妈要照顾,弟弟还要上大学,所以林修哥决定给她打三个官司,一个是肇事司机的,对方为了减少刑罚肯定要赔一部分拿谅解书的;第二个是民事部分,要主张精神损失,因为刑事附带民事的主张不了精神损失;还有一个是因为委托人爸爸是在上班途中出的事,所以符合《工伤保险条例》。” “要是都能顺利要到钱,好几十万呢。明天就是去实地调查对方的赔偿能力,不能便宜他,又不能要价太高把人吓得宁愿吃牢饭也不赔钱,这叫知己知彼。” 听完苏盈枝的解释,苏盈袖啧了声,“你去开眼界我不反对,但要注意安全,还有,有些小聪明你现阶段不需要,不许学!” 苏盈枝闻言吐吐舌头,刚要欢呼,就听苏盈袖接着道:“把地理卷子写一套再出去,刚好我明天有空,检查一下你的作业。” “......不是吧!?”苏盈枝一愣,随即又在沙发上开始打滚,“姐你一妇产科大夫,去迎接小生命不好吗,为什么要盯着我?” 苏盈袖没理她,直接推门进了卧室。 第二天是周末,对苏盈袖来说,这是她一个月中难得的休息日,没有值班也没有门诊,她可以睡个懒觉,自由安排时间做想做的要做的事。 起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苏盈枝已经出门了,让她做的地理卷子端正摆放在茶几上,用一个椭圆形的水晶镇纸压着。 第17节 她拿起来看一眼,又放下,然后去煮粥,她习惯将大米和小米混在一起煮,煮得绵烂稠软,上面会有一层细腻黏稠的粥油。 她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经常会喝到,刘敏煮饭时会特地将粥油盛出来,分给姐妹俩,说这是好东西,能养人的。 习惯以后,就成了记忆中家的样子。 米粥在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苏盈袖坐在书桌前检查苏盈枝写的卷子,其实知识点她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能做的无非就是对对答案,看看哪些是因为粗心犯的错。 检查完卷子,她又想起去年妇科组林主任的小孩上高一,说买了个错题打印机,可以不用手抄错题了,还挺好用,就想着也给苏盈枝配一个。 吃过早饭,她就出了门,直奔商场,因为目标明确,所以毫不恋栈,中午时分即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基本都是些食材。 大块的牛腱子肉要焯水后加香料炖煮做成卤牛肉,可以给苏盈枝带到学校去,天气冷,放一两天应该没问题,她难得回来,总要给她打打牙祭,苏盈袖想了想,做她爱的台式炸排骨吧,大排腌制好之后裹上红薯粉下锅油炸,会充满了脂肪给人的那种愉悦,哦,或许可以破例给小孩儿一瓶啤酒? 买了童子鸡,刘敏教过她怎么做,可以剁小块之后腌好,放在炖碗里隔水蒸,然后将鸡汁倒出来,就是一碗极其鲜美的鸡汤拌面。 再煮一锅酸萝卜老鸭汤,喝不完也可以放到明天继续下面吃。荔浦芋头切片过油炸,然后在盘子上铺一层,上面放了带着一点肥肉的排骨,上锅蒸没多久便散发出香气。 忙忙碌碌一下午,到了四点多,给苏盈枝去电话,问工作结束了么,“什么时候回家?有你最喜欢的排骨哦。” 她说得挺开心的,苏盈枝那句不回去吃了就说不出口,话音一转,“姐,今天叫林修哥上家里吃饭可不可以呀?” “行啊,反正做了不少菜呢。”苏盈袖爽快的答应了。 可是苏盈枝带回来的客人却不只有林修一个,还有他的老板,许应。 “许律师?”苏盈袖愣了愣,半晌回过神来,在围裙上擦擦手,走过来,“枝枝也没跟我说你要来啊?” “怎么,不欢迎?”许应笑着看她一眼,然后故作沉吟状,“我猜猜,要是枝枝说我也来,你是不是就准备说菜不够,算了别来了?” 苏盈袖闻言抿着唇辩解,“......就一顿饭,我至于么?” 许应赶紧摇头,“对别人应该是不至于的,但对我就不好说了。” 苏盈袖正弯腰找鞋子给他,闻言直起腰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不然现在你就出去罢?” “我来都来了,起码让我喝口水再赶走哇。”他吸吸鼻子,用浓重的鼻音告饶,有那么点可怜兮兮的意思了。 苏盈袖笑哼了声,侧身让他换鞋进来,听见苏盈枝从厨房钻出来,“姐!今晚是不是有卤肉饭和鸡汤拌面?” “我要吃拌面!”林修立刻举手示意。 苏盈枝瞪过去,“滚!鸡汤拌面只有小孩子读书辛苦才可以吃,我妈说的!” 林修:“......”真奇怪你为什么会信这种骗小孩的话:) 她说滚的时候,声音脆生生的摔在地上,许应立即就想起苏盈袖扔给他的那声滚,也是一样的利索,不由得失笑不已。 家里多了两个不停斗嘴叽叽喳喳的人,顿时就热闹起来,苏盈袖也觉得很高兴,家里已经许久没有客人来了。 许应重感冒,不太能说话,还有些咳嗽,苏盈袖给了他一杯用秋梨膏调的温水,他捧着,坐在沙发上歪着,看林修和苏盈枝玩大富翁。 他们邀请他加入,许应想了想,“不了,我不适合玩任何游戏。” “大富翁很容易的。” “不行,我会破产,而且游戏里没有破产重组。” 游戏二人组:“......”大佬你想得这么深奥,不累吗??? 许应捧着杯子看了一会儿小孩玩游戏,同时环顾着四周,这是一处充满着温馨和女性特有的温婉巧思的居所。 米黄色的真皮沙发宽大柔软,靠枕的枕套是手工十字绣的,图案还都不一样,有猫有狗有卡通人物,沙发边上的落地灯款式简洁大方,灯罩像一个月亮,角几上放着全家福和姐妹俩的合照,茶几上桌布是米色的,摆着一个藤编的小花篮,花篮里有乳白的鹅卵石和几朵干花,一个装干果点心的老式八宝攒盒。 苏盈枝一会儿就伸手摸一颗橄榄,发现没了,就哒哒哒跑去厨房问:“姐,家里好像快没零食了。” “你要死啊吃那么多零食,还吃不吃饭了。”苏盈袖二话不说就挥着汤勺将她轰出厨房。 林修赶紧叫她过来,“哥给你买,外卖就行了,别干扰你姐了。” 主要是省得挨骂:) 许应看得失笑,继续环顾屋里,终于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电视柜旁边有一个红木的五斗橱,看着有些年头了,顶上摆着两个黑白相框,一个小香炉和一盘新鲜水果。 他起身走过去一看,果然是苏和跟刘敏的遗照,照片上的中年男女看起来面目温和,是那种很和气的会叫家长还没回来的小孩上家吃饭的邻家叔叔阿姨。 又或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他们的眉目间还有明显的淡泊和平静,他想了想罗太太的精致和张扬,忽然觉得,苏盈袖一点都不像是她生的。 香炉里积着一层香灰,旁边放着火柴和线香,还有个小盒子用来装烧剩下的香杆,看来应该是时常有人上香的,他想了想,也点了三柱,恭敬地插在香炉里。 淡淡的檀香味在屋子里散开。 苏盈袖一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幕,愣了愣,看着他轮廓分明的沉静侧脸,恭敬的低眉垂目,忽然便心里一动,觉得有些难得。 至少他第一次上门,没有忽略她的父母。 屋子里除了檀香味,还有一股浓烈的香辛料卤肉散发出的香味,也分不清是来自于卤肉饭的肉,还是卤牛肉的肉。 “吃饭啦!”苏盈袖转身回厨房,过了片刻,又伸头出来喊道,“快去洗手!” 苏盈枝欢呼一声,扔下手里马上就要输了的游戏,起身跑过去。 “许律师,吃饭了。”她笑着抬眼对许应道,“你吃卤肉饭么?要不要卤蛋?” 许应眨眨眼:“......要的。” 今天苏医生好像心情不错?都对我这么好声好气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今天……好像……没挨骂,还有肉吃? 苏医生:……一天不挨骂就皮痒??? 枝枝:毕竟打是亲骂是爱嘛,哦←_← 苏医生:……是不是作业不够多???感谢在2020-09-10 19:50:01~2020-09-11 19: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hw111111 2个;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楠 5瓶;momo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苏盈袖看似做了一大桌子菜,但量其实不多,原本打算吃到第二天的,现在看来倒是留不下了。 “你先喝,试试够不够味儿。”她给苏盈枝舀了一点汤,见她点头,这才往每个汤碗里舀上两大勺,汤色澄黄,白萝卜被切成菱形,和被煸炒至褐色才放进去煮的鸭肉一起浸在汤汁里,飘逸着似有似无的酸香。 许应洗手出来,苏盈袖刚好递给他一把汤勺,他接过道声谢,看一眼餐桌,有些惊讶,“苏医生好手艺,比得上五星级酒店总厨了。” “总厨就这水平,撑不了一年就得倒闭。”苏盈袖嘁了声,这人夸人也不夸得真实点。 许应闻言就抿着唇笑,“在我这儿你就是五星级大厨么。” 苏盈袖习惯性的想怼他一句,可是一想人家是夸她,于是眯着眼一笑,“是么?这话我爱听。” 上一次她说这句话,是前一天在她科室,小护士跟他吹她彩虹屁被正主听见了。 想到这里,当即在心里呵了声,看来好话不分长短,只要是夸奖苏医生就都爱听。 “我要吃面。”苏盈枝将面前的卤肉饭推了推,要和林修换。 “行,我吃饭,今天是真累,得吃点油水才行。”林修笑嘻嘻的,将两人面前的碗换了位置。 用的都是大海碗,浓油赤酱的卤肉盖在饭上,一片油光发亮,和鸡汤拌面的清淡形成鲜明对比,是两种不一样的色香味俱全。 苏盈枝和林修最喜欢台式炸排骨,一块接一块吃得停不下来,“姐,我明天能不能带排骨回学校,我还想拥有它。” “好,给你准备了卤牛肉,带回去和室友吃。”苏盈袖点点头,喝了一口汤,微酸,咸度刚好,一下就打开了胃口。 许应吃一块酸萝卜,然后喝一口汤,听见苏盈袖问他:“合口味么?” 又说:“你应该多喝点的,鸭肉祛燥。” 隔着汤碗薄薄的热气,和几个碗碟,坐在对面的女子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被拉近了,这一刻,她亲切得像邻家姐姐。 啊,可是苏医生比自己小好几岁呢,她这样稳重沉稳,无非是因为已经无人替她遮风挡雨罢了,他这样想着,朝她静静的点头。 吃饭少不了说话,苏盈袖对今天苏盈枝去做什么了还是很好奇的,便问了句。 一听她问,苏盈枝可来劲了,叭叭地将今天林修带着她和委托人去了哪里,怎么调查出肇事司机家里有一间铺子,大概能出多少钱,通通说了一遍,得意得好像她才是主办律师。 “后来呢,你们和许律师怎么碰上的?”苏盈袖又问道。 “许律师是肇事司机的代理律师找来说情的,原本林修哥让他们拿四十万才给谅解书,对方律师就来了,说二十万,再多没有了,根据我们调查,二十万应该是他们能拿出的比较大的一笔钱了,肉痛,但又不至于出不起,所以就答应啦。” 她说一句林修点一下头,末了道:“其实这个价格也是老板跟我说的。” 其时许应被对方律师叫来做说客,拉过林修详细问了调查结果,告诉他,如果二十万不要,就没了,肇事者家里是有点闲钱不假,但他老婆刚怀孕,正是用钱的时候,要得太多他可能宁愿多蹲班房也不要这纸谅解书。 “狗急会跳墙,差不多就得了。”许应听到这里淡淡的接道。 见他接话,苏盈袖想起他之前的车祸来,问道:“你那车怎么样了,找到人了么?” 许应摇摇头,苦笑,“交警那边查到车辆了,车主就是肇事司机,无证驾驶,下传票,也没人回应,反正跑了呗,车放停车场一周,我去开了放行条,叫4s店的拖车拉走修好了,亏得我有保险。” “你怎么不发挥一下专业特长?”苏盈袖好奇道。 “太麻烦了,我没这功夫跟她闲扯,还不一定有钱拿,反正事故没处理,她没法年审,我托熟人帮我留意一下,露面了通知我。” 说完吸吸鼻子,低头挖一勺饭,把嘴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着,咀嚼时一动一动的,像动物园里捧着粮食啃个不停的大尾巴松鼠,吃得特别认真。 吸引得苏盈袖看了他一下,又一下。 “对了,林修。”他忽然开口,苏盈袖吓了一跳,眨眨眼,将目光不动声色的收回来。 林修嘴里咬着一块排骨,疑惑地看向他,听他道:“下周二活埋女司机的那个案子开庭,你跟我一起去。” 林修一愣,“不是说丁律跟您一起去么?” “我让她去那个教育诈骗的案子了。”许应应着,眉头微微蹙起,像在思考什么。 苏盈袖被他们的对话吓了一跳,倒是苏盈枝很好奇,问林修是哪个案子,这么骇人听闻的事件应该曾经被大肆报道过才对。 她不记得,苏盈袖却记得,她看了一眼许应,低声道:“是不是三月份发生在许县附近的那件事?” 见许应点头,她就继续道:“几个小年轻游手好闲靠偷抢度日,大人都不管的......后来借口打车,去一个挺远的地方,女司机本来觉得远不想去,他们就谎称多给钱,因为车是新买的,想多赚钱回本,就答应了,谁知道......” 许应接过话道:“他们一开始是只想抢车,但女司机拼命反抗,他们意识到她活着自己哥儿几个肯定万劫不复,于是就决定把人弄死算了,至于为什么是活埋,是因为他们刚好去的地方是个大型施工工地,泥土很软,轻易就能挖出一条很深的土沟,人被绑着爬不出来,等第二天工地继续施工,更多的土一层层盖上去,必死无疑。” “他们几个之中只有我的被告人是已经过了十八岁,所以他被列为第一被告,出事后,他的母亲找到我,希望我能为他辩护。” “他们家是做生意的,家长工作太忙就忽略了他,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打架斗殴进少管所待了一年,他父亲因此不认这个儿子,母亲身体不太好,想管也管不了,出事才知道他已经变成这样不拿人命当回事的......” 第18节 他顿了顿,恶魔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苏盈袖往他碗里添了一勺汤,听他继续往下说:“我问他母亲想要我怎么辩护,无罪?还是怎样。他母亲说,之所以想给他请有名的律师,是因为......这是他们当父母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他父亲说得更直接,按规矩来,什么结果都接受。” “你们打算怎么为他辩护?”苏盈枝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要是不判死刑,怎么给死者家属交代?” “是啊,怎么辩都是个死。”许应笑笑,眉目舒展开来,似乎并未觉得这是什么棘手之事,“但我还是想争取无期,或者死缓也行。” 苏盈袖夹菜的手顿了顿,“......他死有余辜。” “我知道,但他是我的委托人,委托关系合法,我必须维护他的权益,律师为谁工作,为人民,为当事人,即便是杀人狂魔,宪法也赋予了他自我辩护和请律师辩护的权利。” 许应轻笑一声,“我记得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问题,律师是不是谁给钱就帮谁说话的人,有个回答里引用了这么一句话,当人民被审判,我替人民辩护,当国王被推上被告席,我同样会替他辩护。这就是律师为什么会为坏人辩护。” 他觉得自己的话其实是说给苏盈袖听的,“就像你作为医生,不会因为他是坏人就不为他治疗一样,这是职责所在,但并不妨碍我们在工作之外鄙视和谴责他们,对吧?” 苏盈袖坐在他对面,闻言一愣,随即目光闪烁,抿着唇,一声不吭。 “那......”苏盈枝忍不住问道,“要怎么替他辩护才能达到想要的结果呢?” 许应看向苏盈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碗里的芋头上,用筷子戳了戳,“林修告诉你妹妹。” 林修哦了声,解释道:“我们去会见了嫌疑人,核实情况,他说抢劫女司机不是他先提出的,是那天喝完酒之后几个人突然想到的,不过他是大哥,的确也同意了这个决定,我们问是不是他提出要做掉女司机的,说不是,因为只有他有驾照,所以要开车,没参与商量这件事,又问他有没有参与最后这个杀害女司机的过程,也没有,他在车里整理东西。这些都和他们被捕后跟警方供述的对得上,所以我和老板都认为他说的是实话。” “检方是以抢劫罪提起公诉的,抢劫罪最高量刑就是死刑,抢劫致被害人死亡的,是加重情节,基本就是个死,但是呢,2001年5月,最高法对沪市高级人民法院有一个答复函,明确说了,行为人实施抢劫后,为灭口故意杀人的,以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定罪,实行数罪并罚。” “这样一来呢,我们这个被告人啊,他开车,没有参与决定和坑杀掩埋被害人,就不涉嫌故意杀人罪了,我们就可以要求法庭按照一罪抢劫罪来量刑,就不会死了嘛。” 林修说完,满室安静,只有他说渴了在喝水的咕噜声,和许应咀嚼食物的声音。 苏盈袖听完,愣了半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能理解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权请律师有权为自己辩护,只是站在受害者一方去看,就因为他请了个好律师,所以他就不用一命偿一命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总有种,人白死了的感觉。 “律师费多少?”她收回心绪,忽然问了一句。 “两百万。”许应伸出两根指头,嘴里还含着一块芋头,声音有些含糊。 苏盈袖忽然就笑起来,“你比当年我爸那个律师划算,我听说他只拿了几万块的律师费。”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苏盈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连林修都沉默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当时面试,许应问他的问题,你为什么想当律师。 我想维护人间正义,想让犯罪分子付出应有代价,想为走投无路投诉无门的人讨回公道。 可是那个时候许应说什么? “律师是为委托人服务的,在追求正义的同时,也要牢记自己的职责。在不违反宪法和法律的前提下,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优先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兼顾公平正义。” “我们跟公诉人和法官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当时他说给林修的话,现在又再次说给苏盈袖姐妹俩。 他话音刚落,苏盈袖就点点头,“这话我倒是赞同。” “所以别纠结啦,拿钱办事,就这么简单,我是举证了,但该怎么判,那是法官大人的事。”许应垂眼看看碗里的汤,又抬头,笑眯眯的。 苏盈袖看着他眉目间的餮足之意,忽然便觉得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散了不少。是啊,抛开各种立场,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做这份工,就好好做,尽量做好,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付我薪水的人。 “今晚吃得高兴?”她换了个话题问道。 “好极了,每一样都很棒,苏医生如果不当医生了去开饭店,记得告诉我,我去充个年卡。”他笑着应道,又端着碗喝口汤,都已经凉了,但风味还在。 随着他们的对话,原本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这次讨论以后,我感觉我要没戏了,导演,我还有机会吗:) 苏医生:……你说呢? 许律师:[沧桑.jpg] 碎碎念: 久违的碎碎念来了……只有一件事……明天入v啦,有缘的小伙伴,明天万字更新见,以后每天双更见~ 无缘的小伙伴希望你们能找到喜欢的合胃口的文打发时间嗷~另外,参与晋江的审核可以挣到晋江币哟~感谢在2020-09-11 19:28:12~2020-09-12 19: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732735 2个;法曲献仙音、40832913、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鼠桂鱼 5瓶;七彩沙漠、mo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三合一) 晚饭以一碗温热的桃胶炖奶收尾, 林修不太想喝,因为桃胶炖奶有点粘稠,而且,“这是女孩子吃的, 我妈才喜欢。” “你清醒一点, 这是我姐给我准备的, 你整顿饭都是蹭我的!”苏盈枝指着他嚷了句,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哎, 吃就好好吃。”苏盈袖笑嗔了句, 又看许应,“许律师是不是也喝不惯?” 许应摇摇头,“我还好。” “瞅瞅人家瞅瞅你,你咋这么挑食?”苏盈枝立刻又怼一句林修。 林修都把一勺奶吃进嘴里了, 闻言差点被呛出来, 咽下去之后不住咳嗽。 “......枝枝!”苏盈袖无奈极了, 你好歹给你哥留点面子哇! 见她都无奈,许应终于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他发现这姐妹俩说话的方式简直一模一样, 小剪子似的直接戳人, 但有时侯又怪可爱的。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这不妨碍苏盈袖给他一个白眼。 将客人送走,收拾好厨房,今天也就过了,苏盈袖打发妹妹去洗澡,“早点休息,要是睡不着就再背一页单词。” 苏盈枝转身就跑,远远飘来一句:“你是魔鬼吧!?” 苏盈袖失笑, 看一眼浴室的方向,起身去给苏和跟刘敏上香,先前许应点的已经燃尽了,剩下短短的几节紫红色杆子,她抽出来,放进一边的小瓶子里。 再抽出三柱香,用火柴点燃,插进香炉里,笑着低声道:“爸,妈,今天家里来客人了,许律师还给你们上香来着,见着了么?放心吧,我们都挺好的,外婆也好着呢,你们别担心。” 说完又伸手擦擦镜框上的灰尘,这才回卧室继续做剩下的事。 许应和林修从苏家出来,都没有回家,而是又要回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路上是许应开车,林修在讲电话,打电话过来的是他母亲林护长。 先是问今晚能不能回来,答曰不回去了,再问吃过饭没有,林修就笑起来,“吃过了,在苏家吃的,袖袖姐做菜。” 林护长一愣,“......你怎么上袖袖那儿去了,碰到枝枝了?” “枝枝放假,听说我去调查案子的情况,非想跟着去看看。”林修连忙解释道。 林护长哦了声,嘱咐道:“照顾好妹妹啊,行了,没事儿就这样吧,你好好工作,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林修嗯嗯啊啊的应着,边应边点头,还没说让她也休息呢,那头就已经挂电话了。 “我好像听你们说过......你妈妈和苏医生是一个科室的?”许应开着车,和他闲聊。 林修点点头,“妇产科有两个护士长,一个是产科的董护长,一个是我妈,姓林,妇科组的。” 许应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见过,但记不大清样貌,于是笑了笑,“都是医二代,你就没想过像苏医生那样从医?” “我这是医二代么,是护二代好吧,我才不想当医生。”林修叹口气,“贼拉辛苦,还受气,关键是我没这志向,进去了只能混日子,说不定一辈子主治就到头了,不是庸医吧,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不像袖袖姐,小的时候我们还吃糖呢,人家已经懂出门诊了,听诊器一挂,像模像样的。”林修想到这里笑出声来,“她那白大褂还是当时外科门诊的护士长奶奶给她手工改的,特别可爱,应该还有照片,有机会叫她给你看看呗。” 许应笑笑,心说我用什么理由看人家小时候的照片,你可真逗:) “怎么苏主任是外科的,苏医生却干妇产科了?”他随口问了句,说完又觉得自己问得挺傻,许主任最厉害是反垄断那块的业务,他就不是啊,人各有所长罢了。 可林修却道:“你说这个啊,是因为袖袖姐的偶像是林巧稚先生啊,暑假活动事老师问你们的偶像是谁啊,好家伙,一窝医二代护二代,就她一个正儿八经说偶像是林巧稚,其他全是歌星影星,我们这些再小一点的,偶像全是动漫里的。” “当时那个老师都感动坏了,啊,祖国的幼苗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他说得活灵活现,许应觉得有趣,不住地笑,又很好奇,“后来呢,你们这些小伙伴都做什么工作了?” “据我从我妈那儿听说的,还是读医的多,毕竟家学渊源嘛,不过也有像我这样的,从事的行业跟家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人去修水电站了,有人去当老师了,也有人去混银行投行了,也有的去做新媒体,还有人就啃老本呗,家里拆迁有钱有房,就躺着收租也能过得不错。” 这是当下所有人的缩影,与是什么二代无关。 林修说完倒好奇的问:“老板,您是打小儿就想当律师的么?” “是啊。”许应点点头,方向盘一转,车子驶进高架桥路段,“一个是许主任干这个,我熟悉,且顺理成章,另一个也受了点电视电影的影响,律师多帅多酷是吧。” “真做了这行,才知道很多东西跟想象中是不一样的,你以为你在追寻正义和真相,但有时候你会发现,真相让人难以接受,所谓公平正义都只是相对的。” 他摇摇头,笑着叹口气,或许弄明白这个道理并接受它,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林修也许久没有出声,他摇下车窗,冷风咻的灌进来,冷得人打哆嗦,立刻就又关上,唉了声,“又到年底了。” 许应答了声是,让他明天跟涂川去给一个客户当遗嘱见证人,“家里要拆迁,几个儿子争房子,老人家行动不便啊,要上门去做。” 林修哦了声,伸手搓搓脸,“这日子啥时候能闲啊!?” 其实小助理就是变相问老板,您能不能不要接这么多业务??? 许应一乐,语重心长的劝:“你要抓紧时间成长起来,总不能等你的枝枝妹妹都来所里实习了,你还不能独当一面罢?那很挫的。” 林修被他一声“你的枝枝妹妹”噎得说不出话来,吭哧吭哧支吾半天,索性不吭声了。 许应见状啧了声,看看,这都什么品种的禽兽,两条腿的狼,还能跑能跳能讨好人,哦,就是不知道苏医生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要不然自己去告诉她?许应心里盘算起来,这样划不划算,自己不会因此失去小助理吧?要不然等工作都做完了再说? 林修到底是跟了许应有一年多了,一看他开始拿指头在方向盘上时不时叩两下,就知道他肯定是在考虑要不要做某件事,心里不由得打个突。 “那个......”他终于开口,显然很难为情,“老板,您能不能、能不能......别跟袖袖姐说?” 许应愣了一下,懒洋洋的应道:“行啊,不过你跟我说说,你怎么会喜欢一个......呃、小孩儿?一点女性魅力都还没有,豆芽菜似的。” 他这张嘴啊,损起人来真是......林修心说难怪袖袖姐每次都要怼你。 “不知道,就喜欢了。”他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苏盈枝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又因为父母早逝,尽管苏盈袖一直很努力的将她照顾得很好,可有些事还是要她自己去面对,比如同学的同情,比如老师的特殊关照,比如邻里的闲言碎语,都让她快速脱离稚气,成长得比同龄人要心智成熟许多。 林修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尚显青涩的身体里装载着一个和他同龄的灵魂。 “她总是很懂事,那会儿刘阿姨刚走,有碎嘴婆子说闲话,说她姐姐肯定不会要她,毕竟不同一个妈,而且年纪轻轻带个孩子不好嫁人,她听见了,心里害怕,又不敢去问......袖袖姐很忙,知道以后只让她不要多想,剩下的情绪全是她自己消化的......” 林修那个时候还没毕业,在区法院的未检科实习,工作不是很忙,又接受了案件的洗礼,开始关注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苏盈枝偷偷跟他说这些的时候,被他察觉出不对劲来,赶紧告诉苏盈袖,这才及时将苏盈枝想法给扳回来。 或许是因为同情,林修对她的关注与日俱增,加上林护长又是看着她长大的,很支持儿子帮助妹妹嘛,小姑娘小伙子相处时间多了,“呃、就喜欢上了呗......” 第19节 越说越不好意思,毕竟差了七八岁,被人说一句老牛吃嫩草肯定跑不掉。 许应却更关心另一点,“她知道么?还是说你们在一起了?” 要真在一起了,就等着苏医生来撕你吧:) 林修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肯定要等枝枝上大学的呀......” 顿了顿,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了,她那么聪明。” 说起喜欢的女孩子,没开灯的车里差点被他眼里的光芒照亮,许应一时失笑,调侃道:“我以为你会喜欢你袖袖姐那样的,成熟知性、优雅大方的女性。” 林修眨眨眼,回过神后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那是我姐,在我心里跟我妈差不多,我要喜欢她那我成啥了!” 许应:“......”苏医生知道你这么说她吗?而且喜欢妹妹你说你是啥:) 许应在林修这儿是一直没什么老板架子,又刚好被他发现了最大的秘密,于是说话就没了什么顾忌,“我觉得袖袖姐这样的,比较适合找一个像老板您这样的伴侣,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能支持她工作的。” 许应笑笑,“可能同行会更适合她,背景相似,可以互相理解体谅对方的工作性质,还可以讨论学术共同进步。” 他边说,边把车在停车位上停好,熄火下车。 回到办公室,还有一堆材料等着他看,辩护词还要继续润色,信息还要再次核对,以防出现纰漏。 忙完已经到了凌晨四点,许应在隔壁酒店开了两间房,“去休息一下,到时候涂川来接你。” 草草洗漱后倒头就睡,醒来已经快中午。 因为工作养成的生物钟让苏盈袖早早就起了,刚把粥煮上,苏盈枝就起来了,没一会儿就抱着书本站在阳台上大声背政治知识点,唯物主义矛盾分析法二分法听得苏盈袖都快晕了。 吃完早饭,又等她写完一份语文卷子,苏盈袖道:“出去吃?顺便给你买件新外套。” “好哎!”苏盈枝一下就跳起来,蹦跳着去亲她,“姐,我爱你!” “去去去,换衣服去。”苏盈袖推开她,嗔笑着道。 姐妹俩决定去恒泰广场吃火锅,周末人挺多的,等了好一会儿才轮上,进去之后苏盈枝飞快把牛肉牛肚之类的菜点上,再去拿调料。 吃饭的时候,她又说起昨晚和林修他们讨论的案子,问苏盈袖:“为什么这件事我没听说过?” “你在学校,而且媒体报道了,因为影响太大又撤掉。”苏盈袖解释道,“我会记得清楚,是因为死者是我的病人。” 苏盈枝一愣,拿着筷子人都不会动了,“......啥?” “过来找我看不孕的,两口子结婚三年了,要不上孩子,婆家说再怀不上就离婚。”苏盈袖一句话就说完彼此的缘分。 苏盈枝哦哦两声,又道:“姐你说我能不能......” “别想,未成年人案件,不对外公开审理。”苏盈袖立刻给她蹶回去,“而且你高三了,收收心!” 苏盈枝只好撇撇嘴,使劲吃菜,立志要把一个月的分量都吃完。 从火锅店出来,刚好是正午,周末的商场人头攒动,她们穿梭在各个服装店中,才出来就听见有人喊:“徐娜!徐娜!” 声音很熟悉,四下一找,就看见跑得领带都乱了的许应正一脸懊恼的站在对面那家店门口,他跟丢了人,有些气急败坏的一拳砸在栏杆上。 ——————————— “许律师!”苏盈枝扒在栏杆边,朝着对面大声喊道。 她的声音让过路人侧目,苏盈袖忙拉她一下,“枝枝......” 让她不要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她又抬起胳膊使劲挥舞,“这边!这边!” 嚷嚷完又回头兴冲冲的对苏盈袖道:“姐,许律师看见我们了,看!他过来了!” 苏盈袖匆匆看一眼正绕过人群向这边走来的男人,叹口气,“下次不要这样,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苏盈枝讷讷地认错,然后又八卦兮兮的问她:“姐,你说许律师刚才是在追谁?” 苏盈袖不关心这个,笑笑说不知道,看着许应越来越靠近这边。 他看起来有些无奈,还有点生气,脸色不是很好看,头发也有些凌乱,西服外套敞开着,梳得整齐的头发也因为奔跑而变得凌乱,领带似乎有些松了,苏盈枝一看他就想起一样东西来。 惊呼道:“姐!许律师的袖扣还在家里!” 苏盈袖失笑,“我带出来了,本来想一会儿去发个快递来着。” 话正说到这里,许应已经走到了她们跟前,“苏医生,枝枝,你们是过来吃饭?” 他说着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 苏盈袖上下打量他一下,点点头,不同声色的问:“许律师这么火急火燎的,是遇到什么事了?” “......一个熟人。”许应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什么都没有说。 苏盈枝好奇,刚要追问,就被苏盈袖拉了一把,“原来是这样,既然在这儿见到,就省了我寄快递的钱啦。” 她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递过去,许应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装项链的? “你忘啦?”苏盈袖见他傻站着也不接东西,顿时失笑,“你之前在我车上落下过一枚袖扣,记得么?” 许应经她提醒,这才想起那件事,抬手拍一下额头,“看我这记性......” “要不是前天枝枝突然找出来,我也忘了,真是记性一年不如一年。” 话音刚落,彼此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都笑了。 半晌苏盈袖道:“既然许律师还有别的事,我们就不打扰了,有时间......” “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许应轻声打断她问道,突然改变了主意。 “......呃、带枝枝去买两件外套。”苏盈袖应道,“天越来越冷了,给她买件厚点的。” 许应点点头,推荐道:“dk新出一款红色的羽绒服很好看,也适合年轻女孩子。” 苏盈袖一愣,“......许律师还懂这些?” 许应闻言脸色微变,“......略懂罢了。” “如果需要,刚好我有积分卡,可以八折优惠。”他紧接着又道。 苏盈袖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但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人目的应该没那么简单,于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律师这么积极,是不是有提成拿哇?” “怎么会。”许应失笑着否认,但同时心里一凛,知道自己的表现过于急切了,于是又清清嗓子,“苏医生......”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他说完,睁大着一对瑞凤眼,有些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神情紧张,又很诚恳,苏盈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秉着呼吸,要是拒绝他的话......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不能要你的卡。”她慢吞吞的说着,满意的看着他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话变得着急。 “苏医生......” “不过呢......”苏盈袖眼睛一转,笑容浮上眼底,“咱们也算是熟人,只要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很过分的忙,还是可以帮帮你的。” 许应的呼吸一顿,随即又狠狠松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苏医生......” “知道知道,我是个医生,不用强调。”苏盈袖嘴角一撇,“说说看,需要我帮你什么?” “我刚才在找一个人,很重要的人,但是我跟丢她了,所以想请你帮我找一下。”许应正色道。 苏盈袖觉得很奇怪,“你是觉得她进了dk?” 许应点点头,她就问:“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找?又不禁止男士入内。” “关于这个,我能不能稍后再跟你解释?”许应一面说,一面抬头看一眼楼上,从他们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专卖店的一个角落。 反而是他之前在的位置可以看倒整个店招。 他的神色重新变得紧张焦灼,苏盈袖见状立刻点头道:“好,你跟我说说她长什么样,我进去看看,但是不保证一定会找到。” “好!”许应闻言一喜,语速飞快地道,“她叫徐娜,是个女人,应该......梨花头,头发到这儿......瓜子脸,右边嘴角有一颗,还有左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大概这么高,一米六五左右,应该穿着高跟鞋......三十岁左右......”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用手在苏盈袖额头边一比,“跟你差不多个头。” 苏盈袖点点头,把他说的几点复述一遍,然后问:“找到她以后呢?” “让她明天去人民公园。”许应想了想道。 苏盈袖愣了一下,也来不及细问,手板一伸,“卡给我呗。” 许应连忙将整个钱包都塞她怀里,“快去,今天枝枝买衣服我买单。” “......没找到不怨我啊。”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强调道,见她点头了,立刻过去将排队等奶茶的苏盈枝拽出来,往一旁的楼梯走。 苏盈枝愣愣的跟着走,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了姐?干嘛呀,我奶茶还没拿到呢!” “一会儿买完衣服再给你买杯大的。”苏盈袖匆匆应着,大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专卖店门前,回头朝她一笑,“听说新出的羽绒服很好看,给你买一件,进去试试吧?” 苏盈枝吓了一跳,“......不了吧,这个牌子好贵的,咱们换一个啦。” 这时苏盈袖已经推着她进去了,“没事儿,花不了多少钱,好看就行。” “欢迎光临,喜欢的可以试试哦。” 导购员声音甜美,笑容可掬,态度挺好,一点都没有常见的那种大品牌式高傲。 “我们先看看。”苏盈袖笑道,环顾着店内,对苏盈枝道,“那件怎么样,红色的羽绒服,你穿应该好看。” 苏盈枝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半晌摇摇头,“我不太喜欢红色......不过那边有件裙子我觉得不错。” “可以试一下的。”导购员又凑过来,主动介绍起来,从这件裙子的设计师到面料图案,大有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苏盈枝听得津津有味。 苏盈袖便将她留在这儿,嘱咐她看中哪件就去试,合适就买,“我去看看别的,一会儿在这会合。” 苏盈枝被她姐突如其来的豪气惊呆了,愣愣的直点头,又满心忐忑,生怕钱没带够要把她抵押在这儿。 导购最喜欢这种大方的客人,当即眼睛一亮,笑容更加灿烂了,招待起来更加殷勤,还不停地夸:“你姐姐对你真好。” 成功将苏盈枝留在原地的苏盈袖,转身从另一边走进去,这家店不算很大,但也不小,绕过一根柱子,视野突然开阔,眼前一件件精致的礼服静默地散发着金钱的芬芳。 没有一个人来招呼她,全都围在一个五十多岁的客人身边,拿衣服的,拿鞋子的,帮忙搭配包的,把人围得严严实实,殷勤而忙碌。 仔细看过,确定这里没有许应要找的人,苏盈袖不由得有些泄气,看来这把还得自己出血给枝枝买这么贵的衣服了。 苏医生:这得多管几个病人才挣得回来啊,心痛:) 刚想到这儿,就听见有人道:“徐小姐回来没有?太太找她呢。” “刚才小李给太太买的水买错了,徐小姐亲自去买。” “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我们小徐一个。” 苏盈袖一边看着礼裙上的花边,一边仔细听着那位贵妇和其他人的对话,心里一动,姓徐? 她还没开始琢磨,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靠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切,苏盈袖听见有人说:“徐小姐回来了,快来,太太找你呢!” 第20节 苏盈袖立刻扭头去看,恰好和走近的女子视线撞个正着,她穿着水蓝色的小西装,外面一件白色长款风衣,手里端着一杯水。 梨花头,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左眼角一颗红色泪痣在店里的灯光下无比清晰...... 苏盈袖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变慢了,脚下一动就要走过去,告诉她有人约她明天人民公园见。 可是她还没动,对方就已经收回目光轻松越过她,走到了人群里,解释着自己去了哪儿,“我在茶水间,天这么冷,怎么能叫太太喝凉水。” “太太果然没说错,真是我们全都加上,也比不上徐小姐一个人得用。” 苏盈袖愣了一下,再扭头去看人群,意外发现了保镖的身影,其中一位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她,似有警告之意。 她心里一突,赶紧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别开眼。 恰好这时终于有店员注意到她的存在,满脸抱歉的过来询问她需不需要服务,苏盈袖便趁机请对方为自己推荐一款礼服,“款式最好能简单点。” 买衣服苏盈袖向来信奉的都是一分钱一分货,这些价格动辄几千上万的衣服质量当然很好,看到最后,她还真就看中一条翡翠绿的小礼裙,样式简洁大方,又能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剔透,而且适合多种场合。 一直到贵妇人被前呼后拥着离开,苏盈袖也没找到机会接近那位徐小姐,人是找到了,许应的忙还是没帮上,不由得一阵懊恼。 于是等见了他,二话不说的将他的皮夹扔回去,“还给你,人见着了,话没带到,不占你便宜。” 许应一愣,“......见到她了?确定么?” 苏盈袖点点头,将见过的那名女子长相形容给他听,样样都对得上,许应听完之后长长的舒口气,“她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很诚恳地向苏盈袖道谢:“多谢苏医生仗义伸手。” “......话没带到,没帮上忙。”苏盈袖怕他忽略了这点,再次强调道。 “不要紧,确定她还活着就够了,或许等到以后某天......她会主动来见我。”许应说了句,语气颇为感慨。 苏盈袖闻言看他一眼,“那你之前说枝枝今天买衣服你报销的话,还算数么?” 许应爽快的点头,“算,当然算,买了几件?不会只有一件吧,小孩子衣服一件哪里够。” “......我敢买多么,你敢给我皮夹,倒是也勇敢点给我密码啊!”苏盈袖忽然想到这点,顿时觉得自己被坑了。 许应连忙告饶,“对不住,是我的错,这样......枝枝,小票给我,我给你姐转账。” 苏盈枝从头到尾听得一头雾水,只勉强听懂是许律师托她姐帮忙找什么人,然后就说给她报销买衣服的钱了。 她看着许应一边给苏盈袖发红包,一边说请她们吃下午茶详聊,有些发傻,合着她姐今天这么大方,是因为宰了肥羊??? ———————————— 周日午后的咖啡厅里很热闹,几乎是满座,服务生穿梭在店里,为客人送上造型精致的茶点。 “您们的拿铁和焦糖玛奇朵,请慢用。” “谢谢。” 咖啡厅一角卡座里,苏盈袖和许应等来了他们点的咖啡,还有几份点心,主要是给苏盈枝的,她还惦记着之前她姐许诺给她的大杯奶茶呢。 这会儿她咬着吸管,安安静静的,努力当个称职的背景板,看她姐和许律师都说了啥。 许应先是又问了一遍苏盈袖当时店里的情况,苏盈袖不仅没觉得烦,还将从她和苏盈枝进店门那一刻起到出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仔仔细细、毫无遗漏的再描述一遍。 并着重强调道:“她好像是那位富太太的私人助理,很受倚重,我确定她看见我了,但周围有保镖,我也找不到很好的理由去和人家搭话。” 许应点点头,“是不该上前的,你做得对,自己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你不怪我没尽力就行。”苏盈袖眨眨眼睛,笑眯眯的,还拍拍心口,一副松口气的样子。 许应哼了声,“你刚才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他边说边看她一眼,目光似嗔非嗔,把苏盈袖看得浑身一激灵,觉得像被什么爬过一样,一阵头皮发紧发麻。 一个大男人这样看人,过分了啊!!! 她垂下眼,笑了笑,“我能问一下许律师和那位徐小姐是什么关系么?” 说完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面露沉吟,以为他是为难,于是又立刻补充道:“当然,不说也没关系的,我就随便问问。” 许应摇摇头,“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有些复杂......”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眉心轻蹙,像在思考些什么,又仿佛是在回忆。 苏盈袖没有打扰他,喝了口咖啡,拿起蛋糕碟里的银色小叉子,吃了两口蛋糕,觉得有些甜腻,便又放下。 伴随着叉子和瓷碟相碰发出的细微当啷声,许应开口了: “我以前读书时有个同学叫涂山,是我的好兄弟,毕业后我们都进了华天,开始都是刑事律师,你知道,这个行业里案源就是生命,对于没有背景的新人来说,刑辩是一条不错的路,慢慢我们能独立执业了,案源增多,我开始涉足其他类型的案件,比如婚姻继承、医疗纠纷之类。” 许应当年还是个初出茅庐没多久的年轻律师,在苏盈袖记得的那件弱智产妇医疗纠纷案子之后,他又经人介绍代理一起容城名流的名誉侵权案,凭借在那个案子里的出色表现,获得业内某德高望重的前辈一句“后生可畏,前途无量”考语,第二天立马收到三个当事人委托电话,和两家公司的顾问邀请,自此平步青云。 “这里头当然有许主任的因素,光靠我自己未必能得到前辈如此青眼,但不管怎么说,我因此获利,从此一帆风顺。但涂山却没有,他还是干着之前的活,没有什么改变,不过他已经决定一直当刑事律师,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业内顶尖。” “他还说以后一定要多做法律援助,去帮更多的人,每个人都应当拥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他是个理想主义者,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事都非黑即白,无辜人绝不能受冤枉,犯罪者必将遭到严惩。” “我们开过玩笑,说以后要组成一个团队,我俩当老大,然后带一帮有志之士,我们就是容城最强诉讼天团,这个世界终究是我们的,中二又狂妄自大。” 他说到这里笑了声,眉梢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像这个冬日里静默的暖阳,苏盈袖心里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后来这些都没有实现。他死了,因为代理一个案子。” “大概五六年前,他接到一个委托,是嫌疑人家属来委托的,说他没有杀人,是被拉去顶包的,他接了,然后按照既定程序开始工作,会见嫌疑人,调查真相,还真让他发现蹊跷之处,这个嫌疑人可能真是被人陷害去顶包的。” “于是他开始深挖其中根由,没想到却遇到了另一个案子,卷进了不知道哪个大人物的阴私里,这个我不方便多说......总之接下来他陆续接到威胁电话,被跟踪,对方要求他放弃追查此案,他不愿意,我说过,他是个理想主义者,相信正义之光普照大地。” 他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急促,“我劝过他,算了吧,自己的命更重要,但他不肯听,他是律师,有义务维护正义,也有义务给自己的委托人一个交代,于是,他遭到了绑架......” “我们用尽办法,都没有找到他,也没有劫匪跟我们要钱,直到一周后,警方接到报案,说四平村的一个废弃工厂里发现一具被野狗啃食过的尸体,经过基因比对,确定是他的遗体。” 说到这里,许应停了下来,空气似乎有些凝固。苏盈袖看着他,见他眉梢的那点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冰,面色有些发白,似乎不忍想起当时所见的惨况。 “警方的调查怎么样?”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和缓关切,将许应的思绪从记忆中拽回来,他苦笑着摇头,“现场处理得很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警方也无能为力,就此成为悬案。他的女朋友来收拾他留在办公室的物品,参加完他的葬礼后就没什么联系了,但是过了大概三四个月左右,他弟弟来告诉我,说他女朋友失踪了。” “我们就开始找人,一路找到她家去,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去哪里,这个人就这样消失,后来我们就听说她死了。” 许应这时抬手揉揉眉心,“我也是前段时间去一个饭局,好像看见她了,才......不敢认,今天又看见了,所以才冒昧请你帮忙。” 他说着略有些歉意的看着苏盈袖,苏盈袖歪了歪头,觉得有些想不通,“就算是她又怎么样呢,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人家说不定早就开始新生活,你找她......岂不是打扰了人家?” “我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放下过去,她要是开始新生活倒是好事,我就怕她一门心思想追查真相。”许应面色有些难看,“他们是大学就在一起的,出事前已经打算结婚,婚纱都订了,结果......她是个新闻记者,为人同样爱刨根问底,我们都知道他的死不寻常,如果她一个人去查这件事,万一被盯上......” 苏盈袖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连一直当听众的苏盈枝也听懂了,失声道:“许律师,那她不会那么倒霉也步你兄弟后尘吧?” 许应摇头苦笑,“怕的就是这一点。” 顿了顿,又看向苏盈袖,“涂山你没见过,但他弟弟你见过的,就是涂川,兄弟俩感情很好,他出事之前涂川在读经济学,他出事以后,涂川就转专业半路出家念法律,毕业后成了我的助理,他独立执业后,林修才来的华天。” “原来是那位涂律师。”苏盈袖想起来是谁了,那天她带陈妙姑嫂俩去华天,后来和许应一块儿去吃饭,下楼时遇见过他,隐约记得他风尘仆仆,刚从外地回来。 “他也是刑事律师?”苏盈袖问道。 许应点点头,“他说要继承他哥哥的衣钵。” “涂川?”苏盈枝忽然插话了,“这名字好耳熟,他家是住在人民路吗?” 苏盈袖一愣,许应之前提及的人民公园就在人民路,离刘外婆家也没多远,她看向许应,见他点点头,“是,所以我托苏医生带话说让她去人民公园,就是因为以前涂山和涂川住在人民路的老房子,离人民公园很近,徐娜和涂山经常去那里。” 苏盈枝立即兴奋起来,“那、那是外婆家的邻居哎,就住对门,暑假的时候我还见过涂川哥。” 此话一出,许应和苏盈袖都愣了,面面相觑,觉得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点,半晌许应才回神道:“是,最近他房子装修,就回了人民路的老房子住。” 苏盈袖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听说连涂川都还在暗中追查暗杀他兄长的凶手,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半晌只讷讷道:“......那、就祝你们心想事成?还有,注意安全。” 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纠结的模样,许应突然就笑起来,眼角的寒霜也随着笑意倏地消散,露出和煦的暖意来。 连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多谢,借你吉言,希望尽快有好消息。” 苏盈袖闻言赶紧点点头,或许是没想到当律师还有丢命的风险,这件事让她一时难以完全消化,整个人便露出一抹稍显迟钝的娇憨,许应看着,笑容又加深了些许。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直到苏盈枝的奶茶快喝没了,吸管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许应才有开口说话,“枝枝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哪天?” 苏盈枝一愣,连苏盈袖都立刻抬眼看过去,“你怎么知道的?” “林修说的。”许应眉头轻轻一扬,眼睛一眯,看向笑得愈发和气,“听他说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对吧?” 苏盈枝对上他了然的目光,忽然便觉得心虚,目光有些闪烁的点点头,“......是、是啊。” “总算要成年了。”苏盈袖没发觉她神色有什么变化,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有些感慨。 等你知道小丫头跟林修的事,你怕是要气死,亲手养大的兔子就这么被狼叼走。许应肚子里都快笑翻天了,眼角的笑意积聚得浓厚。 “所以具体是哪天?” “下周五吧。”苏盈袖看了一下日历,然后确定的点点头。 许应想了想,“不放假啊,要不然我和你姐去给你过生日?高三了,中学时代最后一个生日,还是十八岁的,人生只有一个十八岁,应该庆祝一下。” 说着又看向苏盈袖,“苏医生你说是不是?” 苏盈袖原本得打算是等她下个月假回家来再给她补过的,此刻听了许应的话,又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点点头。 看她已经开始翻手机找排班表看自己的班是哪天,苏盈枝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可还没开口就听许应道:“要是苏医生实在脱不开身,我和林修也可以按时出席的。” 听他提起林修,苏盈枝心里那股心虚劲又上来了,嘴角抽抽,立马不吭声。 苏盈袖看过排班表,道:“下周五我倒不值班,但是有门诊,可能会晚一点才能下班,赶不上吃晚饭吧?” “没事儿,晚饭让林修去操办,你可以等晚自习后带个蛋糕过去,他们吃宵夜,你也不耽误工作。” 苏盈袖在这件事上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于是看向苏盈枝,“你觉得呢?你的同学应该不介意吃宵夜吧?” “......不、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啦。”苏盈枝眨眼,应完又呵呵呵笑了几声。 心里直嘀咕,许律师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大方? “那就这么说定了。”许应见状立刻一锤定音,又看看时间,说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苏盈枝小心翼翼地问:“姐,到时候你跟许律师一起来学校啊?那我怎么介绍他?” 苏盈袖不明所以,回头看她一眼,“就说是我朋友呗,大家不会介意的。” 苏盈枝垂着眼,眼皮颤颤,你的朋友啊?哦——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双更是明天才开始,今晚没有,不要等哦~感谢在2020-09-12 19:39:42~2020-09-13 18: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 1个; 第21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bbydor 4瓶;七彩沙漠、33289940、星月漫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周末一过, 就到十一月中旬,日子也过得快,转眼就到周三,苏盈袖值班。 这天早上刚到更衣室, 就听杨乐乐她们在八卦, “昨天主任说的什么新学生是什么意思, 我们医院不是月底出科一号入科么?” 陈妙昨天值班,闻言道:“这谁知道, 倒是九点多的时候, 有人来找袖袖......对了,袖袖来了没?” 苏盈袖正在换衣服,从小房间出来,听见陈妙找她, 就应了声, “袖袖来了, 什么事呀?” 杨乐乐听了笑话她造作,她哼了声,又看向陈妙, 看她要和自己说什么。 陈妙一边笑, 一边道:“院办的杨主任, 昨晚突然过来找你,我说你傻啊几点了人家早下班了,让他打你电话,怎么,没给你打?” 苏盈袖一愣,摇摇头,随即想起什么来, 惊讶道:“不会是60床家属真去投诉我了吧?” 60床原也不是她的病人,是宋宁的,生之前苏盈袖估计胎儿还是有点大,能顺,但不保证一定能顺下来,于是征求产妇和家属意见,家属要求顺产,孕妈本人有点犹豫,但架不住家属劝就同意试产。 可等到真正生的时候,问题来了,苏盈袖的担心成真,真就顺不下来,要转剖腹产。 转剖腹产得有家属签字,产妇老公不同意,在那儿拖拖拉拉,说顺产的孩子健康云云,想再等等,宋凝叫来苏盈袖,劝了快半个钟还是不同意,苏盈袖就火了,开始骂人: “你一个男人,唧唧歪歪,婆婆妈妈,比街头老太太还不如,能不能有点决断?你想看着你老婆难产死在里头?你还是不是人,除了胎儿,你想过你老婆的安危吗,多拖一秒危险多一分,她怎么倒霉催的嫁了你这么个东西?” “能不能快点,签不签,你不签就叫娘家妈来,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磨叽!” 当时产房外不是只有产妇老公一个人的,还有婆家其他人,也有其他产妇的家属,苏盈袖声量没有刻意压着,被她这么一骂,婆婆和姑姐要面子,说苏盈袖说话难听,当即又被她怼了一通: “大家都是女人,你们将心比心,愿不愿意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老公跟婆家还让等等的?等什么,等大的小的一起出事吗?” 在医院里,大部分患者和家属对医生是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的,在他们眼里,白大褂代表着权威。 加上别家的家属都在看着,甚至有人家已经在附和苏盈袖的话了,“是啊,该剖就要剖,医生不会在这种时候坑你们的。” “我家大孙子就是剖腹产生的,聪明得很,身体也好,不会有事的。” 在多方劝说之下,患者老公还是签了字,但是签完之后明显气不顺,扬言要去找领导投诉苏盈袖。 说她是:“态度恶劣,不尊重患者,服务态度不好。” 这种人苏盈袖见多了,当即嗤了声,“去,赶紧去,到时候我问问你老婆,看我态度好不好。” 说完就大步进了产房,剖腹产多快啊,她和宋宁俩人,不到半个小时就剖出来一个大胖姑娘,八斤二两。 苏盈袖当时火气上来说不怕他去投诉,其实冷静下来还是有点担心的,真要被投诉了,为求息事宁人,少不得要被主任当众批评。 “不是这个,他嘴上说说的,昨晚我查房还听60床跟他闹离婚,看来是知道这件事儿了,怪他不考虑自己呢。”陈妙摆摆手,嘴角的笑容有一抹不屑。 苏盈袖哦了声,“杨主任没给我电话啊。” “真有事会再找你的。”杨乐乐吃完最后一口包子,然后拍拍手,过去推着苏盈袖就出更衣室,“走啦,交班了。” 交完班,苏盈袖跟着上级刘殷殷查房,查到60床,见夫妻俩在闹别扭,老婆半躺在床上大声质问:“是不是因为生的是姑娘你妈才不来?不来拉倒,最好这辈子都别见。” “家里事多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两口子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真是幸好这是单人病房,不然真要被别人看笑话,见苏盈袖她们进来,顿时好不尴尬。 苏盈袖张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劝,连刘殷殷也只能说:“爸爸让一下妈妈,刚生完孩子呢,生气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苏盈袖跟着刘殷殷出去了,留下管床的宋宁给他们讲这两天的检查结果。 查房结束后苏盈袖下手术室准备今天的手术,一直忙到中午才回来,刚回到科室,就听苏琪告诉她:“杨主任来了,在主任办公室等你。” “......什么事啊?”苏盈袖愣了一下,没动,先端起水杯喝水。 办公室里人不多,要么还没忙完,要么去吃午饭了,妇科组的张兰馨自己带饭,这会儿正准备去休息室,闻言回头笑得神秘兮兮的,“好事儿,你去了就知道。” 苏盈袖心里犯嘀咕,右眼皮狠狠跳了几下,觉得未必是什么好事。 她磨蹭的去了主任办公室,敲门,等听见里面喊进,这才推门进去,看见唐主任还在,杨主任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女子。 “杨秘书你找我?”进去以后她率先问道。 杨主任笑了一下,招呼她坐,“苏医生真是忙啊,今天手术多不多?” “......呃、还行。”苏盈袖没敢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个后路,遇事工作忙的借口还能用。 杨主任点了一下头,“那就是不怎么忙,正好,给你分个新学生,好好带。” 苏盈袖:“???” 唐主任闻言抬头看一眼苏盈袖瞬间就变得憋屈的脸,差点就当着所有人面儿笑出声来,又不能这么做,只好低头装作在看文件,努力憋着。 杨主任老神在在,当没看见苏盈袖的脸色,笑得跟弥勒似的,伸手比划一下坐在旁边的年轻女子,“这是韩小姐,著名演员,她们准备拍一部跟医院有关的电视剧,韩小姐在里面饰演一名妇产科医生,过来实习几天。” 顿了顿,又笑道:“韩小姐可是慕苏医生之名特地请我们安排你带教的。” 苏盈袖微微愣了一瞬,她确定没见过也不认识这位韩小姐,哪来什么慕名,就是他们说的客套话罢了。 杨主任亲自带来的人,她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只好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苏医生请多指教。”韩晶笑着向苏盈袖伸出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美女,苏盈袖也对人家凶不起来,只好点点头道:“我刚从手术室回来,手上细菌多,就不握手了,希望韩小姐能学习愉快。” 杨主任见她们已经认识了,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便起身笑道:“好啦,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苏医生了。我先走一步,不用送嘿嘿嘿。” 苏盈袖:“......”我不送,我怕我送到半路忍不住套你麻袋。 “盈袖啊......”唐主任这时清清嗓子,说话了,“接下来几天呢,你的手术就就适当减少点,带好教,就这样,出去吧。” 再不出去我可就忍不住了。 都到这一步了,苏盈袖只好点点头,带韩晶出了主任办公室,边走边问:“韩小姐,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对韩晶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不是因为她是个明星在电视上见过的那种。 韩晶笑笑,“是许应许律师跟我介绍的你,所以就冒昧的跟杨主任说了你的名字。” 苏盈袖一愣,怎么又是和许应有关系的? 她都来不及腹诽,赶紧切入正题问道:“韩小姐的实习期是多长?” “十天。” “之前有了解过一些临床的常规操作么?比如相关的卫生制度和七步洗手法之类。” “......呃、没有。” 一张白纸,要十天速成,苏盈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她将韩晶带进办公室,先介绍一圈周围的同事,然后指指何娜,“那是我的学生,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先问她,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躲进洗手间之后,她第一次主动给许应打了电话,接通以后第一句就是:“许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忙,故意给我找事儿?” 她是有些生气的,觉得许应至少应该事先跟她说一声,而不是连知会都没有就给她塞工作,说实话,这种带教谁不能做,为什么非得是她? 今天是周三,原定于周二开庭的女司机被坑杀案因故推迟一天,今天才开庭,因为一起审理的还有另一个少年团伙抢劫案,于是一共有近十名被告人,核实身份后就进入冗长的法庭调查阶段,尽管无人翻供,但因为法庭需要将每个细节都落到实处,于是调查琐碎详细到让人犯困,一直到中午才问到第五个被告人,法官只好宣布先休庭,吃饱再战。 苏盈袖打电话过来时,许应正和一位熟悉的律师走在去法院食堂的路上,电话一接通就是她的抱怨,很惹人侧目。 他有些抱歉的向友人示意一下,然后走到一边去,捂着话筒道:“你听我解释,有原因的。” “解释吧,听着呢。”苏盈袖嗤了声,将手机夹在脖子上,摁了点洗手液搓手,“除非你跟韩小姐有什么特殊关系,不然我就认为你是在拿我做人情,收钱的,望你知!” 许应一时间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应该,于是咳了声,解释道:“其实韩晶是徐娜的妹妹,涂川一直跟她有联系,她要拍医疗剧,要去医院实习,知道我认识你,就托我介绍一下,关照关照,可今天女司机那个案子开庭太忙了,现在都还没审到一半,就给耽搁了。” “别生气好不好?回头请你吃饭,想去哪儿吃你来挑。”他软着声音跟苏盈袖解释,又叹口气,“是我不对,下次绝对不会先斩后奏,你看成么?” “成你个大头鬼。”苏盈袖气呼呼的,顶了一句,这才放平声音道,“我说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原来是徐小姐的妹妹。” 许应回了声是,她就气哼哼的道:“看在徐小姐的份上这次不和你计较,滚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许应听着嘟嘟声颇觉无奈,只好苦笑着收起手机,追上友人的脚步。 随即被调侃:“女朋友打来的吧?” “......姑奶奶打来的。”许应没好气的应了句,可惜却没人信,都在嘻嘻哈哈笑他气管炎。 许律师:“......”我心里苦谁知道:) 苏盈袖挂了电话,从洗手间出来,叫韩晶和何娜:“你俩跟我来一下更衣室。” 等她们都来了,苏盈袖先对何娜道:“你是不是有多的白大褂?先给她用几天。” 何娜点头,苏盈袖接着问韩晶:“韩小姐,方不方便让你的助理将剧本涉及的医疗操作部分内容整理一下给我?这样我能更有针对性的给你做培训。” 韩晶当即点头,苏盈袖就顺势规定了时间,“今晚刚好我夜班,希望能看到你的邮件。” 说完又朝韩晶笑笑,“不介意我直接叫你名字吧?” 见韩晶点头,她立刻继续对何娜道:“下午的手术你就不要去了,带韩晶去找林护长,进行入科教育和基本卫生制度学习,然后你教她怎么洗手、怎么戴手套,我晚上要考查。” “行了,今天就这些,先去吃饭吧。”说着拍拍韩晶的肩膀,“加油哟。” 韩晶:“......”我现在突然有点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这人又给我找事了:) 许律师:我主要怕你忘了我[点烟.jpg] 苏医生:……你过来,我一定不打死你:)感谢在2020-09-13 18:38:24~2020-09-14 18: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minmin、c+大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慧 100瓶;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医院的夜晚即便不像白天时那样人满为患, 也依旧是十分忙碌的,至少大部分科室如此。 第22节 苏盈袖直到晚上七点半才从手术室回来,在办公室门口探头看进去,见何娜在写病历, 韩晶还在练习戴手套, 就笑眯眯的问:“你俩吃过饭了么?” “吃了, 宋宁姐给你点了猪扒饭,在休息室。”何娜回头应道。 苏盈袖说声好, 转身就走了, 韩晶戴手套的动作放慢了点,问何娜:“苏医生每天都要忙到这个时候吗?” 何娜抬头看看时间,“才七点半,算快的了, 今天是手术日啊。” 说着又双手合十, 拜拜, 再摸摸一旁的大苹果,“夜班之神保佑我们今天平安度过。” 韩晶看了直乐,问这有什么用, 何娜趁机给她普及夜班之神掌管什么, 以及有什么话是今晚绝对不能说。 “百说百灵, 不信不行!” 韩晶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你们不应该是无神论者吗? “小何医生,你老师呢?”门口有护士来问,“或者宋医生呢?产房有个产妇说有点心慌胸闷,你们去看看她。” 何娜立刻起来,去隔壁的休息室将这事儿告诉值班医生,宋宁赶紧就过去了, 何娜去推来床旁心电图仪,也跟了过去。 没一会儿何娜就回来了,将心电图仪直推到休息室门口,苏盈袖出来仔细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上传让心电图室出结果吧,宋医生那边怎么说?” “师姐说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紧张的。”何娜道,“让她老公进去陪她了。” “密切观察。”苏盈袖说着,转身将饭盒扔进垃圾桶,擦干净桌子,然后拿着水杯回到办公室。 这时,距离她从手术室回来还不够十分钟。 进来就坐下开始看何娜写的病程记录,一边看一边修改,眉头轻皱嘴唇轻抿,神情似乎不太满意,韩晶跟她还不熟,便有些不敢跟她说话,只好坐在那儿,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这时何娜回来了,告诉苏盈袖:“没事了。” 苏盈袖点点头,招呼她,“你来看看你写的都什么玩意儿,既往史,有糖尿病病史5年,几型的?ii型还是i型?” “......ii型的,我给写漏了。”何娜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掩饰着紧张的情绪。 苏盈袖一边改一边吐槽:“我要是不看,到时候就这么让刘主任质控,指定挨骂,万一谁都没发现就送去病案室,人家一检查,好家伙,抓到一本乙等的,扣钱,这个月能发奖金了,你说我冤不冤?” “下次可别再犯了啊。”苏盈袖说完又嘱咐道。 何娜连连点头应是,苏盈袖抬头看一眼挂钟,“产房估计有人发动了,你带韩晶去看看吧。” 韩晶听见她提起自己的名字,莫名松口气,跟着何娜忙不迭地出了办公室,边走边拍拍心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苏医生。”她低声跟何娜道。 何娜笑起来,“因为刚才她说我的时候?没事的,我老师其实很好的,我都被她说过多少次了,只要类似错误下次不再犯就行。” 韩晶于是笑笑,有点担心要是待会儿自己通不过苏盈袖的考核怎么办。 等她们在产房迎接出一个小生命,和宋宁一起回到办公室,苏盈袖已经在新收,正和孕妇在谈话。 “你这胎儿体重估算才六斤,你是一米七,各方面都没问题,身体条件那么好,为什么想剖腹产?” “我怕疼。” “我们有无痛,需要的话可以给你上。” “......医生,我还是想剖。” 苏盈袖无奈,“你这什么指征都没有,我怎么给你剖?没必要啊,而且你以为剖腹产就不痛了吗?剖完以后要滴缩宫素,按肚子,多少人疼得嗷嗷叫,还要护理伤口,比顺产麻烦不知多少倍。” “顺产是疼在前头,生完就好了,剖腹产是疼在后头,生完了才开始疼,你选哪个?” 好说歹说,就是坚持要剖,苏盈袖想着再劝劝,恰好她老公办好住院手续回来了,便问问家属意见,几次追问之后,才支支吾吾的说出真实原因,是怕顺产分娩之后影响夫妻生活。 有原因就好劝多了,苏盈袖舒口气,给她慢慢讲这件事是还没有科学研究证明的,“这个影不影响夫妻生活,不是顺产的分娩放式,而是生产后盆底肌群的修复情况,剖腹产同样有可能因为恢复不好引起夫妻生活不和谐。” 孕妈顿时就蒙了,“......可网上不是这么说的。” “网上东西多了,有真有假,不能全信。”苏盈袖哭笑不得,告诉她,“你其实不用担心这个,我们助产士可以给你指导产后康复锻炼的,等你恶露结束之后,可以过来参加培训,学习凯格尔运动怎么做,回去以后坚持规律锻炼,多吃新鲜蔬菜水果和优质高蛋白,都有利于盆底肌恢复。” “所以你选择顺产这个方式对你担心的这个事,是没有多大影响的。” 这次再劝效果明显好很多,加上家属也一直帮腔,安慰她说会和她一起努力云云,总算将她的剖腹产念头打消了,苏盈袖也松下半口气。 还剩半口气,要等她平安生产之后才能吐出来。 病人收进来了,何娜去问病史写入院记录,苏盈袖打发韩晶跟她一块去学学,宋宁见状好奇的问:“袖袖姐,她一个大明星,你让她去做这些,她会不会不高兴?她的粉丝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在网上骂你?” “在我这儿没有明星,十天的苦都吃不了,趁早别演什么医生了。”苏盈袖笑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她都想好了,要是韩晶真不愿意,她就把人还给许应。 妇科组跟苏盈袖搭班的还是张兰馨,闻言停下敲病历的手,笑着接了句:“这哪儿辛苦,实习生刚来不都这样,跟着师兄师姐当小尾巴能学不少东西呢。” 正说着,何娜她们俩回来了,苏盈袖也收到了韩晶助理发给她的邮件,走马观花一遍,对要教什么做到心里有数。 然后抬头问张兰馨:“你说后天我科室讲课就讲心肺复苏怎么样?刚好韩晶也要学。” 张兰馨点点头说可以,她便低头开始敲文档,半晌抬头朝韩晶招招手,笑眯眯的道:“韩晶快来看看你的课程表。” 韩晶凑过来一看,真就每天白天的时间几乎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要是我刚好有事不在,会交代其他老师教你的,不过这些东西呢,还是要你多练习才能表演得熟练。还有卫生制度,一定要熟记。” “我之前看电视剧,有医疗剧里的女主角居然蹲在医院大厅的地上陪孩子玩积木,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她可以将孩子带到导诊台交给工作人员,然后广播寻找他的父母,在医院里,穿起白大褂,要谨记你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而不是幼儿园带孩子。” “如果你们的编剧或导演设置了类似桥段,我希望你能提出异议,既然是医疗剧,那观众就不只是想看男女主角的感情线,也希望能看到一些专业的内容,你觉得呢?” 韩晶听着她的话,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地点点头,“您说得非常对,我一定会把这话向导演和编剧转达,谢谢您的建议。” 苏盈袖笑眯眯的说了声好,然后道:“那现在就让我看看你今天的学习成果吧?” 韩晶:“......”就挺秃然的:) 接下来,她有些战战兢兢的按照苏盈袖的要求演示着如何洗手和戴脱手套,不是很熟练,但也没有出错,苏盈袖便很满意的点点头。 等看到她洗干净并修剪整齐的指甲,苏盈袖就更满意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好好休息,你助理来接你么?” 韩晶刚要说话,就听护士在外头叫她:“苏医生,有你电话!” 苏盈袖连忙出去接电话,打电话来的是以前在她这儿做过剖腹产的一位患者,说想要二胎,咨询什么时候可以怀孕。 苏盈袖问她手术是什么时候做的,答曰一年半前,苏盈袖想了想,道:“剖腹产后多久能再怀孕,这个时间国内国外的说法都不太一样,国外很多研究都表明剖腹产后至少要6个月才能尝试再次怀孕,国内大多数专家都会建议两年后,不过也有一些专家的看法是一年到一年半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剖腹产会在子宫上留下瘢痕,你再次怀孕时,随着胎儿长大,子宫会被撑大,子宫壁变薄,瘢痕处是结缔组织,没什么弹力,如果瘢痕还是新鲜的,就很容易被涨破,出现子宫破裂这种危及生命的情况。” “所以我的建议呢,出于安全考虑,你现在是间隔一年半,如果已经怀上了,可以过来医院检查一下情况,好的话,可以考虑留下,但你没怀又打算怀的话,就再等等吧,先把叶酸吃上,不用太着急。” 等结束这通电话咨询,苏盈袖刚要回办公室,就接到了许应的电话。 先是说受人之托问问韩晶在她那儿学习怎么样,她笑着道:“挺好的,是个挺勤快的老实孩子。” “她比你最多小三岁,这话说得好像你比她大好多似的。”许应失笑着吐槽她,“我看谁在你眼里都像个小孩,枝枝是,林修也是。” 苏盈袖哼了声,又调侃他:“我看不是受人之托,是你自己想关心人家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许应立刻否认,“你不要诬我清白,真是涂川让我问的。” 他一连几声否认,苏盈袖听得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不是就不是呗,我逗你的。” “这种事是能拿来逗我的么,下次不许这样了啊。” 他正儿八经的要求道。 苏盈袖心里好笑,态度却很端正,“是,下次我换别的方式问。” 许应:“???” 苏盈袖又笑了一阵,问他今天开庭结果怎么样,毕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多少还是关心的。 许应在那头沉默了片刻,呼了口气道:“应该能活了,最坏是死缓吧,大概率是无期。” “......恭喜,又胜利了。”苏盈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也只有这一句。 许应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惆怅,“胜利?不,在这桩案子里,没有人胜利,他只是足够幸运,有尚且愿意尽最后一份力的父母。” 第24章 结束和许应的通话回到办公室, 苏盈袖见何娜跟韩晶两个坐在一起,互相朝对方挤眉弄眼,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们俩很要好嘛现在。”她笑着说道。 何娜跟韩晶嘻嘻笑了两声,推推对方, “你说, 是你的事。” “你帮我说, 还是不是姐妹了。” 苏盈袖失笑,一边伸手端水杯一边问:“你俩到底什么事?” “哎呀, 不如我替你们说得了。”苏盈袖话音刚落, 宋宁就忍不住了。 苏盈袖一真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事,竟然能让宋宁这样的慢性子都召着急起来。 宋宁将病历纸塞进打印机,“就是韩同学说不想回去, 想跟个夜班, 何同学说老师都叫你回去了干啥留这儿呢, 又睡不好,韩同学说没经历过想试试,何同学就说那得跟老师说, 就酱......” “所以苏老师您同意不, 不过床不够, 咱们刚好六个人,留下来的话得有个去护士那儿睡。” 宋宁强忍着笑说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几句话的事。 苏盈袖刚想说那就让韩晶回去吧,夜班真没什么好看的,还没开口,张兰馨带的那个学生就说:“我可以去心电图室睡,室友今天值班。” 闻言苏盈袖立刻改变主意, “行,那你去吧,到时候要她们出报告的时候帮忙催一下啊。” “你怎么回事,我去收个新收回来你就把我学生弄走了?”张兰馨进门,把病历夹往桌上一拍,然后把胳膊一搭,勒着她脖子。 苏盈袖握着她胳膊不住的笑,“你们妇科晚上能有什么事,又不生孩子,也不做手术。” “住嘴,不许说这种话!”张兰馨伸手捂住她的嘴,“快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办公室里顿时就热闹起来,没过多久,到九点半了,苏盈袖要去产房转转,临走前叫何娜跟宋宁点外卖。 “吃点宵夜补充体力,谁知道今晚会怎么样呢?” 她说完就晃晃悠悠的出去了,何娜就对韩晶道:“你会后悔的。” 韩晶不以为然,“我们拍戏有时候连着半个月都是大夜,一天最多睡三四个小时,这我都能熬,还怕一个夜班?” 何娜闻言便不反驳她了,而是拉着她一起看外卖,刚点好,外卖小哥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请问苏盈袖医生在吗?有你外卖。” “......这么快?我才下单。”何娜一愣,又觉得不对,“可是我写的我名字啊。” 张兰馨忙确认道:“确定是苏盈袖的么?” 外卖小哥提起袋子看了眼,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张兰馨于是道:“那就给我吧,她去产房了,还没回来。” 第23节 苏盈袖回来后看见桌上放了一袋子外卖,以为是何娜点的,笑道:“今天怎么速度这么快,多少钱?我给你发红包吧。” 说着伸手打开袋子,看见里头全是蛋糕和饮料,是她有时候会特地去买的那家,其中一份是老式鸡蛋糕,不由得一愣。 “这边今天能点到这家?”不是说超出配送范围么? 何娜这时摇摇头,“不是我点的,不过写的你名字,可能是......你朋友或者家里人?” “我妹妹上学去了啊。”苏盈袖道,也不可能是刘外婆,她老人家一直都觉得年轻人吃的外卖很不健康,怎么可能给她点外卖。 张兰馨走过来看了一下,在外卖包装盒底下找到一张写有字的便笺,看了一眼,咦了声,“就一个许字,啥意思?” 苏盈袖又是一愣,许? “我看看。”她接过来看看,哦了声,“我大概知道是谁送的了。” 说着她就转身出去了,张兰馨看看她背影,有些奇怪,“那到底能吃不?” 宋宁几个满脸茫然,何娜耸耸肩,韩晶则愣愣神,随即目光微闪,姓许啊—— 她低头给人发信息,打听着:“涂川啊,你们许律师跟带我这位苏医生到底什么关系啊?” “涂川:听说是熟人。” “韩晶:就只是朋友而已?” “涂川:应该是这样没错。” 韩晶:“......”真的吗?我不信:) 苏盈袖出去以后没走远,而是在护士站里一边找胶布一边跟许应打电话,“你给我点蛋糕是做什么?” “当作是谢礼?”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吞咽声,他在喝水。 苏盈袖耐心的等他喝完,才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家的蛋糕?” “忘了?你上次给我的就是这家的,林修说你很喜欢这种鸡蛋糕。”许应说着,轻笑一声。 当时他差点以为这是林修和她的回忆,没想到才说了几句就变成说苏盈枝了。 苏盈袖经他提醒才想起这茬来,忍不住哎了声,“许律师的记性真好,佩服佩服。” 确定蛋糕来源是安全的就行了,苏盈袖很快就挂断电话,将一卷胶布塞进自己口袋,然后拿着一本病历回到办公室。 “吃吧,许律师给咱们点的,这家的蛋糕还不错。” 张兰馨问道:“许律师?他为什么给咱们点东西?” “哦,我帮了他一点小忙。”苏盈袖应道,目光飞向韩晶,朝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韩晶顿时就回过神来了,点点头,意思是这份人情她记下了,她奇怪的是,许律师难道已经将姐姐姐夫的事跟苏医生说过了吗? 有一句话说的是,不生孩子叫什么妇产科。晚上十一点半过后,张兰馨已经准备休息了,苏盈袖还坐在那儿不动弹。 张兰馨带的那个学生早就走了,妇科组陆续撤退,产科组还在原地待命,因为她们知道,马上就到来活儿的时间了。 正当韩晶感到无聊的时候,护士来叫人了,“苏医生,新收。” 顿了顿,又道:“两个。” 一来就是两个孕妈,苏盈袖和宋宁一人收一个,紧接着护士来报几床几床发动了,开几指了,谁要见医生等等,虽然产房是助产士们的天下,但作为值班医生,这些事还是要心里有数的。 等处理完这一摊子事,苏盈袖转头看着一直跟在她身边跑腿的韩晶:“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居然没觉得困。”她笑着应道,隐约还有些好奇和兴奋。 苏盈袖失笑,“那就好,走吧,现在有空,带你参观一下我们产科。” 一附院的主体建筑类环形,分东西南北四区,妇产科在八楼,总共四个病区,还有两个病区在从这儿通过去的两栋附楼,其中一个病区是家化病房。 “所谓家化,就是像家里一样,什么都是独立的,私密性比较好,顺产的话可以直接在病房里生,家属可以全程陪产,产后的护理和培训都一对一的,还有营养科专门配餐。” “那如果有意外的话,比如顺转剖这些,怎么办?” “这里也有一个标准化产房,并且配有无影灯,紧急情况下,我们可以在五分钟内进行剖宫产。” “这样的病房肯定不便宜吧?” “我们医院住五天大概是一万三左右吧,还好,相当一部分家庭都能负担得起,我听我们护长说还挺难约上的,毕竟就二十张床嘛。” 苏盈袖带她看完,又转出去,“像晚上我刚收的一开始要剖腹产的那位,就是住这边。” 从产科三区出来,她们又原路走回办公室,路上韩晶问起许应是不是跟她说过徐娜的事。 苏盈袖嗯了声,“略知一二。” “不过说起来,你和你姐姐为什么......”苏盈袖看她一眼,“你是艺名?” 韩晶笑着摇摇头,“不是,我本名就是韩晶,我姐姐是跟妈妈姓的,看来苏医生是真的一点都关不关注娱乐圈呀。” “哪有空关注。”苏盈袖失笑。 回到办公室,她让何娜跟韩晶先去睡觉,“有事再叫你们吧。” 韩晶是累了,倒头就睡,睁眼已经天亮,值班室里其他人都已经不在,她看看时间,才七点半。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抓抓头发,看见门被推开了,宋宁走进来,“呀,你醒啦,出来的时候记得叠被子哈。” 说完拿了水杯就又出去了。 等韩晶洗漱好进到办公室,才知道原来昨晚苏盈袖和宋宁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下半夜巨忙,差不多六点的时候来个宫外孕的,我们刚从手术室上来。” 韩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睡得太死了,什么忙也没帮上。 许应前一天的庭审一直到天都黑透了才结束,他的被代理人是整个案件中唯一一个已经成年的,其他嫌疑人均未成年,原本按照最通俗的“一命换一命”,将已经成年第一被告判死刑,其他人无期或有期,这事儿就算平了。 结果许应硬是力挽狂澜,将原本的第一被告降成了第二被告,一切就都被打乱了。 法官取消了原定的当庭宣判,收集了各位律师的辩护词后回去开会,第二天一早,给许应打电话,“你是不是今天要过来旁听陈建深那个案子?来的时候把你辩护词电子版给我带过来。” 这位法官叫叶奕,跟许应是老同学,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骂他:“被你他妈这么一搞,老子原来那几十一百份判决书还没出印厂就烧了,艹!老子恨不得掐死你丫的。” 许应嗤了声,“你说你们着这急,还没审就印判决书,真以为什么时候都按你们以为的来毫无意外啊,被我坑了吧,活该。” 对面一听这满怀嘚瑟的话,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撂了。 直到许应跟他见上面,才知道因为这事儿他们后来一直开会到凌晨三点,“有相当一部分人同意按照原来的意见判决,被我给否了。” 叶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说你们都不了解许应那小子,要真按照那样判了,他指定要上诉,万一要是进了最高法死刑核准程序,那时再纠正,我们就都不用混了。被你这么一搞,我怎么安慰受害者家属,跟他们说这窝子人渣一个都不用死,我靠......” “许应,你特么牛逼。” 说着他自己把自己都气乐了,一脚踹向许应,却被他笑眯眯的躲开,“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职责所在,我们不过立场不同。” “老子还用你说?”叶奕简直想呸他一脸,随即又呼口气,“我记得今年应该是你执业第十年?” 因为许主任的缘故,许应入行很早,22岁一毕业就拿证上岗,是他们班第一个有证人士,满打满算,今年也才是他的第十年。 “刚开始能为死刑案件辩护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许大状可以啊。”叶奕有些揶揄的抬抬眉头,“请客么?” 许应无奈的点头,“就今晚,地方你挑,叫上涂川。” “涂山女朋友还没找到?”叶奕闻言问道。 许应犹豫一瞬,还是摇摇头,“......没。” “你们这些搞刑事诉讼的啊,要小心风险,今天开庭审理的陈建深是为什么来着?还是我们学长呢。” 许应摇头叹了口气,“违反规定帮嫌疑人家属冒充实习生进看守所会见,判刑不冤。” “胆儿太肥了。”叶奕骂了句,又挥手赶他走,“滚吧,我要工作了。” “敢这么做的,要么贫穷,要么贪婪,要么又穷又贪。”这是上学时教刑法学的老教授说的话。 许应失笑,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身说了句:“我要是带个你不认识的朋友一起过去,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4 19:00:32~2020-09-15 18:1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minmin、寒栀-k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軒轅墨離 50瓶;姑苏小白兔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苏盈袖中午下班即走, 临走前将今日教学任务托给杨乐乐,让韩晶跟着她学习。 回到家后倒头就睡,试图将前一晚缺失的睡眠全补回来,虽然自己也知道其实没什么用。 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出于职业惯性, 她闭着眼说话也尽量保持着听起来是清醒的状态, “你好。” “我是许应。”那边的人说话了。 苏盈袖愣了一下,神经随即放松下来, 声音顿时变了, “......哦,是你啊。” 说着还捂着嘴打个哈欠,翻身从床上起来,抱着被子, “什么事啊?” 听见她的动静, 许应想起她昨晚夜班, 于是笑问道:“怎么,刚睡醒?天都要黑了还睡,不饿么?” “......才五点。”苏盈袖看一眼床头的闹钟, 嘟囔了一句, 没什么好声气, “有事没事啊你,没事就挂了。” “先别挂,有事。”许应连忙阻止道,又叹气,“你这人怎么这么......” 顿了顿,没说下去,倒是苏盈袖听着嘁了声。 “真有事。”许应正色道, “出来吃个饭吧,顺道给枝枝买个礼物,帮我参详参详。” 苏盈袖叹气,“小孩子家家,哪里用这么正式。” “仪式感也很重要。”许应笑劝道,又说,“涂川也来,介绍你们认识。” “没事我认识他做什么......”苏盈袖嘟囔着,声音嗡嗡的,有点抱怨,不似平时的清悦利落,多了点初醒的懒散。 “快出来,我在你楼下。”他催促一声,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显然心情极好。 只有这个时候许应才会记起,其实她年岁也不大,只有二十八岁,尚在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还有青春,又初露风情。 她总是沉稳得过分,连刁难人都适可而止。 苏盈袖换好衣服出门,刚下楼就看见一辆黑色的沃尔沃靠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许应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胳膊撑在车窗边上,侧头看出来,眼睛笑眯眯的像月牙,“下来啦?” 第24节 苏盈袖不知道这人怎么心情这么好,“笑成这样,捡金子了?” “我笑脸相迎你不乐意,那我垮起个脸?”许应一边看车门被拉开,一边逗她。 苏盈袖不吱声儿,坐好系上安全带,车子启动,慢慢离开了这个旧式的小区。 车子一路开到恒泰广场,里头顶层有一家很出名的私房菜,一天只招待十桌客人,没有菜单,吃什么全凭老板安排。 “这儿不是要提前预约么?”苏盈袖跟着他进门,有些纳闷儿。 “跟老板认识,恰好今天有一桌客人来不了。”许应解释道,上台阶时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小心。” 尽管是在商场的楼上,店家还是尽量还原了一个私家园林的构造,有假山池塘,水榭楼台,和曲折的小路,一派苏式建筑风貌。 “这里还是吃江浙菜比较多,老板是江南人士。” 随着许应的介绍,他们跟着服务生走近一个包厢,门口挂着匾额,上书“得意斋”三个行楷大字。 许应说那是请书法家写的,苏盈袖仰头看了一下,没看出所以然来,半晌讷讷地哦了声,跟在他身后进去。 刚坐下没多久,许应的客人就来了,除开林修和见过一面的涂川,还有一张陌生的脸孔,许应介绍道:“叶奕,市中院的法官,这位是我朋友,苏盈袖。” “叶法官好。”苏盈袖笑着和他握握手,听他问自己在哪儿高就,便笑笑,“容医大第一附属医院。” “原来是苏医生,幸会幸会。”叶奕有些惊讶似的又看看许应,“头回见许应这小子带姑娘出来吃饭。” 苏盈袖笑笑,觉得这话怎么接都不合适,索性不吭声。 “你话怎么这么多。”许应在桌底下踹他一脚,骂了句,“吃的都堵不住嘴。” 叶奕见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眉头一挑,坏笑两声,把这话题翻篇儿。 涂川这时倒向苏盈袖举了举茶杯,“小晶实习的事,多亏苏医生关照,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面前这个男人比第一次见面时的风尘仆仆要好得多,他看起来很年轻,气质斯文忧郁,同样是西装革履,和许应的凌厉凛然不同,他要柔和许多。 “涂律言重,她是个很不错的学生。”苏盈袖笑笑,也向他举举茶杯。 叶奕见状好奇道:“什么事啊?小晶是谁?” 许应目光一闪,没说话,将解释的权利全部交给涂川。 或许是因为韩晶的公众人物身份,涂川有些犹豫,“......呃、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最近到医院去实习,托师哥跟苏医生说说情,关照一下。” “呦——”叶奕拖长着声尾,对许应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没看出来哇,我们许律师面子这么大昂,都能替别人说情了......嗷——”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许应踹了一脚。 苏盈袖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位叶法官真是打破了她对公检法人员严肃刻板的固定印象,也很难想得出他在法庭上敲法槌的模样。 听见她的笑声,许应立刻扭头看她,“我......” “叶法官可说错了,许律师没跟我说情。”他刚吐出一个音节,苏盈袖就开腔了,有些揶揄地瞅着他,“人家那是直接知会我,手术刚结束回办公室,气都还没喘匀就接到一个大任务,差点给我气的,饭都吃不下。” 这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主要是给许应听的,饭都吃不下还不至于,主要是生气。 她面上笑意盈盈,眼里的笑意却含着一抹凶巴巴的影子,许应读懂了她的意思,立刻就老实下来。 给她添了点茶水,垂着眼,“是我错了,我给您致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啊?” 这做派很给苏盈袖面子啦,毕竟这是他的饭局,在座的都是他朋友,除了个林修跟她关系近的,还是他助理。 苏盈袖当即嗯了声,喝口茶汤,“你下次再这么做,记得再在这儿给我上顿好菜,不然我给你到处说。” 说完还板着脸点点头,许应顿时就笑出声来,“......谢谢您这么配合。” 苏盈袖抿着唇,忍笑白他一眼,这件事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叶奕在一旁说风凉话,说许应你小子嚣张了这儿么多年,可算是有个人能治你了,云云。 苏盈袖听了这话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开始上菜了。冬天天气冷,是吃羊肉的好时候,老板给今天的客人准备了羊肉宴。 白烧羊肉炖到肉酥汤白,香气浓郁,一口热汤下肚,胃口跟着毛孔一齐打开,衍生出无数的熨帖。 “这冬天还是得喝羊汤,暖和。”叶奕长长叹出一声,有些感慨。 许应笑了声,转头对苏盈袖道:“这儿的红烧羊肉好下饭,一点膻气都没有,你试试。” 苏盈袖点点头,随着他的话夹了一块,入口咸鲜,肥瘦适宜,有软嫩可口,“很好吃,烧得很透了。” 她吃着东西笑起来时脸显得有些圆,眼尾微微弯着,有笑意在跳跃,笑意看着她,莫名就觉得心里有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似乎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得到了喜欢和认可。 因为大家几乎都要开车,便没有上酒,就着解腻的普洱茶,又都是熟人,很快便放开了,饭吃到一半,开始闲聊。 基本都是他们在说,苏盈袖细嚼慢咽着听职场八卦。 谁和谁有点矛盾啊,“所以呢,他宁愿降代理费也要接这个案子,就为了出口气。” “他那报复心也是强到没谁了,之前他那个助理不就因为没帮他接孩子,被摆了一道?” “他还老嚷嚷我们的陈法针对他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又或者谁和谁有一腿了,“他睡女下属他老婆知道么?” “知道啊,听至诚的人说他太太都冲到律所去堵人了,一年轻姑娘,刚毕业,不想着好好努力精进业务能力,倒走起歪门邪道来。” “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丁一楠似的,自己有本事,还遇到个好老板?听说么,金创的那位李大状,招新人之前私下联系说要包养人家的,一个月三万,被人家截图发给他们主任和律协了。” “知道,就是活该。” “这姑娘是我本科同学,后来读研了,今年才参加工作。” “小林你这同学可以啊哈哈哈。” 职场八卦就是这么狗血,苏盈袖听得津津有味,吃得越来越慢,冷不丁听见叶奕问:“我听说你们所罗豫被人投诉了?然后他就被人套麻袋报复到住院了?打的还是那儿,差点丧失男性雄风了?” 满屋子知情人士顿时一片静默,尤其是苏盈袖,她捏着筷子都有些发傻,鬼知道为什么传言会变成这样。 “......你听谁说的?”许应扭曲着脸反问。 “前阵子开庭遇见他了,当时忙也没多聊几句,后来去食堂吃饭,听几个书记员说的,也不清楚风声到底从哪儿来的。” “咳咳......”许应清清嗓子,看了眼神情有些呆滞的苏盈袖,“他被套麻袋什么的,跟他被投诉没一毛钱关系,他是因为一个案子被当事人丈夫打的,至于投诉......不、不是因为这事儿......咳咳......” 叶奕愣了愣,“那是为什么?” “是......”许应张张口,忽然便觉得说不下去了,扭过脸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怎么都止不住。 涂川和林修也差不多是这样,顿时将叶奕的好奇心给吊了上来,催着让他们说说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在大家说两句就笑三分钟的状态下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即对苏盈袖投去敬佩的目光。 然后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苏医生,牛逼。” 苏盈袖:“......”我觉得这是在给我公开处刑:) 她瞪向许应,目光定定的,许应和她对视了片刻,想止住笑,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憋了一会儿,反而笑得比之前更大声。 看着他眼泪都笑了出来,苏盈袖满心无奈,想了想,递了张纸巾过去,“......擦擦口水。” 说完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完了完了,看来已经被气到胡言乱语了:) 她有些泄气,破罐子破摔的想,笑就笑吧,其实也不是笑她,主要是笑话许应,用叶奕的话说是:“这小子平时打嘴仗太气人,可算栽跟头了。” 这么一想,好想没那么生气了。 但等吃完饭要回去了,苏盈袖就跟许应说:“我不高兴,所以你自己去买礼物吧。” 许应:“???” 正要劝,就听苏盈袖电话响起来了,接起来一听,是今天的值班二线,说下午收了个怀疑胎死宫中,先兆临产的,现在要做手术,但值班的已经在手术室开始忙了,实在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苏盈袖听了立刻道:“我马上回去。” 说着推推许应,“快快快,送我回医院!” 许应都来不及跟叶奕道别,就被她推着去开车,当下也不敢耽搁,一路飙车似的赶到医院,车子刚停稳,苏盈袖就推门跳了下去。 “哎......”许应想让她注意安全的话还没开始说,就看见车窗外飘进来一张百元大钞。 然后是一句:“谢谢啊,师傅。” 许律师:“......”你回来给我说清楚你把我当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法:我们许律牛啊,敢讨这么个媳妇[斜眼笑.jpg] 许律:没办法,谁叫我眼瞎…… 苏医生:……嗯??? 许律师:呸!说错了!谁叫我眼光好呢,闭着眼都找到你! 第26章 苏盈袖小跑着进了医院电梯, 一到科室就问护士:“下午收的那个胎死宫中的病历给我。” “13床。”值班护士一边递给她病历夹,一边报告床号。 苏盈袖点点头,穿上白大褂后翻看起病历记录,确定患者的现病史和既往史, 其中记有四年前曾自然晚期流产一胎, 产后宫颈扩宫棒试验诊断为宫颈功能不全。 再看下去, 是入院后几个小时内的检查结果和处理,床旁b超结果提示可能存在胎盘剥离。 苏盈袖先去看了病人, 结合结果怀疑存在子宫破裂的可能性, 经与同事电话沟通后决定,给病人行急诊剖宫产。 一直到晚上十点,苏盈袖才从手术室回来,在手术记录上写道:“......术中可见腹腔积血约1000ml, 子宫右侧后壁从宫角至…下段破裂, 出血活跃, 胎盘及胎儿游离于宫腔外......取出胎儿后,钳夹子宫破裂口,清理宫腔, 缝合裂口......表面蓝染呈花斑状......术后转icu......” “袖袖,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同事匆匆从手术室回来拿东西, 顺便问了句。 “子宫破裂,子宫胎盘卒中,产后出血,送icu了。”苏盈袖念着她的术后诊断,“有可能是先发生了胎盘早剥和胎死宫中,子宫卒中后又继发子宫破裂,这才符合术前的b超诊断。” “很有可能, 她既不是疤痕子宫和引产不当这种常见的子宫破裂因素,也不是子宫畸形之类的少见情况,估计只有你说的这样才能解释了。” “没有隐瞒既往史罢?就一个宫颈功能不全。” “应该没有,反正问出来的就首程里那些呗。” “那就只能用子宫肌纤维薄弱造成破裂来解释了。”苏盈袖摇摇头,靠在椅背上。 同事点点头,道:“今天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啊。” 苏盈袖看看时间,十点半刚过,说晚吧正是都市男女夜生活开始的钟点,可要说早吧,还真也不早了。 她叹口气,“不回去了,反正也没开车过来。” 第25节 同事笑笑,“那就随你,我还高兴呢,多个人我心里也踏实点。” 说完就又匆匆回手术室去了,苏盈袖将写好的病程记录保存好,又看看自己管的床,把病记补补,然后拿着病历夹出去给值班护士。 值班护士问她怎么还不回去,她就道:“没开车,懒得回。” “没开车?那你是打车来的啊?” “没有,坐朋友车过来......”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她之前下车的时候...... 是不是还给许应钱了??!! 苏盈袖想到这里,半是哭笑不得,半是心疼自己那一百块,当然,也很尴尬,把许律师当成出租车师傅什么的...... 明天是不是还要见面?现在说工作忙不去了还来得及吗!?? “袖袖姐,怎么了?”值班护士见她面色变个不停,以为她不舒服,忙关切的叫了声。 “......啊、没、没什么。”苏盈袖回过神,勉强笑着应了声,然后就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又出来,进了休息室。 一附院给各科室的休息室都配置了电视和网络,还有冰箱微波炉等生活电器,有的科室男医生多,主任又大方,干脆还配有游戏机,妇产科没游戏机,倒是有个投影仪。 苏盈袖挑了部影片,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果汁,拧开喝了一口,冰凉凉的,尚有一些凌乱的脑子瞬间无比清醒,也愈加后悔。 今天真是我完美人生的滑铁卢,呜呜呜,只能再喝一口果汁压压惊:) 苏盈袖直到睡前,都在纠结要不要发个信息说明一下自己当时只是脑抽,没有故意侮辱人的意思,但想来想去,怎么措辞都觉得很尴尬,于是只好作罢。 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连同事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天一亮啊,工作就跟着来,哪里还能记得那些小尴尬。 “来了的同学签一下讲课的本子,今天是心肺复苏术和妇产科基础检查,十五分钟后大教室集合,这个月出科的同学来领一下表,今天操作考核。”苏盈袖敲敲桌子,一群学生围拢过来。 杨乐乐见状,咦了声,“这个月就是袖袖当教秘了么?” “本来是下个月,但这周张主任不是提前去学习了么。”宋宁解释道。 韩晶在一旁听着,有些好奇,“教秘是什么?” “就是教学秘书,负责整个科室的教学工作,比如安排带教老师啦、组织科室教学安排啦,等等。” 韩晶恍然大悟,何娜从苏盈袖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妇产科操作备忘录》递给她,“先看看书。” 韩晶连忙接过,找到心肺复苏术的章节,开始逐字逐句的阅读,她以前以为只要找对地方,按压就是了,却没想到在按压前后还要做这么多判断。 宽敞明亮的示教室里,桌椅已经被移开,留出当中一片空地,地上摆着三个人体模型,苏盈袖站在最中间,“人都到齐了吗?好,咱们现在开始讲课。” “要讲的第一个内容是心肺复苏术,这个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了吧,不提在生活中能用得上,就是你们毕业考和执医考试都是要考的,是一个临床医学生必须掌握的一项基本技能和操作。” “在讲之前,你们谁先来做一次......没人举手?”苏盈袖看着学生们,哼笑了声,“那我就随便点了,叫一个我记得名字的,张、张颖......杨乐乐老师带的那个小帅哥,来,就是你,别躲!” 学生们毕竟在学校时就已经学过这项操作,加上出来实习前学校会考技能操作,规培的呢也经过了毕业考甚至是执医考试的洗礼,他们起来不难,难的是韩晶。 她是一个跟医学专业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而且因为饰演角色的关系,她需要学会像医生一样进行操作。 苏盈袖不停的纠正她动作中的一些小错误,“不要这么用力,用你的小鱼际往后施力......你看你这样就整个眼睛都捂住了,在往前用力.....对就是这样......”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确定韩晶已经掌握动作要领,这才开始下一项,“接下来是咱们妇产科的基本检查,这也是出科考的操作部分,窥器的使用、双合诊、三合诊和肛诊。” 她举着一个鸭嘴样的物体,“我们现在先开始讲第一项内容......” 听着她说起女性私密的部位,怎么伸手怎么观察,要注意什么弹性啦深度之类的,韩晶觉得十分不自在,觉得太羞人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和男生在一起学习这些东西。 可是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很认真,连男生们也一样,甚至很认真的发问:“老师,正常的输卵管能不能被触诊到?” “不能,正常的输卵管不能扪及,但正常的卵巢偶尔会被扪及,大小在3x2x1cm。” 大家低头刷刷刷记笔记,韩晶偷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忽然想起苏盈袖跟她说的那句话,“穿起白大褂,要谨记你的职责是救死扶伤。” 还有流传甚广的那句“医生眼中无男女”,大概这就是普通人和医生的差别吧。 “......在临床上,我们经常会遇到一种情况就是,患者她很年轻或者很紧张,工具和手指就不容易进入,怎么办呢?我们可以涂一点生理盐水,起一个润滑作用,并且给予患者一些言语上的安抚,让她放松下来,这样就不会那么痛了......”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苏盈袖讲课的声音,和学生偶尔的提问,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接下来是练习时间,又二十分钟,需要考试的学生开始排队考试。 韩晶问何娜:“你们每个月都要考试吗?” “出科考,就是我要离开这个科室了,要考试,操作和笔试,笔试现在都是上机考。” 韩晶听得咋舌,“你们考试真多啊。” “没办法嘛。”何娜耸耸肩,继续教她练习基础操作,尤其是心肺复苏术,剧里可是有好几处对病人进行抢救的桥段,总不能让替身来。 这边练习和考核结束,就到了中午下班时间,苏盈袖吃过饭,在办公室看一会儿书,时间差不多就去门诊。 韩晶跟着去,苏盈袖特地叮嘱她:“口罩千万戴好,万一引起轰动就完了。” 何娜这时忽然说了句,“其实我早上来外面已经有狗仔蹲着了,还有粉丝问我是不是里面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见到韩晶之类的。” 苏盈袖吓一跳,又叹了口气,真心希望这十天赶紧过去。 门诊还是那么忙,来去的病人也都求医心切,不会有人注意到旁边的实习生会是在电视上常见的女明星。 许应到医院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按理来讲应该是下班时间了,可苏盈袖的诊室门前依旧等满了患者和家属,有的人满脸喜悦,有的人愁肠百结。 他挑一个离得远远的位置坐下,默默打量着人群,根据他们的神色想象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 怀孕了,很高兴,或者苦恼。没有怀孕,会着急吗?会的吧,不然为什么来医院呢? 他想起苏盈袖的微信签名:“生命长廊的摆渡人。” 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位摆渡人的偶像是林巧稚先生,挺好。 一直到七点过一刻,苏盈袖的门诊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按她的话说:“已经算快了,不到十点不敢说很忙,只能说正常。” 关了电脑,何娜跟韩晶先走,出门遇见许应,和他打招呼,“许律师来找我老师啊?” 许应看了眼韩晶,点点头,又笑着对何娜讲,“有些事,跟苏医生约好了。” 何娜说了句老师还在洗手,就拉着韩晶走了,一路走一路嘀嘀咕咕的和她说起第一次见许律师来找苏盈袖是这么回事。 韩晶越听越沉默:“......”这就是涂川说的他们是普通朋友??? “苏医生,您的专车师傅来接您了。” 苏盈袖正洗手,忽然听见们被敲了两下,还没回头就听见这么一句,顿时有点愣住,随即是无边的尴尬由心底升起。 她举着湿漉漉的双手,回过头来干笑两声,“......许律师,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今天我还能领一百块么?要是能,我马上去辞职,以后就跟你混了。” 他一脸正经的说着这话,还点点头以示强调,苏盈袖看他一眼,又飞快撇开目光,装作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许应靠在门边上,看着她侧过身去扯纸巾擦手的身影,好像有些赧然的脸红,忍不住乐出声来,还真是难得见到苏医生这么弱气的时候呢。 苏盈袖听见他的笑声,淡淡的,有些揶揄和调侃,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鼓鼓脸,瞪了他一眼。 “苏医生,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边说,还边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苏盈袖的肩膀。 苏盈袖往旁边一躲,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凶巴巴的骂他:“滚!” 许应眨眨眼,哎了声,“你下次换一个词行么?” 苏盈袖抿着唇,乜斜他一眼,从鼻子哼出一声,“你等我回去查查字典。” 许应一愣,随即哈哈哈的笑出声来,他发现,自从认识苏医生,日子比以前有趣多了。 苏医生:“......”我现在就想送你去太平间找小范:)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不想努力了,马上去辞职! 苏医生:……养不起养不起,先溜为敬:)感谢在2020-09-15 18:14:38~2020-09-16 18: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有啥 15瓶;小金毛、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苏盈袖下班时不到八点, 听说她没开车,许应便知道她昨晚没回去,想劝她不要太拼,但又想起自己也是一个德性, 没资格说人家。 主要是, 说了还得让人反过来教育一通, 这漏洞不能给:) 但两个人处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离得那么近, 一句话不说又难免尴尬, 许应想了想问道:“昨晚你那么着急赶回医院,是病人有意外情况?” “差不多吧......”苏盈袖斟酌着用词,“也不算意外,在我们监测范围之内......从患者和家属角度讲, 是一件很悲痛的事, 因为小人儿没了, 大人也差点没命,现在还在icu躺着,他们还没有孩子, 这次子宫破裂之后, 下次怀孕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算怀上了,再次发生危险的可能性也要比普通人高。” “但是站在医生的角度,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病例。一个子宫破裂患者,既没有高危因素,又没有罕见因素,但她就是发生了,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她的子宫本身发育不良、肌纤维薄弱。” 她边说边抬着脸看车里挂着的小香囊, “我得回去再查查书。” 许应转着方向盘,顺势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思索且兴致勃勃的表情,忍不住会心一笑,他遇到有意思的案子时,也是这样的。 “以前我不懂,后来处理过医疗纠纷,才知道生一个孩子竟然可能遇到这么多危险。”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慢而平缓,又微有感慨。 苏盈袖想问是不是当年她们科那个案子,但最后还是没说,只笑道:“所以你要好好孝顺你妈妈,对你女朋友好一点啊。” “孝顺妈今天就能做,对女朋友好就以后吧。”他开玩笑似的应道。 苏盈袖有些错愕,疑惑地歪头看着他,满脸问号,怎么这事还要讲究先来后到的吗?有冲突吗? “没有女朋友,懂?”许应哼了声,有些不满,“非得我自个儿戳心窝子您才高兴?” 苏盈袖当即笑倒,把脸贴在车窗上,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还在努力不要让大白牙也跑出来笑话他。 半晌才忍住笑,道:“......你要像我一样自信,坚定的相信另一半还在幼儿园。” 许应闻言吓一跳,差点把车开到路边绿化带上,“......你清醒点,那是犯法的!” 苏盈袖捂着脸趴在盖板上笑得停不下来,许应初时觉得这人真是什么都敢想,后来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嗤了声。 “哎,我想起来以前我一个患者。”苏盈袖趴在盖板上,侧头看着他。 许应头一次发现她还有这么活泼的时候,有些不忍心打断她,便软着声音附和道:“也很有意思?” 苏盈袖点点头,“是个快要五十岁的姐姐,女老板,气场两米八,保养得极好,不看身份证完全看不出已经快五十。” “她是来住院安胎的,有先兆流产迹象,那时候我们科还没有家化病房,她就住在普通的vip单间,来的时候带了一屋子最先进的电子产品,平板啦之类的,我觉得好奇怪啊,别的产妇来都带什么营养品,也很怕辐射,她完全不是。” “那时候我还是住院医嘛,每天早晚去查房,都能看到她在处理工作或者开视频会议,特别忙,让人觉得这不是病,而是总裁办公室。” “我一直没见到宝宝爸爸,直到有一天我见到她病房里多了一个年轻男人,嗯......大概你这样年纪吧,三十左右,我以为是她儿子,差点就要问出来了,幸好我没直接问这您儿子啊,就说这是家属吧以前没见过......” 第26节 “然后这位姐姐就告诉我,苏医生,这是我老公,刚出差回来,你之前不是问为什么爸爸没来么,我当时......一度不敢相信,但这就是这真的,他老公比她小了十几岁!” “你说,按照这样算,我说我男朋友还在幼儿园有什么不对!?” 反正我没犯法!你休想骗我!!! 许应听着她说的例子,微微一笑,没有评价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他们两口子是不是感情特别好?” 苏盈袖点点头,把脸从盖板上抬起来,坐直腰,回忆道:“是啊,她老公还好几次来找我了解情况,问孩子怎么样大人怎么样,她是一直保胎到生的,生之前跟他们谈话,说可以试产,但不保证一定成功,很可能要剖,她老公在谈话后偷偷来找我,跟我讲如果有事一定要先保大人。” 许应点点头,笑道:“这倒很符合我认识的陆总。” “......哦,嗯?”苏盈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认识他们?” “商场上符合条件的恩爱夫妻不多,恰好我认识一对,而且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有问题么?”许应笑眯眯的反问道。 苏盈袖飞快地摇摇头,感慨道:“这世界真小......也说明了,女人不要因为害怕不好生孩子赶在三十之前草率结婚,找个年轻的老公一样怀孕毫不费劲,夫妻生活质量还高。” “反而是高龄男性,喜欢找年轻姑娘,以为那样可以获得更优质的后代,殊不知恰恰相反,高龄男性的生育力也是逐年下降的,不仅精子活力和数量下降,畸形率升高,而且就算怀上了,女方发生自发性流产的概率也增高,子代患某些常染色体遗传疾病的概率同样会增加,还有自闭症谱系疾病的风险也提高,等等。” “我以前门诊遇到一个姐妹,前夫比她大十来岁,怀两次掉两次,后来前夫觉得她生不出来,拿钱打发了她,一年多以后,她嫁了个同龄人,又怀孕,生一大胖闺女,来体检的时候跟我说前夫家还在生儿子呢,生不出,家里皇位要没人继承了。” “所以就只是某些愚昧男人贪花好色的借口罢了。”许应发表自己的听后感,“当然,也的确有一部分人是因为不懂。不管男女,做选择时都应充分了解、审慎考虑、完全自主,然后为自己负责。” 顿了顿,他又问:“在你们医生看来,多大算大龄男性?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35到40都算,你还差几年?”苏盈袖应着,又露出好奇的目光。 许应沉默半晌,问道:“你们挂号是不是主治和副主任医师的号价格不一样?你还有几年能晋职?” 苏盈袖不明所以,但又被他牵着鼻子走,数数手指头,“顺利的话还有三四年能考,不过考过了不一定聘,得看医院。” “苏主任到时候让我插个队呗?”他玩笑似的道,“过个三四年我就用的上了。” 苏盈袖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问年龄的问题,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不给,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许应当即翻一个白眼,嗤了声,换个话题问她:“先去吃饭还是先去取蛋糕?” 他们这时已经到了苏盈枝就读的德雅中学附近,许应提前在这边订了蛋糕。 德雅中学是后来才改的名字,苏盈袖和许应在这里念书的年代,它叫实验中学。 苏盈袖想想,“十点才下晚自习,先去吃饭吧,去学校后街那家自助饭店?” 许应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是哪家,“......我以前也在这儿念的啊,怎么没印象?” 苏盈袖说个年份,“那时候你是不是已将毕业了,老学长?” 许老学长想了想,“......还真是我毕业那年开的。” 停好车,走在去后街的路上,许应忽然侧头笑着对她道:“其实说不定我们以前见过的。” 虽然他和苏盈袖差了好几届,她初中入学时他已经高二了,但当年的实验中学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师生人数没现在多,初中部和高中部也不像现在这样分隔在马路两边,说不定还真见过面。 但苏盈袖摇摇头,“不可能,真见过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帅哥不应该都是风云人物?” 突然被夸的许律师嘴角翘翘有些压不下来,“......高二了嘛,要学习,肯定低调点,小学妹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很正常。” 苏盈袖闻言做一个搓胳膊抖鸡皮疙瘩的动作,这人真是给点颜色就马上开染坊,真受不了:) 自助小饭店每天提供十六个菜,六荤十素,想吃哪个随便,只要花十六块钱就能吃一顿,还有例汤赠送,饭菜不够可以自己添,只一点,不许剩也不许外带。 虽然他们去得晚很多菜都没了,但许应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还有些好奇,“您这儿能挣钱么?” “薄利多销呗,除了学生,附近这工作的啊,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啊,都爱来,生意还不错,要不然我也不能一开十来年啊。” 许应闻言失笑,“是,您这儿味道也好,我就是毕业早了,没赶上。” 老板笑呵呵的,冲苏盈袖道:“姑娘,你这对象识货哈。” 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哭笑不得,“......还对象呢,他就是只炮,我可不敢要。” 许应:“......”你才是炮!你全家都是炮! 吃完饭出来,去取蛋糕,顺便挑了点能放到第二天的点心,又回到学校,刚好碰上学生下晚自习。 林修来电话,说已经在附近一家宵夜店安排好了,俩人过去,林修又急急忙忙出去接苏盈枝和她的同学。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苏盈袖叹口气,“你说林修怎么也不谈恋爱,林护长都愁死了,看新来的实习生和小护士哪个都顺眼,都想给捞家里去当儿媳妇。” 许应笑笑没接话,心说你等着吧,人家很快就要谈了,到时候您别哭就行。 他不吭声,苏盈袖倒埋怨上了,“都怪你,肯定是你安排的工作太多了,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 许应:“......”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他想解释,替自己喊冤,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算了,暂时替小助理背下锅,回头有理由让他多干点活。 苏盈枝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扑进苏盈袖怀里,蹭着她喊:“姐,我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行了行了,少给我灌迷魂汤。”苏盈袖笑嗔着拍拍她,但脸上的表情很受用。 许应于是再一次知道,苏医生真的是个爱听好话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不爱听呢? “枝枝,生日快乐。”他笑着将生日礼物递过去。 苏盈枝接过来,在大家的催促下打开,是一对铜制的正义女神书靠,正义女神坐着,脚下踩着一条蛇,一手执剑,一手举起天平,“象征着正义和公平,枝枝,希望你能实现梦想,成为一名追求真理寻找正义的法律人。” 这是一位前辈给予她的祝福,“希望不久的未来,我们可以成为同事。” 苏盈枝尖叫着再次扑进苏盈袖怀里,朝许应笑得极其灿烂,“谢谢许律师!” 又问苏盈袖:“姐,你的礼物呢?” “我的很简单啊。”苏盈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你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可以放肆打扮,可以做很多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身体和心理。” 盒子里是一支香水,是苏盈枝曾经说过很好闻的一款,她轻轻的在手腕上喷上一点,香气清新活泼,很适合年轻女孩子。 许应闻着着空气中淡淡香气,想到的却是苏盈袖,她几乎不用香水,至少他从没闻到过,她身上最多的就是洗手液的花香和消毒水的味道,偶尔有沐浴露的味道,那是她刚从待了一天的手术室回来时会有的。 她适合什么样的香水呢?应该也是淡淡的花果香,温柔中有一抹属于成熟女性的端庄和妩媚,就像她这个人,永远让人觉得温暖可靠,又偶尔露出俏皮和促狭。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后来你们都打脸啪啪的:) 许律师:我打赌,后来你在你姐那里翻车挨揍哭得嗷嗷的,信不信? 苏医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枝枝&许律师:没有,不是,怎么可能! 第28章 苏盈枝生日过后, 是一个很悠闲的周末,苏盈袖没有班,韩晶也托给了出门诊的同事。 周日,她一觉睡到快中午, 起身后将暖炉生起, 听着热水壶里水快开的气泡声, 半靠在沙发上看书,手里拿着一支铅笔。 手机上许应的号码亮起来时, 她愣了一下, 然后把笔放下去接电话,“喂?许律师找我有什么大事啊?” “没事不能找你?”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轻笑一声,“翠荷山庄的梅花开了, 出来走走?” 苏盈袖换个更舒适的坐姿, 在沙发上盘着腿, 声音懒洋洋的反问他,“没什么事我为什么跟你出去?” “许律师,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她的声音里噙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又有些俏皮, “万一在山庄有艳遇, 恰好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岂不是要当电灯泡? 许应听了愣一下,半晌哼哼两声,“你少胡说八道,就说吧,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就自己去了, 正好山庄有演出,你不去,剩一张票我扔了。” “哎呀,你看你,又急眼儿了不是。”苏盈袖笑嘻嘻的,打听着,“什么演出啊?” “歌舞剧,《大梦敦煌》。”许应等了一会儿,像是确认过了才应道。 说完又问她:“怎么样,出不出来?” “出——”苏盈袖想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溜达溜达,而且她觉得,许应没有说真话,他绝对不是因为多一张票就邀请她看演出这么简单。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苏医生表示,没有证据,这是一种感觉。 面对她的猜测,许应沉默片刻,然后苦笑一声,“真不愧是读了这么多年临床的人,就是见多识广。” “所以你遇上什么事儿了?”苏盈袖正色道,收起一贯对他促狭和伶牙俐齿,难得挂上明显的关切。 许应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呢,本来一切都挺好的......” 他难得休息,可以在家过一个完整的周末,因为和苏盈袖讨论过女人生孩子有多不容易,他周六那天特地提出要陪叶菲去逛商场。 叶菲当然很高兴,拉着他问:“今天怎么这么贴心?” “孝顺妈还要理由么?”许应当然没说关于苏盈袖的事,敷衍过去之后陪着她出门,往恒泰广场购物去了。 这么巧就遇到了罗豫的妹妹罗兰溪,她怀孕了,大着肚子在朋友陪伴下逛街买新生儿用品。 她是个生得很甜美又为人很有礼貌姑娘,不说别的,罗太太对这个女儿的确是认真教导了,她见了叶菲,主动上前打招呼。 “婶婶好,许应哥好,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哇?” “好着呢,你这预产期什么时候啊?” “一月份呢,还不到时间。” “哎哟,那也快了,你爸妈还是有福气,看看这么听话的闺女,长得漂亮、懂事,结婚生子不用催,嫁得也好,哪像你许应哥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叶菲笑着道。 她是不大喜欢罗太太,觉得她总是妖妖娆娆的,还很势力眼儿,但有时候又忍不住觉得她命好。 看看人家,明明是对不起前夫一家,可人家也厚道,从没有说过关于她的坏话,到了罗家,虽说一开始那些年过得不太顺,但后来生了罗兰溪,因为她乖巧讨喜,连带着亲妈的日子都好过起来。 有时候啊,好人过得就是没坏人舒坦,真叫人无奈。 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罗兰溪,好孩子谁不喜欢,当即她就邀请罗兰溪和她朋友一起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 许应自然是陪着的,尽管他觉得和她们根本无话题可聊。 坐下以后,烦恼的事来了,叶菲跟罗兰溪聊生孩子的事聊得起劲,她闺蜜插不上话,又不甘被冷落,竟将目标转向了许应,一个劲打探他的个人信息,比如在哪里工作啦跟罗家是什么关系啦等等。 许应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回答,但没过几个问题,他就开始烦躁了,大家萍水相逢,你一个劲打听我工作和收入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干脆道:“您是猎头公司来挖角的?抱歉,我在现在的单位挺好的。” 这下终于引起了叶菲和罗兰溪的注意,顿时大家都有些尴尬,其实她是什么意思许应当然知道,毕竟她眼里那种看到猎物的目光根本不容错认。 只是许应不上钩罢了,他厌烦这种野心勃勃又咄咄逼人的女人,尽管他不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好或者错误,毕竟想借婚姻晋升阶层无可厚非。不是人人都愿意自己努力的,他只是不愿意自己是这把□□罢了。 于是有些不欢而散,叶菲没说什么,她早说过不插手许应婚事,许应也没放心上,因为觉得没必要。 除去这个小插曲,这一天总的来讲很愉快,许应心情不错,一直到今天早上,叶菲告诉他,“你爸要在家请客,你罗叔叔和郑叔叔两家人过来聚聚。” 第27节 罗叔叔就是罗豫和罗兰溪的父亲罗伦,郑叔叔是许主任的一位老同学,是容城大学法学院的教授。 原本能和前辈们坐下来交流交流,是件好事,结果没想到却坏在了罗太太身上。 罗兰溪固然乖巧,但也单纯,她最近住娘家,回去之后告诉罗太太今儿遇见许家的婶婶和许大哥啦,罗太太再一问,什么都说了,包括她闺蜜和许应那点不愉快。 偏巧罗太太和叶菲是一直都对付的,叶菲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喜欢叶菲。在她看来,叶菲这种只会操持家务的贤惠太太屁用没有,就是因为有个当法官的父亲,嫁给了好好先生许宁川,生个许应也不用人操心,总而言之命好而已,但凡许宁川花花肠子多一点,有得她哭的。 偏偏男人们交情好,一年总有那么三两次家庭聚会,两位太太总会碰面,少不得针锋相对。 于是罗太太到许家刚坐下,就开始拿前一天的事出来讲,“你们家许应呀,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女孩子要不是看上他了,能这么问么,哎呀,这样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呀,这男人啊,年纪一大,虽说不愁娶媳妇吧,但能不能生,可就不好说了。” “还是生闺女儿好,你看我,就兰溪这个女儿,懂事,什么都不用我和老罗操心。” 叶菲听得堵心,立刻怼了一句:“兰溪生了你也不是奶奶啊,不得等罗豫结婚生子么?” 罗豫跟罗太太之间这么多年关系从一开始水火不容,到现在是互相漠视对方的存在,罗家老人在世时还好,罗太太还做点面子情,现在么,呵。 这会儿听叶菲提起罗豫,顿时就不高兴了,冷笑着道:“罗豫呢,不是我生的,我也管不着,只要兰溪好,我就满意了。” 说着还摸摸一旁罗兰溪的头。 其实这样的场面过去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反正最后郑太太总会出来打圆场的,许应也不太在意,但这次却忽然觉得碍眼起来。 他想起苏盈袖,那个幼年时被生母抛弃,少年时父亲突然离世的苏盈袖。 “罗太太这么关心兰溪真是难得,一腔慈母心肠,就是不知道这份疼爱是一份还是双倍,是单纯还是也有些愧疚?”他脱口而出道。 罗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叶菲也不太高兴,起身将儿子推出小客厅。 “你一个大男人插什么嘴,让人笑话。” 许应抿着嘴不吭声,叶菲又问他:“你今天怎么回事,特别见义勇为?” “......没什么,妈,我有事,先出去了。”他实在不想留在这里继续看着罗太太那张和苏盈袖眉眼相似的脸孔。 叶菲拦不住他,只好叮嘱他出去要小心,他应声知道了,等出了门才发现没哪里好去的。 “然后我看到推送,说这边有演出,刚好还能买到票,就买了两张。”他垂着眼,有些沮丧似的,不去看苏盈袖的脸。 这时她们已经坐在翠荷山庄小剧场的茶楼隔间里,隔间没有门,看出去楼下就是舞台,提供茶水和点心,早就已经客满。 在和罗豫、许应产生交集前,苏盈袖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李宁曼的消息了,在她心里,那只是罗太太,是与她无关的人。 “多谢你替我出气。”她捧着茶杯,笑意温软惬意,“不过下次不要这样做了,会得罪罗先生的,没必要,不值得。” “可是......”许应抬眼,有些着急,也有些不解。 苏盈袖低头抿了一口茶汤,红茶的醇香在舌尖蔓延,她思索一会儿,抬头迎上许应的目光,“你是不是看着罗小姐想,如果我也有亲妈在,可能也会像她那样?我记得你说她已经结婚,嫁得不错,还怀孕了?你是不是觉得,原本拥有那样简单的幸福的人应该是我?” 许应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她,他真这么想过。 于是苏盈袖忍不住笑出了声。 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声音十分笃定:“不会的,她留在苏家,可能会变成一个怨妇,不会像你看到的那样,对自己的亲骨肉充满母爱,因为我的爸爸,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满足她要的财富和地位的。” “主任夫人没那么好做的,需要承担很多的责任和辛苦,我们家不穷,但从没请过阿姨,很多年都靠我妈一个人忙里忙外,我爸呢,又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性子,有时候门诊开药开超了,一个月扣掉千把块,他会说哎呀人家是外地来的不容易,当请他吃药咯。” “我妈什么都不说他,只会说幸好你不是内科的,不然慢性病患者多,每个月都来开药,你得每个月往里贴钱。” “只有我妈才最懂他,算计着生活费尽量让家里吃穿维持着水准,换了罗太太......不行的。” 她絮絮叨叨说着旧事,全是刘敏对她和苏和的好,许应想到那在相框里的惊鸿一瞥,忽然便觉得鼻子有些酸。 “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亲妈照顾,我就是个小可怜了?”她忽然问道,声音里充斥着笑意。 许应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她见了就笑,神情格外活泼,“没有哎,我也是爸爸妈妈疼着长大的,世上不好的后妈很多,可是很好的后妈也很多啊,我从来从来都不缺爱,所以也就不羡慕罗小姐,我不原谅她,是因为她的确伤害过我和爸爸。” “所以你也不必替我不平了,好不好?” 她问他好不好的时候,声音很轻柔,像是怕吓到他,这让许应有一瞬间的赧然。 他点点头,有些无奈,“是我想太多了。” “哪有!”苏盈袖立刻接上反驳道,“许律师是个特别有正义感的人,也很有同情心!” 她说着竖起一跟大拇指,“给你点赞哟。” “......苏老师,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两岁。”他失笑,嗔了一眼,又觉得自己当时的举动实在孩子气,不由得赧然不已。 苏盈袖还是捧着那个茶杯,笑嘻嘻的瞅着他,眉眼弯弯的,许应有些不敢和她对视,视线轻轻一碰,又立刻别开。 然后就听见咯咯的笑声传过来。 他有些懊恼,一眼瞪过去,“笑笑笑,都笑出猪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6 18:20:45~2020-09-17 19: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舅 140瓶;慧慧 24瓶;小金毛 2瓶;七彩沙漠、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灯光略显昏暗的小剧场里, 恢宏大气的歌舞渐至尾声,悠远的埙笛声伴随着驼铃阵阵,仿佛大漠黄沙近在眼前。 许应想起一句诗来,“敦煌定若远, 一信动经年”, 千载悠悠岁月, 几度枯荣,几度春秋, 只有黄沙恒久沉默, 与明月高悬,一起见证历史的变迁。 放在舞台上,再如何华丽动人,终究比不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和感人。 “要是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一趟就好了。”他轻叹出声, 说出心中所想, 说完扭头去看旁边的苏盈袖。 她仍旧保持着十指交叉将茶杯包在手心里的姿势, 像在取暖,听见他说话,就回头看着他笑, “大胆点, 把工作都丢下, 就可以去了。” 笑意在她唇边凝成一朵灿烂的花,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许应目光微闪,半晌嗤了声,“你敢不敢?” “不敢,我要是跑了,回来得挨处分, 还得写检讨。”苏盈袖老实的摇摇头。 许应被她逗笑了,“没看出来苏医生这么遵守规章制度。” “可不么,我得要饭碗啊。”苏盈袖笑嘻嘻的,“我还得给枝枝攒嫁妆呢。” 说着往前踢了两下脚,晃悠悠的,连带说话的语气都是悠闲的。 许应笑了声,“那你的呢,不用攒?” “嗯呐,我自己就是无价之宝。”她笑嘻嘻的应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自恋。 许应再次被她逗乐,笑容更明显了些,“很自信嘛。” 苏盈袖头一歪,美滋滋的点点头。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放松,比平时要活泼许多,许应感觉得到她的愉悦,被她感染,刚出门时那点郁闷早就烟消云散。 演出结束,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小剧场,风不是很大,吹在脸上凉丝丝的,时间还早,不过下午三点半的光景。 “你请我看演出,我请你喝下午茶吧?”苏盈袖紧了紧大衣的领子,转头笑着问。 许应点点头,“好啊,再顺便吃个晚饭?” 苏盈袖:“......”你是不是想宰肥羊??? 最后还是吃了晚饭才走,因为听说这里的菊花火锅是一绝。 这顿火锅吃完,已经是月上中天,他们走着去停车场取车,一路上花木扶疏的影子再灯光下摇曳,路过一片梅花林,幽幽的冷香传来。 “哎,咱们都一起吃过这么多次饭了,算朋友了罢?”许应忽然开腔问道。 苏盈袖低头看着并排的两道影子,嗯了声,“是了,下次再有好事记得想着我。” “......是——姑奶奶——”许应拖着声音应她,应完自己就忍不住乐出声来,苏盈袖忍着笑,一脸正经的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看他被自己噎得笑不出来,她倒又乐了。 月华如洗,这个夜晚终究是美好的,宁静得像是可以逃避现实的世外桃源。 只是有些事终究要去面对,比如许应回到家以后,立即被叶菲和许宁川叫去问话。 对于许应当中顶撞罗太太这事儿,许宁川其实是不放心上的,他知道罗伦不会介意,因为之前罗豫被投诉一事就是许应解决的,就凭这,也足够抵消今天之事了。 但叶菲不这么认为,“一码归一码,今天你这样,会落人口舌的知不知道,她是女人,又是长辈,你跟她吵起来,多难看?到时候她出去到处说你不敬长辈,难不难听?” “她算哪门子长辈,我不爱听她那样冷嘲热讽。”许应很不满的反驳道。 叶菲锤他一下,“你当你妈是死的啊,她是对我说的,我自然会回敬,你掺和进来算什么,主场作战二打一?” 说着瞪一眼许宁川,许宁川于是清清嗓子,“你妈妈说得对,来者是客,不要做得太过了。” 不痛不痒的,很敷衍,叶菲听了直皱眉,赶他走,“滚滚滚,不能指望你教育孩子。” 许宁川哼了声,站起身拍拍裤子,慢悠悠的道:“太太,您儿子三十岁了,我还能教什么?” 说完就走了,叶菲目光重新看向许应,见他靠在沙发里懒洋洋的,一副准备左耳进右耳出的姿态,顿时又语塞。 半晌才问:“你今天去哪儿了?” “翠荷山庄,看演出。” “......自己去的?一个人看演出多无聊哇。” “跟朋友去的。”许应听出她话里的试探,索性跟她交底,“罗家那位的大女儿,给了前夫抚养的那个。” 叶菲猛然一怔,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你、你怎么认识她的?” “上次处理罗豫那个投诉的时候,投诉人就是她。”许应解释道。 先前事情没解决时父子俩在家也说过一回,叶菲很不满,觉得许宁川跟着外人坑亲儿子,但后来听说事情解决了,她也就没多问。 谁能想道这中间会有这种“缘分”呐,她当即高声朝楼上喊道:“老许!老许你下来!” 许宁川没一会儿就下来了,满脸无奈的叉腰,“又怎么了你们俩?” “坐下,听你儿子给你说个事。”叶菲拉一下丈夫,让他坐下。 许应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父母,摸摸鼻子,犹豫片刻,还是将他和苏盈袖的来往大概说了一遍。 “其实当时投诉是她主动撤的,那天我们聊天,才知道她和罗太太的关系。” “......所以她投诉罗豫,也是因为想报复老罗他老婆?”许宁川问道。 “不是报复,是因为罗豫推了她,她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许应正色的纠正道。 第28节 许宁川点点头,又看他一眼,有些好奇,“......好,所以你今天这么反常,就是替她出气?” 他话音刚落,叶菲就立刻看过来,同样好奇且探究。 许应被他们看得不自在,半晌才扭捏着点头道:“她也说不值得。” “是吧,我就说不划算,你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看得明白。”叶菲当即接过话道,“最好就是漠视她的存在,哼哼。” 许应顿时嘴角一抽,心说不如介绍你俩认识算了,说不定有共同话题:) 这时叶菲又问:“哎,你给我说说,她过得怎么样?她爸爸待她好不好?可怜见的,亲妈这么狠心......” 许宁川原本要起身离开的,闻言立刻又坐回去,显然他也想知道这个。 许应笑着点点头,“挺好的,她妈妈对她、哦,就是他爸爸后来的妻子,对她也好。” 至少他从苏盈袖几次提及刘敏的叙述里,都能感觉到她们之间拥有着深厚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必定是长久真心换真心才能有的结果。 许应把苏盈袖说过给他听的事挑了些跟叶菲和许宁川讲,她们听得很认真,叶菲甚至露出了欣慰的笑来。 她问:“你去医院这么多次,见过她爸妈么?” 许应一时语塞,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苏和的事,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在照片里见过,都挺和气的。” 叶菲一愣,随即看见他目光闪烁,顿时不解,“......照片?” “嗯,她爸爸......去世了......”许应将苏和的事说出来,然后道,“当时她才高考,她妹妹也才几岁,是她们妈妈把她们带大的,直到三四年前病逝......她妹妹今年高三,前天刚过十八岁生日。” “......苏和?”许宁川听到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因为当时这件事影响极大,从那以后的这十来年,医患关系更加紧张,杀医案件层出不穷,已经到了必须立法严惩的时候,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到底能不能改善现状。 叶菲的想法要单纯得多,又是当妈的,越发觉得罗太太可恶,“她怎么能这样......一个小孩子,要不是后妈实在好,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苏主任真是倒霉哦,遇到这样的人,还那么厚道......” 她说了两句,又对许应道:“有机会带她到家来吃饭啊,可怜见的。” 许应哭笑不得,“妈,我一单身汉,请一未婚女青年上家来吃饭,你让我怎么开口?快别逗了。” “那就......”叶菲闻言眼珠子一转,“她也没男朋友哇?” 许应一看就直到他亲妈在想什么,刚想打消老母亲的念头,手机就响了,顿时松口气,“妈,叶奕的电话,我先回房了啊。” 说着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楼下,许宁川看着儿子逃蹿的背影,笑了声,“你现在就是看个母猪都眉清目秀准备给你儿子当媳妇吧?” 叶菲火了,骂道:“我现在看你就挺眉清目秀的,怎么,你是母猪啊!?” 许主任:“......” 周末一结束就是繁忙的工作日,每个人都周一综合征上身,苏盈袖打着哈欠进更衣室,套白大褂袖子的时候,杨乐乐提着早餐从外面进来。 “......早。”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大?”苏盈袖扭头看她一眼,被吓一跳。 杨乐乐摆摆手,“别提了,我昨晚......哈——追剧追到三点才睡,哈——” 她不停的打哈欠,惹来大家一阵笑,或许这是开始工作之前最后的片刻轻松,等到早交班一开始,听着长长的交班记录,大家既困,又觉得心惊。 原来周六有一个羊水栓塞的死亡病例。 散会以后,苏盈袖去查房,韩晶跟何娜跟着她一起走,她边走边问韩晶:“周六那台手术你看了么?” “看了......”一个周末过去,韩晶比刚来那会儿要安静多了,“......我没有想到她会......我以为没事的,用了很多血......主任也来了,还是没能......” “是啊。”苏盈袖应了声,叹口气,没说什么,推门进了一间病房,挂起和煦的笑意问半躺在床上的新妈妈,“感觉怎么样,今天可以出院了哦。” 一周的工作由此正式拉开序幕。 周二上午是门诊班,苏盈袖看着挂号系统里密密麻麻的待接诊患者信息,摇摇头,示意何娜:“开始叫号吧。” 看了不知道多久,叫到一个叫冯莉莉的患者时,她过来后靠在门边,笑嘻嘻的问苏盈袖:“医生,我能不能最后一个再看?我老公还没来。” 苏盈袖一愣,从来只见过想插队早看的,还是头一回见着主动往后排的,“你要想清楚,最后一个看的话可能要到下午一点也说不定哦?” “没事没事,主要我老公今天上午来不及,我想等他来了再看。” 苏盈袖闻言直觉得这对夫妻感情好,于是笑着点一下头,“那行,你老公要是提前来了可以说一声。” 女患者哎了声,头一缩,转身就离开了。 又过了挺久,真的快要一点了,苏盈袖看完眼前这个患者,想起她来,问何娜:“那个冯莉莉的老公来没有,去看看。” 何娜于是站在诊室门口,喊道:“冯莉莉,冯莉莉在不在?” “来了来了。”她应声而来,一边走一边催,“你快点呀!一会儿医生下班了!” 苏盈袖喝完半杯水,终于等来真正的最后一个病人,和她的丈夫。 然后愣了一下,竟然是熟人啊,真想叫许律师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妈:我要有儿媳妇了吗!!! 碎碎念: 在想买不买月饼(bushi),还腰痛,想不出小剧场,放个预收文的文案滥竽充数一下叭:) 《厉医生家的饭》文案: 文案一: “我的爱人,是个披荆斩棘的女英雄。” 文案二: 舒檀搬了个家,发现对门住着自己的同事,而且这个同事似乎厨艺很好。 隔壁飘来老母鸡汤的香味,她看看自己面前的藤椒味泡面,终于决定主动出击,“厉医生,我能到你家蹭个饭吗?” 厉医生:“啊这……这是我做课题配的食疗方……” 舒檀:“我可以为你以身试药!” 后来,厉医生吐槽自己医术高明锦旗收了一屋子的女友:“你真没辜负名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可真够舒坦的。” 舒檀立刻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厉医生脸一拉,“本来打算明天做五指毛桃炖鸡汤,现在给你个机会挽留它。” 吃人嘴短的舒檀立刻低下头:“我有错,我不该,我忏悔。” #不想当厨子的作曲人不是好医生之治未病老中医&生活能力超差业务能力超强之天才呼吸科女博士# #我所有的称呼里,与你有关的那个最动听# 第30章 (解锁) “苏医生......” 站在苏盈袖面前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白皙的脸孔上浮起一丝尴尬,“又见面了。” “叶法官,真巧。”苏盈袖笑着点点头。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奕,好像真是这样, 以前没见过的人一旦认识了, 就会经常碰面。 叶奕脸上的赧然之意更浓, “其实......是我问了许应才知道苏医生你是妇产科的......” 苏盈袖一愣,有些惊讶, “......我们许律师这是又给我拓展业务了?” 叶奕笑了一下, “我听说丁一楠也是在你这看的诊。” “是啊,你们这是......”苏盈袖看看冯莉莉的脸色,看起来还好,难道也遇到和丁律师一样的问题? 冯莉莉见她看过来, 便笑着道:“医生, 我跟叶奕这回来, 是因为二胎的事,有些问题想问问。” 原来是这样,苏盈袖点点头, “你先说说看。” “是这样的......”冯莉莉是当老师的, 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娓娓道来,十分清晰有条理。 苏盈袖听懂了,原来她和叶奕早就生了第一个孩子,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去上幼儿园,家里长辈们就开始催生二胎,理由无非是那几个,早点生能恢复得好, 大宝以后可以有个弟弟妹妹长大了压力没那么大,之类的。 喜欢孩子的冯莉莉早有此意,加上问过大宝说想要妹妹,于是她立即开始备孕,至于叶奕的意见,那不重要,他就是个工具人而已。 原本以为已经生过一个,再怀孕应该不难,可从备孕到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渐渐开始着急,从网络和朋友同事那里做来许多功课,什么垫枕头啦,每个月去医院监测卵泡啦...... “能做的我都做了,还是没有动静,而且......”她有些赧然和苦恼的看一眼叶奕,“我觉得越来越难,特别是叶奕,越来越快!” “极其敷衍!我觉得他很不配合!” “喂!”叶奕听了立刻抗议,“我没有......” 而且,男人怎么能说快!这尼玛让许应那小子听说了,不得笑死他啊!!! “难道不是吗,你敢不敢发誓你没有敷衍了事!?” 看着他俩当着自己面就开始争执,苏盈袖笑不是,不笑也不是,于是连忙打圆场道:“先别急啊,咱们一条一条解释。” “你之前的各种检查结果带来了么?” “带了,给,都在这儿了,还有我自己做的功课。” 厚厚一沓材料,苏盈袖看了十分钟,重点看冯莉莉按照收集来的信息都做了什么实践。 主要是去医院测卵,然后在排卵期“召幸”叶奕,据叶奕说,“她根本不考虑我那天有没有性趣,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加班,还有一次更离谱,我好不容易有点心情吧,结果人家说了,这次卵泡是扁的,没用,你说这.....” 苏盈袖失笑的看一眼冯莉莉,她有些别扭,“可是......这是b超医生说的啊,卵泡扁扁的,质量不好。” “看来要好好跟你们说说这事儿了。”苏盈袖摇摇头,有些无奈,“首先呢,你们能来医院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继续自己瞎折腾,我觉得很好。” “其次我们来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她拿出几张纸,“测卵,记录体温,使用排卵试纸,平时禁欲,排卵期集中兵力大干几场,还有你说的,同房时采用后/入/式,垫枕头。” “这就是做完功课以后的实践,对吧?” 虽然是医生,但到底是外人,旁边还有两个学生,说起夫妻之事总有些别扭,夫妻俩对视一眼,又立刻避开眼神。 冯莉莉点头,苏盈袖问:“你们觉得这样舒服么?” 夫妻俩一起摇头,“难受,而且很不习惯。” 叶奕的感受更加憋屈,“我觉得自己像是......老实说吧,我会想起在乡下见过的狗......” 冯莉莉:“闭嘴!” 苏盈袖清清嗓子,努力忍笑,“其实我这儿跟你们一样情况的夫妻不少,都是为了提高怀孕几率嘛,可以理解。也有人想你这样,月经正常,性激素也正常,没有排卵障碍,医生也没有建议要去测卵泡,就是为了快点怀上,不惜一切,什么方法都试试。” 第29节 “但是,别人有用的办法你未必有用,什么人需要测排卵呢?” “一般就三种,一是月经不调,医生给你促排卵治疗,需要常规监测;二是夫妻两地分居,为了要孩子,不得不掐着时间同房;三是准备做试管或者人工授精的,必须监测。你看看你俩符合哪条,一条都没有!” “再说卵泡大小和怀孕的问题,教科书上是说卵泡直径达到18x18mm就成熟,有授精功能,但是你去监测就会发现,能长到这么标准的卵泡不多的,有时候它就扁扁的,那这种卵泡就没用吗?不一定。按照我们临床数据来看,13mm以上的卵泡都会有怀孕的能力呀,如果你因为它不够大不够圆就放弃这次机会,万一这次就能中,可不可惜?” “你排卵正常,夫妻俩身体都好,就不要去纠结够不够大够不够圆,有就去试孕,一次机会都不要错过。” 冯莉莉听得直点头,又愧疚的看了眼叶奕。 苏盈袖接着说:“第二个是你们集中兵力搞建设的问题。没必要,精子的储存量是有限的,研究表明,连续三次之后,精子的含量就很少了,俗称放空枪,所以我们不建议要备孕的夫妻每天都同房,一周两到三次,或者排卵期隔天一次,会较理想。而且储存时间过长的话,会影响活力,会出现畸形或者死精......”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头看一眼叶奕,“叶法官回去休息几天,然后去隔壁做一个男科的检查好不好?虽然你们有一个孩子了,但毕竟是好几年前,一切都在变化,你也应该检查一下才好。” “我已经休息一整周了。”他幽幽应着,目光幽怨的看向妻子,将冯莉莉看得更加愧疚。 苏盈袖终于忍不住笑出一声来,“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下午就去检查?” 看叶奕点头,她继续道:“最后一个问题,体位。你们都觉得不舒服,那就是这个体位不适合你们,从卫生角度讲,同房后应当尽快上一次洗手间,减少泌尿生殖系统感染的可能性,不用担心说时间太短啦它都没有游进去,不是的,这个时间是很短很短的,机制很复杂,不是你让那东西在里面待久一点就能成功的。” “你们要孩子,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避孕,除此之外,我建议你们选择有性趣的时间,舒服的方式,尽情的享受。” 这一段话,苏盈袖几乎每次门诊都会和不同的人说,口干舌燥,又不厌其烦。 何娜贴心的递上水杯,她喝完以后笑眯眯问:“怎么样,还有问题么?” “都明白啦!”冯莉莉很高兴,拉拉叶奕的手,“老公对不起,辛苦你了。” 叶奕叹口气,抬手摸摸她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神情放松了不少。 苏盈袖见状正要说那就回去休息吧,结果还没开口,冯莉莉就又道:“对了医生,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事,你能帮我看看这个药方么?我婆婆早上给我的,说是别人给的,吃了能快点怀孕。” 说着她低头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来,递给苏盈袖。 苏盈袖是个西医,对中医只知皮毛,但还是接了药方,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川乌,草乌?乌头类不是剧毒么?” 她嘟囔了一句,让冯莉莉稍等,转头拨通了中医科同事的电话。 “厉医生,我是苏盈袖,有没有空?有个患者的方子想咨询一下。” “说说看。” “沉香、檀香、细辛、川乌、草乌、枳实、大黄......”林林总总十味药。 “用法和主治呢?” “研粉吞服,说是能生孩子。” “......生个球球,川乌草乌有大毒,有严格的适应症和剂量,生品禁止内服,檀香沉香细辛和大黄可以辅助打胎,而且有生殖毒性,你吃了毒药还想怀孕?” “......呃、好的。”苏盈袖开着免提的,估计对面也知道,最后一句已经是直接问患者本人了,苏盈袖立刻看一眼冯莉莉,“谢谢厉医生,不打扰你休息了。” 挂了电话,苏盈袖看着夫妻俩,见他们尤其是冯莉莉满脸庆幸,便也笑笑,“幸好还没开始吃,下次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用就行了。” 冯莉莉连连点头,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看时间说实在不早,夫妻俩这才离开。 苏盈袖跟何娜韩晶回科室去吃午饭,吃饭的时候韩晶问:“苏医生,你每天都要跟患者解释什么同房之类的事,但你本人又没结婚,一开始是怎么克服这种......嗯......尴尬?” “硬着头皮说啊,而且这种事我们学医的应该不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吧,毕竟这是激素趋使的生物本能啊。” 韩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如果你有孩子,怎么跟他解释我是怎么来的这件事?” “就说是妈妈生的啊。” “妈妈怎么生的呢?” “爸爸的精子细胞跟妈妈的卵细胞结合在一起,然后在妈妈肚子里慢慢长大,十个月后就出来啦。” “那它们怎么遇见才能结合呀?” “爸爸和妈妈结婚,然后睡一张床,离得很近很近,小蝌蚪就可以游啊游,就会见到卵子啦。” 韩晶听完哈哈一笑,“以后我也这么跟我的小孩讲。” 苏盈袖道:“只有五岁以前的小朋友你可以这么跟他讲,因为你讲正式了他们不愿意听,who的性教育指导书是针对五岁以后的孩子的,真正的这方面的教育就是五到八岁开始,这个阶段的小孩要怎么讲我也不清楚。” “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我小孩理解能力好,我直接念书给他听就行呢?” 她说着将餐盒扔进垃圾桶,举着手去洗手。 下午的工作不算忙,苏盈袖可以慢慢补病程记录,和整理今天下午就要上交的出院病历。 五点半下班时间一到,苏盈袖就要走,刚走到更衣室门口,就听见护士叫她:“袖袖姐,有人找你哦。” 苏盈袖脚步一停,“谁啊?” “我啊。”含着笑意的男中音很熟悉。 苏盈袖无奈极了,“许律师,你说你一个没老婆也没女朋友的大男人老往妇产科钻,是怎么回事?” 许应耸耸肩,“要不然你换个科室?那我就不用来这儿了。” 苏盈袖呵呵两声,白他一眼,才又抬抬下巴,“说说,今天又是为什么来的?” “叶奕两口子不是过来做检查么,我刚好去你们学校调查点事,顺便叫你一起吃个饭。”许应说着摊摊手,“怎么样,理由充不充分?” 苏盈袖似笑非笑地眨眨眼,“我要是不答应的话,是不是特别不知好歹?” “是啊,我请你吃饭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好歹。”许应顺着她话摆架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苏盈袖顿时就笑了,声音软和下来,“稍等,我洗个手。”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崽肯定很聪明,可以自己看书! 许律师:……你的期望未免过高了点:) 苏医生:如果不能,一定是爸爸基因不好! 许律师:……你这么早就开始扣帽子了吗???感谢在2020-09-17 19:49:45~2020-09-18 18: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人人52 10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和叶奕夫妻俩在医院一楼的导诊台处会合, 苏盈袖先拐进医保办交材料,是妇科组同事的一位出院病人的报销材料。 “苏医生,你们还帮病人办报销啊?”冯莉莉好奇的问道。 苏盈袖一边和偶遇的熟人打招呼,一边解释道:“有时候会帮忙, 也是不想一些患者来回折腾, 可能住得比较远或者行动不太方便之类的。” 一行人刚靠近地面停车场, 就看见一对抱着孩子的年轻男女向这边飞快靠近,口里喊着:“苏医生!” 许应和叶奕夫妇都吓了一跳, 有些蒙圈, 尤其许应,“......叫你的?” 他问得很小声,几乎是靠在苏盈袖耳边说的,温热的呼吸裹挟着潮气扑过来, 苏盈袖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缩缩脖子, 然后摇摇头。 “一个老患者。”她摇摇头,同样低声的应道。 这时这对夫妻已经到了跟前,年轻的妈妈笑盈盈的, 将怀里的胖娃娃往苏盈袖跟前一送, “给, 给姨妈看看。” 苏盈袖赶紧接过来,掂了掂,“分量不轻啊,什么时候生的?” “前天刚摆了满月酒,寻思着给你送点红鸡蛋,我妈就让带上宝宝一起来,毕竟多亏了你才有的她!”年轻爸爸一边说一边举举手里的小竹篮。 一篮子红鸡蛋, 这是容城的风俗,生了孩子要给亲朋戚友送红鸡蛋报喜,这代表着生命的诞生、成长和安康。 苏盈袖低头亲亲胖娃娃的圆脸儿,笑道:“今天我下班早,要是再晚那么一会儿,就见不到我了。” “没事儿,可以明天再来嘛。” 苏盈袖听了直笑,问她的身体情况,“你现在还有没有按时去做病毒检测?” “你交代的我敢不记得么!”新晋妈妈很高兴,“而且就在上上个月,那个该死的坑人医院被有关部门关了,我要不是得生孩子,就去他家门口挂鞭炮!” 苏盈袖忍不住笑起来,冯莉莉看着胖嘟嘟的小人儿,眼馋得不行,想抱,又被叶奕拦住,“你刚从医院出来,手脏。” 于是只好看看过眼瘾,结果没成想,在苏盈袖怀里的孩子很活泼,也不认生,看着许应的方向就啊啊叫起来,给他吓一跳。 “你想要叔叔抱啊?”苏盈袖掂掂她,扭头对三人道,“我包里有免洗洗手液,许律师拿一下,大家洗手抱抱吧,也算沾沾喜气。” 许应依言靠近过来,小心打开垂在她腰间的小提包,找出一瓶小巧的洗手液,挤了一点搓搓手,然后接过她怀里的孩子。 很压手的一团,就算穿了很多衣服,也能感觉到她的柔软,她一身奶味躺在自己怀里,黑亮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肉嘟嘟的小手伸起来,想抓他翡翠绿的领带夹,原来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许应印象里不记得自己抱过婴儿,现在看着她的清澈双眼,内心升起一股突如其来的感动,生命最初的模样就是这样单纯无垢。 她会长成什么样子呢,活泼开朗或者文静寡言?会成为什么的人,为人熟知或者平凡普通?又会不会听父母闲谈时偶尔说起她的来之不易呢? 一切都是未知,但他好像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苏盈袖对于这份工作的自豪。 冯莉莉接过孩子,熟练抱着,跟叶奕说着自己的幻想,“要是我们也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好了。” 听到她夸自己女儿漂亮新晋爸爸非常得意,“是啊是啊,我妈说她长得像我。” 叶奕看一眼生得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笑了笑,心说你闺女要是长得像你,可就白瞎了:) 苏盈袖这边跟新妈妈说着后续每年都要做的检查,“每年三百块,可以及早发现问题,一定不要省。” 因为天气冷,小孩子不能长时间停留在室外,这次重逢的交谈时间很短,大概就十分钟左右就将宝宝还给夫妻俩。 看着一家三口走远了,苏盈袖才笑着回头道:“咱们也走吧?” 吃饭是在市里一家叫光明大饭店的酒楼,要了个小包厢,叶奕两口子坐一块儿,许应看看椅子,挨着苏盈袖坐下,点好菜后开始闲聊。 桌上摆着一篮红鸡蛋,冯莉莉拿了个在手里剥着壳,问苏盈袖:“苏医生,刚才遇到的那个宝妈,是什么问题啊?” “对啊,我听她说什么医院上上个月被查封了,不会是南江区那家私立的爱儿康妇幼医院吧?”叶奕跟着问。 苏盈袖不记得那个医院的名字,“但确实是个私立医院。” “大概三年前的夏天,她哭哭啼啼的来医院,那会儿我还不是主治,不独立出诊的,她是打听到我老师是妇科肿瘤专家才过来,但刚好她老人家去北戴河了,就让我先看。我一看病历,过往诊断是宫颈糜烂,治疗措施是塞药、消炎针。” “有意思的是,初始检查结果显示她是假性宫颈糜烂,治了一段时间,检查结果就成真性的了,于是她做了leep,就是高频电圈环切术,宫颈恢复光滑了,但接着问题又出现了。” “在来找我之前,她刚做过检查,查出高危18型阳性,医生说如果不治好就会癌变。她当时才22岁,刚结婚,孩子都还没有,哪能承受得了这个啊,夫妻俩哭了整整一夜,决定到大医院来看看。” “那......这病严不严重?”冯莉听得很害怕,因为经常会看到一些广告,将这个病宣传得特别可怕。 苏盈袖摆摆手,“不严重啊,其实早就没有这个诊断了,宫颈口在正常情况下也会看起来是红的、充血样,很多无良庸医为了挣钱就假当真治,现在是认为真性宫颈糜烂属于宫颈炎,是一种很普遍的小问题,绝大多数有这个问题的女性没有明确不舒服的情况下,也是不过多干预的,我们从来不把这个当作影响怀孕的指标,因为没什么影响。” 第30节 冯莉莉闻言哦了声,“就是那家医院恰烂钱呗,活该被查!” 说着又催促道:“后来呢?你给她治疗了么?” “首先告诉她,她被坑了,绝大多数有宫颈炎的女性都不需要治疗,也不影响她怀孕。其次,跟她说明宫颈炎到宫颈癌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首先最主要的就是高危型hpv病毒持续感染,这个你想了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科的公众号,有专业科普,我就不多说。” “然后我建议她去做一个细胞涂片,结果没事,跟我老师说,让她回去放松心情积极备孕,每年做一次病毒筛查。” “后来她又来了两次,主要是看月经,再后来就没来过了。” 苏盈袖说完,喝了口茶,笑眯眯的,“我也没想到她还记得我。” 许应抬手替她添上一点茶汤,被她得意洋洋的模样逗乐,笑着摇摇头,“我看她说让姨妈看看宝宝?以后呢,叫姥姥?” 苏盈袖脸上笑意一顿,“我有这么老吗?” “早晚会年纪大的嘛。”许应笑眯眯的应她。 叶奕先是吐槽他不会说话,又道:“还没问你,你去医学院做什么?” “见我委托人的丈夫,问些情况。”许应回道,又看向苏盈袖,“苏医生知不知道你们学校一个叫郝戎的教授?” 正好这时上菜,苏盈袖帮着将一碟白切鸡摆正,闻言点头应道:“知道,牛人一个,31岁评上硕导,影响因子10分以上的论文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学科带头人,杰青,长得也不错,经常听实习生说他讲课风趣幽默啥的,很受欢迎的。” “他太太......好像是应用心理学专业的,是他学姐,应该也是教授了。” 说着她又好奇,“怎么,你的委托人难道是他太太?” 许应吃了一块白切鸡,将菜转到她面前,“这鸡味道不错,你试试。” 然后点点头,“是啊,既然郝教授名气这么大,那么估计你很快就能听说他出轨女学生老婆要跟他离婚的事了。” 他话一出,苏盈袖吓得筷子都有些拿不稳,“......什、什么?真的假的......我听说他们挺恩爱的啊,我们还经常说他是我辈楷模呢。” 许应笑笑刚要说话,叶奕就搭茬了,“苏医生,这世人都不好说的,专业能力强,不代表私德好,这种人我们在法庭上见得多了,有的人,是好好先生也是杀妻犯,说不准的。” “而且你知道我委托人为什么下定决心离婚么?”许应接着嗤了声,“她说我可以随便告诉任何人,她老公给出轨对象送sci文章了,六篇。” 苏盈袖:“......”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婚外情??? “......换了是我,我也得离,小三给他下蛊了吧,送sci?”她沉默半晌,吐槽道,“我现在滤镜碎得已经渣都不剩了。” 搞科研的人都知道sci有多重要,苏盈袖评职称那阵,做梦都在想这件事,要是她也有人送sci,还用掉头发!?? “酸,你是不是点了什么柠檬做的菜?”她撇头问许应。 许应愣了一下,立即又笑起来,“是你自己心里酸,哪是菜酸。” 冯莉莉听着他们得对话笑得前仰后合,说可惜许应不会写医学论文,不然倒可以让他送几篇,苏盈袖一听就乜斜着眼哟了声,“人家是那什么关系才送的,我跟许律师什么关系,他敢给我也不敢要哇。” “你敢要我也给不出。”许应立刻就接上一句吐槽道。 叶奕这时笑了声,揭许应老底,“这种为了不帮老婆免费改合同宁愿一辈子单身都不愿意找同行谈恋爱的男人,你能指望他什么?” 苏盈袖花了一小会儿来消化他这段话,随即吃吃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下来,一转脸看见他拉着个脸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 “......主要是同行容易把拌嘴上升成庭辩,矛盾扩大化。”他辩解道,又敲敲桌面,“哎,差不多就得了!” 苏盈袖还是乐个不停,一直到吃完饭。 从饭店出来,叶奕夫妻俩直接开车走了,许应却道:“还早,不如走走?” 苏盈袖拎着篮鸡蛋在想这么多该怎么吃,闻言愣了愣,半晌应道:“......哦。” 沿着饭店门前的马路一直走,可以走到一个小广场,苏盈袖把手缩进大衣口袋里,仰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我跟我妈说了你的事。”许应忽然道。 苏盈袖一怔,他解释:“就是那天看完演出回去,她问跟谁去哪儿,我就顺嘴说了。” “然后呢?”她问。 “我妈喊我带你回去吃饭,给我吓得......”许应吐槽一句,呼口气。 苏盈袖又笑了起来,“......你妈妈真可爱。” 许应呵了声,“哎,你说你老师是妇科肿瘤专家,你怎么搞产科去了?” “......因为,在产科我们永远在迎接新生命啊,不是只有生命的消逝,也有新生的希望和喜悦,看着那些小人儿被我带来这个世上,他们以后可能碌碌无为,也可能成为英雄伟人,这种感觉很奇妙的。”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月光一样,许应忽然便想起傍晚时她站在风中,低头亲问怀中婴儿脸蛋时的模样。 温柔得像会发光。 “哎,他们都叫你袖袖......” 苏盈袖愣了一下,“......所以呢?” 他扭头轻笑,“以后我叫你阿盈,可以吧?” “......好难听,而且枝枝也有个盈字。”苏盈袖皱眉,实力拒绝。 他道理直气壮,“所以她是枝枝,你才是阿盈啊。” “......一定这样叫?” “这样,我允许你叫我名字,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想了很久的,起码两分钟。”他故意撇着眼故作凶狠。 可是苏盈袖还是能看出他在紧张,忍不住好笑,点点头,“行吧,呐,许应,鸡蛋都给你,吃多点,补脑细胞的。” 许律师:“......”我看你是想让我变成红鸡蛋:)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想说这个称呼太难听了…… 许律师:嗯??? 苏医生:……呃、没有,不是说你,是说别人的事! 许律师:[满意点头.jpg] 第32章 许应提着装有红鸡蛋的篮子回到家, 把它交给叶菲。 叶菲接过来,愣了愣,“......这是哪来的?” “你去喝谁家的满月酒了么?” “阿、苏医生的病人,生孩子了, 前天满月, 今天给她送鸡蛋, 叶奕两口子拿几个,剩下的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就给我了。” 许应一边解释一边换鞋子, 直起腰将外套挂好,踩着拖鞋走进客厅。 叶菲跟在他后面,“那正好,我有个事儿问你, 看能不能帮忙。” 许应倒了杯水正要喝, 闻言放下手, 一边手抄进裤子口袋里,“什么事儿?” “阿月婆家小姑子结婚好几年了,还没怀孕, 你说能不能托苏医生看看?”叶菲问道。 阿月是许应舅舅家的表姐, 嫁在隔壁市, 两口子一个检察官一个法官,婆家很和睦,只小姑子出嫁后有点不如意,亲家小气又爱占便宜,许应都不知被他们白嫖过多少次咨询,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干脆不再搭理, 遇事就让助理推掉。 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她们之前不是说要找专家看么,阿、苏医生她就是个主治医师,万一人家不满意,又碍于面子去了,回头不配合治疗,又埋怨咱们介绍的不是大专家,小心两头不落好。” 叶菲嘟囔道:“这不是刚好是熟人么,你表姐回家探亲又说起,说现在小姑子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咱们亲戚能帮就帮。” 许应想想舅舅舅妈待自己的好,叹口气,“就算是去找阿盈,也不一定就能顺利怀上的,要跟他们说清楚,要是真想去,到时候我问问。” 叶菲愣了一下,“......阿盈是谁?” 许应被问得语气一滞,莫名有些心虚,伸出一根手指挠挠脸,“哦,这个啊......我没有说过苏医生的名字叫苏盈袖么?” “呃、说过吗?我忘了......”叶菲也没有多想,只问,“是哪几个字?你说说,我记一下。” “暗香盈袖的盈袖。”许应脱口而出道。 说完才猛然一愣,好像这个词一直存在于舌尖,只等有人问起,他便立即说出口,那么自然,甚至略显急切。 叶菲念了两遍这个词,笑着道:“这名字不错,怪好听的,还温柔。” 顿了顿,又道:“到时候你陪着去?” 许应眨眨眼,原本想答应,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这段时间忙,后面还要去调节个小区跟房地产开发商的纠纷。” 叶菲闻言便也不强求,“那我是去门诊找她呢,还是怎么样?” 许应想了想,“你们想去之前跟我说,我电话问问吧。” “行,你快去休息吧。”叶菲摆摆手,看着一篮子红鸡蛋叹气,这怎么吃哇,不如全家吃炸蛋算了? 剥壳以后炸到金黄,生姜大料炒香后加水放蛋进去略卤一会儿,入味了应该也好吃的。 许应虽说是临时改的口,但理由却并非虚构,一大早到办公室,就叫林修,“长利集团跟锦华小区那个案子的材料给我一下。” 华天所是长利集团的顾问单位,他的案子案一直是许应团队负责,这次也是。 锦华小区是三年前长利在容城郊区开发的一个楼盘,因为当时地铁十号线还没铺过去,为了卖房,长利就在购房合同里写明,会在今年九月份之前为小区居民提供社区巴士服务,就是组织一条公交线专门接送小区居民,凭借小区门禁卡乘坐巴士只要一块钱。 这是好事,合同也很清晰明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按照合同规定,公交线路应该已经停运,但长利方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倒不是公司不想停,而是业主们不愿意,毕竟坐一趟只要一块钱,而且不用跟那么多人一起挤公交地铁,并且一般不会迟到,一旦取消,居民出行将会麻烦不少。 于是为了能够保住这条社区公交线,自张贴停运公告之日始,居民们利用自己组织的业主委员会开始不停的搞事,贴大字报、找媒体、让有关部门介入,总之是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公司压力很大,其实我们也不愿意停运,都知道是好事,可是这条线路我们一直亏本在运营,他们搭一次只收一块钱,还是社区专属的公交车,收的钱都不够给公交公司的合同费,许律师,不瞒你说,我们这几年亏在这上面的,不下百万。” “我们是个房地产公司,又不是搞慈善的,不愿意做亏本生意。” 这是长利集团的法务总监杨总对许应说的话,了解情况后,许应和杨总监一起去了一趟锦华小区,在业委会办公室里谈话,对方态度很强硬,就是不同意社区巴士停运,也不同意涨价。 他们的代表十分义愤填膺:“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良的开发商,就不能为我们小区业主想一下吗,公交停运了,我们上班怎么办,这里离市中心那么远!公告一贴就完事,商量也不商量,没有尊重我们的知情权!我们已经向有关部门投诉了,还要在网上曝光你们!” 许应又提出再给一段时间他们做准备,时间一到就停止巴士运行,他们也不同意,总之诉求就两个。 不停运,不涨价。 至于说让他们也体谅一下公司亏损的难处,自然是没想过的,“你们公司那么大,每年挣那么多钱,亏十几万怎么了,就当是做慈善咯!” “是啊是啊,你们老是去电视上捐钱,遇到真有困难的又不帮,就是在作秀!真无耻!” “是啊,不解决这件事就把你们关起来,不准走!” 林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到今年九月份就停运社区巴士,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凭什么勇气做到的义正辞严道德绑架白嫖人家,还一点都看不出心虚。 这种无赖许应是见得多了,当即冷笑一声,神情变得阴恻恻不说,声音都变狠不少,“关起来,不准走?那你们就涉嫌非法拘禁!” 第31节 “我跟你们说实话,要闹就尽管去闹,随便闹,我们合同写得清清楚楚,占不占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非要撕破脸,就看到时候谁耗得过谁,既然你们不愿意好好说话协商解决,那欢迎你们去告,正好国家也提倡依法治国,如果法院判你们赢,这条线路运营一百年都行。” “但现在,我告诉你们,两周后,这条线路必须停运,你们怎么上班,那是你们的事!” 他刚放完狠话,小区物业的安保人员就到了,护着他们离开业委会。 回到车上,杨总苦笑着道:“许律,你看,这就是一群野蛮人,光想着占便宜。” 许应脸上重新挂起一贯的笑容,眼尾微微一挑,看着前面的椅背,问:“杨总,贵公司必须放弃这条线路么?” “关键是不想做亏本生意。”杨总沉默半晌,强调道。 许应点点头,“那如果这条线能盈利呢?” 杨总神色一顿,“你的意思是......” 许应笑眯眯的不接话,杨总瞬时就明了,立刻道:“如果能盈利,那当然没有停运的必要了,我们也不是真的不近人情嘛。” “是啊。”许应淡淡的应道,轻笑一声,似乎很胸有成足。 杨总皱着眉头叹气,“公司的最后通牒是十二月之前必须解决这件事,许律,我们时间不多,就靠你了啊。” 许应闻言还是不说话,只是唇边的笑意浓郁不少。 等回到所里,林修问起他的用意,他才解释道:“之所以态度强硬,就是想让他们觉得这就是我们的底线,看似没得商量,其实留有退步的余地,要是一上来就说只要涨价就不停运,等于自曝底牌,后面怎么谈?” “我们要把业委会各个击破,这样,你跟小梁一起......” 他交代下具体做法,让林修带着上一批实习生里最终留下的小梁,一起潜入锦华小区,冒充是新搬来的住户,在内部开始工作。 安排好这些事,已经又过完了整个周末。 在上个周结束时,韩晶的医院实习完全结束,在结束之前,苏盈袖按照学生出科的常规,先对她进行了操作和理论考核,当然题目不会像真正的医学生那么难。 然后请她吃一顿饭,“每个学生出科之前,我都会请他们吃一顿饭,一是谢谢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对我的帮助,没有他们我真的要多做好多琐碎的事,二是希望他们到下一个科室也可以顺利吧,多学本事。” “你也一样,希望你拍戏顺利,平平安安。” 她笑着和韩晶碰碰可乐瓶子,笑盈盈的。 韩晶用力点点头,有些感动,“袖袖姐,咱们加了微信的,你一定告诉我大八卦的后续啊。” 果然没出许应意料之外,郝戎出轨本校一位大佬的女研究生并送了人家六篇sci的事在第二天就闹了出来,他太太实名举报他学术不端,并写好一篇文采斐然的帖子发到网络上,半天不到,几十万点击量,热搜前三。 这可真是本年度校内第一爆炸新闻,不仅在学生中传得沸沸扬扬,在几个附属医院的职工群里,也都是讨论这件事的,甚至有许久没联系的在外地的校友同学都特地发信息来问这件事到底什么回事。 经过这几天不断发酵,事情已经进展到郝教授决定和妻子离婚迎娶小三,但却意外发现小三不仅和他交往,还和自己的老板、同实验室的师兄有一腿,另外在外地还有个正牌男友,是个基金经理,换言之,郝教授以为人家是自己的小三,其实他连对方的小四都不是:) 郝太太高兴坏了,发文感慨恶人自有恶人磨,人渣有天收,这婚必须离!财产必须要,儿子也必须是自己的! 看客们纷纷感慨这都什么学术界妲己啊,长得也不是绝世美人,怎么就能吸引男人为了她连sci都肯送呢? “送珠宝送房子的都弱爆了,看看人家!” 学校为求风波平息,不得不发表声明,言明定会彻查此事,给予各种记过和取消成绩之类的处分。到韩晶出科这天,剧情有了新发展,郝教授吞药自杀,被紧急送到医院洗胃,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所以不怪韩晶八卦,实在是提前就从许应那里听说此事的苏盈袖都没想到会这样神展开,不过,“我哪有空盯着这事儿......” 她哭笑不得,何娜却很积极,“我给你报告最新进展!” 于是俩人约好,何娜给她通告八卦,她帮何娜要她最喜欢的歌手的亲笔签名海报和专辑。 那天晚上吃完饭,因韩晶行程已经彻底暴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的助理带着她从后门提前离开之后,苏盈袖和何娜才离开饭店。 苏盈袖的门诊重新恢复到只有何娜一个助手,这天上午她正给一个病人问诊,急诊忽然打电话上来,“苏医生,120送来一个大出血的,小姑娘说是你的老病人,你快下来看看吧。” 苏盈袖一愣,连忙对面前的病人道:“不好意思,有个急诊的,我先去处理一下。” 病人识大体的点头,“行,医生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苏盈袖刚离开,门诊就过来三个人,看起来是一家,“咦,没有医生在吗?” 看诊看了一半的患者解释道:“有急诊,苏医生去处理了,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哦哦,那我们在外面慢慢等吧,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大家都反应你起名字的水平……嗯,不咋的,你要不然考虑一下…… 许律师:哎呀,这个不要紧的,多听听就习惯了,人家叫狗剩的不也接受了么? 苏医生:……你对自己要求就这么低吗??? 许律师:我要是起名字好听,还干什么律师,去街头摆摊取名多好,对吧? 苏医生:……听起来怪怪的:) 许律师:不许杠,杠就是我对!!!感谢在2020-09-18 18:39:42~2020-09-19 18: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万物生长之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鼠桂鱼 15瓶;momo 3瓶;姑苏小白兔、小金毛 2瓶;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苏盈袖离开门诊, 从楼梯一路小跑着下到一楼急诊大厅。 急诊科的住院医师曾文野迎上来,“师姐你来了,人在红区。” 急诊的红区,是抢救室之外另一个抢救监护区, 苏盈袖都来不及说话, 点点头, 脚步一转就急忙往那边走去。 “情况怎么样?”她推门进去,问在检查患者生命体征的林海。 林海抬头, 低声道:“不太好, 一定要先见你。” “我知道,老病人了。”苏盈袖点点头,看向急救床上面如白纸、气若游丝的年轻女孩子,她的裤子和身下的床垫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鲜红一片。 双手挂着补液, 眼皮一翕一合, 还没昏,但也差不多了。 她似乎感觉到苏盈袖的到来,嗫嚅着发出一声气声, “姐……” “别说话了!”苏盈袖低斥了一句, 又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时林海道:“检验科已经去查血型和凝血让血库备血了, 现在问题是她的出血原因是什么,不然不好止血啊。” 苏盈袖点点头,转头问床上的女孩:“桃子,大学有没有谈恋爱?” “……没有。”她摇摇头。 “这次出血之前有没有跌倒?”她又摇摇头。 “她的皮肤上没有出血点或者瘀斑,腹软,没有触痛之类的。”林海接着补充道。 苏盈袖点头道:“那就确定了,功血, 她去年来住过院的,一月份,你们找一下当时的病历,治疗上就是先止血,稳住病情转妇科,检查结果出来了么?” 曾文野一边将会诊单递给她,一边道:“出了,血红蛋白只有40,严重贫血。” “常规治疗加输血,稳定一下就转科吧。”苏盈袖一边写一边道。 旁边是送她来医院的两个室友在跟问病史的实习生交代病情,说是晚上吃饭时听她说了一句这个月月经有点多,但都没当回事,吃完饭她回宿舍休息,因为有两门课要考试,其他人就去图书馆复习,结果刚回到宿舍,就听她说要打120。 “厕所的垃圾桶里都是卫生棉,血很多,她一直在流血,动一下就……很汹涌……”这种感觉女生都明白的。 苏盈袖写完会诊意见,林海的医嘱也开出来了,血库把血送到,办公护士医嘱一过,所有治疗立刻跟上。 苏盈袖走近前去,看一下她的情况,弯腰拍拍她肩膀,“桃子?” 见女孩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她就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桃子,别怕,没大事的,好好休息,我门诊还有病人,就先走了,中午再来看你,一会儿我请乔主任也来看你。” “……嗯。”叫桃子的女孩气息微弱的应着。 苏盈袖直起身,转头叫何娜,“给科里打个电话,让妇科留一张床,今天或者明天有个功血的病人要转上去,再问问今天她们谁值班。” 说着她一边走,一边给中医科的乔主任挂电话,说了桃子的情况,乔主任说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这次才会复发的,又说等会儿就去急诊科看她,问了苏盈袖的会诊意见。 跟乔主任沟通结束,苏盈袖跟何娜也回到了四楼的妇产科诊区,刚走近,就接到值班同事的电话,她停下脚步接起电话,一边说话一边走向自己的诊室。 妇科的值班医生做手术去了,打电话来的是张兰馨,问病人情况怎么样,苏盈袖道:“正好你认识,去年一月份你管过一个叫陶桃的高三女生,功血的,后来出院后一直在乔主任那里吃中药的,记不记得?” 陶桃当时高三,也是因为来月经时这样出血不停,险些休克,被家长送来医院,那天刚好苏盈袖和张兰馨值班,张兰馨手术去了,苏盈袖接到电话便下急诊会诊。 从她母亲处获知,陶桃12岁初潮,来了第一次月儿经后隔了半年还没来第二次,母亲很心急,怕她月经不调,于是找了医生,医生给她连用了三个周期的激素治疗,治疗结束后陶桃的月经仅仅正常了两个月,之后就一直是乱的,动不动就二十多天淋漓不尽,要靠药物才能止血。 这么多年来,她的生理期都是吃药期间正常,一旦停药立刻紊乱,饱受折磨。 母亲当然也很愧疚,尤其那次因为大出血送院,更是当着苏盈袖的面哭泣不停,当时苏盈袖是一边要考虑会诊意见怎么写,一边又要安慰她妈妈,加上还有进出抢救的护士和医生,场面简直乱成一团。 后来陶桃转到妇科病房,恰好是张兰馨管的,住了十天院,中间请中医科乔主任会诊,交代出院后要坚持中药调理,因为她当时是高三,平时在病房不是写卷子就是看书,很勤奋的,所以张兰馨对她还有印象。 这次听苏盈袖说她又来了,不由得一愣,“怎么又发作了,不是之前都挺好的么?” 苏盈袖道:“听送她来的室友说这几天有考试,估计是复习太紧张,作息不规律闹的。” 张兰馨叹口气,说一会儿就下来看看她,苏盈袖见没什么事了,就挂断电话,恰好走到自己诊室门口,侧身一闪就进了门。 先前看的那位患者还在,“苏医生,你回来啦。” “是啊,麻烦你久等了。”苏盈袖笑笑,转身将诊室门掩上。 “没事,急诊的情况紧急嘛。”患者笑着应道。 苏盈袖笑笑刚要坐下,手机又响了,许应打来的。 “阿盈,我长话短说,我有个表姐,今早带她小姑子去你们医院看不孕,托我跟你打声招呼。” “行,知道了,叫什么名字?” “文婷,文静的文,女字边的婷。” 苏盈袖看一眼面前的挂号系统,找到这个名字,“看到了,没事的话挂了啊。” 电话挂断,继续接着之前问诊,一切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不知道又过了几个患者,中途苏盈袖还去了一趟人流手术室,又给两个孕妇做了产检,终于听到挂号系统叫到“文婷”这个名字。 前后进来几个人,只有一把椅子,当然是给患者坐,其他家属都站着,苏盈袖接过她的病历本,抬眼匆匆看一下她们,隐约觉得其中两位长得有些相似,年长的那位跟许应更是眉眼仿佛,让她有些惊讶。 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是亲戚,那长得有点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文婷是吧,坐,哪里不舒服?”她收回目光,看着面前坐下的年轻女人,本子上写着28岁,看起来倒有些憔悴,没有年轻人的精气神。 “医生,我们是许......”她有些紧张,没有直接回答苏盈袖的问题,而是先提起许应。 第32节 这是一种担心的表现,似乎不说明自己是熟人介绍来的,医生就不会给她用心诊治会坑她似的,苏盈袖立刻打断道:“许律师已经跟我说过了,不过谁介绍来的都一样,所以你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很平静沉稳,能让人迅速放松下来。 对方甚至还有些赧然,赶紧开始回答问题,说自己结婚已经快三年了,一直想要孩子但都没有怀上,去检查,医生说她子宫内膜偏薄,不好怀孕。 苏盈袖点点头,问:“平时月经怎么样?” 边问边接过她递过来的既往诊疗资料,包括b超和宫腔镜检查结果,证实有人流内膜损伤,并且在宫腔镜检查后接受了大剂量的雌激素治疗,效果不理想,内膜没有长厚,倒是乳腺又受激素刺激出现了胀痛和增生。 “月经不太好,以前就每次都只有一点点,褐色的,都只用护垫......现在也差不多。” “人流手术什么时候做的?有几次?” “四年前一次,三年前一次,当时没想着要孩子,所以就打了......现在想想真后悔......” “在这个手术之前,月经正常吗?” “正常的。” 苏盈袖听着她讲述的求医经过以及悔意,眉头微皱着翻看她的材料,然后道:“你之前的治疗都没有错,你的子宫内膜偏薄是因为人流刮宫造成的损伤......” “可是我做的是可视无痛人流啊,不应该看得很清楚吗,为什么还会损伤?”她显然很不解。 苏盈袖笑笑,“人流是一种有创的手术,一般是在宫颈上抹点麻药,无痛是多给一个静脉全身麻醉,超导可视无痛人流就是在手术过程中有b超引导监护,不管是什么类型,医生的操作都一样,把胚胎吸出来,然后用刮匙刮宫防止残留,损伤是肯定会有的。” “没有证据表明说一两次人流就一定引起不孕,但的确也有很多患者不孕是因为人流术后的损伤,比如你,是吧?” “你这种情况呢,我这儿是没有特别好的办法了,能用的药你以前的医生都给用了,我再给你用的话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效果。” 听她这么一说,在场三个人顿时就蒙了,特别是患者本人,马上就要哭出来,“......医生......我是不是就当不成妈妈了?都是报应啊......” 苏盈袖叹口气,“你先别急,这样吧,你们现在去挂号处看看,中医科乔主任的号还有没有,去看看中医吧?” “我们也有病人经过中医调理幸运怀孕的,你还这么年轻,万一就是幸运儿呢?咱们再努努力,是在不行就看看试管能不能做,别灰心,好不好?” 说着把她的挂号单拿过来,在背面刷刷写下几个字,签上名递过去,“去挂号处退费,再改挂乔主任的号,去吧。” “......不用了,医生,不用退。”对方愣了愣,赶紧摆摆手。 苏盈袖挥挥手,“拿着吧,我也没给你们开药开检查,能退的。” 后面的病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苏盈袖没时间跟她们多说,把挂号单塞给她们后,叫下一位患者进来,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少妇。 一进来就兴奋非常,“苏医生,我好像怀孕了,你快给我查查是不是真的!” 苏盈袖最喜欢听说这种好事,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真的啊,那我们先验个血,好不好呀?” “哈哈,好好好,都听你的。” 门没关严,她的笑声传了出去,吸引得刚走出诊室没几步的一家子又回头来看,却只看见所以眯起来的双眼,顿时有些艳羡,这样的好消息,什么时候才轮得到自己呀。 早上的门诊结束,大概是中午一点,刚和何娜说肚子饿了赶快回科室去吃饭,就接到杨乐乐的电话,说主任下手术低血糖犯了把她的饭给吃了,现在就剩何娜的那份,让她去食堂。 苏盈袖:“......”主任是故意的吧啊啊啊!!! 她面如土灰,将何娜打发回去,一边心里琢磨待会儿怎么找主任要钱,一边锁门出去,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你姐她们呢?” “拿药先回去了,舅妈让她们拿东西回外婆家。” 许应?苏盈袖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抬头一看,却看见他正跟一个眼熟的妇人说说话,苏盈袖认出来是文婷的家属之一。 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许应已经看见她,抬手冲她招了招,“阿盈快来,介绍我妈你认识。” 苏盈袖:“......”你说这是谁?而且我为什么要认识令堂???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这发展有点不对劲:) 许律师:有吗,没有吧,你小时候上学难道都不会认识小伙伴的家长么? 苏医生:认识来做什么呢?打小报告?也不是不可以。 许律师:……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第34章 许应工作告一段落后给叶菲打电话, 得知她们还在医院,于是过来接人。 得知表姐她们已经去看中医科,他想了想,“中医科不是在旁边那栋楼么, 怎么在妇产科等?” “阿月陪着就行了嘛。”叶菲笑眯眯的应道, 又看一眼诊室方向, “你愿不愿意给妈妈介绍一下你朋友?她戴着口罩,我都没看清她模样。” 许应满脸都写着不愿意, 但叶菲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到底是亲妈,不好拒绝,她便点点头,“......行罢。” 又说了两句话, 就看见苏盈袖出来, 她跟何娜说了什么, 拍拍她肩膀,何娜就先走了。 他连忙向她招手,“阿盈快过来, 介绍我妈你认识。” 然后看着她一脸隐隐约约的无奈, 忍不住笑意更浓, 就说这种明明不愿意还必须要做某件事的心情不能他一个人有。 苏盈袖就算百般别扭,可人已经在面前了,她也只好笑着迎上去,乖巧的打招呼:“阿姨好。” 和面对患者的冷静自持不同,面对一个长辈时,她的声音更多了几分清脆,让人一听就觉得悦耳, 觉得这姑娘大方。 叶菲笑眯眯的点点头,打量着她的长相,鹅蛋脸面若桃腮,一双杏仁眼又大又亮,闪烁着神采,一身气质大气柔和,沉静而从容,也让人看不清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常听小应说起你,一直想认识,刚才又怕打扰你看病。”叶菲笑眯眯的,神情和蔼。 苏盈袖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您是......没想到是许律师的妈妈,他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我打电话那会儿你不是忙......”许应辩解的话说到一半,看见苏盈袖的眼角抽了抽,马上打住,“嗯,对,是我不好,该说清楚的。” 说得多委曲求全似的,苏盈袖在心里腹诽,又笑着问叶菲:“您吃午饭了么?” “没呢,这不小应才来么。”叶菲笑呵呵的看一眼许应,又道,“你才下班,肯定也没吃,不如阿姨请你吃饭吧?” 苏盈袖眨眨眼,刚想婉拒,就听许应附和道:“是啊,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一家新开的店,不如去尝尝?” 苏盈袖笑着摇摇头,似有些无奈,“......我下午还有手术要上,就不出去吃了吧,我带阿姨尝尝我们医院的职工食堂?” 叶菲闻言立刻点头,“好啊,我还没试过医院食堂的饭菜呢。” “你大前年摔伤,是在这儿住的院。”许应心说我妈怎么记性有点不好了,开口提醒道。 叶菲面上的笑容一顿,撇头咬着牙低喝一声,“......闭嘴!” 许应:“......”我又错哪儿了??? 苏盈袖抬头就看见许应一脸茫然的眨巴着眼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吃瘪吃成这样,不由得有些想笑,又不太好意思,只能用力抿唇忍着。 “袖袖,阿姨能这样叫你哇?”叶菲瞪完儿子,回头又笑眯眯的看着苏盈袖,哎,这孩子笑起来还是挺甜的。 一时间又想起罗太太,还有苏和的不幸,内心对苏盈袖更多几分怜爱,望着她的目光更加慈祥了。 “可以,同事和家里人都这样叫我,只有许律师叫的不一样。”苏盈袖点头应着,带他们去搭电梯。 叶菲哼了声,“你别搭理他,烦人。” 苏盈袖闻言立刻看一眼许应,见他低着头,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连忙移开目光。 一附院的食堂有两个,一个是职工食堂,另一个是给病人用的普通食堂,“其实阿姨可能真的没尝过职工食堂的饭菜。” 进了门,苏盈袖才笑着对母子二人道,“普通食堂的饭菜是给病人吃的,大多比较清淡营养,职工食堂的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她洗完手,扯一张纸巾擦着水珠,听见有熟悉的同事跟她打招呼,“苏师妹现在才来吃饭?” “张师兄你不也是,今天手术多么?” “挺多的,不过今天不是我手术日,不然......我早吃饱了。” 苏盈袖忍不住笑出声,又听他继续道:“耶?没见过这位帅哥啊,师妹你男朋友?” “......严谨点,把男字去掉,这位是他妈妈,你不要让阿姨误会。”苏盈袖白他一眼,示意道。 张医生闻言连忙道歉,“哎哟,阿姨对不住啊,我们玩笑开惯了。” 叶菲笑呵呵的,“要不是玩笑我倒开心呢,袖袖这么好的姑娘。” 张医生又玩笑两句,打好饭菜之后就和苏盈袖一行人分开,坐到几个外科的同事当中去了。 “袖袖,这边来。”有人叫苏盈袖的名字,在已经过了饭点的食堂中显得尤为清晰。 苏盈袖循声看过去,点点头,然后对叶菲低声介绍道:“中医科的乔主任。” 叶菲立刻想到文婷的病,“是你推荐给阿月她们的那位主任?” 苏盈袖嗯了声,带着她和许应一起往乔主任身边走。 乔主任按辈分应该是苏盈袖的师姑,她比苏和还高几届,已经六十二岁了,可依旧头发乌黑油亮,脸颊红润饱满,跟她的年纪很不符合。 “主任。”苏盈袖笑着叫她一声,又介绍叶菲和许应。 乔主任笑眯眯的很和气,“难得见我们袖袖认识新朋友,小伙子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在华天所。”许应应道。 乔主任眉头一抬,“律师啊,蛮好,每个人都应该交一个律师朋友,万一日后有需要呢,是吧?” 她笑眯眯的,又问:“早上袖袖介绍来的那位......” 苏盈袖指一下许应,“许律师的表姐。” 顿了顿,她主动替叶菲问道:“主任,她那个......子宫内膜偏薄,还有办法自然怀孕么?” 乔主任拿筷子的手停顿一下,“治好没希望,自然怀孕......看运气,看她是不是天选之子。” “我前几年有个病人,也是二十来岁,跟你家这个表姐啊,情况一模一样,也是内膜很薄,当时还没结婚,就是来看月经,我给她用中药,前两个月就纯中药,月经量增多了一点点,第三个月开始加小剂量激素,又过两个月,诶,量就多了,开始用得上卫生棉了。” “这时候呢,她结婚了,该要孩子啊,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太好自然受孕,就想去做试管,接过到生殖中心那儿,李教授说你这内膜太薄了,做不了的,不收,没办法,继续来找我开药,时不时配合激素进行周期治疗,结果过了半年多,就去年,她意外怀孕了,哎哟那个高兴啊......” “后来是在省中医院梁教授那儿保胎,一直保到生,她内膜最厚的时候是0.6cm,所以我说她特别幸运,你表姐的情况比她还好一些,所以你说她有没有可能自然怀孕,是可能的,但这概率能有多高就不好说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一席话说得叶菲是既担心又满怀希望,苏盈袖听完倒是目光一闪,每个行业的人都有自己的说话方式,别看乔主任说了个好例子,但她知道,实际上这种可能性极低,说出来不过是给家属一些安慰和希望罢了。 但总要有点希望,不然越治越灰心,情志也是致病因素之一,要是患者自己都灰心丧气,说实话,医生怎么使劲都没多大用处的。 她不说话,只默默点一下头,叶菲还在咨询乔主任问题,比如有人说吃什么能帮助怀孕是不是真的,许应看着苏盈袖的反应,莫名就觉得这里面可能有点不对劲。 但他也没问,话题他也插不上嘴,于是只好默默吃饭。 一附院职工食堂的饭菜质量很高,又因为医护人员吃饭时间不固定,所以食堂大叔和阿姨门都做着随来随开火的准备,力求不管她们什么时候来都能吃上口热饭热菜。 第33节 他看见有个卖汤的窗口,低声问苏盈袖:“阿盈,你们这儿的汤,每天都一样么?” 苏盈袖也看一眼窗口方向,摇摇头,“你说那个啊,不是,那是卖药膳汤的,要不然你去看看,给阿姨要一碗?” 说着把饭卡递给他,许应接过来,翘翘嘴角,低声道谢,起身走了,半晌端着四碗汤回来,都是茵陈瘦肉汤。 乔主任还夸他贴心,会照顾人,苏盈袖心里直翻白眼,这就叫慷他人之慨:) “袖袖。”乔主任忽然又叫她,她忙抬头,啊了声,乔主任见她有些呆,乐呵呵的笑了,“我是想问你,以后周末要不要来跟诊?” “......您诊室不是一直都学生挺多么,我再去,会不会不够地方?”苏盈袖有些犹豫。 乔主任让她别担心,“一是下个月我会增开周六的门诊,二来小杨她们马上就要去青浦分院轮科,还要去社区医院,这边会来得少点。” 苏盈袖闻言点点头,“那以后周六不值班的话我就过去。” 乔主任点点头,“以前你爸还在的时候,省中医院外科的老林教授也还在,你爸每个周末都特地去跟他学习,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每个周末都有烧鸡吃。”苏盈袖小声应着,伸出一根手指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都笑起来,许应看着她,用一种戏谑的眼神,一下又一下的瞥着她,苏盈袖被他搞火了,低头看看,然后一脚踢过去。 许应小腿吃痛,嘴角的笑意霎时间凝固,抽了抽,半晌才缓过来。 乖乖,苏医生力气还挺大,下脚还挺狠,他是不是明天就能以受伤为由不去跟锦华小区那些人对线打嘴仗? 过了一会儿,乔主任吃完饭先走,苏盈袖他们也不久留,出来时她特地将叶菲送到停车场,被她拉着手一个劲道:“有空让小应带你上家来玩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哎,谢谢您,有机会一定拜访。”苏盈袖客气的应着,却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看着许应的车开走了,她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从门诊大楼的一侧电梯间坐员工梯上到八楼,出来左转又直走,没一会儿就回到科室。 进门就问:“主任呢,不赔我午饭么?” “主任让你跟董护长要,他这个月零花钱花完了。”杨乐乐说完就哈哈大笑。 苏盈袖一阵无语,“堂堂妇产科主任,怎么就能混成这样!?” “没办法,谁叫他的财政部长还是科室内管家呢~”林护长进来放新的各种检查单,闻言拖着声音调侃一句。 这时张兰馨从外面回来,先是说桃子的血止住了,现在要转上来,又说:“董护长说今天请大家吃下午茶,钱从主任下个月的零用钱里扣。” 苏盈袖:“......”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许应在送叶菲回家的路上,听她说起对苏盈袖的第一印象。 “当时她从我们面前走过去,走得快,咻~有风的哎,她穿白大褂真好看,比电视剧女主角好看,这才是医生该有的样子嘛。” “后来我一看她眼睛,这姑娘经过事,成熟,稳重,也不好交心,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配得上。” 叶菲看看他一脸无动于衷,忽然诶了声,有些试探的问道:“儿子啊,你说......你以后找个跟袖袖一样的媳妇,怎么样哇?” 许应一听,立刻想起苏盈袖拿手指指着他让他滚的模样,凶巴巴的,感觉随时能干掉他一样,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们才认识多久。”他讷讷地开口。 叶菲嗤了声,有些鄙夷,“口是心非,不过也是,你有啥好的,我都看不上。” 许应:“.......”再看不上还不是您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9 18:46:40~2020-09-20 18: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寒栀-kx、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ng 20瓶;misswang 4瓶;姑苏小白兔 2瓶;332899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自从那天在门诊见过叶菲之后, 苏盈袖再没见过许应,只偶尔在微信上闲聊几句,知道他在忙案子,再多就没有了。 转眼就到月底, 越是靠近十二月, 天气就越冷, 大家都在猜测容城今年会不会下雪。 苏盈袖捧着杯子努力灌咖啡,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 两张陌生的脸孔出现在门口, “请问教秘在吗?” “......啊、在,来报到的吧?”苏盈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哦,找自己的。 新任教学秘书苏医生业务有些不熟练, 回过神来连忙让何娜去找信息登记本, 又收了学生带来的转科条, 嗯,两个实习生。 这时杨乐乐问道:“袖袖,医教科有没有说下个月来几个学生?” “实习五个, 规培七个。”苏盈袖想了想, 应道。 杨乐乐嘿嘿一笑, “我可不可以......” “不知道,看情况,我反正先占一个规培的,不然到时候何娜出科了我怎么办。”苏盈袖摊摊手,谁都想带规培的,就是图人家待得久,最短也有两三个月, 省心。 杨乐乐一撇嘴,“教秘公权私用嗷。” “我乐意,要不然你来?医教科的小潘凶得要死,我都不爱跟她接触。”苏盈袖嗤了声,讲真,行政的有时候就是这么愿意给临床的摆脸色,没事儿谁爱跟他们打交道哇。 杨乐乐本子一推,“不管,你反正得给我安排学生,要不然......” 苏盈袖乜斜着眼看她,“怎么,吃了我?” 正斗着嘴,苏盈袖上级的刘殷殷回来了,听说新学生来报到了,就道:“那今晚我请大家去吃饭呗,有些同学都要出科了。” 杨乐乐听到这个就来劲,忙问:“吃什么?羊肉煲?” “行,就吃这个。”刘殷殷点头,拍拍苏盈袖的肩膀,“群里通知一下大家,下班后一起过去。” 白天的时间顿时有了期待,尽管工作依旧忙碌,下班时还飘起了小雨。 一行人决定一起出发,“谁坐我车啊,何娜~” “来了来了!” 在停车场等其他人上车时,苏盈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何娜道:“咱们医院过两天要发招聘公告了,你留意一下,能报就报,这边待遇还是不错的,环境你也熟悉。” 何娜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有还有些忐忑,“可是......咱们科还进人么?” “进啊,你别看好像人挺多,其实不够,青浦分院也还缺人,谁都不能保证过两年会不会又开分院,现在招的人,全都是当后备力量培养的,指不定哪天你就要像之前的莫医生那样去分院了。” 正说到这里,看见宋宁她们过来了,就闪闪车灯,等人上车坐好,这才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去的饭店离医院不算远,下了高架就到,刘殷殷订的是大包厢,苏盈袖顺着门牌号找过去,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这里羊肉煲和鸡煲是招牌菜,不开车的人可以稍微喝一点啤酒,酱香肉香和酒香混合在空气里,大家很快就畅所欲言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前两天外市发生的一起伤医案,高谈阔论,苏盈袖静静听着,吃下一块带皮的羊肉,酥香软糯。 她听见坐旁边的师弟大声道:“干脆我毕业以后不干了,回家继承家业得了,当甲方爸爸多香!” 师弟是本院的骨科博士生,明年就要毕业了,苏盈袖闻言眉头一抬,冷不丁开口:“师弟,你毕业之后想搞哪个方向?关节还是脊柱?” “都不是,我还是喜欢创伤。”师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苏盈袖顿时就乐起来,“你不是说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么?” 师弟蒙了一下,随即大喊道:“师姐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重新问!我这次一定不会说错!”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其实,无论现状如何让人寒心,也不管他们曾经多少次喊着干不下去了,到头来,大多数的人还是无法放下这身白色的大褂。 那是他们在十几岁第一次踏入医学院大门时就从师长手中接过的接力棒和信仰,又或者更早,像苏盈袖,是来自父辈的传承。 吃完饭,苏盈袖将何娜她们送回家,然后带着宵夜回科室,她还有个白天刚从icu转回来的宫外孕术后患者,情况还没有完全稳定,她放心不下,回去看看。 “袖袖姐怎么回来了?”值班护士看见她,有些惊讶。 她举举手里的袋子,“给你们送宵夜啊,顺便看看我的32床,怎么样,没事吧?” “好着呢,没事儿。”值班护士笑眯眯的应道。 苏盈袖把宵夜交给她,“我去补些病历,有事叫我。” 这时已经是夜里十点,病区里一片安静,护士站灯光亮如白昼,过年时悬挂的大红中国结垂落下来,流苏穗子轻轻的晃动。 值班护士道:“哎呀,袖袖姐你别去办公室了,用我们的电脑写嘛,就我们几个,聊聊天热闹一下呗。” 苏盈袖想想也是,就应了,在护士站坐下,背后是值班的同事,一边吃宵夜一边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冬日冷清的夜晚瞬时就有了人气。 苏盈袖的病历刚写完保存好,就听见走廊上传来说话声,“都这么晚了,别逛了吧,多睡会儿,明天就能做手术了。” “我睡不着,我害怕,你说要是我挺不过去,大宝怎么办......” “胡说,不可能的......等你生完我就去结扎,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袖袖姐,好像是你的18床。”值班护士忽然小声对苏盈袖道,“之前查房她就说睡不着,看起来好焦虑。” 苏盈袖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走出去,看见走廊上一个带着红色毛线帽的大肚婆正由丈夫扶着,挨着墙根儿慢慢挪着步子。 “阿秀,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苏盈袖笑着叫他们一声。 叫阿秀的孕妈抬头看过来,愣愣神,等苏盈袖走到她跟前,她一把抱住苏盈袖的脖子,“苏医生,我好害怕。” 说着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苏盈袖连忙拍拍她的背,“别哭别哭,没事的,你看这都平平安安到临产了啊,我们之前的检查结果也都没问题,别怕好不好?” 她之所以怕,是因为剖腹产后才过了半年就又突然怀孕,本来应该打掉,可又实在舍不得,于是跟苏盈袖说能不能保胎。 阿秀很年轻,今年才23岁,苏盈袖第一次见到她,是她怀第一个孩子时,年轻的脸孔还残余稚气,她差点以为阿秀那个溜肩斜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丈夫诱拐未成年。 后来也是这个男人,在阿秀因为胎儿太大不得不选择剖宫产时,偷偷来找她,问:“医生,我老婆要是有事能先救她不?要花多少钱,我准备了二十多万,不够还有。” 苏盈袖当时哭笑不得,直说阿秀的身体很好,轻易不会有事的。这次再怀孕,实在是个意外。 但在签字以后,苏盈袖同意阿秀留下这个孩子,按时来产检,提着心,终于到了能卸货的时候,还是剖宫产,明天做。 面对她的慌乱和恐惧,苏盈袖不吝于给予她最大的安慰,“阿秀,你相不相信我?” 阿秀抽着鼻子,点头,苏盈袖替她擦干眼泪,“那就好好睡觉,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这儿还有一月份剖了十二月份又来剖的呢,你这算什么,别怕,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只要熬过明天就万事大吉。” 她将阿秀送回病房,又安慰了几句,交代她丈夫照顾好她,有不舒服立刻告诉值班医生,这才离开科室。 已经是夜晚十一点,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望着轿厢里倒映出来的人影,她有片刻放空,电梯下降得很快,快到让人觉得有些眩晕,“叮——”声响起,一楼到了。 在医院门外和120擦身而过,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红彤彤的“急诊”两字,夜色深沉,不知掩盖了多少往事。 苏盈袖没想到会在半路捡到许应。 看见他时,他正站在路边等车,穿着西服四件套,肘弯里搭着大衣,叉着腰,看似一如往常妥帖,却难掩仆仆风尘无奈。 第34节 “嘎吱——” 白色的车子在许应面前停下,车窗滑落,露出苏盈袖挂满戏谑的一张脸。 “哟,许律师你又被追尾啦?” 许应见到她,先是愣愣,随即哭笑不得,“......阿盈——” 苏盈袖下巴一抬,“上不上车,送你一程?” 许应叫的车还没来,犹豫片刻,还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麻烦你了。” “又怎么了,深更半夜的,你车呢?”苏盈袖扶着方向盘问道。 “我跟涂川去锦华小区处理些工作,回来的时候他接到徐娜的信息,我让他自己开车过去。”许应边解释边低头取消订单。 “去哪儿?还是办公室?”苏盈袖点点头,发动车子问道。 “附近的酒店吧。”许应看看车窗外的环境,在导航里熟练的输入一家连锁酒店的名字。 苏盈袖跟着导航开,又问他:“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徐小姐你又不是不认识。” 许应沉默片刻,“......这是他们的家事,我去不太合适。” 苏盈袖有些不明所以,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只哦了声。 “你呢?怎么这么晚才下班,有手术?”这下轮到许应反问她了。 苏盈袖摇摇头,“没有,今天科室聚餐,我回来看看病人,顺便补一下病历。” “这么辛苦。”许应笑着感叹了一句。 闻言苏盈袖轻笑一声,“许律师你也不清闲啊。”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还和从前一样,许应觉得那天晚上她叫的那声“许应”好像是自己记忆出的错,又想起叶菲对她的评价。 不好交心。 不由得心里一顿,随即一股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不高兴还是什么的涨闷感冉冉升起,逐渐塞满整个心房。 苏盈袖开着车,等红绿灯时转头看他一眼,见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掌覆在额头上,似乎有些累,她歪歪头,车子再启动时,车速放慢了许多。 第36章 周五上午, 苏盈袖查完房,刚交代完护士送手术病人去手术室,就被一个产妇的家属叫住了。 “医生,我觉得我老婆伤口还没恢复好, 多打几天抗生素吧?” “没有指征不能打抗生素, 我们跟卫健委连着网呢, 我这刚给你打上,马上人家就来查我。” “那她要是回去又不舒服怎么办?” “我不敢保证她一定什么不舒服都不会有, 但起码现在她就是没什么问题, 回去以后小心护理就行。” “可是在医院比较放心啊......” “在医院才不放心,她好好一个人,没什么问题了,回家休养坐月子才好, 你想想在这儿吵不吵?晚上要喂奶, 她白天还想睡都睡不好, 医院又是细菌最多的地方,能出院了就赶紧回去吧啊。” 劝完家属,苏盈袖匆匆赶到手术室, 换衣服, 洗手, 进手术室。 今天早上第一台就是阿秀的,还没开台,她勾着头看向门口,见苏盈袖进来了,立刻就又泪流满面。 是真的脆弱啊,苏盈袖心里无奈,但还是走了过去, 弯下腰,双手捧着她的脸,温声道:“阿秀,别怕好不好?你不是说要做一个勇敢的妈妈吗,你一直都很勇敢的,今天也要勇敢好不好?” “......好。”她委屈巴巴的,边哭边抽鼻子。 苏盈袖替她擦了眼泪,又哄了两句这才转身出去,手得重新洗一遍。 等她再次回到手术室,宋宁跟何娜也都准备好了,她迅速穿好手术衣戴上手套,示意道:“开始吧。” 半个小时后,阿秀平安生产,苏盈袖抱着宝宝让她看,“看看,你姑娘,好好的啊,没多没少。” 阿秀眼泪哗啦啦的流,比以往哪次都流得多,“......我吓死了呜呜呜。” 搭台的护士跟麻醉医生都凑上前来跟她说恭喜,劝她不要哭了,抱着孩子到门口给她丈夫看的何娜回来,笑着道:“阿秀,你老公高兴坏啦。” 这边收拾好,看着阿秀被送回病房,苏盈袖转身去麻醉科的办公室,歇一会儿,等手术室消毒完毕,进行下一台手术。 下午依旧是门诊,没什么特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心里有些毛毛的。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手机响了,接起来,苏盈枝在那头叽里呱啦的鬼叫,“姐!我回家了!是林修哥和许律师送我回来,我们一起吃火锅好不好!?” 苏盈袖这时才猛然惊醒自己忘了什么,原来是这事,月底了,苏盈枝该放月假了。 但是她一时给忘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想到这里她只好叹口气,“行,这样吧,你们先备菜,去生鲜超市或者外卖订都行,我把钱转给你,回来之后不会清理的先不要动,我回去再说。” 苏盈枝欢天喜地应好,收了她发过去的红包,转头对林修晃着手机,“我姐同意了,今晚吃火锅,我们去买菜!” 苏盈袖的门诊一直持续到七点半才结束,回到家,刚好八点。 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听见里面好像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心里不由得狠狠一跳。 钥匙声传来,许应听见了,忙向里面两个还在收拾的小年轻道:“你们姐姐回来了!” “......怎么回事啊?”苏盈袖一进门就听见这话,有些疑惑,探头看了一眼,好像又什么动静都没有。 许应连忙迎过来,“你回来啦,辛苦辛苦。” 苏盈袖:“......”许大律师这态度,有问题啊!!! 她瞥了他一眼,不搭腔,穿好鞋,伸手一拨,就把他从跟前扒拉开了,直直往厨房走去,她倒要看看那两个死孩子都在做什么,许大律师得一副通风报信的语气提醒他们自己回来了。 “哎,阿盈......”许应想阻拦,没拉着人,倒把她还没放下的单肩包带子给勾落了,苏盈袖干脆手一垂,包就到了他手上。 许应连忙接着,将包挂到玄关的挂钩上,一转身就听见她的咆哮,“苏盈枝!林修!你们是不是想挨打!!!” 许应捂着脸,抱头叹气,完了,他就说要出事:) 为什么呢?因为从超市回来之后,苏盈枝说既然姐姐还要看门诊,等她回来再开始处理菜就太晚了,我们不能光坐着等吃的,应该帮忙,林修表示同意。 许应当然也同意,孩子们能主动干家务,许律师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但是有时候,人类很擅长于好心办坏事,比如苏盈枝和林修,他们把一套很精致的青瓷餐具给打破了一碗一碟,顺便将一个苏盈袖放在水池边上没收起来的珐琅锅给摔掉了一块漆。 许应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要出事,那套青瓷的碗碟看起来很好看,苏盈枝当时是从橱柜里翻出来的,说用着有仪式感,看样子不是常用的,这下摔坏了...... 还有那口珐琅锅,他不会做饭,但帮叶菲买过珐琅锅,知道这玩意不仅漂亮,还不便宜,掉漆的地方会生锈,而且寿命大大缩短,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苏盈袖将会多么愤怒。 果然,苏盈袖一见碎瓷片和损坏了的锅,觉得自己的血压蹭一下就上去了,再看看鹌鹑似的苏盈枝,“我有没有交代你们等我回来再说,啊!?” “我这锅才买了多久,就......会吃不会做,一做就闯祸,没事瞎逞什么能!” “你看看你们,有这样择菜的么?搞得满地都是水,是不是想在这儿摔得满头包!?” 除了损坏的厨具餐具,流理台上更是一片狼藉,不要的菜叶子塞在洗手盆里,明明眼前就有厨余垃圾桶,切肉的砧板用成了切水果的,调味罐的盖子歪在边沿,只要掉下来就会摔一地玻璃...... “滚滚滚,妈的......你俩有个屁用!”苏盈袖越说越生气,越看越恼火,收拾厨房将要比准备菜品更加麻烦,一时没忍住,竟罕见的骂出句脏话。 骂完才长舒一口气,这下舒服多了:) 不过倒成功将刚走到门口想劝她别打孩子的许应给吓住了,“阿盈......” 余下的话全都来不及出口,卡在喉咙里。 苏盈袖将苏盈枝跟林修赶出去,转头看见他,一个白眼瞪过去,“干嘛,你也想挨骂?看他们两个搞事看得挺开心呗?” 许应:“......”怎么又关我事,我什么都没干啊:) 厨房门被嘭的关上,许应差点就被撞到鼻子,吓一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缓了缓神,这才转身回到客厅,板着脸看着两个年轻人,半晌伸出手指凌空点点。 “枝枝还小,不懂事,林修你要好好检讨。” 苏盈枝很自责,“......其实都怪我,东西都是我打破的,还是我乱扔垃圾,害得你们也被我姐骂。” 林修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袖袖姐不会生你气的,我也有不对,没有及时阻止你。” “林修哥......”苏盈枝望着他,吸吸鼻子。 许应见状立刻翻个白眼,说来说去只有他最倒霉! 过了大概半小时,厨房里传出一阵火锅料的香气,门被打开,穿着小熊图案围裙的苏盈袖端着口锅走出来,也不说话,就淡淡的看过来一眼,苏盈枝立刻乖乖起身去帮忙端菜,林修跟上。 许应想了想,走到餐桌边上,看着锅里的红汤,“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看我们阿盈的手艺......” “去拿碗筷,不然一会儿你用手捞着吃。”苏盈袖这会儿懒得听他说好话,直接打断道。 许应立刻噤声,但还是笑眯眯的,不见一丝恼怒。 因为刚挨了骂,苏盈袖跟林修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吃饭时沉默许多,许应看看苏盈袖,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在心里叹口气。 当下便主动打破沉默,问道:“枝枝是不是月考了,成绩怎么样?” 苏盈枝嗯了声,“比上次进步五十名。” 她话音刚落,许应就发现坐在对面的苏盈袖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几声。 接着道:“这成绩进步挺快啊,等你期末考好了,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苏盈枝眼珠子一转,问道。 许应略微沉吟,“......违法乱纪的、我做不到的不行啊,比如你想上天让我帮你弄个宇宙飞船之类的。” 他刚说完林修就忍不住笑了声,苏盈枝也跟着笑,苏盈袖当然也没能忍住,虽然笑容不是很明显,可嘴角却翘上去了。 她瞪了眼许应,“你不要惯着她。” “没事的,我有分寸。”许应笑着应道,神色是很放松的那种懒散,转脸半真半假的对苏盈枝道,“听见没有,想要什么奖励得先问你姐。” 苏盈枝闻言吐吐舌头,小声嘟囔道:“你就会什么都听我姐的。” “......快点吃,看看几点了。”苏盈袖听见她这话,心头一跳,略显无奈的轻斥一句。 这一来一往说了几句话,饭桌上的气氛松动下来,恢复如常,林修又和苏盈枝说起近来都办了哪些颇有意思的案子。 苏盈袖跟许应低声说着其他的事,“你们怎么跟枝枝碰到的?” “去长利集团,他们跟锦华小区的社区巴士纠纷案调解完成,去办最后一点手续,刚好从学校那边回来,在公交站看见枝枝了。” 许应一边解释,一边吃了一大口肉,吹都没吹一下,有些烫嘴,忍不住“唔”了声,苏盈袖见状把一杯豆奶往他面前推推。 喝一口清甜的豆奶,口中所有的辣烫感都被带走,许应又眯了眯眼。 火锅吃到最后,被安慰的不仅是空乏一天的脾胃,还有苏盈袖刚进门时的冲天怒火,但是,这不代表苏盈枝跟林修就不用接受惩罚了。 第35节 “你们两个,擦桌子洗碗,手洗,不许用洗碗机,去吧,一会儿我去验收。” 俩孩子灰溜溜的哦了声,老老实实开始干活,许应看着有些过意不去,想去帮帮忙。 可刚起身,就被苏盈袖叫住,“你干什么去?” “我......去帮忙啊。”他说着眨一下眼。 苏盈袖嘴角一撇,“不许去,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自己闯的祸自己补,我没叫他们赔我碗碟和锅就不错了。” 许应闻言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笑道:“那我赔给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柔和,恍若三月春风从脸上轻拂而过,含着满腔的笑意,亦有着无限的包容。 苏盈袖闻言一愣,抬眼去看他的脸,却意外触碰到他温和专注的目光,忍不住眼神闪烁,飞快地躲避开。 然后嘟囔道:“又不是你摔破的,你赔什么赔。” 回应她的,是许应轻轻的一声笑,“我想让你高兴啊。”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她忽然便心跳加速,有如小鹿乱撞。 但不过一瞬,她又立刻冷静了下来,抬眼乜他一下,“许律师今天真会说话。” “我是真心的好吧。”许应耸耸肩,大呼冤枉,喊完又问,“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去爬山?” 苏盈袖摇摇头,“我明天要去跟诊。” 许应这时想起那天在医院食堂的事来,问道:“那天乔主任说完另一个病人幸运怀孕的事,你好像……” “你要知道,有时候医生主要是想给患者和家属增加一点信心,让他们积极起来。那个例子的重点,是病人极其幸运,但是运气这东西是说不好的。” 苏盈袖说着,看他一眼,“听天命很重要,前提是已经尽人事,但凡还有希望都不该放弃,至于治疗方案,乔主任会和她们说的,我不清楚。” 许应听到这里,无奈的叹口气,“你说,没有孩子,就这么可怕么?” “等你结婚就懂啦。”苏盈袖笑道。 “真是每天一个恐婚恐育小技巧。”许应摇摇头,换个话题,“那就后天去爬山?” 这人怎么还不放弃这念头??? 苏盈袖翻着白眼无语道:“老了,爬不动,不去。” “那就……”许应想了想,“郊游?度假山庄转转,看看梅花?”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盈袖只好点头同意,许应如愿,眼尾立刻就皱到了一起,食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心情好极。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尽力了,帮不了你们了:) 苏医生:你明明是共犯!!! 许律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_= 第37章 “是么, 真的啊?恭喜恭喜……哎呀别等了,就现在,赶快去医院,找在门诊的医生开个检查单验一下, 我帮你打个招呼……好好好……” 周日上午, 苏盈枝一大早起来就听见她姐姐在讲电话, 脸上的喜意就像花一样绽放。 “姐……”她刚想问是谁,就见苏盈袖冲她挥了挥手, 意思是赶快去洗漱。 她扁扁嘴, 转身去洗手间,还能听见她姐在打电话,“今年谁门诊?兰馨是吧,好的。” “兰馨呀, 一会儿我有个老病人过去医院, 说是测出两道杠了, 你给开个单验一下,名字叫……谢谢啊。” 一直到坐下吃早饭,苏盈枝才有机会问道:“姐, 你病人怀孕了啊?” “是啊, 从七八月份到现在, 快半年了,本来已经约好了做iui,结果因为各种事拖着没去,结果突然自然受孕成功了。” 苏盈枝有些茫然,“……iui是什么?” “iui就是宫腔内人工授精,一种辅助生殖手段。”苏盈袖心情好,笑着道, “你要是想了解,书房有书,自己去拿来看。” 苏盈枝哦了声,喝了口牛奶,又好奇的问:“姐,我看小说和电视里,男女主角只要睡一次就能怀孕,怎么你这儿每天都有不孕不育的啊?” “你也会说是小说和电视了,剧情靠巧合推动呗,编剧让怀的,现实生活里有没有一次就中的?有,而且不少。但怀孕真的那么容易么?还真不是。” “要想怀孕,首先女方要身体正常,这个正常是指能排卵、卵巢周围没有粘连、伞端正常能拾卵、输卵管通畅能运卵、子宫健康能着床,其次是男方有足够数量的有活力的精子,最后还要有适当的那个啥的时间,不是越久越容易怀上哈,卵子迟迟等不到提亲就该走了。” “以上条件缺一不可,所以你……大姑娘了啊,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她说到最后,话音一转,敲打了一句苏盈枝,把正认真听讲的苏盈枝吓一跳,回过神后又红了脸,“……姐!” “这有什么可害臊的。”苏盈袖说着叹口气,“我以前老觉得你还小,有些事还不用说那么清楚,可现在我想想,真后悔没早点跟你说。” “枝枝,保护好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有些底线一定不能破,如果一个男人在这种事上都强迫你,赶紧跑。” 见过那些十几岁尚且懵懂的少女偷尝禁果后只能来人流的惨剧,苏盈袖不敢想如果苏盈枝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 “我知道的。”苏盈枝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然后指指窗外,“不过现在……林修哥他们好像已经到了。” 苏盈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喇叭声啊,是许律师那辆车的。”苏盈枝信誓旦旦的道。 “真的假的啊?”苏盈袖半信半疑的走到窗口往下看,果然看见许应正从车里钻出来,不由得回头惊讶的看着苏盈枝,“你这听力不错哈。” 苏盈枝闻言刚要得意,就听她姐继续道:“下次英语卷子听力要是没得满分,你想想什么惩罚方式你比较喜欢。” 苏盈枝顿时就傻了:“……”我错了我是提前收到滢了信息您能不能放过我!?? 就在苏盈枝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门铃响了,苏盈袖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两个人,侧一侧身,“进来吧。” “枝枝。”林修一进门就找苏盈枝,许应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心说你小子也真是不怕暴露。 “许律师,你吃早饭了么?”苏盈袖从厨房拿出两套碗筷,一份递给林修,另一份还自己抱着。 因为是休息日,许应穿得比平时休闲,不再是常规的四件套,高领羊毛衫看起来既暖和又舒适。 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走过来,“没吃,这不就等着蹭你一顿么,咦,有我喜欢的三明治。” 苏盈袖把碗筷给他,转身在暖炉上拎起煮好的红茶,给他倒了一杯,“可能你更习惯咖啡,不过我家没有,将就一下。” 许应笑眯眯的,眉目舒展,端着茶抿了一口,叹出口气,“……好,真暖和。” 苏盈袖眼睛一眨,“要不然……今天就不出去了吧?外头冷呢。” “不!我要去!林修哥说那边有猫可以撸!”许应还没接话,苏盈枝就迫不及待的嚷嚷起来。 苏盈袖顿时无奈,许应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晌道:“去吧,吃了午饭就回来。” 最后还是一起出了门,林修开车,苏盈枝坐副驾,许应和苏盈袖坐在后座,看着前头两个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年轻,觉得…… “真是吵死了,怎么那么多话可以讲,不累么。”苏盈袖努嘴抱怨道。 苏盈枝回头朝她做个鬼脸,略略略略~ “年轻人精神充沛……”许应想打个圆场。 苏盈袖却立刻拆台,“你意思是我老了呗?” 许应:“……”我不是我没有……算了不说话比较好:) 自从认识以来,苏盈袖在他身上得到的唯一乐趣,就是看他吃瘪。想想看,庭辩时总能让对手哑口无言的人,在你面前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你间接怼赢了很多人…… 这种自欺欺人的满足感,真实到让苏盈袖的心情刷一下就变好起来。 看她脸上的笑一直没停过,许应兀自郁闷了一会儿就气消了,算了算了,他一大男人,不跟小女子计较。 度假山庄其实离容城有些远,开车都要近两个小时,但是有大片的梅园,种满了各色梅花,方圆数里尽是梅树。 梅树树干苍劲嶙峋,形似游龙,还未到梅花盛开时节,有些枝头却已经挂了花苞,许应说:“今年天暖,花可能来得早,到一月份再来,这里就都是赏花人了。” 苏盈袖点头,笑着应声:“那就一月份再来好了。” “……一言为定?”许应歪头看她,“可不许又说走不动就不来了啊。” 苏盈袖眨巴眨巴眼睛,“有吗?我说过这样的话?不能吧。” 许应呵了声,吐槽道:“装傻充愣您是第一名。” “过奖过奖。”她笑嘻嘻的,十分得意,说完还晃晃脑袋。 一行四人沿着山路,一直爬到山顶的赏梅亭,许应凭借记忆向苏盈袖介绍哪个方向大概种了什么品种的梅花。 “朱砂梅的花是红色的,要是下雪,那就是白雪红梅,特别漂亮,龙游梅花是白色,枝干特别有意境,疏影横斜,水边那一片的最好看……” “每年花开的时候都很多人过来拍照,到时候你跟枝枝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客串一下摄影师给你们拍一组?” 苏盈袖闻言笑着问:“收不收钱?不收钱我就考虑一下。” “哎,您不要这么抠嘛,现在经济不景气,我做个兼职也不容易,多少打发点咯。”他伸指挠挠眉尾,一本正经的配合她。 苏盈袖又笑起来,好不容易停下来,靠在栏杆边上,苏盈袖忽然想起早上那通电话。 “许律师。”她叫一声许应,等他看过来,才继续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丁律师她怀孕了。” “哦……哈?”许应先是应了声,随即回过神来,有些错愕,“……怀孕了?” 苏盈袖原本以为他会觉得高兴,结果他接下来就是一句:“那她休产假的时候我活都谁干?” “……”看看,看看,这都什么资本家!? 其实许应此刻的反应很符合他的身份,一个带领团队的律所合伙人。在华天这种传统型律所里,当一个律师的业务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决定他们能否再进一步的,就是他们组建的团队。 许应的职业路线和许多前辈如出一辙,当然,他的师父是许主任,这让他的一切来得很顺利。业务量到达四五百万后,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其时丁一楠已经加入团队,涂川独立,就形成了包括他在内的三大核心人物,团队人数逐渐增加,至今维持在二十人左右。 “看来我得早点让林修独立执业才行了。”他暗自嘟囔道,又揉着眉心叹口气。 苏盈袖原本还在心里骂他资本家,扭头却看见他眉头紧蹙,似乎极为苦恼,她愣了愣,随即又有些明白,这就是立场不同造成的差异。 对丁一楠而言,怀孕了,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足以影响她和老路的一生,从此以后,他们终于可以为人父母,为这段艰难的求子之旅画上一个稍微圆满的分号。 而对她来说,意味着又一个成功病例,喜悦是喜悦的,但不会和丁一楠感同身受。所以许应会有这种想法实在是正常。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笑了声,“林修知道了会不会特别高兴?” 许应沉默了一下,半晌摇摇头,“不知道,但一开始肯定很难,他需要自己做一切事。” “总要成长的嘛。”苏盈袖笑笑,“我以前当住院医的时候,也没想过当主治是什么样的,现在还不是习惯了。” 许应笑了声,点点头,转头去看和苏盈枝要闹的林修,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会不会给他意外之喜。 第36节 转头,看见林修蹲在地上和苏盈枝说着刚结束不久的长力集团锦华小区社区巴士案,他学着在律所时自己的模样跟小姑娘说: “律师不应该只是当事人的代言人,更应该成为他们的谋士。其实长力一开始只想要巴士顺利停运,及时止损,但我们跳出他们设定的框架,最后结果是票价提高到三块,虽然没有按照他们所想的停运巴士,但为他们解决纠纷的同时,还获取了盈利,这叫皆大欢喜。” “三块钱……他们愿意?” “可是如果巴士停运,居民就要采取其他方式出行,我们算过,他们每人每月至少要多出三百块以上的通勤费,还不算时间成本,但票价提高到三块,一个月只要花两百不到就能省去这么多麻烦,一开始肯定不愿意,但怎么让他们愿意就看我们本事了。” 苏盈枝闻言大敢好奇,“你们是怎么让他们同意的?” “先说五块,前两次谈判后说低于四块绝对不行,后来他们自己说的最多三块,再多就只能继续闹,我们借坡下驴,一脸为难的跟公司商量,然后说三块就三块吧,签约,就这样。其实两块就能收回成本。” “哇!你们好鸡贼啊!” “哪有!我老板说了,这叫心理战!” 许应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一笑。他告诉过林修,如果一个律师在处理案件过程中能为自己的当事人或客户提出比他们原定方案更好的解决方法,他就值得客户给他更高的价钱。 但愿他能一直记住,并且努力践行,因为这就是成长为百万级律师终究要经历过的过程。 在赏梅阁待了不知道多久,一阵冷风吹来,苏盈袖忍不住抖了一下,环着肩膀搓搓脸。 “走吧,下去了。”许应扭头看了她一眼,回头对林修他们道。 第38章 从赏梅亭下来, 大家又回到度假山庄。 吃过午饭,四人待在包厢里,一面是开着没人唱的歌,一面是林修和苏盈枝提议玩游戏, 许应让把涂川也叫上。 苏盈袖窝在沙发里, 用手机填着下个月去厦门参加妇产科学术论坛的报名表, 专心致志。 刚填完表格发给护长,就听见许应叫她名字, “阿盈, 差一个人,你来好不好?” 苏盈袖没玩过这款游戏,只见苏琪偶尔叫人一起玩,于是摇摇头, “不会, 不玩, 你们排个路人呗。” “不会我们教你啊,来吧。”许应循循善诱着,“不会的东西咱门可以学习, 对吧?没有人天生就会做某件事的, 总要勇敢迈出第一步, 才会有后面的无数可能。” “阿盈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的,来试试好不好?挑战一下,给自己一个挖掘自我潜能的机会也好,你说是吧?” 这人要是不当律师,去当什么励志学讲师也行,苏盈袖腹诽, 又忍不住觉得他说得对,犹豫半晌,终究点点头。 “你等我下载一个。” “来,我帮你下,顺便帮你注册账号吧?” 苏盈枝在一旁都看傻了,她从没见过她姐那么好被说服的样子,而且,阿盈是什么鬼称呼??? “诶,林修哥。”她用手肘捅一下林修,用气声问嗯,“你老板跟我姐怎么回事?” 林修愣了愣,“......没什么事啊。” 苏盈枝盯着他看一会儿,发现他只有迷茫,顿时也不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只能翻翻白眼。 她转眼又看向挨着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姐姐和许律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后来干脆摇摇头,算了,大人的事,她一个小孩子就不掺和了。 这边许应已经给苏盈袖下载好了游戏,安装,注册,然后显示出了人民币玩家财大气粗的习惯,准备充钱...... 苏盈袖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等会儿,我不充钱。” “......诶,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不是我的账号。”许应回过神来,有些赧然的笑笑。 苏盈袖:“......”原来真是个人民币玩家:) 许应接着给她讲解基本操作,看着她过了任务教学,然后登陆自己的账号,准备叫人组队,“打几盘我们就能回去了。” 等苏盈袖终于能加入队伍,已经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操控着小人在界面里乱转,想了想,跟到苏盈枝后头去,从头到尾写着我是新手。 许应再扭头看她的表情,就见她嘴唇紧抿着,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不由得失笑,“你过来我这边,我带你。” 苏盈袖哦哦两声,又赶紧跑回来,跟在他后面,基本是许应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手忙脚乱。 对面的人问说:“哟,兄弟带妹啊?” 林修和涂川都不吭声,只有许应回答道:“第一次玩,兄弟手下留情。” 对面:“好说好说,娱乐而已。” 玩了几盘,涂川有事就先下,苏盈袖说是不是该回去了,许应刚说好,苏盈枝却道:“还早,再等一会儿吧。” 于是又只好继续,只是这次他们四个分开了,林修带苏盈枝去上分,许应带苏盈袖在游戏里随便玩玩。 重新排位进去,匹配到的两个路人队友是情侣,而且男生明显技术很好,一通乱杀,苏盈袖笑嘻嘻道:“看看人家,把女孩子保护得多好。” 就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原也没想许应会回应,可过了一会儿,苏盈袖却听他小声道:“......我已经在努力了。” 声音有些委屈,还有些似真似假的沮丧,苏盈袖一愣,回过神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觉得他这时真是可爱得紧。 她连连点头,“是是是,许律师特别不容易,辛苦了。” 说着给他倒上杯茶,许应看她一眼,心气儿顺了。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他们才离开度假山庄回城,天色有些暗,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容城的冬季总是会有细雨光临。 回程是许应开车,苏盈袖坐副驾,林修和苏盈枝两个累了,歪在后座上打盹,没人说话,车里很安静。 苏盈袖握着手机在看网上问诊平台上的问题,斟酌着回复,刚写完一个回答,就发觉许应停下了车。 “怎么了?”她抬头问。 “好像前面出了车祸。”许应低声解释道,“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别出去,冷。” 苏盈袖点点头,又道:“要是需要帮忙的就回来喊我。” 许应点点头推门下车走了,苏盈袖从车窗往外面看,只看见高速路上拥堵的车流,和他穿梭在缝隙之间的背影。 穿过十几辆车与车之间的缝隙,许应成功挤近事故中心,一辆蓝色的卡车车头已经变形,地上有很长的黑色的刹车痕,前面还有另一辆卡车歪横在路中心,倒没变形,几个消防官兵在努着劲儿往外救人。 另外有消防官兵在现场维持着秩序,他上前问道:“同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追尾,人还困里面呢。”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同志说道,“要是能掉头就绕行吧,别耽误时间。” 许应看一眼周围,疑惑道:“这么严重的事,救护车还没到么?” “前面也有事故,堵住了,暂时过不来,绕道了,还没道。”小战士一边应一边嘟囔了一句,“怎么那么久......” 看得出很着急,许应想了想,又掉头走回自己车边,敲了敲苏盈袖这边车窗。 苏盈袖摇下车窗,关切道:“情况怎么样?” “......救护车还没到,人困在里面出不来,不知道怎么样。”许应说着问道,“阿盈,这样会不会失血性休克?” 苏盈袖皱眉,“不好说,要看伤者的具体情况。” 顿了顿,她解开安全带,“我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说着就要推门,许应见状顺手就替她拉开了车门,等她下来后,又道:“我拿个急救箱。” 苏盈袖没仔细听,随意点点头,往前走了。 她走路很快,没一会儿就走远了,许应赶上来的时候,苏盈袖正在给现场的救援指挥员看自己的工作证照片。 见他来了,也只看一眼,继续道:“我想看看被困司机的情况怎么样了,可以么?” “可以,苏医生您请便。”指挥员示意道,“不过您要小心。” 苏盈袖点点头,伸直手臂扒住车窗,踩着脚踏爬上去,借着手机电筒的灯光往里看,看见被困司机已经快要昏迷了,身上有血迹,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她跳下里,问:“救护车还有多久能到?再拖下去恐怕要失血性休克。” “大概还要十来分钟。” 闻言,苏盈袖眉心的褶皱更加深刻了,已经挤成一个“川”字,许应这时走过来,将手里一个银色的箱子递给她,“阿盈,这个能不能用?” 苏盈袖低头一看,是个跟急诊科一模一样的急救箱,愣了愣,来不及多问,急忙打开,看见里面整套的急救药品和物品,药品分类放在药品袋里,写有“利多卡因”“生理盐水”等字样,物品又按无菌和一般分开摆放,所有东西都标注着有效期。 这是一个极为专业的急救箱,苏盈袖立刻想到在急诊科见过的箱子,虽然没那么齐全,但眼下已经足够。 她当即决定,先为已经出现昏迷征兆的被困司机进行紧急处理包扎,不能干等着120的到来。 “帮我一下。”她对许应说了句,然后拿起医用手套,戴上,准备好药品,一个小战士帮她举着药水,再次攀着车窗踩上踏板。 许应立刻上前双手托住她的后背,苏盈袖的双手解放出来,在狭窄的车窗边上向里伸,为受困司机开通静脉通道,赶在出现失血性休克前给他补液和包扎,全程靠着许应在背后的托举防止摔倒。 十分钟后,120车的汽笛声由远及近,周围车辆纷纷向两旁避让,苏盈袖这时松开手,一手扶住车窗,回头对许应道:“可以了,我下来。” 许应点点头,手放开了一些,但还是护在她的背后,“你慢点下来,别着急。” 苏盈袖嗯嗯的应着,一直到她落地站稳了,许应才收回一直张开着护在她腰侧的双手,不着痕迹的舒口气,问道:“情况怎么样?” “还算顺利,应该没太大问题。”苏盈袖应道,伸长脖子去看从120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 双方进行过沟通,苏盈袖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和工作单位,“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电话。” 等回到车上,苏盈枝和林修早就不困了,缠着苏盈袖问前面怎么回事,苏盈袖没应,先问:“我们这也不知道能不能马上就走,枝枝,你要不要跟老师请两个小时假?” 今天是周日,晚上苏盈枝要返校的。她愣了一下,尖叫一声,头一缩,急急忙忙去给班主任老师请假了。 这时许应才跟林修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笑道:“幸好你袖袖姐技术好,不然拖到现在120来,说不定都休克了。” 听到他话音刚落时林修和苏盈枝发出的惊叹,苏盈袖笑了声,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男人身上,声音不紧不慢的开口,“说起来主要还是许律师的功劳,要不是许律师的急救箱,我就是再有本事也无济于事。” “多谢夸奖。”许应耸耸肩,笑应道。 苏盈袖有些事想问,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转头苏盈枝告诉她在自己请了一整晚的假,周一早上再回校,顿时给她气得恨不得立刻把她揪出去打一顿。 “别别别,别打孩子,消消气。”许应连忙阻拦道,又扭头教训苏盈枝,“枝枝,这次是你错了,快跟你姐认错。” 苏盈袖让她请一两个小时假,晚一点到校,时间不会那么仓促,可没让她整晚都不去学校。 苏盈枝连忙认错,保证下次不再犯,许应和林修总算是劝住了时刻准备打爆自家妹妹狗头的苏盈袖。 她沉着脸,“不去可以,今晚完成三套卷子,没写完的话自己看着办吧。” 苏盈枝:“......”这比在学校还惨,现在改口来得及吗:) 好不容易等到前方路况畅通,顺利从高速下来,苏盈袖说既然时间不着急,那就回去自己做饭吧,一行人便进了超市。 买东西的时候,苏盈袖跟许应走在后面,这时她才有机会问出心中留存至今的疑问:“不过我挺好奇的,许律师是怎么想到要在车里准备一个这么专业的急救箱?有些药品,可不好得。” 当时她只匆匆浏览过一遍,就发现好几样处方药,他一个律师,怎么弄来的?更重要的是,弄来做什么? “你会静脉注射?”没等他回答,苏盈袖又问道。 第37节 许应嘴角噙着一抹笑,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来,他点点头,“是啊,特地找人学过,涂山出事以后我就准备了,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这种情况,或许能救自己一命也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声,“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我曾经用它给自己包扎过伤口,去到医院,接诊医生还说我手法专业。” 苏盈袖追问道:“你遇到过危险?” 许应点点头,却没有细说的意思,似乎不太愿意回忆旧事,“小伤罢了,伏击我的是被告方的人,已经被送进监狱里去了。” 苏盈袖闻言眨眨眼,哦了声,终究还是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今晚吃什么?”许应问道。 苏盈袖看看面前摆满生鲜的冰柜,想了想,“莲藕排骨汤吧,再炒个孜然羊肉,饭就吃腊肠焖饭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真的已经在努力了!!! 苏医生:哦,是吗?我不信:) 许律师:……你少看点电视!!!感谢在2020-09-21 18:38:29~2020-09-22 18:5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uzishuzi 10瓶;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假期结束没多久, 随之而来是值班日,白天时听张兰馨说丁一楠那天没有来检查,苏盈袖错愕,想打电话问问, 又忙得忘了。 “宋宁!快, 肩难产!” 产房护士急促的呼叫刚在话筒中响起, 刚在产房值班房狭窄小床上和衣躺下的宋宁就像被针扎一样跳起来,神智瞬间回笼,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分娩室。 产床边围着人, 护士在接氧气管,新生儿科医生在准备抢救器械,床上的产妇抱着腿,在助产士指导下向下用力, 憋得脸红脖子粗。 两个助产士一个在往外拔孩子, 另一个在保护会阴, 宋宁一边戴手套一边问:“侧切切了吗?” “切了。” 宋宁点点头,指挥大家都来帮忙屈大腿,“都这个时候了, 先别保护会阴了, 命要紧!” 一边忙活, 她还要叫人打电话,“快!叫二线!” 产房里一片忙乱,病区值班护士接到电话,立刻去找值班二线。 “苏医生,有个肩难产的,你去看看。” 产程总是容易在夜晚发动,所以值班时苏盈袖从来都不敢睡得太死, 一有动静立刻就醒了过来。 “有事了?”杨乐乐在黑暗中迷迷糊糊的问道。 “有个肩难产,我去看看。”苏盈袖压低声音应道,套上白大褂就拉开门出去了。 杨乐乐随即卧槽一声,声音都不迷糊了。 肩难产,这三个字足以让所有妇产科医生瞬间清醒。所谓肩难产,说白了就是胎儿的头出来了,肩膀却卡住出不来,这种情况下,产妇可能产生产道裂伤,胎儿则可能引起锁骨骨折、臂神经损伤等,严重者甚至出现新生儿窒息。 更可怕的是,这事儿常常来得毫无征兆,让人无法预测。 走廊上的灯光白得晃人眼,到处都静悄悄的,她迅速经过一段连接楼与楼之间的走廊,从落地玻璃窗看出去,可以看到围墙外的路灯,橙黄的灯光静谧温柔。 苏盈袖无暇多看,急匆匆掠过,身影瞬间隐没进建筑之内,走廊上都是她的脚步声,渐渐掺杂上宋宁大声的嘶吼:“加油!坚持住啊!” ——每个女孩子,不管多么温柔腼腆,只要她成了妇产科医生,都会拥有一副大嗓门:) “怎么样了?”苏盈袖一边戴手套,一边凑上前去查看情况。 宋宁满头大汗,正准备伸手进去抠,苏盈袖见状道:“我来吧,你按住她。” “好!”宋宁应声闪开,折腾这么久,她的体力也在急剧下降。 苏盈袖麻利的戴好手套,一手伸进去勾住宝宝的肩膀,另一手继续在产妇的耻骨联合上方用力下压,这个动作和场面格外的粗暴。 但好在这一招是有效的,没一会儿小人儿就被她抠出来了,一旁的新生儿科医生立刻接上,对小人儿进行抢救,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 “乖乖,八斤二两,这么胖,难怪会卡住。” 产妇很幸运的没什么大问题,连宋宁她们最担心的会阴撕裂都不严重。新生则儿因为有锁骨骨折被送至新生儿科继续治疗,产妇在经过后续观察无碍后送回病房。 从产房出来,苏盈袖问宋宁:“你之前没有发现胎儿比较大么?” 宋宁叹气,“就是肚子略微大点,但双顶径也不大,又考虑到她是个经产妇,第一胎七斤多也生得很顺利,就......不过我知道她有妊娠期糖尿病,所以一直都很注意她,如果产程有问题准备立刻拉去剖了,但一直都很顺利,直到胎头出来,好家伙——” 苏盈袖听完忍不住苦笑一声,“防不胜防呐。” 宋宁苦笑,又听她说:“好像今晚没有要生的了吧,都快四点了,你回去躺一下吧,有事我叫你。” 宋宁也没跟她客气,和她在护士站前分开,趁还有点时间准备去眯一会儿。 “老师。”何娜也醒了,跑出来跟苏盈袖一起坐在护士站里。 “睡不着了?”苏盈袖笑眯眯的,伸手拨了一下她的头发,“要不然给你讲课?” “......这就、不用了吧。”何娜闻言打个哆嗦,赶紧道,“您给我讲讲刚才那个产妇吧?” 她想听,苏盈袖当然是讲啊,听她说完,何娜哇了声,“我以前就只觉得小孩子长得胖嘟嘟的好可爱,没想到......” 所以说,不要一怀孕就好像拿到了特赦令,开始大吃大喝,还是控制点好。 这一晚妇科也不太平。苏盈袖去产房之后没多久,杨乐乐就接到急诊打来的电话,说有个十九岁的女生因为头痛送过来急诊,血压已经测不出了,出现有心衰,叫会诊,去到那儿心内的已经在了,没找到原因,“就等你们妇产科的来。” 杨乐乐赶紧问病史,有没有性生活,姑娘死活说没有,她急了,“到底有没有?都到这会儿了,不要隐瞒,救命呢!” 女生还是不承认,杨乐乐也不再问,直接让人拖床旁b超过来,“好家伙,21周了!还以为自己就是胖了呢!” “又是妊娠期高血压!”杨乐乐一边叹气一边跟苏盈袖吐槽,“都是因为不懂,怀孕都不知道,十九岁,这么年轻,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没救回来?”苏盈袖问道。 “心衰发展得太快,搞不了,下的诊断是重度子痫前期。”杨乐乐一撇嘴,在她旁边坐下,靠着她肩膀,“从头到尾,我只看到她一个室友跑前跑后,她那个男朋友完全没露过面,狗男人!没担当!” “可能人家不知道?” “哪有!我听见她室友打电话了,骂他是小人。哼,男人就是靠不住!” 苏盈袖闻言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你家老杨又惹你了?” “他敢!”杨乐乐气咻咻的,“看我不打得他脑袋开花。” “你温柔点,小心他有二心哦,你看他长得高大帅气,外科还挣得多,手术室一群年轻小护士杨哥杨哥的叫得多甜,万一......” “哇!死袖袖你也太过分了叭,就这么吓我吗!?啊啊啊不行,我要给老杨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出轨了!” 看着她跑了,苏盈袖微微一笑,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何娜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摇头。 “杨老师现在肯定很后悔那天抢了您刷手的水龙头。” “是么,能记住教训才好哇。” 苏盈袖还是笑眯眯的,呐,这就叫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天渐渐亮了,忙碌了一夜的妇产科终于恢复短暂的平静,随着交班结束,又重新忙碌起来。 苏盈袖早上还有半天门诊,交完班就走了,走之前交代护士道:“我那几个床,有事找值班医生处理吧,等我中午回来再看。” 门诊依旧那么多人,有老病人,也有生面孔,苏盈袖正给一个孕妈看b超结果,“你这17周的,长挺大啊,别吃那么多了啊,你不胖是因为都叫宝宝吃了,长太大到生的时候你要遭罪。” 指导完这个的孕期饮食,叫下一个,结果进来一群女孩子,其中一个被扶着坐下,然后一个男孩子被另一个女生用力拽到椅子边上站着,吼道:“你好好听医生怎么说!” 苏盈袖有点懵,“......这是怎么了?” 结果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捣鼓半天都没说清楚,苏盈袖看着她们带来的化验单,hcg 59.99iu/l,怀孕了,可是她们想干嘛? “医生,你就告诉他,这孩子是他的!”这时一个女生指着男孩子,急切地道。 苏盈袖闻言呼吸一顿,露出苦笑,“抱歉,这个检查结果只能看出她的确怀孕了,但不能说明孩子就是他的,如果不确定的话,要去做dna检测......” 好说歹说才让她们明白自己无法给她们想要的答案,看着她们一群人悻悻地走了,男孩子满脸懵逼的表情让她觉得无语至极。 好不容易下门诊回科室,刚坐下,就接到电话说是媒体记者,要采访一下昨天在高速路上的事。 苏盈袖赶紧拒绝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凡遇到了。又有能力帮忙,肯定都会帮的。” 这边刚谢绝了采访,杨乐乐就在网上刷到了这个视频,“哎,跟袖袖一起的......是不是许律师?” “我来看看......哎哟真的是诶,袖袖你跟许律师现在还有联系啊?” 迎着大家八卦的目光,苏盈袖很想说没有,但想到隔三岔五就能见到的某人,最终也只是叹口气,“......是啊。” “林护长家的林修,是他助理。” 大家听说以后都觉得很惊讶,连林护长本人都很吃惊,“真的啊?许律师就是我们家林修的老板啊?” 苏盈袖:“......”这个亲妈是怎么回事??? 吃完午饭,苏盈袖觉得自己已经累得都不会动了,从昨天一直到今天中午,足足三十六个小时的神经紧绷,突然放松下来,她坐在那儿,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她没有回去,而是留在单位,在值班房里睡着了,没有同事吵醒她,任由她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四点多被许应的电话吵醒,“......干嘛?” “我又碰上你下夜班了?”许应愣了一下,随即也有些惊讶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巧?” 苏盈袖从床上爬起来,一起身,没防备被上铺撞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她忍不住嘶了声。 “怎么了?”许应听见她倒抽气的声音,连忙问道,“撞着头了?” 苏盈袖嗯了声,抽抽鼻子,含糊着问:“你到底什么事呀?” 刚睡醒的声音糯糯的,有点茫然,许应听着,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柔和,“没什么,就是今晚涂川做东,叫你一起来吃饭,韩晶也在。” 苏盈袖哦了声,倒没拒绝,“地址和时间发微信给我吧。” “......要不然,我去接你?”许应犹豫片刻,问道。 苏盈袖摇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于是停下动作,“不用,我不在家,还在医院。” 许应闻言哦了声,想说什么,又好像有人找他有事,于是匆匆挂断了电话。 “请进。”许应边挂电话,边应了声,抬头看向门外,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今天有个合同纠纷案开庭,本来很容易的案子,却因为对面是华天所的老对头精诚明达的何知非而显得困难重重。 “何知非搞证据突袭,我们很难办,只能申请延期处理。”涂川苦笑道。 第38节 证据突袭,就是在举证期限内不完全提交证据或根本未进行举证,等到庭审时才突然出示证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何知非这次就是故意的。 “重点不是证据突袭,是证据本身,你没有准备好充分的应对措施。”许应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涂川,“所以你才会被一个证据突袭就打晕了。” 涂川低着头,抿着唇。他和许应是好友,但同时,他也是他的老师,他的老板,在犯错误时,许应从来不会给任何人留情面。 顿了顿,许应问:“他提交证据时主审法官的反应怎么样?” 涂川应道:“没说什么。” “......这位的屁股有点歪啊,师哥你能不能在法院内部问一下?”涂川接着问。 许应点点头,“该做什么你继续,这些事我来解决。” 证据突袭本来就不符合程序要求,何知非能做成,无非就是打过招呼了嘛,招呼谁不会打,许应暗地里嗤了声。 说完这件事,他的脸色缓和不少,说起晚上吃饭的事,“我叫了苏医生,正好她和韩晶也认识。” 涂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苏盈袖和许应的关系已经这么近,“我嫂子的事,苏医生知道了......没关系么?” “有什么关系,自己人。”许应漫不经心的,“说不定哪天还要人家帮忙。” 涂川闻言哦了声,转身出去。 晚上六点半,苏盈袖按照许应给的地址,准时到达餐厅,被服务生带到一个包厢,看见韩晶已经在里面,她是从剧组过来的。 “怎么样?拍摄顺利?” “有点无聊,就这?还不如跟你门诊有意思。” 苏盈袖笑出声来,又和涂川打声招呼,“涂律师,又见面了。” 寒暄了几句,许应才匆匆赶到。苏盈袖对这顿饭其实有点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但对面的涂川和韩晶却好像欲言又止,几次给许应递眼色。 “那些事等吃完再说。”许应淡淡的道。 但这顿饭终究未能顺利吃完。 饭吃到一半苏盈袖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才听了两句,她就大喝一声:“不行!绝对不行!” 一桌人都吓一跳,停下筷子看向她,眼看着她的脸色渐渐沉凝如墨,都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果然,她掐断电话后将筷子一放,“我要先走了,有急诊手术。” 说着站起身,刚要走,又回头,“许律师一起来吧,是丁律师出事了。” 丁一楠刚怀孕,能有什么事?许应一愣,旋即眼皮一跳。 第40章 许应跟在苏盈袖身后匆匆进了电梯, 门还没关严,就见涂川也挤了进来。 “韩晶怎么回去?”许应低声问道。 “助理上来接她。”涂川一边应,一边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苏盈袖。 苏盈袖正在打电话,先是办公室, “有一个宫外孕的, 在急诊, 麻烦你先去看看,把术前的一套先抽了……我现在回去......是, 我亲自做......好, 谢谢啊。” 接着是手术室,“我是苏盈袖,有一台宫外孕......她现在已经到急诊了,麻烦你们先准备......今天麻醉是谁?好的好的......” 听她接连打电话安排工作, 许应和涂川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是男人, 不太懂宫外孕是怎么回事,但看苏盈袖的面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那个......”许应试探着问, “阿盈, 丁一楠她是怎么回事?” “前天我不是告诉你她怀孕了么?”苏盈袖叹口气, “我昨天本来想问她为什么没去检查,结果事情太多给忘了,刚才她打电话跟我说......今天觉得肚子痛,去区人民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宫外孕,要住院做手术,问我能不能来找我, 我说不行,结果她说已经到我们医院了,你说......” 苏盈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似在平复自己满腔的怒火。 许应心里有疑问,可看她这副样子,又不敢问,涂川就更是了,轿厢里登时安静了不少。 半晌才听她接着道:“我记得她家离我们医院开车快要一个小时,这么折腾,她到医院没休克都算命大......真是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电梯就到了一楼,门一开,苏盈袖就迫不及待地走出去,先是大步走,继而一路小跑起来,越跑越快。 她车也开得快,许应很快就看不见她的踪影了,等他和涂川再见到苏盈袖,是在急诊大厅,苏盈袖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对着脸色苍白的丁一楠大声训斥: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以为开一个小时车来这里我就能保住孩子吗?无知!你这样只会死!!!” “还有你,老路,你老婆没脑子不清醒了,你也不清醒吗!?” 她怒火高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她毫不在意,数落完已经手足无措的夫妻俩,指挥前来帮忙的护士,“赶紧弄弄好,送手术室。” “真是的,怎么想的,还要不要命了......” 说着急匆匆往电梯跑去,许应和涂川看着丁一楠被护士推走,上前安慰了两句已经呆若木鸡的老路,“别太担心,都到这里了......” “是啊,苏医生在,一定没事的。” 涂川话音刚落,许应就听见不远处有交谈声传来,“我的妈呀,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医生对病人凶成这样的。” “那是你没见过宫外孕送来气都没了的,对于宫外孕已经出现腹痛的患者,一定要就近就医,有的大老远一个小时过来都休克了,根本救不回来。” 急诊医生这话刚说完,老路就哆嗦了一下子,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有个护士看见他,催促道:“你们是苏医生刚才那个病人的家属吧?还愣在这儿干嘛,快去办住院手续,然后到手术室去啊,要签字的!” “哎,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去。”涂川连声应着,又问老路,“姐夫,证件都带了么?” 这会儿老路已经什么主意都没了,满脑子就苏盈袖和急诊医生说得话,“不要命了”,“都休克了”,他又想起丁一楠脸孔苍白的模样,嘴唇翕动着,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还是许应稳得住,从他带来的包里找出证件递给涂川,“你去办住院,我跟他先上手术室。” 在他们进电梯的时候,苏盈袖已经进了手术室,换好衣服出来,遇到杨乐乐的丈夫老杨,他咦了声,“你今天不是下夜班么?” “下个屁,有个脑缺的宫外孕都发作了还开一个小时车跑过来,愁死我了。”苏盈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力搓着自己的手,水声都盖不过她的怒火。 老杨倒吸一口凉气,“......我去!真不怕半路就休克啊?哪个司机敢载?” “她老公。” 老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傻就两公婆一起傻呗??? 苏盈袖气咻咻的,洗完手就转身飞快走了,一进去,今天值班的同事已经在了,苏盈袖换上手术衣,戴好手套,彼此点点头,操作着仪器在肚皮上打下第一个孔。 手术开始,腹腔内一汪血水证明了苏盈袖的愤怒不无道理。丁一楠的左侧输卵管宫外孕严重破裂,内出血达1800ml,只能将破裂的左侧输卵管切除。 手术室内很安静,麻醉师紧盯着仪器上显示的各项生命数据,苏盈袖的目光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图像,孕囊取出,止血,患侧输卵管切除,冲洗腹腔...... 四十五分钟后,手术结束,患者生命体征平稳。 苏盈袖终于松了口气,把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同事,自己先出去见老路。 许应和涂川一直陪着老路,除了刚开始要签术前知情同意和沟通病情时见了一次医生,就再也没见过有人出来了。 许应安慰道:“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老路蹲在地上,抱着头,嗷嗷的哭,“早知道就不要孩子了呜呜呜——” 就在前几天,他们还沉浸在终于能迎来新生命的喜悦里,可这份喜悦持续的时间太短了,才转眼就变成现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局面。 如果当初他们不要孩子,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场祸事? 许应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没有安慰他什么。 如果没有怀孕,他们会继续求医问药,直到怀上的那一天,然后还是可能会发生危险,所以这个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手术室的门“哗——”的拉开,苏盈袖头戴手术帽,口罩挂在下巴上,从里面走出来,许应赶紧拽了一下老路,拖着他围过去: “阿盈,怎么样?顺不顺利?” “是啊,苏医生......” 苏盈袖看着老路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放心吧,手术很顺利,没有生命危险了,去病房看看她吧。” 她话音刚落,老路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苏、苏医生......谢谢你、谢谢......” “行了,别哭啦,她还得靠你照顾呢。”苏盈袖拍拍他肩膀,又看向涂川,“涂律师不如陪着一起上去看看吧,也好放心。” 正说到这里,手术室的门又开了,苏盈袖的同事出来,见她还在,就问:“这个挂你床上还是我床上?” “挂我床吧。”苏盈袖想了想道。 等同事和老路都去了病房,苏盈袖也要过去,“我得去写个病历,许律师先回去?” 这时是晚上十点左右,不早不晚,苏盈袖换回衣服,要回办公室去把病历写了,不然护士那边不好工作。 许应摇摇头,“我也去看看她吧。” 闻言,苏盈袖道了声好,又忍不住跟他抱怨丁一楠的不懂事,“吓死人了,要是当时就直接做手术,可能还不会出那么多血,也不提前问,来到了才说,这真是......往后,再想要自然怀孕我看难了......” 许应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轻叹口气,低声道:“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不管是辛苦求孕的丁一楠和老路,还是作为她主治医生的苏盈袖,“以后......她还能当妈妈么?” “应该能吧,怀孕又不是只有一条路,而且,她两根输卵管不还有一根呢么,虽然她再发生宫外孕的几率还是比常人大,但万事都有可能,而且......”苏盈袖顿了顿,“以她的情况,我会建议她养好以后直接去试管,省得浪费时间。” 许应看着她脸上淡定的表情,有些好奇,“有很多这样类似的患者么?” 苏盈袖歪了一下头,“......还行?不会天天见,但也不少见。” 说着话,他们已经进了妇产科病区,苏盈袖问过护士丁一楠在几床,然后给许应指了大概方向,让他自己过去,转身就进了办公室。 新收一个病人,还是从未在本院住过的病人,要写的东西就会很多,平时苏盈袖都会让学生去问了现病史和个人信息之后再回来写,但今天只有她,好在丁一楠的情况她很了解,写起来倒也顺手。 首程写得差不多,许应回来了,敲敲办公室门,“苏......阿盈。” 他发现办公室里只有苏盈袖一个人,立刻就改了口,苏盈袖抬起头,“看完了?看完就回去吧。” 说完又低头继续敲键盘。 许应不仅没走,反而走了进来,在她旁边站住脚,低头往电脑屏幕上瞧,一排排鉴别诊断看得他眼晕,“......这得写到什么时候才能走?” “不知道,还得一会儿吧。”苏盈袖一面应,一面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他哦了声,伸手拖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工作,安静又专注。 “......不是让你回去么?”半晌发现身边还有人,苏盈袖停下来,有些奇怪的回头看看他。 许应笑笑,“等你啊,吃不吃宵夜?今晚你就没吃上几口。” 他说着话,眼尾的余光瞥见门边有个人影晃了晃,咦了声,苏盈袖问怎么了,他又说没事。 全然不知同事的学生跑回值班房里对自己带教说:“老师,苏老师的朋友在,嗯......我不好意思去问。” 第39节 同事:“......”他们到底在干啥你要这么不好意思??? 一边疑惑一边自己走出去看,刚探个头,就被苏盈袖发现了,“吃不吃宵夜?” “......我就是想问你这个。”同事眨眨眼。 苏盈袖点点头,对许应道:“吃,你安排吧。” 其实许应已经在看点哪家外卖了,闻言抬头问:“要个粥好不好?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苏盈袖应好,他就又问:“你们吃辣么?” “要一点点吧。”苏盈袖一边回答一边点下打印键,打印机工作的声音随即响起,伴随着许应下一句询问。 同事看一眼他们坐着的距离,眨眨眼,我知道为什么我学生不好意思进来了,告辞:) 宵夜送来,吃完,又去看过丁一楠的情况,跟老路交代一些夜间护理的注意事项,“其他的就等明天查房再说吧。”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午夜时分,苏盈袖觉得自己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有些愣愣的看着轿厢锃亮的厢壁。 许应看她一眼,轻声道:“别开车了,我送你吧。” “......嗯?”苏盈袖反应有些迟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那多麻烦你啊。” 许应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麻烦的。” 他说着话,手动了动,抬起到一半,又忽然像是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怔仲,手臂顿了顿,又垂了下去。 苏盈袖是真的累了,这一天的神经仿佛从未放松过,她坐在车里,看着外面掠过的路灯,渐渐开始昏昏欲睡。 许应把车开得很稳,在午夜空旷的道路上不快不慢的行进着,偶尔扭头看一眼身旁已经睡着了的人,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经在她的车上睡着过。 当时,她也曾这样看过自己吗?如果看过,又是用着什么样的目光? 他想问问,却又不忍将她从梦中唤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2 18:51:46~2020-09-23 20:3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貳日三水 6瓶;凉屿 5瓶;misswang 4瓶;小金毛、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阿盈, 醒了,回去睡。” 苏盈袖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听见有人叫自己,那声音很轻柔, 充满着包容和温暖, 初时她以为是父亲。 “阿盈......” 可是爸爸从不会叫她阿盈, 他只会叫她袖袖,叫她乖女。 她在梦里傻傻的站着, 半天才想起来, 哦,是许律师,别人都叫她袖袖,偏他要与众不同。 这个人真讨厌, 睡个觉都要到梦里来打扰她。 许应接连叫了两三次, 每次苏盈袖都会有点动静, 比如眼睛转转,可每次都没醒,这次更是直接噘噘嘴, 头一撇, 当没听见。 她难得的孩子气让许应觉得好笑的同时, 又觉得有趣极了,这是在做梦吧?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估计这人说不定在骂他,觉得这人说话真吵。 他叹了口气,干脆不叫了,睡吧,有本事睡到天亮呗。 他一边腹诽, 一边摁亮手机,看一眼时间,又扭头去看苏盈袖沉睡的脸孔。 她其实生得很好,眉眼精致秀气,和罗太太有五分相似,尤其额头,小巧的美人尖妩媚玲珑,他记得苏盈枝是没有的,倒是跟罗兰溪一模一样,想必是遗传自罗太太。 睡着的苏盈袖全无防备,头侧靠在窗边,压得脸看起来肉嘟嘟的,憨态可掬得像个孩子,眉眼舒展,一点都没有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产科女医生模样。 许应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软乎乎的,真奇怪,经常值夜班的人怎么皮肤还能看起来这么好? 他想不通,只觉得触感很好,好事成双么,干脆再戳一下...... 一面在心里自娱自乐,一面伸手,可指尖刚挨到她的皮肤,想象中的柔软还未触及,车厢里就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女声:“许应,你要是敢戳下来,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千万三思。” 哦嚯,干坏事被当场抓包可还行:) 许应心里狂跳几下,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比如她真的能打死我?也不是不可能,听说她们科都是女人当超人用的...... “......怎么会呢,我是见你肩膀上有头发。”许应心里小九九转啊转,眼神却好得很,只看了一眼苏盈袖就找到化解尴尬的借口,顺手从她大衣上拈起一根长发,叹口气,“阿盈,你这样不行啊,年纪轻轻就掉头发,会秃的。” 原本苏盈袖听了他前半句,都要以为自己是冤枉他了,还没来得及内疚,就听见了最后那几个字。 顿时就炸毛了,“你才秃!你全家都秃!!!” 说着安全带一扯,气呼呼的下车,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吐槽他:“许律师,回去看看你自己的头顶,就这也好意思说别人?” 许应:“......”行叭,又get到一个能让苏医生爆炸的小技巧:) 被许应一气,苏盈袖的睡意飞快消散,回到家,站在玄关的镜子前,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自己的头来,抓了抓头发,还是那么浓密的一把,不过...... 两边头发的那条分界线是不是比以前宽了点?不会真的被许应那个狗男人说中了,她要开始秃了吧??? 苏盈袖想到这里,再想想自己隔三四天就一个的夜班,顿时瑟瑟发抖,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她一边欲哭无泪,一边快速洗漱,然后爬回自己的床上,裹紧了自己的大被子。 许应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将近凌晨一点,让他意外的是,叶菲居然还没睡,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捧着杯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 “......妈?你怎么还不睡,这都多晚了,失眠么?”许应愣了愣,随即关切道。 叶菲放下茶杯,打了个哈欠,“等你啊,妈想和你说说话。” 许应又愣一下,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苏盈袖对他说过的话,好好孝顺你妈,顿时心里愧疚犹如潮涌,下决心时多容易,做起来就有多难。 “妈,对不起啊,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陪过你。”他坐到叶菲身边,拉着她的手,“要不然你先去睡觉吧,我明天不去所里了,就在家陪你,成么?” 叶菲摆摆手,“不用,我不困,你也别耽误工作。” 顿了顿,她扭头看着许应,想起他小男孩时的模样,乖巧活泼,又精灵聪明,忍不住笑着拍拍他手背,“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妈妈早就说了,你的事我都不过问,可是有时候呢,不问又心里惦记。” 许应一听这开场白,就知道大事不妙,准是又要问个人问题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叶菲接着就道:“小的时候你嘴巴甜,我不化妆,梳了个小辫子,你就夸妈妈你不化妆都这么好看,我要是化了妆装呢,你就夸妈妈化妆像小仙女一样好看,我当时想,这孩子以后不会成个花心大萝卜,给我骗好多儿媳妇来吧?结果呢......”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斜睨着许应,“哦哟,了不起,一个都没有。” 许应:“......”我小时候真的这么口甜舌滑??? 叶菲见他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呆滞,呵呵两声,继续问道:“你这几天都不回家吃饭,这么忙啊?案子多么?” “......还行。”许应有些没回过神,下意识就顺着她的话回答道。 叶菲接着问:“最近有见过袖袖么?” 自从那次在医院见过,叶菲就加了苏盈袖的微信,有时候会发几个信息,都是日常问候,立志于将苏盈袖喊家里来做客,还没成功。 许应点点头,“见过啊,今晚刚一起吃饭。” 叶菲闻言眉毛一动,换个坐姿,变成侧向着许应,哎了声,“儿子,妈妈问你,你对袖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感觉?” 她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掐着比划出一点点手指尾。 许应猛地回过神来,登时有些尴尬,“......妈,你怎么问这个......我跟阿盈才认识多久。” 叶菲看着他,越看越觉得是口不对心,一时间觉得好笑,“你再拖,肉就不是你的了!” “......你、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叫肉就不是我的了?”许应很不好意思,只能努力缓解尴尬,叹口气,“你这话说得怪怪的。” 叶菲见状,知他不自在,索性把话挑明了,“我的意思是,袖袖是个好姑娘,你们又都单身,这就是缘分,你要是愿意呢,就多跟她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省得以后张罗你去相亲,这年头,你们年轻人都忙,要是不找同行,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还是说你想学你们所那个周律师,老婆从当事人里找,找一个离一个?”叶菲说着满含威胁的瞪着他。 她说的周律师是华天所的一位高级合伙人,做婚姻家事案子很有名的,四处留情的功力跟专业能力成正比,结过四次婚,每任太太都曾经是他的当事人,前段时间刚离了,据说最近在追一位富豪的前妻。 许应闻言立刻摇头,“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怎么能混为一谈。” 至于苏盈袖么,“......我再接触接触,人家不一定愿意呢。” 难得的有些扭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能这么容易就在母亲面前露出痕迹来,要知道,在不久之前他才斩钉截铁的说过惹不起人家呢。 叶菲本意只是点他一下,目的达到,拍拍腿就起身上楼了,留下许应一个人在客厅里若有所思。 喜欢苏盈袖吗?这个问题一直到许应回房洗完澡躺在床上,才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头绪。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之间的对峙,明明没有剑拔弩张,却充满了拒人千里。 他想起后来他们私底下的交往,她脸上温和的笑,和偶尔流露的俏皮促狭,是和她工作时的干练冷静全然不同的气质,就像一本书,翻开的每一页都是新内容。 许应,这本书你想读下去么?他这样问自己,然后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和心底微弱的肯定。 当然想,如果她愿意的话。 可是那个人啊,她的心里装着很多东西,装着家人,装着病人,装着朋友,装着学术,却从未装进过男女情爱,他能成功么? 冬日天亮得晚,苏盈袖到办公室时天色还未彻底放亮,有些雾蒙蒙的。 “袖袖姐来这么早啊?”从病房出来的护士见到她,笑嘻嘻的打声招呼。 苏盈袖点点头,“来看看她。” 说的是丁一楠,苏盈袖实在放心不下,从更衣间出来还没进办公室就先往她病房来了。 丁一楠已经醒了,正半躺在床上歪头看着窗外,这间双人病房暂时只住她一个,没有旁人,她的情绪便不必再压抑,听见苏盈袖的声音,扭过头来,眼泪刷的流出眼眶。 “苏医生......” 苏盈袖心里叹气不已,同时又觉得她可怜,这老天爷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给你一点希望,又残忍的抽走。 “好了,别哭,小心坏了眼睛。”她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轻拍她的背,声音温柔得仿佛昨夜那个险些暴跳如雷的人只是一个错觉。 丁一楠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苏医生,你说......我怎么就……早知道我就早点来检查,先不要去会见……我就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啊,这个愿望不过分吧?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成全我?” 在职场上,她是衣着干练言辞犀利的精英律师,可是此时,在苏盈袖眼里,她和所有曾经见过的患者没有任何差别。 怀不上,生不下,六个字,囊括柔弱的她们在这条路上一切的辛酸与苦痛。 苏盈袖不知道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安慰她,她抬头去看老路,看见他垂着头,端水杯的手不住的颤抖着,脸颊的肌肉也在不停抽搐,一米八的壮汉,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总归还有希望的。”苏盈袖叹气,只好将以前遇到过的治了好几年内异症加腺肌症终于怀孕的例子说给他们听,“当时她的盆腔一塌糊涂,我们主任都觉得怀孕基本不可能了,试管都不收,可是后来还是怀上了。” “你年纪也不大,身体状况比她好,就算担心下次还是宫外孕,我们可以做试管啊......” 第40节 “我还有机会么?” “试就有,不试就说不定,或许你运气足够好,可以等到下一次自然受孕,并且是正常的宫腔内妊娠,但也可能运气不太好,一直等不到。” 苏盈袖的建议就是等养好了身体,抓紧时间做试管,丁一楠和老路表示接受她的建议。 走出病房,苏盈袖抬头看着走廊上闪烁着红色数字的电子钟,长长的叹口气。 交完班,苏盈袖去手术,直到下午才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有些惊讶,“这是谁家孩子?” 妇科组的左云就在旁边坐着整病历,闻言应道:“43床的女儿,她要生了,老公送外卖还没过来,家婆怕小孩子害怕,让她过来这边待一会儿。” 苏盈袖点点头,没太在意,回了自己座位上开始写病历。 才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将小女孩叫了出去,给了她一颗巧克力,“你妈隔壁床的姐姐给的,你吃,吃了乖乖听话别给医生添麻烦,啊?” 说完就匆匆走了。 左云这时嘀咕了一句,“看样子老太太很疼孙女儿啊,怎么听她们讲天天都说要生孙子?” 苏盈袖看小姑娘已经转身要进来了,就赶紧阻止道,“别人家的事你就别猜啦。” 可她这话说得有点晚,小女孩还是了听见左云那句疑问,认真解释道:“因为奶奶不想妈妈被看不起,我们村好多人都觉得妈妈没有生弟弟很没用,她偷偷哭,奶奶不想让她哭。” 她说完,低头爬上椅子坐好,剥开巧克力的外衣,吃着巧克力,甜得眼睛都眯起来,晃着腿,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苏盈袖和左云对视一眼,又立刻别开眼,都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小妹妹,阿姨这里有巧克力,一起吃好不好?”左云哄着她。 “好,谢谢阿姨。”小女孩笑起来,唇边有深深的酒窝。 苏盈袖看着她,忽然想起问为什么那么难的丁一楠,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容易的。 第42章 晚上下班又见到许应, 他过来探望丁一楠,来找苏盈袖时见到了还在办公室的小姑娘。 他问起的时候,苏盈袖就说了她家的事,许应听完后问道:“万一这种说法只是哄孩子的呢?” 这并非不可能, 许应曾经办过一个离婚案, 是丈夫提起的诉讼, 他代理女方,在沟通过程中, 得知他们离婚的原因, 是因女方总是不听劝告地把工资都交回娘家,变相进了小舅子口袋,小到一双名牌球鞋,大到结婚新房, 都是花姐姐的钱。 丈夫一直忍耐, 直到她将给原本准备给儿子付首付的钱给了弟弟买车, 这才愤而提出离婚,并要求小舅子返还部分钱款。 许应问她:“你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么?弟弟难道比儿子重要么?” “可是如果不给,人家会笑话的, 说我们家不和睦, 不孝顺, 会被戳脊梁骨的。” “谁说的?” “我妈和我奶奶,从小就这么说。怎么,律师,这是不对的么?” 许应当时看着她脸上的理所当然和不解,笑都笑不出,只能对带她来找律师的她儿子,也就是他的一个师弟, 说了俩字,够呛。 解决离婚这件事不难,难的是以后,他母亲看样子已经被洗脑,要是不能将她的想法纠正过来,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 “究其原因,就是小时候家人给她灌输的种种理念,姐弟要和睦相处,互帮互助,要孝顺父母,家和万事兴,错吗?都没错,问题是,这实际上只是他们为了控制她让她为这个家为弟弟当牛做马扯的幌子罢了。” 许应说完,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苏盈袖,“是不是真的疼孙女,看看他家有儿子以后怎么样就知道了。” 苏盈袖听完忍不住沉默,半晌才嘟囔道:“......你心理真阴暗。” “你阳光就行了嘛。”许应闻言顿时失笑,望着她说了句。 其实这些事苏盈袖真的不知道么,她知道的,那么多来找她看不孕的人里,有多少是想生二胎的,又有多少人是想生个男孩的,她没数过,可是却知道不在少数。 她今天只是,将这件事往好的方向想,因为那个小女孩是那么童真和可爱,她站在楼梯间的窗边,这样想着。 见她抿着唇不吭声,许应看看窗外刚刚升起的月亮,问道:“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吃饭?” 自从被叶菲点过一次,他打算和苏盈袖多加来往,就从一起吃饭开始吧。 可惜的是,苏盈袖摇头拒绝了他,“今晚我要去看外婆。” “我和你......”许应也没仔细听她要去做什么,脱口就要说和她一起去。 苏盈袖才听他说了几个字,立刻打断,“你去做什么,那是我外婆,跟你几个关系?” “呃......”许应这时才回过神来,暗暗吐槽自己的操之过急,又忙不迭跟她道歉,“那就明天?” 苏盈袖歪着头,拿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不然怎么天天要请我吃饭?” 她的表情里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差点将许应噎得背过气去。 他横她一眼,哼声道:“不乐意?那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顿了顿,又继续委屈道:“我把你当朋友,好意请你吃饭,你倒好,觉得我别有用心,实在是......阿盈,你太过分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似乎是难过得说不下去了,苏盈袖看着他满脸受伤的模样,不由得心虚,甚至有些手足失措起来。 “没有......不是这样的,哎呀......你别生气,大不了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了......” 她安慰过许许多多病人,并且对如何安慰她们自有一套办法,可是面对许应,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束手无策。 “真的?”许应立刻看过来,凤眼微微眯着,往日的精明和锐利悉数隐藏,看着她时满是欣喜,“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苏盈袖被他冤枉,一甩手就要走,“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哎——”见她要走,许应下意识的伸手一拉,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信,我信,就是有点惊讶。” 苏盈袖被他突然拉住了手,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的甩甩手,回头瞪他,“你信就信,拉拉扯扯......是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点羞恼,横眉瞪过来时眼里光芒四射,在光芒的尽头,是小小的一个他。 许应愣在了原地,手不知不觉就松开,苏盈袖再轻轻一挣,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朝他哼了哼,“......再有下次,剁了你的猪爪子!” 凶巴巴的,跟之前每次他得罪了她时一样,却又好像有些不一样,许应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心尖尖上那股渐渐蔓延上来的酥麻总不会是错觉。 苏盈袖甩开他以后,回更衣室拿外套,再出来等电梯时还特地跑到楼梯间门口看了一眼,见他低着头像在研究地上都有什么,木呆呆的,忍不住撇一下嘴。 左云也刚好下班,见她往楼梯间里探头探脑,也忍不住好奇来看一眼,见到许应在那儿,愣了愣。 “许律师在那儿干嘛?”她压低声音问苏盈袖。 苏盈袖摇摇头,“可能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吧。” “呃、他犯什么错了?” “我不知道啊,要是知道就告诉他了。”苏盈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忽悠着同事,“走啦,电梯来了。”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却正是下班晚高峰,苏盈袖没有提前告诉刘外婆自己要过去,怕老人家饿着等她吃饭。 所以当她一路堵车堵回到刘家老房子时,已经八点多,刘外婆开门看见她来了,惊讶得直问:“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没有?冷不冷啊?渴了吧,快坐着,我给你煮面去......” “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来看看您。”苏盈袖笑着应道,倒了杯热水断在手里,跟去厨房看她忙碌。 家里只有刘外婆一个人,吃饭总是简单,苏盈袖也是存了点看她都吃什么的心思,看着老人给自己张罗着炒鸡蛋,她忍不住劝道:“家里有什么您得多吃,别总想着留给我和枝枝。” “知道知道。”刘外婆笑呵呵的应道,手脚麻利的给她做了碗汤面,炒鸡蛋覆在面上,密密匝匝的厚厚一层,再配点小菜,就是很丰盛的一顿了。 吃饭的时候,刘外婆坐在她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她,和她说一些家常话,比如谁家遇到了骗子之类的,苏盈袖边听边点头,偶尔抓紧机会给老人打预防针,小心出门被骗了。 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她的身上,问:“袖袖最近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哇?” 要是以前她就直接说工作忙没空了,可今天她犹豫片刻,又想到许应,于是点点头。 刘外婆一见似乎有戏,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真的啊?男孩子女孩子哇?做什么工作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哇?” “呃......是个律师,偶然认识的。”临到要解释了,苏盈袖却又觉得麻烦,随口就想含糊过去。 可刘外婆到底经的事多,一眼就看穿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笑着道:“不说就不说,你早晚会告诉我滴。” 苏盈袖不吭声,低头嗦了一口面,心道,那就等到那天来了再说罢。 老人家精神短睡得早,苏盈袖吃完饭也没坐多久,叮嘱了一些在家和出门的注意事项,就出了门要回去。 走到楼下,和一个男人迎面碰见,借着楼道口的路灯光,苏盈袖看清了对方的脸孔,愣了愣,“......涂律师?” 涂川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还没走近楼道口就听见有人叫他,忙抬头去看,看清是苏盈袖时,原本有些警惕的目光瞬间变得友善,“哦,是苏医生啊,您怎么在这儿?” “我外婆家住这儿。”苏盈袖应道,笑了笑,“许律师没告诉你么?我记得我妹妹跟他说过的,你家对门的刘家,是我们外家。” 涂川一愣,“......是么,真巧......啊、师哥可能是忘了,您别怪他。” “我能怪他什么。”苏盈袖闻言失笑,又听见涂川问她丁一楠怎么样了,“还行,在恢复中。” 天冷,俩人也没心思在寒风中闲聊,寒暄几句就分开了。 涂川看着她的车子开远,想了想,得给许应去个电话,可是那边在通话中,他就挂断了。上楼,刚站定就看见对门的刘阿婆正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她头顶橘黄的灯光朦朦胧胧。 涂川:“......”吓得我差点原地去世:) “......阿、阿婆,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啊?”他定定神,问道。 刘阿婆嘿嘿嘿笑了几声,苍老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差点又把涂川给送走,“......阿、阿婆?” “小川呐,阿婆问你哈,你和我们家袖袖怎么认识的?”刘阿婆说着一瞪眼,“不许骗我,我听见你们在楼下说话了。” 涂川这会儿已经满背都是冷汗了,哪里还敢隐瞒,“......呃、通过我老板认识的。” “你老板?谁?好人坏人?”刘阿婆平日里听得八卦多,听见老板这个词很敏感的,生怕自家外孙女被二五眼缠上了。 涂川忙解释道:“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我师哥,是个律师来着,好人,您别担心。” 也不知道苏医生跟没跟老人家说她和师哥是怎么认识的,稳妥起见,他还是不说的好。 刘外婆可不在意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一门心思开始打听涂川的师哥是什么人,家住哪里啊,读的什么学校,当律师多久了,等等。 将涂川问得晕头转向,能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屋。 涂律师:“......”心累,为什么搞得好像查的是我户口??? 等回了自家屋子,涂川再给许应打电话,依旧是正在通话中,他想了想,不再继续打电话,而是开始整理材料,因为过不了几天,之前申请延期审理的那个案子就要重新开庭。 许应的电话一直通话中也是因为这件事。 一般来说,普通程序中的合议庭,参与审理案件的一般三位法官,其中一位是主审法官,另外两位就是打酱油的。何知非打招呼的一定是主审法官,那他就帮涂川跟参与审理该案的另两位法官打招呼好了,省得一个人受两份人情,为难不死他。 许应想到这,好笑的哼了声。 第41节 这边打好招呼了,许应又接到在精诚明达的熟人电话,大概意思是询问另一个案件的一些情况,三两句就讲完,闲聊了一会儿,他便听说好像何知非有点闹独立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们黄主任那人,控制欲强得很,何知非是他手里最好使的一杆枪,怎么可能放他走,我看他啊,五年内都摆脱不了这局面喽。” 许应听了心里顿时一动,“......话别说得太满,万一何律遇到贵人了呢?” “我看悬,除非你老子那级别的大佬出面......”对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我说老许,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怎么,不行吗?”许应摩挲着书桌上一个玉麒麟镇纸,声音慢悠悠的,“万一我求贤若渴呢?” 那边干笑两声,半晌正色道:“那可是条养不熟的狼崽,难驯得很,你小心别被反咬一口。” 许应嗤了声,“狼?就算是狼又能怎么样,放出去养嘛,只要给我把猎物带回来不就得了,要求别那么高,什么忠诚,没必要,利益到位了,自然就有忠诚。” “......得,你牛,要不然哥们儿帮你透透口风?” 许应闻言眼睛微微一弯,声音透着愉悦,“行啊,事成之后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感觉我被套路了,知道吧?就是那种感觉…… 许律师:自信点,把感觉去掉←_←感谢在2020-09-23 20:34:34~2020-09-24 18:1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离草 3个;万物生长之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许应有心撬精诚明达的黄主任的心腹爱将何知非, 虽然知道他有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许主任听他正式说起的时候,还是愣了愣。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当然是因为他的能力啊。”许应轻笑,“有了他帮忙, 我升高伙不是指日可待么?” 许主任看着他, 提醒道:“何知非这个人, 是不可能一辈子甘于人下的,他现在能跟黄钟闹独立, 以后就可能跟你闹分家。” 许应耸耸肩, 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跟着一个上司的,我也不需要,只是互惠互利罢了。” 许主任闻言点点头, “行吧, 你既然想清楚了, 我就帮你去说和一下,大家都同行嘛,老黄也没必要跟他闹得那么难看, 毕竟还有几分师徒情分。” “不过......”他顿了顿, 似笑非笑的看向许应, “何知非是不是跟你团队代了同个案子?” 许应点点头,“是啊,涂川那个合同纠纷,他原本代的是原告,结果又被反诉,现在何知非那边是反诉原告。” 许主任闻言立刻举起手里得水杯准备将他打出去,妈的, 事情都没解决完就想着撬人墙角,也不怕说出去被人家戳脊梁骨。 官司赢不赢不知道,撬了被告的代理律师,这操作真够骚的。 许应忙起身往角落躲,“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只是提前跟您通气,又没说今天就要做成。” “......你等着,今晚回去收拾你。”许主任刚要骂他,手机就响了,于是匆匆改口。 许应笑笑,“那我今晚不回去了,住酒店。” 说完他转身就溜了,出了主任办公室,走过几间办公室,又经过一片公共办公区,见到梁博,刚想叫他,就听他先开口了,“许律,长利的杨总来找您,我已经带他过去一号会议室了。” 长利集团的杨总? 许应眉头一挑,点点头,“送两杯茶过来。” 说着脚步一转,往会议室方向去了,一进门就看见杨总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杨总,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许应一边进门一边笑着和他寒暄,“公司的事你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何必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杨总苦笑着摇摇头,“正因为是私事,所以我才亲自求上门来了。” 许应倒也没觉得多意外,点点头,“不如说说?” 这位杨总在长利主管法务,本身也是学法律出身,能有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许应很好奇。 “是这样......”杨总似乎有些尴尬,清清嗓子,接连看了几眼许应,见他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来,这才开始说出自己的事。 事情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他出轨同公司的女同事,被他老婆知道了,闹着要离婚,他同意了,愿意把两套价值千万的房产和车子全都给妻子,自己只带走一部分存款,“毕竟我们也是要生活的。” 他说的是自己和情人,从他的言语中,许应听出来这位是把情人当真爱了,难怪会同意离婚。 “所以杨总来,是想拟一个离婚协议?” “不仅如此,主要是还想请你出面跟她谈谈,不要闹到单位去,不好看,我说的话她不听......”杨总苦笑着摇头。 这不是什么难事,许应觉得,而且毕竟是熟人,他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按照惯例,他们走流程签订代理合同,许应就代理了杨总这个离婚案。 送走杨总以后,许应回办公室继续看自己的材料,顺道把一些资料交给梁博拿去翻译,忙到下午五点左右,忽然想起苏盈袖还答应请他吃饭来着,也没见个动静,别是给忘了吧? 他想了想,拨通苏盈袖的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干脆就挂断了,根据经验,他猜测这时候她可能在手术室。 苏盈袖的确是在手术室,一台剖宫产术,患者是她在门诊的老病人。 一次人流清宫后宫腔粘连,此后两年内辗转多地求医,只为要个孩子,最终到了苏盈袖门诊。治疗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那个月,监测排卵时看到宫腔内膜下段厚度只有3.7mm,上段也只有7mm,苏盈袖觉得没戏了,偏偏就那个月怀孕。 此后一路小心翼翼地保胎,做产检,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一家人的期待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到35周了,又被确诊是中央型前置胎盘,苏盈袖考虑许久,决定让她住院继续保胎,保了两周,今天满37周了,终于可以安排手术。 手术很顺利,下午六点半,剖出一个哭得很响亮的男婴,苏盈袖抱着给她看,她看着皱巴巴的婴儿,眼泪和汗水瞬间混成一片。 苏盈袖松口气,心情分外愉悦,从手术室回到办公室,看手机才发现许应的未接来电,一边回拨,一边准备开始写手术记录。 电话很快就接通,她问什么事,那头的人沉默半晌,才有点委屈的开口:“你昨天说的请我吃饭还算不算数?” 苏盈袖一愣,随即有些讪讪的干笑两声,“......呵呵、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这样吧,地点你定,行么?” 许应听了还没说话,就听见她那边有别的声音传来,“苏医生,你的16床说镇痛泵医保不报销,不用了。” “行,那就不用吧,我这边dc掉。” 苏盈袖应了声,又对着话筒道:“就这样吧,你挑好地方给我发个信息,我这边事情多,先挂了。” 苏盈袖挂了电话,改完医嘱,起身去看看16床,就是刚刚从手术室送回来的那个产妇。 “怎么了,我听护士说你不想用镇痛泵?”苏盈袖走到她的床前,看了看床头的心电监护,“能不能受得住?” “......可以的。”她神色虚弱,脸上却透着一股喜悦,对她来说,能和丈夫有个爱的结晶,比什么都重要。 为此她不惜千里求医,辞去工作,耗费两三年时间,花掉几十万积蓄,现在连一千块的镇痛泵都舍不得用。 苏盈袖点点头,看一眼正在用热毛巾替她擦手的男人,心里叹口气,“要是疼得厉害了,爸爸多安慰一下。” 男人低着头,用力的点点,没说话。苏盈袖查完房,出去的时候转身关门,看见他伏在妻子的被子上,肩膀颤抖得厉害,她的顿了顿,关门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有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不是吗? 她回到办公室,听见刘殷殷在吐槽一个新收的病人:“外院转来的,查了三次凝血都查不出,转急诊过来,一抽血,好家伙,一半红一半黄,我看得真真的,不用查都知道肯定有高血脂,问她怎么弄的,说是怕营养跟不上,这仨月天天大鱼大肉加燕窝,吃出来的。” “......没产检?”左云问了句,手里的苹果都不啃了,有点傻眼。 刘殷殷摇头,“没,四个月前查过一次,一切正常。” 说着看见苏盈袖进来,立刻道:“袖袖啊,我们新收了一个......” “我都听见了,休想坑我,前几天那个九斤的胖娃我还心有余悸呢。”巨大儿,9斤,还非要自己生,苏盈袖就差跪求她同意剖宫产了,劝不住,结果最后还是剖了,妈妈难产大出血,小人儿产伤低血糖。 就这,人家家里还欢天喜地呢,九斤!谁家娃有我家的长得好,这就叫赢在起跑线上,媳妇真争气,么么哒:) 苏盈袖看着他们一家缺心眼儿的,劝都没力气劝,合着当时怕得要死只有她一个呗。 刘殷殷收的这个新病号最终还是留在了自己手上,不过她提醒苏盈袖,“很可能就是咱们俩搭台了,做好心理准备。” 苏医生面无表情:“......”就不能放过我??? 还有,你们怀个孕吃那么胖做什么!?知不知道你们每多吃的一口,都会成为身体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直到吃晚饭,对着许应,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难得的喋喋不休抱怨起孕期无节制进补这种古老的不良习气: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吃得多就好吗?” “肩难产、糖尿病、高血压,分分钟要命,巨大儿出生过程中可能发生窒息、低血糖,甚至合并先天畸形,这叫可爱结实?明明是可怕!” 许应听得很认真,不住点头,“你说得对,这点的确不好。” “是吧,可是好多人是不听的,还有人问我,医生你生过孩子么,咋的,我没死过就不能知道有什么死法了?真是气死人。” 说着她还鼓着脸重重呼一口气,表示自己此刻的无奈和愤怒。 “这没办法,你不能指望所有寻求你帮助的人都懂这些,也不是你的劝告他们都会听,更不是你做的每件事都会有想要的结果,但求问心无愧吧。” 许应边安慰她,边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蒜香排骨,“吃块肉,不生气了啊。” 苏盈袖低头吃菜,半晌忽然抬头问:“许律师,听说你近年来胜诉率百分百,我很好奇,你输过吗?” 许应失笑,“输过啊,哪会有律师没输过的,但基本开庭前就知道大概了,这都不是事儿,反倒有时候就算赢了,也赢得憋屈。” “……为什么?”苏盈袖好奇极了,打官司不是都想赢么? 看她筷子不动了,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许应忍不住笑起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年我代理一个案子,一对农民工夫妻帮某置地公司给新开发的小区刷墙,结果男人摔进了地下室的集水坑里……” 救上来之后因为多处骨折和挫伤在医院躺了四个月,出院后想找开发商陪医药费,来找律师咨询,当时是许应接待的他们。 “因为觉得打官司时间太长,他们想早点拿到钱还债,我就建议他们去□□办找相关负责人调解,顺道带他们去做司法鉴定,按照规定的标准算了35万,然后去调解,那边咬死了不肯赔那么多,说最多十万,可十万连医药费都不够,于是回头跟我说起诉吧。” “他们没钱,我们就签了风险代理,赔偿款拿到后我提10%。” 上诉过程极为曲折,原本没什么争议的案件,最后一审却只判对方负80%的责任,只赔26万,这对夫妻原本不同意,但因为维权实在太困难了,加上许应打听到一些消息,劝了他们,才肯接受这个结果。 苏盈袖听到这里觉得有些懵,“......这不是他的错啊,为什么不是对方负全责?” 许应看她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是啊,特殊侵权,过错推定,开发商不能证明自己没错,那就该赔偿,可是一审还是判了我们自负20%的责任,就这样,当时那位法官还私底下跟我说,差点被驳回。” 苏盈袖一愣,“为什么?” 许应伸手往上指指,“那个公司的法人,是当时某位人物的小姨子。” 寥寥几句,说尽其间复杂关系。 “那是我赢得最憋屈的一个案子,我一直记着,觉得自己特别锱铢必较。”许应说。 整个案子,前后拖延两三年,一审差点败诉,是原告的妻子用跳楼来扳回一城,二审时也是她用下跪换来法官的支持,到了执行阶段,对方赖着不给钱,更是她“赖”在法院,才赖来的赔偿款。 他们有理,但他们也是低到尘埃里的小人物。许应那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有些人,竟然能无赖到如此恶心,他们明明只要卖一间房,都不用一套,就能赔的钱,却宁愿赖着,吃相难看到无以复加。 苏盈袖沉默半晌,又问:“后来呢?你跟那家公司打过交道么?” 许应这时却笑了,笑得眼尾都皱起来,像是能跳舞,“后来啊……第二年,那位大人物被双规,这个公司被吞并收购,成了现在长利集团的子公司,那位小姨子也早就蹲班房去了,而我……是长利集团的法律顾问。” 第42节 “阿盈,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小气?”他的声音轻快,弥漫着惬意。 苏盈袖狠狠地点头,“明明是特别解气!” 这就是老话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干杯!祝这些不要脸的下辈子投胎当蟑螂!”苏盈袖笑嘻嘻的,举起茶杯。 许应失笑,肩膀耸着,笑个不停,半晌问她:“想不想喝酒?” “......不想喝!”她伸手捂住自己的杯子,满脸警惕的看着他,“你休想坑我。” 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一个憨态可掬的幼兽,许应看着她,忽然心里有某个角落一点点化软。 “我怎么舍得坑你。”他的声音轻缓柔和,有着笑意和慵懒,好像不用喝酒,他就已经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没坑成功,有点失望:) 苏医生:……真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44章 约过这顿饭之后, 许应又有好些天没见过苏盈袖,一来是他的工作很忙,之前以为并不难办好的杨总那个离婚案,遇到了很棘手的情况。 杨总的妻子不同意他提出的财产分配方案, 坚持要他彻底净身出户, 并且要将这件事闹到公司去, 力求把这对狗男女的名声搞臭。 许应私底下约见过对方的律师,希望她能劝劝, “都到这一步了, 挽回已经不可能,还不如趁男人尚存愧疚之心多要点财产,别逼得太狠了,小心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现在就搞臭杨总的名声对她有什么好处?俗话说得好, 做人留一线, 日后好相见, 金律师你说是吧?” 金律师连连苦笑,“许律,你以为我没劝过吗?问题是不顶用啊, 她非要这样......” “难为金律师了, 麻烦你再劝劝杨太太吧,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许应最后只能这样说。 换了是他,绝对不和对方拉扯这么多,这时候就甭谈感情啦,毕竟在男人心里已经怎么都比不上小三了,还不如拿了钱走人,感情上是痛苦点,可人和财总要保住一个。 他觉得无奈, 婚姻家事案件就是这样的,经常会拖很久,中途状况百出。 和对方的律师见完面,许应回家吃饭,叶菲看见他,还满脸惊讶,“诶?你怎么今天也回来吃啊,不和袖袖约饭么?” 许主任闻言抖抖报纸,“他都连着回来吃饭好几天了,还能是什么,肯定人家不搭理他呗。” 许应哼了声,对着叶菲解释道:“她工作也忙,好像最近几天要去厦门参加什么妇产科学论坛。”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没有和苏盈袖见面的另一个原因。 妇产科学论坛的学术会议为期三天,周五到周日,今年除了唐主任,科里去四个人,妇科是左云和苏琪,产科是苏盈袖和刘殷殷,一行人在周四中午就出发去厦门了。 厦门靠海,冬季气候湿润温暖,树木还是郁郁葱葱的,风吹在脸上也不刺骨,换一件比羽绒服薄一点的外套,苏盈袖就和同事们跑出去逛街了。 对于她们来说,从容城到厦门,既是为参加学术会议,了解学科前沿资讯,也是在繁忙的工作中一次短暂的逃离和休息。 宁静的鼓浪屿,蜿蜒的小路,文艺范儿的店铺,花木扶疏的民居,她们到达这座海边城市的这天,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照得人浑身慵懒,拐角小店的猫趴在门口石阶上,懒洋洋的看着路人,尾巴甩来甩去扫着地板。 苏盈袖坐在石凳上,听见刘殷殷叫她,“袖袖,看这里。” 她闻声回头,就这样入了镜,左云喊着要把照片发群里,没一会儿便引来大家的声讨: “杨乐乐: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妙:记得带手信,否则......你们懂的。” “杨乐乐:[有什么好的,没有还不是照样过.jpg]” “张兰馨:你们这样始要拉去打靶的[微笑]” “何娜:我希望在出科之前拥有绿豆饼@苏盈袖 [可怜巴巴.jpg]” “苏盈袖:安排!@何娜” 回复完以后,苏盈袖看看刚拍的那张照片,想了想,还是保存下来发了个朋友圈。 许应看到这条朋友圈,是在工作的间隙,一身牛油锅绿连衣裙配浅灰色呢子大衣坐在树荫下的年轻女郎,头发被海风吹起,遮住了小半边脸,阳光从枝叶缝隙洒下,落在她脚边,是冬天里一道温暖的风景线。 柔软,温暖,毫无棱角。 许应的指尖触摸上照片里的人脸,捻了两下,忽然又惊醒,觉得有些赧然,因为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唐突。 他立刻将图片关闭,泡了杯咖啡,转身走出茶水间回到办公室,刚翻开卷宗材料,才看了两页,又开始走神。 手指仿佛不听使唤,又摸向放在一旁的手机,熟练的打开朋友圈,找到那张照片,长按,保存。这下心里总算舒坦了,终于可以好好工作。 许律师:“......”这次真的是手自己动的,与我无关:) 后来下班,他给苏盈袖发信息,问她在厦门的行程,得到的答复是接下来三天都要参加分论坛的学习。 他问:“那现在你在做什么?” 苏阿盈:“跟着主任在和各位大佬联络感情,吃酒店的自助餐。” 许应还想再和她聊几句,便见她说遇到了熟人,再也没了动静,他也没觉得奇怪,在行业论坛上遇到熟人的机会实在太大了,有些平时见不到面,更该抓紧时间联络感情、交换信息。 等回了家,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许应暂时放下工作,陪叶菲看着搞不清来龙去脉的狗血言情剧。 听她忽然道:“儿子,来,你看到袖袖发的这个朋友圈了么?照片真好看。” 边说边伸手拉他,许应心说我何止看到了,可对着叶菲,却做出一副第一次看见的模样,“嗯......是挺好的,厦门天气也好,都十二月了,树叶还是那么绿,妈你要是在家待着闷,也可以去走走。” “最好明天就去对吧?”叶菲侧着头,一副你小子翘起尾巴我就知道你想干嘛的表情,揶揄又好笑。 许应眨眨眼,自然是不承认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看看,到底有多好看,怎么你们娘俩这次眼光这么统一?”许主任从旁边的单人沙发坐过来,抓着妻子的手就往手机屏幕上瞧。 看了一眼,就咦了声,“这看着不是跟老罗他太太挺像的么,额头简直一模一样。” “......胡说!明明袖袖更像她爸爸,你看眼睛和嘴巴,都比那个谁好看多了!”叶菲一听许主任的话,立刻就炸了起来,极力反驳道。 她唯一觉得苏盈袖有点不如意的地方,就是她亲妈居然是李宁曼,好在跟那边不亲,不然逢年过节还得见到李宁曼那张脸,叶菲非得呕死不可。 “我们袖袖这样正正好!”她凶巴巴的吼着许主任,然后伸手拧他耳朵,“还有,你怎么对别人的老婆观察得那么仔细,啊?” “哎哎——疼——”许主任连忙讨饶,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又在心里扇自己大耳刮子,叫你多嘴,知道就行了偏要说出来! 许应见到他被叶菲拧得嗷嗷叫,想救他来着,但又特地多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妈,算了吧算了吧。” 就很敷衍的打圆场,说和没说一点区别都没有。 这边是许家的天伦之乐,苏盈袖那头,则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一位师姐。 “师姐,好久不见,去年校庆你都没有回来。”苏盈袖同她寒暄道。 “忙死了,根本没有空去,看到你们发的照片,别提多遗憾了。”师姐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想你们啊,想再走走咱们学校的诗书路啊,可是......身不由己啊。” 她念大三时和苏盈袖认识,本科毕业后去了g省某著名学府继续攻读研究生和博士,之后就留在了那边,平时除了在社交平台上的联络,就只剩外出参加各种学术会议时的偶然相见了。 苏盈袖闻言笑道:“其实这次我本来也是不想来的。” “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们又要错过。”师姐拍拍她肩膀,笑得弯下腰。 半晌才停下里,清清嗓子,忽然说起另一个人来,“蔡远你还记得么?他好像要调到你们医院去了。” “......蔡师兄要回来了?”苏盈袖想了一小会儿就想起师姐说的谁了,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不是在你们医院么?听说发展得很不错。” “毕竟家里是容城的嘛,有机会回去也不错,又是自己学校的附属医院,环境熟悉。”师姐笑道,又发出一声感慨,“那时候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呢。” 因为参加学校的义诊队,去临市下辖的县城去做义诊服务,才大一的苏盈袖认识了一群大儿大三的师兄师姐,蔡远是后来才加入的,是师姐的同班同学,之后因为义诊队活动颇多,苏盈袖也就渐渐跟他熟悉了起来。 想起往事,苏盈袖也忍不住有些怀念,“是啊,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幸好有师兄师姐照顾,教了我很多东西。” 师姐伸手搭着她肩膀,忽然问道:“你谈恋爱没有?” “......呃、怎么突然问这个?”苏盈袖愣了一下,着话题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她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哎呀,关心一下嘛。”师姐眨眨眼,笑容变得有些暧昧,“你知不知道蔡远那个时候喜欢你?” “咳咳咳——” 她话音刚落,苏盈袖就被果汁呛得猛烈咳嗽起来,“师姐......” “......至于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哎哟,没事没事。”师姐也没想到这件事回让她反应这么大,一边吐槽,一边哭笑不得的帮她拍背。 苏盈袖咳了半天才换下来,哑着声音道:“......很吓人的好不好。” 师姐嗔怪道:“我以为你知道啊......” “我不知道,也没人跟我说啊。”苏盈袖打断她道,觉得有些无语。 师姐闻言有些八卦的问道:“那你那个时候对他有没有......一丢丢的感觉?” 苏盈袖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摇摇头,“他是个好人。” 师姐:“......”万万没想到事隔经年,好人卡还是可以发,而且并不违和:) 苏盈袖说完以后,半晌又忍不住问道:“师兄他下现在不会还......吧?” 她有些担心,万一......那以后在同个单位里,总有遇见的时候,总免不了要产生尴尬。 好在师姐摇摇头,“肯定没有了,前段时间还碰到他和女朋友逛商场来着。” 苏盈袖闻言立刻松了口气,笑容又回到脸上,“是么,那这次师兄应该会带着嫂子一起回来的吧,我们得准备份子钱了。” “本就贫困的家庭就要雪上加霜了。”师姐开着玩笑,和苏盈袖笑成一团。 后来师姐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身影,竟然是许应。 他穿着深灰色的西服四件套,外面穿一件驼色风衣,翡翠绿的领带夹闪着幽光,她愣了愣,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他这副装扮。 随即回过神,甩甩头,妈呀,这时候怎么会想起许律师,是不是有点可怕了:) “袖袖,快过来,南主任来了!”这时左云在不远处伸手朝这边挥了挥。 苏盈袖立刻别过师姐,大步往那边走去了,可能将要成为同事的师兄被她忘到脑后,一并被遗忘的,还有刚才突然想起许应时的片刻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来得很奇怪,有些莫名其妙,像被人用毛笔从最柔软细嫩的地方划过一样,痒痒的,让她下意识想要逃避。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emmmm……我感觉…… 苏医生:师姐把我吓坏了:) 这里是碎碎念分割线。 碎碎念:师兄不要紧的,没机会的,我们小声点,不要让老许听见:)感谢在2020-09-24 18:20:10~2020-09-25 18:2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3节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万物生长之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漫樱 5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苏盈袖在厦门待了三天, 实际开会的时间是两天半。 除了第一天早上的开幕式和特邀报告是所有人待一块,从下午开始便分道扬镳,她和刘殷殷去产科分会场,左云和苏琪一个去了妇科肿瘤分会场, 一个去了内分泌分会场。 至于唐主任, 那是要和大佬们一起走的, 他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总之,开会学习三天, 笔记写了一大堆, 学习讲义也领到不少,在回程的航班上唐主任就开始布置任务,“这次会议有好几个点都很有意思,回去以后可以组织大家一起讨论学习。” “盈袖你是教学秘书, 接下来可以安排科室讲课, 给大家、尤其是学生们传达一下学科前沿动态。” 苏盈袖认真应了, 写好一个备忘录,收起手机,开始在脑内分配自己带回来的一箱子特产。 外婆那里肯定要送, 老人家喜欢甜食, 还难得的没有糖尿病, 那便可以适当的让她一饱口腹之欲,要给枝枝留一点,还有办公室的...... 分了半天觉得分配好了,又忽然想起落下了叶菲,许律师的妈妈挺热情的,见天儿的关心她工作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的,除了刘外婆, 现今已经没什么长辈会这么关心她的起居了。 至于乔主任这些长辈,就只会追着问,袖袖啊,你论文发了没有哇:) 想到这里,苏盈袖的心又有点暖化,甚至还有点惭愧,哎呀,刚才没记起阿姨来,显得她怪没心的。 急急忙忙又在心里添上一笔。 折腾结束,飞机也落了地,各回各家,傍晚的时候苏盈袖拎着东西区看刘外婆,车开到小区门口,又停下来发个快递。 “这绿豆饼好吃,不腻。”刘外婆吃着饼,笑眯眯的,“难为袖袖惦记着我啦。” “妈走之前就放不下您,也惦记您呢。”苏盈袖削着苹果,笑着道。 刘外婆笑了一阵,又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哦,对了,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说,你给拿个主意。” 苏盈袖愣了一下,“......什么事儿?” 刘外婆让她等着,然后起身回房,半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苏盈袖,“你看看这个。” 苏盈袖有些疑惑,低头仔细读了,才发现是一张公告,大概就是说这儿因为旧城改造要拆迁了,准备入户调查,希望大家配合,云云。 苏盈袖没觉得奇怪,“不是早就说要拆迁了么?” 刘外婆嗯了声,道:“拆是肯定要拆的了,就是这个赔偿方案,我打听了一下,有两种,一个是安置房,去青浦新区那边,能拿两套九十平的,还有就是回迁,在咱家马路对面那片,就只给一套,大概一百二左右。” “您是想问哪个方案比较好?”苏盈袖问道。 刘外婆点点头,“是啊,你看要是去青浦呢,以后你跟枝枝就能一人一套房子,要是在这儿呢,就只有一套......” “可是那样您就要去青浦住了,虽然那边也很好,但到底不像这边您住了几十年那么熟悉。”苏盈袖轻声道,又问,“别家呢?楼下李奶奶家,对门的涂律师家,他们怎么说?” “涂川我没问,老李家是想回迁,房子大,到时候生孙子了还能一家子住一起,而且这边靠着一中呢。” 容城一中是容城最好的中学,还有个附属小学,比苏盈枝现在就读的德雅还要好些,有孩子的人家大多数都选择了原址回迁。 苏盈袖点点头,“那咱们也原址回迁呗。” 刘外婆有些不愿意,“我老了,住哪里都一样,可是你们姐妹俩还年轻,手头有财产总归是好的。”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家里现在不还有一套房呢么,最重要是您得过得开心呀,您现在跟李奶奶她们一块玩儿,要是去了青浦,大老远的也见不着几次面,不想啊?” 苏盈袖一边说又一边剥桔子,“再说了,去那边住,您就得什么都重头开始适应,路都要重新认,有这时间多学几支舞几首歌不好哇?” 刘外婆原本就摇摆不定,叫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更没注意了,“......那、听你的?” “听我的听我的,虽然房价是高,但也不是绝对买不起,老话说好女不穿嫁时衣,以后我们俩凭本事自己挣不就完了,您别操心这个了。” 她说完把一半桔子分给老人,又嘱咐道:“签协议的时候您先通知我啊,我找个律师看看,省得被坑了。” 刘外婆连连点头,又笑道:“你要是没空,我请涂川看看就得了,他总不会坑我。” 顿了顿,仔细看她一眼,“你跟涂川他师哥,玩得怎么样了哇?” 苏盈袖被她忽然这么一问,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许应,顿时那种曾经出现过的不自在就又冒出来了,支吾着应道:“呃、就......就那样呗,熟人嘛......” 比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弱势不少,甚至透着一抹自己都没发现的心虚,刘外婆微微一笑。 从外婆家出来,眼看着快到苏盈枝下晚自习的时间,苏盈袖想了想,开车往学校那边去了,半路上买个烤红薯和炒栗子,一边慢吞吞的吃,一边等苏盈枝放学出来。 铃声一响,校门口渐渐就热闹起来,学校允许住宿的学生放学后出来吃宵夜,只要能在熄灯之前回宿舍就行。 苏盈袖没等多久,就看见外头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姑娘一溜小跑着靠近,说起来,这件羽绒服还是许应给报销的呢,苏盈袖想起这事,就想起徐娜,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苏盈枝钻进车里,接过还热乎乎的烤红薯,吃了满嘴,还不忘含糊着询问。 “刚从厦门回来,给外婆和你带了点特产。”苏盈袖解释一句,又问起她的学习,苏盈枝也乖巧应了。 自从刘敏去世,苏盈袖成了她的监护人,这样的场景就经常发生。 第二天就是周一,苏盈袖开始按照唐主任之前交代的那样,开始安排科室讲课,比平时还要忙碌些,自然也就没什么时间和许应联络。 许应也忙,年底了,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要过年,这段时间开庭多,因为年底要结案了,有些实在结不了的,法官就会让当事人先撤诉,再去立,这样案子就成了来年的,法官本年度的考核就能顺利通过。 许应就是在跑这事儿,顺道跟熟悉的法官联络联络感情,有两个案子得按照这个操作办,没办法,规则摆在那儿。 长利集团的杨总那个离婚案,终究调解不下来,金律师没能劝动杨太太,她闹到公司领导那里去了,听说还在集团大厦一楼拉横幅,痛斥狗男女。 杨总被总裁叫去一顿臭骂,他那个原本在长利集团当财务的情人也因此被开了,难得沸沸扬扬。没过两天,杨总干脆接受了猎头的挖角,跳槽去了另一个上市公司,依旧做法务总监,情人被他安排进了朋友的公司,反正有本事又人脉总不至于无路可走。 到了这个时候,再看和杨太太离婚这件事,他就不愿意像之前说的那样把房子都给杨太太了,而是要求平分。杨太太这时候也傻眼了,终于愿意接受金律师的建议,坐下来调解,可是杨总又不愿意了。 “房子都给她,我住哪里?结婚这么多年,她一天班都没上过,孩子有阿姨照顾,小学开始就去寄宿学校,她管过吗?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够了。” 这男人啊,爱你的时候你就是宝,顶好你不出去工作,就在家围着他转,可一旦不爱你了,他就会忘记当年是他极力怂恿着将你的羽翼折断,从此成为一个金丝雀,一个保姆。 许应对他一句不提妻子对他如何付出的这些话不置可否,点点头,“那您的意思是......” “不肯平分财产就起诉吧。” 许应于是又约见了金律师,听闻杨太太还想争一把,“她一个女人,又没接触过社会,哪有谋生技能,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许应苦笑不已,“要是我老婆,我当然念旧情,可我现在只是个律师,能给建议,却不能替当事人做决定,金律师,我实话实说,杨太太就是底牌亮得太早了。” 现在好了,什么招都使完了,除非豁得出命去,否则别想吓得住男人了。 金律师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赶紧告辞,她得防着杨太太走这条绝路。 好在杨太太还不想死,但也不想便宜狗男女,于是只能对簿公堂,金律师代表她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许应忙完这件鸡毛蒜皮的事,又出席了几次庭审,时间一下就滑到了十二月下旬。 街面上已经充斥满了圣诞节的气息,圣诞老人,圣诞树,圣诞帽,这些节日元素开始占据大街小巷的店铺,他终于想起来,哦,圣诞节要到了。 接着就想起苏盈袖,好几天没怎么联系了,发个信息都可能等半天才有空看回复,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把林修叫进来,问:“圣诞节,你去不去找枝枝?” 林修虽然早就被他戳破心思,但还是有些尴尬,闻言很不好意思,半晌才小声又扭捏的应道:“说了给她带宵夜。” 十二月的月末假向来都和元旦假期混一起的,圣诞节当然出不来,林修想见见小姑娘,也只能趁下晚自习那点时间。 许应闻言点点头,让他出去了,转头给苏盈袖打电话,想问她有没有空。 苏盈袖这会儿刚下一台急诊手术,胎盘早剥的,术中发生了大出血,整个手术室里新生儿科、麻醉科、血液科和妇产科的,整整十四个人忙活大半天,40单位的血下去了,勉强能下台,送进了icu,还请了省人民医院的重症医学专家来会诊,刚刚结束。 ”希望能挺过42天吧。“苏盈袖摇摇头。 这时一个麻醉科的实习生问:“40单位的血大概多少毫升?” 苏盈袖合计一下,“大约8000ml吧。” 一个五十公斤的成年人全身血液大概4000ml左右,40单位的血,就是将全身血液换了两遍,可想而知当时情况多么险急。 听着学生们的讨论,苏盈袖在一旁坐下,同事给她接了杯水,刚要说话,就听她手机响了。 许应约她吃饭,用的理由是客户送了两张高档餐厅的餐券,“不去就可惜了,不如咱们去消费消费?” “......圣诞节你不约你心仪的姑娘去,倒来叫我,是怎么回事?”苏盈袖反问道。 那边的人不吭声了。?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苏盈袖也不着急,握着手机听同事问她在不在他们科一起吃晚饭,摇摇头道:“我一会儿让学生帮我叫食堂送上来得了,还得回去熟悉课件,答应了替我们刘主任代几节课。” 她刚说完,那边许应就说话了,“......你管我那么多呢,去不去?” “去呗,有人请客我当然接着。”她懒洋洋的应着,拿了瓶咖啡饮料,朝同事招呼一下,就离开了麻醉科。 圣诞节那天天气不错,风不怎么大,苏盈袖下车时看见等在餐厅门口的许应,西服、风衣,好像是他工作日里的固定装扮,站在那儿,气定神闲,吸引着过路人的目光。 看见她来了,许应迎过来,“怎么这么慢?” “工作忙呗,我又不像你们律师,是自由职业者。”苏盈袖笑着吐槽道。 许应摊手,“其实就是个体户罢了。” 晚餐很愉快,吃饭时许应问她元旦有没有空,说度假山庄的梅花开了,可以去看看,苏盈袖想了想,“看看排班表吧,恐怕是没空的。” 许应闻言有些遗憾,但也没法子,只好说再找时间。 他还有工作要处理,吃完饭就回办公室了,苏盈袖一个人在街头闲逛,看见年轻的小情侣拿着鲜花抱着娃娃搂抱着从面前走过,心里开始默默计算...... 哎,今晚肯定会有很多小蝌蚪找伙伴吧,要是今天怀孕,那生出来的孩子该是什么星座来着?说不定再过半个月就又要到门诊人流的小高峰了,意外总是很多的...... 等到第二天,许应问她元旦安排,她看了下个月的排班表,又去手术,忘了告诉他这件事,再跟他联系上,是圣诞节两天后的深夜。 大概一点多,手机铃声将苏盈袖从睡梦中吵醒,“袖袖,我肚子疼......特别疼......” 她一愣,“许应?你干嘛了,阑尾炎发作么?” “......不知道。” 他的声音虚弱,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苏盈袖不敢耽搁,要了地址,急急忙忙就批衣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这章没有小剧场,我实在想不出来:) 第46章 第44节 按照许应的说法, 是他今天加班到太晚,索性没回去,而是住进了常住的四季君庭酒店,就是距离华天所最近的那家。 从苏家到酒店, 即便是在街道深夜空旷无人的情况下, 也要花上半个多小时。 酒店大堂里有些打瞌睡的夜班前台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立刻打醒精神,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拖鞋就跑进来的年轻女郎, 一阵风似地冲到面前。 “你、你好......”苏盈袖的气息有些不稳, 说了两个字就停下来。 “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前台是个年轻的小帅哥,以为她遇到什么麻烦了,顿时露出一股仗义之情来。 苏盈袖勉强笑笑,“我找你们1206的客人, 他身体不舒服, 能带我上去么?” 前台小哥顿时有些犹豫, “这......” “请问您和住这间房的客人是什么关系,有证明么?”他问道,难道是原配来捉奸?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苏盈袖摇摇头,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前台小哥顿时爱莫能助起来, “您没有能够证明关系的凭证, 我们是不能带您上去的。” 苏盈袖道:“那我给他打电话成么?他肚子疼得厉害,可能需要去医院看急诊。” 听他这么一说,前台小哥也不敢怠慢,连忙请示经理,然后道:“您先打电话吧,我们已经让同事先过去看看了,万一他晕倒了接电话我们能及时发现。” 苏盈袖连忙点头, 然后给许应打电话,响了半天才被人接起,苏盈袖都快以为他真的昏过去了。 “......阿盈。” 不知道是不是苏盈袖的错觉,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第一次打电话过来时要好一些,但她也无暇多想,急急道:“我现在在你们酒店大堂,你怎么样?” “你......”本来想问他能不能自己下来,可话才起了个头就又改了主意,“我现在上去方便么?”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许应呼了口气,“......快上来。” 说完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不适,苏盈袖听声儿觉得可能是间歇性的阵痛。 确定是1206的客人生病,前台小哥再不敢耽搁,拿了房卡就带苏盈袖上楼,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酒店的工作人员进去了。 苏盈袖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呕吐声传来,工作人员解释道:“本来想问问先生哪里不舒服,还没问他就......” 苏盈袖点点头,走进房间里,“许应?” “......呜嗯呜。”许应吐得稀里哗啦的,听见她声音还应了两声。 片刻后,他从洗手间出来,扶着腰,跟大肚婆似的,走得艰难,看见苏盈袖立刻就像见到救星似的,“阿盈......” “哪里疼?”苏盈袖连忙上前扶住他,让他在床上躺下,“我给你做个检查啊,疼就吭声,别忍着。” 许应半闭着眼,在灯光下整个人现得很虚弱,面色发白,满头大汗,连床铺和枕头都被汗水打湿,苏盈袖看着他,一边按压他的腹部一边问:“疼么?这样呢?” “嗯——”原本还没什么动静的许应在苏盈袖叩诊到肋腰点时忽然像是被人锤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颤,忍不住失声呼痛。 他身上的汗出得原来越多,苏盈袖扶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十一点半左右,突然开始痛......”许应深吸口气,“我以为是吃坏肚子,就、就上了个洗手间......” 他顿了顿,眉头一皱,“......现在腰疼。” 苏盈袖听着,又叩了一下他两侧腰,“左边疼还是右边疼?” “......右、右边……左边也疼。”许应吓死,都快要开始疑心这坏丫头是不是借机整他了。 苏盈袖低头沉吟,一边开始翻手机通讯录,一边问他:“痛是怎么痛,间歇性么?有没有放射痛?这里......痛不痛?” 她按按许应的下腹部和大腿内侧,看见他点头的同时,电话也接通了。 “喂,师妹?什么事,会诊么?” “......不是,袁师兄,有个事想咨询一下你。” “你说。” “我朋友是两个多小时前突然腹痛,排便后变为腰痛,间歇性加剧,不能缓解,查体有双侧肾区叩击痛,向下腹和大腿内侧放射痛,这是不是肾结石啊?” “很可能是,先来医院吧,拍个b超看一下。” 苏盈袖哦哦两声,又问:“今天你值班么?” “值班啊,不过你这个小问题了,不用住院的。” 苏盈袖没接他这话,住不住院都等明确病情再说,当即挂了电话,转身找来外套,把许应扶起来,“穿衣服,咱们上医院去,你可能肾结石犯了。” 许应这会儿疼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巴不得有个人替自己拿主意,当然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酒店的前台小哥和另一个工作人员帮忙扶许应下楼,临走时又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吐完之后他的神色好一点,似乎舒服不少,没那么痛了。 从酒店去一附院倒也不远,不过一路上许应并不舒服,他觉得腰越来越痛了,而且有一股很强烈的尿意,等到了医院一下车,他就跟苏盈袖说想去洗手间。 苏盈袖原本点头,但转眼又问:“大号还是小号?” “......尿。”被疼痛击晕了理智,许应根本无法顾及什么用词文不文雅这样的小细节。 他一说想去小便,苏盈袖立刻不肯了,“不能去,一会儿查泌尿系b超要憋尿的,不然结果不准确。” 行吧,那就不去,许应只能忍着。 到了这儿就是苏盈袖的地盘了,她领着许应,直接走进急诊内科诊室,医生没空,病人一大堆,她也挤不进去,只好退出来,带许应进了旁边的医生办公室。 “......哎?苏师姐,你怎么这么晚过来?”留守的规培生看见她突然出现,还是穿着拖鞋来的,不禁有些惊讶。 他在妇产科轮转的时候,她总是着装严谨整齐的,没有过披头散发出现人前的时候。 “疑似肾结石发作,来做检查。”苏盈袖应道,指一下坐在门口椅子上蜷缩着的许应,“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练一下查体。” 说着扯出两张检查单,在桌上捡了支笔,刷刷开始写个人信息和主诉,那学生同情的看着许应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肯定一碰就疼。” 许律师整个人呈呆滞状:“......”苏盈袖你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苏盈袖开完检查单,习惯性的把笔往口袋里一揣,扔下许应风风火火的去挂号交费,还借回个轮椅给他坐。 许应不肯,觉得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子推不像话,苏盈袖眼睛一瞪,声音都高了,“你坐不坐,不坐我走了,你自己去?” 她这么一说,许应立刻就认怂,赶紧往下坐,被她推着在医院里前进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抽了血,然后去做b超,出来再拿血常规结果,转回急诊找值班医生看结果。 白细胞略高,其他项都正常,也就是有点炎症,b超结果倒很清楚,就是结石。双肾以及输尿管通向膀胱开口处有结石,输尿管处的结石正是这次疼痛的罪魁祸首。 听分析结果的时候许应实在疼得受不了,苏盈袖都能看到他在打哆嗦,急诊医生也看见了,开了支止痛针让他先去打,好了点,然后告诉他还是要碎石。 “......碎完就能不痛了?”许应问道。 医生说是,他就立刻道:“那赶紧的......我要受不了了。” 做碎石之前按照规定要交代一下风险,许应不耐烦听,直拉苏盈袖的手,央求她:“阿盈,求求你,让医生快点开单子吧......风险我都承担......能不能不磨叽......” 边说边把头靠过来,最终抵在苏盈袖的身前,揪着她的袖子,抓得紧紧的。 苏盈袖无奈极了,“......杜哥,你还是快点吧,他真要撑不住了。” 急诊医生见他这样,干脆停了下来,刷刷几下把单子开出来,苏盈袖又带人去超声碎石室做手术。 体外碎石机许应的下腹凿了不知道多久,腰痛,还要保持同一个姿势,简直度秒如年,全靠幻想着碎石结束就能摆脱痛苦来硬撑着。 苏盈袖等在外面倒是很清楚时间,大概二十分钟那样,碎石就结束了,但许应期盼的轻松并未到来,医生说:“结束是结束了,不过你那个结石太硬了,凿不开。” 许应:“......”你特么是在开玩笑??? 他受不了这个委屈,当即就大叫苏盈袖的名字,“......阿盈!” “怎么了怎么了?”苏盈袖忽然听他叫唤,那声音惨得不行,甚至有些凄厉,顾不得许多,连忙拧开门走进去,“碎完了么?” “盈袖啊,你朋友这肾结石太硬了,体外碎石碎不掉哇,看看能不能外科手术取石吧。” 苏盈袖都听傻了:“......”这石头粪坑出来的么这么硬??? 这下还真就要住院了,苏盈袖叹气,看他满脸懊恼和委屈,也怪可怜的,忍不住心软,摸摸他的头发,软着声音道:“没事儿啊,咱们还有别的办法。” 许应都快哭出来了,抓着她的手,抽着鼻子,“......阿盈,我、我想上厕所......特别想。” “那你得尿一半留一半啊,不然膀胱空了得更疼。”碎石医生听他说想去厕所,立刻好心提醒道。 结果一听他这么说,许应倒不敢去了,一头靠在苏盈袖身上,闭着眼,满脸绝望。 苏盈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连忙给先前咨询过的袁医生打电话,“师兄,你们科还有床吗?我朋友可能要做外科手术取石了。” 袁医生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她搞得一阵无语,“......怎么就能这么倒霉啊你们?” 苏盈袖:“......”我要是知道原因还用在这儿??? 和苏盈袖通过电话后,袁医生立刻就下来看许应了,又拍了个片子,“手术是不可能手术的,只能止痛药缓解一下这样子,因为已经有局部水肿了,做不了,得等水肿消退才能安排。” 许应彻底傻眼了,睁眼看看苏盈袖,看她也是满脸无奈,顿时内心绝望丛生,这就是报应吗,可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那现在怎么办?”苏盈袖问道,“能住院么?” 袁医生摊摊手,“没必要吧,这结石位置这么低,回去多喝点水,说不定还不等手术就自己排出来了。” “......你以为都像你啊,去跳楼梯把石子儿跳下来,你看他还能走么?”苏盈袖没好气的瞪一眼他,又伸手扶了一下许应。 袁医生摸摸鼻子,“舍不得他吃苦你就直说......住院就住吧,不过先说好,我们普通病房没床了,就剩一间vip,住不住?” “住住住,反正不用我给钱,就当给你们创收了。”而且她实在没力气再把许应折腾回酒店了。 因为许应实在觉得疼,只好又开了止痛针,苏盈袖将他送到病房,这才拿着他的证件跑去办住院手术,等什么都安顿好,许应也因为止痛针起效能睡上一会儿,天都要蒙蒙亮了。 看看时间,苏盈袖没再回去,就在许应病房的沙发上凑合着躺了一会儿,七点的闹钟一响,立刻就起身走出病房。 因为经常值班,而且手术很可能弄脏衣服,所以苏盈袖在更衣室的柜子里备着有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她匆忙回科室洗漱,碰到值班的同事,“诶?袖袖你......” “朋友生病了,半夜过来的。”苏盈袖擦着手,解释道。 许应睁开眼,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顿时一愣,旋即在室内寻找起来,“......阿盈? 没人应答,他顿时就慌了。 说不上来的想见她,就像他最难受想要得到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母,不是朋友,而是她,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干嘛,你不疼啦?”苏盈袖一推门进来,就看见他正从床上要爬起来。 许应一怔,转头看着她,见她头发已经盘了上去,衣服也换了,外头穿着白大褂,拖鞋也换成在医院的洞洞鞋,立刻就知道她去了哪儿。 不由得眼睛一酸,“......我、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委屈巴巴的,苏盈袖听不得他这样说话,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胡说!我是那样的人么!” “你住院费还是我交的呢,不管你,那我的钱怎么办?!” 许律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在意我这个人!!! 第45节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说上一章我口误……会有人相信我么:) 苏医生:……我信,但不知道别人信不信。 许律师:我心好痛=_= 苏医生:……你不是肾痛么[斜眼笑.jpg]感谢在2020-09-25 18:25:07~2020-09-26 19:3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ng 20瓶;三鲜、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清晨的空气很凉, 许应坐在病床上塌着肩膀,头发乱糟糟的,满脸菜色。 “自己在这儿躺着老实点儿成么?”苏盈袖看着他,把手缩进白大褂口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暖手宝, “要是成, 就先不给你找护工, 我已经告诉阿姨了,她一会儿跟叔叔一块儿过来看你。” 许应蔫蔫的点点头, “......行。” “给你叫了食堂的粥, 多喝水,多排尿,要是这两天能自己排下来就不用手术了。”苏盈袖说着,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记得取石术后是要插尿管的, 你要是不想受这罪......” 她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许应倏地抬头,震惊的看着她,“......pardon?” “我说......”苏盈袖忍着笑, 准备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还没开始, 就听他大喝一声,“不许说!” 然后拉着被子一骨碌倒回床上,用被子捂着脸,可能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腰,苏盈袖听见一声闷闷的哼声。 “......没事的,就一两天。”苏盈袖扯扯他被子, 安慰道。 许应背对着她,只露出乌漆漆的一个后脑勺,满心的绝望,特么的一个输尿管结石搞成这样,真是三十几年的洋相一天全出尽了,让他以后怎么见她?! 还没缓过劲来,就听见背后这人又嘀咕了一句:“不是说当律师要秃头?也不秃啊,难道是还没到时间?” 许应:“......”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夸奖还是诅咒:) 见他僵着身子不吭声,苏盈袖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四十了,忙道:“我先走了啊,要上班了,一会儿早饭送来自己吃,忙完再过来看你。” 说着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塞给他一个东西,“暖暖手,舒服点。” “......嗯。”许应接住她给的东西,暖乎乎的,好像能从手心一直绵延至心底,到底还是闷闷的应了声,有些故作不咸不淡的赧然。 苏盈袖离开病房时在走廊上遇见交班之前来查房的袁医生,打了个招呼,听他问她和许应什么关系,她就笑笑,“一个朋友。” “男朋友吧?”袁医生抬抬下巴,打听道,“元旦工会有联谊啊,你嫂子说......” 袁医生的太太是医院工会的,听闻工会近日已经将解决本院单身男女职工的人生大事提上了日程,准备组织联谊会让大家熟络熟络,尤其是不同分院之间的,说白了就是一大帮子人吃吃喝喝。 苏盈袖立刻摆手,“不去不去,我元旦要值班。” 顿了顿,又道:“我朋友在这儿你多关照一下哈,一会儿他家属就过来了。”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回到科室,看还有十分钟,连忙躲进休息室吃点早饭,杨乐乐问道:“听说你朋友生病了,严不严重?” 苏盈袖摇摇头,用力咀嚼着口中的面包,等吞了才解释道:“是许律师,就输尿管结石,体外碎石碎不掉,疼得厉害,在泌尿外住两天。” 大家听了,又纷纷说许应倒霉,竟没一个人问为什么许应明明有家人有助理都不找偏找她,好像找她很理所当然似的,搞得苏盈袖准备好应答的措辞没了用武之地,一时间又觉得没意思。 叶菲跟许宁川赶到医院时才八点半不到,一进门就扑上去,搂着许应哇哇哭,“......你这个死孩子,叫你不要住酒店非不听......有事也不给家里打电话,你还记得有爹妈么?” 这阵仗搞得好像他得了什么绝症一样,许应面无表情的被她抱着晃,整个人都有点东倒西歪。 “呃、这不是......有阿盈在呢么,她是专业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菲粗暴的打断,“人家是看女人的,不是看肾的,隔行如隔山懂不懂!” 许应:“......”我看她挺懂的啊:)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抬杠是会挨揍的,只能弱弱的说了句:“......妈,我腰疼,背也疼。” “啊?疼啊......”叶菲愣了一下,连忙把他放开,“快快快,躺下歇着。” 许主任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话,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语的看着母子俩,间或......打个哈欠。没办法,实在是有点困。 没过多久,医生来查房了,叶菲揪着袁医生问了很多问题,都得到了耐心的回复,等送医生出去,回头对许应道:“得好好谢谢袖袖,要不是她,你说不定都碰不着这么好的医生。” 许应翻了个白眼,不是很同意,但也没有否认。 袁医生态度会这么好,一方面是他的职业品德好或者性格本就耐心温和,另一方面也肯定有苏盈袖的原因在。他和苏盈袖是熟人且交情不错,碰巧昨夜他值班,自己是苏盈袖亲自带来的,几次打招呼,他肯定会关照。 要知道熟人和熟人也是有区别的,那些随口一提,过后就忘的熟人能跟他一样么? 因为要明天才能手术,许应只能继续忍受着因为结石而引起的疼痛,实在忍不住,就吃一片止痛片,叶菲一天都在陪着他,盯着他多喝水。 中途叶菲想去找找苏盈袖,被许应劝住,“她忙着呢,说了忙完会过来的,你就别折腾了。” 但叶菲最后还是没听,中午的时候看着许应吃完粥,就出门遛弯似的到了妇产科,原本想去找护士问问苏盈袖在不在,可刚转了个弯,就看见苏盈袖头上戴个蓝帽子从办公室出来。 边走边问:“不是说有记者?哪儿呢,赶紧的,采访完我好吃饭。” 何娜把病历夹放在护士站,指指一边的会议室,“小会议室。” 苏盈袖抬眼,意外看见叶菲,愣了愣,当下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倒是叶菲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摆摆手,“工作要紧,快去。” “何娜,替我招呼一下阿姨。”苏盈袖哎了声,有些歉意的朝她点点头,脚一踩就进了会议室,里头已经有记者和摄影师在等着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没事,既然苏医生手术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就现在开始?” 这是容城卫视一档叫《新闻有深度》的节目,这一期的节目主题是探讨我国当下几百万台人流手术的背后故事,原本要采访的是唐主任,但被他以自己不从事相关操作为由拒绝,对方又说那主任推荐一个医生吧,唐主任问了半天,没人愿意接受采访,于是坑了当时在手术没能及时看信息的苏盈袖。 苏盈袖:“......”现在有些人呐,良心都是坏了的:) “我们今天早上也去了门诊,看到对来做人流的女性朋友,医生是还要负责宣教的,十几分钟,但我问了一些人,她们其实好像不太明白宣教的东西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对,十几分钟里说的,大部分都是人流手术的操作方法和风险,然后要签署知情同意,最主要还是这个,要想讲明白什么避孕之类的是很难的,时间太短了。” “也有的女性她其实有避孕意识,但还是怀孕了。” “每一种避孕方式都不是百分百能够避免意外怀孕的,就算是去做男性结扎,也还是有可能出现意外,而且因为性教育缺失和各种宣传科普不够,很多人,尤其部分女性本身,对人流会有什么副作用一知半解,甚至一无所知,男方单方面追求性生活中的舒适感,不愿意使用安全套,避孕就成了女方一个人的责任,这个时候有的女性朋友又担心避孕药会有副作用,所以会采取安全期避孕。” “但其实这种方法是不可靠的,对么?” “是,安全期避孕又叫自然避孕,是最不可靠的一种避孕方法了。” “但我觉得其实来门诊看不孕的患者也在增多?” “不孕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有多次人流史,很多来人流的患者其实不知道多次人流后会造成的宫腔感染、宫腔粘连、输卵管堵塞等等问题都可能会影响到后面的人生规划,以前不想要孩子来了,现在想要,他又不来了。” “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样的局面?” “性教育缺失,避孕意识不足,有些医院对无痛人流的恶性宣传,流产药物获取过于容易,等等。我之前门诊还碰到一个姑娘,药流不全来清宫的,问药在哪儿买的,说是网上,还说很多都这样买,我也不知道......” 说着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声。 “所以我看到咱们医院现在也在想办法做一些......就是更好的宣教?” 这才是为什么要将这个采访放在一附院做的真正原因。 苏盈袖想到这里,脸上有了一点笑容,“对,我们是现在新开了一个咨询门诊,就在人流手术室旁边,有个小门,原来是门诊库房的一部分,后来就是开辟成了人流避孕咨询门诊。”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主要还是从宣教不到位这一点出发,我们在接触很多患者的时候,发现双方都不懂的情况太多了,比如有的男生说我就蹭蹭不进去,他也真没进去,但是女朋友还是怀孕了,俩人都傻眼了,你说他是存心吗,也不是,就是不懂,但又没有一个专业的人来告诉他这是有风险的。” “我们会建议患者在术前到这个门诊去跟值班医生聊聊,反正你也是在排队等手术嘛,这点时间去学习一下也好,而且很私密,你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医生跟你,最多加一个你男朋友或者丈夫。最好就是男方也一起进去,我们经常会在说完一些不孕原因和避孕方法的时候,家属就会一脸惊讶的表情,他没有恶意,就是纯粹不懂。” “社会一直在进步,性观念也在开放,但是对避孕的认知还很滞后,我们努力的想要缩短这二者之间的距离,任何问题都是预防最重要,其他疾病可以预防,人流也可以。”苏盈袖最后道。 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窗外正好有鸟雀飞过,发出啾啾的鸣叫声,青天白日,阳光正好。 采访持续了四十多分钟,苏盈袖送走记者,再回身,就看见叶菲正拉着何娜在聊天,便抬腿走过去,笑眯眯的,“聊得挺好哈?” “哎呀,我们大明星回来了,渴了吧?”叶菲拉着她,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笑眯眯的问她吃没吃饭。 苏盈袖摇摇头,又问她:“许、许应现在怎么样了,还那么疼么?” “应该好点儿了吧?嗐,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他,你先去吃饭嘛。”叶菲笑呵呵的,好像之前抱着许应哭的不是她一样。 苏盈袖见她一副心大不在意的模样,顿时眼皮一跳,突然觉得许应可能还是不太好。 住院第一天,许应忍耐疼痛和反复的呕吐恶心中度秒如年,终于在晚上时袁医生来告诉他:“好消息,你的水肿消退了,明天早上安排手术。”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许应闻言心里一喜,仿佛看到了痛苦解除之后的轻松尽在眼前。 苏盈袖下班的时候来看了他一眼,没多待,很快就走了,许应想留她,又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我妈说我打小身体就好,这还是第一次上手术台。” 这话含蓄到苏盈袖没听明白,以为他是真的害怕,连忙安慰道:“别怕,我跟袁医生打过招呼了,这个手术很简单的,明天再来看你。” 许应:“......” 叶菲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从期待变作僵硬,等苏盈袖一走,她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哎哟,你爸当年都没你这么......”到底是亲儿子,不好说得太难听,“平时对着我那股子嘴甜劲哪去了?” “但凡有平时一半嘴甜,都不至于还是条光棍,难怪你爸看不上你。” 许应:“......” 他看不上我就只因为我没媳妇?那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还是心好痛=_= 苏医生:没事的,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许律师:???? 第48章 分娩室里, 新生的喜悦稍稍褪去,因为劳累,大家都有些安静。 宋宁正在给一个因胎儿出现宫内缺氧而拉了产钳的产妇缝合会/阴,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 我有些胸闷。”她低应了一声, 呼口气。 宋宁的手顿了顿, 抬眼看看血压和氧饱和度,还是正常的, 刚要松口气, 又忽然想到之前因为觉得有异常送去化验的血。 第46节 于是叫了声红姐,“红姐,急查的血出结果了么?” 她的声音有些急促,红姐立刻警惕起来, “还没有, 怎么了?” “可能是羊水栓塞, 先给她上甲强龙,我叫血库备血。”宋宁着急的说道,“也不知道袖袖姐那边开始没有, 要是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打电话, 红姐急忙让护士去配药室拿药, 不管是不是,总要有备无患,羊水栓塞实在太可怕了。 联系好血库,宋宁尝试着联系她的二线苏盈袖,苏盈袖已经去手术室了,有一台双胎的剖腹产,她担心手术已经开始, 如果联系不上,就要联系在门诊的三线刘殷殷。 万幸的是电话接通了,“怎么了?” “袖袖姐,31 床可能是羊水栓塞,你上来看一下吧。”宋宁得知她还在等开台,急忙道。 苏盈袖吓一跳,立刻应好,起身急匆匆对何娜和护士说了一句,就匆匆出了麻醉科办公室,在门口和泌尿外的袁医生迎面撞上,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哎……”袁医生觉得奇怪,边回头看一眼她的背影,边问何娜,“这是出什么事了?” “有个可能羊水栓塞的。”何娜解释道。 苏盈袖匆匆从手术室赶到产房,这时产妇的情绪已经开始变得烦躁起来,原本还能配合回答宋宁的问题,这时候却急躁地斥责她:“你怎么缝这么久!快点啊!” “医生,你快点,我难受!” 说着话,身体开始不停的扭动起来,苏盈袖进门的一刹那,床旁监护上显示的血压和氧饱和度突然直线下降。 “快,叫主任来,有抢救!” 一句话,整个产房立刻开始紧张起来,这时红姐进来告诉她:“急查的结果出来了。” 苏盈袖看了一眼结果,凝血功能非常糟糕,严重的dic,确诊是羊水栓塞,唐主任随即赶到。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情况开始好转,手术室打电话上来催,说已经可以开台了,唐主任便道:“你赶快去,这里有我。” 苏盈袖点点头,摘了手套,把位置让给他,转身出去了,刚走到手术室门口,兜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起来。 “师姐,快下来,刚来个摔倒的孕妇,已经出现休克了!” 曾文野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苏盈袖心里一突,脚尖一转,又进了电梯,进去以后才给手术打电话,说有急诊。 这台早该开始的双胎剖宫产只能再次延时。 苏盈袖赶到急诊,看到了这个在家跌倒的孕妇,已经出现休克了,家属说她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肚子着地,当时就说肚子很痛,不过没有流血。 她到达急诊的时候,苏盈袖发现她的肚子张力已经很大,胎心减慢,孕妇的心跳加速,血压也在持续下降,“严重胎盘早剥,立刻行急诊剖宫产,快送手术室,其他手续之后再补!” 于是又急急忙忙地将人转运去手术室,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白天的手术室几乎都是满的,大家都在干活,每张手术台上都排好了人,一时半会调不出台来,护士告诉着急的苏盈袖,“真没有多的手术台了。” “怎么会没有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等啊!”苏盈袖着急得直跺脚,“一定要给我啊,怎么不……” 负责调度的两个护士在打电话,看看有哪个手术还没开始或者结束了的,还没问到,苏盈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那台手术,“……6号手术室那台剖宫产,麻醉没有?没有的话先等等。” 护士连忙挂电话去问,麻醉师说已经准备来了,还问苏盈袖什么时候回来。 苏盈袖听见了,在这边大喊一声:“老范!先别把人放倒!有紧急情况!” 说完她立刻往手术室方向冲,进去以后,先跟已经躺在手术台上做好准备打麻醉的产妇说明情况,“所以能不能请您再等等?这个急诊来的产妇情况非常危险,是严重的胎盘早剥,如果不及时手术,母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那我的手术不做了吗?”听到医生这么说,准妈妈愣了。 苏盈袖道:“不是不做,是稍微推后一点。” 听说还是做的,她倒放心了,“那行,我再等等,再看一集电视剧。” 苏盈袖感激极了,不停地说谢谢,看护士将她重新送回等待室,转头对搭台的麻醉医生范峥道:“是个严重胎盘早剥的,不要打硬膜外了,先局麻给我打到台上,把小人儿捞出来你再给她上全麻吧。” “行。”范峥点点头,又问,“几周的?” “30周。”苏盈袖应道,动作麻利的划拉开产妇的肚皮,将胎儿掏出来,转给一旁等候的新生儿科医生,范峥上来给产妇打全身麻醉。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结果不太理想,尽管已经全力抢救,胎儿还是没有抢救成功,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动作够快,子宫保住了,总算是保住了未来的希望。 苏盈袖不敢想,如果他们在来的路上堵车了,如果刚才那个双胎孕妈让手术台让得不够爽快,如果她和范峥不是多年搭档配合默契,如果她进腹的动作慢一点…… 但凡有一点差错,连这个结果都可能不会有。 一个羊水栓塞,一个严重胎盘早剥急诊剖宫,将苏盈袖打得是筋疲力尽,可是她还不能停,“总算是可以开始我今天原本的第一台手术了。” 在相隔老远的泌尿外科手术室里,袁医生正在看麻醉医生许应打麻醉,因为经过一次体外超声碎石,许应身体里的结石只剩下让他疼痛的罪魁祸首输尿管结石,并且位置很低,在下段,所以采取的是半身麻醉,通过输尿管镜手术的方法进行碎石取石。 许应按照麻醉医生的指示,侧卧,双手抱紧膝盖,大腿尽量贴向胸腹,低头,下巴尽量抵着胸口,以尽量将自己团起来,将腰背部充分暴露。 有一点点酸胀感从腰背的某个点传来,没多久,他就可以恢复平躺,开始等待麻木感,麻醉师戳戳他的腿,问:“有感觉吗?” 他说没有了,麻醉起效,可以开台了。 因为是下半身麻醉,许应还有意识的,又因为这个手术实在太小,袁医生轻松得很,甚至还有心情跟许应聊天。 “许律师,袖袖在前面6号室做手术,我本来想叫她来看看你的。” 许应吓得差点就要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看他怎么像砧板上的鱼肉吗?! 而且最要紧的是,他!没!有!穿!裤!子! 看过这一次,以后就不必见面了罢:) 袁医生接着道:“不过可惜,她今天忙得很,一大早产科就来个羊水栓塞的,刚才我进来,她又接了个胎盘早剥的急诊剖腹产,正满世界找手术台呢,也不知道找着没有。” 许应闻言,已经跳到嗓子眼儿的心又咚地一下回到胸腔里,忍不住长舒口气,问:“医生,我这手术大概要做多久?” “快好了,干嘛,你赶时间啊?” “……没有。”就是害怕你突然真的把某人叫来了而已:) 苏盈袖结束一早上的手术时,许应早就被送回病房了,在麻醉科遇见袁医生,听说他手术顺利,便向他道谢,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垮着个肩膀,跟宋宁打电话,问那个羊水栓塞的病人怎么样了。 问完以后长长地松一口气,袁医生问她:“情况怎么样?” “还行,患者意识清醒,送icu了。”苏盈袖叹气,“我都什么命,今天已经两个送重症的了,现在才过了半天,还有今晚。” 袁医生笑着吐槽道:“你跟骨二的严星河一样黑,真的。” 苏盈袖被他噎了一下,“你怎么不说是急诊的曾文野黑,每次我有事都是跟他对上的班。” “……你见过急诊有不黑的么?”袁医生认真地反问道。 苏盈袖:“……”全医院都怕急诊打电话来吧:) 在麻醉科歇了会儿,苏盈袖回到办公室,已经快一点,她去休息室吃饭,其间宋宁进来,说主任让做个羊水栓塞的病例讨论,苏盈袖点点头,又问了一遍情况。 “意识清醒了,刚才我去看她,思路很清晰,还跟我描述了一下当时那种濒死感,觉得很神奇,我……”宋宁停下来,叹气,“说实话,我觉得她心挺大的。” 苏盈袖失笑,没说什么,不知者无畏嘛。 吃完饭,苏盈袖想起该去看看许应,于是跟何娜说了声,就慢吞吞的爬楼梯上了泌尿外科病区。 值班护士看见她,招呼道:“苏医生又来看朋友啊?袁医生也刚过去查房。” “是,吃饭了么?”苏盈袖心情不错,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寒暄几句,她往许应的病房走去,vip病房都是在病区相对安静的一段路上,只有一间的门开着,苏盈袖走近就听见袁医生的声音,正在交代术后注意事项,“以后少喝点咖啡……” 她走过去,敲敲门,里面的人就看了过来。 叶菲刚想叫她,就见病床上的许应动了,被子一拉,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罩住,袁医生愣了一下,“……动作别那么大,小心压到伤口,刚插上的,掉了就麻烦。” “……呃、阿盈,你来啦。”许应尴尬得不行,给袁医生看,还能说这是配合医生,他连给叶菲看都觉得别扭,硬是磨着请了个男护工,这会儿苏盈袖来了,他觉得…… 整个人都要裂了,尤其是…… “我记得……要插尿管的……” 妈的!让他原地去世好吗!!!! 苏盈袖一看就知道在做什么,估计就是回来以后袁医生刚给他插上尿管,这得一两天,防粘连的,拔了就能出院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不能看的事,但...... “我是不是不方便进来?”她笑盈盈地问道。 叶菲看一眼床上的儿子,眨眨眼,看见许应风狂点头,“……是!” “师兄,快点呗。”苏盈袖忍着笑,转头去催袁医生。 袁医生手一收,替他掖好被子,“好了啊,你来得刚好,行了,你们聊吧。” 说完就走了,叶菲看一眼许应,朝他使个眼色,然后也跟了出去,说要找医生问点事。 病房里只剩许应和苏盈袖俩人了,顿时一股淡淡的尴尬忽然弥漫开来,苏盈袖还好,许应就惨了。 他根本不敢看苏盈袖的脸,微微侧着头,想起袁医生之前说的想叫她去看自己的手术,更加尴尬了。 “……还疼么?”苏盈袖清清嗓子,走到他床边,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被子。 “!!!” 许应一看她手伸过来了,动作比脑子更快,也伸出手,原本是要压着被子,结果却一巴掌打在了苏盈袖的手背上。 “啪——”声音很小,但也很清脆。 苏盈袖愣了愣,有些惊讶的瞪大眼,许应顿时有些慌了,“阿盈……对不住,我不是……我就是、就是……” 他的皮肤白,因为紧张或者尴尬,已经蔓延上一片绯红。 “……我又不打算掀你被子,干嘛这么紧张?”苏盈袖哼了声,白他一眼。 许应顿时讪讪,“……阿盈。” 苏盈袖低头看看他,神情关切的正经重复问道:“还疼不疼?下段结石用输尿管镜做,应该还好?” 这回许应点头了,低声道:“不疼,就是……别扭,没试过这样。” 说着苦笑,“洗手间都不能自己去,感觉像废人一样。” “就一两天,很快过的。”苏盈袖在他床边坐下,又问他吃没吃饭。 许应摇摇头,说没胃口,又问她:“听袁医生说你今早很忙?” “是啊,急诊状况多。”苏盈袖点点头,忽然促狭心起,“你知道我那个急诊剖宫产是怎样的么,那是生剖,手术刀很锋利的,划开皮肤只有凉凉的感觉,一点都不疼,但拉开腹膜特别疼,只要十秒钟我就能把小人儿掏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用一根手指在他被子上大概腹部的位置比划了两下,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不对劲起来。 许应听得脊背发凉,觉得下腹一阵阵抽搐,而且她还在笑…… “……阿盈,我肚子疼。”他绷着脸,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第47节 苏盈袖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失笑,靠在他的床头,“……真的?” 许应:“......”你说呢女版安嘉和?!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太难了,真的,我太难了:) 苏医生:好可惜,本来可以去看看的。 许律师:……回家看成么? 苏医生:你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感谢在2020-09-26 19:37:38~2020-09-27 20:0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爷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可能是早上就已经将坏运气全都用完, 接下来的一天都十分平静。产科就是这样,忙的时候让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还嫌不够,但要是平静下来, 也还是很祥和的。 苏盈袖咬着奶茶的吸管, 听宋宁给学生讲课, 讲的是产科合并急腹症的鉴别诊断和急症处理。 办公室关门关窗,连窗帘都全部放下, 光线有些昏暗, 只有墙壁上的投影在发着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盈袖抬头看了一眼,顺便将讲课记录本往旁边推推,“传一下, 让同学们签名。” 话音刚落, 旁边的空位上就有人落座, 是刚从门诊回来的刘殷殷,她低声问:“袖袖,待产室2床怎么样?” “生了啊, 七斤二两胖小子, 一个小时结束战斗, 第二产程顺利得我都不敢信这是初产妇,就看着那小脑壳咕嘟嘟往外冒,真舒坦。”苏盈袖说完,还摇摇头,“要是个个都生得这么顺利该多好。” 刘殷殷嗤了声,横她一眼,“要是个个都这么顺利, 你就该失业了,还要产科医生做什么?” 苏盈袖笑了声,又压着嗓子用气声跟刘殷殷商量,“今晚吃好点呗,何娜要出科了。” “成,你点吧,回头我给你发红包。”刘殷殷说完,又问,“那个招聘的事,你跟她再说说,考试是明年三月份,让她好好准备。” “定了?”苏盈袖有些惊讶。 刘殷殷点头,“我刚才在电梯碰见杨秘书了,他说的,还有,下个月几个新的学科带头人入职,有一个你可能认识,蔡远。” 这是苏盈袖最近第二次听见蔡远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这么快?” “上次去厦门开会,见到文师姐,还说可能调过来,这才多久就成了?”苏盈袖说着啧了声。 刘殷殷闻言道:“刘大佬出面了,院长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再说咱们医院心外可是弱项,跟军区医院的一比,那简直就是……急需新鲜力量,说实话,要是你沈师兄没出事,院长就要去挖他了。” “……师兄那是倒霉。”苏盈袖沉默片刻,叹息道。 这里是容医大的附属医院,大部分医生都是校友,像刘殷殷和苏盈袖,不仅是校友,还是同门,虽然不同届,但很多事只要说个开头,就都知道彼此说的是什么。 因为提到了不太愉快的事,刘殷殷立刻将话题岔开,一边敲着病历,一边问苏盈袖元旦要做什么,苏盈袖翻了个白眼,“值班呐,姐,你不会忘了元旦我们要值班吧?” 刘殷殷一愣,赶紧去看新的排班表,忍不住吐槽道:“陈妙排的是什么班,这不坑人么?” “……不算吧,这样排咱们能过年,年三十和初七值班。”苏盈袖想了想道,过年在一月底,很早。 话题立刻又转到了过年要做什么,和年货去哪买比较便宜上,窃窃私语直到宋宁讲课结束,这才敢大声说话。 晚上依旧平静,宋宁是一线,守着病区,苏盈袖想了想,道:“我去趟泌尿外科,有事叫我。” 许律师在泌尿外科住院的事满科室都知道了,也知道苏盈袖现今跟他关系好,宋宁点点头,“去吧去吧,需要我给你们点些零嘴儿什么的么?” 苏盈袖:“……”你是不是当我是去春游的了??? 刚出电梯,就接到许应的电话,说叶菲买了东西来,让她来吃,没一会儿见她举着电话进门,还笑道:“怎么这么巧?” “不巧,我就就是来你的。”苏盈袖横他一眼,又看看病房里,“阿姨呢?不是说她来了么?” 许应解释道:“又走了,家里有事。” 至于什么事,他没说,苏盈袖自然就不问。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病房里电视开着,许应没心思看,指指床头的盒子,“喏,宵夜,老省委门口的那家炸货店的鸡翅和爪子,我小时候常吃,你也尝尝。” 鸡翅炸的通体金黄,难得的是一点都不显油腻,苏盈袖吃了一口,又看看他,“......我当着你的面吃是不是不太好?” 许应翻个白眼,反问:“你都开始吃了才问这个,存心的吧?” 苏盈袖抿着唇,安慰道:“你忍忍,过两天就出院了。” 许应抱着保温杯,哼了声,转头去看电视剧,发现在播一部号称很专业的法律行业剧,一对律师情侣即将结婚,却因为男方不愿意在房产证上加女方名字而吵架分手,许应看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吵的?” “婚房加不加名字有什么影响,不是主要看哪方出的钱么?没出钱,加了名字你也拿不到一半房子,法律人哪里会吵这个。” 苏盈袖啃着鸡爪,看了一眼,“那就换一个看,那么多电视剧,怎么就非看这么个堵心的?” 于是许应又换台,这回看着是偶像剧了,结果没看到一分钟,场景一换,男主角出现在医院里,原来他是个医生,急诊电话来了,男主角冲出去抢救病人,单膝跪地准备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苏盈袖:“……”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她举着啃了一半的鸡爪子指向许应,“明知道我看不得这些。” 许应摸摸鼻子,声音诚恳,“……怎么可能,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部剧,阿盈,你信我。” 苏盈袖于是哼了声,收回手,万分嫌弃地看着电视画面,“噫惹——这个心肺复苏做得不标准,这样按,除了肋骨会断,没有任何作用,按压点不对。” “这些演员有没有受过培训?韩晶之前才学了半天,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应摇头失笑,“不是每个剧组都会要求演员接受相关职业培训的,在现在的大部分剧集里,男女纠葛和婆婆妈妈才是核心内容,职业及其相关专业知识只是背景板。” “这不是误导人么。”苏盈袖嘟囔,“我估计那些个编剧写的时候就没怎么调查过,不知道律师、医生、总裁都是怎么工作的,所以写出来的剧情奇奇怪怪,好像职场除了主角以外就全员智障。” “毕竟他们是编剧,只知道编剧怎么干活,隔行如隔山,咱们也不知道编剧每天都做什么呀。”许应笑着道,又抬手换了个台,“看纪录片吧,这个总不会有问题了。” 纪录片频道在播考古纪录片,说在某大学里挖出古墓葬群了,这是他们都不熟悉的领域,这下没法吐槽了,倒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集没看完,苏盈袖就已经把整盒鸡翅和鸡爪子啃完了,还找到了叶菲没吃完的半包瓜子,开始磕起瓜子来,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要不是还穿着白大褂,许应差点以为这是在她家。 中途叶菲给他发信息,他想了想,偷拍一张照片发了过去,“你们这共同爱好以后会不会把家里吃穷?” 叶菲:“……” 许应:“养家的压力好大,要不然明天就出院办案子去吧。” 叶菲:“……” “你在干嘛呢?”苏盈袖见他一直低头看手机,问了句,又道,“我得……” 她想说得回科室了,话还没说完,就见许应的手机响了,她立刻停下,嘴角扯了一下。 许应接起电话,一边还向她看过来,眉毛微微动一下,又眨眨眼,嘴角勾出一点笑意来,仿佛很高兴。 不过苏盈袖没想明白,有什么事可高兴的呢? 许应是挺高兴的,因为打电话来的是何知非。 之前因为他搞证据突袭,涂川不得不申请延期审理的那桩案子,前天正式开庭,因为许应提前跟除主审法官以外的两位陪审法官打了招呼,这次庭审很顺利,涂川一点都没被为难,当然这只是流程上的。 实际上,到了最后,双方依旧僵持不下,快到下班时间了,主审法官见庭审陷入僵局,问愿不愿意调解,何知非先服软,涂川紧接着表示愿意。 主审法官:“……”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调解不好吗:) 涂川跟许应汇报结果的时候,许应觉得这么做很好,“继续下去我们这边也未必能占到更多便宜,以后还要见面,就当给个台阶,毕竟以后还要打交道的。” 涂川当时说:“我就是知道这样,所以当时心里怕得要死,就怕他牛脾气上来要跟我死磕到底。” “你太小看他了,他可不是牛脾气,他是泥鳅,滑得溜手。”许应笑道。 后来他一直等何知非主动联络自己,结果人没等到,倒先把自己等进了医院,真是天意弄人。 这会儿接到何知非的电话,他适时地表现出了应有的惊讶,“何律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倒叫我受宠若惊了,是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半晌,嗤了声,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是啊,可不就有事么。” “哦?什么事?”许应佯作不知,声音诚恳极了,“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大家都是同行,理应互帮互助。” 何知非听了这话,忍不住呵呵两声,“……许律,我有什么事你真的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许应有的是时间,慢悠悠地跟他打着太极。 但何知非却没心思跟他兜圈子,直言道:“我听说许律师想挖我去华天?” 许应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是有这么回事来着,这不,我们团队的丁律师最近身体不好,我和涂川两个忙不开,所以……不知道何律师有没有兴趣?” “……去你那里跟在黄主任这里又有什么不同,你既然能请动许主任来说情,就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何知非说完这句话就停了下来,他在黄主任的手下已经待了六年,他是他的师父,他是他手里最好用的枪,也是他呼来喝去的一条狗,何知非做梦都想独立,可黄主任好像根本不知道,他许给他许多空头支票,却没有任何一个是关于这件事的。 一开始还有期待,会想,是不是师父还不放心我所以打算多磨练我一年?他兢兢业业地帮黄主任处理着所有事务,看着同期都陆续独立,他依旧是刚进来的职位,待在黄主任团队,都说流水的实习生,铁打的何知非。 后来他终于明白,不是不放心他也不是想磨练他,只是将他当作最好用的一杆枪罢了,什么师徒情分,在利益面前全是狗屁! 他想走,但还没想好怎么走,如果撕破脸皮,会不会招致报复? 直到那天庭审结束回到所里,忽然被传唤,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第一次从师父嘴里听到一句话:“你想独立吗?” 何知非有些惊讶,因为惊讶,所以没有立刻回答,于是就听见黄主任继续道:“你可以啊,居然搭上了许应的船,不错,知道他有个我都必须给几分面子的老子,哈。” 他继续愣,忽然想起同所的一位合伙人前些天忽然请他吃饭,说是巧合,但饭桌上却好似不在意地透露一句,听说华天所的许应在打听你。 想到在这里,他的呼吸忽然顿了两息,会和师父说的这件事有关么? 黄主任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就这么回报我?” “......师父,我终究也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的。”他低着头,眉毛垂下一点弧度,抿着唇,有些羞愧,但更多坚定。 黄主任瞪着他看了半晌,忽而发出桀桀的笑,“那就拭目以待吧,你以为去了许应那里就会有什么不同吗?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在他眼里,许应的确足够年轻稚嫩,可是他却忘了,许应已经执业十年,且有一个叫许宁川的父亲。 但何知非并不打算立刻就加入许应团队,诚如黄主任所言,团队和团队之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不能独立,他也不可能选择许应。 “师父,感谢您六年来的悉心栽培,从今往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望您更上一层楼。”他鞠了个躬,转身走出主任办公室。 背后是黄主任的怒斥,和同事好奇打探的目光。 之后他又想了两天,决定先来试探一下许应的态度。 许应轻笑,声音很愉悦,“我这儿当然不同,至少我不会把你当狗来用。别的团队我不清楚,但在我这儿,像涂川,他有完全的自主权,可以自己接案子,我给他的案子要是不想也可以不接,想独立,明天就可以单干。” “何律,其实你何必考虑这么多,你无非是想找个跳板,我也只想找个临时帮忙的,互利互惠两三年,说不定我就升高伙了,你也独立了,何乐而不为?” 第48节 许应觉得自己真是坦诚得紧,没错,他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顶好有个能干的来,一来继续帮他挣钱好早日达到升高伙的目标,二来也是放丁一楠回去生孩子了却心事,到底是亲师妹,他不能这么没人性。 苏盈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他挖墙角,觉得比电视剧好看,就是吧…… 说着好像得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前才配说的话,谁能想到许律师这会儿正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呢? 不仅头发乱蓬蓬,脸也没洗,胡子也不刮,还很可能没穿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这样吧,我辞职回去开个小卖部,就让你们吃吃吃? 苏医生:……倒也不必如此:) 作者:我老想家里开小卖部了,可以随便吃=_= 第50章 (捉虫) 接下来两天许应恢复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下午袁医生来查房,许应问能不能拔尿管了,袁医生看看没什么问题, 就拔了, 拔完问他:“明天出院?” 许应原本想应好的, 又忽然想起元旦当天该是苏盈袖值班,于是问:“能二号再出院么?” 袁医生没多问, 点头道:“行啊, 我先给你开出院,到时候你直接回去,工作日再来结账,节假日不办出院。” 晚上苏盈枝放假, 来找苏盈袖一起回家, 听说他在住院, 还特地来看看他,没坐一会儿就催着苏盈袖回去,说去外婆家吃饭。 剩个许应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看着她们的背影。 苏盈袖元旦值班没有很紧急的突发状况, 但也并不轻松, 因为要跟刘殷殷一起上一台很重要的手术, 从外院转诊过来的凶险性前置胎盘患者。 早上九点多到的,只有少量出血,孕妇整个人都很清醒,情况并不紧急,于是刘殷殷有足够的时间安排手术开始之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凶险性前置胎盘,说的是前置胎盘合并瘢痕子宫,之所以说凶险, 是因为胎盘会横跨过子宫上的瘢痕,瘢痕位置肌层薄弱,很容易出现植入,这种植入很可能是穿透性的,会穿透子宫往外长,苏盈袖见过最可怕的,是胎盘往膀胱里长的,因为从解剖结构上来说,子宫的前面就是膀胱。 “mri今天能不能做?”刘殷殷问道,本院一般周末是不做核磁共振的。 苏盈袖点点头,“我打电话叫朱医生回来了,可以做。” 刘殷殷点头,继续交代:“b超要做,主要明确一下胎盘在哪个位置,植入得怎么样,交叉备血记得抽,麻醉科今天是谁?” “我叫了范峥。”苏盈袖应道。 “好,通知新生儿科到场,该叫什么人你知道的吧?”刘殷殷说着,看一眼她。 苏盈袖点点头,“今天是叶主任值班。” 倒不是信不过年轻医生,也不是不愿意给他们机会锻炼,而是这台手术过于危险,毕竟涉及到大小两条命,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轻忽,当然是有经验的人在场会更加放心。 刘殷殷交代完之后急匆匆去看病人,苏盈袖抬头找自己的学生,“何……付洁,小付医生。” 何娜已经出科,今天开始苏盈袖开始带新学生了,有点不太习惯,几次都叫错人家名字,怪不好意思的。 付洁是第一年的规培医生,在这之前,只轮过两个内科,工作也忙,但不像妇产科这样紧张,尤其第一天上班就遇到凶险性前置胎盘这样的大麻烦。 “老师,你叫我。”她把病历夹从护士站拿回来,听见苏盈袖叫自己,忙应了声。 苏盈袖抬眼见她回来了,就道:“写检查单,我开在电脑上了,你照着写,急查的,记得标st,快点哈。” 说完又给icu打电话,让他们做好准备,刚挂电话,刘殷殷回来了,神色凝重地又催了句,“快点送下去做检查。” 这边开完检查,苏盈袖怕出现意外情况,亲自送下去做检查,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结果全都出来,又马不停蹄地让送手术室。 mri结果并不理想,这个胎盘植入,应该已将到达膀胱了,苏盈袖看到这样的结果,忍不住头皮一麻。 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室里除了主刀刘殷殷和一助苏盈袖,还有二助宋宁,剩下一个名额,苏盈袖把付洁给捎带上了。 医院里总也有不忙的地方,比如许应的病房。 “喂,枝枝?”许应还在医院,病房里只有他一个,安静得很。他已经不需要护工,叶菲和许宁川趁着假期丢下他去旅游了,正觉得无聊,却忽然接到苏盈枝的电话。 “许律师,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在派出所。”小姑娘说着就委屈地抽抽鼻子,“我姐不接电话,林修哥在外地,我就只能找你了……” 许应一愣,随即从床上挺身坐起,“……你说什么?派出所?你放假不在家写作业跑派出所去做什么?哪个派出所,我马上过去!” 他边说边下床,随意套了衣服,扒两下头发,立刻跑了出去,也没告诉护士。 早上十点十五分,手术室1号间。 手术开始之前,负责麻醉的范峥已经在患者的静脉里给足储备液体,血库送来了合血型的血,抢救设备和药品全部在旁边紧急待命,刘殷殷和大家对视一眼,深吸口气,执起刀,轻轻一划,划开第一道刀口。 接着逐层打开腹腔,露出子宫下段前壁怒张的血管,最粗的有苏盈袖小指那么粗,几根同时纠结匍匐在一起,只要一不小心,戳破哪怕一点,都可能立刻引起大出血。 所有人屏气凝神,范峥目不转睛地看着仪器上的各项数值,苏盈袖紧盯着刘殷殷的每一个结扎血管的动作,动作不快,却很稳。 当所有血管都结扎完毕,其实整个局面已经在她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接着,她头一抬,看看范峥,又看看苏盈袖,“准备好了吗,我开始了?” 两人不约而同深吸口气,点点头。 尖利冰冷的手术刀划开子宫,鲜血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刘殷殷飞快拨开挡在面前的胎盘,手伸进宫腔里,一把抓住胎头,苏盈袖配合着她的动作,立刻从宫底往下用力推压,帮助胎儿娩出,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 “断脐。吸引器。催产素。” 刘殷殷一个词一个词地下着指令,每说一个,相应的操作就会立刻跟上。苏盈袖用吸引器尽可能地将涌出的血吸干净,让术野变得清晰一点。 “植入面积太大了,剥不了,准备切除子宫!” 刘殷殷剥胎盘的动作停了下来,宋宁转头叫付洁,想让她去跟家属谈话,苏盈袖这时道:“你去吧,她才来,我怕她说不清楚。” 于是宋宁从手术台上下来,出去和家属谈话,交代病情,签署手术同意书,而手术台上,刘殷殷已经一大把纱布塞进宫腔进行压迫止血,当子宫切除,血也就顺利止住了。 “代价沉重,但孩子很健康,妈妈的命也保住了,送icu观察两天,没事的话就能回普通病房了。”手术结束,刘殷殷亲自对患者家属解释道。 家属一路感谢着医生,又忍不住抱头痛哭,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许应去到苏盈枝说的那个派出所,恰好是十一点整。 他找到苏盈枝,看见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噘着嘴,满脸不高兴,旁边一个女警正拍拍她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许应一边向她靠近,一边打量着她,衣着整齐,看起来没有被欺负,就是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这让他有点担心。 “枝枝。” “许律师!” 苏盈枝一激动,就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许应一边问,一边想给她掏纸巾,摸了口袋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倒是旁边的警花姐姐递了包纸巾过来,笑道:“你这得什么家庭啊,还请有专门的律师呐?” “他不是……”苏盈枝下意识想解释,还没说完就被许应打断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幸好许应今天起来时已经打理过自己,现在端出专业人士的架子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警花姐姐笑道:“没什么大事,估计是吓着了,你来看段视频吧。” 说着将许应带到电脑旁边,点开一段视频,“这是公交车的监控拍下来的。” 监控视频很清晰,许应一眼就看到苏盈枝,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和深灰色的呢子中裙,同色的打底裤和短靴,扎着丸子头,腰侧背一个鸭屁股包。 她站在靠近车门的位置,抓着扶手杆,车上人挤人,许应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靠近她,然后伸手摸向她的裙子…… “艹!!!” 许应忍不住骂出声,“枝枝,这个狗杂种在哪儿?是不是欺负你了?!” 看得火都上来了,问完还要捎带上苏盈袖,“你姐要是知道了,非气坏不可……” 警花姐姐提醒道:“先别气,往下看嘛。” 许应只好耐着性子往下看,脸色阴得能滴水。这时候公交车显然是到站了,停了下来,黑夹克男想下车。 就在这时,苏盈枝动了,一手揪住夹克男的衣领,将他往回拖,抬腿就踢在对方裆部,他吃痛,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恰好旁边一个座位上有人站起来要帮忙,苏盈枝就顺势将他推倒在座位上,然后用手肘压住了他的背。 “接着司机就报警,我们在附近执勤的同事过去,把他们都带回来了。”被许应之前的骂人声吸引过来的民警凑过来解释道。 说着还夸苏盈枝,“妹妹很厉害的,临危不乱,该出手就出手,要是每个女孩子都像你这么勇敢,那些人渣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了。” 见苏盈枝没事,许应这才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松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苏盈枝,郑重其事地问:“枝枝,你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么?”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果然不愧是律师,张口就是追究责任。 苏盈枝变得有些犹豫,“……他不是被拘留了么,起诉的话......太麻烦了......” 许应目光一闪,笑了笑,“也是。” 说着他笑了笑,转头问警花姐姐,“我能带她回去了么?” “可以。”女警点点头,又犹豫地问道,“您是他的……” 苏盈枝刚想说是朋友,就听他开腔了,“我是她姐夫。” 苏盈枝被他说谎不眨眼的不要脸惊呆了:“……”你这么说我姐知道吗??? “是么?”女警有些疑惑地看向苏盈枝询问道。 许应也看着她,笑眯眯的。 苏盈枝不知怎么的就哆嗦了一下,连忙点头,“……嗯,是、我姐值班,所以......让、让姐夫来接我。” 见她这么说,女警就放人了,临走前还给许应拷贝了视频,将他们送出到门口,还叮嘱苏盈枝以后要当心。 苏盈枝乖巧的点点头,说了句姐姐再见,转身跟着许应下台阶,走到最后一级,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他,“许律师。” 许应停下来,准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嗯?” “你刚才为什么撒谎?”她问道,有些不悦。 许应闻言,微微笑了一下,凤眼的眼尾微微翘起,露出些许温柔神色来,“你说呢?” 苏盈枝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满脸探究,“......你喜欢我姐?” “是啊,不行么?”许应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也不算很差,能配得上你姐吧?” “......可是找一个当律师的,吵架都吵不赢。”苏盈枝嘟囔道。 许应被她噎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和她吵架?” 苏盈枝又答不上来了,只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有些不舒服。 明明是她一个人的姐姐,尽管早就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她一个人的,可也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第49节 许应看见小姑娘忽然沉默了下来,有些恹恹的,像是不高兴,仔细一想就知道是为什么,于是耸耸肩。 顿了顿,笑道:“不许告诉你姐啊,不然我就把你和林修的事捅给她。” “......你怎么这么阴险!”苏盈枝愣了愣,随即恼怒起来,“你就是个胆小鬼!” “嘘!”许应竖起一根指头抵在唇边,“不是我胆小,是时机未到,你觉得现在挑明了,我能有十成把握?” 苏盈枝不吭声了,半晌从鼻子哼出一声,“......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就揍你!” 许应连连点头,“行了,上车罢,回医院,我可是偷跑出来的。” 从这个患者进手术室,到出来,花了两三个小时,苏盈袖接着还要写入院病程记录和手术记录,一直没有看手机,等她看见苏盈枝的未接来电,已经又过了许久。 正要打电话给她问是什么事,就听见护士叫她:“袖袖姐,你妹妹来啦!” 苏盈袖走出去一看,看见苏盈枝和许应一起来的,愣了愣,“你们......” “枝枝,告诉你姐发生什么事,老实说啊。”许应推一下她肩膀,“我刚才还没问你不在家写卷子,跑出来做什么呢。” 苏盈枝这时才想起这件事,愣了愣,顿时露出一抹慌乱来。 苏盈袖眯起眼,“......怎么回事,说说。” 苏盈枝低着头,老实说了公交车上遇到的事,以及为什么是许应去接的自己,苏盈袖听完,脸色很不好。 她深吸口气,“你做得很对,不过......” “你出去做什么?”苏盈袖接着问道。 “呃、我......”苏盈枝吞吞吐吐的,抿着唇,手指绞着,“emmm......今天有漫展,我和同学约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苏盈袖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拧她耳朵,“作业写完了吗就去玩?” “......疼!姐、姐.......饶了我吧......我今天还收到惊吓了呢!”苏盈枝鬼叫起来,不停的回头看许应。 你丫的还不帮我求情,还想不想当我姐夫了?! 许应接收到她的目光,忙上前劝道:“算了算了,今天实在是意外,她已经知道错了,阿盈你就放过她吧,啊?” 苏盈袖愤愤的松手,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喉咙了,又一把抱住苏盈枝,“好在你没事,要不然......” 苏盈枝被她抱着,突然就觉得委屈极了,“......姐,我害怕极了,好怕没人帮我。” 不过好在旁边的小哥哥和司机大哥还是很好的,主动帮忙,还报警了,看到警车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见到了亲人。 “不怕不怕,没事了,今天吃点好的压压惊啊。”苏盈袖哄着她,一转头又看见许应还在,愣了愣,“咦?许律师还在啊,你好了么就乱跑,快回病房去,不然一会而护士查房没见到你,要乱套的!” 许律师脸都黑了:“……”你对我的忽略还可以再明显点:)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我特么直接吓死:) 许律师:你有意见?[点烟] 枝枝:挺有的…… 许律师:吞回去,不然我就去告发你←_←感谢在2020-09-27 20:09:07~2020-09-28 18: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妆 4瓶;姑苏小白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吃过午饭苏盈枝就回去了, 苏盈袖怕她再遇着早上那样的事,让她打车走,“别省钱,上了车给我发个信息, 到家了也说一声。” 苏盈枝点头应了, 她又嘱咐道:“可不许乱跑了, 好好在家写作业,晚上要是不想点外卖就回外婆家去。” 平时让她写作业老要叽歪的苏盈枝这次倒很乖巧, 点头保证说再也不跑了, 苏盈袖拍拍她肩膀,让她走了。 回头跟宋宁抱怨,“要是什么时候都能这么乖就好了。” “我刚才看着你,不像姐姐, 倒像妈妈。”宋宁忍不住笑, 调侃道, “以后你要是生个女儿,该多操心呐。” “你以为生儿子就不操心?”刘殷殷在整病历,闻言抬头看着两个年轻的后辈冷笑, “我家那个混世魔王, 十岁了, 天天招惹小姑娘,从他懂事开始,我就担心他什么时候去祸害了别家孩子。” 苏盈袖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对宋宁道:“你来的时间短,还没见过她家的小子,特别古灵精怪,嘴甜会哄人得很。” 说着又问刘殷殷:“下周科室年会, 带她一起去吧,还有陈妙家小胖,小孩子有伴儿。” “美得他。”刘殷殷呵呵两声,“写完作业我考虑一下,没写完就把他锁家里。” 这厢说着笑,时间渐渐往下午走,许应回到病房,恰好食堂送餐,刚打开饭盒,病房门就被打开了。 值班护士见他已经回来了,不由得松口气,“许律师,你去哪儿了?找不到人,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你还没出院,要是跑出去出了点什么事,我们可是要负责的!” 而且谁也说不清医保办会不会抽风,节假日也突击抽查住院部病人都在不在,不在的有没有留请假条。 许应这时才知道苏盈袖为什么说找不到人要乱套,顿时觉得赧然,“……对不住,是有些急事,所以出去了一趟。” “你没事就好。”值班护士松口气,又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说没有,也就不打搅他了。 等护士离开,许应把从派出所拷贝过来的视频用小号往网上一发,再找了私家侦探,调查这个男人的身家背景,接着把这件事捅到他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去,将整件事搞得沸沸扬扬,务必叫他成为过街老鼠。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许应午睡起来,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又穿上外套出去了,这回提前跟护士打过招呼,说去一趟妇产科。 苏盈袖不在办公室,宋医生说她去产房了。 他沿着病房的走廊一路往后走,经过新生儿洗澡间,他停下来,贴着透明玻璃窗往里看,看见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正小心翼翼地检查新生儿身体。 小婴儿呼呼大睡,不时动动手脚,忽然就张大嘴巴大哭起来,不知道是被打扰了睡眠在抗议,还是不喜欢洗澡。 许应看得津津有味儿,忍不住想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嗯,肯定比他可爱啦。 看了一会儿,他转身继续往里走一小段路,就看见产房了,他当然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坐坐,旁边是一家等候的家属,年轻的爸爸正在玩手机,也不专心,看一眼手机看两眼产房门口,他家的女性长辈在聊天,说着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之类的话。 苏盈袖这时已经在产房的分娩室,值班的助产士在跟她汇报情况。 这是个早上就过来待产的产妇,当时苏盈袖估计下午四点左右就能生,于是交代产房护士看着她,就回了办公室继续处理工作,顺道给付洁讲讲科室的基础操作,提前给她做入科教育——正式的入科教育得等到假期结束后大家都来上班了才能做。 中途苏盈袖去看了两次,都没有问题,一直到下午三点半,宫口快开全了,产妇上产床,助产士检查才发现前羊水囊没有破,就给她人工破膜,破了膜又发现羊水的颜色有点不对劲,轻微的黄绿色。 “马上做了胎心监护,胎心也下降了,我怕小人儿在里面憋着了,就赶紧叫你过来。” 苏盈袖点点头,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处理,是有可能出现胎儿宫内窘迫的。 她数数产妇的宫缩,不太理想,胎心还在下降,“拉产钳吧,别等了。” 产科医生有两件武器,胎头吸引和产钳。胎头吸引是一个皮搋子,有点儿像流氓兔头顶那东西,扣在宝宝头上把宝宝拉出来,产钳则是有两片圆弧状的薄铁皮,扣在宝宝头上像带着顶头盔,然后医生可以把宝宝拉出来。 这都在产妇生得困难时才使用的助产器械,有一定风险,但为了宝宝能平安降世、妈妈减少痛苦,不得不使用一些人工手段。 助产士准备好产钳,苏盈袖上台,检查过后发现抬头位置已经比较低了,“应该一个低拉产钳就行。” 这活苏盈袖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她利索的将产钳两叶顺利置入,对合好后,助产士让产妇配合医生一起用力,没两分钟,抬头就出来了,卸下产钳,保护会阴,再一次宫缩来临,就看见宝宝闯过了难关,正式降临在这个世上。 清理呼吸道,一拍脚丫,紧接着,他紧闭着眼发出了人生第一声啼哭,响亮极了。 助产士把孩子抱到产妇眼前,“喏,男孩,看看。” 产床上的新妈妈脸色疲惫又幸福,之前她还是一个可以肆意撒娇的女儿和小妻子,从这一刻起,她多了一个身份,母亲。 缩宫素用上,助产士给产妇擦洗干净,转到平车上准备观察无碍后送回病房,宝宝称过体重,六斤五两,苏盈袖记下这个数字,看这儿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出了产房。 许应坐在产房门口歇脚,饶有兴致的看墙上贴的母乳喂养宣传画,忽然听见旁边的准爸爸跟他搭话,“兄弟,你也是里面的家属啊?” 许应愣了一下,点点头。 “你不紧张啊?”准爸爸见他满脸从容,一点都不紧张的模样,有些惊讶,要知道他可是已经紧张了一天一夜了,要不是有椅子他就坐地上了,腿软,站不住。 许应又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苏医生技术那么好,肯定不会出事,既然不会出事,那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准爸爸见状立即向他投去佩服的目光,“......厉害厉害。” 可能是紧张得久了需要缓解压力,又或者是太兴奋了像找人说说,他主动与需要讨论起孩子的问题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喜欢闺女,不过老人都说她肚子尖尖说不定是个儿子,唉——” 他说着叹口气,抓抓头发,眉毛纠结成一团,显然十分苦恼。 但他没有苦恼多久,就开始问许应:“你呢?你喜欢小子还是闺女?” “......闺女吧。”他应了声,莫名想到苏盈袖,不知道她小的时候生得什么样,应该也是玉雪可爱的一团? 顿了顿,他忽然又改了主意,“其实儿子也好,都好。” 她太累了,缺失的东西那么多,总该有更多的人来保护她,而不是叫她再费许多心血去保护另一个人。 也不知道他这想法对不对,他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开了,里头抱出个小包袱,一家人呼啦围上去,欢天喜地的看着新生儿,哪怕只有一眼,也可以讨论很久。 许应也有些想去看,可是又没动,其实也没那么好奇啦。 他看见苏盈袖出来了,家属围着她道谢,她交代了几句后续,就往这边走来。 苏盈袖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许应,他穿着医院病号服的裤子和棉拖,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怀里抱着水杯,坐在椅子上,向她望过来,有些好奇。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想笑,走近前去,“......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宋医生说你在产房,我就溜达过来了。”许应老实应道,“还跟那家的男人聊了两句,他说喜欢闺女,但可能是个儿子,还问我喜欢小子还是闺女,我说都好。” 苏盈袖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牛头不对马嘴的,你们居然也能聊起来,啧。” 许应抿着唇笑笑,站起来,把水杯递给她,“渴不渴,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大冬天的,她从产房里头出来,头发还都能湿一片。 苏盈袖歪着头看他一眼,目光里带着打量,“这么殷勤,是不是有求于我?” 许应目光一闪,舒展的眉眼染上一抹笑意,“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哼哼,我就知道。”苏盈袖从鼻子里哼出两声,低头拧开保温杯盖子,吧水倒在杯盖里,吹了吹,“说说看,什么事?” “那个、我明天出院,我爸我妈不在家,你能顺路捎我一程么?”他望着苏盈袖,努力做出一副诚恳又苦恼的样子。 结果苏盈袖既没怀疑也没犹豫,“行啊,你是我带来医院的,明天送你回去,也算有始有终了。” 顿了顿,又问:“你遛弯怎么还带水杯?跟个退休老大爷似的。” “......这不是听你们的话,多喝水么?”许应闻言有些委屈,说话也没什么好声气。 苏盈袖眼睛微微弯起来,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哎呀,我们也是为你好嘛,年纪轻轻更要保重身体呀。” 他听了顿时又气不起来,半晌叹口气,“所以你别笑话我是个老大爷了。” 第50节 他哪里老了!明明是精神小伙儿!!! 苏盈袖笑着,喝完了水,把水杯还给他,刚好走到护士站,她走进去,从病历车上拿了本病历,转头看许应,“你说你也不愿意回自己病房,那就......今晚一起吃火锅?” 许应一愣,“......你晚上不值班?” “我们值班室有锅。”苏盈袖笑着眨眨眼。 许应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像他办公室有折叠床一样,她们值班房有锅有什么可稀奇的。 稀奇的是,她竟然会主动请她吃饭,这可是从来没有的。 许应想到这里,内心忍不住又一瞬间的荡漾,就像湖面忽然有小石子落下,咚一声如水,随即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终化作他眼角喜悦的笑纹,“好啊。” 吃火锅是苏盈袖临时想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得吃一顿热闹又热乎的,定好是火锅,人多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等进了办公室她才问刘殷殷和宋宁,她们组加上妇科组的,是八个人,加上许应,还有值班护士,那就不止十个人了。 “这吃起来可真够热闹的,真就是过年了。”刘殷殷点头应了,又笑道,“甭管忙不忙,过节的仪式感总要有。” 苏盈袖笑着说是,拉着许应坐下,准备看点什么菜,也没敢坐太远,还得盯着付洁写病历。 她坐在许应和付洁中间,一会儿和许应看看外卖平台上哪家菜多,一会儿又看看付洁病程记录写得对不对,妇产科的病记和内科外科的都不太一样。 忙得不可开交。 刘殷殷整病历的间隙抬头,看见她和许应挨得近近的,头靠头商量着要不要香菜,忽然笑了声,“哎,下周我们科年会,许律师也去吧,让袖袖把你捎上。” 苏盈袖一愣,侧脸问许应:“......你想去么?” 身旁的男人眉眼俊秀,一点平时的精明都没有,懒洋洋的应她,“你同意我就去啊。” 行叭,那就带上一个会蹭饭的拖油瓶罢。 金乌西坠,日光渐渐收拢起在人间的最后一抹光辉,街灯随着火锅底料的香气一起拉开夜的序幕。 食物的香气氤氲,笑声和闲聊的话语始终克制,生恐吵着休息的病人、产妇和婴儿,窗大户开着,寒风卷走了残留的油烟余味。 新一年的第一天,有了一个祥和热闹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马上就可以打进内部了! 苏医生:……你现在还觉得不够内部??? 第52章 天光乍破, 产房内再次传出一声啼哭,又一条小生命顺利降生。 苏盈袖看得心情舒畅,又听说待产室没人了,她便更觉高兴, 看看时间, 七点刚过, 还能再睡一会儿。 蹑手蹑脚地溜进值班房,和衣躺下, 没一会儿就迷糊起来, 再清醒,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和来接班的同事一起去查房,床旁交班之后苏盈袖就可以下班了。 “走了啊。” “拜拜。” 大家互相道别,苏盈袖和宋宁一起进了电梯, 宋宁问她去不去食堂吃早饭, 她说去。俩人就晃晃悠悠地去食堂, 半个小时后吃好出来,在食堂门口分手。 苏盈袖重新走进住院部大楼,按下去泌尿外科楼层的按钮。 许应衣着整齐的在等她, 见了她还问:“怎么现在才来, 有急诊?” 苏盈袖看看你时间, 九点多了,“......也不是很晚吧.......你吃早餐了么?” 说着就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递过去,许应刚想反驳她的话立刻又咽了回去,接过来看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盖子一掀开,就闻到了浓稠的米香。 等他吃完早饭, 苏盈袖看看四周,“没落下东西吧?” 许应摇摇头,回头看一眼病房,忽然笑了一下,“住了这几天,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苏盈袖扯扯嘴角,“......你当这里是酒店呐,给你办个vip卡没事就来住两天好不好?” “......那还是算了吧。”许应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怪傻的,忍不住一笑。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多,苏盈袖按照他说的地址,将他送回到许家所在的海棠园别墅区。 这里是容城一个高档别墅区,住着的人非富即贵,据说在这里不仅能见到政商界名流,有时还能见到荧幕上某些熟悉的脸孔。 “就到门口吧,你能不能自己进去?”苏盈袖在小区门口停下车,“或者......应该有摆渡车?” 从她说第一个字开始,许应就靠在了车门边上,不吭声,光看着她。 她今天穿着一件珍珠白的衬衫,胸前垂着蝴蝶结,高腰的雾霾蓝阔腿裤,银色的尖头细高跟鞋闪闪发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耳边一对缀着星月的流苏耳坠轻轻晃动,看起来优雅又端庄,一点都没有刚下夜班的疲惫和狼狈。 好像在他能够见到她的时间里,她用永远都是这样的,精神奕奕,无一处不妥帖。 许应忽然有些好奇,她会累吗? “当然会啊,我又不是铁打的。”耳边响起她微微带有笑意的声音,笑意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了。 但也没有觉得尴尬,笑笑道:“是看你今天特别精神,打扮得......” 他说着,眼底的笑意更加浓郁,“有约会?” 虽然是调侃,但也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 苏盈袖当没听出来,哼了声,“女人穿得漂亮就是为了去约会,为了给男人看?我以为许律师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笑意当即讷讷,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是......我没有这样想......” 约会也不一定就是和男人约吧?对啊,于是他轻笑一声,“阿盈,我早就说过,咱们呐,都是五十步笑百步,你看你的想法也很刻板么。” “我又没说你约会是和男人约,难道见小姐妹不需要好好打扮?扮得随意了,到时候自拍往朋友圈一放,多丢脸。” 说完还啧啧两声,脸上表情请似笑非笑的。 苏盈袖被他噎了一下,一个白眼横过去,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可惜了,我没有那样要好的小姐妹。” 顿了顿,她笑容一收,马上变得凶巴巴起来,“我就不爱和你们这种打嘴仗挣钱的人说话,现在、马上,给我滚下去!” 变脸速度比唱戏的都快,许应有那么一小会儿反应不过来。 等回了神,就看见她已经要动手推他了,下意识就往旁边侧身要避开,哭笑不得的叫她名字,“阿盈......你怎么这样,开玩笑而已......” “谁跟你开玩笑了?”苏盈袖鼓着脸,顿了顿,语气忽然又缓和下来,“快下去,我要走了。” 许应一愣,问她去哪儿,苏盈袖解释道:“去外婆家,陪老太太吃饭。” 许应眼珠子一转,想说跟她一起去,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堵住了,“不了吧,许律师大病初愈,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她说话的时候,许应一直看着她的眼睛,见她面色平静,眼底波纹未动,平静中好似潜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顿时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不已。 听着像是劝他不要乱跑,其实是在拒绝他,她容许他靠近她和枝枝,但她的外婆不可以,因为那是身份特殊的长辈,是她的家长。她也并没有打算像他介绍叶菲给她认识那样,让他更加接近她的私人生活。 许应有一瞬间的难堪,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同时他也觉得挫败,因为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 他甚至想干脆直接问她好了,愿不愿意,也就一句话的事,她要是不愿意,他就及早抽身,成年人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舍不得。 再次想起母亲对她的评价,不好交心。一时心头像被揪了一下,觉得自己该再努努力,说不定哪天他就能走到她心里去了。 见他一直沉默,马这个脸,活似自己欠了他五百万似的,苏盈袖觉得有些无奈,“你......” “那以后你能不能带我去探望老人家?”许应忽然出声。 到底还是想讨要一个以后的承诺。 可苏盈袖给不了,她抿着唇,眉头轻蹙,似乎有些难以决断,沉默半晌,要说话时抬头,撞见他微含期盼的目光,顿时又犹豫下来。 “你和我妈那么要好,你能跟她投诉我,那我呢,你要是欺负我,我怎么告家长?”他有些委屈似的,说完努努嘴。 苏盈袖顿时心软,“我没有......算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许应的嘴角轻轻一翘,又是那个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许大律师了。 苏盈袖觉得自己被他套了圈,又找不到证据,只好皱皱鼻子赶人,“快下去,这里不能停太久。” 许应白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只道:“开车小心,宁慢勿快。” “知道了,噜嗦。”苏盈袖也还给他一个白眼,说着觉得他婆婆妈妈,语气却是平静而柔软的。 看着她的车子开远,许应回身拨通手机通讯录里刚保存不久的号码。 “何律,有空么,请你喝酒?” 苏盈袖回到人民路的刘外婆家,在门口与正要出门的涂川碰个正着,“涂律师要出门?” “跟朋友吃饭。”涂川笑着应道,说完就点点头离开了。 苏盈袖拿出钥匙开门,一进门就听见一老一少哈哈大笑的声音,屋子里的暖气扑面而来,迅速钻进每个毛孔。 “你们在看什么啊,笑成这样?”苏盈袖一边换鞋,一边纳闷儿的问道。 刘外婆抱着热水袋,抬眼看过来,看见她的穿着,哎呀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跑过来,将热水袋塞她怀里,“怎么穿这么少,你不冷么,还是叫风把你脑子都吹走了?” “......我不冷。”苏盈袖辩解道,“我穿得很暖和。” “我不信!”刘外婆看着她,伸手拉拉她的衣袖,“你看,这么薄,风一吹就钻进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顾着漂亮,等到我这个年纪就吃苦头了......” 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苏盈袖还能不能反驳,当然,她真的没有觉得冷,这种冷,明明是外婆觉得她冷。 只有苏盈枝看出了她的新变化,大量半晌,立刻跳了过来,抱着她的肩膀凑上前看她的耳朵,“姐,你定的耳环回来了对不对?!” 苏盈袖这时笑了起来,又哼了声,“眼神不错,总算有人发现了。” 这语气有点埋怨呐,听着像话里有话,苏盈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许律师,心里一动,装作不在意的问:“对了,姐,许律师还没出院啊?就一个输尿管结石有必要住那么多天院么。” “出院了啊,今天出的。”苏盈袖没多想,听她问起就实话实说,“还是我送他回去的呢。” 苏盈袖哦了声,果然是见过面了的,那个不长眼没发现她姐戴了新首饰的,肯定就是许律师没跑了。 其实许应也冤枉,他都没见过苏盈袖的旧首饰,又怎么能知道今天戴的耳环就是新的呢:) 刘外婆听见姐妹俩的对话,有心想问问她们说的是不是袖袖刚认识没多久的新朋友,但犹豫片刻,又没问。 午饭喝炖了两个钟头的莲藕排骨汤,还有一大碗的粉蒸排骨,葱爆羊肉和菠菜拌粉丝,三个人吃也尽够了,刘外婆还教苏盈袖:“买回来的蒸肉米粉直接用,是不会这么香的,你腌排骨的时候,还得加点别的东西。” 第51节 “一小块腐乳跟红糖水化开,加点炒过的豆瓣酱,加点花椒,再加葱姜水,跟蒸肉米粉一起,同排骨拌匀了搁冰箱冷藏半个到一个小时,出来上锅蒸,这才好吃。” 苏盈枝听得眼晕,“怎么这么麻烦,算了算了,我不学了,以后回来蹭饭得了。” 刘外婆看她一眼,“我这手艺不教给你,都教你姐,以后呢,你要是不听话,就叫你姐不给你饭吃。” “......外婆你也太狠心了!”苏盈枝一愣,随即叫了声,急忙伸筷子戳走两块排骨,“我得现在多吃点。” 苏盈袖笑着嗔她一眼,又倒了杯雪梨汁放到她手边。 吃完饭,苏盈枝耐不住困意,去午睡了,苏盈袖半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陪老太太织围巾。 “袖袖来,比一下,看够不够长。”刘外婆喊她,她凑过去,被珍珠白的围巾轻轻绕住脖子,柔软又温暖。 苏盈袖没有再走开,而是靠着她,看长了老年斑的手稳稳抓住两根竹棍,一下又一下勾着线。 “袖袖跟外婆说说,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到底耐不住好奇,刘外婆还是问了。 要是平时,苏盈袖会说随缘,什么样的都好,投缘就行,可这次,她倒还想了想,“......像我爸那样吧,脾气好的。” “当医生的么?” “......这个倒没要求。” “主要还是能跟你交心,说说话,等你老了就知道,老伴儿老伴儿,就是个陪你说话吃饭的人。”老太太勾毛线的手停了下来,伸手摸摸她的脸,“我知道你心思重,怕遇上像你亲妈那样的人,可是袖袖啊,你得让别人能接近你,才能看清那是什么样的人。别怕,外婆在呢,外婆帮你看着。” 她拍拍苏盈袖的手背,看她垂着眼,睫毛颤颤,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觉得有些心疼。 她比枝枝活得更不容易。 苏盈袖听着外婆的话,没吭声儿,莫名就想起先前在车里许应看她的眼神,充满期待的,有些失望和委屈的,更多的是柔和又包容的。 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不太敢确定。 感情的事太复杂了,比最难的病症和手术还让她觉得困扰和烦恼。而且这种感觉很陌生,她不太喜欢这种可能会令自己失控的陌生事物。 可是外婆说的好像没错,她不该怕的。 想到这里,她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外婆的身上,老太太围巾已经打完了,顺势一伸手,就让她枕在自己膝盖上。 “袖袖在烦恼什么?”老人的声音温和慈爱,像是冬天里最熨帖的那碗汤。 苏盈袖眨眨眼,“外婆,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又会不喜欢一个人?明明是同一个人。” “因为人是会变的,你会变,他也会变,生活也在变,最开始喜欢的,后来就可能成了讨厌的。你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现在还喜欢么?我看枝枝今天喜欢这个明星明天换一个的,今天和昨天心情不同,喜欢就可能会变。” 苏盈袖听着,沉默半晌,嘟囔着说了句:“我小时候喜欢吃鸡蛋糕,现在也还喜欢呐。” 老太太闻言笑起来,伸手摸摸她头发,“是啊,我们袖袖长情呗,以后姑爷有福了。” 她边说边拍拍苏盈袖的肩膀,动作很轻,也很有节奏,苏盈袖恍惚间想到了被母亲哄睡的孩子,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晚上吃了饭才回家,临走又被外婆塞了一堆吃的,刚到家,就接到了许应的电话,“出来玩么?假期最后一天,天气不错,别浪费了。” 苏盈袖听着他的声音,忽然想起刘外婆说的,你得让他能接近你,才能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呼吸顿了顿,慢吞吞的道:“枝枝说明天想吃烤肉,我打算在家做,你来不来?” 电话那头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是连呼吸声都没听到的那种安静。 正当苏盈袖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出声了,“需要我买什么过去么?五花肉,鸡翅,烤肠,还有什么?蔬菜要哪种?” “天冷,你就别出来买菜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波澜不惊,但苏盈袖还是从他比平时多了不少的话里听出一股紧张和雀跃,若隐若现的。 察觉到这点,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翘了翘。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委屈。 苏医生:……你眼瞎还敢委屈??? 许律师:我爱外婆。 苏医生:……那是我的外婆,谢谢!感谢在2020-09-28 18:27:52~2020-09-29 19:3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吾lwdd 2个;周五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草 50瓶;星月漫樱 5瓶;━2丫 3瓶;18997810、姑苏小白兔、东南一株草 2瓶;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二天早上, 苏盈枝起床写完一套卷子,眼看着中午要到了,她便起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结果刚一出房门,就看见许应正套着她姐粉红色的围裙在餐桌前串肉串, 动作慢腾腾的, 一看就是个生手。 她愣了一下, 随即哦哟了一声怪叫,“许律师你怎么又上我家来啦?” 许应闻言抬起头, 有些茫然地看过来, 随即又露出笑脸来,“枝枝出来了,你姐刚才还问你卷子写完没有呢?” 顿了顿,他扭头冲厨房方向扯着嗓子喊苏盈袖:“阿盈, 枝枝卷子写完啦!什么时候开饭?” 苏盈枝:“......”你咋那么积极??? 苏盈袖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 从厨房探出头去, 先问:“你串儿弄好了么?” 许应举着手叹气,“......没有。” 没干过家务的许律师立刻遭到了姐妹俩的一致嫌弃,苏盈袖端着一盘鸡翅和海鲜出来, 看着他, 欲言又止。 半晌才拍拍他肩膀, 叹口气,“难为你了。” 许应有些茫然,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苏盈枝倒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姐意思是说,你能好好活那么大真不容易。” 许应顿时赧然,“......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 “所以啊, 我连菜没敢让你买。”苏盈袖笑吟吟的,接了他一句话。 昨晚接到他电话,听说在家吃烧烤,这个人自告奋勇要带菜过来,苏盈袖着实被感动了,但这感动只持续了一刹那,理智就告诉她,不行。 要是许律师去买菜,又不知道买哪个好,一股脑全买了,得吃到猴年马月去,还有,万一他在超市里迷路了怎么办? 让一个没干过家务的人独自采购食材是一件风险太大的事,苏盈袖不愿意惹这种麻烦,于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用,你带着嘴来就行。” 等他来了,看见苏盈袖正在洗菜,又想帮忙,结果菜叶子都要被搓烂了,苏盈袖想了想,打发他去冰箱把提前腌好的肉端出来,给他示范了一次,就让他出去自己干。 还没串到一半,苏盈枝出来了。 这时候苏盈枝说自己去生火烧炭,苏盈袖挥挥手,自己开始串串儿,动作比许应快多了。 许应串好一串,摆在她串的旁边,“我的比你的整齐好看,这叫慢工出细活。” “......我看你这叫嘴硬。”苏盈袖乜斜着看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被揭穿了许应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笑眯眯的,“你说是就是嘛。” 说完还仰头看她一眼,凤眼里眼波流转,似有柔和闪动那个,苏盈袖的目光和他碰了一下,心里一颤,又急忙转开。 抬眼去看阳台外烧火的苏盈枝:“风大不大,能不能点燃?” “没风,问题不大。”苏盈枝应道,伸手把阳台的窗户全都打开,烟雾顿时就向外飘去,渐渐散在空气里,今天的天气实在适合阳台烧烤。 别看这是个老小区,阳台面积着实不小,苏盈袖已经将衣服全都收了回去,东西往两头挪,留出最大的空地来,碳炉很小,像个花盆似的,还有一个电炉,旁边再放一张小桌子盛东西,安排得恰好。 苏盈枝很快就将碳烧起来了,转身回屋,道:“我下去喂猫,可以吃了喊我。” 说完就拎着个袋子风风火火出门去,许应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问苏盈袖:“你们什么时候养的猫,怎么没见过?” “小区的流浪猫。”苏盈袖无奈的摇摇头,“枝枝喜欢,说想养一只,我说现在谁都没空怎么养,答应等她高考结束了再给她养一只。” 许应听完就笑,“小孩子都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你不喜欢?” “我又不是小孩子。”苏盈袖白他一眼,把串好的肉串端到阳台门口的桌子上,看一眼烧起来的碳,幸好是无烟炭,没什么烟雾。 许应坐在小椅子上,探头去研究两者有什么区别,“电烤的好吃还是碳烤的好吃?” “看你口味,我是觉得电炉的安全,没油烟。”苏盈袖应道,将肉串按照电炉的孔位放进去,然后设定好工作时间,里面的肉串就开始自动旋转起来。 许应看着怪有趣的,跃跃欲试道:“下一把我来呗?” “行啊,你去把枝枝叫回来,我去看看糖水煮好没有。”苏盈袖交代一句,就匆匆回到厨房。 许应本来想扯着嗓子在楼上喊苏盈枝回来就算了,但想了想,实在张不开这个口,只好出门下楼去找。 他在楼下不远的树根底下找到苏盈枝,她蹲在地上,跟前是好几个流浪猫,橘猫、狸花和三花都有,毛色看起来有点脏了,可个个都吃得膘肥体壮,尾巴竖得高高的。 它们低头吃猫粮,苏盈枝一边挨个摸头,一边跟它们说话,“小黑你是不是又和隔壁小区的大黄打架来着?” “喵——” “别不承认,我姐都看见了,你看你鼻子都破了。” “哼——” 跟这个说完又跟那个说,许应听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加叫了声她的名字,“枝枝。” 有陌生人的气味,猫咪们立刻警觉的看过来,弓着背,一副随时炸毛的样子,许应的脚步就在距离它们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盈袖站拍拍它们,看着吃饱了的猫咪们飞快跑远,站起身来,跟着许应往回走。 进电梯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听你姐说你喜欢猫?” 苏盈枝点点头,“我们家养过猫的,是一只狸花猫,很小,我姐在学校门口捡的,养了两年,它跑了,怎么都找不到,就再也没养过了。” 许应一愣,“......你姐?” “是啊,我姐也喜欢猫的,不过不愿意养,因为太花精力了,而且它们始终会离开的。”苏盈枝应道,又问,“你不知道么?” 许应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想起刚才他问她喜不喜欢,她的回答是她不是小孩子了。 他以为这个回答是她不喜欢,没想到其实不是这样。她不是孩子了,所以知道有些东西,如果善待,不能长久,那么就算是喜欢,也可以理智地保持远观。 成年人的理智,有时候残酷又压抑本心。 他呼了口气,看见电梯停了,苏盈枝一进门就扑到苏盈袖身边,“是不是可以吃啦?哇,香的!” “先去洗手!”苏盈袖斥了声,“你看看你手多脏,将讲卫生行不行!” 苏盈枝吐吐舌头,又跑去洗手,苏盈袖跟在背后往回走,看见许应,“帮我看一下炉子上的生蚝。” 第52节 蒜蓉生蚝的香味丝丝缕缕飘进鼻腔,许应觉得,要是有一罐冰啤酒就好了。 “啤酒没有,有冰镇米酒,喝不喝?”苏盈袖抱着一瓶乳白色的米酒坐下来,侧首问他。 “也好。”许应笑着点点头,眉梢染着笑意和轻快,“这看着有点烧烤摊的意思了。” 小碳炉上的生蚝烤好夹到盘子里,电炉里的肉串也取出来刷上酱,然后再各自放上生的食材继续烤,三人就这基本没度数的米酒大快朵颐。 苏盈枝说的,“干了这杯酒,走到九十九!” 然后和许应碰杯,一饮而尽,被苏盈袖取笑是两个戏精。 苏盈袖坐在懒人豆袋上干活,等吃得差不多了,就一歪身子,变成了窝在豆袋里,懒洋洋的,一边喝酒一边和许应说话。 问他林修去做什么了,他说是去外地了,“有一个在外地的离婚案,这两天开庭,我不是住院了么,就让他去,明天就回来了。” 苏盈袖哦了声,又问:“丁律师怎么样了?没见她回来复诊,我也不知道情况。” “休假了,就那样吧,我看她有些灰心了。”许应摇头叹气道,“你说要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我看别人家都很容易啊。” “有人觉得难有人觉得容易,我觉得挣钱可太难了,但是觉得你很容易,分分钟几十上百万吧?”苏盈袖捧着酒杯,斜眼看着他,哼了声。 “哪有,你别被电视剧骗了,咨询费能一个小时收五千的,都已经是顶格律师了,我还差得远呢。”许应失笑,转头望向她的脸。 她的脸有些微红,像是涂了胭脂,连眼神都有点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迟钝和迷离,像笼着一层水汽,雾蒙蒙的,让她看起来多了一点娇憨,如果不说话的话。 许应望着她有些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是酒精在作祟,可是.......这米酒有八度没有?好像没有,应该是只有五六度。 原来这人真是一点酒都喝不得的,嗯,比他酒量差。 烧烤吃得久,中间苏盈枝还叫许应一起打了几盘游戏,到了下午三点多,她就要回学校了。 苏盈袖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抓紧时间给她烤了些新鲜的,用保温饭盒装好,给她带回学校和室友一起分享。 “我走了啊,期末考考完就能回来啦。” 他们都喝了酒,不能去送她,只能让她打车回去。 许应帮她收拾着东西,看她靠在阳台上往下看,半晌抬手挥挥胳膊,他直起身也看下去,就见苏盈枝一步三回头的在楼下走着。 “这丫头......跟你感情很好。”他笑着说了句。 苏盈袖点点头,声音充满了得意,“枝枝是我带大的呀。” 她出生的时候,苏盈袖已经是个大姐姐了呢。 许应笑笑,忽然问道:“那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会怎么教育她?” 苏盈袖一愣,回身看着他,和他对视着,像是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来,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知道他在好奇。 于是她垂下眼睑,摇摇头,“不知道,但总归就是......教他正直,教他敬畏,教他怎么保护好像自己吧,这个世界太不安全了,不能只有我来保护他。” 许应听完眼睛眨了一下,点点头,弯腰继续收拾着桌面,“是啊,要是我那个委托人也像你这么想,她可能就不至于要来找我们帮她孩子打官司了。” 苏盈袖一愣,有些好奇,“......是什么?” “涂川代理的一个后天开庭的案子,有直播,想看的话可以看看,不想看也可以等我回来跟你讲。”许应漫不经心的应着,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他更关心眼前的剩菜,“这烤五花肉什么的,怎么办?” “晚上炒菜就可以,加点辣椒炒回锅肉,羊肉......葱爆羊肉吧,你吃不吃?”苏盈袖应道,整个人又窝进了沙发里。 这是可以留他吃晚饭的意思,许应回过神来,眼睛笑得眯成一线,“吃啊,你做什么我都吃。” 第54章 夜幕渐渐降临, 厨房的汤开始冒出热气,许应在客厅看电视,成年后还是第一次连动画片都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苏盈袖从里面出来, 手里端着一个碗, 装着撕碎的水煮牛肉。 “你看家啊, 我下去帮枝枝喂喂猫,马上回来。” 边说边要出门, 许应见状连忙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苏盈袖说那也行, 于是俩人一起下楼,在中午苏盈枝喂猫的树下,苏盈袖蹲下来,把碗在地上磕了几下, 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一会儿, 就看见一只橘猫跑了过来。 苏盈袖反手,将碗里的肉都倒到地上,又抓了两把猫粮放在旁边, 然后站起身退到一边, 没过两分钟面前就来了好几只猫。 许应低头辨认着埋头大吃的几只流浪猫, 发现都是中午见过的。 “平时枝枝去学校,就是你在喂它们?”他扭头问道,顺手拿过她手里的碗,自己端着。 苏盈袖摇摇头,“它们是吃百家饭的,我有时间想起来才会喂一次罢了。” “我听枝枝说你以前养过猫?”他状似无意的问道。 苏盈袖点点头,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猫咪们, “是啊,一只很漂亮的狸花猫,爸爸在下班路上给我捡的,我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它来我们家的时候还很小,妈妈说,它可能是养不活的,太小了。” “后来,我们用最细的针筒给它喂羊奶,还喂米汤,就这样,它竟然也挣扎着活了下来,他们都说狸花猫皮实好养活,可以活很久,陪着我和枝枝长大,妈妈说,要是我们出嫁了它还在,可以把它也带走。” “结果没过两年,它偷偷跑出去,没回来。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什么剪刀大法啦,都用了。后来就不找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呢,我要念书,大人要上班,就这么算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叹口气,“不过有一阵子,在街上看到一只狸花猫,都觉得只自家丢的那只,真是魔怔了。” “怎么不再养一只?”许应这时轻声问道。 她摇摇头,“不了,不养了,万一又跑了呢?” “你这叫因噎废食,怎么确定下一只就一定会跑?”许应侧首看她,盯着她细致的侧脸,目不转睛,“那一只,应该也不是自己要跑的,它出去了,不认得路,自然就回不来了。” 它并不是有意要丢掉它的小主人啊,它只是不认识回家的路罢了。 苏盈袖忽然怔了怔,眼睛莫名一酸,觉得喉咙有些难受,她抿抿唇,“......大概吧。” 她也曾这样想过,这是最可能的原因,是它跑出去后不认得路回不来,又可能受到惊吓,越跑越远,最终他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它了。 可是那种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的心情,在她记忆中留下的痕迹太重了,重到她后来宁愿不再开始。 如果我不种花,不就不会看到花落了么,隔着阳台看邻家的花也不错呀。 可是许应和她的观点恰好相反,“你或许可以尝试着再养一只,这一次你会好好照顾它,不叫它受伤生病,也不会弄丢它,它真的可以陪你很多年,陪你出嫁,给你的孩子当哥哥姐姐,不也很好么?” 苏盈袖听着他说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忽然觉得也挺好玩的,忍不住笑了笑,问他:“你怎么这么乐观?万一......” “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不乐观点怎么行?”许应轻笑,“而且,你都还没养它,为什么就先要从不好的方面去猜测,万一它是个粘人恋家的呢?” 苏盈袖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最后也只能道:“有机会吧,这也是要看缘分的。” “乐观点嘛。”许应笑着说道,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 轻轻的,像一片树叶落在头上一样,却让苏盈袖猛然顿住,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它们吃完了,我们也回去吃饭吧?”许应似乎没发觉她的目光似的,笑眯眯的看着吃饱就跑的流浪猫们。 “......嗯,回吧。”苏盈袖沉默片刻,强行将方才发生的事给忽略过去,垂着眼说道。 往回走的时候,许应有意落后她两步,看着她在地上拉长的身影,发尾轻轻的左右摇摆,像在他的心尖上扫过。 痒痒的,若有若无。 他抬头看向天空,看见明月高悬于树顶,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夜晚。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在回荡,已经开始播放新闻了,许应驻足看了片刻,听见苏盈袖叫他吃饭,于是又连忙去洗手。 他第一次在这间房子里和苏盈袖单独两个人相对而坐。 三菜一汤,恰好是两个人的分量,屋子里的暖炉烧着,热气驱散了夜晚降临时变得深重的寒意,玻璃茶壶里的红茶咕嘟嘟冒着泡,许应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他享受这种宁静,就算是不说话,也是好的。 苏盈袖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安静的吃着饭,直到最后要喝汤的时候,发现多了一碗。 “你把它喝了吧,就一碗也不好放。”苏盈袖举着勺子对他道。 许应想了想,默默伸手遮住自己的碗,摇摇头,“不了,你喝吧。” “是不是不好喝?”苏盈袖歪歪头,问道。 许应也摇摇头,“好喝......” “好喝你为什么不肯多喝一碗?”她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道。 许应讷了讷,“......我饱了。” “我不信。”苏盈袖抿着唇,“就一碗水,撒泡尿就没了,你要多喝水。” 许应:“......” 他沉默半晌,松开捂着饭碗的手,往椅背上一靠,露出自己的肚子,“你摸摸,顶到心口了。” 苏盈袖的目光落到他的腰上,被白衬衫包裹住的腰腹看起来匀称有力,隐约可见腹肌的轮廓,她愣了愣,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以后别来了!” 许应一听就慌了,急忙坐直身子,“喝喝喝,我喝还不成么!” 喝完最后一碗汤,他觉得自己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能站着,也不能走,走来走去会让他觉得头晕。 他靠在厨房门口,看苏盈袖洗碗的背影,她弯着腰,水流哗啦啦的从她手臂上落下。 “水是冷的?” “热水啊,谁大冬天用冷水洗碗。” “怎么不装一个洗碗机?” “你看看这儿有地方能装么?再说了,就这几个碗,手洗也不会很久。” 她的声音慢悠悠的,许应听了惹不住笑,点点头,“阿盈。” 苏盈袖回头,“......嗯?” “没事,就是叫叫你。”他摇摇头,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又深刻一些。 苏盈袖闻言,瞪他一眼,“什么毛病。” 挨了骂,许应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问他笑什么,又不肯说,苏盈袖一度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脏东西,偷偷跑去照镜子,又什么都没有。 “高兴需要什么理由。”许应笑着这样跟她说。 苏盈袖眼睛一瞪,“那我赶你走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然后......许应就真的被赶出去了:) 许律师:“......”我不笑了还不成么!!!你放我进去啊!!! 第53节 但到底时间也晚了,他回到家,叶菲和许宁川已经回来了,问他去哪儿了,回答说是去苏家吃饭,叶菲问:“吃一天?” “......是啊。”许应点点头,接着就看见他妈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顿,“......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叶菲冷笑一声,“真出息,去一天就光吃饭了,什么也没干。” 许应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瞬间沉默,半晌才讷讷地道:“我也没学过啊,怎么知道该做什么。” 叶菲:“.......”我这辈子还有当婆婆的命么:) 许应见她不说话了,忽然又凑过来,“妈,你说我买套房怎么样?” 叶菲一愣,“干嘛,家里装不下你了?” “......万一、”他想说万一人家不愿意和婆婆住呢,但话到嘴边,又变了,“您不觉得咱们家离医院有些远么?” 叶菲想了想,“还行?不算很远吧。” 顿了顿,又道:“你想买就买嘛,自住或投资都行。” 许应嗯了声,没说买还是不买,也没人再问他。过了一会儿,许宁川从书房出来叫他,父子二人在书桌前坐定,说起了何知非。 转天假期结束复工,苏盈袖照常上班,交班以后是查房,查房结束之后开医嘱,事情都一件件做完了,这才招呼道:“新入科的同学,现在到示教室集合,我们开始入科教育了。” “付洁,拿一下登记本。” 入科教育无非就是讲一下本科室的工作纪律,因为每个科室的安排不同,有的是值白板和夜班,还有的和妇产科一样是上二十四小时,有还有的科室对规培生的安排不同。 “我们科就是上二十四小时的,规培生没有安排独立值班,同学们就跟着老师的班就好了,规培的同学们,跟师笔记一定要及时完成,不要留到最后要出科了才急急忙忙来补。” “现在我们讲一下本科室都有什么基础操作......” 入科教育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刚结束就听护士叫苏盈袖:“苏医生,有新病人哦。” 今天不是苏盈袖值班,但科室每天都来那么多新病人,不可能只靠值班的同事来收住院,苏盈袖听见便点点头,伸手接过护士手里的病历本,“是怎么回事啊?” “已经破水了,他们还想着要保几天胎呢。”护士应道,语气有些无奈。 苏盈袖一愣,“都破水了怎么还想保胎?” 产妇和她的家属这时道:“医生啊,我们还没到预产期的,是不是该再等几天,等他发育更好点再生啊?” 苏盈袖看看她的本子,“首先,预产期前后不超过两周生产,都是正常的。其次,你都37+周了,一般来说,孕35周以后胎儿的胎肺基本上发育成熟,虽然还没到预产期,但已经破水了,那就要生,就像这瓶水,你打开了,一直不喝是不是会发臭?” “坏了的水,怎么养好鱼啊?” 苏盈袖这样比喻,倒也能让产妇和家属明白过来,保胎是保不了的,也没必要保,反而应该尽快生产。 “行,那就今天生!” 于是苏盈袖又多了一个在床的患者,嘱咐完付洁问病史的要点,她就进了办公室,又过了十几分钟,付洁回来了,紧跟其后的是宋宁,满脸的哭笑不得。 被杨乐乐问起,才道:“来个待产的,说得过肠梗阻,肚子上老大一道疤,又长又粗,顶天立地,要做剖腹产,本来没想来咱们这边生的,人家跟她说让她选,说是如果剖腹产后分粘连,我们叫胃肠外科会诊比较方便。我寻思着,这是胃肠外名声在外,给我们带来客户了呗?” 众人都笑了起来,“还别说,胃肠外那几个大牛的号,难挂。” “专家号都难挂。”苏盈袖笑道,“咱们主任的号不也难挂。” 苏盈袖这边忙着,许应那边倒清闲自在得多,快过年了,来找他打官司的没几个,倒是请柬多,都是顾问公司邀请他去参加公司年会的。 还有自己律所的,涂川来问他:“今年定在哪儿?” “年年都是大悦楼,还能去哪儿。”许应扯一下嘴角,没什么感兴趣的意思,“吃吃饭,喝喝酒,吹吹牛逼,没点新鲜的。” “那周五长利集团的呢?”涂川接着问。 听到这个许应倒犹豫了一下,“......回头我确定一下时间再说。” 涂川问要确定什么的时间,他又不肯讲。 等到傍晚,他要加班,去茶水间冲咖啡,撞见许应在里头打电话,说着:“阿盈,你们科年会周几来着......不是,你不是答应了带我去蹭饭的么?” 苏盈袖本来就忙,接到他电话还是问这个的,顿时就很无语,“......你很闲?” “......挺闲的,不然也不能惦记吃饭的事啊。”许应老实应道,还说,“你可不许食言啊,食言会变胖的。” 苏盈袖这会儿觉得这人可太气人了,先是骂了一句:“你才会胖,胖死你!” 顿了顿,冷笑一声,继续道:“周五晚上,记得前一天别吃饭,不然你可是会亏本的。” 瞧瞧她这张嘴,真是...... 许应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应道:“你放心,我一定照做。” “滚滚滚,赶紧滚!”苏盈袖不耐烦的骂了句,啪的将电话挂了。 这头许应笑得乐不可支,涂川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惊动他,还没想好,他就已经转身过来发现了他,“我刚好要找你。” 涂川看着他,面上有些疑惑,听他道:“周五长利的年会我就不去了,你代表一下咱们团队吧,嗯......” 他犹豫了一下,“把何知非也叫上。” 涂川眨了一下眼睛,“我才跟他打过擂台,这就要哥俩好了?” “那是各为其主才针锋相对,现在他是咱们的人了,矛盾就要放下嘛。”许应慢条斯理的开解他。 其实道理都懂,刚才不过那么一说罢了,涂川点点头,问他:“师哥你有事?” “跟苏医生约了谈点事。”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涂川:“......”你是不是以为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叶女士:我恨不得替他出马! 许律师:emmmm……感谢在2020-09-29 19:45:28~2020-09-30 19:2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法曲献仙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泽川 6瓶;我要钻进存稿箱 5瓶;坚果麻麻 2瓶;姑苏小白兔、33289940、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距离一月底的春节已经不远, 各个单位都陆续开始搞年会,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节目表演,也会一起吃个饭。 年会许应参加得多了,但不管是华天还是长利这样的大企业, 年会的固定流程无非就是领导讲话, 表演节目, 唯有抽奖动人心,至于表演节目......安安生生图个乐倒还好, 演变成对业绩不好的员工的公开羞辱, 那就很让人恶心了。 当然,也有财大气粗的企业会一掷千金请来明星大咖助阵,还有众多名流出席,衣香鬓影, 绅士风流, 觥筹交错, 似乎只有这样的繁华喧嚣才能先是企业的蒸蒸日上。 这种年会去一两次是开眼界,去得多了难免无趣,许应倒很好奇苏盈袖的科室年会是什么样的。 “能什么样, 就吃饭啊, 表演节目都不用, 又不是医院的年会。”苏盈袖开着车,一边看路况一边问道。 来之前她特意让许应别开车,因为听说他要去,本科唯一的男医生苏琪高兴得不得了,说今年又多一个可以喝酒的了,“苏琪肯定拉你喝酒,你开车去又开不回来, 干脆别开了。” 许应是都听她的,下午早早在办公室等着她来接,等啊等,等到涂川走了,林修也跑了,路灯都开始亮了,才等来苏盈袖。 不过妇产科订的酒店倒不远,到了那儿,苏盈袖按照大家说的方向找到二楼的“春华厅”,一进门,就看见好些个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她看准其中一个,叫了声:“胖儿!” 许应还没听清她叫的什么名字呢,就看见一个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苏盈袖的大腿,“袖袖姨!我老想你了!” “哎呀,我也想你。”苏盈袖捧着小胖墩的脸吧唧一大口,问他,“上学开不开心?” “开心啊,我有好多好朋友。”小胖墩紧紧抱着苏盈袖的腰,许应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爪子上,有点点羡慕:) “咦,这个叔叔是谁哇?”小胖墩发现了许应,好奇的问道。 苏盈袖放开他,“这是许叔叔,我的朋友。” “哦,叔叔好。”小胖墩乖巧的朝许应问好,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彩。 许应其实挺喜欢他,抬手摸摸他的头,“你好呀,小胖?” “嗯嗯,大家现在都这样叫我,不过我妈说了,等我长大了肯定不胖。”他仰着头,郑重其事地解释。 真是个自信的孩子,许应忍不住笑,点点头,“你妈妈说得很对。” 这边打完招呼,小胖墩又跑回小伙伴当中,看着大家都围着他唯他马首是瞻的模样,有些惊讶,“他还挺有领导能力,其他人都服他。” “孩子头儿嘛。”苏盈袖笑道,“他是陈妙的儿子,陈妙你记不记得?就是因为小姑子遭到职场性别歧视去找你帮忙想打官司的那个。” “记得,怎么不记得。”许应下笑了声,歪头看向她,“那是你第一次找我帮忙。” 苏盈袖愣了一下,觉得他这话像是有点什么别的意思,但没来得及深思,就已经被同事们发现了。 “袖袖,许律师,这边!” 在场的除了科里的同事,还有不少家属,一年一度的科室年会,实际上是一次大型的科室聚会,平时一些在办公室不好说的话,到了此地,就都敢说了。 比如,“袖袖跟许律师走这么近,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是啊,之前还觉得你们不可能,结果没几天就成朋友了,我现在觉得主任当时可能没猜错,许律师天天来站岗,就是跟你吵架了吧?” “说实话,我觉得许律师不错,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来来来,喝酒。” 这样的话许应听得心里直窃喜,苏盈袖倒很淡定,一边吃菜一边反驳道:“跟哪个异性走得近就是谈恋爱?我跟苏琪走得挺近的,朝见晚见的,嫂子呢,快来苏琪给你戴绿帽子了!” 苏琪一听就跳了起来,“喂喂喂!你不要害我啊!” 他老婆就在附近,闻言笑着说他,“你怎么跟我抢女人,还要不要脸。” 说着把胳膊搭到苏盈袖肩膀上,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时林护长走了过来,特地跟许应打声招呼,谢他对林修的关照和教导。 许应忙自谦道:“是他自己努力,也很能吃苦,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会被看重的。” 林护长离开后,陈妙的丈夫也来给他敬酒,顺道问起他妹妹,“杨小姐现在工作怎么样?” “已经转正了,前天他们年会,经理还特地表扬她说她巾帼不让须眉来着。” “那就好。”说完互相碰碰酒杯。 许应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妇产科的活动,但却不是生面孔,于是大家招乎起他来和对其他医生的家属没什么两样。 当然也有人在打听他是何方神圣,听说是华天所的律师,几乎都露出一种想要结交的神情,毕竟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求到律师门上去。 苏盈袖见他被苏琪带走去喝酒了,也没管那么多,她觉得每天都应酬多多的许律师,怎么都不至于酒量还没苏琪好吧?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许应并不擅长喝酒,出去办事也少有能多喝几杯到醉的地步,因为他是律师,应酬的人无非两类,有求于他的客户,他有求于对方的某些人,前者一般不会对他劝酒,后者是他不主动劝别人喝也就自己也不必喝。 因此仪态一直维持得很好,近几年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跟他出去应酬的林修或者涂川有时候会被劝酒得厉害。 第54节 但今天不同,他不是一律师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而是作为苏盈袖的拖油瓶,甚至抱着一种先打进敌人内部的心态,试图从苏琪他们口中多打听出一些关于苏盈袖的事,当然不能不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神经都彻底放松下来,聊天更是百无禁忌,尤其许应在的这一桌还都是男人,除了他就是苏琪和其他医生的家属,多半又都是本院的医生。 “许律师你是不知道,袖袖啊,眼光很高的,我们医院以前也有人喜欢她,结果人家理都没理......” “胡扯!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就你们科以前那个谁谁么,现在调去医学会的那个,那就是个傻逼,光会嘴上功夫,一天到晚叭叭叭,说喜欢人家连个行动都没有,奶茶都没请过一杯,老子要是女的都不爱搭理他!” “他那叫yy,狗屁的喜欢,嘴上说得自己多好......得亏袖袖不开窍没理他,不然我得叫我们家杨乐乐给他搅黄喽。” “他当年去京市一院进修了大半年,回来做个挖痔疮的手术都稀里糊涂的,半个小时的手术他能拖两三个小时还说什么慢工出细活,妈的老子当麻醉的就这么被你拖着?” “不然怎么叫他坑货呢,就这人家还混到了副主任医师呢。”这位说着又看向许应,“许律师,是自己人我才跟你说实话,你去医院看病找医生啊,千万别迷信专家门诊,觉得主任医师一定比副主任医师强,我告诉你,不、不一定的......” “晋升职称要老多论文和课题了,有的人是正高博士,可以出专家门诊,但其实早就被论文和课题分散了不少注意力,在临床的时间就少技术就马马虎虎,有的整天泡手术室,临床经验丰富得一批,就因为论文不够,永远升不上去,一辈子就是个副主任医师。” “做手术最好找麻醉医生打听打听......谁技术好他们心里门儿清,要不然怎么我妹妹剖腹产我特地找袖袖呢......” 说着又有问许应:“大家都是自己人,许律师有什么打官司的窍门告诉我们不,指不定咱们那天就遇上医闹要告我们了哈哈哈。” 许应看着这群已经喝得脸都红了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酸,虽然都是吐槽和调侃,又都充满了无奈。 他垂着眼,笑了起来,“有啊,别找网红律师代理,大概率被坑,忙业务的律师经验丰富,没那么多时间当网红在网上蹦跶。” “这和我们差不多嘛哈哈哈,来来来,喝酒——” 这边聊得热闹极了,苏盈袖在另一桌频频往这边张望,有点好奇,“都没见过面,怎么也能聊得这么起劲?” 陈妙夹着菜,嗐了声,“男人嘛,几杯黄汤下肚就能哥俩好了的,都一路货色。” 苏盈袖窃笑,“......到时候我把许律师扔这儿吧,怎么样?” 陈妙满脸震惊的看着她:“......”你认真的吗??? 苏盈袖当然不是认真的,散场的时候是九点多,众人陆续回家,苏盈袖去找许应,看见他靠在椅子上,领带有些歪了,其他倒还好。 他的眼神清明,凤眼微微眯着,眉梢挂着温柔的笑意,靠在那里望过来,对她说了句:“阿盈,你来啦。” 说完叹口气,仿佛已经等了许久。 苏盈袖没去想他有没有醉这件事,因为看起来不像,于是便和平常一样,点头道:“走了,我送你回去。” 笑意点点头,站起来跟着她就走,一路到停车场都还好好的,科室刚上车就不对劲了。 “阿盈......今天天气好呢,好多星星......” 苏盈袖一愣,容城这样繁华的商业化大都市,有个鬼的星星啊,不会是醉了吧? 她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突,连忙伸出两根指头在他跟前晃了晃,“这是几?” “是......”笑意歪着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思量什么,半晌应道,“耶——” 说着还竖起两根指头,贴在自己脸上,朝苏盈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眼里尽是雀跃的色彩。 苏盈袖:“......”耶毛线球的耶:) “......送你回去吧,别吐我车上啊。”苏盈袖索性不看他了,转脸摇下车窗,有自然风吹进来会觉得舒服些。 许应闻言愣了一下,跟鱼饵似的扭来扭去,“不回,太远了......” “那你要去哪儿?”苏盈袖问道。 话音刚落,许应立刻扭头看过来,眼睛亮得吓人,“去你家啊!” 苏盈袖:“......”我就不该跟个醉鬼讨论送他去哪儿:) 偏偏这个人喝醉了还不会看眼色,见她不出声,就一直叫她名字,“阿盈阿盈阿盈——去你家......去......呕——不去我就吐——” 苏盈袖整个人都要炸了,“......敢吐出来我立刻把你踢出去!” 到底没有吐出来,苏盈袖还是将他带回了家,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你只能睡沙发啊我告诉你......”进门以后苏盈袖喋喋不休的开始提醒他。 许应呵呵笑了两声,忽然挺直腰板,赤脚叉腰在客厅里走了一圈,跟斗胜的大公鸡似的,苏盈袖刚想说他,就见他长臂一挥,标准的演讲手势: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六条违反国家规定,对计算机信息系统功能进行删除、修改、增加、干扰,造成计算机信息系统不能正常运行,后果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后果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好家伙,喝醉了还记得搞业务,开始背《刑法》的法条了。 苏盈袖:“......”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应该把他忘在饭店的,现在真是后悔极了:) 许律师:我这叫敬业!强行么么哒!大家中秋快乐^_^ 第56章 苏盈袖从来不知道许应这么能说, 从进门背第一条法条开始,足足背了快一个小时,除了嘴巴叭叭叭,其他行为举止都很正常。 “......第一百七十三条, 变造货币, 数额较大的,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的, 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 也没什么顺序,但就是念得很顺口,苏盈袖听得直觉得一阵噪音在耳边嗡嗡嗡,声音挺好听的, 要是能换点内容就好了。 她忍着噪音整理了一下屋子, 尤其是沙发, 从客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有些纠结是不是干脆打扫一下客房给他睡,但想了想, 又觉得算了, 来不及。 “......咱能不能换一本背, 合同法?公司法?”她把被子在沙发上铺好,边摆枕头边问。 许应的背诵停顿两秒,声音格外严肃的警告她:“不要喧哗,不然判你藐视法庭!” 苏盈袖:“......”我暂且不跟醉鬼计较:) 接着她起身去拽他,“走,去洗脸刷牙。” 原本以为会拉不动,结果人家倒很听话, 顺着她的力气就起来了,跟着她走,就是洗脸的时候还在呜哩哇啦,只有刷牙时安静片刻。 不过漱口时有开始了,苏盈袖无奈极了,“......你是被上了发条吗?也不怕被呛死!” 话音刚落,他就发出了几声类似打嗝的声音,“嗝——”个不停,苏盈袖都快笑死了,他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好啦,走,去睡觉。”好容易等苏盈袖笑完,这才要带着他出来。 洗脸时用的是热水,热气一蒸,许应的酒意迅速上头,脸很快就变红,走出浴室时苏盈袖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头发被水沾湿了鬓角,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走到半路,忽然又停了下来,“阿盈......” 苏盈袖愣了一下,惊讶极了,“哟,你还认得人呐?” “......人呐是谁?”他歪着头,满脸疑惑,眨眨眼,模样有些呆。 苏盈袖看着他蒙着水汽的眼,忽然心里一软,下意识就伸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没谁,睡觉去好吧?” 说着将他带到沙发边上,指挥他坐下,然后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蜂蜜水,喝。” “咕嘟咕嘟——” 扒着她的手喝完以后还舔舔唇,咂咂嘴,“好喝,嗝——” 苏盈袖觉得这人实在太好玩了,就是不知道他明天早上清醒过来之后看到自己今晚的表现,是不是也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她还担心这货会突然又继续背法条,赶紧让他躺下,把被子往他身上一包,包成个蝉蛹状,“行了,快睡吧。” 许应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对眼睛,转来转去的瞅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单纯好奇。 苏盈袖起身去看看暖炉里的火,然后关了灯,只留下墙上一盏昏暗发黄的小夜灯,然后就进了卧室。 幸好许应醉酒之后除了爱背法条,没有任何的不好,既不吐,也没骂人,更没有哭,不然苏盈袖还不知道要怎么搞定他。 天很快就开始亮了,因是周六,苏盈袖还要去跟乔主任的门诊,于是很早便起来开始煮粥,粥的香气从厨房传到客厅,许应翻了个身,头一缩,整个人都躲进了被窝里。 苏盈袖七点半出门,临走时特地去看看他,将他的头从被窝里扒出来,这时才发现他眼尾有一颗隐约的小痣,很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莫名就为这双凤眼平添些许柔美,她忽然想起他清醒时看人的眼神,时而冷淡,时而严肃,时而又温柔,大多数啥时候归于冷静,毫无波澜。 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昨夜背法条的模样,有点搞笑,但仔细想想,苏盈袖又忍不住有些佩服,得花多少精力才能将这些拗口的条文都背得滚瓜烂熟呢? “我上班去了,你继续睡啊。”她轻轻拍了拍被子,温声道。 知道他可能听不见,但还是说了,就像一个必须要有的道别仪式,她小时候,父亲就是这么做的。 许应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已过,他在被窝里转了转头,发现身处的环境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是在哪儿。 这么想着,又翻个身,看见了茶几,嗯?睡的是沙发? 茶几上放着本书,淡蓝的封面,他抻直脖子看了一眼,瞥见“协和妇产科”的字样,神智瞬间便回笼,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这里是苏盈袖家,他想起来了。同时昨晚的一些片段也开始在脑内回放,记得自己昨晚喝酒了,只是怎么来的这里,倒没印象。 更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苏盈袖居然也肯答应?他昨天这么牛逼的吗??? 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叶菲的电话就过来了,他艰难的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到手机,接通,“儿砸!我听袖袖说你昨晚不肯回家,非跟着人家回去了,还背了一晚上的书?” 许应一懵,“......是么?我不记得了。” 叶菲嘿嘿笑了声,没多说什么,“我知道你没事就行了。” 挂断这个电话,秘书组的蒋仪也打电话过来,说今晚聚餐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也已经通知了团队的各位同事,云云。 许应这才猛然想起,今晚是他们团队年末聚餐的日子。 他叹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掀被子,就看见一张纸条从茶几上飘下来,他手疾眼快的抓住,一看,是苏盈袖留的,“粥和面包在桌上的保温盒里,浴室有你昨晚用过的洗漱用品。” 他赤着脚下地,手里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又看,只觉得她的字娟秀飘逸,怎么看都好看。想了想,将纸条整齐地叠好,放进了皮夹里。 直到吃早饭时才看到苏盈袖昨夜就发给他的视频,打开一看,是自己慷慨激昂的......背诵《刑法》条例的声音,和她使劲憋笑的深呼吸声。 许应:“......”难道我昨晚就是靠沙雕留的宿??? 他惊得粥勺都要掉了,完了完了,这以后还怎么阿盈面前保持形象,在她心里,他恐怕已经是个沙雕了吧呜呜呜:) 幸好这会儿苏家只有他一个人,想了想,还是赶紧跑路吧。 当然,跑之前他还记得把碗给洗了:) 苏盈袖跟了一早上门诊,原本还有下午,但乔主任有工作要去外地,下午停诊,于是在食堂吃过午饭后她就回去了。 许应当然已经离开,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叠得整齐,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她忽然觉得有些空旷。 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给过的建议,“你或许可以尝试着再养一只......” 猫咪吗?那要是什么样的才好呢,它也会跟着她到处走像小尾巴么,也会在她上厕所时都要进去看看么,她累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它也会来舔舔她的手么...... 她想了半天,又摇摇头,算了,还是随缘罢。 第55节 起身去厨房拿饮料,看见沥水架上倒扣的保温饭盒,一看见是许应洗的,她又仔细看了一眼,眼尾一挑就笑起来。 不知道他看了那个视频没有,会不会很惊讶? 午后的阳光很暖和,苏盈袖窝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腿上一叠资料,手里一本书,耳朵上别着支签字笔,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肉店老板,“您那明天能给我留几个猪肚和几条猪舌么?每样大概要五六个那样。” 肉店老板是同小区的邻居,知道苏家情况,闻言一愣,“你要那么多干嘛,家里请客啊?” 苏盈袖笑笑,“不是,是拿去给学生练外科缝合的。” “哦哦,行,我给你留着啊,明天送你家去。” 这边刚订好上课要用的教具,许应的电话就来了,苏盈袖接起来,刚要问他看到视频没有,他就先说话了,“今晚我们团队聚餐,一起吃个饭?” 苏盈袖哦了声,他沉默半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追问了句:“真的答应了?” “......难道你特地骗我的?”苏盈袖愣了愣,心说这人不会这么无聊吧? “哪能呢......”许应发现自己在犯傻,干笑两声,忙转移话题,“那我现在过去接你。” 苏盈袖又哦了声,忽然问道:“今晚不喝酒吧?要是喝,我还是自己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不喝了不喝了,放心啊。” 苏盈袖刚要接着问视频的事,他就说要开车,把电话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要问什么。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苏盈袖看看时间,起身去洗脸换衣服,许应到的时候,她还没挑好衣服,手臂上挂着两件裙子。 一件是丁香色的方领连衣裙,另一件是胭脂色的毛呢背心裙,她一手抓着一件,问他要主意,“哪件比较好?” 许应端详着两件裙子,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问:“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至于这么大费周章么?” “你带我去,总要给你做点面子,昨天你给我做的面子就很好,我估计快能给你介绍客户了。”苏盈袖歪着头,回答得认真。 许应顿时失笑,指指那件胭脂色裙子,“既然阿盈你这么贴心,那就这件吧。” 苏盈袖问为什么,他就指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喏,同颜色的。” 他的领带是她裙子的颜色,这是他的小小私心,苏盈袖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那就它了,稍等,马上就好。” 许应看着她又钻回卧室的身影,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为她的信任高兴,还是为她的无知无觉苦恼,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他在日渐烦恼。 苦笑着摇摇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翻开茶几上的书,翻了几页,都有她的小字批注,有的是标注名词的中文意思,有的是她自己的心得体会。 才看没几页,苏盈袖出来了,许应看见她脸上连妆都化好了,头发盘成个低丸子头,看起来正式中有种不经意的随意,不隆重,但也不应付。 顿时愣了愣,“......这么快?” 苏盈袖笑着弯了弯眼睛,“当然,我可是身经百战了。” 她和很多同事都习惯了在非手术日和出门诊之前补一个淡妆,无他,不想让憔悴的脸色被病人看到,影响个人形象不说,还容易影响就诊情绪,谁也不愿意看到一张脸色不好的脸,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因此苏盈袖在就学会了如何在十分之内完成一个得体淡妆,当然,说彻底换头艳光四射那是不可能,至少已经能适应大部分场合了。 许应看着她点点头,应和得很似模似样,“这样好,我还能认出你来。” 苏盈袖于是白他一眼,越过他去鞋柜找鞋,许应从挂钩上取下她的大衣,打开来,“来,我伺候您。” 苏盈袖忍着笑,伸出手去,让他替自己套上一边袖子,嘴里还要逗他,“许律师是从大内出来的吧?” “......嘿,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欺负人呐?”许应瞥了她一眼,回一句嘴,又替她翻好大衣的衣领。 苏盈袖和他离得很近,清晰的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夹杂着一点若隐若现的檀香,又像是茶香混合了一抹花香,成熟稳重又清淡优雅。 她一时也没有分辨出到底是哪款古龙水,只觉得好闻,抬眼去看他剃得精光的下巴,又觉得这就是他。 算了,还是不问他看没看到视频了,就当它是许律师一时大意留下的黑历史罢。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听说很多人笑话我:) 苏医生:……知道就好。感谢在2020-09-30 19:29:44~2020-10-01 18: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n 33瓶;小怪呀 30瓶;夜晚行走的鱼 20瓶;冒冒家的大糖果、春眠不觉晓 10瓶;七彩沙漠、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车子在公路上不紧不慢的行驶着, 周六的傍晚到处都是出来休闲的人们,尤其是江边散步的。 苏盈袖坐在副驾驶,往外看去,看见有个奶娃娃被爸爸驼在背上, 伸长着手臂想抓空中低飞的蜻蜓, 咧着嘴像是在笑。 她忍不住一直看, 车子都开过去老远了,还在回头张望。 “看什么?”许应察觉到她的动作, 笑着问了句, “帅哥?” “一个小孩。”苏盈袖应道,又侧头看他一眼,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忽然笑了起来, “再说了, 帅哥哪有咱们许律师好看呐?” 许应愣了一下, 旋即回过神来,耳根都红了,嘴角不住的上扬, “......咳咳, 哪里, 阿盈你这样会让我骄傲的。” “哼,口是心非。”苏盈袖斜眼看一下他,见他这会儿已经连耳尖都红了,大有一路红到脖子的趋势,又忍不住好笑。 没想到许大律师连一句夸奖都承受不住,忽然又想到他昨晚的举动,越发觉得有趣, 想笑,又觉得不太好,只好伸手捂住口鼻,只留了一双眼睛望着他。 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浓烈的笑意,眼尾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许应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回过脸去,这下是真的连脖子都红了。 苏盈袖的视线一矮,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更加分明,仔细看的话,好像还有些轻颤?她笑得更厉害了。 许应被她笑得都有些窘迫了,酒店总算近在眼前,他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立刻穿过了抬起的挡车杆,“吱呀”一声停在泊车位上。 聚餐地点是蒋仪订的,说是自助餐,许应也是第一次来,好在有服务生带路。 三楼的宴会厅分左右,苏盈袖见过一面的蒋秘书正站在右边厅的门口迎接他们,“许律,苏小姐,你们来了。” “咱们才十几二十几个人,怎么订这么大一个厅?”许应有些奇怪,倒没觉得是乱花钱。 蒋仪笑嘻嘻的,解释道:“您说的大家忙了一年,要好好犒劳一下嘛,而且这里的自助餐特别好吃,菜式多,价格也不是很贵。” “再说了,这可是何律加入咱们团队的接风宴,能一样吗,档次低了不合适。” 许应点点头,推开门,侧了侧身,“阿盈?” 苏盈袖正在往后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许应唤她名字,立刻扭头哦了声。 “在看什么?”进去以后,许应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盈袖脸上浮现处一抹犹豫,半晌摇摇头,“......没什么,是一个熟人......但也不确定是不是他。” 许应还想再问,但已经有人在招呼他了,是梁博,“许律。” “大家都来了?”许应转移注意力问道。 “涂律师在路上,有点堵车。”梁博应道,又和苏盈袖打招呼,“苏医生好。” “......你认得我?”苏盈袖点点头,觉得有些纳闷儿。 梁博笑着回身一指,“丁律师告诉我的。” 丁一楠,苏盈袖看见她了,穿着一件黑色的方领连衣裙,笑盈盈的看过来,苏盈袖不由得想起和她过往的每次见面。 她在她面前流露过太多的无助和脆弱,甚至还有泪水,可那都是作为一个患者在面对医生时,当她回到职场,举手投足间的自信和飒爽,还是让苏盈袖眼前一亮。 “我去和丁律师说说话?”她扭头揪了一下许应的衣摆,仰着头征求他的意见。 许应点头应好,又道:“一会儿介绍你认识大家,别走远。” 苏盈袖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回过神还是点了一下头,然后才转身往丁一楠那边走。 许应看着她轻盈的身影,没有穿高跟鞋的苏盈袖,走起路来依旧身子翩跹窈窕,甚至多了些许活泼。 他的眼睛不由得又弯了弯,看起来心情极好。 “许律。”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叫了一声许应。 他回过头,朝来人笑着点点头,“何律。” “许律在看什么?”何知非有些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也往苏盈袖那边看去,“那不是丁律师么?” 许应笑笑,扯开话题,“这几天适应得怎么样?” “有什么好适应的,个体户嘛,有活就能干了。”何知非笑笑,一脸平静。 这时蒋仪来告诉许应大家都来了,他点点头,和何知非一起往餐桌边走,这时已经又服务生开始络绎不绝地送上菜品了。 这里的自助餐厅的特别之处是只在中间设一张大椭圆桌,餐点摆放拿取方式就和其他自助餐厅的一样,等于是围桌分餐制,又每样菜品少量多次送进来,保证客人吃的时候都是热的。 当然,酒水还是另外点的,许应因为还要开车,于是以茶代酒,先是发表了一通年终感言,无非就是感谢诸位同仁在过去一年的帮助,云云,接着又看向对面的何知非。 “其次,最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何知非律师正式加入我们团队......” 明明都是再创辉煌蒸蒸日上的套路话,但他说得格外诚恳和掷地有声,叫人听了就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发光。 苏盈袖坐在他旁边,另一边是林修,这会儿小伙子已经满脸踌躇满志,估计放出去还能不眠不休忙个三天三夜。 苏盈袖顿时心生佩服,啧啧啧,许律师简直就是洗脑的一把好手啊,激励带师说的就是他叭:) 边腹诽边伸出两根指头偷偷拈了根薯条,正跟塞进嘴里含着,继续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继续听他讲话。 “谢谢许律,很荣幸加入......希望接下里的日子......” 许应刚坐下,苏盈袖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于是又好奇地抬头去看,看见对面一个同样西装革履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男人,端着酒杯,正侃侃而谈。 她看了好一会,又回头看看许应,见他正笑眯眯的看着对方,眉目舒展,于是又笑了一下。 “笑什么?”察觉到她的笑脸,许应歪着肩膀靠过来,碰碰她的,小小声的问道。 苏盈袖先是不吭声,等他再问一遍时,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一样小小声道:“我觉得,这里的男生,还是你最好看。” 许应一愣,随即嗔了她一眼,“......好玩么?” 还说这件事,是在车上看他出糗没看够? 苏盈袖被他戳穿西洋镜,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仍是笑嘻嘻的,看看周围打扮得精致的姑娘,转移了话题,“你们蒋秘书戴的那条项链是w家的新款,上个月刚发售的,价格大概五位数,看来你们律所行政岗的工资不低啊。” “是啊,行政的工资有可能比刚入行的小律师都高一截。”许应笑着点点头,和她咬耳朵,“要知道,律所没了个把律师对律所经营没啥影响,但要是没了行政就不好搞了。” 这时何知非已经坐下了,轮到其他人发言——这次聚餐实际上就是团队年会,年会么,总要有点小活动的,于是蒋仪安排了一个环节,大家轮流说说即将过去的一年各自都做了什么,有什么收获,对来年又有什么展望和愿望。 苏盈袖挺喜欢听,一会儿听许应咬耳朵,一会儿又听听发言的人过去一年都经历了什么。 第56节 有人养了猫,有人丢了狗,有人结了婚,有人分了手,也有人分手后又遇到了心仪的对象,有人把父母接到了身边,有人考了证,有人赚到了一百万,有人因为连续加班导致胃出血去了急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苏盈袖觉得,他们是这座城市里在努力为生活打拼的年轻人的缩影。 至于来年的愿望,也是五花八门,但又不约而同地说到同一个:涨薪水。 在听到不知第几个人说起这个愿望后,苏盈袖扭头去看许应,见他低头仿佛没听见,刚要提醒他,就听见最后一个发言的涂川道:“许律跟苏医生聊得火热,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大家的心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应晃着酒杯里的椰汁,眉毛一动,“听见啊,涨薪么,这是要割我的肉,还不让我先逃避逃避现实?” 大家都笑了起来,许应笑着叹口气,“好啦,大家的愿望我都听到了,能不能实现,其实还是看大家的努力,要是明年我团队的业务量能比今年更高,涨薪水自然是顺理成章的。” 到这里,活动环节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当然是吃吃喝喝互相聊天,苏盈袖坐着不用动,自有林修鞍前马后,他熟悉苏盈袖的口味,照顾得妥妥的,连许应都插不上手。 许律师:“......”小助理你讨好未来大姨姐的嘴脸太谄媚了你知道么:) 插不上手的许律师只好转去跟涂川他们说话,听他问起说之前那个破坏计算机系统案的判决书下来没有,许应点点头,“认罪态度良好,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六条规定,一个判了一年三个月,一个判了六个月。” 苏盈袖吃着蛋糕,顿了顿,这个好像是许律师昨晚背诵法条的开篇啊,原来是这个案子么? 她眼睛一转,没说出口,而是好奇地问了句:“犯了什么事儿啊?” “两个男的,在社交平台上冒充年轻女性跟受害人聊天,熟悉以后就谎称自己地的水果机因为故障登陆不上云储存了,让对方替自己登录,先注销自己账号再用他们给的账号密码登录,然后通过相关功能锁定被害人手机,他们再联系被害人,以解锁为条件索要钱财,被抓到的时候,他们一个作案21起,一个作案11起,索要到的钱财一个是七千多,一个是四千多。” “......受害人都是男性?”苏盈袖眨眨眼,问道。 许应想了想,点点头,苏盈袖立即露出一个“噫惹”的表情来,“要是目不斜视不网上撩骚,是不是就什么事都没有?” “也......可以这么说。”许应顿了顿,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一定道理。 “所以说,你要慎于持身啊。”苏盈袖拍拍他肩膀,做语重心长状。 许律师:“......”你怎么只教我一个人做事??? 见他吃瘪,涂川和何知非忍不住笑出声来,等他们笑完,苏盈袖也已经不在关注他们的谈话,而是坐到了不远处,跟丁一楠头靠头地说着话。 她有一阵没见丁一楠了,很关心她的近况,“你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没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没有不舒服。”丁一楠应着,又笑了声,叹口气,“我和老路也想开了,不强求了,等过了年就去检查,可以的话就做试管,对了袖袖,你们医院生殖中心哪个专家比较好?” 已经认识这么久,中间又夹着许应这层关系,丁一楠早就把苏盈袖当作自己人了。 苏盈袖道:“李道龄主任吧,或者戴舒主任,其实我们医院在这方面的优势不是很大,省人民医院的陆主任才是最好的,不过他的号难挂,提前两个月都不一定能约到。” “那就随缘吧。”丁一楠笑了一下,又玩笑道,“你建议我去省医院,算不算给你们医院的竞争对手介绍客户?” 苏盈袖摇摇头,“当然不算啦,作为医生,当自己无法解决患者的问题时,本来就应该尽早地、及时地将患者转介到有可能解决他们问题的医生那里去,不管这个医生是不是自己单位的同事。” “是我狭隘了。”丁一楠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苏盈袖接着安慰她道:“马上就过年了,先过个轻松年吧,说不定接下来会有好消息呢?” 丁一楠举起酒杯,“借你吉言啦。” 苏盈袖也想和她碰杯来着,结果一看,自己的杯子早就空了,顿时有些尴尬。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去倒一杯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熟悉的手背,将一杯椰汁放在她面前,“呐,喝这个?” 苏盈袖抬头看一眼许应,鼓鼓脸,”我不开车,你给我一杯香槟不行么?“ “行——”许应拖着声音应道,转身走开,不到一分钟又回来,“您点的香槟,满意么?” 苏盈袖闻言抬头朝他嘻嘻笑,点了点头。 “别喝醉了。”许应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脑后的包包头。 “就这一杯,喝完不要了。”苏盈袖答应道。 丁一楠看着他们俩,直到许应抬手摸苏盈袖的头发,才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但回过神立刻就笑了。 早就该看出来的不是么,如果不是喜欢,师哥又怎么会将她带到这里来。 旋即她又觉得欣喜,因为这两个,一个是带她入行一直给予帮助的师哥,另一个也是给予她帮助甚至就过命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在一起能走到最后,她就只要给一个份子钱,这年头赚钱不易,律师也没什么钱哇。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还是阿盈好,会夸我,不想其他人,只想让我涨薪水,要我的钱。 苏医生:……那是因为我知道夸够以后会得到你的工资卡奖金卡:) 许律师:????? 第58章 (捉虫,看过的不需要看了) 苏盈袖第一次参加这种非医疗相关行业人士的聚会, 听着他们说着自己不大懂的专业术语,偶尔夹杂几个英文单词,觉得还挺好玩的。 又或者听到女孩子们说起新款的某某,还有男朋友或老公如何, 婆婆如何, 又有点熟悉, 女孩子嘛,当然是聊这些了。 后来许应将她介绍给团队中比较重要的几位同事, 竟然是大半都已经认识的, 只有何知非是完全的生面孔。 他说自己是:“被你家许par忽悠来的。” 似乎是误会了自己与许应的关系,但想了想,苏盈袖没有反驳,只笑道:“他能把你忽悠住, 大约也是因为他的许诺正好是你想要的。” “是, 人都有软肋和欲/望。”何知非笑着晃晃酒杯, 有点好奇,“我挺想知道苏医生和许par是怎么认识的?” “意外,偶然。”苏盈袖没有解释太多, 因为之前就从叶奕那里听说过罗豫被投诉这件事已经传得有些不成样子了, 加上又过去半年之久, 委实没必要旧事重提。 何知非也很知趣,没有继续问下去,说了两句漫无边际的闲话,他就被涂川拉走了。 丁一楠去了外头接电话,林修也被同事拉走,苏盈袖自己一个人坐在原地,终于有时间好好品尝一下这里据说水准很高的自助餐。 诚如蒋仪所言, 这里自助餐的菜色很丰盛,基本囊括了现有的几大菜系,苏盈袖面前这份姜葱鸡就来自于粤菜,沙姜茸的味道清香,和葱油的香气混在一起,有种独特的馥郁鲜美。 甜品也不错,巧克力慕斯蛋糕入口微苦回甘,很合她的口味。 她慢吞吞的吃着,直到许应回到她旁边坐下,“喜欢这里的口味?” “还不错。”苏盈袖点点头。 许应见状面上笑容愈发真切,“那下次再来。” 苏盈袖抬起眼看了他一下,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之前喝了酒现在酒劲上来了,总之眼神有点茫然,半晌才哦了声。 顿了顿,却又忽然道:“你是不是鼓励我占你便宜?” 乍一听这话,许应被惊得差点就坐不住,“你、你......不是、不是,你别误会......” “我渴了,想喝水。”苏盈袖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忽然就转移话题,开始朝四处张望起来。 许应忙道:“你坐着,我去给你要蜂蜜水。” 蜂蜜水是另找酒店工作人员要的,到苏盈袖手上时还是温的,入口是淡淡的百花蜜甜香,苏盈袖喝完水,忽然看看自己的胳膊。 “呀,这里有颗痣,以前没有的......不行,我要去整形外科看看,万一是恶性的呢......” “......会么,那是要去看看。”许应吓一跳,似乎没想过一颗小小的痣也有这么多问题,忙弯腰凑过来要看,“在哪儿,我瞅瞅?” 苏盈袖指着胳膊上一处,“喏,这里,看见么,黑黑的。” 许应瞪大着眼那看了半天,除了一片雪白的小臂,什么都没看见,不由得疑心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好了,“......看不到。” “哦,我骗你的哇。”苏盈袖这时手一缩,边放下衣袖,边慢吞吞的解释。 苏盈袖一怔,随即哭笑不得,“......你吓死我了,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边说边拍了一下她的头顶,掌心的力度伴随着他松口气的声音,一起降落在苏盈袖的心上。 她抬着脸,笑得贼兮兮的,“好,下次换一个。” 许应闻言瞪她一眼,想数落她吧,又舍不得,不说吧,又实在觉得这样不好,万一玩成狼来了怎么办。 但最终仍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想拍一下她的头,被她躲开了。 聚餐在九点多以后结束,苏盈袖临走前还特地去和丁一难说让她多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楼大堂,看见许应等在门边。 刚要走过去,就听见背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盈袖、袖袖?” 苏盈袖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去找人,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 身后不足十米处站着个身着藏青色休闲西服的青年,气质温和,眉眼熟悉,她愣了一下,脱口道:“蔡师兄,真的是你啊?” 之前刚来的时候她就好像看见蔡远,但又不敢认,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是啊,陪我爸妈来一个朋友的晚餐会,你也是?”蔡远笑着走近她,打量了一下,“这么多年不见,师妹比以前更漂亮了。” “比以前老了是真。”苏盈袖笑着回了句,说自己是跟朋友来参加聚餐的。 蔡远笑着道:“我马上就要跟你做同事了,你知道么?” 苏盈袖眼睛一眨,“知道啊,上个月去厦门参加妇产科学论坛,见到师姐,她就说了,后来也在医院听说有新的学科带头人要调过来,师兄你如今也是步步高升啦。” “是啊......”蔡远应了声,忽然垂下眼睑,“早知道最后还是要回这里,我当初就不必走,要不然咱们也不能这么多年都没联系。” 苏盈袖忽然想起师姐跟她说过的旧事,不由得眼皮一跳,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笑道:“就算你在本校读研读博,也未必能有多少联系,平时工作那么忙,还不同科室。”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声“阿盈”随即传来,是许应来了。 苏盈袖确定自己从未有过比现在更感激许应的时刻。 “许应,给你介绍一下,我师哥,蔡远,心内科专家,马上就是我同事了。”她扭头笑着对许应道,又冲它使个眼色,然后又笑着回头,“师哥,这是许应,我朋友。” 蔡远友善的朝许应点头示意,“许先生幸会,不知在哪儿高就?” “华天律师事务所。”说着递出去一张白底黑字样式简单的名片,上面写着他的头衔,华天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许应律师。 蔡远有些惊讶,“没想到师妹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苏盈袖知道他后半段没说口的大概是什么,想必也是和何律师那样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不由得松口气。 何知非从电梯出来往外走,见许应还在,就打声招呼,“许律,我先走了。” “回见。”许应笑着向他点头,又陆续和紧随其后出来的其他同事道别。 蔡远见状便道:“我不打扰你们回去了,师妹,有机会一起吃饭。” “......好。”苏盈袖点点头,看一眼许应,“那......师兄,我们就先走了。” 道了别,苏盈袖和许应一起往外走,蔡远看着他们肩并肩地身影,忽然叹了口气,努力想要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苏盈袖时的场景,却发现记忆已经模糊。 有些人,当年喜欢时是真心的,只是太胆小,害怕被拒绝,所以放弃了,就再也回不了头,如今记不起往事,也是真的。 他也往外走,看见玻璃旋转门外他们正在下阶梯,英俊的男人似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下,她抬头说了句什么,男人就有些无奈的笑起来。 第57节 看着就是一幅很美好的画面,其实...... “呀,许律师你不会真的去大内进修过吧?”苏盈袖眨眨眼,神情促狭,“扶得很稳哦,早知道这样我就穿高跟鞋出来了。” 许应放开她的手臂,呵了声,“老佛爷您不要得寸进尺。” 苏盈袖咯咯笑出声来,紧走几步就越过了他,然后一扭腰,就成了面向他倒着走的姿势,双手抓住手提包背在身后,走起路来小提包一晃一晃的。 “今天的天气不错,天空挺好看的,可惜没星星。” 许应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劝道:“别这样走,小心一会儿摔了。” “我摔了你难道不拉我一把?还是不是朋友了。”苏盈袖根本没将他说的危险放在心上,还有心思逗他。 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出和他是朋友这样的话,许应心里也很高兴,虽然还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无论如何,也应该是他们关系前进的一个佐证。 “哪能啊,我恨不得垫底下给您托着。”他顺着她的话开玩笑,又把她给逗乐了。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苏盈袖的情绪显然比平时要放松许多,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轻快,连说话的声音都多了平时没听过的味道,又脆又甜,像冬日里最甜的那一口苹果。 她问起许应接下来的工作,“要过年了,又有何律师加入,接下来你这个老板是不是要放假啦?” “我周一要去京市出差,大概一周左右。”许应摇摇头,交代起自己的行程来。 苏盈袖好奇道:“去做什么,去玩?” “去见两个委托人,韩晶介绍的,身份特殊,只能我过去见面。”许应解释道。 苏盈袖一愣,韩晶介绍的,她可是娱乐圈的,难道说...... “有八卦可以讲么?”苏盈袖停下脚步,往许应面前一伸头。 许应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差点没刹住车,险些一头撞上去和她脸对脸,下意识便上半身往后仰了仰,“呃、没有,还不能讲......反正网上娱乐圈八卦很多,你看看哪些有实锤的就知道大概了。” “哦——”苏盈袖闻言有些遗憾,噘噘嘴,继续倒退着走路。 许应看她满脸遗憾,也觉得挺遗憾的,刚才怎么就没撞上去呢,唉,他还是太正直了:) 他按下心里的小九九,问苏盈袖:“要什么礼物?到时候给你带。” “又不是出国,有什么好带的,算了啦。”苏盈袖叹口气,摇摇头。 许应刚要说话,就看见她身后不知从哪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小孩子,炮弹似的,速度很快,他只来得及提醒一句,“阿盈,你背后有人。” 大晚上说这样的话,苏盈袖被吓一跳,立刻就停了下来,没能及时躲开冲过来的小孩,幸好许应已经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就扶住了她。 “没事吧,吓着没有?”他拉着苏盈袖的手臂,上上下下的打量道。 苏盈袖眨眨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滞的摇摇头,随即听见一阵小孩猖狂的笑声。 “小朋友,不要在外面乱跑,很危险。”许应扶着苏盈袖,低头去看正指着她大笑的熊孩子,跟陈医生家的小胖差不多大,却远不如小胖可爱讨喜。 “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小孩子边拖着声音嚷嚷,边朝他们做鬼脸,发出略略略的怪声。 苏盈袖和许应几乎是同时皱起眉头,这谁家孩子这么熊,“你家长呢?” 话音刚落,立刻就听见一道女声传过来,是孩子的妈妈,一边拽住小孩一边向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刚说到这里,被妈妈拽住的小孩似乎很生气,一边说什么告状精一边伸脚要踢许应,因为离得近,大家又没有防备,许应还真叫他踢了一下小腿。 许应见状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怎么,觉得我告状?你没做错事别人为什么告你状,你这样根本没有小朋友和你玩。” 熊孩子顿时就哇哇大叫起来,苏盈袖合理怀疑他被许应戳中了弱点,就是没有小伙伴跟他玩:) 家长这时也顾不上埋怨许应跟小孩斤斤计较,大约是看出许应不好惹,一边道歉,一边训斥着孩子,说着都是被你奶奶宠坏了之类的话,拖着孩子就走开了。 等上了车,苏盈袖才笑道:“你刚才做什么刺激他?” “只许他说我狗拿耗子?我等着未来有朝一日他成为我的客户。”许应哼了声,没好气的应道。 苏盈袖知道他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小孩子小时候不好好管教,养成歪性子,加上现在的孩子都早熟,用不了几年可能就会铸下大错,之前许应有个案子,几个年轻孩子坑杀女司机的不就是这样。 一路无话,夜也渐渐深沉,将苏盈袖送回到家,等到她家的灯光亮起,许应才发动车子调头离开苏家所在的小区。 周末很快就过去,到了周一,苏盈袖又要值班了。 傍晚同事们都陆续下班离开,苏盈袖带着付洁在产科几个病区查房,没过多久,产房护士打电话过来,说有个产妇临产了,家属吵着要做剖腹,宋宁已经进了分娩室,让二线过去看看。 “回吧。”苏盈袖停下脚步,淡淡的说了句,转身往回走。 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实实的,但速度绝对不慢,付洁要走得快一些才能跟上她的步伐。夜才刚刚拉开序幕,属于夜晚的战场夜才刚刚吹起号角。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有危险??? 苏医生:不用担心,谁都比不过你。 许律师:哎呀,开心。 苏医生:毕竟你比较有钱:) 许律师:????感谢在2020-10-01 18:22:12~2020-10-02 18:2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栀-kx、周五浪、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草 20瓶;苏玉暖 9瓶;尤文球球 2瓶;abbydor、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啊——好痛——不、不行了......” “医生, 医生呢......要不然给她剖了吧,这样下去怎么行......” “刚才护士叫她不要大喊大叫,省得浪费体力,怎么......” “你说得轻巧, 不是你闺女当然不心疼, 她疼啊, 哪里忍得住,医生, 快叫医生来!” “啊——痛死我了, 我不生了呜呜呜——” 病房里乱成一团,苏盈袖到的时候,产妇正抱着肚子坐在床上,丈夫站在一旁干着急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 两家的长辈一边担心产妇一边打嘴仗。 苏盈袖敲敲病房门, 所有人看过来, 好像看到了救星,立刻围拢过来,“医生......医生......” 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话, 中心思想就是产妇觉得太疼了想要剖腹产, 医生你快给看看吧。 “好好好, 先让我看一下她的情况。”苏盈袖伸手挡了一下,顺道拨开人群走到了病床边,弯腰摸一下产妇肚子,发现没什么紧绷感,于是问,“现在不痛吧?” “现在是不痛,但马上就会痛了!”产妇停下了嚎叫, 但随即又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苏盈袖让她别叫了,“既然不痛,咱就先别叫了,省点力气,其实最好能憋着,攒着力气后面才好生不是。” 一听苏盈袖的意思是让她继续自己生,准妈妈当场就不干了,立刻又嚎起来,“......不行不行!我不生了!我不要自己生!” 苏盈袖只好赶紧先将她稳住,“好好好,你先让我检查一下,就算要做剖腹产,也要检查的......来,放松,放松,深呼吸......” 产妇顺着她的话做着吸气呼气的动作,配合度很好,苏盈袖心里便想着再劝劝,最好能自己生。 但就在这时,产妇家属中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中年妇女开腔了,“医生,你给她剖了吧。” 苏盈袖抬头,问道:“为什么非要开刀啊?你看她都还能很好地配合医生,孩子也不大,骨盆条件也可以,自己生不好么?” “我是看她实在太痛了嘛。” “您是她妈妈吧,您也生过孩子,这个过程就是这样的,而且她没有剖腹产指征......” “你就一句话,给不给剖!我们又不是没钱,就是不愿意看着闺女受罪!”苏盈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男性亲属粗声打断,听声儿应该是产妇的父亲。 被打断了说话,苏盈袖眉头下意识一皱,转脸看向对方,“阿伯,我知道你们心疼闺女,但要剖腹产是要有具体指征的,痛不是去开刀的理由,而且剖腹产并不是没有坏处的......” 苏盈袖接下来花了半个钟头跟他们讲剖腹产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嘴皮子都磨破了,家属依旧不肯更改主意,就一个字,剖! 苏盈袖心里无奈,剖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任何指征支持她给产妇做剖腹产,如果做了,那下个月就会有某个周四中午,她作为这台剖宫产的主刀医生要在科里的病例讨论大会上过堂,承受来自主任和几位组长的诘问和批判。 傻子才做这种事! 她打定主意拖着,拖到她自己生完就好了,于是耐着性子道:“我看了她的病历,规律的有效宫缩才开始不久,她的个人条件很好,宝宝体重也不大,估计不超过六斤,完全可以自己生,胎心监护也很正常,目前看来不会出现你们担心的宝宝缺氧之类的问题,是可以自己生生看的。” “......那她痛成这个样子怎么办,刚才我问了你们另一个医生,说无痛都要开三指才能打,那要痛多久啊?”娘家妈满脸心疼的问道。 苏盈袖无奈一笑,“没办法,生孩子就是会痛的,谁叫只有女人能生呢?” 她劝家属多多安慰产妇,给她加油鼓劲,不要在这种时候拖她后腿。刚说完,娘家爸又粗着声音开口了,“你说让她自己生,万一没生下来,怎么办?” “那就只能剖了。”苏盈袖道。 “这不还是要剖么,干脆现在剖得了!”他一听苏盈袖的话,好像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似的,“你不就是想偷懒么,人家说的果然没错,不送红包医生都不会尽心的。” 这话苏盈袖不是第一次听,但每次都忍不住觉得恶心,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拿着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所谓潜规则恶意揣测医生的意图,让她再一次想起当年实习,被家属误解后老师委屈的声音: “对他们那么好做什么呢,你辛辛苦苦为他打算,到头来他们还怀疑你是故意害他。” 多少的热血都是因此而凉。 她内心情绪翻涌,面上还要不动声色,只是声音略沉,“阿伯,说话要有证据,不然就是污蔑,你去看看其他人,比你女儿状况还没那么好的都可以自己生,为什么你家就不行?你没有自己生过怎么就确定最后一定还要挨一刀?” 对方显然被她问住了,娘家妈见状立刻拉了一把自己丈夫,赔笑道:“医生你别生气,她爸就是个大老粗,说话难听了点,你看要不然就.....” 苏盈袖心里苦笑,知道这误解是逃不掉了,又听她问能不能保证一定没事,顿时内心一阵烦躁,忍着气道:“生孩子本来就有很多突发状况,没到最后一刻,谁都没法保证一定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就......”边说边拉住了苏盈袖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不知打哪儿拿来的红包。 苏盈袖像碰到了烫手山芋似的,手猛然一抽,恰好兜里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接起来,是值班护士打来的。 “苏医生,有个急诊剖宫产。” “好,我马上过去。” 苏盈袖挂断电话,抬腿就要走,却又被家属一把拉住衣袖,“医生,你就答应吧,一个是剖,两个也是剖。” 看来是听到刚才她接的电话了。 苏盈袖忽然便耐心全失,觉得这件事真是滑稽,一个明明一切顺利可以自己生的产妇和家属,因为不理解和一意孤行,要她花上几乎一个小时在这里车轱辘似的来回解释,而在手术室,尚有真正需要处理的患者等着她。 “不可能,你家这个现在没有任何指征,我是不可能给她剖的,我还有急诊病人要看,你们不要妨碍我工作了!” 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成功将还要胡搅蛮缠的产妇家属吓住,得以顺利脱身,尽管走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在说这个医生的态度怎么这么差。 苏盈袖急匆匆赶到手术室,洗手穿手术衣,麻醉医生已经给手术台上的产妇打好了麻醉,苏盈袖看过她的各项检查检查结果,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开始手术,半个小时不到,手术结束,她去了产房。 宋宁还在分娩室,苏盈袖打算去看看她那边情况如何,却意外听见了变慢的胎心。 “胎心这么慢,是怎么个情况?”她问道。 第58节 宋宁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凝重,甚至有些踌躇,“......宫口全开了,但胎头还有点高。” 苏盈袖眉头一皱,“羊水情况怎么样?” “3度浑浊。”宋宁边应,边让开了位置,苏盈袖戴好手套,上前来检查。 胎心继续减慢,苏盈袖声音沉了下来,“怎么还不拉产钳?” “我觉得胎头还有点高。” “那你判断头盆相称么?能生么?” 宋宁点头,“......应该是相称的,可以生出来。” “既然判断头盆相称,宫口也全开了,你还等什么?”苏盈袖望着她,脸色不太好。 宋宁没被苏盈袖吼过,乍一看她态度如此严肃,下意识就为自己辩解,“......我是觉得胎头还有点高。”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结束分娩!铺台,我来帮你拉。”苏盈袖立刻打断她的话,果断下命令道,“把新生儿科医生叫过来,可能需要抢救。” 说完她去洗手穿衣,产房护士插导尿管,麻醉,一刀侧切,上产钳,不过短短几分钟,苏盈袖就把宝宝拉了出来。 但是宝宝不会哭,一分钟评分只有七分,新生儿科医生上场了,立刻进行抢救,最后终于听见一声响亮的“喀——”声,随即放声大哭,“五分钟那个评分有10分了。” 孩子生出来了,宋宁还要给产妇缝合侧切的伤口,苏盈袖没有走,而是站在产房的办公桌边上翻阅着产程记录。 等宋宁忙完,她抬抬下巴,声音还是那么低沉,“你跟我来一下。” 宋宁心里一突,知道自己这次是要挨批评了。 果然,等她和苏盈袖一起在产房和病区的连廊上站定之后,苏盈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了记录,人工破膜时工口只有五六厘米,你继续试产,这一步没错,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半个小时之后,发现宫口只有七厘米并且胎头也没有变低的情况下,你没有决定给她做剖宫产?” “......我以为后面的、的产程会很快,那时候拉去剖了有点可惜。”宋宁为自己辩解道。 苏盈袖没有看她,只盯着落地玻璃窗外的一点路灯光,“可是又过了半个钟头,依旧没什么进展,为什么还不剖?你以为的大好局面没有出现。” 宋宁抿着唇,不吱声,苏盈袖这时终于回过头来看她了,只是目光分外严厉,“你一开始的决策就是错误的!” “从一开始你发现羊水3度浑浊,想要短期试产,没问题,但是当你再次检查后发现她并没有如你所想那样在短期内宫口开全,这时候你本应该果断决定马上手术,但你没有!我猜你在第三次检查发现仍然没有进展时已经让人着手准备手术了,对么?” 她停顿片刻,看见宋宁点点头,她说了声好,“接着你做了什么?” 宋宁抿抿唇,“让她继续试产......然后在要麻醉消毒之前,她的宫口开全了......我就又改变了主意......” “胎心减慢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苏盈袖追问道。 “宫口开七指的时候......” “那么等到后来宫口开全,胎心已经那么慢了,你为什么不拉产钳?而且你判断过是头盆相称的,为什么不拉?” 宋宁嗫嚅着没有说话,苏盈袖的声音一厉,“你不是觉得拉去做剖腹产可惜,你是在害怕!害怕万一她很快就可以生出来,这时候拉去开刀就会指征全失!你还害怕拉产钳会引起的风险!所以迟迟犹豫不决!”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每一次犹豫,都在错失时机,都会让母婴更多一份风险?” 宋宁的面色在灯光下一片惨白,苏盈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她猛然顿住,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等胸中翻滚的情绪被稳住,她再开口,语气依旧郑重,却已经平稳许多,“宋宁,我能理解你,因为每个产科医生都是从新人过来的。” “但是......”她伸出双手扶住宋宁的肩膀,“我们不能怕,因为我们和其他科室不同,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承载着两条命!你不能怕,你都退缩了,让在那种情况下只能依靠你的产妇和胎儿怎么办?” 宋宁被她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把握,我想等它再低一点......” “哦,你说产钳啊。”苏盈袖刻意放缓了语气,“多拉几次就好了,所以我让你不要怕,胆子大一点,只要你判断能生得出,就大胆的上。” 说着她叹口气,“所以你其实还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有及时通知我。宋宁,我是你的二线,就是你的保障,你有处理不了的事就应该告知我,我也必须到场解决,由我来判断情势,如果我也没有把握解决,就会请示刘主任。” “我知道你是怕给我们留下你技术不好、胆小怕事的坏印象,可是宋宁,在那个时候,患者的生命高于一切。” 说完她伸手揽了一下宋宁的肩膀,声音彻底软下来,“好啦,你也累了那么久,快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嗯......知道了......”宋宁垂着眼,满脸愧色。 苏盈袖衣兜里的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让宋宁先回去,然后接起来,喂了声。 “许大律师这时候不去看花花世界,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许应笑了声,声音慵懒,“这不是发了好几条信息你都不搭理我么,担心是不是我又哪里惹恼你了,赶紧打个电话打听一下。” “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一定改。” 苏盈袖闻忍不住笑了声,道:“没有,是我没有及时看到你信息。” “今晚夜班生孩子的多?”许应问道。 苏盈袖犹豫了一瞬,“......不是,是、跟宋宁聊了聊。” 好吧,其实是她单方面在“教训”自己的一线:) 她用一两句话简单说了个大概,许应听完,咦了声,“我以前不就这么训涂川的么?我发现带实习生,老师严厉教导的往往很快能上手干活,但是工作时间会觉得特别难熬,要是老师态度很温和呢,学生上手的时间就要长一点。” “挨骂的事会记得特别清楚。”苏盈袖苦笑,附和道。 “好啦,不提这些烦人的事。”许应说了句,鬼使神差的有问了句,“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苏盈袖心里最初的怒火源头被他一句话就勾了出来,已经变成了强烈的委屈,“......不好!很不好!” 许应不期然会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愣了愣,“......嗯?怎么了?” 苏盈袖把在病房遇到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最后越说越觉得委屈,“到处都有摄像头,谁会自砸饭碗?再说,谁要收他红包,我缺他那一个红包么?!” 原来是遇到了这件事,许应心里总算放心,还能说出来就好,能说就能排解。 想来她也不需要他来分析说家属只是关心则乱,于是他想了想,果断站在苏盈袖这边,“就是么,咱们又不是没钱,他这是小看咱们阿盈,太过分了,咱们大人有大量,不跟这种小心眼儿的人一般见识。” “好不好?”他顿了顿道,“不生气了,等我回去给你带特产。” 他的声音柔和温软,像在哄着闹气的孩子,苏盈袖霎时间有些赧然,讷讷地没出声。 好半晌才哼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也能收礼物。”许应听见她的声音低下去,有些嘴硬的意味,不由得轻笑。 或许她还没发现,她已经能对他说出心里的委屈和困扰,还能撒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们阿盈是个严师。 苏医生:……不是反话? 许律师:当然不是,我正着说的! 苏医生:那……有奖励么? 许律师:奖励一个我? 苏医生:……不了不了,不用客气:) ======下下个文的预收分割线====== 《谈情要在饮酒后》 文案: 某论坛上有一个问题:“你见过最狗血、最奇葩的亲子鉴定故事是什么样的?” 认证是亲子鉴定师的辛酒意应邀而来,“谢邀,人在单位刚出实验室。最奇葩当属我亲自做了个鉴定,结果出来后我姐就不是我姐了,最狗血必须是我后来成了我姐的弟媳妇。” 沉醉酒馆的魏老板英俊多金还调得一手好酒,无数女客人酒后开玩笑问他要不要妹妹。 魏桢毫不犹豫拒绝,“我已经有妹妹了,能以配偶身份上户口本的那种。”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开始真当她是亲妹妹的,结果变成了情妹妹# #我姐太客气了,一回亲妈家就要把弟弟送给我,一定是真爱# 千杯不醉八卦工作两不误之亲子鉴定师女主&酒馆经营不善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之高级侍酒师男主 第60章 许应去京市出差, 苏盈袖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几天,每天都会联络,她又偶尔觉得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容城。 他回来的那天,还是苏盈袖的值班日。 适逢周六, 生孩子的不多, 有宋宁在, 苏盈袖甚至不用去产房守着,而是在办公室悠哉悠哉地跟同事们一起整病历。 一边在病程记录上签字, 一边跟付洁聊天问她家是不是在容城的。 付洁敲键盘的手一刻都不停顿, 还能分出神来回答她:“不是,是在a市。” “哦,那坐高铁应该是两三个小时?”苏盈袖猜测道,又问, “你回家的票买了没有?” 付洁摇摇头, “我爸妈想来容城过年, 就不回去了。” “那也好,咱们容城过年不是有活动么,花市, 烟花汇演, 都可以带他们逛逛。” 正说着话, 门外传来两声“叩叩——”的敲门声,苏盈袖背对门口坐着,听见之后转身去看,以为是患者家属,结果却是许应。 “......你回来啦?”苏盈袖愣了一瞬,随即有些惊喜,立刻笑着起身走过去, “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许应站在门口等她出来,又往外头灯光找不到的昏暗处轻轻退了一步,笑道:“忙完就回来了,刚下飞机。” 顿了顿,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过去,“喏,答应你的礼物。” 苏盈袖没想到他真给自己买了东西,不由得惊讶,“......怎么、我......还这么多,都是什么?” 苏盈袖到嘴边的话变了两变才说出口,许应大概能体会到她此刻错愕纠结的心情,温和的笑笑,“还行,听说这个好吃,我也不太懂,就买了。” “里头有一份单独包装的,是给枝枝的,别忘了带回去,其他的你和同事分享,还有......” 他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掌蜷缩几次,始终没有抬起,“......你别太累,我、我先回去了,还有些材料要整理。” 苏盈袖听说他忙,也不敢留他,于是点点头,应了声好,还嘱咐他路上小心。 可话是说完了,他人却迟迟没动,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苏盈袖微愣,不是说还有工作么? 她抬头纳闷的看向他的脸孔,借着昏暗的光线,只能看到他眉心微蹙,垂着眼,和她四目相对,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让她下意识想要撇开眼,却又挣脱不得,被他的脸色牢牢吸引。 他看起来相当疲惫,可能是因为长途飞行,也可能是因为工作并不那么顺利,需要耗费他太多心力。 想到这里,她脱口问道:“你要不要进去喝杯水再走?” 随着她的话,许应面上的神情有了变化,眼睛微微眯起,有笑意顺着眼角的弧度蔓延至嘴角,连声音都被浸染,“好啊。” 他应得很爽快,足以让苏盈袖明白,原来他刚才说要走并不是真心的,其实还是想她主动挽留,可是...... 第59节 万一她没开口说留他呢?是不是要失望着走,然后在肚里暗骂她白眼儿狼?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抱怨道:“最讨厌你们这些玩文字游戏的人,有话不能直说么,非得别人猜来猜去还不一定猜得准?” 许应抿着唇不接话,只微微笑着,跟在苏盈袖背后进了她们办公室。 苏盈袖把他带回来的特产放到桌上,先抽出一份单独包装的,然后对大家道:“许律师从京市带了点心,大家尝尝。” “哟,我们又沾到袖袖的光有好吃的了?”刘殷殷这时刚好从休息室进来办公室,恰好听见了苏盈袖这话。 她是三线,按理来说可以不用待在病房值班,只要有事能到就行,但她家住得实在有些远,不堵车都要开快一个小时,有事又怕来不及,干脆就在这儿待着了。 说完话,她伸手打开了一盒奶酥,跟苏盈袖道:“下午我查房回来,刚好碰见前几天非要剖腹产你不给剖的那家出院,拉着我一个劲的谢说幸好没剖,生得也挺快的,五斤六两的小子,就是医生态度不怎么好。”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自己的医生我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还想给我塞红包,吓得我......” 苏盈袖正转身给许应接水,还特地凉热掺在一起调成温的,闻言呵呵两声,“我还觉得她们态度不好呢。” 说着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递给许应,就在他旁边站着不走了,轻靠着他的椅背,伸手拿了块芸豆卷,山楂微酸的口感中和了糕点的甜味,她吃了口,低头对许应道:“这个味道不错。” “这是提前订的,怕买不到。”许应笑着应道,抬头去看她的脸,“你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带。” 苏盈袖点点头,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刘殷殷看看俩人挨得近近的身影,眨眨眼。 光吃点心有点干,苏盈袖让付洁去休息室给大家拿牛奶,顺道叫值班护士进来一起吃,没一会儿,办公室里就热闹起来。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甚至还有人问许应:“许律师,你还没结婚,过年会不会被催婚?” “会啊,就说在努力嘛。”他捧着水杯,慢悠悠的应道,说完还特地瞥了眼苏盈袖,只见她也正看过来,满脸好奇,也不知道是真没开窍还是装傻。 问许应问题的人接着问苏盈袖:“袖袖姐,你呢?” “也在努力嘛。”苏盈袖懒得多想,直接抄答案。 曾经跟许应狂吹过她们袖袖姐的护士小姐姐听乐了,道:“不如你俩搁一块儿努力吧,人多力量大。” 大家都笑起来,原本只在门上贴了新的福字而无一丝年味儿甚至稍显冷清的办公室,瞬间就有了人气。 正说着话,宋宁忽然从外头冲了进来,进来就找苏盈袖,甚至将刘殷殷都挤开,一把抱住了苏盈袖的脖子,“姐......” 苏盈袖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挤得差点要往后倒,幸亏这时她侧了身,后面是坐着的许应,被他伸手稳稳扶住了腰,又让她靠在他肩膀上。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天他说的玩笑话,“我恨不得垫底下给您托着”,觉得好笑,又被宋宁微微哽咽的声音攫取了心神。 “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家属骂你了?”她拍着宋宁的肩膀猜测道。 宋宁摇摇头,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我刚才......拉了个、产钳,跟......跟上次一模一样的,我、我自己拉的,我成功了......” 原来是这样。自从上次值班差点出事被苏盈袖训了一顿,宋宁接连几天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闷模样,她生性温柔内向,很多情绪只会自己消化,苏盈袖为此觉得很愧疚,若是当时自己的语气好一点,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后来她跟许应说过自己的想法,但许应却仍旧用当天就说过的那个严厉老师和温柔老师的学生成长速度当例子来劝她,又说,“你要相信她,既然当初你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那她也要经历这个过程,如果连这点挫折都无法自己扛过去,那一定程度上说明她并不适合这个岗位,问题早晚会出现,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其时苏盈袖虽然被他说服,但心里依旧有些忐忑,要是宋宁真的被打击到一蹶不振怎么办,她会很愧疚的。 但刘殷殷很赞成这个观点,“你带的学生和后辈多就知道了,先看看吧,不行我再找她聊聊。” 再然后就是此刻,宋宁抱着她,声音哽咽地告诉她,她已经闯关成功了。 每一个产科医生,都会在这样战胜自我的过程中变得强大起来,摒弃恐惧和犹豫,习得果断与坚强,孕产妇围产儿死亡率逐年降低,全是产科医生严防死守一手一脚挣来的,为了这份安全,她们连一丝一毫的害怕都不允许有。 苏盈袖拍着她的肩膀,抬眼和刘殷殷对视,看见彼此眼中的喜悦和欣慰。 “那不是很好么,都说了,这种事只要胆大心细就可以,你要相信自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苏盈袖笑着安抚她,又道,“肯定累了,快吃点好吃的补充一□□力。” “快尝尝,我们许律师从京市人肉带回来的,新鲜出炉没多久,特别香。” 许应是知道整件事大概来龙去脉的,此时只听了宋宁一句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察觉到苏盈袖语气里的轻快,心里忍不住无奈又心疼。 之前她也满心担忧吧,不然也不会此刻一副终于松口气的模样。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就握了一下苏盈袖垂在他身旁的那只手。 苏盈袖一愣,错愕的低头看他,脸上闪过惊讶、疑惑和尴尬,唯独没有羞涩,甚至还弯腰低声问:“你不舒服么?” 许应满心挫败,白了她一眼,放开了她柔软的手掌,哼了声。 青年长了薄茧的指尖在她手中划过,带起一阵酥痒的感觉,又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掌心传递到心尖,她忍不住身子微微一僵。 但她很快就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并不愿意被任何人发现自己情绪上的波动,尤其是始作俑者许律师! 许应这时候哪里顾得上观察她,正陷入一种摇摆不定的自我怀疑当中。我拉她手她都没反应,是什么意思? 是不喜欢他,所以用这种态度表明自己的无动于衷?还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所以她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许律师没谈过恋爱,追女孩都是头一回,却发现,媳妇比正义女神难搞多了:) 正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来了,是个大着肚子的待产妇,她捧着肚子,有些犹豫的看着办公室里的人,“……苏医生,你们是在开会吗?那我等下再来好了。” “没有没有,我们马上就散了。”值班护士忙应道,招呼大家帮忙把吃的喝的都收起来,说去值班室吃。 等妇科组的同事和护士们一走,刘殷殷叫了宋宁去谈心,办公室里霎时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快坐吧,来找我什么事啊?”苏盈袖给对方搬了张椅子,自己也在旁边坐下,笑眯眯的问道,“有没有规律的肚子疼出现了?” “还没有。”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孕妈,鹅蛋脸,笑起来整个人都很温柔,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我是想跟医生你说,经过我和我先生的商量,决定这一胎还是先试着顺产,如果生不下来,你再帮我剖了。” 苏盈袖闻言一愣,这是个经产妇,一胎顺产,现在怀的二胎,特殊之处在于,她两年多前的那次自然分娩,出现了肩难产。 当时就是在本院住的院,在下午她入院待产后,主动告知了苏盈袖这件事,随后苏盈袖调出了她当时的病历进行浏览,分娩时间是凌晨一点多,病记里有着“胎头娩出后娩肩困难”“予屈大腿及耻骨上方加压”“值班一线xxx医师上台协助”“二线xxx医师到场协助”“新生儿科xxx医师协助抢救”“新生儿评分:1分钟6分,10分钟10分”这样的记录。 光从病程记录苏盈袖都能感觉到当时的惊心动魄,而且她的第一胎还是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凭经验来看,二胎一般会比一胎重一点,而且发生过肩难产的产妇,再次发生肩难产的概率也会增加。 于是苏盈袖一开始就将风险悉数告知她本人和家属,建议做剖腹产,但产妇本人很犹豫,想要自己生,苏盈袖见她坚持,就让她再想想,等开始规律宫缩了再决定顺还是剖也来得及。 然后这会儿她就过来了,苏盈袖道:“风险之前我已经跟你和你先生说过了,确定都想好了?” “是,上一个八斤重,我也顺产成功了,这次还想试试,而且我查过资料,肩难产最主要是对宝宝的损伤,可能会有窒息、锁骨骨折和神经损伤,大人可能会产道撕裂,我都知道的。” 看来是做过功课的,苏盈袖点头道:“是这样没错,而且肩难产最坏的结局就是宝宝窒息,甚至死亡,就算抢救过来,也可能会有脑瘫这样的并发症,你也了解么?” 孕妈坚定的点点头,“是,我都明白,但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我的宝宝,还相信你们,风险我都承担!” 病人的信任很难得,医生也都能感觉到,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一句“风险我自己承担”就能说明一切,她相信医生的建议是为她好,但也相信自己,相信医生会为她全力以赴,同时她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风险。 这份信任委实让苏盈袖感动,但她还是劝道:“不再想想?其实对于你来说,剖腹产也没那么不好,而且很安全。”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态度十分坚决。 苏盈袖被她说服了,况且医生只能建议,可不能替患者做决定。 于是开始签同意书,交代她回病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又让护士多关注她的情况。 忙完回到办公室,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许应还在那里坐着,从一开始医患谈话他就看着她,看她和患者你来我往的对话,看她脸上温和宁静的笑容。 “真难得,她这么信任你们。”他笑着对回来的苏盈袖感慨一句。 苏盈袖点点头,吁了口气,“是啊,所以更加觉得责任重大,害怕辜负了她的信任。” 顿了顿,又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又准备住酒店呐?我看阿姨真是白生你这个儿子了。” “我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向着她,得更嫌弃我了。”他说着做出一副沮丧状,旋即又笑起来,“其实是想等你忙完,跟你说件事。” 苏盈袖哦了声,“什么事,说吧。” “我妈明天生日,让我叫你去家里吃饭。”许应说完,环着手臂好整以暇的欣赏起她脸上变幻的表情来。 惊讶,错愕,担心,犹豫,和退缩。 最终她问:“……能不能不去?我明天下夜班,有点仪容不整。” “你觉得呢?我妈可是特地提到你了,你不是和她很要好是忘年交么?还把我喝醉酒的视频发给她。”许应眉头一挑,朝她呲了呲牙,“放心,我可以等你梳妆打扮好,绝对不催你。” 苏盈袖:“……”我感觉有坑不想跳都不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妈请你吃饭。 苏医生:……不想去:) 许律师:……你怎么这么不尊老爱幼??? 苏医生:呃……尊老我懂,爱幼是啥意思??? 许律师:幼是我,毕竟你把我喝醉酒的视频发给我妈,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苏医生:拳头硬了:)感谢在2020-10-02 18:30:57~2020-10-03 20: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壳 30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许应将要给叶菲过生日的事跟苏盈袖说完后就回去了, 他实在有些撑不住,再待下去他科恩那个要在这儿睡着过去。 苏盈袖像对苏盈枝似的提醒道:“上车之前注意一下车牌号码,到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她说这些的时候,竟有几分叶菲的影子在, 或者说, 是每个人的生命中那个最关心你的人, 父母、长辈、朋友,他们关心你的安危, 关心你的情绪, 也把你放在心上。 许应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苏盈袖态度的转变,心里既感慨又激动,就好像你已经走了很远, 而那个人也终于往前迈出一步, 你不再是孤军奋战。 “知道,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耐心地等苏盈袖叮嘱完,才点点头, 温声保证道。 苏盈袖捏捏自己的耳垂, 还是有些担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近老看到说出租车网约车出事。” “那要不然我不回去了,在医院住一晚?”许应笑着反问她。 苏盈袖语气一顿,立刻摆摆手,“那不行,我们这儿又不是酒店,你赶紧走吧, 省得越来越晚了。” 许应忍不住想笑,还没笑出来就被她赶走了。 产科的工作很多忙在夜里,但今晚倒还好,晚上十一点半,产房里一个要发动的都还没有,苏盈袖索性就回值班房睡觉了。 值班房里关着灯,但每张床上都亮着一点光,照着人脸幽幽的,苏盈袖一瞧,好家伙,没一个睡的。 “你们都不睡啊,万一一会儿来事儿就想睡都睡不成了。”苏盈袖边说边把白大褂解了,又去洗漱。 出来后才听刘殷殷道:“怕什么,明天是周日,我们又不像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回去就睡大觉了。” “是啊,周六睡什么睡,起来嗨啊。”妇科搭班的还是左云,闻言接了句茬,又问苏盈袖,“诶,袖袖,你是不是跟许律师在谈朋友啊?” 苏盈袖这时已经躺了下去,被子拉到一半,闻言动作顿了顿,沉默片刻才道:“......不是。” 第60节 这里都是熟人,还都是女的,说话没什么顾忌,左云于是道:“可我看着许律师,他事喜欢你啊。” 苏盈袖又愣了愣,往床上一躺,“......是么?” “是啊,他看你那种眼神,就跟我老公以前刚和我在一起时看我的一模一样,哎呀......就是那种怕被别人发现,又忍不住的那种感觉,知道吧?”左云解释道。 苏盈袖在黑暗里嘟嘟嘴,“他老是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啊。”左云笑出声来,说她傻,“要是见到讨厌的人,怎么笑得出来。” 苏盈袖哦了声,刘殷殷问她:“你呢,对许律师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苏盈袖就觉得空气都安静了不少,好像大家都在屏气凝神等她的答案,可她又实在回答不上来。 见半晌没吭声,刘殷殷接着问:“你讨厌他么?” 这个能回答了,“不讨厌啊。” “我也觉得你不讨厌,看他第一次到咱们科的时候你怼他怼得多凶,现在都快称得上温柔啦。”刘殷殷笑道。 苏盈袖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吧。” “不过......”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可能是对他有些好感的,外婆说得让人有机会接近我,我才能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让他上家里吃饭了。” 刘殷殷:“......”话是没错,做得好像也没问题,但怎么感觉怪怪的??? “是么,什么时候的事?”左云很感兴趣,觉得一点都不困了,睡觉哪有听姐妹的八卦得劲啊。 苏盈袖想了半天,“......不太记得了,反正是陈妙姐小姑子那件事之后,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他认得我妹妹,然后有天他跟林修路过学校,见着她就把她送回来了,留下来吃饭,后来又有几次巧合。” “最近一次是元旦,不过这次是我叫他去的。”说完还嗯了声,确认似的。 刘殷殷觉得这姑娘逗死了,“那会儿你了解他么就敢留他吃饭?” “林修在啊,而且他的确帮忙了,我该谢他的。”苏盈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有些得意的道,“事实证明他也不是坏人啊,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再说了,我家除了我和枝枝,也没什么可偷的宝贝了。” 大家忍不住都笑起来,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同事开玩笑道:“你没想过万一他盯上的是你家枝枝呢?怎么办?” 苏盈袖的笑顿了顿,随即哼了声,“那时候我们家枝枝未成年呢,他要是敢打枝枝主意我就废了他。” “主任记得吧,我才上手术两周就敢自己做剖宫产了呢。” 声音甜得很,温温柔柔的,刘殷殷听了打个哆嗦,觉得许律师可能以后日子不会太好过。 可是苏盈袖说过就忘,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她才继续问左云:“谈恋爱是怎样谈的,都做什么?你说说,我取取经。” 左云和先生是高中就在一起,是妥妥的校园到婚纱的美好爱情故事,她想了想,道:“看阶段吧。” “读书的时候呢,就希望能一直腻在一起,我们不同学校,就会每天都打电话,恨不得有说不完的话,每次一到节日生日纪念日,都会费尽心思给对方准备惊喜,要有花有礼物有烛光晚餐才算有仪式感。” “后来工作了,大家都是社畜,忙得连饭都不能按时吃,这个阶段的想法就变了,只希望在正常工作得间隙,他能惦记着我,问我要不要去试试新开的餐厅,会在我值班的吃不上饭的时候给我点个外卖,会计划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行的旅程,会在我休息日的时候包揽家务让我多睡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更喜欢安稳和细水长流吧。你呢,袖袖,你喜欢哪种?” 苏盈袖听完,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老实道:“后面那种吧,我记不住各种纪念日。” 要记得的东西太多了,哪里还有心思记这些,她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 刘殷殷问她:“你说你们俩当初那关系,恨不得怼死他那种,怎么还互相看对眼了呢?图什么?” “他图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寻思着我能图的东西可多了,比如他长得好看,比如他挣得多,比如虽然他是律师但还一头秀发。”苏盈袖笑了两声,调侃道,“越说越像我在捡便宜。” “当然是图我们袖袖貌美如花又勤劳能干了。”刘殷殷笑着应她,说完又笑。 苏盈袖立刻嗯了声,美滋滋的,“那也是。” 苏医生永远爱听好话:) 宋宁一直没说话,不是不想说,是笑得快不行了说不出来,这样的袖袖姐跟平时工作中一点都不一样,好似个调皮的孩子,十分有趣。 要是她是许律师,也会被她吸引,生活里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该多有趣呢? 大家正闲聊着,忽然听见楼上好像有点动静,乒呤乓啷的,不由得都声音一顿,顿时安静下来,显得动静更加明显了,隐约听见有女人短促的尖叫。 “楼上这个位置,应该是肛肠科的值班房?”宋宁有些迟疑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去看看?” “......先别去。”刘殷殷沉吟片刻,“别人家的事,我们贸然过去不太好,还是先打听一下,问问肛肠科的看知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他们谁值班?” 苏盈袖道:“薛医生,今晚来给37床会诊过。” 左云闻言便说给薛医生发信息问问,话音刚落,付洁开腔了,“呃、各位老师,我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说!”大家异口同声道,得啦,今晚不用睡了,八卦一个接一个。 其实说白了就是肛肠科一个护士,认识了跟付洁同一级的一个男规培医生,借着之前医院年会排练节目和打羽毛球的机会,跟他女朋友也成了熟人,然后在前天也就是周五晚上,跟这位男医生出去开房,天亮后男医生来医院值班,护士呢,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女朋友。 女朋友也是同一级的规培医,立刻就发信息问男朋友怎么回事,男方就说前一天她值班的时候,他自己下班,遇到她,因为是熟人所以一起走了一段,边走边聊,她说今天好冷好想找个暖和的地方接着聊顺便休息一下,路过酒店的时候她开玩笑说要不就这里吧,他就鬼迷心窍的同意了,让她开好房他再上去。 但是护士不知道男方已经承认了,突然反口,说自己和他没有发生关系,只是想气气她,因为觉得他们总是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所以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还发信息给男方,我没和你上床你和你女朋友解释一下我只是气话。 女方必然不同意这个说法啊,进一步逼问,她就又开始言辞闪烁,哀求她不要把这件事闹大,反倒是男方一直都没改口,看起来躺平任锤。 于是他女朋友就半夜回医院来锤他了:) “他女朋友也很刚的,平时是那种脾气特别直、嫉恶如仇眼里不容沙的人,但是也很好人,热心,业务能力强,还长得漂亮,他怎么就不珍惜呢?”付洁觉得很不能理解。 苏盈袖这时嗐了声,“我以前给我妹补身子,天天炖乳鸽,一开始真香,吃到后面简直恶心,还流鼻血,虚不受补,这男的没福气,活该没那么好的女朋友呗。” 说得振振有词,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刘殷殷听了就笑她,自己的事还没搞明白呢,点评起别人来倒一套接着一套。 时针慢慢划过凌晨,苏盈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被叫醒时是早上六点多。 产房的电话,说有个胎膜早破待产的,不遵医嘱下地溜达,结果没走几步就被护士呵斥住躺了回去,紧接着就出现了胎心减慢,慢到只有4、50次/分,苏盈袖接到电话立刻赶到急诊科,戴上手套一探,坏事了,脐带正贴在胎儿脑后方! 她登时就不敢松手,一边使劲往上推胎儿的头部,一边下指令,“快!通知手术室铺台,要急诊剖宫,通知新生儿科麻醉科尽快到场,这是个脐带脱垂的!” “让人按电梯,来人帮我一起把她推到手术室去!” 脐带脱垂,也就是脐带先于胎儿从胎膜破口处随着羊水流出,会导致脐带受压,引起胎儿血供障碍,如果血运阻断超过七八分钟,胎儿因为缺氧而死亡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苏医生,你上床上去吧,这样好推。”几个护士一边推床一边道。 苏盈袖二话不说,立刻抬腿就坐到床上,呈跪姿,一直托着胎头往上推,尽量减少脐带受压,推床的护士们将病床拉出门外,飞快地跑向电梯。 三分钟后,顺利到达手术室,主刀的是刘殷殷,在产妇送进来的时候,新生儿科和麻醉科都已经在现场了,苏盈袖交接过病人,又赶紧去洗手穿手术衣,十分钟后上台,刘殷殷下第一刀,一分钟后胎儿娩出,新生儿评分十分。 手术室里很安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样在沉默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 接着产房又打电话说还有一个胎心减慢的,剖出来一看,脐带把胎儿一对小脚丫缠得紧紧的。 从这一个开始,产房开始热闹了。 苏盈袖:“......”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还让我睡了一觉??? 许应是在早上九点多的时候给苏盈袖打得电话,问她下班没有,苏盈袖彼时刚出产房,在整理术后记录,接到电话才想起今天还有事,忙道:“我还得一会儿才能走,好几个病程记录要写,要不然......” “要是敢说不去了我就去绑你了啊。”许应打断她的话,淡淡的威胁道。 苏盈袖到嘴边的话立刻就改了,“你要是这样,我还真就不去了。” “......别啊,您这么人美心善的人,肯定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对吧?”许应立刻从善如流。 苏盈袖哼了声,嘴角翘翘,“那是。” 许应:“......”有没有卖教怎么花式夸人的书的,我先准备几本,以后应该用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就后悔没有多读书:) 苏医生:……吃过没文化的亏? 许律师:不,我吃了不懂拍马屁的亏[点烟.jpg] 苏医生:……我觉得你在骂我,你等等,我快有证据了。 许律师:……骗鬼还是你厉害[点赞.jpg] 第62章 苏盈袖忙完手头得工作, 匆匆忙忙从医院往家赶,回到楼下,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 她下车走过去,刚抬起手想要敲车窗, 就见车窗自己滑下来了, 露出许应干净的连鬓角都剃得整齐的一张脸孔。 “阿盈。”他笑着看过来, 像是带着初春尚存凛冽但已经开始变暖的气息,柔软又清新。 苏盈袖心头一动, 愣了愣, 这才问道:“等多久了?先上去坐坐吧。” 许应应了声好,示意她让一下,然后车门一推,他长腿一伸, 就出了车厢。 苏盈袖看他的角度瞬间要变为仰视, 这样不舒服, 她下意识轻轻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孔,忽然又想起昨天夜里和同事们的对话。 就冲着这张轮廓分明的脸, 她会对许应有好感实在是太容易了。 “怎么了, 落了东西么?”见她不动, 许应有些疑惑,歪着头看向她询问道。 苏盈袖猛然回神,摇摇头,“......没、没什么。” 说着她头一低,就走在了许应的前面,等进了电梯,许应打量一下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关切道:“昨晚很忙?看你没什么精神。” 苏盈袖眨一眨眼,没敢说昨晚跟同事们讨论他来着,含糊的嗯了声,“......五六点的时候开始忙,先来个脐带脱垂的刚剖完,马上就有个调皮鬼被脐带绑紧了双腿。” “人生人,吓死人。”问过什么是脐带脱垂后,许应咂着舌头吐出一句。 苏盈袖猛点头应是。 进了门,苏盈袖跑去洗漱,半个小时后一身水汽的跑出来,头上包着毛巾,手里拎着两套裙子,一套是藏青色连衣裙配黑色高领打底衫,一套是香芋紫的长袖连衣裙,腰侧有个小巧的蝴蝶结。 “你又让我挑?”许应看着她,有些惊讶,上一次团队年会带她去吃饭,也是让他挑的。 苏盈袖目光一闪,没跟他说是因为在浴室时想起昨夜聊肛肠科护士和规培医那件事到最后,左云好像说了一句: “男人嘛,总是迷之自信,好哄得很,你在他面前就当小公主嘛,软软糯糯,背过他继续当你的女王,走路都带风那种。” 难怪人家能把老公吃得死死呢:) 见她默默不说话,抿着唇,微微露出倔强,许应失笑,指指香芋紫那套,“这套吧,活泼点,你已经够沉稳了。” 苏盈袖闻言抿着唇点点头,转身刚要走,就被许应一把拉住胳膊,“你电吹风呢,拿来我给你吹头发,你同时化妆,可以?” “......可以......吧。”苏盈袖眨眨眼,主要是对许tony的手艺不太放心。 但到底还是把电吹风给了他,然后在客厅的茶几跟前坐下,背后是坐在矮凳上给她吹头的许应,一边吹一边好奇的打听,“这个是做什么的?” “妆前乳。” 第61节 “那个呢?有什么用?” “遮瑕,可以盖黑眼圈。”她说着扭头让他看自己上好底妆的脸,“现在是不是之前好多了?” 许应吹头发的动作慢下来,仔细端详一眼她的脸孔,其实没太看出来,但还是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苏盈袖于是又把脸转过来,开始描眉画眼,最后抹口红,因为叶菲是长辈,不好浓妆艳抹去见她,于是挑了绝不会出错的豆沙色,看起来温柔又大方。 许应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便觉得有趣起来,他似乎开始明白,为什么女性会喜欢化妆,即便不出门,也可以美给自己看嘛。 他笑了声,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梳子,小心翼翼地替她将吹好的头发梳理整齐,动作轻柔,一点让她感到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出现。 苏盈袖不禁有些惊讶,“你要是不当律师了,可以开个洗剪吹,手艺不错嘛。” “我奶奶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有洁癖,一天不洗头就难受,她病重的那半年,我爸正是最忙的时候,是我和我妈照顾的,我妈教我怎么给她洗头吹头和梳头,她走的那天,也是我给她梳的头。” “她走的时候,是个特别漂亮的老太太。” 苏盈袖歪着头,微微抬头看他的脸,见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眉眼似能生光。想来悲伤之情早已退却,回忆起老人都是温馨和怀念。 于是她才敢问:“奶奶是什么病走的?” “老人病,没受太多苦,只是身体一天天虚弱,走的时候八十岁了。”许应笑着回答道,又伸手摸一下她的发尾,“以后有机会,我也给你洗?” 这话说的,很有点别的什么意思哇...... 苏盈袖目光微微闪烁,笑嘻嘻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拿着一只散粉刷在脸上扫了两下,问道:“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大孙子?” 许应反应了一下,登时被她气笑,“滚,少占我便宜。” 说着一拍裤腿站了起来,催道:“赶紧的,就等你开饭呢。” 苏盈袖抬眼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回房去拿外套,意见很厚实的米白色呢子大衣。 海棠园许家,叶外公和叶外婆带着儿子一家来给女儿过生日。 进门就觉得好像今天叶菲特别高兴,忙进忙出的,只是不见许应,便问道:“小应呢,怎么不在家,加班去了?” “没有,去接人了。”叶菲笑道。 叶外婆有些好奇,“谁呀,不是说今天就自家人吃饭么,你还请了别人?” 叶菲闻言解释道:“可不是别人......” “难道是小应谈女朋友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舅妈打断了。 老人立即感兴趣起来,连叶外公都满脸好奇,要知道他这宝贝外孙都三十多岁啦,他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当爹了。 叶菲连忙摇摇头,“且早着呢,他都还没那个胆子跟人家姑娘说,我反正不管,我就喜欢这个,换一个儿媳妇就不行。” 叶家人顿时面面相觑:“......”好家伙,头回见八字还没一撇的姑娘先把婆婆给搞定了的。 许主任从楼上取了茶叶下来,听到妻子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忍不住嘿嘿一笑,“也不是不能换,你收个干闺女不就完了。” “那能一样么,闺女迟早是别人的,干的跟稀的、呸,亲的,有什么区别?”叶菲说着立刻一个眼刀扔过去。 叶外婆愈发觉得好奇起来,追问道:“那什么时候到啊?” 叶菲摊手,“不清楚,应该能赶上吃午饭,小应说袖袖今天下夜班。” 说着又嘱咐大家,“都自然点儿啊,别把人吓着了,是我的朋友,跟臭小子没关系!” 大家忍不住给她鼓鼓掌,听听这语气,要是个男的,下一步说不得就要撬儿子墙角了吧:) 苏盈袖是搭许应的车去的许家,车子在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已经从一个区到了另一个区,终于到了海棠园。 “我还是第一次进这么高档的别墅区呢,真是沾了许律师的光呢。”她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扶疏花木,笑着调侃道。 许应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况,闻言慢悠悠的回道:“以后你可以常来,来多几次就没什么新鲜了。” 苏盈袖笑哼两声,“又不是我家,老来做什么,蹭饭?” 许应回头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笑,什么也没说。 只是等到下车,他指着家门口一株梧桐树,对苏盈袖道:“呐,认清了啊,有这棵树的才是咱们家,别跑错门,跑错了可是会被狼外婆叼走的。” 苏盈袖一时光顾着看周围景致,没细想他说了什么,哦了声,回过神来看见他一脸欣慰,顿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诓我了?” “进去吧,外公和舅舅他们好像已经到了。”许应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看了一眼别墅外面停着的其他车子。 苏盈袖一愣,随即往后退了两步,“......还有其他人么?” “我妈生日,她爸妈哥嫂不得来啊。”许应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紧紧扣住不放,劝道,“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苏盈袖心里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面上却不得不露出笑脸来,莫名就有种赶赴战场的悲壮。 “袖袖来啦,先来吃点心,还得过会儿才开饭。”叶菲端着一盘饼干出来,招呼道。 苏盈袖在路上买了礼物,是一条苏绣的丝巾,“来得匆忙,没有仔细挑,您别介意。” 叶菲拿出丝巾来看了眼,围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好看,我喜欢。” 说着又给她介绍许主任和叶外公和叶舅舅叶舅妈,介绍一个,苏盈袖就叫一声人,随的是许应的叫法,女孩子乖巧温驯,长辈们看着就喜欢。 叶舅妈问她:“我听小应妈妈说你是医生,在哪个医院哪个科?” “容医大一附院,妇产科。”苏盈袖应道,又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许主任亲自给她泡的茶,道了声谢。 叶舅妈哦了声,又仔细回想一下,有些迟疑的问许应:“之前你给你阿月姐的小姑子介绍的医生,是不是袖袖?” 许应点点头,看一眼苏盈袖,“是啊,我就认得她一个。” 苏盈袖还记得这个病人,因为她现在都还在乔主任那里拿中药,上个月她还见过一次,只是戴着口罩,可能对方也没认出她来。 叶舅妈遂关切的问:“她情况怎么样,能要上孩子么?”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因为许应表姐的小姑子情况的确希望不太大,但苏盈袖又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只道:“乔主任有每次都给她调整药方,还劝她尽快去做试管,科学昌明,希望也不是绝对没有。” 听话听音,叶舅妈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叹叹气,又想到今天是自己小姑的好日子,该高兴才对,于是又说起别的话题。 无非就是问问苏盈袖的个人和家庭情况,又夸她能干,把妹妹照顾得那么好还读的重点中学,又问到家里的长辈,听说刘外婆住在人民路,就顺便说起那边的拆迁马上就要开始。 苏盈袖全程被她牵着鼻子走,问什么答什么,毫无反抗之力,毕竟……说不过,思维转换也没人家快。 看来许律师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瞅瞅人家一大家子的嘴皮子功夫:) 许主任一边跟老泰山和大舅哥聊天,一边暗暗留意苏盈袖。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苏盈袖,这个罗太太真正意义上的长女,看着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温和沉稳和乖巧,他心里忽然庆幸,幸好李宁曼当初放弃了她。 若是李宁曼带着她进了罗家,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她要么养成懦弱无能的性子,或者极为自尊敏感过分好强,而不是现在这样圆融到好像全无棱角。 一时间又有点得意,他的儿子,跟他一样眼光好,挑媳妇的本事不用说,肯定遗传了他! “小应,小应,你过来。”一道慈祥和蔼的苍老女声在不远处响起,苏盈袖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许应连忙起身迎过去,从老人手里接过什么,又回头朝她招招手。 她过去了,许应才道:“这是外婆,喏,她特地给你炸的豆腐丸子,可好吃了。” 说着递给她一根筷子,筷子上串着三个炸得金黄的豆腐丸子,新鲜出炉的丸子散发着浓郁的油香。 “外婆好。”苏盈袖赶紧问好,还是觉得有些紧张,于是抬眼去看许应。 在许家大宅,即便她是因为叶菲而来,但其实她能仰赖的只有许应而已。 许应这时已经开始吃丸子了,催她道:“你也吃,吃了我再去拿,咱们先吃第一口。” 叶外婆拉着苏盈袖在厨房门口的椅子坐下,笑眯眯的同她说话,她和刘外婆说话的感觉很像,都是慢悠悠的,好像什么事都不要紧,都可以慢慢来。 中午的阳光从落地窗穿进来,落在一小片家具上,朦胧着散发出一股暖意。 苏盈袖觉得,时间都慢了,耳边只有大家闲聊的声音,和许应跑到厨房去偷吃,被叶菲斥骂:“你个小兔崽子,就不能等开饭再吃吗?!” “哎呀,我先替你试试味道嘛,万一味道重了轻了,这顿生日宴岂不是有瑕疵。” 无赖到让人觉得好笑,甚至有些可爱。 等到吃饭,苏盈袖又成了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叶菲示意许应给她夹菜,一会儿是鸡腿,一会儿是鸡翅,“快吃,小应说你昨天值班了,那么辛苦,多吃点补补身。” 夹了一碗菜,许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完,结果就见着她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他想想,又给她夹上。 她埋头苦吃,认认真真,不知不觉就吃多了,等到吃完饭,她摸摸凸起的小肚子,听见许应偷偷问:“怎么吃这么快,撑么?想叫你别吃了,你也不理我。” 苏盈袖歪歪头,想到他好像真的戳过她两下,但她没在意。 “我们主任说的,要想体力好,就要多吃,想要多吃,就要吃得快。” 许应:“……” 叶菲煮了山楂水,让她喝了,又歇到半下午,叶外公一家离开,苏盈袖也该回去了,“快回去睡觉,把昨天的都补回来。” 又让许应送她,苏盈袖提着一兜子叶外婆炸的豆腐丸子,突然觉得像是从刘外婆家走的时候那样,有点舍不得。 车子开出很远,许应忽然问她:“怎么样,我家里人都还好吧,相处起来没有你害怕的那么……尴尬?” 苏盈袖点点头,又忽然歪着头对他笑,“我觉得你在家里跟在外面不一样,嗯……像小孩子,不稳重了。” 许应顿时失笑,“我要在法庭上稳重,要在律所里稳重,还要在所有人面前稳重,可在家还要保持稳重是不是太为难我了?” 说着看她一眼,“你在家不也不像在科里那么风风火火么。” 苏盈袖闻言抿着唇笑着,用力点点头,刚要说话,许应的电话就响了,是涂川打来的。 “师哥,你在哪里?我被人跟上了,刚甩掉。” 许应一愣,脱口问道:“有没有受伤?” 听他嗯了声,许应的嘴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迅速扭头看了一眼苏盈袖,报出了苏家的地址。 挂了电话,对苏盈袖道:“阿盈,帮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好家伙,我当你是媳妇,你想当我奶奶??? 苏医生:主要这样辈分高,你就得孝敬我。 许律师:……宁是个人才:)感谢在2020-10-03 20:29:04~2020-10-04 19: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万物生长之门、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第62节 谁也没有想到涂川会突然出事。 苏盈袖拍着肚子懒洋洋的动作随着许应的话停顿下来, 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皱起了眉。 听到他说让她帮忙,她先是下意识的应好,然后才想到要问:“涂律师怎么了吗?” “应该是出去调查被人跟踪了, 他最近接了新的委托。”许应抿着唇, 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指节已经发白。 涂山已经死了, 如果涂川也有个三长两短,他可能要一辈子都活在愧疚的阴影里, 如果当年涂川选择做刑辩时他拦住了他, 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涂川死了,活着的人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慢慢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 直到以为已经失踪的徐娜突然出现, 变故又起。 车子在马路上疾驶, 几次差点闯红灯, 苏盈袖捏着安全带,面色有些发白,一方面是有些害怕出事, 另一方面则是, “你慢点!我快要被你晃吐出来了!” 遇到红灯突然急刹车, 绿灯亮起又突然提速,惯性的冲击力让苏盈袖感到十分不适。 许应闻言立刻降慢车速,有些抱歉的对她扯出个笑,“阿盈,对不住,我就是太担心……” “你的担心在这个时候毫无用处!”不知道是因为不适,还是其他, 苏盈袖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你应该做的是冷静下来,做好现在的每一步,安全行驶,抵达目的地,见到他以后确定情况才能施救。” “既然他还能找你,那就说明他暂时没事,等你见到人,发现无能为力的时候再来担忧和慌乱,完全来得及!” 这是苏盈袖的逻辑,不能说完全正确,但也的确一定程度上迫使许应冷静下来,同时他又忽然觉得,刚才不应该将苏家的地址报给涂川。 他无疑将苏盈也拖入了这场麻烦里。 苏盈袖攥着安全带,在手里捏来捏去,瞥见他露出些忐忑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 许应抿着唇,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再次觉得自己办了坏事。 他们很快回到了苏家所在的小区,在门口遇见涂川的车子,许应停下来,走过去敲敲车窗,跟他说了几句话,涂川的车子就发动了。 但却是离开小区门口。 “他怎么不把车开进去?”苏盈袖愣了一下,问道。 “我让他把车开到你们小区的北门去,一会儿我去接他。”许应回答道,他们所在的是南门,也是离苏盈袖家最近的一个门。 苏盈袖愣了愣,“可以啊许律师,连我们小区有几个门都知道。” 要是平时,许应还能顺着她的话开两句玩笑,可现在实在没心思,于是只抿了抿嘴。 苏盈袖叹叹气,“你刚才也见到他了,情况怎么样?神智清醒么,有没有外伤,有没有出血?” “还清醒,估计有外伤,我闻到他车里有血腥味。”许应想了想,应道。 苏盈袖点点头,“那就不怕了,又还能开车,可见这外伤也不严重,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因为职业缘故,还是天生胆大,在苏盈袖眼里,只要不会危及生命,就不算大事。 许应莫名就被她的淡定感染,一时苦笑不已,“......看我,真是没用,还不如你一个女孩子冷静有主意。” 苏盈袖闻言看他一眼,很认真的摇摇头,“不是,是因为涂律师和我不熟,如果是你出事,我不会这么冷静。” 许应乐观了一下,随即有些欣喜,“所以说......” 他想问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在她心里也算重要咯? 可还没问完,就听她继续道:“还有林修也是,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所以会关心则乱,而涂律师和我关系不那么近,当然可以冷眼旁观理智思考。” 许应:“......”理是这个理,但就是听着有点不高兴:) 既然提到了林修,苏盈袖就顺带问了句:“最近都不见林修跟你同进同出,是他独立了?” 许应说没有,苏盈袖就接着问:“那为什么不见他,他干嘛去了,干脆叫他来吃晚饭吧?” “呃、他有别的工作,我不是新接了案子么......”许应目光微闪,委婉拒绝了她的提议,没敢告诉她林修去学校找苏盈枝了。 苏盈袖不疑有他,等到了楼下,对他道:“你快去接涂律师吧,我上去准备一下换药包。” 顺手带走了许应车里的急救箱。 尽管对涂川的伤势判断是并无大碍,但苏盈袖见到他时还是有些吃惊,他的左臂被匕首刺伤,留下了五六公分的伤口,皮开肉绽,红色血肉翻卷,衬衫被划破,也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难怪许应那么容易就能闻到他车里的血腥味。 不过的确神智很清楚,还能有条有理地问她能不能给他一张椅子,万一弄脏沙发可能不好清理。 苏盈袖摆摆手,“没事,坐下我看看你的手。” 茶几已经清理干净,苏盈袖拆开换药包,用棉球替他清理了创面,检查过后道:“你要缝针,我这里没有缝合包,你要不要去医院?” 涂川有些犹豫,看向了许应,许应也沉默下来。 苏盈袖看看他们的脸色,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可以帮你们叫人来帮忙,但前提是......你们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们,但不能把我的朋友也不明不白地拖下水。” 许应瞬间内疚,“阿盈......” 苏盈袖抬眼看着他,安静地等他告诉她一切。 第一次听说徐娜这个名字时,苏盈袖就了解了涂川为什么遇害,是因为绑架,而会遭遇绑架,是因为他代理的一桩案子涉及到了某位大人物的阴私,后来涂山身故,许应和涂川都觉得是对方为了封口,索性绑架并杀害了涂山,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那个大人物姓梁,是振兴集团的老总。”许应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告诉过我曾经有个产妇,快五十岁了但她丈夫才三十多?她是梁家的私生女。” “或者也不叫私生女,应该叫妾生女,她的母亲,是梁家上下都承认的二房,大小老婆住在一起,就像古时候的大户人家那样,有嫡庶有争斗,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后来梁总长大了,受不了家里这样扭曲的氛围,加上母亲已经去世,弟弟也死因成谜,她不想再继续留在那里,索性断绝关系离开了梁家。” “涂山查到的那件事,大概是跟职务犯罪有关,中间夹杂着不少人命,所以才会引来报复,后来你在商场见到徐娜,她跟着的那位太太,就是梁总同父异母的姐姐,正房所生,丈夫现在掌管着梁家的大部分家业,因为自从梁总的弟弟死后,梁家就没有其他继承人了。” 随着他的叙述,苏盈袖想起他说到的每一个人,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巧......” 许应点了一下头,“是啊,巧合,但又不是那么巧,我之所以会成为梁总公司的法律顾问,就是因为知道她和梁家、涂山与梁家的瓜葛,她也一直怀疑她弟弟是死在家里人手中。” 苏盈袖这时问道:“那这次涂律师受伤,也和梁家有关咯?” “这事要从我嫂子突然出现说起。”涂川接过了许应的话继续讲述,因为i后面的事只有他才清楚。 徐娜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两件事。第一件,是涂山遭遇不测时,她已经怀有将近一个月身孕,为了安全,到四个月显怀后不得不离开,回家待产,同时和家人统一好口径,说她没回来过。等到生产过后,哺育孩子到半岁,她决定去查明事情真相,于是不顾父母和妹妹韩晶的劝阻,决绝地离开了家人,应聘成为了梁大小姐的助理,近距离接触梁家,伺机搜集证据,这是第二件事。 至于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她病了,卵巢癌晚期,她想要把这几年调查到的东西交给我们,让我们继续查清害死我哥的幕后凶手,还有......我的小侄子,他才五岁......” 徐娜自觉时日无多,想尽量安排好后事,尤其是她最对不起的父母和孩子,所以才会现身,让许应和涂川察觉到她的踪迹。 苏盈袖明白了,但还有疑问,“那今天是......” “我今天去见韩晶,那边应该知道我和韩晶各自的身份了,所以遇上了点麻烦,我怕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于是等她的保镖来了以后和她分开走,在负一层的停车场遭到伏击,幸好车就在旁边,我跑得快。” 涂川说完苦笑两声,面色发白起来。 苏盈袖再次向他确认,“人已经甩脱了?” “我绕了几个小时的路,从胥家桥后面绕过来的,昨天听师哥说今天和你有约,所以想......” “可惜我这里没有缝合包。”苏盈袖耸耸肩,然后道,“我叫同事过来帮忙吧,她家住得离这里不远。” 涂川连忙向她道谢,“多谢苏医生。” “歇着吧,省点力气。”苏盈袖再次检查和处理了一下他的创面,起身去打电话。 “乐乐,老杨在不在家......那正好,上我家来帮个忙呗,有个朋友受伤了要缝针,我这儿没缝合包不好弄,让老杨来一下呗,顺便带个破伤风......呃、刀伤,匕首那种......黑个鬼的社会,赶紧的,来了今晚吃火锅。” 听着她中气十足跟同事说电话的声音,涂川看向许应,“师哥,谢谢......” “自己人,有什么好谢的。”许应抿着唇,叹口气,“也不知道梁总那边进展怎么样。” 涂川闻言道:“我前天见了梁总,说是快结束了,我已经将嫂子收集到的资料全都交给梁总和陆总了。” “......这样看来,今天是他们狗急跳墙了,你和韩晶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更加小心。”许应叮嘱道。 涂川的神色很轻松,“没事,我跟韩晶说好了,明天就跟她走,当工作人员陪她去大山里拍戏,行程绝对保密,这也是大嫂建议的。” “等这事结束,大嫂就能安心治病了。”他说着又看了眼苏盈袖,“不过,这事儿......师哥,咱还要拜托苏医生么?” “傻子才不拜托,阿盈的老师可是这个。”许应说着竖起个大拇指,又叹气,“就是不知道老太太回来没有。” 这边苏盈袖和杨乐乐说好以后,挂断电话,回到客厅,在许应旁边坐下,还没坐稳就听他问:“阿盈,你老师还在北戴河没回来?” 苏盈袖顿时有些愣愣,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无语,“......什么北戴河,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老太太现在在英国看宝贝重孙呢,干嘛,找她有事啊?” “徐娜不是卵巢癌么,想找专家看看,上次丁一楠住院那天,涂川和韩晶请你吃饭,就是想说这件事,结果......虽说不可能治愈了,但也希望能让她好过点,你说是吧?”许应边说边留意着她的神色。 苏盈袖哦了声,“那得等一阵,老太太要么年前带一大家子一块儿回,要么等过了年再回。她有药么,先按时吃药或者其他治疗吧。” 涂川闻言应了声好,苏盈袖又问:“我发现......涂律师和韩晶关系好像很熟嘛......”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之一。 涂川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染上了一抹粉色,目光游移闪烁,就是不说话。 他越这样,苏盈袖越觉得里头大有文章,刚要追问,许应开腔了,“阿盈,我渴了,想喝水。” “桌上有开水,自己倒啊。”苏盈袖被他打岔,有些不高兴了。 许应摇头,“开水没味道,我想喝奶茶,上回烤肉那天下午你做的那种。” 苏盈袖想不起来烤肉那天自己做奶茶了吗?怀疑他胡说的,又没证据,加上刚吃了人家妈妈喝外婆做的一桌好菜,嘴有点短。 “你今天怎么这么难伺候,烦人!”她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起身去拿茶壶接水煮红茶。 许应跟在她屁股后头进了厨房,这时才低声道:“涂川跟韩晶的事你别问了,等官宣。” 苏盈袖一愣,眼睛扑闪扑闪连眨好几下,回过神来差点就跳起来。 “姓徐的这么好吗,一家兄弟俩分别叼走人家一对姐妹花?过分!” 许应:“......”又不是你家姑娘你这么义愤填膺,是不是看不起我兄弟??? 第64章 热腾腾的红茶在茶壶里咕嘟嘟冒着泡, 苏盈袖将茶壶提起来,拿进厨房,倒进了小锅里,一边转小火加热, 一边倒进全脂牛奶, 为了味道更醇厚些, 她又倒了黑白淡奶。 不是什么正宗做法,就是随心所欲, 觉得这样好喝, 又恰好合许应口味罢了。 她放了糖,搅拌均匀,又煮了一会儿,然后过滤出来, 装进大壶里, 刚出厨房, 杨乐乐两口子就到了。 “真暖和。”她一边解围巾,一边问苏盈袖,“你煮什么了, 好香。” 说着一转头, 看见许应弯腰正在给每个杯子倒奶茶, 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暧昧地看了眼苏盈袖,拿手肘撞她一下,“呀,许律师也在啊?” 第63节 “杨医生好。”许应笑眯眯的同她打招呼,好像看不见她和苏盈袖之间的小动作,“这位是杨医生的先生?” 杨乐乐说是, 给他和老杨做介绍,许应这时才知道,老杨才是苏盈袖搬来的救兵。 “病人在哪儿?我瞅瞅。”老杨生得高大,站在玄关边上,一时间没看见涂川。 苏盈袖忙将他带进客厅,让他看涂川的伤口,老杨查看过后道:“这得缝好几针呢,也没带麻醉药,能忍么?” 麻醉药倒是有,苏盈袖从许应的急救箱里找出一支来,老杨见了有些惊讶,看看她,她摇摇头,意思是不要问。 老杨见她又飞快看了眼许应,顿时就明白了,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点点头,给涂川打上局麻,然后拿出个缝合包来,打开,穿针引线,蓝色的塑料镊子在他手里灵活极了,没多会儿就缝合结束。 包上纱布,处理完成后给涂川打了针破伤风,事情就算完了。 收拾好东西,他往沙发边一靠,张口就问:“袖啊,你们昨晚值班,听说肛肠科那事儿了么?” “哎对对对,九楼的事咱们八楼应该听得很清楚啊,怎么你和刘主任大家都不说?”杨乐乐立刻就接着问道。 苏盈袖一愣,“......你们都知道了?” “老杨他们科群里有人说九楼昨晚半夜打架了,但不确定。”杨乐乐解释道,“他们刚好那个时候来了个车祸的急诊手术,回来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散了。” 老杨所在的普外是在十楼,跟肛肠科不是一家。 苏盈袖哦了声,“我知道啊,恰好我带的付洁认识事件中的两位主角......” 此刻客厅里的格局,大概就是许应和涂川坐在正对着电视机的三人位上,涂川受伤,整个人歪斜地靠在沙发一头,杨乐乐跟老杨两口子坐在靠餐厅这边的单人位上,老杨坐在扶手上,杨乐乐靠着他,苏盈袖独自坐在两口子对面,背后是阳台,一边是许应。 她双臂张开,打在沙发扶手上,面对着四双眼睛的凝视,慢悠悠的说起了故事。 说完以后,呵呵笑了声,“猪嘛,憨的呀,这种借口也敢信,开房聊天?哈——” 杨乐乐听完,啧了声,“刺激。” “不一定是傻,极大概率的可能是心存侥幸,送到嘴边的肉不吃一口,总觉得亏了,又觉得只要吃完了擦干净嘴就不会被人发现,但却忘了,吃过肉的嘴,擦得再干净也还是会留下肉腥味。”许应说完,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奶茶。 喝完了,还要扭脸认真的对苏盈袖道:“阿盈,今天的奶茶不够甜。” “......吃那么多糖,小心得糖尿病!”苏盈袖白了他一眼,不给加糖。 许应遭到了拒绝,整个人都有点沮丧,往沙发里一窝,叹叹气,“人生苦啊,连口糖都吃不着。” 瞧着真可怜,苏盈袖弯腰从茶几底下摸出一个罐子来,扔给他,“吃吧,尽情吃,不吃完你今晚就吃自己!” “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许应接住她扔过来的罐子,木头做的,外表光滑,上头扣着一个小巧的金鱼锁,拿在手里晃晃,能听见沙啷沙啷的声音。 他拧开小锁头,刚打开盖子,就闻到一股清凉的薄荷香飘出来,原来是薄荷糖。 许应拈出一颗,扔进嘴里,又递给涂川,涂川拿一颗,又递给杨乐乐和老杨,最后又回到许应手上。 “这不是袖袖你以前做的那个么,好些日子没吃到过了。”杨乐乐含着糖道,“还要薄荷么,下回我给你带两盆过来。” 苏盈袖笑了声,“大冬天吃薄荷糖,也不怕凉了脑袋。” 她刚说完许应就打个哆嗦,看着像是被薄荷糖刺激的,可也奇怪,除了他谁都没事,一看就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杨乐乐在一旁看着笑死了,觉得这俩真是绝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典型代表。 这时老杨问:“不是说晚上吃火锅么,去买菜?” 涂川愣了一下,“......你们真吃火锅啊,那我怎么办?” “呃......”苏盈袖愣了愣,有些犹豫,“要不然让许律师送你回去?” 许应抱着糖罐子,垂着眼,慢吞吞的道:“凭什么我也不能吃,你就不能给他用清水烫一碗菜?” 苏盈袖顿时有些犹豫,伸手挠挠脸,看一眼涂川包扎着的左手,好像这时候让人走是有些不地道。 “哎呀,就像我们以前在食堂那样嘛,把菜挑涂律师喜欢吃的做一碗烫菜,再加一把粉丝就够了。”杨乐乐这时建议道。 苏盈袖得了个台阶,点点头站起身来,“那我跟乐乐去买菜,你们几个在家待着?” 许应问:“不要我们跟着帮忙提东西啊?” “你跟老杨在家照顾涂律师吧,观察一下有没有其他问题。”苏盈袖摇头道,“乐乐,我们走。” 要去的生鲜超市也不十分远,开车只要十来分钟,杨乐乐一边看着冰柜里的东西,一边跟苏盈袖闲聊。 没几句话就说到了许应,她看着苏盈袖专心对比那个牛肉更好的表情,冷不丁问道:“袖啊,你是不是跟许律师在一起了?” 苏盈袖原本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她说话,刚要习惯性的点头,就发现她说这话不太对,连忙又抬头去看她。 杨乐乐清清嗓子,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苏盈袖这回听清楚了,果断地摇摇头,“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不要瞎说,不然传出去了叫许律师怎么做人?” 杨乐乐:“......”你还怪为他人着想哈:) “我看这一撇已经老长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吃醋,呜呜呜我们大宝贝就要被大灰狼叼走了。 苏盈袖原本已经往前走了,听见声音又回头看她一眼,关切道:“是还有什么没有拿的么?” “......没有,没有。”杨乐乐立刻摇头,推着小推车跟上她。 从超市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六点光景,天色渐渐暗下来,小区的路灯此地点亮,许应频频跑到阳台上往下看,背后是老杨和涂川的闲聊。 恰好两人都喜欢桌球,体育频道又在播桌球比赛,倒也不怕没有话题可聊。 “许律师,你坐下等嘛,不会有事的。”老杨招呼着在阳台的许应道。 许应转过身来,叉着腰站在沙发后面,心里直犯嘀咕,“都去两个多小时了,不是说很近的么?”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悉悉窣窣的响动,许应立刻迎了过去,伸手一拉门,就看见外头正举着钥匙要开门的苏盈袖。 苏盈袖明显愣了愣,然后再他伸手过来的时候,默默地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听见里头老杨的大嗓门在说什么,“你们要是再不回来,许律师就要出去找人了。” 她听了就下意识抬头去看许应的脸,他很淡定,仿佛老杨说的不是他,一时间就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有点莫名的失望,可等从玄关进了客厅,灯光又照亮了他微红的耳尖。 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抿着唇笑了起来,指挥他道:“提到厨房你就退下吧,别瞎捣乱啊。” 杨乐乐跟在他们背后,翻着白眼对老杨骂骂咧咧,“真是货比货得扔,也不知道来帮我一下。” 老杨懒洋洋的坐在那儿,“哎呀,你是女壮士,能者多劳嘛。” “......等回去了再修理你。” “那我一会儿得多吃点,不然回去不抗揍啊。” 许应听着夫妻俩的对话,觉得有些熟悉,好像记忆中的许主任和叶菲就是这样的吵吵闹闹,又谁都离不开谁,大约许多家庭都是这样。 偶尔他也会想,自己以后会拥有一种什么样的家庭模式呢?都说孩子很容医复制父母之间的相处,那...... “你先别走,帮我打几个鸡蛋呗,做个下火锅用的蛋饺。”苏盈袖站在冰箱边上,递过来几个鸡蛋。 这题许律师会做,于是点点头,找了个大碗,开始往里磕鸡蛋,边磕边问道:“怎么不直接买?” “没见着有,可能卖完了。”苏盈袖应道,开始切肉。 切好肉腌上,虾仁也绞成虾滑放进了冰箱冷藏,杨乐乐来帮忙洗菜,苏盈袖开始做蛋饺。 炉灶点起火,她手执一个不锈钢大汤勺,夹着一块肥猪肉在勺子里抹一圈油,勺子热了,舀一匙蛋液,手腕一转,蛋液就均匀地铺满勺子形成蛋皮,夹一筷子肉馅儿放在中间,再用筷子轻轻夹起蛋皮的一端,对折,轻轻压一下边沿,一个蛋饺就做好了。 苏盈袖对这项工作简直是轻车熟路,许应靠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眼花缭乱,像是有一只蝴蝶在眼前飞来飞去。 他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以后他的小家吵不吵闹不知道,起码口福得要有。 苏盈袖备好菜,将锅底炒香,加水,端到桌上,杨乐乐在往外端菜,苏盈袖还在厨房里翻冰箱,杨乐乐问她找什么,她道:“找前天冻起来的高汤啊,还是不要让涂律师吃烫菜了,万一吃不饱呢?” 找到高汤,挖一块下来,丢进小电锅里,加水煮开,汤色金黄,一股鸡汤的鲜味扑鼻而来,就成了一个清汤锅底。 吃饭当然要聊天了,等锅开的时候杨乐乐在刷微博,哎哟一声,叫苏盈袖:“袖袖,你快看,韩晶出事了!” 苏盈袖一愣,飞快地看了眼涂川,然后问:“怎么了?” “说是有私生追车,差点就发生车祸,幸好报警之后警察来得快,拦住了。”杨乐乐刷着手机读了一条韩晶工作室报平安的微博。 “平安就好。”苏盈袖松了口气,又看看涂川和许应,许应还好,涂川明显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想了想便道:“我看还是给她发个信息问问吧。” 说着拿起了手机,没一会儿就收到韩晶的回复,她笑着对大家报告:“问了,她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有点被吓到了,睡一觉就好,大家别担心。” 说最后一句时,她是特地看着涂川说的。 涂川的神色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明显就好转起来,又向她投来一抹有些感激的目光。 吃着吃着,杨乐乐忽然又看起娱乐新闻来了,“妈耶,今天娱乐圈怎么那么热闹?杨智和邱月离婚了?不是去年还夫妻合体上综艺秀恩爱么,怎么突然间传离婚,不会又是营销号瞎说的吧?” 苏盈袖摇头说这人家的事谁知道真假啊,才说完,就听见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许应开口了,“是真的。” 大家吃惊地看着他,除了涂川因为早就知道而一脸淡定。 苏盈袖忽然想起他去京市去了一周的事,恍然大悟,“这就是韩......那谁给你介绍的客户?” “之一。”许应点头道,“因为涉及的资金比较大,所以即便是协议离婚,但就财产分配也谈了好几天,营销号未必是空穴来风,可能是工作室在慢慢漏口风,看差不多了就会正式公布。” “哎,又要有一波网友大喊再也不相信爱情喽。”杨乐乐说着,吃了一个蛋饺。 毕竟是娱乐新闻,离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远得很,大家说说就过去了。窗外明月低垂,屋内热气氤氲,许应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忽然便觉得心里一满,像是一个圆,终于被补齐了缺失的一笔。 “哦对了,还有炸豆腐丸子,特别好吃。” “你什么时候炸的丸子啊,怎么刚才没看见?” “不是我炸的,是许律师的外婆。” “哦——原来是外婆特地给你炸的哇——”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阿盈…… 苏医生:别吵,让我瞅瞅涂律师,大八卦啊,能卖钱的吧? 许律师:……清醒一点!对方有个律师!可以告你的! 苏医生:我知道啊,你手下嘛,他告我你不帮我吗??? 许律师:……我们谈一下代理费? 苏医生:……奸商!滚!感谢在2020-10-04 20:06:15~2020-10-05 20:1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ng 20瓶;浮游 9瓶;abbydor 3瓶;姑苏小白兔、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节 第65章 时间转眼就到年关, 苏盈枝该放假了,恰好考完试这天是周末,苏盈袖跟诊结束后去学校接她。 一同去接她的还有许应和林修,他们刚好在那边的法院办事。 三人在学校门口碰头, 学生们还没出来, 便站在树荫下闲聊, 许应问道:“你们过年怎么过,准备去哪儿玩么?” 林修说:“回老家啊, 我奶奶说鸡鸭鹅什么都准备好了, 就等我们呢。” 许应点了一下头,又看向苏盈袖,见他看过来,苏盈袖耸耸肩, “年三十和年初七值班。” “那枝枝去和你外婆过?”许应问道。 “是啊, 年初一我下了夜班再过去。”苏盈袖回答得很不在意, 多少年了都是这么过的,凑合呗。 许应从口袋摸出几颗巧克力糖来,分她一颗, 看看林修, 又分她一颗, “有没有想过去外地过年?我爸妈打算去三亚,要不然你也一起去?” “我不去,累得要死。”苏盈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倒没拒绝他给的糖,看见有两颗,还伸手塞给林修一颗,林修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了, 还是我姐好,不然都蹭不上我老板这据说限量的巧克力豆:) 许应见状嘴角微微一拉,瞪了一眼吧唧吧唧吃糖的小助理。 接着劝苏盈袖道:“你不去可以让枝枝陪外婆去啊,听你平时说的,老人家身体还很硬朗,不趁现在能走得动去看看这祖国大好河山,等过几年走不动了,想去都去不了。” “还有枝枝,她虽然高三了,该收着心备考,顶好一天三套卷子勤勤恳恳,日后金榜题名最要紧,可是这压力也太大了,神经绷得太紧容易断,咱们也得让孩子注意劳逸结合对吧?出去转转,放松心情开阔眼界,好事啊。” “再有啊,让她陪外婆出去,可以锻炼一下她照顾人和独立安排生活的能力,她总归是要离开你一个人生活的,你不能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永远管着她。” 说完又摸出一颗巧克力糖来,递给她。 “你到底揣了多少糖在兜里?”苏盈袖接过来,有些疑惑了,这人怎么跟变戏法似的,一会儿一颗糖一会儿一颗糖。 许应笑眯眯的摇头,“没几颗,都给你了。你觉得我刚才说得在理么?” “在理,在理极了,真不愧是耍嘴皮子挣钱的。”苏盈袖瞪他一眼,哼哼两声,“我考虑考虑吧,这会儿找旅行社订机票哪里来得及哇?!” 愿意就行,愿意就好办了,许应眼睛一弯,“我们家不是要去么,让枝枝跟外婆一块儿去就得了,还能互相帮衬帮衬,至于机票也好说,跟我爸两个朋友包机去的,多带两个人很容易。” 苏盈袖都听傻了,这得是什么家庭哇,去度假还包机??? 而且,“我怎么感觉你是有备而来的?挖了个坑,单等我往里跳?” “哪能呢,我是那样的人么。”许应环着胳膊,将平整的西服马甲压出两道微微的褶皱来,冬天工作日里永远的西服四件套和大衣,穿得板正整齐,一副精英专业的模样,可是…… “人不可貌相,万一就是呢,杀/人/犯也不在脸上刻字。”苏盈袖乜斜了他一眼,扁扁嘴,觉得自己就是被他套路了,“而且你刚才还说锻炼一下枝枝独立呢,阿姨在旁边帮着,能独立?” “你说这个啊。”许应抬手支住下巴,微微沉吟一瞬,“毕竟是第一次,不熟练嘛,况且学会独立又不是学会单打独斗,如何求助他人和接受别人的帮助,怎么掌握回报人情的尺度,也是人生必修课。” 说起理来一套一套的,苏盈袖分分钟被说服,“那、那我等会儿问问枝枝,她要是想去就去吧,只是要麻烦叔叔阿姨了。” “都是自己人,何来麻烦一说。”许应说着,眼睛的弧度更明显,似乎是极为轻松愉快,还咱么了一句天气,“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大家一起吃饭。” 苏盈袖伸长脖子看向校门口,不太留意他都说了什么,只是附和着点点头,看得一旁的林修直呼内行,果然老板就是老板,他还有得学呢。 校门口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身影,苏盈枝夹在其中,身上火红的羽绒外套格外显眼,她正和小姐妹手牵手地走出来,远远看见树下站着的三个身影,愣了一下,随即拖着小姐妹一路欢呼一路往前跑。 跑到了苏盈袖跟前,叫了声姐,就跳进了苏盈袖怀里。 苏盈袖搂着她,又笑着和她同学打招呼,问:“家里人来接你么,要不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说着又和苏盈枝道别,“我们开学见啦。” 苏盈枝点点头,“好!” 她和苏盈枝道别,走出几步,还听见苏盈枝在边笑边问:“许律师,我姐来接我,你怎么也来了?” “路过嘛,刚好去法院办事。” “我不信,你肯定是知道我姐要来才来的。” 律师么?她惊讶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看见苏盈袖挽着她姐姐的手,对那个年长些的男子做鬼脸,不由得笑了一下。 心中又不由得燃起希望,枝枝说她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律师,可以帮助很多的人,如果是律师的话,爸爸那件事应该可以解决的吧? 等过完年开学,再找枝枝问问吧。 风从树顶卷过,又枯叶打着旋儿落下,路边的灯柱上挂起了红灯笼,“欢度春节”随处可见,这座城市有无数人回来,又有无数人离开。 苏盈袖开着车,问苏盈枝:“过年想不想去三亚玩?带外婆一起去,那边暖和。” “好啊好啊,外婆还没看过大海呢!”苏盈袖站眼睛一亮,随即有些疑惑,“姐你今年不值班啊?” “值啊,年三十和年初七。”苏盈袖应道,“你要是想去玩呢,就跟许律师他们家一块儿去,他们也去三亚。” 苏盈枝闻言眨眨眼,扭头看着她,有些犹豫又有些好奇,“......这是不是占人家便宜......而且,姐,你跟许律师关系都这么好啦?”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苏盈袖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苏盈枝也没缠着继续问,其实她大概知道点什么,林修来学校看她的时候就说过,这段时间许律师和她姐走得很近,都不爱带他这个小助理了。 要是让外婆考察一下许律师,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儿,她便点头道:“行,我回去跟外婆说,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 苏盈袖摇头道:“这个我还没问,一会儿吧。” 说着话音一转,问起了苏盈枝在学校的事来,什么考试怎么样放多久假之类的。 因许应和林修还要加班,几个人在附近餐厅吃了晚饭就分道扬镳,直到晚上快十点,许应才回到家。 回来之后就去找叶菲,问去三亚能不能多带两个人,叶菲愣了愣,“带谁?” “阿盈她妹妹和外婆。”说着他望着叶菲,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我已经把她劝动了,妈你应该不会让我丢面子的吧?而且,外公外婆也去,他们老头老太也有伴儿,还有个小姑娘给你们跑腿呢。” 叶菲侧头看着他,有些思索,半晌才点点头。 许应刚要高兴,叶菲就说话了,“不过有些话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说才行。” 她的语气很郑重其事,许应一愣,觉得有些反常,按理来说,每次这种时候她都该笑话他才对,怎么这回不是了? “小应,你才是我亲儿子,袖袖呢,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喜欢她,或许以后她嫁进来了我还会偏心她,但是你要知道,如果非要让我选择,那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很不愿意看到你失望、伤心或者难过。” “现在,你和袖袖没有挑明关系,但你却已经拐着弯儿的将两家长辈凑到一起,打算来个农村包围城市,你别急着否认,难道你心里真没这么想?” 她严肃的望着许应,他有些赧然的摸摸鼻子,不说话,眼睑低垂,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恍惚间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偷吃糖果被抓到后害怕挨骂的五岁小儿,叶菲看着心里一软,伸手摸摸他的脑壳。 “你喜欢袖袖,可是有没有想过她喜不喜欢你,就算喜欢了,又会不会接受你?你一往无前不顾后路,光想着让两家大人先认识,以后好办事,多走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们事没成怎么办?你愿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 “夫妻都还有离婚的,更何况你们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如果......你会不会觉得亏了呢?会不会愤愤不平,觉得她欺骗了你,然后失去平常心,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没个好东,又或者,郁郁寡欢,陷入自我怀疑?” “小应,无论哪种结果,无论你们哪个受了委屈,妈妈都不希望见到,你明白么?” 许应抿着唇,安静地听着叶菲的话,听完后又想了半晌,然后才有些艰难的点点头,似乎有些不情愿,又有些伤心,他是真没想过苏盈袖会不答应的。 可他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一定会尊重她的一切选择,您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叶菲见他这么说,就又笑了,问:“那你和袖袖都说好了?” “她外婆同意就去,她不去,要值班。”许应回答道。 叶菲闻言叹叹气,“真辛苦,你以后呀,要多体谅她,她没有爸爸妈妈了,咱们不能欺负她。” 许应点点头,又搂着她的肩膀晃了晃,道:“妈,那我这次就不陪你和爸出去了,行么?” “那你要干嘛去?”叶菲愣了一下,扭头看见他脸上的讪笑,“......明白了,儿砸,你努力,真的,你比你爸差远了。” 许应:“......”我为什么要和许主任比谁脸皮厚??? 要不要去三亚过年,苏盈袖跟刘外婆说了,她其实有些担心外婆不肯出去,毕竟老人嘛,思想传统,可能会觉得过年还是要在家里过才好。 刘外婆一开始的确这样想,但不知道苏盈枝跟她说了什么,就又改口同意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中午,苏盈袖还在上班,许应去的人民路刘家接上苏盈枝和刘外婆,这是刘外婆第一次见他,别提多好奇了,坐在后座上,频频探头跟他说话。 许应一边要开车,一边要应付刘外婆的问题,一时间紧张得不得了,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苏盈袖听说要去他家吃饭就不乐意了。 但他听见刘外婆夸他仪表堂堂,看起来特别年轻有精神,又暗自庆幸,幸好亲妈在出门之前压着他去剪了个头,还买了身新衣服。 时间一转,刚把一大家子送出去,就到了年三十。 苏盈袖要值班,一早就赶去了医院,大家都放假了,早交班都没主任和护长,只有值班医生口头交班,就像每个周末值班那样。 一早上忙忙碌碌,生孩子可不会因为要吃团圆饭就憋到第二天,产房里依旧传出新生的啼哭。 中午一点半,苏盈袖刚从手术室上来没多久,在护士站翻着放出院病历的大抽屉,忽然听见值班护士道:“苏医生,新收放你床上还是宋医生的?” 苏盈袖顺着她的话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年轻的产妇被人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边跟着一大帮家属。 人群中有一张她此生无法忘记的脸孔。 到嘴边的一声都可以立刻就变了,“还是挂宋医生床上吧,挂我这儿,罗太太哪能放心呐。”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觉得我可能被套路了。 许律师:自信点,把觉得和可能去掉。 苏医生:???? 许律师:你一整个春节假期都是我的了,美滋滋。 苏医生:……艹(一种植物)=_= 第66章 大年三十的妇产科, 即便依旧忙碌,但来往的人都会互相道声新年好,护士站的小框里也装满红色包装的糖果,极为难得的沾染上一丝喜庆。 苏盈袖眼前垂着一点中国结流苏的影子, 她抬起眼, 看到头顶闪着金粉的“福”字。 过年了啊,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与阔别多年的生母猝不及防地打个照面。 李宁曼从进一附院的门开始就觉得心神不宁, 罗兰溪忽然发动, 她本不欲到这里来,高端私人医院难道不好么?所有人都围着产妇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不是么? 可亲家老太太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公立医院的医生医术更好, 更有保障, 恰好就住在这附近,在这儿生还近,她不用走太远就能看到重孙出世。 女儿嫁过去, 虽然家境殷实衣食无忧, 但上头两重婆婆, 她当妈的不愿意叫女儿为难,于是没再坚持。 可是这里的空气太压抑了,她总不由自主的想起往事,甚至还被挂号处的一位老职工认出来了,说什么:“咦,你怎么有点像苏主任家以前那谁……” 她心里一慌,连忙否认, 又暗道晦气,苏和都已经死透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记得他? 第65节 所有人都在关心即将生产的新妈妈,没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有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害怕遇到和苏和生的那个女儿,这么多年没想起过的人,却在这个还有点熟悉的地方想起来了。 但她又努力的安慰自己,这些事情早就是过去了,她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没养过她也不要求她赡养自己,很公平。 等电梯到了八楼,她的心理建设已经完成,转而担忧起罗兰溪来,“要不然到时候打无痛吧,这边应该有的……” 接着就听见护士叫苏医生,她抬眼去看,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穿着蓝色的刷手服和白大褂,戴着蓝色的手术帽,肩膀上很不合规范的搭着听诊器。 她有着一张和苏和生得很像的脸孔,圆而亮的眼睛,微微上翘的笑唇。 李宁曼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苏和把一副新的听诊器拿给小女孩,教她怎么用,“可以听到心跳哦,扑通扑通,袖袖听听自己的好不好?” 她就在一旁笑看着,觉得他们父女感情真好。 那时她对一切都还算满意,虽然房子不大,可是出去时,会有人说这是苏医生的太太,苏医生很好人的,一脸尊敬,她也觉得面上有光。 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苏和因为在门诊得罪了某位领导的家属而被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权力和地位多重要呢,至少可以让她被捧着,可以让她抬着头,永远高高在上,不必感到憋屈。 尽管后来她已经明白,憋屈无处不在,但她从未后悔。 不远处的年轻女医生抬头看过来,似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还是挂宋医生床上吧,挂我这儿,罗太太哪能放心呐。” 这句话像一根针似的戳在她心上,刺破她的骄傲,让她有些慌乱起来,脱口道:“对,对对对,不能让她管兰溪,换一个医生,护士,换一个医生。” 护士愣了愣,“苏医生可是我们今天的二线医生……” 一边说一边给她们办入区,然后给办公室挂电话,“宋医生,有新收。” 苏盈袖一直没走,她还没找到自己要的那本病历,于是又继续低头翻找起来,听到罗家人里终于有人问道:“为什么不是这个医生管,她有哪里不好吗?” 李宁曼有些讪讪的,“……不、不是……是……是……” 是了半天也没有解释出个所以然来,连罗兰溪都好奇,她觉得这个医生很面善,可是妈妈却好像怕自己被她害了一样。 只有罗伦注意到苏盈袖和妻子那有些相似的容貌。作为丈夫,他对李宁曼嫁给他之前的事一清二楚,知道她还有一个长女。 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又想到许川宁有一次无意中说漏嘴,说投诉罗豫的就是李宁曼前头的女儿,而且以后说不定会是许家的儿媳妇,让他见了面千万不要为难她。 想到这里,罗伦忍不住又多看她一眼。 虽然同母,但苏盈袖和罗兰溪除了眉眼略有相似,气质上完全不一样。 罗兰溪被保护得单纯善良,他喜欢女儿这样爱撒娇,会说话,乖巧得可以让他享足天伦之乐,但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他同样欣赏苏盈袖。 她的眼里透着光,淡然又坚定,眼神平静得像是能看清所有人在想什么,她站在那里,像扎根泥土伸出枝叶可以遮风挡雨的凌霄树。 她坚强,果断,聪慧,可以独挡一面,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难怪许川宁提起许应看中的姑娘,会有隐隐的得意。 宋宁从办公室走出来,问道:“新收是哪床?” “62床。”护士应道,因为家化病房早就被预定一空,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vip病房。 宋宁接过本子,开始给罗兰溪检查和询问现病史,苏盈袖继续找病历,刚找到,产房就打电话来说有个产妇觉得心慌心悸,让医生去看看。 “宋宁,一会儿帮我拿进去,我先去产房。”她交代一句,抬腿越过人群,一阵风似的往产房走去。 白大褂的衣摆在走动间轻轻扬起,她的背影挺得很直,如同寒风中的修竹。 她走了,罗兰溪的婆家人这时问:“医生,你们今天值班是只有两个人么?” “是啊,我们值班是分一二三线的,我是一线,有搞不定的问题就会叫二线,刚才在这里的那位苏医生就是今天的二线医生。”宋宁以为他们是怕出危险不放心,于是又安慰道,“不用太担心,一般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事也可以得到及时处理,放心吧。” 说完就招呼护士过来把产妇带到病房去,还有入院宣教,是护士的活了。 刚要走,就听见走过去的家属堆里有一位妇人道:“明明刚才就可以让那位医生管床,亲家母非要换人,不知道怎么想的,这还是你亲闺女么?” “当然是我亲闺女了,这不是、怕那个医生太年轻......”另一个人解释着,话语牵强。 看样子是婆婆在质问娘家妈,宋宁好奇的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明明都是满头珠翠,看起来家境应该差不多,怎么娘家妈看起来有些怯场。 接着又听当婆婆的道:“年轻就不好?你还没听出来么,之前你不要的那个才是个有经验的,当医生没点本事和年头能升职称?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她语气抱怨,本意是说李宁曼办坏事,却又不经意间连宋宁一起骂了,换个心胸不够开阔的说不定就要记仇。 可宋宁并未在意,而是好奇的问值班护士:“刚才袖袖姐在这儿,她病人又都出得差不多了,怎么她不收?” “别提了,人家不乐意呗。”护士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宋宁,也没忘了苏盈袖说的那句话,“看样子袖袖姐认识他们。” “你是说袖袖姐叫她罗太太?”宋宁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许律师当时事为什么才会来这里找苏盈袖的。 是因为投诉了一个姓罗的律师,因为多次听她拿这个称呼来怼许律师,说他们兄弟情深云云,后来又说这位罗律师是她亲妈的继子,那罗太太岂不是...... 那刚才那个娘家妈岂不也是袖袖姐的亲妈? 宋宁心里一惊,随即变得愤愤不平起来,都是亲女儿,居然当着大女儿的面这样说话,换医生意味着患者对这位医生并不信任,但为什么不信任?她们可是头回到这儿来生孩子! 所以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才会担心袖袖姐会公报私仇对她小女儿不利?真是可笑! “气鼓鼓的这是干嘛呢?”苏盈袖处理完产房的事,回到办公室就见宋宁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宋宁看一眼她办公室里有没有其他人,她就直接问了:“袖袖姐,刚才我收的那个62床的,是不是你......” 剩下的“亲妈”两个字她实在没能说出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苏盈袖。 苏盈袖愣了一下,旋即失笑,“你知道啦?知道就知道吧,没什么好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来了就是病人,没别的。” 苏盈袖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开始写病程记录,半晌又接到产房电话,说有个合并腹股沟疝的产妇宫口开全准备要用力生了,但怕她屏气时会复发,甚至发生嵌顿,让她过去看看。 她便又出门,顺便将新开的检查单拿给护士,恰好与来找护士问食堂在哪里的李宁曼撞个正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要走。 “......袖袖。”李宁曼脱口叫出她的名字。 苏盈袖的身子一僵,背对着她没有转身,只是停住了脚步,她有些好奇,她会说些什么,又或者就此打住。 “你、你这几年......还好吗?”李宁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话,她原本也不是想说这个,于是便有些懊恼。 等她抬眼看见苏盈袖已经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便更觉不自在,恨不得她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什么。 “好啊,好极了。”苏盈袖没叫她如愿,声音清脆,甚至还有些许笑意,“真是难得,养尊处优的罗太太竟然也会关心这个?” “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死,爸爸已经死了,要是没有我,你就连在这世上唯一的污点都没有了,不用担心过去被人知道,多么美好。” 她的话像一把小刀,戳进李宁曼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她曾经这样想过,在刚嫁给罗伦时,死老太婆就经常用她的前夫和长女来羞辱她,说终有一日她攀到更高的枝条就会毫不犹豫地甩掉老罗,就像对苏和那样。 她是真恨不得从来没嫁过没生过,那样起码不用留这么大一个短处在死老太婆手里,时不时就被她拿来刺激自己。 可是这样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被她遗忘,便以为自己从未有过那样地阴暗,而苏盈袖此刻的话,无疑是揭开了她最狼狈的旧疮疤。 “我、我没有这样想......太难听了,我是你的妈妈,你不能这么说我,对,我是......”她有些语无伦次的为自己辩解。 却被突然暴怒的苏盈袖厉声打断,“够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是我的母亲?不是只提供了一颗卵子就是的,生而不养,生而不教,想抛弃就抛弃,你是我母亲?哈——我有妈妈,她叫刘敏,她养了我十几年!爸爸走之后,是她支撑着我,供我吃穿,供我念书,让我不要彻底成为一个孤儿!” “而你,李女士,罗太太,充其量只是苏家的一个代理孕母罢了!!!” 说完之后她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然后闭了闭眼,努力安纳下心底翻涌的恶心感和戾气。 然后又讥讽地笑了一下,“当然,你好歹生了我,要是哪天你老而无用,又没人赡养,我倒是可以按照法律标准付你赡养费,不过我觉得你不敢要的,对吧?” 这是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说过最难听最恶毒的话,完全抹杀掉她曾经给予过自己的温暖和关怀,也完全否定了那个曾经坐着车穿越大半座城想要去找寻母亲的自己。 但不可否认,这些是她很久以前就在心里反复演练过的对白,站在她的面前,亲手将心病连根拔起,她做到了。 李宁曼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住的哆嗦着,似乎已经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我......我......你、你就这么恨我......” 苏盈袖的情绪已经恢复,她眉眼浮上一层冷凝的厌恶,声音淡漠,“我不是恨你,是无法接受你自称我的母亲。” 她眉头一皱,“罗太太,你要是没事,我就得走了,还有病人在等我。”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李宁曼突然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袖袖......不、苏医生,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不要......兰溪她是无辜的......” 苏盈袖用力的挣脱她的手,回过头来望着她,声音冷淡,“你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我还不至于傻到拿自己的前途来报复你。” 说完她抬脚,飞快地离开李宁曼的视线。 从此以后,她与这位生母再见就是陌生人,即便未来可能有一天,她要以另一个身份在许家见到她,那也只会是许主任旧友的家属。 看着走远的白色背影,李宁曼心跳得厉害,一阵阵发慌,回过头来,看见宋宁和值班护士正看过来,又立刻扑过去,“听见没有!她说恨我,一定会报复我的!你们一定要保证我女儿没事,不然我就去告你们!” 宋宁原本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这时更是厌恶,只勉强笑了笑,声音里有些不耐,“放心吧,苏医生是二线,如果一切顺利,没什么棘手的突发情况,一般是不会在产房见到她的。” 李宁曼闻言继续提心吊胆,她想哭,可是又不敢,更不敢让罗伦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但纸又包不住火。 天色渐暗,因为是大年夜,院领导亲自来探望还在工作岗位的职工,送了年夜饭,包了红包,说上几句勉励的话话就离开去下一个科室。 “吃饭啦!”苏盈袖喊道,手里拿着筷子,“快点,许律师带了整桌酒席来,迟到的吃不上啊!” 是的,许应来了,带着从酒店打包的年夜饭,连汤带菜,整整十六个菜,将谈话室的椭圆桌摆得满满当当的。 “你怎么没去三亚?”她问许应。 许应帮她摆着碗碟,笑着看了她一眼,“我要是去了,你年夜饭吃什么?外卖?” 苏盈袖哼了声,“你这不也是外卖么?” “五星级酒店的外卖能叫外卖么。”许应反驳着,捏了颗炒腰果递到她嘴边,她愣了愣,想撇头躲开,可他又跟着伸过来。 好像她要是不吃他就会一直举着似的。 苏盈袖怕同事们来了看见影响不好,只好张开唇,把他手上的腰果抿进嘴里,还没等吃出味道,就先红了脸。 “你这人烦死了。”她嘟嘟囔囔的抱怨,声音软绵绵的。 许应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眼睛一弯就笑起来,觉得她真是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今天没有小剧场,说一下罗太太的出场……她的出场在我看来是需要的,因为罗许两家的关系决定了她们未来不可避免要碰面,早点把刺□□早点了断,应该会比较好。 不愿意看这两章的朋友跳过就好,谢谢。感谢在2020-10-05 20:26:27~2020-10-06 20:2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栀-kx、minmin、万物生长之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草 20瓶;ning 11瓶;七彩沙漠、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节 第67章 年夜饭终于让大家有了过年的感觉, 虽然春节值班人不多,但好歹也是两组人马,比其他科室热闹多了。 加上许应来的时候还带了笔记本电脑,把科室讲课和讨论病历用的投影仪搬过来, 就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了。 值班护士里有个跟苏盈袖特别要好的小姑娘, 一边帮忙安装投影仪, 一边跟她开玩笑,“要是袖袖姐早点认识许律师就好了, 能早点吃上大餐。” 苏盈袖还在为之前那颗炒腰果觉得许应烦人, 闻言哼了声,“出息点,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不不不,要是你, 甚至都不用一顿饭就能收买我了呢。”小姑娘跟她开着玩笑, 引来大家一片笑声。 许应低着头给大家低盒饭, 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抬眼看一圈人群,有些疑惑, “阿盈, 你们刘主任呢?” “她回家吃饭去了, 一会儿再回来,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苏盈袖应着,招呼一个护士道,“快,先把这些送去产房,不然一会儿再来得吃凉的了。” 到底是生产事大,产房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留。 一桌子鸡鸭鱼肉, 还有海鲜,苏盈袖粗略的看一眼,几乎都是她合口的菜式,于是忍不住看一眼许应,目光里流露出赞许。 收到夸赞的许律师冲天翻个白眼,然后低头继续剥虾壳,得啦,既然都送餐了,不如服务到底,省得苏医生弄脏手呗。 饭才吃了个开头,苏盈袖就看见宋宁出去了,过了会儿又回来,跟她报告:“62床可能快要生了。” 苏盈袖眉头一抬,哦了声,语气很冷淡,“知道了。” 许应就坐在她身边,侧头就能看见她来不及收起的一抹笑,那是不同以往的笑,充满了讽刺和不屑。 他从没见过这两种情绪同时在她脸上出现过。 一时间有些错愕,想问下原因,又觉得或许不合适,毕竟这么热闹的气氛,说些坏心情的话到底不好。 “吃虾。”他把剥好的虾肉拨到她碗里,又给她夹了块鱼肉,“这个红烧鱼你也试试。” 苏盈袖点头应着,低头吃了块虾肉,然后又给他夹过去一块,“很甜,你也吃。” 一边是春晚歌舞节目的锣鼓喧天,一边是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笑,八宝饭足够香甜,将这顿在谈话室开始的年夜饭渲染得温馨又热闹。 迟到一半,刘殷殷回来了,还带着自家做的奶油蛋糕,“哟,这么丰盛呢!” “托了袖袖姐的福。”宋宁笑应道,又抬抬下巴示意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对刘殷殷眨眨眼,然后相视一笑。 苏盈袖当没看见她们之间的眉来眼去,依旧淡淡定定的吃着菜,直到许应的手机响起声音。 “我妈。”他看了一眼,对苏盈袖道。 接着打开了视频通话,那边传来叶菲的声音,问许应在哪儿,又道:“你吃饭没有?” 许应怕他妈说些让他觉得尴尬的话,连忙道:“我现在在阿盈的单位,跟她们值班的医生护士一起吃年夜饭呢。” 叶菲本来要调侃他只能孤零零过年的话顿时就吞回肚子里去,转而问道:“那袖袖呢,你让我看看她?” 苏盈袖听到这句,立刻伸头过去,乖巧地叫了声阿姨,然后听见叶菲在那头叫苏盈枝:“枝枝快来,你姐姐!” “来了来了。”苏盈枝跑过来,手里还举着一根炸鸡腿,笑嘻嘻的,“姐,新年好,恭喜发财。” “枝枝也新年好,学业进步。”苏盈袖笑眯眯的,“红包回来再给好不好?” 才说了几句,苏盈枝就举着手机往一旁走,“让你们看看外公外婆们都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打麻将呗,自动麻将机可好用了,没一个人爱搭理她和许应的,问就是红包一会儿发,赢了的话:) 倒是办公室这边对许律师的家人感到很好奇,少不得要来围观一下许妈妈。 叶菲笑呵呵的,她不会打麻将,也不感兴趣,就喜欢跟人聊天,末了还要谢谢人家对苏盈袖的照顾,“我们袖袖多亏大家照顾了,等回去了给你们带手信哈。” 苏盈袖:“......”我现在说没和许律师谈恋爱还能有人信么:) 到这时她才知道去到那边以后苏盈枝取消了之前她给她们订的酒店,跟许家人一起住在他们购置在三亚的别墅里,“楼下就是恒温泳池,这个时候能游泳真是太爽了!我跟你们活在两个半球!” 苏盈袖叹叹气,挂了电话才有些幽怨的问许应:“住酒店不好么?” “不是不好,而是自家有房子为什么要住酒店呢?”许应笑着回了句,语气是漫不经心的,一边应一边低头看信息。 看完以后脸色忽然变了变,“阿盈,罗太太......” 原来叶菲最开始还想说这件事,罗兰溪要生产,入住了容医大一附院,她记得今天是苏盈袖值班,怕她乍然见到罗太太会闹不愉快。 苏盈袖的注意力被他转移,点点头,面上的笑容淡了些,“是啊,62床就是她家的。” 62床,刚才宋医生可能快要生了的那个患者,原来就是罗兰溪,难怪她会露出那样的笑。 这边是喜庆祥和,病房里罗兰溪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下午入院后没多久他就开始阵痛,起初是不规律的,然后渐渐变得规律起来,越来越痛,医生来看过了,说是已经开始规律宫缩。 听说初产妇的第一产程平均要十个小时以上,她都不知道该么熬过去,顿时就吓得眼泪汪汪,罗伦看着她实在心疼,才问宋宁道:“医生,过年放假,你们有没有人打无痛啊?” 宋凝点点头,“有的,需要打么?” 那当然要了,签好字,麻醉医生来给打上无痛,总算是舒服了下来。 这时病房里只有罗兰溪跟丈夫小两口和罗伦罗太太,婆家长辈都回去了,婆婆说回去煮鸡汤,等会儿再过来。 这时罗兰溪才忽然有心情问起入院时的发生的事,觉得有些不对劲,“妈妈,宋医生之前说的那个苏医生,你是不是认识?” 李宁曼的面色一顿,有些难看起来,“没有,你好好先休息养好体力,其他事别管这么多。” “可是我觉得她好面熟......”罗兰溪平时很乖巧,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忽然这么执着追问起来。 李宁曼不愿意告诉她自己和苏盈袖的关系,因为那是一段她觉得有违她慈母形象的过去,是扎在她心里一根永远拔不出来的刺。 “上次去许叔叔家做客,许应哥说什么你对我的好是不是有愧疚,我觉得好奇怪,又不敢问。”罗兰溪躺在床上,有些好奇的看着母亲,“妈妈,他为什么这么说,真的假的?如果是假的,许应哥这样误会下去没问题么?如果是真的......” 话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又忽然一愣,“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她看见李宁曼的手在不停哆嗦,脸色也变得煞白,顿时有些害怕,抓住丈夫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又求助似的看着父亲。 罗伦的面色也不太好,他先是说了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不要多想。” 罗兰溪却摇头道:“其实我已经奇怪好久了,以前就不说了......前几天,哥哥突然跟我说,许应哥以后要跟我做亲戚了,爸爸......这时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我觉得,好多事你们人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她是觉得委屈的,那种被一直当作孩子的感觉,其实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 李宁曼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女儿的问题,只能拿哀求的目光一直看着罗伦,希望他能替自己解围。 她不敢想,如果说了开头,要怎么说结尾。 为什么不要苏盈袖,为什么和罗伦在一起,她没法撒谎,因为苏盈袖近在咫尺,只要兰溪一问,就会发现真相。 “......这是你妈妈的私事,让她跟你说吧。”罗伦沉默许久,叹口气,转身出了病房,“女婿跟我出去抽个烟。” 罗兰溪的丈夫闻言犹豫片刻,知道这是要将他支开好让母女俩谈心,于是安慰了她一声,也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李宁曼和罗兰溪母女,她看着母亲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终于察觉到事情真相可能并不美好。 “妈妈......”她嗫嚅着叫唤一声,觉得肚子的痛好像又明显了起来。 李宁曼盯着她,眼睛渐渐发红,咬着牙,“你想知道?好,我就让你知道......” “苏盈袖是你的姐姐,我生的。我为了和你爸爸在一起,放弃了她的抚养权。” 罗兰溪觉得头上有一声雷轰隆炸开,将她炸得眼冒金星。 办公室里年夜饭已经吃到了最后,大家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分着最后的一点菜,“还有块鸡肉谁吃了,快点,不能浪费。” “还有一根青菜谁来吃!” 苏盈袖接通了远在英国的老师的视频通话,先是拜年,过后又问起了她的近况,“我听老乔说你最近在跟她门诊?” “是,周六的门诊,想去学学。”苏盈袖应道。 老太太在那头连连道好,“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应该学习了解,好的医生,一定是立足本土实际,懂得吸纳各家学说为己所用的。” 又指点了几句苏盈袖的专业,这时才笑呵呵的问:“我看你旁边坐着的不是苏琪啊,科里的学生?” “......不是,是我朋友。”苏盈袖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 老太太有些揶揄地哦了声,“我们袖袖居然认识新朋友了,不错,不错。” 说着放声大笑,苏盈袖抿着唇,恨不得钻地洞里去。 这时许应却忽然用手肘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她的腰,她吓了一跳,立刻一个白眼横过去,却看见他嘴巴动了动:“涂川。” 苏盈袖一愣,随即想起徐娜的事来,忙问道:“老师,您什么时候回来,又什么时候能看门诊啊?” “过了年吧,怎么,有事?” “嗯,我有个朋友得了卵巢癌,可能已经是晚期了,想找您看看。”苏盈袖点头解释道。 老太太哎哟了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我初十回国,大概十二回医院上班,这样,你呢,先让她准备一下材料,别漏了什么,到时候过来之后直接做检查,能收住院就当天直接收住。” 苏盈袖赶紧应下,又示意了一下许应,他点点头。 过了会儿,刘殷殷进来给大家发红包,屋子里又热闹起来,唐主任打电话来慰问了一下大家,时间就慢慢到了晚上十点过后。 等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各自又重回工作岗位,许应和苏盈袖走出谈话室要回办公室,走到了门口,他才说起要去看看罗兰溪,“毕竟罗豫他爸跟我爸关系很好,总要去探望一下,不然有些......” 说完有些歉意的看着苏盈袖,似乎是怕她不高兴。 但苏盈袖的神色却很平静,“应该的,去吧,你们的交际是你们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许应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没说出口。 苏盈袖进了办公室,他看一眼她的身影,转身要去病房,却意外的在护士站见到了罗伦,他正在问护士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护士没好气的道:“你家那位太太,嚷嚷着苏医生会害她女儿呢,怎么可能......” 罗伦的面色顿时就更加难看,许应听了也有些皱眉,觉得罗太太怕是要疯了才说这种话。 “罗叔叔。”他按下心里的吐槽,叫了声罗伦。 罗伦一愣,“......小应?你没去三亚?” “嗯,过来看个朋友,听说兰溪要生了,我爸妈托我来看看。”他笑道。 罗伦沉默半晌,有些勉强的笑笑,“你爸妈有心了。” 说着就带他往病房走去。 年三十的医院其实没有什么人,能回去的都回去了,走廊上安静得很,只有他们几个走路的脚步声在回荡。 一路安静地回到罗兰溪地病房,里面同样很安静,显然母女俩已经谈完了。 “爸爸,老公......”罗兰溪一见们打开了,立刻叫了一声,声音惶惑,甚至有些颤抖。 第67节 而李宁曼正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许应忽略掉这股怪异的沉默,笑着问罗兰溪感觉怎么样,罗兰溪刚刚得知自己还有个亲生姐姐,又看见他,顿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许应,脱口问道:“许应哥,你是要当我的姐夫了吗?” 许应面上的微笑顿了顿,随即又笑了声,“你是痛得出幻觉了?你哪来的姐姐,我怎么会是你姐夫。” “可是苏医生......”她以为许应跟她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想要解释。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应打断了,“哦,你说苏医生啊,她是有妹妹,不过才读高三。” 他的目光沉沉,又似洞悉一切,“她说过,可只有这一个妹妹。” 罗兰溪一愣,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了,许应哥怎恶么会不知道这些事,他可是质问过妈妈是不是心存愧疚的啊...... 第68章 “你回去吧, 我这儿要开始忙了。”许应从病房回来,苏盈袖这样对他说道。 他愣了一下,有些错愕,也有些疑惑, 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去探望罗兰溪让她不高兴了。 苏盈袖没来得及解释, 接起了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 听了会儿应声好,又放下, 喊付洁道:“去叫刘主任过来, 我们去看看47床的情况。” 转头看见许应还站在原地,就解释道:“是真的开始忙了,有个前置胎盘合并娠高症保胎的患者有点问题,要处理一下, 你快回去吧。” 许应这是才敢确定她没有生气, 是真的忙, 于是点点头,“那……我明早来接你去南山寺上香?” 老容城人都有个规矩,大年初一要去南山寺上一柱香, 这样菩萨佛祖才会保佑接下来一年顺顺利利。 苏盈袖摇摇头, “我开了车, 先回去一趟。” 许应闻言立刻又改口,“那我去你家接你?” “行行行,随你高兴,怎么都好。”苏盈袖眼下正忙,实在没工夫跟他讨价还价,一心只想赶紧打发他走,“快走吧, 别磨叽了!” 他刚走,苏盈袖就和刘殷殷碰头,准备去查看47床产妇,这不是他们床的病人,是其他医生的,但因为这个病人有些特殊,所以产科的每一个医生都很熟悉她的情况。 34岁,在这次怀孕之前有过两次妊娠史,第一次怀孕是在27岁,怀到八周就自然停育,第二次是30岁,这次怀到了22周,因为肚子疼和少量出血到医院检查,发现是胎盘早剥,做了急诊手术,宝宝当然没能留下。 此后夫妻俩虽然都很乐观,也没有强求一定要有孩子,但还是努力,于是终于在去年再次怀孕。 这次怀孕到13周就开始出现高血压症状,在了解过妊娠高血压的危险以后,夫妻俩开始积极配合治疗,双方单位领导和同事也很好,她的领导直接就给她放假让她好好治疗,丈夫的单位也调整了他的工作时间,可以灵活上班,有些文书工作就让他在家里做了。 然后是直接住院保胎,治疗妊娠高血压预防子痫发作的解痉药物就是硫酸镁,每天打十个小时的点滴,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针孔,她还能笑着对护士说:“我一定会在三十五岁之前当妈妈的,不信的话跟我打个赌啊?” 中间短暂出院几周,再次回来住院,是在孕30周,这次检查发现她的胎盘位置比较低,只能再次住院,不能随意走动,因为怕前置胎盘出血,而且还要提防高血压。 她隔壁的48床曾经住着苏盈袖的病人,有时候早晚去查房,都会看见她在读书,有些是散文,有些是育儿宝典,有时候看得累了,就换丈夫读童话书。 有一次苏盈袖事情不多,特地停下来跟她聊聊天,她笑着抱怨:“住院真的好无聊哦,吃了睡,睡了吃,像只小猪猡一样。” 苏盈袖安慰她:“多保一天就大一天,宝宝住保温箱的几率就会小一点,加油啊。” 因为浮肿,她的瓜子脸都变圆了,脸上生光,神采奕奕,眼睛里全是笑意,点着头应承苏盈袖的话,“我一定好好听医生的话。” 有时候去查房,又会看见她在看产后恢复身材的书,边看边跟老公嘀咕:“生完了我得减肥吧?不然太胖了宝宝肯定不喜欢。” “都好啦,你现在这样也是大美人啊,他敢不喜欢你我就揍他。”做丈夫的声音温柔,不停的安慰她,说一些你现在还很美啊生完肯定更美的话。 时间一天天过,保胎保了一个月,到今天是年三十了,胎儿已经满34周,再过两天就满35周。偏偏这个时候护士告诉苏盈袖,她出现了少量流血,血压也开始了波动,她赶紧叫刘殷殷一起过去看看。 从病房回来,刘殷殷跟她们讨论病情,最终决定:“马上促胎肺成熟,密切观察出血和血压变化情况,尽快结束分娩!” 妊娠高血压只有尽快结束分娩才能让血压正常稳定下来。 一条条医嘱开始从办公室传递到护士站,再从配药间进入病房,年三十的妇产科,只在短暂的平静祥和之后,就恢复了日复一日的忙碌和紧张。 才刚处理完这事儿没多久,产房又来电话,说62床开三指了,宋宁又过去看看情况。 苏盈袖全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刘殷殷觉得奇怪,问了宋宁,这才知道62床跟她的关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忙忙碌碌,到了半夜。 罗兰溪的宫口开到三厘米,就意味着她进入到第一产程的后期,也称为活跃期,宫缩强度明显增加,频率变密,宫口也开得快了起来。 护士要推她去待产室,按理来说一般是不让家属进去的,“你们想进去的话等医生来了问问看行不行吧。” 宋宁来检查罗兰溪的情况,听说想让家属进去陪产,看看这会儿待产室也就她一个,于是道:“先生进去吧,其他人在外面等。” 很快罗兰溪的宫口就开到了十指,送进了分娩室,她的丈夫退出来,和罗伦夫妇俩一起等着,在产房门口不停地踱着脚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多小时那样,产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宋宁从里面出来:“罗兰溪家属,罗兰溪家属来一下。” 生孩子做手术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众人顿时一愣,随即围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对啊,怎么样了?” 宋宁摆摆手,压下他们七嘴八舌的提问,解释道:“现在产妇出现了肩难产......” 千防万防,总有意外情况是防不住的,比如肩难产,连宋宁都没想到,罗兰溪的产程那么顺利,居然还是出现了肩难产。 不过毕竟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情况,宋宁并不紧张,将情况向他们介绍完以后,又签了字,听罗兰溪的丈夫道:“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和宝宝。” “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宋宁说完,又急匆匆进了产房。 分娩室内,苏盈袖已经穿好手术衣戴好手套上台,行□□检查后找到胎儿后臂,并将后臂位到胸前,想用洗脸的方式将他的后臂牵拉出来,却失败了,胎肩没能顺利娩出,她只能换一个办法,“换四肢着床位。” 助产士一边帮助罗兰溪翻身,一边嘱咐她如何配合动作,先是向左侧翻,接着慢慢变为四肢伏跪在产床上的体位,苏盈袖一直紧盯着,“小心点,注意保护胎头。” 三分钟后,胎儿后肩先行娩出,苏盈袖松了口气,能出来就好,“这下不用拉去剖了。” 胎儿终于娩出,没有发生窒息,新生儿科医准备好的抢救措施没有派上用场,苏盈袖抱着孩子给罗兰溪看,“是个儿子,看到了么?” 她戴着手术帽和口罩,只能看见一对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芒,罗兰溪点点头,苏盈袖转头便将孩子交给了助产士,抱出去给爸爸看看。 “行啦,这边给她用上缩宫素,监测生命体征,我就先走了。”苏盈袖看这边已经没事,交代几句就转身出了分娩室。 罗兰溪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怔怔的,半晌才小声问护士:“......刚才......就是苏医生么?” “是啊,就是我们苏盈袖医生。”护士笑着应道,又安慰她已经没事了,有惊无险。 她有些讷讷地点点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张张嘴,眼泪从眼角滑出来,护士看见,以为她是害怕,于是又赶紧安慰了几句。 苏盈袖从产房正门出去,外面就是罗兰溪的家属,除了罗家夫妻,还多了两位,看样子应该是她的额公婆,见她出来立刻就围了上去,“医生,医生,我儿媳妇和孙子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很快就能回病房了。”苏盈袖淡淡的说了句,没有过多的安慰,急匆匆地继续往前走。 听见她的声音,李宁曼忽然一抖,脸色又变白了些许,罗伦扭头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含着警告。 苏盈袖并没有注意到她,或许说是看见了而故意忽略,毕竟她有更重要的是要做,刘殷殷在等她,来了个宫外孕大出血的患者,刚刚到手术室。 天亮了,苏盈袖躲在被子里伸手摸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八点整。 她翻个身,叫了声:“主任,殷殷姐。” “......嗯?”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含糊的疑问。 苏盈袖翻了个身,“八点了,要不要起来?” “宋宁去交班了,再睡会儿吧。”刘殷殷应道,昨晚她们忙到三点多,刚从手术室回来又去病房看47床,讨论半天,有给唐主任打电话汇报请示,忙到快四点过一刻才躺下,就这样都还算是事少的了。 苏盈袖哦了声,又翻个身,刚要继续睡,就忽然想起今天要做什么,立刻又一骨碌的翻身爬起来。 看她急急忙忙的模样,刘殷殷问:“怎么了?” “今天要去南华寺上香,我得先回家。”她一边应,一边钻进洗手间洗漱。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快要十点,亏得许应要出门之前还记得先问一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家了。 梳洗过后一起出门,苏盈袖换了身红色的背心裙,白色高领毛衣,和红色的大衣外套,许应打量着她,完笑道:“像个红包似的,喜庆。” 苏盈袖晃着头白他一眼,刚要说话,就看见他递过来一个红包,“喏,我妈让我给你的。” 苏盈袖眨眨眼,望着他,半晌没说话,也不接红包。 许应见她不动,将红包往她大衣兜里一塞,“拿着呀,虽然你已经是大朋友了,但还是可以领红包的。” 顿了一下,他又笑,“大朋友,新年新气象,工作顺利,生活顺心。” 这是很真心的新年祝福了,苏盈袖望着他闪烁着认真光芒的双眼,愣了一下,随即也笑起来,回应道:“反弹。” 许应先是一愣,旋即有些嗔怪的拍了一下她头顶,语气嗔怪,“哪有你这样的,一点诚意也无,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好。”苏盈袖笑嘻嘻的,双手合十,“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律师身体健康,你不要去医院报到,办的每个案子都顺利,业务量比今年更上一层楼,早日换大办公室。” 许应脖子一低,就和微微仰头的她四目相对,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两个人都有瞬间的错愕,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别开眼。 “......走、走吧。”苏盈袖清清嗓子,低头走向门口。 许应伸出一根手指摸摸眉尾,嗯了声,低头跟在她身后出门,看见她单肩包的带子要掉了,就伸手替她拉一下。 就这么沉默着一前一后出门,进电梯,又下楼,走到许应的车边了,又看一眼对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都笑了出声。 苏盈袖摸摸鼻子,坐进了副驾驶,许应坐进来,递给她一罐椰汁,这才发动车子。 大年初一的南华寺香烟缭绕,游人摩肩接踵,大雄宝殿内菩萨低眉,虔诚的人们合十低头,诉说着自己的心愿和期盼。 上了香,走出大殿,苏盈袖还回头看,看到门槛内外人进人出,忽然就笑着说了句:“你说,这么多人许愿,佛祖来得及实现么?” 许应笑了声,“实现?世人太贪心,佛祖能不能听完都是问题。” “那人们求神拜佛是为什么呢?”苏盈袖歪歪头,问道。 “求个心安罢了。”许应笑着应,又看看另一边的小楼,“去挂个许愿绳么?” 苏盈袖点点头,挤进人群里,写了一条红丝带,站在树下张望半晌,回身叫他的名字:“许应,你快来!” 一面叫人,一面指着高高的树枝,“来帮我挂。” 许应走到她旁边,仰头看看树枝,“这根不够高啊,要不然......我托着,你自己挂?挂高点。” “......也行。”苏盈袖犹豫一瞬,点点头。 “飞起来啦!”许应一弯腰,就抱着她的腿弯将她凌空抱起。 双脚突然离地,苏盈袖吓了一跳,呀的尖叫起来,许应还在催她:“快点,一会儿我抱不住了!” “......你是不是说我胖?!”苏盈袖顿时恼了,伸手要打他。 许应不敢躲,叫她敲了两下脑袋,“哪儿啊,您是全世界最轻最瘦的了,快点!” 第68节 半晌,苏盈袖绑好了许愿绳,哎了声,“好了,好了,放我下来。” 下了地,苏盈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看着他,“许应,其实有一件事刚才我就想问你了。” 许应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他笑着点点头,“你问。” “你给我的红包......”她双手背在腰后,又用倒退的方式走着路,脸上笑容狡黠,“不是阿姨给我的吧?” 许应眨眨眼,目光闪烁,“是啊,是我妈给你的。” “你骗人。”苏盈袖忽然停下脚步,把脖子往前一伸,就把脸怼到了他面前,“不知道吧,阿姨昨天就已经给我发过红包了。” “你要是换个长辈当借口我就信了,为什么非得用你妈妈呢?” 许应这回傻了:“......”我特么怎么知道你们已经有过私下交易了啊,又没人通知我:)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恕我直言,在座各位我都很嫌弃:) 许律师:……我觉得不包括我吧? 苏医生:……你今天怎么这么自信??? 许律师:????感谢在2020-10-06 20:27:04~2020-10-07 19:1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万物生长之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j、minmin 10瓶;misswang 3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大年初一的天气意外的好, 晴空万里无云,高而辽远,容城的天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那么的蓝。 苏盈袖站在半山腰的寺门口,手搭凉棚远眺, 面露沉思, 半晌回头问许应:“中午吃什么?” “......我怀疑为您要发表什么人生感慨呢, 嗐。”许应有些无语的嘟囔一句。 苏盈袖眨眨眼,“吃什么不重要么, 不值得你深思么?” 许应失笑, “你想吃什么?” 即便是大年初一,也还是有很多商家尤其餐饮业在营业,苏盈袖低头开始翻点评软件,挑感兴趣的来看。 半晌问许应:“云南菜你吃不吃?” 许应等她做决定等得久了, 已经有些疲惫, 闻言叛逆心起, 想要跟她作作对,于是眼皮一阖,“我要是说不想呢?” “那......”苏盈袖没发觉他的情绪有异, 愣了愣, “广东菜?” “太清淡了。” “川菜或者湖南菜?” “太重口了。” “火锅?” “没意思。” “......” 几个来回之后, 苏盈袖终于不说话了,眼睛一瞪,“你到底想吃什么?不吃你就回去吧,我自己吃去。” 许应抬起眼来,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眼珠子一转,“这样吧, 咱们猜拳,谁赢了听谁的,你赢了咱们就去吃云南菜,行么?” 苏盈袖不情不愿的点头,伸出个拳头来,“1、2、3——” “三局两胜啊。”许应笑着提醒道。 苏盈袖点点头,“赶紧的,我肚子饿了!” 两个成年人,加起来都六十岁了,居然还像小孩子一样,在寺庙门口就猜起拳来,幼稚得很。 片刻后苏盈袖一收手,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我赢了,你得听我的。” 许应开局就先下一城,结果后面还不是被她连赢两盘,哼哼。 “吃云南菜?”她一面说,一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虽然还是以疑问结尾,却不见得他能说不了。 许应慢吞吞的收回手,好像之前出拳故意慢一点不是他干的,有些懊恼,“哎呀,阿盈你在的时候幸运之神都不光顾我了。” “行罢,就吃云南菜。”他叹口气,慢悠悠的,眉目却舒展带笑。 苏盈袖一扬头,“你能跟我比么?” “是是是,我哪能跟您比哇。”许应忍着笑,看她走在自己前面,就伸手去拍了一下她脑后的包包头。 苏盈袖甩甩头,娇斥道:“放开你的猪爪子!” 许应一笑,把手收回来,缩进大衣的衣兜里,快走两步和她肩并肩,边下山边跟她说着其他事,“兰溪她生了么?” “生了,男孩,七斤三两。”苏盈袖淡淡的道,“不幸发生了肩难产,所以产程比较长,不过大人孩子都没事。” 看似平淡普通的一句话,却因为难产二字沾染上了惊险,许应有些沉默,不知当时如何惊心动魄。 苏盈袖却笑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她还担心我会害了她,到头来......还是我接的产。” 许应一下子就想起昨晚去探望罗兰溪之前,在护士站那儿听到的只言片语,原本已经快忘了的那种心酸委屈突然又浮上心头,“阿盈......” 他想安慰她什么,却又说不出恰当的语句,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笨嘴拙舌,连安慰人都不会。 苏盈袖却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垃圾桶,忽然打开了话匣,“你知道么,我看到她说她是我母亲的时候......我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这么无耻......如果可以,我宁愿将一半的血肉都还给她......” 那些在漫长人生里已经早就淡忘和抚平的痛苦,又被李宁曼亲手掀开,鲜血淋漓。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刘敏会抱着她,温柔的抚慰她,说她是最好的女儿。 她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台阶,“我记得有一天,我想她了,就坐车去找她,站在她们小区对面的马路上远远的看,我进不去,就想,她会不会出来,会不会见到我......” “我一直都记得是没有,爸爸也说以后不要再去找她,打扰人家的生活不好。” “其实后来有一次做梦,我梦见那天她其实看见我了,就在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里......我分不清是现实中就有,还是梦中有虚构的成分......” 她絮絮叨叨,好似要将以前从没对别人说过的话全都说出来,许应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长长的阶梯全部走完,苏盈袖脚步停了停,抬起头去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我,跟你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做什么,今天是过年......” “吃糖么?”他抿着唇,没说别的,只摸出一颗糖来,递过去。 他好像会随身带着糖,苏盈袖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低血糖的毛病?” 许应一愣,目光一闪,点头含糊的嗯了声,“......好像是。” 顿了顿,他又道:“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以后你不想见就不要见她们好了......也不对,该见还是得见,叫他们见到你过得好好的,幸福美满,跟谁都要好就不理睬她,这就是最好的反击。” “是这个理儿。”苏盈袖失笑,抬头望一眼眼前的参天大树,树冠凌空高耸,睥睨人间。 而同一时间,一附院妇产科的vip病房里,罗家母女也在谈论这场生产,李宁曼看着摇篮里的大胖外孙,心满意足,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一个儿子。 “你生了儿子就不用愁了,是你婆家的大功臣,以后好好教育,就是你这辈子的依靠。” 这样的话罗兰溪以前没少听母亲说起过,可她也并不觉得生了儿子就是有了依靠,往常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可这次却忍不住想反驳,“女儿不好么,如果是女孩,她也可以成为我的依靠我的骄傲啊,就像姐姐那样。” 李宁曼一愣,“......什么?” “我说姐姐......”她以为李宁曼没听清楚,便想再重复一遍,却又被李宁曼粗暴的打断,“别提她!” “她连生母都不肯认,能是什么好东西,女生外向......要不是宋医生,你说不定就出事了!” 罗兰溪顿时沉默,心说如果我是她我恐怕也不会认你,“可是妈妈,宝宝是姐姐接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是因为产房里还有其他人,要是只有你和她......新闻都有说过,一个外科医生因为记恨前妻,就能趁割阑尾的机会把前妻的输卵管割了!” “妈妈,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你说她不认你,可你也没有认她啊,如果我和姐姐换个位置,你会这么想我么?” 罗兰溪想要劝解,她觉得母亲这两天已经钻了牛角尖,这样下去始要出问题的。 李宁曼被她问得一怔,回过神来又立刻反驳,“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她都是叫她爸和后妈教坏了!” 罗兰溪闻言立刻道:“可是你又没有见过人家后妈,而、而且......当年是你先做错事对不起叔叔和姐姐的。” 她一反常态地和自己争执起来,这是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李宁曼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 罗兰溪神色严肃,“我是觉得您做错了,既然您早就放弃了姐姐,就不要要求她现在还认您这个妈,也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他人,这很不道德也很过分!” “你......”李宁曼伸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极了。 可是罗兰溪更失望,“您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善良正直、心胸开阔的人,可是妈妈,你自己就做不到。” 她嘟囔的话语传进李宁曼耳中,眼前是她略微带着谴责和失望的眼神,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 小小的孩子抱着一个推土车玩具站在门口等她回家,把握在手心里的糖果塞进她嘴里,“我今天帮助小朋友了,老师奖励我糖果,给妈妈吃,以后袖袖会给你挣好多好多的糖。” 她想起这些旧事,忽然觉得有些站不稳,踉跄着退了一步,看见自己放在沙发上的爱马仕皮包,神智倏地回笼。 她定定神,弯腰拿起包,转身对罗兰溪道:“小溪,你刚生产完,应该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别的事,妈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她走到门口,抬手握住门把手,动作顿了顿,“还有,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对你,我没有半点私心。” 说完她一拧门就走出去了,留下罗兰溪一个人在病房里,有些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应和苏盈袖按照导航找到了这家距离南山寺并不远的云南菜馆,没想到大年初一居然也要等位。 服务员小哥给他们拿了凳子,又送了一人一杯饮料,说是酸豆做的,口感微酸而清凉,苏盈袖边和边看菜单,和许应讨论吃哪个比较好。 “要个腾冲土锅子吧,热乎。” “好,黑松露火腿贴乳饼好像是他家招牌,你看旁边有大拇指标志。” “那就要一个,破酥包要一个?咸口的吧,应该好吃。” 正说到这里,忽然便听见有人叫苏盈袖的名字,许应觉得声音好像听见过,于是和她一起回头去看。 “蔡师兄?”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真巧,又见面了,咱们好像在医院就见不着,上次也是在酒店见的。” 蔡远点头笑笑,看见坐在她身旁的许应,有些惊讶,随即也向他点头笑笑,“是啊,真巧。” 顿了顿,他又看一眼许应,这才道:“你这是......跟男朋友出来?” “听师姐说你快要结婚了,嫂子也跟着来容城了吧?”苏盈袖没纠正他的说法,而是反问他道。 第69节 蔡远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分手了,我想回来,她不愿意过来,又觉得还是不合适,所以......” 苏盈袖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初她和师姐还开玩笑说快要送人红包了,结果这红包倒不用送了。 愣了愣,随即忙安慰道:“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师兄你这么优秀,肯定会找到更好的。” “借你吉言。”蔡远苦笑,刚要说什么,就见许应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叫号处,又回头叫她,“阿盈,到我们了。” 他便道:“快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苏盈袖巴不得走,于是点点头说声回头见,就转身飞快的走到了许应身边,进门的时候许应走在后面,扭头看出去,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笑笑,许应面无表情的别过头。 直到坐下了,他才哼了声,乜斜一眼苏盈袖:“我没想到你这师兄心思怪有趣的,怎么,跟女朋友分手了就想起小学妹了?” 苏盈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耸耸肩,叫服务员来点菜。 “这种人你少理他,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不过说回来……你们当初为什么没在一起?”许应好奇的问道。 苏盈袖摇摇头,“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还是去年去厦门开会,师姐偶然说起我才知道的。” 许应吃惊的看着她,哦豁一声,“姑奶奶您这反射弧够长的啊。” 看他作怪,苏盈袖立刻就瞪过去,“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认真读书不行吗,以为都像你,一心二用谈恋爱。” “我没有,你别冤枉人啊,我那会儿沉迷打辩论,无心男女情爱。”许应立刻为自己辩解。 苏盈袖斜着眼看他,“也对,林修都说过你宁愿当光棍也不愿意帮女朋友白干活。” 许应喝着茶水,回头看看,“怎么这么久还不上菜,不然没事做净顾着互相揭短了,这多影响团结友爱。” “嘁——”苏盈袖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 菜上来了,先来的是土锅子,碳还火红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丸子魔芋蔬菜和小酥肉在锅里咕嘟嘟的冒着香气。 许应先给苏盈袖舀了一碗,道:“度假山庄的梅花早都开好了,明天去看看?反正咱们也正好不用走亲戚。” 苏盈袖点头应好,但有前提,“天气好就去。” 许应夹了一块小刀鸭,啃了两口,“嗯,就为了能让你去赏花,这天儿也必须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今日份娇俏(bushi)傲娇许律师:) 许律师:???? 第70章 吃完午饭, 许应问苏盈袖困不困,苏盈袖摇头,精神还好,而且现在不敢回去补觉, 这样晚上是要睡不着的。 “那就去逛一下花街?”许应见状提议道。 苏盈袖点头应好, “刚好家里没买新花, 去买几支应应景。” 容城一年一度的迎春花市向来都是在靠近城郊的花卉基地附近,那里又恰好有一个很大的广场, 从前是一个购物广场, 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几净辗转到了政府手里,就改建成了附近居民休闲娱乐的市民广场,经常搞些展览之类的活动。 花市入口架起红色的拱形门, 门上贴着金色的“欢度春节”, 挂着红灯笼, 穗子在空中随风飘扬,往里走一点,是一只巨大的用鲜花组装起来的“春”字, 到处都是《恭喜发财》和《财神到》一类歌曲, 一首接一首。 “真热闹呀。”苏盈袖看着两边的花卉档口, 回头对许应笑道。 年节的喜庆粘在她的眉梢和嘴角,衬得她整个人都活泼起来,笑盈盈的,眼里一泓秋水像是掺了糖浆,甜得许应心里发颤。 他垂了垂眼,应了声是,有拉住她的手往路边走, “小心点,人多。” 苏盈袖难得乖巧,顺着他的力气就往他旁边靠,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旁边站好,看着眼前繁花似锦和人海如潮。 “我已经好几年没来过了,”苏盈袖略微有些感慨道,“没想到现在比以前更加热闹。” “往年都值班?”许应问她,又看看旁边的糖画摊,“给你画一个?” 苏盈袖应了声是,也好奇的看过去,问师傅都能画什么,师傅说:“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不会画的。” “那您给我画个熊猫?”苏盈袖随口点道。 没多会儿糖人就画好了,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抱着一根竹子,苏盈袖看了很喜欢,“哎,我都舍不得吃。” 许应瞅她一眼,跟她往前走,“我舍得,你给我吃得了。” 他其实本意只是逗逗她,可没曾想,她竟然只犹豫了一下,就把糖人递了过去,满脸心疼,“你、你咬一口竹子就好了啊,别、别咬头......” 许应眼睛一眨,张开嘴,一下就咬在了熊猫头上,嘎嘣一声,苏盈袖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许应!我要杀了你!”她尖叫一声就准备锤过去,“妈的,叫你不要吃我的头还非要吃,你是不是狗?!” 许应缩着脖子,也没有躲,听凭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肩膀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嗯,挺疼的,看来宋医生平时在工作中确实锻炼出了好体力。 他皱着眼,含糊的说道:“别说,你这个猫头还挺甜。” 这不就是故意刺激苏盈袖的么,可把她给气坏了,拍他又觉得自己手疼,索性哼了声,转身甩手就走。 许应顿时有些傻眼,连忙跟上前去,哎了声,“阿盈,真生气啦?对不起嘛,我再给你买个新的,别气了行么?” “那也不是这个了你个狗逼!”苏盈袖气冲冲的,扭头冲他嚷了句。 说着举起手里的糖人,咔擦咬一口,然后眨眨眼,“......还真是挺甜的。” 许应:“......”怎么我吃人家头不行你吃人家胳膊就可以??? 苏盈袖的面色在尝到糖人的甜味之后缓和了些许,但还是很生气,“主要是你这样的行为太恶劣了,明知故犯!我都说了让你吃竹子,你为什么要吃头?你就是故意的!” “是我错了。”许应垂着眼,站在她面前,姿态无比端正,低眉顺眼到苏盈袖说不下去。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话,嘴角往下一撇,又哼了声,“......再有下次我们就绝交!” 明明是很孩子气的话,许应却忽然听得浑身一凛,觉得她是认真的。 然而这种自作聪明的玩笑,或许是许应突然的心血来潮,又或许是他在故意试探她的底线,不管哪个原因苏盈袖都谈不上反感,但也并不喜欢,所以不妨吓唬他一下。 许应果然被她吓住了,忙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下次我都听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成么?” “看你表现。”苏盈袖举着剩的半只糖画熊猫,斜着眼朝他哼哼两声。 许应点头应是,又殷勤的问她要不要买花,刚走到一家档口前,就听见一个小朋友脆生生的跟她妈妈道:“妈妈,那个大姐姐的熊猫没有头,好惨喏。” 苏盈袖一回头,看着那孩子,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熊猫屁股,嘎嘣嘎嘣嚼着,说:“不惨,可甜了,妹妹你吃不吃?” “哇——熊猫好惨——” 小孩儿见状突然就哭出声来,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大巫婆。 她的妈妈这时才发现小孩是在跟谁说话,看清是苏盈袖时愣了一下,“你是......苏医生?” 苏盈袖一愣,不是吧,我这是丢人丢到患者面前来了??? 她有些不想承认,但对方似乎很确定她是谁,弯腰抱起孩子就走过来,“苏医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新年好哇。” “呃、新年好啊哈哈哈。”苏盈袖应着,觉得有些尴尬。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四年前在你们那生的孩子,那时候你好像还是研究生?”她笑着回忆道。 苏盈袖点头说是,看来人家没认错人,是她不记得了。 这时年轻妈妈又对小朋友道:“宝宝,这就是妈妈经常跟你说的把你从妈妈接到这个世界上的医生阿姨啊,你不是说想见她么?” 孩子都听傻了,愣怔半晌,哭得更响了,“哇——不见了不见了她吃熊猫——” 苏盈袖很尴尬,孩子妈妈连忙哄了几句,闹得厉害,和苏盈袖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忙道别,看他们走远,苏盈袖立刻长松一口气。 许应这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发现么,刚才小孩说你是大姐姐,结果她妈妈一来,你就是阿姨了。” 苏盈袖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关你事就关我事呗。”许应含糊了一句,又问她,“四年前你还在读研的话,这是花了几年到主治?” “我十七岁上大学,读的是七年制,当然现在因为研究生和规培并轨,都改成八年制了,但我读书的时候还有,毕业之后碰上规培制度实施,又在住院医阶段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轮科,但时间不长,就半年左右吧,反正我是工作满两年就可以考主治了。”苏盈袖解释道。 许应这才恍然大悟,“也是够辛苦的。” “其实我也是幸运,一考就过了,又有老师的面子,也发了论文,不然考下来证又不聘......其实资历还是不太够。”苏盈袖笑着摇头道。 说着话,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家花店门前停下,苏盈袖看了一下这家卖的桃花枝,含苞欲放的粉色花朵,是这个春风未起的时节里一抹亮眼的点缀。 摊主上前来推销,“我们这花很好的,你买回去养几天就开了,很漂亮哦,所谓一树桃花满庭春嘛,装点在家里很喜庆的。” 苏盈袖听着觉得怪有趣的,加上许应又凑上来,“喜欢么,喜欢就买几支?” 最后苏盈袖挑了几支桃花,又看中一盆开得正好的水仙,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这才和许应一起离开花市,再往旁边的美食街转一圈,晚饭都解决了。 第二天天气看起来还可以,出门去度假山庄赏梅花,上一次来还没几朵花开的梅树此时已经满树灼灼,红的白的粉的,放眼看去就是一片花海。 旁边有一群阿姨在拍照,苏盈袖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好的角度拍下这片美景,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许应镜头里的风景。 “你拍我做什么?快删了。”她发现了,回头让他删照片,许应不肯,还再拍一张。 她今天头发没有扎起来,柔柔地披散在肩头,穿着一身鹅黄色地连衣裙,一回头,被轻风吹起的头发扑在脸颊上,衬得她的眼睛愈发明亮,像两颗闪光的黑曜石。 “不删。”许应把手机屏幕摁灭,断然拒绝。 苏盈袖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啊——” 接着是一阵骚乱,“快打120 叫救护车啊,有没有工作人员......” 苏盈袖一愣,和许应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往人群走去,等挤进人群中,才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倒在地上,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给她做心肺复苏。 “发生什么事了?”苏盈袖问旁边的人。 有人解释道:“就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了,也不知道他家人在哪里。” 苏盈袖看一眼正在做心肺复苏的年轻女孩,她可能已经做了好几个来回,动作有些变慢,苏盈袖见状连忙走过去道:“你歇一会儿,我来。” 年轻女孩喘着粗气让开位置,苏盈袖接替她继续给患者坐着心肺复苏,一下又一下,动作专业而标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应曾经想上前来接替她,但都被拒绝了,只让他从自己包里拿一包纱布拆了,垫着做人工呼吸。 慢慢的,患者似乎有了点起色,苏盈袖连忙俯身去听,只听见很微弱的心跳声,顿时心里一喜,随即听见有人说:“救护车来了!” 患者被救护车和随后赶来的家属接走,许应上前扶住苏盈袖的胳膊,“累不累?” 边说边替她揉着手臂,抱怨道:“我都说我来替你,你又不愿意。” “我还能坚持嘛。”苏盈袖垂着眼,看他给自己搓手臂,声音软软的,又玩笑道,“等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换你做按压,我来做人工呼吸?” “......那算了吧,还是我来。”许应一想到人工呼吸得嘴对嘴,虽然隔着纱布,但他只要一想苏盈袖这么做,明知道这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也还是忍不住要别扭。 苏盈袖立刻笑了声,然后抬头看天,哎呀一声道:“天怎么这么暗了?” “要下雪啦,你们要回城的话赶紧咯。”路过的游客听见,主动解释道。 第70节 苏盈袖一惊,抽回手来,催促道:“走了走了,不然真回不去了。” 结果还是没能走成,才下山走进停车场,就听书外头下雨了,许应看了一下最新天气预报,说了句:“怕是走不了了,半个小时后下雪。” 而这里距离苏盈袖的家,有两个小时出头的路程,碰上雨雪天,路况不好,就要开的更久了。 “要不然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走,天这么黑,路上太不安全了。”苏盈袖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许应点点头,从车里把东西都拿出来,和她一起走出停车场,往酒店大堂走去。 跟他们有一样打算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人家还来得早,于是等到许应去问的时候,前台告诉他:“不好意思先生,现在只剩一个标间了,请问您需要吗?” 许应顿时就傻眼了,怔怔地看着苏盈袖,“......阿盈,怎么办?要不然、等会儿看看能不能回去?” 苏盈袖抿着唇,看看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即便愿意等,也不知道雪会什么时候能停,更不知道会下多大,要是雪太大,停了也走不了。 “算了,住下吧。”她果断道,这时候不能犹豫,犹豫八成要后悔。 许应一愣,话都说不利索了,“可、可......只有一、一间房......” “不是有两张床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苏盈袖眼一瞪,伸手道,“身份证拿来。” “......哦、哦哦。”许应讷讷的,只剩下这么一个音节能发出。 登记好拿到房卡,苏盈袖先绕去酒店的超市买了换洗衣物,许应跟着她,几次想说话,就想问问她,你是不是真不怕,我是个男人啊:) 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苏盈袖回头笑眯眯的望着他:“不知道吧,我实习轮转过泌尿外,有幸见过男人怎么做结扎呢。” 许应的后背刷一下布满冷汗:“......”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呵呵......怎么突然说这个......怪吓人的......”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目光闪烁。 苏盈袖神色很真诚,“我是想告诉你,不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许应:“......”我现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行么:) 晚饭是在酒店房间吃的,叫了送餐服务,苏盈袖胃口不太好,一份牛排都吃不完,许应想了想,重新给她叫了份素馅的水饺,把她剩的大半份牛排端过来。 看他吃自己的剩饭,苏盈袖眨眨眼,有些脸红,但又不好意思说话,只能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 半晌才有些忐忑的问道:“吃这么多肉,会不会不舒服?” “不然怎么办,扔了?浪费粮食可耻哦。”他抬头看她一眼,戳了块肉递到她嘴边,“吃一点嘛,吃肉身体好。” 苏盈袖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吃下了那块牛肉,慢吞吞的嚼着,看向电视里播的春节晚会。 忽然想到韩晶和涂川,“你说他们俩现在在哪儿?” “连网络都没有的山沟沟,韩晶拍电影去了,说是这部电影有机会冲击最佳女主角。”许应回答道。 苏盈袖更觉好奇,“你说到时候他们公开得多……涂律师会不会被别人说成是吃软饭?他们会不会被人说女强男弱?” “女强男弱怎么说,看谁挣得多?”许应吃完最后一口牛排,放下刀叉,拿纸巾擦擦嘴,将纸巾在手中揉成一团,“等来日涂川独立带团队,升par,做到业内顶尖,韩晶未必比得上他,大家都是中产阶级,还不同领域,有什么可比较的。” “再说了……”他冲苏盈袖眨眨眼,“只要心够狠,软饭都能硬吃,管别人说什么,自己开心不就完了。” 苏盈袖眨眨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挺不要脸的。” 许应闻言眉头一挑,笑声从唇边逸出。 一夜无话,尽管俩人都心存尴尬,但又都不愿意让对方看出来,等关了灯,困意涌上来,苏盈袖很快就睡着了。 许应睡着得迟些,听着隔壁床传来的均匀平静的呼吸声,突然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无声的笑了起来。 天色慢慢放晴,小雪下了一夜,终于在天光放亮时停止,苏盈袖渐渐醒转,手指头动动,感觉自己碰到个什么,愣了愣,睁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睡姿都变成了侧睡,向着过道,隔着床头脸对脸。 她和许应的手也都伸出了被窝,横着伸出床沿,正好碰在一起。 指尖与指尖相碰,皮肤的温度都是凉凉的,一股凉气从指尖往上爬,激得她浑身鸡皮疙瘩起立,还有……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忍不住有些瑟缩,赶紧将手收回来,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阿盈,你醒没有?”背后传来许应模糊的询问。 “醒、醒了……”苏盈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我先去洗漱。” “好,小心点。”许应应着,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叮嘱道,眼里一片清明。 半晌苏盈袖的电话声响,他凑过去一看,“阿盈,一楠的电话。” 苏盈袖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从洗手间出来,换许应去洗漱,刚刷完牙要洗脸,就听见她在外头乒乒乓乓拍门,“快出来!我们快点回去!” “丁律师怀孕了!我们得赶快回去,带她去医院检查!” 许应手一抖,捧着的水就泼将下来,恰好淋在他那不可言说的部位,顿时湿润一片:“……”艹!!!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觉得今天不需要小剧场,你觉得呢? 许律师:……嗯!感谢在2020-10-07 19:21:40~2020-10-08 19:4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彩沙漠、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袖袖, 我好像又怀孕了。” 这是丁一楠在电话里对苏盈袖说的第一句话,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和狂喜,还有担忧。 苏盈袖也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 “早孕试纸测过了?” “测、测过了......”丁一楠的声音有些飘, “测了好多根, 都是......两道杠!” 最后三个字她简直是用一种欣喜若狂的音调嘶喊出来,苏盈袖不由自主被她感染, 声音也轻快起来, “那可真是好事,宝宝心疼妈妈,挑了个过年的好日子来报到呢。” “是啊,是啊......”她应了两句, 又忍不住哭起来, “袖袖, 袖袖,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苏盈袖连忙安慰她别哭,又道:“还有情况要问你, 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丁一楠是内异症患者, 有手术治疗经历, 去年还有过一次宫外孕,这次怀孕,再度发生宫外孕的概率是要比普通人高很多的。 电话那头的丁一楠沉默了片刻,像在回忆什么,随即变得有些焦虑,“我早上发现有一点褐色的分泌物,严重么?” “这属于先兆流产范围, 加上你原来的病史......”苏盈袖给她讲了一下现在可能面临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要排除宫外孕,所以......你们现在在哪里?容城还是老家?” “自己家,今年老人们都出去旅游过年了。”丁一楠的声音有些低落和黯然,“他们不愿意听亲戚提孩子的事,又不想给我和老路再增加压力,干脆不回去了。” 听得出来她内心充满着愧疚,还有忧虑,“袖袖,我不会......又是宫外孕吧?” “你先别紧张,这只是个概率,不是一定,先放松心情。”苏盈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收拾一下,带齐证件,出门不用太急,我们三个小时后医院见,先抽血查一下指标,看具体情况商量要不要保胎,怎么样?” “好好好,好的。”丁一楠连声应好,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听苏盈袖的了。 挂断电话,苏盈袖立刻跑去洗手间敲门催许应出来,等了好半天,这人才开门,满脸气急败坏,“......等着,我吹裤子!” 苏盈袖一怔,“裤子?你裤子怎么了?” “湿了鸡儿,你说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股子恼羞成怒的味道,“催什么催,又不是你怀孕了......” “要是我怀孕了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儿吹裤子?”苏盈袖不甘示弱的骂回去,然后气呼呼的一甩手,“算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师妹,一个普通病人而已,我天天都见到不重样儿的......” 许应在洗手间里吹裤子,电吹风发出呜呜的声音,夹着她抱怨的话语,听着格外委屈。 好在湿的位置虽然尴尬,但面积不大,差不多看不出来以后,他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苏盈袖正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晃着脚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他叹叹气,走过去将她的鞋袜拿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来,穿鞋,不是赶时间么?” “......你不是不着急么?”苏盈袖不动,挑着眼尾看他,哼了声, 许应点点头,“不是不急,是觉得急不来,上次涂川出事,回去的路上我差点闯红灯,你骂我说此刻的担忧失措毫无用处,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觉得很对,所以有在努力改正。” “可是你现在简直就是当时的我的翻版,慌乱着急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怀孕了,应该也出现了一些作为医生的你觉得不太妙的情况,可是阿盈,她不会自己先去医院么,医院没有值班医生么?” “咱们这么着急,好像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拉起苏盈袖的一边小腿,“当然,刚才我的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盈袖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脚,吓了一跳,连忙往回一缩,脸都红透了,“......你、你要做、做什么......真是的,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是我错还不行么?” 她嘟嘟囔囔地说着话,又飞快扫过一眼他身下某个部位,缩回目光,自己穿袜子。 许应看着她后脑勺圆鼓鼓的包包头,拍了一下,笑吟吟的,“怎么,嫌弃我?” 苏盈袖耳根通红,一直蔓延到脖子,又隐没进衣领中,成了看不见的风景,许应的目光在她的脖颈上粘了一会儿,被她伸手推开。 “滚蛋!挡着我穿鞋了!”她语气凶巴巴,又分明就是色厉内荏,许应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低沉悦耳,像被无意中拨动的大提琴琴弦,落入苏盈袖耳中,又好似平静湖面被猝然投下石子,在心湖荡漾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她觉得更不自在了,甚至有些懊恼,觉得这人可真是讨厌至极,像面前吊着一块烧肉似的,吃又吃不到,还偏生老在眼前晃悠。 “笑个屁!快点走啦!”她继续凶巴巴的瞪他,许应忽然就想起炸毛的猫,被逗急了的时候,跟她现在一模一样。 等下到停车场,一路上两人安静无话,直等走到车边上,苏盈袖才忽然咦一声,道:“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许应一愣,顺着她的话侧耳听起来,先是疑惑,随即有些惊讶,“好像是......猫叫的声音?小小的奶猫那种?” 苏盈袖啊了声,转头四处张望,“在哪儿啊,不会这么巧就在车底下吧?万一压死了......” 许应弯下腰去,举着手机,将光线往车底下照,仔细地看着,果然没一会儿就在发动机旁边看到一团小小的身影,黄绿色眼睛睁得圆圆的,有些惊恐,凶狠地喵呜着,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嘿,这小东西跟你一样炸毛的。”许应脱口就笑道。 苏盈袖一愣,随即抬脚轻轻踢他一下,“你才炸毛!赶紧把它弄出来,快点!” 这种小流浪,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捉到,许应从车里翻出一包牛肉干来,倒在地上,“来,出来,有好吃的。” 可能是肚子实在饿了,毛孩子终于有些警惕地向这边靠近,许应一点点后退,等它从车底走出来,俩人这才看清它地模样。 橘猫,黄色的猫没什么光泽,乱糟糟的,蹭了一身的灰,小小一团,目测在两个月左右,牙齿还不太好,正饿狼扑食一样扑向牛肉干,就被许应一把捏住后颈肉提溜起来,顿时整只猫都有些发愣。 随即回过神,开始拼命叫唤,不停地扑腾四肢,想要抓许应,又因为个小腿短够不着,只能不停的颤抖。 “放了它吧。”苏盈袖有些不忍,开口道。 许应打量着小猫,“你确定放了它?天这么冷,刚下过雪,它又还那么小,放出去很可能会冻死饿死哦?” 苏盈袖闻言顿时噤声,不再说放了它的话。 这时小猫也不挣扎了,有些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许应晃了晃它,“要不然,阿盈,你养它吧。” 苏盈袖一愣,“......啊?不行不行,我没空......” 第71节 “之前你说有机会可以再养一只,喏,这不就是机会?”许应笑道,“这次它不会再跑出去,会好好陪着你,你去上班它会在家等你回来,你一个人的时候它会黏着陪你,以后枝枝离开你,你也还有它陪着,等你的小孩出生了,它就是哥哥姐姐,多好。” 苏盈袖被他说得心动,看着他手里的猫,眼睛圆滚滚的,有些不高兴,还在不停颤抖,又忍不住心疼。 没考虑多久便点点头,“......那就带它回去好了。” “好啦,小东西,你有妈妈啦。”许应笑眯眯的,伸手掀开后车盖,将装饮料的纸箱清空,把猫放进去,又用一条毛巾把它裹住,收拾好以后才开始打道回府。 路上的积雪早就被打扫干净,地面湿漉漉的,路上车辆稀少,许应的车速也慢慢变快。 进了城,将小猫送到距离医院不远的宠物医院,登记信息的时候医生助理问叫什么名字,苏盈袖还楞了一下,“......啊、它没有名字啊,刚捡的。” “叫鸡腿吧,我饿了。”许应这时幽幽的搭了句腔。 于是新捡的小猫就有了名字,鸡腿,后来是只很爱吃鸡腿又很稳重的的大橘:) 等苏盈袖和许应到了医院,丁一楠和老路夫妻俩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看见他们来,都顾不上奇怪为什么他们会一起出现,而是先将一个塑料袋递过来。 苏盈袖看了一眼,全都是验孕棒,二十几根,不同牌子,每一根上面都是两道杠,确实是怀孕了,苏盈袖有些惊讶,“测几个就够了,怎么......” “我怕不准,就一个小时测一次。”丁一楠解释道,面上的兴奋和担忧交错出现。 苏盈袖带他们去了急诊科的医生办公室,值班的同事看见她有些惊讶,“哟,袖袖怎么来了,值班?” “借贵宝地一用,开个化验单。”苏盈袖说着,去柜子那边翻找了片刻,扯过来几张空白检查单。 问了丁一楠的末次月经,一边写一边道:“停经35天,孕五周了,先去查个血,看看hcg和孕酮数值,结果出来再谈下一步,先放轻松,别着急。” 说着把单子交给老路,让他去缴费,自己则带着丁一楠去抽血。 抽完血,等结果还要半个小时,苏盈袖想了想,问:“你们吃早饭了么?” 丁一楠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慌,吃不下几口。” “不吃东西怎么行。”苏盈袖眉心轻蹙,招呼许应道,“都跟我走吧,去食堂先吃点。” 食堂里空荡荡的,基本没什么人,值班的阿姨见着苏盈袖,嗐了声,“苏医生你再来晚一点就能吃午饭了。” “一会儿午饭我看是吃不上喽,有事儿呢。”苏盈袖笑应道,问还有什么吃的。 阿姨说:“给你煮个瘦肉生滚粥吧,早上的油条还剩几根,搭着吃。” “行,那您给我烫四碗粥。”苏盈袖点点头,回来和大家坐在一起,没多久粥就煮好了,把油条撕成小块泡进粥里,吸饱了粥的香味,又还有点韧韧的口感。 谁也没有说丁一楠怀孕的事,而是说起过年都做了什么,听说他们昨天去度假山庄赏梅花,丁一楠紧绷的情绪终于因为好奇而有些放松下来。 “你们俩......一起去?年初二师哥不陪阿姨回门么?” 许应摇摇头,“他们都去三亚了啊,我跟阿盈凑合一下。” “跟我一起出门凑合,委屈你了哦。”苏盈袖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许应闻言只是笑,没说什么。 吃完粥回到门诊大楼,已经又过去了将近一小时,苏盈袖去帮丁一楠拿化验结果,看见单子上显示hcg值102.1iu/l,孕酮12.5ng/ml,怀孕是确定怀孕了,只是这结果...... 苏盈袖想到她的孕周,心里忍不住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鸡腿:后来我改名了,预告一下。 苏医生:……建国后不许成精,你不许说话! 鸡腿:……okk啦! 第72章 “阿盈, 结果怎么样?” 见苏盈袖看着检查单不出声,丁一楠和老路都有点不知所措,想问,又不敢问, 还是许应先开口。 苏盈袖抬眼看一下几人, 略微沉吟, 道:“先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丁一楠跟老路面面相觑,许应见状便道:“走吧, 不管结果怎么样, 都是要面对的。” 电梯里没什么人,很快就到了妇产科病区,苏盈袖先走出去,对许应道:“你带他们去谈话室吧, 我换个白大褂。” “哎?袖袖, 你回来做什么, 会诊?”值班医生听见声音跑出来看,有些诧异,问完又向许应打声招呼, “许律师新年好哇。” “您也新年好。”许应点头笑应道。 苏盈袖进更衣室换好白大褂出来, 去办公室拿东西, 同事又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叹叹气,“一个老病人,朋友,怀孕了,数值很低,又还不能排除宫外孕。” 同事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这样?” 苏盈袖摇头苦笑,没多解释,转身又出了办公室。 谈话室里很安静,苏盈袖进门看见桌上已经摆了四杯水,还有一杯是没人的,于是看一眼许应,眉头一抬,又放下。 她拉过张椅子坐在丁一楠身边,将手里的一叠纸往桌上一放,从口袋拔出一支笔握在手上,“我们先说这个检查结果。” “结果不太好,hcg只有102.1,孕酮也只有12.5,但你已经怀孕五周了,这个数值就不太理想。”苏盈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丁一楠神色的变化。 果然就见她面色一变,咬着嘴唇,看看老路,半晌没说话。 苏盈袖接着道:“一般在女性怀孕后,孕酮会处于一个比较高的水平,怀孕六周之前,胚胎的发育主要是依靠孕酮,一般早孕期孕酮在17到28 之间都正常,太低的话可能会导致胎停育或者先兆流产,你现在是12.5,等于说是基础就不太好。” “胎儿到八周之后,发育基本依靠hcg,正常来讲,hcg会在孕早期的时候快速上涨,六周前基本是每48小时就增加一倍,几何式上涨,你这个数值就不符合一般规律,所以我们要警惕宫外孕和胎停的可能。” “......那、那现在要、要怎么办?”听完苏盈袖的分析,丁一楠和老路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过和无措。 她问苏盈袖:“能不能保胎啊?我真的是......” 她实在是太想要这个孩子了,而这种愿望强烈到让她忽略自己可能要遭遇的种种危险。 “这种情况有一种常规的做法就是等,等几天再抽血看看,这个过程中不做任何的保胎处理,因为好的自然会好,不好的保了没有意义,适者生存嘛,而且也不能排除宫外孕,万一是宫外孕,又保胎了,没有及时处理,后果可能就......” 苏盈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继续道:“但我们也有另一种方法,就是先保胎,这个就需要医患双方都冒一点险,不过从临床数据看,内异症患者孕早期发生胎停的概率是相对较高的,而且怀孕难,所以好不容易怀孕了,在无法确认胚胎不好的情况下,应该积极保胎而不是消极等待,因为你不知道这个之后下一个什么时候才会来。” “当然,选择权是在你们手里的,无论做什么选择,只要是你们想好了就可以。” 苏盈袖说完,静静的看着夫妻俩,等他们做出决定。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一方面是比较大的风险,连医生都要冒险,另一方面是则是相对安全的做法,可是那样就可能失去来之不易的孩子。 但这又是一个无需多想的问题,因为丁一楠想要当母亲的心已经远超对自身安危的担忧。 最后她坚持道:“袖袖,我要保胎。” “先生呢,什么意见?”苏盈袖接着问老路。 老路咬着牙,腮边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像在强忍情绪,半晌才点点头,“......听她的。” 说完紧紧搂住妻子的肩膀,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苏盈袖见状,又叹口气,安慰道:“其实也不必这么悲观,我见过比你更差的,hcg更低,我根本不建议保胎,觉得反正怎么都保不住的,她自己也知道肯定是胎停了,但还是要求保胎,就为了多留他几天,想了多少年才测到一次两道杠呐。” “后来我拗不过,请示了主任,说那就保几天吧,当个心理安慰,结果你猜怎么着?”苏盈袖笑着卖个关子,“接下来一周,每天检查,她的数值都在猛涨,到第八周b超检查,宫内孕,活胎!” “所以说,万一你也和她一样呢?要有信心,心情放轻松,小人儿不会让妈妈吃苦的。” 她这个例子说得恰中丁一楠心田,让她瞬间就燃起希望来,谁不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即便明知可能性很低,也还是愿意放手一搏。 而对于苏盈袖来说,既然患者已经决定要去赌这个可能,那她就要给他们希望和信心,而有些风险,只能她自己背在身上了。 在知悉所有风险和接下来的治疗手段之后,苏盈袖让他们签字,“去办住院吧,今天就不要走了,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再抽一次血看看,好吧?” “我们尽力,但有些事要先跟你们说明白,宫内孕,活胎,这当然最好。但也可能有意外,一是如果确定是宫外孕,就不能保了,二是虽然在宫内,但胚胎确实有先天问题,很可能怎么保都保不住,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嗯......”沉吟半晌,觉得自己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才问道,“还有什么不了解的问题么?” 丁一楠这时想起来另一件事,“袖袖,我妈之前说让我过完年去看看中医,你觉得有必要么,还是说先不看?” “你想看中医啊?”苏盈袖点了一下头,“想看的话等上班了我给你请个中医科的会诊呗。” 说着把病历本递给老路,“先去办住院吧。” 等住院手续办上来,值班护士入区,挑了个vip病房,许应跟着送过去,苏盈袖回办公室出医嘱和写入院记录。 值班同事问她:“你又新收一个啊?” “一直就是我的,有什么办法,给别人吧她不放心,其他人也不熟悉她的情况。”苏盈袖叹口气,把检查单递给同事,“你瞅瞅这数值,要是宫外孕就坏了,她去年已经宫外孕一次了。” 同事看着检查单上的结果,也叹口气,“这也太难了。” “可不是么,但又有什么办法,她本来就内异症,好不容易怀上了,也不确定就是宫外孕,万一是宫内的呢,不保岂不是可惜了。”苏盈袖一边敲键盘一边叹气。 又问道:“47床怎么样,生了么?” “生了,今天早上九点多剖的,唐主任亲自上台,一助是杨主任,咱们科最强阵容都齐了,男孩儿,一点儿都不弱,哭得那叫一个响,体重比同周的胎儿还要大些,新生儿科都说不用转了。” 苏盈袖听了直笑,“也是她心态够好,才能让身体能对抗血管痉挛,增加胎盘血供,不然哪能发育得那么好,去年另一个也是娠高症的,心态不如她,还保到38周才生呢,结果出来一看,才五斤二两。” 在产科,孕产妇的精神心理状态经常会影响到她们是否能自然分娩,对很多疾病的结局也会有重要影响,进而对胎儿产生影响,这也是为什么苏盈袖和同事们常常鼓励和安慰她们并且要求家属也这么做的原因。 苏盈袖开完医嘱,打印出来拿去给护士,又回去把入院记录和首程搞搞好,遛达着去看47床,看见她正躺在床上跟丈夫说话。 转头看见她来了,便笑着跟她打招呼:“苏医生来了,今天又值班么?” “回来收个老病人,听说你生了,来看看。”苏盈袖摇头笑着解释道,又问,“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她笑着回答道,“我看我血压要下去了,宝宝也好,就高兴得很。” 苏盈袖看了一下她床边的心电监护,然后又去看摇篮里的小婴儿,两只肉嘟嘟的拳头放在头两边,睡得正香。 她伸出一根手指碰碰小人儿的脸蛋,他就动动嘴巴做吮吸状,又继续睡。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从病房出来,苏盈袖去更衣室换下白大褂,拿着外套去丁一楠病房找许应,进门就看见他在和丁一楠说一个什么侵权纠纷的案子。 顿时叹气,“哎,你们俩碰一起就不能聊点别的?” 许应眨眨眼睛没说话,倒是丁一楠笑道:“我们能说的也就案子了,说说这些我心里还舒服点,不会总想那些事。” “放松点,已经来这儿了,咱们尽人事就不会有遗憾。”苏盈袖安慰道,再次嘱咐她打起精神来,放宽心,吃好喝好睡好比什么都强。 看看时间,她和许应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将丁一楠托付给值班的同事,就离开医院,先去接放在宠物医院的小猫鸡腿。 “鸡腿子,爸爸妈妈来接你啦。”诊室里,宠物医生将趴在一旁的小猫抱过来,“它应该是三个月多一点到三个半月,身体健康,没什么问题,也没跳蚤,可能是跟妈妈出来又走丢的,你们平时要上班,回去就先养笼子里,让它习惯一下,记得教它用猫砂,注意保暖......” 林林总总一大堆注意事项,苏盈袖边听边在心里叹气,就知道养一只小东西会这么麻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都已经决定要养了。 最后是医生问:“它现在可以打疫苗了,要打么,还是过几天再来?” “它现在合适的话就现在打吧。”苏盈袖说着伸手摸了一下橘猫的头,没想到它那么小,却已经三个月了呀。 第72节 打了疫苗,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回去,趁这段时间,苏盈袖和许应去看小猫要用的其他东西,食盆水盆猫砂盆,猫粮奶粉和猫窝猫笼,幸好宠物医院内应有尽有,倒省了另外跑一趟的麻烦。 等回到家,将猫笼放在阳台边上,封闭式的阳台倒是不怕它会掉下去。 “去,鸡腿子,到处看看,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啦。”苏盈袖将它从新买的航空箱放出来,满心期待它会在屋子里探险。 然而并没有,它只是四处看了看,随即一下子就跑到了沙发底下躲起来,直到许应从楼下把买回来的猫用具全都搬回来,然后叫它的名字: “鸡腿,鸡腿,你在哪里,快出来,吃肉了!” 然后不等苏盈袖说它躲起来了,就看见一个小小的橘色身影从沙发底下滚雪球一样滚出来,滚到许应脚边,好勉强才端正坐好来,仰起头眼巴巴的瞅着他。 许应笑了声,弯腰摸摸它的脑袋,笑眯眯道:“哎呀,我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好骗呐?” 鸡腿子有些懵,呆呆地任由他揉着自己的头,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吃的,就又一溜烟躲回了沙发底下。 最后还是苏盈袖泡了羊奶粉,将它从沙发底下哄到笼子里去,又开始发愁怎么才能教会它用猫砂自己埋屎。 想完这个又还担心:“等枝枝回来看见猫,肯定会说我说话不算数,说好了等她高考完让她养只布偶或者英短的,现在不可能了。” “放心吧,她就是要猫而已,橘猫她也会喜欢的,想养其他的就等以后再说。”许应蹲在猫笼面前看着里头的鸡腿,和它眼对眼,一边应苏盈袖一边还和它说话,“在家得听话知道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记得多讨好你妈。” “喵——”这个好说好说啦,你什么时候给我吃鸡腿?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给鸡腿吃鸡腿?[斜眼笑] 鸡腿:……我自己吃自己? 许律师:香么? 鸡腿:香,阿爸,我啥时候能改名字啊? 许律师:……再等等:)感谢在2020-10-08 19:44:16~2020-10-09 19:3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万物生长之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草 20瓶;大胖懿、万物生长之门、茶蘼 10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鸡腿是只橘猫, 并且早早就释放出橘猫该有的天性,食欲旺盛,因为年幼所以调皮爱玩,喜欢撒娇而且亲人。 但亲的是当时捏着它后颈肉将它提起来的许律师这就很要命:) 它到家的第一天, 许应吃完晚饭后几次要回去, 都是被它抱腿勾裤子地留了下来, 有一次他都走到门口了,苏盈袖听它叫唤得厉害, 又犹豫下来, “......要不然......再陪陪它?” “又不是我的猫,我为什么要陪它?”许应一边抱怨,一边又转身回屋里,“说好了养在笼子里, 你倒好, 又给放出来, 真慈母多败儿。” 苏盈袖有些不好意思,揉揉鼻子,“我这不是看它才两个钟头就学会用猫砂了么, 出来走走, 熟悉熟悉家里其他地方......”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养猫, 但上一次隔得过于久远,所以她还算是个新手,总忍不住想要多宠一点。 许应拿着一根逗猫棒,坐在沙发上逗着鸡腿,试图尽快把它逗困,结果没成想,猫是困了, 他也睡着了。 白天事多,为着丁一楠的事忙上忙下,又给猫买东西,买回来得搬上来,还要组装,真是样样都是事,许应其实早就累了。 苏盈袖从厨房洗好碗出来,看见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胸口上趴着一只橘色的小奶猫,小小的一团,毛茸茸的,以头抢地式睡姿,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落,一起一落,像是在坐船。 她刚走过去,鸡腿就醒了,歪着头看看她,满眼警惕,她一时失笑,“行啦,我不打扰你们。” 说着伸手摸摸它的背,起身走了。 客厅的灯光渐渐暗下来,苏盈袖卧室的光线却始终明亮,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许应睡着睡着觉得身上有什么压着,不重,但是会动,蠕动着挪来挪去,甚至还有个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盖到了脸上。 他有些惊讶,倏地睁开眼,和一对黄绿色的猫眼对上,愣了愣,随即生气起来,“你都没洗澡,谁许你上我身上睡的?!” 疫苗是打了,也驱虫了,没跳蚤,可是没洗澡啊! 许应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发起痒来,一把就将鸡腿提起放到地上,紧接着听见一股米粥在锅里翻滚的声音,咕噜咕噜,从没有关门的厨房随着香气一同散出。 他下意识就叫苏盈袖:“阿盈!阿盈!” “怎么啦?”苏盈袖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粥勺都来不及放下就跑了出来,看见他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坐在沙发上,脚边是拼命努力往沙发上爬的小鸡腿。 原本就不是因为有事才叫的她,等人真出现在眼前,许应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好告诉她自己就是想叫她名字玩玩儿,那是要挨捶的。 讷讷半晌,他憋出一句话来,“我想洗澡,鸡腿睡了我,我脏了。” 说着还撇撇嘴,满脸嫌弃和委屈。 苏盈袖:“......”您这话说的跟鸡腿跟个渣男、啊不,渣猫似的:) 她因为震惊,一时没什么反应,许应却越想越不舒服,从被子里深处一只脚来,将快要爬上来的鸡腿给扒拉下去,“它也不知道在外面鬼混了多久,又没洗过澡,我一想就觉得身上像有跳蚤,难受。” “医生不是说它没跳蚤么?”苏盈袖一愣,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 许应深吸一口气,“......觉得,我觉得,是一种自我感觉,能明白么?” 苏盈袖这回明白了,叹叹气,“也对,毕竟刚从外面抱回来的,幸好它现在不黏我......” 一句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了,许应被她气得直翻白眼,“......所以我想洗澡,行不行?” “行是行,但我家没有男人的衣服啊。”苏盈袖摊摊手,一脸爱莫能助。 许应大手一挥,“这个我有,在我车里,劳烦阿盈你去替我取上来。” 说着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递给苏盈袖一串钥匙。 苏盈袖问他:“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满身都是细菌,不宜出门随风扩散。”他应了声,又躺下,扯着被子盖住下半张脸,直流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苏盈袖,眼里噙着笑意。 苏盈袖成功被他气到,“要不然你别洗了,就在这儿痒一天吧?” “哎哟,阿盈你这么热情挽留我,是不是不太好,孤男寡女的。”他眯着眼,假装羞涩的说道。 真是贱嗖嗖的,苏盈袖盯着他,和他四目相对,看清他眼里毫不遮掩的笑意,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倒有些在他家那次见到的模样。 她再仔细看,又像是能看清他眼底小小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她心口那股闷气忽然就散了。 弯腰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钥匙,骂骂咧咧,“真是讨人嫌,痒死最好,洗什么澡,简直浪费水。”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许应看着她利索的脚步,心里偷偷攒起一股笑意来,又不好意思笑出声,于是蔓延到眼角眉梢,心情颇佳的用脚去逗鸡腿。 看着柔软的小奶猫像扑蝴蝶一样追着自己的脚趾,发出细细的软软的叫声,他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来,希望能拥有每一个相似的早晨。 苏盈袖从楼下上来,在门口遇到隔壁邻居,是从外地回来过年的一家子,也是小时候看着苏盈袖长大的,老太太来给她送煎饺。 见她提着纸袋,随口问道:“袖袖这是从外边儿回来?” 苏盈袖接过她给的饺子,笑应道:“有朋友过来,帮他拿些东西。” 老太太也没多问,笑呵呵道:“人多过年才热闹,你忙,我下去散散步。” “哎,您慢走。”苏盈袖也笑道,转身开门,刚推开门进去,就见一团毛球滚着到脚边。 “鸡腿子,你饿不饿哇?一会儿就给你吃早饭,乖。”苏盈袖低头同它讲话,语调柔和。 连许应都得了好脸,“喏,衣服,快去洗,出来吃早饭。” 许应去洗澡,苏盈袖继续去厨房看她的粥,舀出上面一点粥油出来晾凉,然后把幼猫粮泡软喂给鸡腿,看它吃得狼吞虎咽,一只爪子都踩进了食盆,吃完以后跑进猫笼里用猫砂,再跳上自己得小窝躺下,展示着圆鼓鼓得肚皮。 真是只让人省心的小家伙,苏盈袖笑着想。 等许应洗漱出来,苏盈袖已经准备好早饭,大米和小米混合熬得浓稠的米粥,佐餐的腐乳和小咸菜,还有一碟素煎饺,十分清淡。 “平时你一个人也这样吃?”他问苏盈袖,“会不会营养不够?” “放假才这样吃,天天大鱼大肉,偶尔也要清清肠胃。”苏盈袖应道,“饺子还是对门阿婆送的,不然你连这个都吃不上。” 顿了顿又道:“喝牛奶的话自己去冰箱倒。” 许应摇头,“要是有杯咖啡......”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盈袖打断,“输尿管结石警告。” 闻言立刻闭嘴,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她,可惜这人好像接收不到。 春节假期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过去,许应习惯了每天登苏家的门看看鸡腿,顺便蹭饭,突然间要恢复正常生活,还有些小失落。 苏盈枝从三亚回来,整个人都黑了一圈,苏盈袖去接她和刘外婆,听她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在外头多好玩,“海特别蓝特别宽,摩托艇太太太好玩了,而且还能吹着海风吃西瓜,西瓜还贼便宜,十块钱那——么大一个,吃起来太爽了!” “我还学潜水去了,海底世界超有趣,热带鱼好好看,珊瑚特别美,啊对了,椰子好好喝,四大名菜名不虚传,清补凉也好吃,海鲜大餐特别棒,吧唧吧唧——” “我还想再去一次!” 苏盈袖听完,冷笑一声,“就这?多么贫乏的形容词,流水账一样的叙述,苏盈枝同学,你这篇作文不及格啊。” 苏盈袖笑嘻嘻的不当回事,还在回忆度假的轻松,虽然回来以后要发狠补作业。 可是等把外婆送回去安顿好再回家,一进家门就愣了,“......啊!!!哪来的猫,活的吗?!” 苏盈袖叹叹气,“......机器猫。” “喵——”不是,不是机器猫,鸡腿叫唤着,跑到苏盈袖脚边,往她身后一躲,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来看陌生人。 苏盈袖道:“它叫鸡腿,才来家里没几天,也没有洗澡,你不要抱它,也不要吓着它。” 苏盈枝连连点头,蹲在地上和小猫眼对眼,半晌摸摸下巴,“为什么叫鸡腿,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好吃。” “......许律师肚子饿了,随口给它起的。”苏盈袖耸耸肩。 苏盈袖听了说声真随便啊,接着就听她姐继续道:“有了鸡腿,你高考后恐怕不能养布偶或者银渐层了,照顾不过来,还是等以后吧?” “还有,明天我去上班,你自己在家,不许光顾着跟它玩,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作业没写完,就送你去外婆家住。” 苏盈枝连忙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光顾着吸猫的!” 说着一甩逗猫棒,鸡腿就滚了过去,苏盈袖:“......”我对你的保证非常无法信任:) 大年初七,苏盈袖值班,早上过来看到了丁一楠第二次抽血查的检查结果,因为入院后就用了□□针,所以这次抽血只看hcg数值变化,550iu/l,要是宫内妊娠,这个数据增长得还算正常。 苏盈袖把结果告诉丁一楠,像是看到了一点希望,终于能露出一个笑脸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苏盈袖接到消息,说杨敏荷教授回来了,这是她的导师,刘殷殷道:“老太太回来肯定要来过堂会凑热闹,袖袖啊,你做好准备了么?” 苏盈袖叹口气,“没有,要不然让我直接挨批评算了。” 过堂,乃本院产科一项古老的活动,即每个月会抽出某一个周四或者周五,用这天的午休时间,将上个月的手术病历全部摆出来,由住院总统一汇报病史和手术情况,然后大科主任和各位带组主任大佬们,随机抽出几个来询问主刀医生,手术指征是什么为什么要做,等等。 第73节 每个月那么多手术,碰上被提问又恰好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等着挨骂吧。 偏偏只要杨教授在场,苏盈袖就会被点到,谁叫老太太虽然自己不搞产科但又对投身产科的弟子格外关心呢:) 话是这么说,苏盈袖还是打开了出院病历查询系统,浏览起自己主刀的手术病历来,看到了罗兰溪的,滑动鼠标的手指就顿了顿。 罗兰溪年初七出院,走之前好像来过办公室,但她不在,是宋宁说的。 见什么呢,她们原本也应该不要见面才好,但又好像无法避免,不管是她在自己班上生产遇到了肩难产要她出手监产,又或者因为许应、许家,只要她和许应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以后总要再见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世上果然没有一件事会是十全十美的。 想到了许应,她便又接着想到另一件事,赶紧给他打电话,“你找一下涂律师或者韩晶,跟徐小姐说,我老师回来了,十二号下午开门诊,过来之前准备好所有的检查资料和证件,可能要直接住院。” 许应似乎还楞了一下,“......这么快?” 苏盈袖哭笑不得,“大律师,你看看日历,今天是几号了。” 那头又安静下来,似乎还有些翻动纸张的声音,半晌才听到他叹着气说的一句,“看我,真是忙昏头了。” 刚过完年,之前因为要过年而暂时搁置的工作又重新启动,案头工作多到几欲将他淹没,尤其手头上的这桩明星侵犯著作权官司,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双方都是名人,各路媒体和营销号更是虎视眈眈。 想要打赢这场官司谈何容易,必须花更多心力处理边边角角,尤其是舆论战。 苏盈袖知道他忙,她也忙,交代完这件事就挂了电话,又听护士喊:“苏医生,有急诊会诊!” “来了来了——”她应一声,匆忙起身出去,“怎么回事?” “心脏病,还怀孕快生了。”护士应道。 苏盈袖一听这句话,脑袋嗡一声就炸开,怎么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不要命的去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鸡腿:……阿爸。 许律师:下去!你没洗澡!!! 鸡腿:……喵——!!! 苏医生:……窒息,可怜的娃:) 第74章 苏盈袖匆忙从八楼下到一楼急诊科, 还没找到请会诊的值班医生,就先看到了病人。 病人很年轻,即便面目浮肿疲惫,也依旧能看出她姣好的五官, 长发乱蓬蓬的扎成一把, 满眼迷茫。 她坐在平车上, 因为呼吸困难无法躺下,医学上将这种症状称为端坐呼吸。鼻子里插着氧管, 整个人迷茫又没有生气, 很瘦,衣衫下凸起的肚子格外明显。 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同样眼神茫然,看样子是她丈夫, 旁边还跟着婆婆和妈妈, 互相瞪着对方。 急诊科同事这时过来, 跟她说就是这个病人,说着递给她一张会诊单,她低头看了一眼, 看到上面写着有先天性心脏病病史。 “急诊超声心动图示:膜部室间隔缺损, 室间隔缺损处右向左分流, 左心房和双侧心室增大,肺动脉高压。” 先天性心脏病病人不该怀孕,苏盈袖张了张嘴,问道:“你们没有产检吗?不知道心脏病不能怀孕吗?” 做丈夫的一脸不知所措,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张着嘴,回答不上问题。 倒是她家婆婆凑上来, 告诉苏盈袖:“检查过,刚怀上的时候,那个医生有病的,居然叫我们打掉这个小孩,好不容易盼来的金孙,凭什么打掉!” “后来我们就再没有去检查了,没必要,浪费钱。” 苏盈袖听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娘家妈就先哭了起来,“早就说不能要不能要,她会死的啊……”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怀都怀上了,打掉多可惜!”婆婆愤愤道,指责亲家,“还不都怪你这个当妈的,不告诉我们家她有心脏病,还不在结婚前就治好,有病就早说啊,你隐瞒什么?!” “也对,你不瞒着,你女儿都没人要!我都答应等生了孩子带她去做手术了,你不要胡搅蛮缠!” 听口音这两家都不是本地人,可能是老乡,苏盈袖低头看一眼会诊单上的病人信息,20岁。 这桩婚姻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她想不到,回过神来也来不及劝他们不要吵,而是指挥着护士道:“快找人帮忙送到八楼去,直接住抢救间。” 一边说一边把会诊单按在墙上,刷刷开始写会诊意见,中心思想一句话:应尽快结束妊娠,转产科继续治疗。 “产妇今年20岁,孕34周5天,有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一直未进行修补治疗,目前一般情况差,已经出现心衰表现。”回到科里,苏盈袖第一时间跟刘殷殷和唐主任汇报病史。 “去看看。”唐主任从口袋里拿出听诊器挂上脖子,起身道。 苏盈袖带路,和唐主任一起进了抢救室。医院的每个病区都有这么一两间抢救室,专门收住高危患者,虽然不如急诊科的抢救室那么多顶级生命支持设备,但该有的也一应俱全,一旦有异常情况就能立刻用上。 苏盈袖进门时还特地看了一眼抢救车,拉开抽屉检查一下,确定肾上腺素等药品都充足。 唐主任和刘殷殷先后给患者做了检查,说:“胎心不是特别好。” “先做一个床旁b超看看实际孕周,有点小。”唐主任扭头对苏盈袖道,“还有,请心内、麻醉和新生儿科会诊,随时准备手术。” 苏盈袖应好,立刻去安排床旁b超机,又让付洁请会诊,因为这个产妇的情况很重,整个科室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胎儿大小小于孕周,符合孕32周。”苏盈袖向唐主任报告,这时心内的一线先来了,给出的会诊意见是产妇的室间隔缺损已经进展为艾森曼格综合征。 苏盈袖对心脏方面的问题知道得不多,但艾森曼格综合征她是知道的,当进展到这一步,说明患者的病情已经不可逆转,而且失去了畸形矫治的机会,有这个问题的孕产妇,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到五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里一紧。 办公室里,唐主任和刘殷殷在跟家属沟通病情,没说几句,婆婆和妈妈又争执起来,一个说你们骗婚,一个说你们是想害死她,而这些争吵在产妇危重的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值一提。 “好啦!你们不要再吵!”唐主任的呵斥声终于响起,他对家属说,“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现在最要紧的是产妇的病情!她的情况非常严重,大人小孩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医生,主任,求求你们,一定救救我女儿……”这是产妇的妈妈,带着哭腔抓着唐主任的袖子在央求。 苏盈袖站在一旁的墙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忽然听见她家婆婆问了她一句:“医生,这种情况是不是小孩保不住了啊?” “现在必须要做手术,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苏盈袖耐心的应道。 “唐主任,病人在哪里?”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盈袖扭头看过去,是蔡远,原来他是今天心内的二线。 接着麻醉科和新生儿科的主任也来了,他们去看过病人,回来以后坐在一起开始讨论,并且迅速统一意见,应立刻准备手术。 这和苏盈袖刚才告诉产妇婆婆的说法是一致的,胎儿还没有出生,一切都以大人为要。 正讨论到这里,护士闯进来了,“主、主任……抢1情况不好了,呼吸困难加重,胎心也出现不规则减慢,你们快去看看吧!” 呼啦一下子,包括几个会诊医生在内,所有人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门外冲,一直跑到抢救间。 “快,加大吸氧量……先给托拉塞米……西地兰强心,氨茶碱还有没有,上一支……” 空气里弥漫着沉重而紧张的气氛,苏盈袖一边观察病人的反应,一边听唐主任和家属再次沟通病情。 她听见产妇的婆婆问了句:“现在是不是保小孩的希望比较大啊?”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不救大人了吗?保孩子保孩子,难道我们就是给你生小孩的工具吗?这么想要,你干嘛不自己生好了,我本来也没想结婚,是你非要我结,我也不想要小孩,要来干嘛,跟我们一样一辈子受穷吗?!” 说话的是一直很茫然没吭过声的产妇丈夫,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对着他的母亲异常愤怒的吼道。他母亲立刻噤声,有些讪讪的,没再说话。 唐主任这时终于可以说话,“你们也看到了,现在产妇和胎儿的情况都很不好,不手术就是个死,但是手术,能不能都保住我们也只能是尽力,不过你们放心,手术的时候,心内科和新生儿的专家都会在场的,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 话音刚落,就见产妇的丈夫抱着头蹲到了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医生,别说了,我们签,我们做手术。”产妇婆婆这时立刻道,又骂儿子,“别哭了,你哭就能解决问题吗!还不快去看你媳妇!” 苏盈袖的目光一侧,看见产妇的妈妈靠在墙边,像是在出神。 她无暇多看旁人,急急忙忙回到办公室开医嘱,医嘱开出去给护士过,紧接着是输血申请单、急诊手术通知单、手术同意书、告病危……一张张单子都要填写清楚,然后记录病情。 没多久手术室来电话让送人下去,因为呼吸困难,根本躺不下来,她是坐在病床上被推走的,一起护送她去手术室的还有她丈夫,那个年轻的男人。 苏盈袖送她到电梯门口,电梯合拢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她转头看向自己,被浮肿挤得只剩一条线的眼睛突然流出眼泪来,望着她的目光既绝望,又羡慕。 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酸。但她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是预见了自己的死亡,还是对过去二十年感到后悔? 手术当然不需要苏盈袖参加,毕竟手术室就那么大点地儿,除了唐主任和刘殷殷,还有手术室护士和麻醉医生,还有几个科的大佬,她去了也没地方落脚。 从早上十点左右患者入院,十二点半进手术室,中途苏盈袖去病房看病人,回来时遇到去手术室接孩子的红姐,发现她的小车里是空的。 不由得心里一咯噔,“……孩子呢?” 红姐说:“剖出来发现太轻,给新生儿科接到他们那边去了。” 也就是还活着,苏盈袖松了半口气,又问:“大人呢,大人怎么样?” 红姐摇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是情况不太好。 苏盈袖心里着急也没用,只能继续在病房守着,不时就问护士:“主任回来了吗?” 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一个又一个剖宫产时间过去,中午也过了,她想了想,让付洁帮忙把上手术的人的饭都打回来放着,饭都凉透了也还没人回来。 直到下午三点,唐主任他们才从手术室回来,都累得快要虚脱了,他脸色煞白,一看就是低血糖犯了,苏盈袖连忙给他开一袋葡萄糖溶液,喝完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时大家才发现病人没回来,就问:“主任,情况怎么样?” “不好,胎儿出来后就开始大出血,怎么都止不住,出现了羊水栓塞。”刘殷殷摆摆手,叹口气,歪靠在椅子上道,“把子宫端了,大的出血点堵住,小的就不行,一直冒血。” 唐主任接话道:“何止啊,术中检查结果出来,都发展到dic了,能下来都是万幸,送icu去了。” 苏盈袖听着都觉得惊心动魄,听到刘殷殷说:“我还得写手术记录,来来来,袖袖,我说你写吧,我没力气打字了。” “……哦,好的。”苏盈袖回过神来,退出自己的工号,换了刘殷殷的,开始写手术记录。 这时产妇的妈妈进来,一边哭一边跟他们道谢,又说起孩子七岁的时候就死了爸,因为家里穷要卖女儿,所以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容城讨生活,靠打零工和做家政养家糊口,她知道女儿有心脏病,但没钱给她做手术,所以想让她嫁人,好能有钱做手术。 她以为,自己老婆病了,男人总不会不治。她也不知道,女儿已经失去手术的机会了。 她还说了个地名,苏盈袖不认得,猜测是很远的某个小地方。 唐主任一直安慰她,跟她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女儿的病情,其他都不重要。刘殷殷一直没看那边,只淡淡的继续口述手术记录,苏盈袖机械的敲打着键盘,中途许应给她发信息,约她晚上吃饭,她没仔细看,回了个好。 等记录写完,刘殷殷跟唐主任也吃完饭了,他们要去icu再看看那个病人,苏盈袖问:“我能也去看看么?” “……去吧,去看看,多学习学习。”唐主任点头道。 可是等他们刚到icu门口,就看见重症医学科的大科主任从里面走出来,对他们摇摇头,“你们这个病人我真是尽力了,不行,呼吸心跳全都没了,刚刚已经跟家属交代过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传来。 苏盈袖的心像绑着一块铅块,咕咚咚往下沉。她想起那个才二十岁的小妈妈看向她的目光,绝望,又羡慕。 她在羡慕什么?羡慕她能活着,还是羡慕一种她过不上的生活? 一阵憋闷从心底升起,她眨眨眼,以为自己会流泪,却发现泪床干涸,竟然又觉得,就这么走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苦。 从icu回来,唐主任交代这个病例过两天做个科室讲课,苏盈袖点点头应好。 整个下午剩下的时间办公室里显得有些气氛沉闷,苏盈袖忙得忘了和许应的约定,更不记得他的信息里到底说了什么。 第74节 许应后来发现自己在信息里忘了告诉她餐厅地址,她竟然也没发现,后来想着,算了去接她吧,可一到办公室,却没找到人。 付洁告诉他:“老师去楼梯间了,不知道做什么。” 许应愣了愣,“今天发生过什么事么?” 付洁点点头,把白天那个心脏病产妇死亡的事说了,许应向她道谢,然后去楼梯间找苏盈袖。 这里他来过,第一次和苏盈袖认真的谈话,就是在这里。 此刻她坐在楼梯上,抱着膝盖,下巴垫在膝盖上,安安静静,不过背影看起来有些沮丧。 “阿盈?”许应轻轻唤一声她的名字。 苏盈袖回过神,扭头看见是他,神色怏怏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我们约好吃饭,你忘了?”许应提提裤腿,在她身边坐下,关切道,“还郁闷呢?也不是你们的错,发生那样的事,谁都不想的。” “你听说了?”苏盈袖问了句,又朝他勉强笑笑,“也对,许律师消息很灵通的。” 顿了顿,她又回过头,叹口气,“以前看医疗剧,有个角色的演讲我还记得,他说,医生要有信念感,在经受打击磨难后坚定无悔,才能去承托生命之重。可是每次看到这样的事,我都会想,救得过来么?是不是也太重了?” “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里到底谁错了,怪婆婆么,怀孕前她也不知道媳妇有心脏病,而且这是自己的亲孙子,怪她妈妈么,可是她没钱给女儿做手术,于是想要借助婆家的力量,怪她自己么,她才二十岁……好像谁都错了,又好像谁都有苦衷……” “她看我的时候,那个目光……”她说起印象最深刻的画面,又苦笑,“他们把我们当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我们的情绪能跟谁说呢?” 她沉默下来,许应想了想,还是抬手搭在了她背后,轻轻拍拍,十足的安抚姿态,“不难过,以后……你可以跟我说。” 苏盈袖扭头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珠像含着千言万语,可是又什么都不说。 过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阿盈,抱抱。 苏医生:……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许律师:……我是想安慰你。 苏医生:真的吗?那你可真傻:)感谢在2020-10-09 19:40:48~2020-10-10 20:1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彩沙漠、abbydor、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突然听见她说“傻子”, 许应愣了愣,有些回不过来神。 苏盈袖已经甩掉他搭过来的手掌,起身拍拍屁股就走,许应反应过来, 立刻追上去问:“刚才你是骂我了吧, 是吧?” 这种事哪有自己主动承认的, 苏盈袖立刻摇头,“没有的事, 你不要对号入座, 不然岂不是所有人都在骂你。” 许应被她的歪理气笑,“我管不着别人,就只问你。” “多大脸,你以为自己能管我啦?”苏盈袖乜斜他一眼, 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 许应刚要反驳, 就见杨乐乐背着包走过来, “哎呀我说,这儿是等电梯的地方,你俩能不能别在这儿打情骂俏?影响怪不好的。” 边说边笑, 将苏盈袖笑出个大红脸来, “谁和他......了, 不要胡说啊,赶紧走你的,不走就留下来加班。” 今天也不是苏盈袖值班,所以她去更衣室换白大褂,再出来,就看见许应靠在墙边,正低头看手机。 发现她出来了, 就收起手机,朝她点点头,“走吧。” “去吃什么?”苏盈袖问道。 许应回头看着她满脸疑惑的样子,忍不住叹气,“你是不是完全没看我下午给你发的消息?” “......不是说吃饭而已吗?”苏盈袖眼睛眨巴两下,声音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弱下去。 许应望着她,也不凶,就是笑眯眯的,却莫名让苏盈袖有些心虚,半晌扁扁嘴,“好啦,是没仔细看,那会儿忙嘛。” “我知道,因为漏了地址你也没发现。”许应笑了声,“所以我这不接你来了么。” 顿了顿,继续道:“今晚去吃豆腐宴。” 苏盈袖立刻好奇地追问:“全是豆腐做的菜?” “是,听说老板娘刚学会自己做豆腐,一时高兴就做多了,所以今天他们家全是豆腐宴。”许应笑着解释道。 看来是去吃私房菜,而且是吃什么只能听老板安排的那种,苏盈袖不由得有些期待。 正说着话,电梯来了,里头只有几个相熟的同事,看见许应都有些好奇,“袖袖,你朋友?” 苏盈袖点点头,听她们说着白天在门诊的事。有一位是神内的同事,出门诊,有个小姑娘是抑郁症,熟人介绍来的,一直在她这儿看,一年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我今天问她说期末考的好不好啊,她说一直都是全班二十名,我说那不错了啊,学习很努力才能保持成绩稳定的。” “结果人家亲妈在旁边习惯性来一句,她就是假积极,平时在家一点都不努力,我真是想跳起来骂她,我辛辛苦苦给孩子重建自信,她倒好,专门拖后腿!” 同事说着气呼呼直翻白眼,另一个同事就幸灾乐祸道:“要我说你也是讨厌,没事问什么成绩,不知道小朋友最讨厌大人问成绩呐?” “行呗,我错还不成么。” 苏盈袖听着她们拌嘴,有些想笑,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她又想起了下午,那个绝望的眼神。 “哎,袖袖,听说你们科今天走了一个?”同事吐槽完患者家属以后,又问苏盈袖。 苏盈袖点点头,“艾森曼格综合征的,孕34周,孩子剖出来送新生儿科,大人送icu,没撑多久。” 同事惊讶道:“不做产检么,心脏病不好怀孕的呀。” “娘家隐瞒病史嫁过去的,怀孕了婆家才知道,舍不得打掉,又不懂危险,还想着生完孩子再做手术,结果......”苏盈袖苦笑着摇摇头。 电梯里安静了一瞬,忽然有人说了句:“要是当父母要考试才能上岗就好了。” “那恐怕我们都没资格当,你有时间陪小孩?你连你家那个早恋都不知道。”另一个同事吐槽道。 “.....你这也太扎心了。” 话音刚落,电梯“叮”一声开了门,内里几个人鱼贯而出,互相道别后各自往各自的方向离开。 苏盈袖去取车,许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苏盈枝,哎呀,不知道自家孩子早恋的还有他们可怜的阿盈啊...... 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小助理翻车,什么时候让他穿帮好呢:) 吃饭的地点在一条胡同里,小院子,门口挂着“宋史私房菜”的木牌,推门进去,有一个服务生上来招呼,问了预约人的电话,将他们带到一个小包厢,给泡了壶茉莉花茶就走了。 苏盈袖看着一块儿来的林修和苏盈枝,有些奇怪,“我怎么觉着,你俩现在走哪儿都能碰见啊?” 苏盈枝闻言手腕哆嗦了一下,“有、有么?” 一副心虚的模样,苏盈袖瞧她一眼,嗔怪似的道:“你是不是又缠着你哥带你去见世面了?说了好几次,让你安心学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等你上了大学再出来社会实践不是更好?” 她絮叨着叮嘱,苏盈枝的心慢慢的晃回到底部,哇,好险好险:) 虽然和林修没有最终说开,也没有任何逾矩之处,但他们有自己的默契,好像是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约定,严格来说,在高三的最后关头,这是不允许的。 苏盈枝不敢想象,她姐姐知道后会如何震怒与失望。 许应淡淡的瞥他们一眼,转头对苏盈袖道:“这里老板娘的手艺不错,瓜果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吃起来很舒服,一会儿你多吃点。” 苏盈袖点点头,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许应笑道:“客户介绍的。” 顿了顿,“就是梁总。” 苏盈袖愣愣,随即又问:“徐小姐那件事怎么样了,方便来医院看病么?” “到尾声了。”许应点点头,“应该明天媒体就会报道,到时候韩晶和涂川会回来,亲自陪她到医院。” “也是不容易。”苏盈袖想到他和涂川说起过的事,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已经能窥见这些年她的不易。 许应抿了一口花茶,嗅着淡淡的茶香,苦笑,“是啊,只有她才会这样惦记涂山。” 甚至为他付出一切。 “你和涂律师也很努力了。”苏盈袖安慰他道,“你和梁总交好,难道不也是为了打听这些事?” “......不及徐娜。”许应捧着茶杯,神色略显感慨,“不过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涂川还是找对人了。” 苏盈袖点点头,见已经开始上菜,便打住了话题,转而看起桌上的菜色来。 既然是豆腐宴,当然全都是以豆腐命名的菜肴,模样摆盘也都很精致。碟子上装饰有一个小和尚的锦囊豆腐,用豆腐皮做成一个个福袋的样子,里面包裹着调好味儿的肉馅,入口颇有意趣;牡丹豆腐则是将豆腐中间挖空酿入馅料,中间是用水发鱿鱼切块拼盘的花朵形状,蒸出后俯视着看也真挺像那么回事。 家常的还有麻婆豆腐,皮蛋豆腐,一清二白,腊肉腐竹,红烧豆腐,豆腐煲,豆腐丸子汤这些跟豆腐有关的菜,豆渣也没浪费,做了香酥豆渣丸子和豆渣饼,林林总总十几个菜,幸而每盘分量都不多。 饭后甜品是山水豆腐花,可以自由添加蜜豆,苏盈袖吃了一口,细腻嫩滑,充满着豆制品的清香,加一勺蜜豆,更是甜润爽口,临走她还特地打包了一份带回去。 “吃得满意?”许应笑着问她。 或许是食物总能安抚人心填补空虚,苏盈袖的情绪终于不再像白天那么低落,她笑着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声音里有种淡淡的惬意,“满意,今天也要多谢许律师款待啦。” 顿了顿,她忽然又轻笑了声,“你知道么,我其实试过很多次,发现我没有办法在平时叫出你的名字,许应。” “我觉得很不习惯,还不如叫许律师顺口。” 许应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不由得一愣,他已经习惯苏盈袖对他到的称呼,并且能从她不同的语调中揣摩她的心情,是高兴呢,还是不快的,是恼怒呢还是......啊不对,她现在恼怒的时候是可以直呼他名字的。 毕竟姓许的人很多,但要挨捶的只有一个许应:) 胡同很长,灯光也并不太亮,他垂头看着地上长长的人影,前面是苏盈枝和林修叽叽喳喳的聊天声,身边人的安静显得尤为明显。 “那就多叫几次,习惯习惯嘛。”他轻笑,甚至有些诱哄的意味,“总叫许律师,别人听了会觉得我们很生分的。” 苏盈袖眨眨眼,歪着头,“那......我再努努力?” “努努力罢,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叫。”他说着顿了顿,忽然又改口,“不过或许你以后会找到更合适的叫法,比如......” 他忽然不说了,苏盈袖立刻扭头,认真的问道:“比如什么样的?你举例子倒是举完整呀。” 许应目光闪烁,看她一眼又别过头去,“我要是知道就不叫你努力了,自己想,不要好逸恶劳。” “哼,我看你是不敢说,干啥啥不行,讲大道理第一名。”苏盈袖立刻嘁了声,哼哼着反驳道,一股子看不起他的意思。 许应被她气得牙根痒,咬咬牙,好不容易才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死丫头,等到时候我一定叫你知道我行不行! 像是察觉到他的愤愤,苏盈袖又回头看他一眼,故意露出个挑衅的笑来,把许应气得直翻白眼。 苏盈袖看着他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笑出声来,清秀细致的眉眼在灯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暖黄的光晕,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许应想起白天时她沉闷的神情,心里一软,也好,总归是能让她开心回来,那自己嘴巴上吃点亏也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跟律师吵架是要给钱的,你一分钱没给,我不和你吵。” 苏盈袖一愣,随即大笑出声,笑声惊动了走在前面的林修和苏盈枝,他们频频回头惊讶的探望,却又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第75节 当新的一天来临,苏盈袖已经忘却前一天的不快,一早进入办公室,就是看每个床的检查结果,学生们围在一起正在贴化验单,八点一到就开始交班。 交班结束苏盈袖带着付洁去查房,赚了一圈,最后去到丁一楠的那间。 前两天丁一楠停经满四十天,按照正常情况,这时已经可以判断是不是宫外孕,苏盈袖为了稳妥起见,让她把抽血和b超都做了,结果回报,hcg值已经突破三千,不过彩超未见妊娠囊,倒是右侧附件区有个20x25mm的液性暗区。 丁一楠紧张的问是不是又宫外孕了,因为她知道宫内孕的话应该可以看见孕囊的。 看她又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苏盈袖赶紧安慰说:“从你的内膜厚度来看,那个小泡泡应该不属于妊娠囊,是其他生理性的囊肿,而且你已经不出血了不是吗,hcg值上升得也很不错,我觉得宫内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安慰过后,又再次叮嘱一定要保持好心态,因为心情不好,就算是宫内妊娠,也有可能产生不良影响,这才又让她安心下来。 丁一楠真的是她近段时间以来最操心的一个病人了,不过她的情况也典型,苏盈袖抓紧机会教付洁相关知识,甚至征得丁一楠和老路同意,将她的病历当作讲课内容,组织学生做了一次病例讨论。 “丁律师,今天心情怎么样?”进门的时候,苏盈袖一边笑着打量她,以便在旁边按了点速消液擦手。 “还不错,昨晚出去溜达,看到隔壁房的小孩子,吐泡泡怪有趣的,还见到你们的同学来测黄疸,我听说那个体温枪一样的仪器要几万块?真贵。”丁一楠笑眯眯的,看起来情绪不错。 苏盈袖在心里点头,笑道:“可不是么,不过那还不是我们科最贵的资产。” 丁一楠笑着问道:“那最贵的是什么?是你们的大脑?” 边说边侧身让苏盈袖帮她听诊。 苏盈袖听完她的心音,直起腰笑道:“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这个不好量化标准,说到钱,最贵的应该是病历车,一本病历二十万,你今晚再溜达,可以去数数病历车里有多少本病历。” 丁一楠有些咋舌,“都不用去数,我都62床了,你们那病历车,市中心一套高档商品房啊?!” “就是说嘛。”苏盈袖被她逗乐,“你要每天都这么开心,过两天我们再检查一次就知道情况了。” 丁一楠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从病房出来,师生两个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脚步慢了许多,苏盈袖看一眼落地窗外的阳光,叫了声付洁的名字。 “你以后要是从事产科,又或者自己和身边其他人遇到要安胎的情况,一定要记住强调心态,安胎不仅仅要想到用什么药将胎儿保住,更重要的是安心,心不安,则胎也难安。” 付洁听完,郑重其事地应好。 因为许应说过今天可能就会有相关媒体报道跟徐娜有关的事,于是一整天苏盈袖都很关心网上的消息,可直到晚上,才看到中视的微博账号发布了一条只有就一句话的新闻,大意是容城某官员被带走,梁氏集团高层涉嫌□□被逮捕。 中视发布消息向来是字数越少问题越大,虽然披露的人名都不是苏盈袖熟悉的,但她知道,这就是许应说的那件事。 或许涂山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她叹口气,随即又感慨,幸好正义永远有人追寻,于是不会缺席。 杨敏荷教授开诊时徐娜未到,听说是因为配合调查而且韩晶未归,苏盈袖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她更关心眼前的丁一楠。 “袖袖,你的62床是不是今天是不是该复查b超了?”刘殷殷问道。 苏盈袖点点头,不停地刷新电脑页面,抱怨道:“检验科今天怎么这么磨叽,一个hcg结果都出那么慢!” 作者有话要说:  鸡腿:阿爸是胆小鬼。 许律师:???谁许你出场了,闭嘴! 第76章 苏盈袖正在一分钟几次的刷新检验结果那个界面, 嘟嘟囔囔的抱怨检验科今天干活太慢了,还说要去投诉人家。 杨乐乐坐她对面,闻言笑道:“你就嘴上说说,真叫你去, 倒又犹豫了。” “哎呀, 大家同事嘛, 关系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苏盈袖立刻改口,而且一点都不觉得心虚不好意思。 正说着话, 付洁说了句:“老师, 62床的hcg出来了,51323。” 已将涨到五万多了!苏盈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不禁心里一喜,“哪里哪里, 我看看。” 距离上次检查过去了八天, 数值就从三千多涨到了五万多, 苏盈袖觉得,这把有戏了! “五万多了?”刘殷殷有些惊讶,也凑过来看, 拍拍苏盈袖的肩膀, “这下可能真的成了, 赶紧安排复查b超,再看不到孕囊就要小心了。” 苏盈袖还在高兴,闻言又立刻心里一紧,告诫自己还不能得意忘形,因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答案。 到底是不是宫外孕?今天的b超能不能见到孕囊?如果不能见到,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丁一楠能不能承受? 苏盈袖觉得有些紧张, 额头渗出汗来。 “......我早上开了医嘱。”她应着,又咽了一口唾液,捏捏手指,“不然还是我带她下去做吧。” 刘殷殷知道她心急,点头道:“去吧,反正你早上也没安排手术。” 进了丁一楠的病房,苏盈袖先将hcg的化验结果告诉她,然后道:“我们现在下去做b超,好不好就看这次,有心理准备么?” 丁一楠深吸口气,眼圈倏地红了,她点点头,“我知道,就算是......也没遗憾,他毕竟陪了我几十天。” 苏盈袖点点头,带她出了病房。超声科在三楼,和心电图室对门,每个门前都站着坐着等候的人群,热闹得很。 丁一楠站在人群里,忽然停下来,拽了一下苏盈袖的白大褂,“......袖袖。” 苏盈袖能感觉到她既激动又担心的情绪,换了谁,面临这样的事,都难免会如此。 “别怕,我和老路陪你。”她低声说着,拍拍她的手背。 没过多久,1号室的门打开,有人出来叫号:“丁一楠,丁一楠来了吗,住院部的。” 苏盈袖赶紧带着丁一楠过去,对过手环上的住院号,老路被留在了外面,他很担心,一直拜托苏盈袖多照顾她。 进到检查室,操作医生见到苏盈袖,惊讶道:“苏医生亲自带病人来做检查啊,亲戚么?” 苏盈袖含糊的嗯了声,让丁一楠在检查床上躺下。 她似乎能听见丁一楠如擂鼓的心跳声,低头看她,又见她的手攥成了拳头,在微微颤抖。 “别怕。”苏盈袖心里叹气,伸手拉住她的,和她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丁一楠躺着,屏幕上的成像看不到,但苏盈袖却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机器上出现的画面,小小的一点,只有6mm,却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她脸上不自主地露出笑容来,丁一楠仰脸注视着她的表情,当看见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刹那,忽然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 只有苏盈袖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太好了,宫内孕,单活胎。” 她愣愣的躺在那里,仰视着苏盈袖的脸孔,她低眉垂目,眼角挂着轻松的笑意,丁一楠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到旧时跟着母亲去拜谒的庙宇中沉默的铜像。 “丁律师?”苏盈袖见她没反应,不由得一笑,“能回神么?” 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那只手颤抖了一下,随即就见丁一楠刷一下从检查床上坐起,裤带都没来得及系,抱住她的腰开始哇哇大哭。 哭声凄切,像是腰将心中所有的担惊受怕和苦楚全都释放出来,汹涌澎湃。 苏盈袖听得有些眼睛湿润,从去年的七八月丁一楠因为笑意的推荐来到她面前,他们正式建立医患关系,到今天,这半年时间里,她看着这对夫妻为了要个孩子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 从促排卵监测卵泡到指导同房,到幸运之神第一次降临,又残忍退场险些丢命,再到最近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 丁一楠室不太幸运的,因为她嗤了很多苦头,但她又是幸运的,因为终于得偿所愿。 苏盈袖抱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哭着,不住地拍着她的肩膀,“别哭,别哭,你不要做勇敢的妈妈了吗,他留下来陪你了呀......” 丁一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止住哭声,也只能不住抽噎,反正是说不成话的。 “恭喜啊,要当妈妈了,它看起来很有活力呢。”b超医生笑眯眯的温声向她道贺。 “......谢、谢谢您。”丁一楠哑着嗓子,声音哽咽,说着又打了个嗝,呼吸一顿,吹出个鼻涕泡来。 她不由得有些尴尬,苏盈袖却笑出了声,“好了好了,这下美了,美出鼻涕泡来了。” 边说边揽着她的肩膀晃了晃,丁一楠觉得像是回到了幼年时期,母亲总是这样哄她。 可是袖袖,分明要比她小好几岁。 但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温暖到让她觉得,在她身边就是最安全的,丁一楠心想,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嫉妒师哥了。 “好啦,咱们走吧,别打扰陈医生继续工作,老路在外头估计要急疯了。”苏盈袖笑道,将她从检查床上扶下来。 检查室的门刚拉开,就见一个人影埋头要往里拱,苏盈袖急忙哎了声,“......老路!小心点!” 老路的身影一顿,抬起头来,眼珠红得滴血,“苏医生,您告诉我,我老婆她......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苏盈袖哭笑不得,“好着呢,现在宝宝暂时安全的待在你老婆肚子里了!” 听闻她说出安全两个字,老路身子一僵,随即又晃了晃,不敢置信的望着丁一楠,从她的脸看到她的肚子上,忽然一把将她抱住,也顾不上是在门诊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哭。 她的哭声又勾起丁一楠的额满腹心酸,夫妻俩抱头痛哭,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好奇有之,同情亦有之,有些听到苏盈袖说话的人,又流露出一丝羡慕。 苏盈袖穿着白大褂,站在旁边,静静的等着,哭吧哭吧,将过往所有的艰辛和痛苦全都一次哭完,以后就只剩甜。 好半会儿,丁一楠线停了哭声,用衣袖抹抹眼泪和鼻涕,又去看苏盈袖,“袖袖......” “哭完了?那咱们回罢,你还得继续安胎,且出不了院呢。”苏盈袖点点头,笑着道。 虽然已经看到胎心,但丁一楠昨天又开始有偶尔出血,还是要继续住院安胎,中医科的乔主任来看过,给开了中药,还得继续吃,然后在医院观察情况。 从b超室回病房,一路上丁一楠和老路紧紧的手握手,一路都在笑,回到病区,见到护士,还主动告诉人家好消息。 一时间知道消息的人都高兴起来,苏盈袖要回办公室,走了两步又回身扯着嗓子叮嘱:“注意静养,别到处瞎溜达走动啊!” 喊完回到办公室,发现许应居然也在,愣了愣,“......你不上班么?” 许应刚要问她刚才跟谁说话,就听宋宁迫不及待地问:“袖袖姐,b超结果怎么样?” “是啊,快说,给我急死了。”杨乐乐也催促道。 苏盈袖清清嗓子,脸上露出明亮的额笑容来,“好消息,我们62床今天复查b超,看到胎心啦,小小的,只有6mm。” 她边说边比出一点指尖来。 所有人都哇出声来,没想到竟然这么幸运。 许应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苏盈袖推了他一把,“喂,你不去恭喜一下丁律师么?是你师妹哎。” 许应猛然回神,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说一楠、她没事了?” “还有点事,要继续住院保胎,保到八周上下,看看会不会早期胎停。”苏盈袖老实道,“排除宫外孕,只是闯过第一个难关。” 孕期要注意的问题很多,尤其是丁一楠这种本来就怀孕困难身体条件不太好的人,漫长的十月怀胎一不小心就会出事。 “能怀上就很好了。”许应眼睛皱起来,望着她的目光里都是喜意,他伸手想拉一下苏盈袖的胳膊,又突然放下,只笑道,“阿盈,你真厉害。” 苏盈袖顿时失笑,“不是我厉害,是她和宝宝很厉害,而且足够幸运。” “都厉害,都厉害......”喜意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觉得太不容易了,感慨地叹口气,又坐下来。 这时杨乐乐看热闹似的接话道:“许律师,师妹怀孕你就这么高兴,改天要是袖袖怀孕,你不得了昏过去呀?” 第76节 这话就说得很有意思,苏盈袖怀孕,许律师为什么要乐昏过去?大家不约而同地嘿嘿嘿笑出声来。 苏盈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瞪着大家,“你们怎么回事,笑他就笑他,为什么带上我?” 她说着脸色微红,大家笑得更厉害了,暗地里都说产科又有一朵花要被摘走了。 苏盈袖被同事们笑得不自在,转眼看见喜意也跟着笑,顿时起不打一出来,伸手揪住他西服领子一拖,“走走走,去看你师妹去!” 说着就要赶他走,许应哦了声,往外走了两步,又忽然折返,脸上尽是哭笑不得,“这事儿不着急,我来找你,是徐娜过来了。” 这才是他来找苏盈袖的正事。 苏盈袖愣了一下,“徐小姐来了?” 许应点点头,苏盈袖又问在哪儿,听说还在门诊,她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吧。” 从楼上下来,苏盈袖并没有带许应去妇产科门诊,而是直接下到一楼,从急诊的另一边小门穿过去,到了门诊南楼,这便是特需门诊。 特需门诊同样人多,人群里没有任何熟悉的脸孔,她找到杨教授的诊室,关着门,抬头看看门口的电子屏,显示徐娜正在就诊中,于是敲了敲门。 有人来应门,看见是她,叫声师姐,就开门把她放进去了。 许应是不能进的,只好在外头的角落里站着等她们出来。 诊室里其实每个人苏盈袖都认得,她带教过的韩晶,在她这里生产过的梁总,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娜。 徐娜跟她印象中一样,梳着到肩膀处的梨花头,左眼角处一颗红色的泪痣很打眼,只是瓜子脸有些消瘦了。 “苏医生吧,您好,”徐娜笑着向她点点头,打声招呼。 苏盈袖也点点头,又跟梁总和韩晶问声好,还没多说几句,就被杨教授叫过去,“袖袖你过来看看着这诊疗记录。” 她应了声,走过去,在师妹让出的椅子上坐下,浏览起徐娜带来的各种治疗和检查结果。 平心而论,徐娜的病已经很糟糕,她发现癌症后做过腹腔镜探查,区活检后关腹,接着进行了七个周期化疗,期间做过一次手术切除大网膜和盆腔粘连松解,化疗四个疗程后ca125降至正常值,后面三个疗程是巩固治疗。 巩固治疗之后近一年没有发病,直到去年十一月,复查时发现ca125升高,再次去复查,已经是怀疑淋巴结转移,之后居然没治疗,因为此时种种事情已经到了要紧关头,她是咬着牙坚持到现在的。 苏盈袖看完病史,听到杨教授说:“你这肿瘤啊,初次手术后七个疗程,只有三个疗程是巩固疗程,应该多打一个疗程的,停药六个月后出现复发灶,应该就是敏感型复发。” “你这个已经进展到比较晚了,再治疗,就不是要治愈了,而是姑息治疗,让你的生活质量提高点,明白么?” 韩晶忍不住问:“教授,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姑娘,要是可以我当然要救她命,但她可能已经出现淋巴转移了,有些事呢......强求是不行的。”杨教授说着摇头叹了口气。 韩晶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徐娜却很豁达,听完之后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愿了,就想剩下的日子能舒服点,见见父母和孩子家人。” 杨教授抬头从老花眼镜上方看她一眼,笑眯眯的,“这就好,保持住好心态,能活得久一点,说不得会有奇迹。” “证件都带了么,一会儿去办住院,先做个全身检查,看有没有大病灶,要是有,看能不能手术切干净再化疗,如果没有大病灶而只是ca125升高,或者手术切不干净,我们就直接打化疗。” 杨教授说着,有问苏盈袖:“袖袖,妇科组今天二线是谁值班?” 苏盈袖说了个名字,杨教授沉吟一下,“她那里老多病人的......左云还有几个病人?” “呃、大概七八个吧。”苏盈袖想了想回答道。 杨教授闻言就道:“那就让左云收吧,你上去告诉她一声。” 这边病情已经讲清楚,梁总让自己的秘书去帮忙办手续,苏盈袖道:“走吧,先带你们上去。” 出了诊室,许应迎上来,关切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先住院检查,看能不能手术,不能救直接化疗。能就先手术再化疗。”苏盈袖一边低头给左云发信息,一边应道。 许应也不懂这些,闻言点点头,和他们一起跟着苏盈袖往电梯走。 梁总看一眼苏盈袖的身影,笑道:“没想到和苏医生还能再见。” 苏盈袖笑眯眯的点点头,“我也没想到梁总和许......许应居然是熟人,孩子身体好么?” “好得很,活泼得过分,快被他爸宠成魔鬼了。”梁总失笑,无奈又头疼,“我就希望他好好长大,健健康康的,要是......” 她顿了顿,看一眼许应,调侃道:“要是能像许律师这么有福气,就更好了。” 苏盈袖当没听懂,干笑两声,用眼神示意许应赶紧换话题,他于是清清嗓子,向韩晶问起拍戏的事来。 等徐娜入院事宜完全完成,已经到了傍晚,苏盈袖下班,梁总做东,请大家吃了一顿便饭,苏盈袖和许应一起回去。 车子开出停车场,苏盈袖看见外头有卖糖炒板栗的,停车买了一袋,然后她看见许应的车子一直跟在后头,一直跟到了她家楼下。 “你不回自己家,跟着我做什么?”停好车,苏盈袖过去问道。 “枝枝上学去了吧,我来看看鸡腿子一只猫在家习不习惯。”他说得煞有介事,眉宇间甚至流露出一股担忧来。 苏盈袖嗤了声,“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许应闻言立刻笑了起来,眼睛都弯了,“哎,谢谢阿盈夸奖。” 这人好不要脸!!! 苏盈袖愤愤,伸手摸了颗糖炒栗子剥壳,刚要吃,就听他又道:“甜么,我先替你尝尝?” 苏盈袖拿栗子的手顿了顿,转个方向递给他,“不知道,你试试。” 原本以为他回接过去,结果偏没有,他头一低,就用嘴含住了栗子仁,苏盈袖的手指碰到他柔软的唇,愣了愣,像触电一样缩回来。 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怎么甜,你再给我一颗。”许应品着口中的板栗仁,回答地认真。 苏盈袖瞪他,将整袋板栗都塞给他,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剥!没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鸡腿:就这?我就出现个名字??? 许律师:……崽,你要知足,不要和隔壁的那谁比,嗯,我也不和隔壁老谁比:)感谢在2020-10-10 20:24:54~2020-10-11 19:3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草 50瓶;盐和糖 2瓶;姑苏小白兔、我是一只大熊啦啦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许应上一次见到鸡腿已经是很多天前, 他有些好奇,奶猫会不会像人类幼崽那样一天一个样。 苏盈袖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就听见喵喵喵的几下小声叫唤, 像在撒娇似的, 顿时眉开眼笑, “它肯定蹲在换鞋凳上。” “是么,这么乖。”许应应了句, 抬眼往苏盈袖说的地方看去, 看见小小的一团正端端正正的蹲在换鞋凳上,小尾巴摆了摆,又朝他喵呜一声。 喵完了又歪歪头,朝他伸出一只蜷缩得圆滚滚的小爪子。 许应看得眼睛发亮, 果然不管什么物种的幼崽, 都是小小的时候最可爱! “你还记得我啊?”他笑着想伸手去抱它, 可刚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回头郑重其事地问苏盈袖,“它洗澡了么?” 苏盈袖点点头, “洗了, 枝枝回学校之前给洗的。” 说完又吐槽他, “一看就不是真心喜欢人家,不洗澡你就不要了?” 许应不理她,听说鸡腿已经洗过澡了,便伸手将它抱起来,小小毛茸茸的一团,他两只手掌合拢,它就在自己掌心里裹着, 刚好能抱住。 鸡腿又歪歪脑袋,想去蹭他,他手臂一缩,将小猫抱在了怀里,给它一根指头,它也只会舔舔,而不会咬伤他。 “哎呀你怎么这么乖,嗯?”许应将它放在膝盖上,开始剥栗子。 沿着栗子的开口轻轻一剥,就露出褐色微带绒毛的外衣和黄色的果肉,他小心的将褐色外衣都清理干净,然后放在餐巾纸上收集成堆。 鸡腿没见过这东西,又对人类的食物感到万分好奇,于是伸出爪子想去扒拉一下,还没碰着呢,爪子就被抓住了,它仰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许应,喵了声。 “趴好,这是给妈妈的,你还小,不能吃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最好不吃,知道么?这个世界是很危险滴——” 苏盈袖从卧室出来就听见这句话,走过去一看,只见他修长十指上下舞动,板栗壳在他手里轻轻松松就掉落,可比她笨拙的动作要优美许多。 “你会剥栗子啊?”她凉凉的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不会剥才要我给你剥好的呢。” “不瞒您说,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哦——原来我会这个技能。”撒谎撒得脸都不红一下,说完还指指自己的劳动成功,满脸得意,“怎么样,都给你?” 苏盈袖忍不住笑出来,觉得这人可真逗。 “行啦,看你这么辛苦,给你煮个糖水?”苏盈袖弯腰捧起那张餐巾纸。 直起腰,看见鸡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她又说,“你还小,不能吃,长大了再吃。” “喵——唔嗯——”一点点都不可以吗? 许应抬手捂住它的眼睛,嘘了声,“听话,乖啊。” 鸡腿在他掌心里晃晃脑袋,他松开手,它却已经喜欢上这种游戏,又自动把头拱进他手里。 小奶猫的绒毛很柔软,抱在手里暖呼呼的,许应也就没把它放下,而是抱着它一人一猫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苏盈袖去厨房。 干百合清洗干净用温水浸泡片刻,板栗肉清洗干净,一起下锅炖煮半个小时,加少许□□糖融化,舀进碗里,又加一点糖桂花点缀其上。 还未见春风化雨的寒冷夜晚,一碗热腾腾的百合栗子糖水,让人的肠胃熨帖,同时又生出许多的贪恋,贪恋这片刻的安宁和愉悦,想要永远拥有。 “会不会觉得太甜,或者糖不够?”苏盈袖喝口糖水,抬头问道。 许应点点头,“没有,甜度刚好。” 鸡腿趴在桌上他的碗边:“喵呜——”是么,让我尝尝? 边叫唤边把小脑袋伸过去,结果却被许应一推,立刻就愣住,半晌转头去看苏盈袖,小眼神委屈又可怜。 苏盈袖被它看得心里一软,放下勺子去厨房,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羊奶出来,放在鸡腿跟前,看它埋头吨吨吨地开始喝奶,就笑着揉揉它的小脑壳。 许应看得有些吃味儿,捏着匙柄转了两圈,“哎,它卖萌有用,我卖萌有用么?” 苏盈袖手顿了顿,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试试?” “我想想......”他做出一副一副思考的模样,在苏盈袖刚要笑得时候,忽然掐着嗓子叫了声,“阿盈~” 那声音千回百转,苏盈袖愣了一下,全身得鸡皮疙瘩刷的起立,她打着哆嗦,脸上未来得及绽放的笑意瞬间凝固住,然后慢慢裂开。 “许!应!”她咬着牙狠狠瞪他,“你是不是吃太饱了想催吐?!” 许应眨眨眼,“......不是,这么难听么?” 说着他还清清嗓子,“我声音不难听啊?” “......声音不难听,但刚才的你很油腻。”苏盈袖忍了又忍,到底觉得实在忍不住,“三十几岁人了,咱能清醒点么?” 第77节 “不是你让我卖萌的么?”他笑着睨她一眼,亮晶晶的凤眼里全是她熟悉的狡黠和笑意。 苏盈袖觉得自己被闪了一下,又很气,“我没有!你不萌!” 看她要恼羞成怒了,许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靠在椅子上笑个不停,最后还伸手抹抹眼角,又低头对鸡腿道:“哎,你看妈妈,这就生气了。” 听着像是在说她小气,苏盈袖更不高兴了,在桌子底下伸脚就踢过去,听见对面人痛哼一声皱起眼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鸡腿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继续低头吨吨吨地喝奶,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 许应见状一时玩性大发,伸出手指去戳它小肚子,“啧啧啧,真圆。” 给它戳愣了,发现吃东西被打扰也不生气,软绵绵地朝他喵一声,又继续吃。 苏盈袖扶额叹气,觉得猫儿子脾气实在是太好了,衬得这人就格外可恨,“喂!你吃完了赶紧滚,别在我家欺负猫。” 许应刚要反驳,就听见自己地手机响了,于是连忙看一眼来电显示,发现竟然是苏盈枝,顿时愣了愣,“枝枝?她不给你打电话给我打做什么?” “......嗯?”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一变,“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上次......” 她这么一说,许应顿时也想起之前苏盈枝遇到过的公交车色狼事件来,不由得也吓一跳,连忙接起来,“喂,枝枝?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盈枝呃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不是啦,是有事想找许律师你帮忙啦,林修哥不是去京市了么,说还得两天再回来,让我给你打电话。” “你在哪儿?”许应没接她的话,而是问她在哪里。 “学校宿舍啊。”苏盈枝应道。 许应哦了声,然后对苏盈袖道:“她没事,在学校宿舍,说有事找我帮忙。” 电话那头苏盈枝听见这句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跟我姐在一起?” “在你家。”许应随口应道,“说说看,什么事?” “是这样,我好朋友家买了套二手房,交了定金以后对方突然反悔不卖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苏盈枝介绍道,“那可是她家所有能动的流动资金,爸妈省吃俭用好多年才攒下来的,就为了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倒好,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许应嗯了声,问道:“她们签合同了么?” 苏盈枝那边安静了一下,像是询问了一下旁边的人,然后才回答道:“签了,通过房产中介买的房子。” “房子在哪儿?” “青浦的流花路,那边据说要开一个新的双语学校。”苏盈枝对这个倒很清楚。 “房子总价多少?” “二百三十几万。” “付了多少定金?” “......说是六十万。”苏盈枝又跟好友确定了一下才回答道。 “你跟林修说过具体情况了?”许应问道,听苏盈袖应了声是,又问了中介公司是哪个,许应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 他看过这个中介公司的合同样本,属于比较完备的,除非被改过,里面有坑,否则卖方违约,他们一告一个准,不难解决啊,为什么解决不了,而且林修还让苏盈枝给自己打电话? 这里头或许有别的文章,许应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给苏盈枝的朋友帮忙,而是道:“让她家里人到律所来找我罢,看看合同,详细谈谈再决定下一步做什么。” 挂了电话,苏盈袖正要问什么事,就见他又拨通了林修地电话,先是问他那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听说一切顺利,就接着问:“枝枝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说她朋友家买房的事?” 林修说是,许应就问他什么看法,他叹叹气,“从合同上来看,打官司咱们稳赢,不过我打听了一下,特别巧,卖家是枝枝的一个老师,而且青浦区法院的好几个领导都是她的学生,据说很敬重她......您看......” 林修自觉人微言轻,也没什么人脉,自己是搞不定的,只能找老板出手了。 “你明天回来吧,那边的事既然差不多了就可以回来准备材料了。”许应沉吟片刻后道。 林修沉默一下,试探道:“您的意思是......” “回来办这个案子。”许应淡淡的道,“难道你想让我出去跑腿?” 小助理立刻说不敢,然后火速订好明天返回容城的机票。 等挂了他的电话,许应又打电话给这个中介公司的一未中介,他最近也在通过这个中介看房子,对方接到他的电话,有些惊讶,“许律师这是由看中的房子了?我跟您说,那个位置......” “这个过几天再说,现在跟你打听个事。”许应打断了他的话,又看一眼正望着自己的苏盈袖,莫名有些心虚。 中介愣了一下,道:“......什么事,您说。” “流花路那边的二手房房价怎么样?”许应问道,“主要是涨幅。” “您说那边啊,翻了一番不止,去年就说要在那边建南华国际高中的分校,住在那边的有优先入学权,顿时房价就涨疯了。”中介告诉他,现在那边的二手房最低也要五百多万了。 说着又赶紧推销道:“许律师这是要为了孩子准备学区房?我这儿也有房源,您要不要看看?” 许应闻言又有些不自在,还学区房,他连孩子妈都还没骗回去呢,要什么学区房:) “......不用,就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最好离海棠园近一点,独栋最好,或者大平层也行。”许应道,“价格倒不是主要问题。” 孩子的学位也不成问题,海棠园附近也有好学校,而且家里的学位就没用过。 跟中介沟通完,许应大概知道为什么卖家要反悔了,房价上涨,觉得自己亏了,所以不想卖了,很正常,但在合同签了定金收了的情况下反悔,就很不地道。 挂断电话,苏盈袖这时终于可以同他说话了,好奇道:“许律师要买房子啊?” “是啊,我工作这么多年都没买房,有时候太晚了回去怕吵到我妈,就只能住酒店,现在想想有点亏,我买个房子还能当投资呢。”他解释道,又看她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要是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苏盈袖看看自己周围,“我家这样就很好啊。” “不觉得比较小么?”许应望着她,循循善诱,“你觉得独栋别墅好,还是大平层?” “太大了,不好打扫。”苏盈袖不知道他是在套路自己,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普通的大三居或者大四房就很好,大四房好一点吧,也很宽敞,还可以隔出一个书房,家里有两个孩子的话也住得开。” 许应眨眨眼睛,“......你说得也对。” 我现在马上给我的中介下新的指令!!! 收到客户新消息的中介小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 客户爸爸怎么突然想开了?!大四房?我有很多房源啊就在您一直盯着的小区啊您明天来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中介小哥:我马上就要开张吃三年了,开心。 苏医生:……前面……好像有个坑。 许律师:勇敢点,跳下去啊。 第78章 韩晶现身医院被跟新闻的狗仔第一时间捅到了网上, 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传成了她到医院打胎。 工作室迟迟没有站出来澄清,是因为她在顾虑会不会打扰到徐娜的静养。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这件事,许应就先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打扰。 那天去医院, 是他和梁总陪着姐妹俩去的, 娱记拍到一行人的照片, 转头扒出梁总的信息,哦这位是大佬而且已经有家室了肯定只是朋友, 但那位唯一的男士…… 咦?律所合伙人?一副社会精英模样, 跟韩晶蛮登对的,就是他了! 于是将他和韩晶的头都圈起来,放大,用箭头标注, 写得模模糊糊又暧昧不清, 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还顺带@了他的个人微博。 许应:“……”你们他妈知道自己@了什么人的账号吗!老子是个律师信不信告到你们倒闭??? 瞬间他转评赞加起来都不到四位数的最上面一条微博底下挤满了观光团,有路人来看戏打卡的,有粉丝来质问他为什么不避孕这么不负责任真是个渣男的, 也有人给他打差评, 因为他微博里一张自拍都没有:) 当然, 还有吃瓜同行给他发私信:“卧槽!许应你要火了!” “吃瓜吃到自己人身上,我瓜都掉了:)” 何知非最过分,直接给他发私信问:“我现在篡位是不是已经时机成熟了?” 许律师:“……”他妈老子弄死你们!我活不了了,你们也别想好!!! 以上,幸好所有事情发生在许律师睡着以后,保住了他一夜的好梦:) 一大早就坏了一天的心情,出门上班前他致电韩晶, “现在!立刻!马上澄清这件事,不然我马上卖了你跟涂川。” 韩晶看着事情的发展都快傻了,谁知道才犹豫了一下场面就变得如此混乱,赶紧应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让人发声明!” 顿了顿,又小声建议道:“要不要……我跟袖袖解释一下?” 许应想到苏盈袖可能会有的反应,深吸一口气,“……不用,我自己跟她说。” 怎么能让你听到她的哈哈哈,那样我不要面子的??? 给韩晶下完通牒,许应去律所,结果又在律所楼下被围住,这不是他第一次接受采访,却是第一次因自己为沾上男女八卦而被围追堵截。 “许律师,请问你和韩晶是什么关系?” “韩晶去医院堕胎是真的吗?” “有报道说你和韩晶是男女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并且在一起的?” 问题很多,有的甚至很尖锐,措辞非常难听,许应忍不住皱眉。 他心里觉得很烦躁,但又知道面对这些人不能大意,因为很容易被他们抓到漏洞进行歪曲,进而将这件事闹大,以博取网友的眼球。 很多人都说律师和记者都是很讨厌的两类人,因为他们惯于耍嘴皮子功夫,钻漏洞曲解别人意思是常规操作,但其实……他们可能也互相觉得对方才是最讨人嫌的那个吧。 许应耐着性子应付他们,“我和韩女士一起去医院是因为共同的朋友生病了陪同她去就诊,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你们最好去问她本人。” “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不不不,我和韩女士只是普通朋友,至于韩女士本人的情感问题,你们应该去问她。” “如果你们继续歪曲我和韩女士的关系,给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你哪个工作室或者报社的,打官司么?我可以为自己辩护,甚至还可以给你们推荐律师。” 记者们闻言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这言下之意就是要告他们诽谤,没理解错吧? 许应见他们没反应了,嗤笑一声,整整袖口,伸手将人群拨开,迈着沉稳的脚步,满面寒霜的走进了大厦,一路上沉默不语。 这栋大楼不是只有华天一个单位,还有不少其他公司,甚至是很著名的企业,这里的很多人也都知道许应,在电梯里就有人不由自主的打量他。 真是让人看了好大一场戏,自己就跟个耍猴的似的,许应越想越气。 上到十八楼的华天所,刚出电梯没走几步,就听见许主任的秘书叫他:“许律,主任找你。” 边说边忍笑,许应一看就知道他亲爹又要准备坑他了,顿时没好气的拉拉嘴角。 进了主任办公室,许主任端着茶杯,笑眯眯道:“脱身啦?我还以为你真准备一脚踏两船,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准备打断你的狗腿,结果不是,啊哈哈哈。” 许应:“……”是不是只有亲生的才舍得骂得这么狠??? 许主任像是没看到他满脸便秘似的表情,继续道:“你起来得晚,你妈妈都比你知道得早,还问了袖袖,她说你和韩小姐只是朋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起来以后你妈妈已经出门了?” “你没看见客厅多了一个鸡毛掸子吗?” 第78节 许应:“……”我特么到底错过了多少事?难道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 “爸……”他难得想要用示弱来阻止许主任对他的攻击,却被对方一句话堵回来,“叫什么爸,这是在单位!” 顿了顿,总算说起正事来,“我叫你来呢,是觉得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我们充分利用这件事,你的账号是不是涨粉了?法律科普和团队宣传搞快点,咱们所的新媒体宣传工作做得没有别人好,长此以往,必定会影响整个所的收入,你上点心。” 许应心说我当年投胎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成你儿子了,不想着怎么帮我澄清就算了,还想从这件事里要好处,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人干事? 他沉着脸,跟许主任欠他百八十万似的,“……我有什么好处?先说好,我对当什么大v没兴趣。” 许主任想了想,试探道:“你买房我给你出一半?” “成交!”许应一听立刻脱口答应道,然后站起来,“您放心,交代我的事一定办到。” 说完就转身大步出去了,生怕许主任反悔。 许主任一时间有些傻了,他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么,也没听说家附近哪家独栋或者大平层要出手啊? 这边父子俩讨价还价,另一边在一附院妇产科更衣室里,早上七点四十分左右的光景,苏盈袖一边换衣服一边听杨乐乐跟张兰馨说着网上的娱乐八卦。 边说边笑,“笑死了,韩晶她姐姐明明走在最中间,妥妥的c位,硬生生被狗仔们忽视,说这是工作人员,特地分开许律师和韩晶,是障眼法,哈哈哈哈哈——” “这年头真就开局几张图,其余全靠编。” 说着杨乐乐又问苏盈袖:“袖袖你知道这事儿了么?” “知道啊,一大早我就知道了。”苏盈袖一边应一边吃包子,“他妈妈六点钟给我发信息,问我许应是不是跟个女明星好上了,她准备了鸡毛掸子,是的话立刻就去打他。” 杨乐乐:“……”卧槽还是你狠,八字还没有另一撇就先被未来婆婆罩住了:) 苏盈袖说完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接话,好奇的抬头看大家,见个个都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愣住。 不禁伸手摸了摸嘴角,“……我吃到脸上去了?” “袖啊。”张兰馨伸手摸摸她的脸儿,“啧,真滑溜……你跟姐老实说,打算什么时候跟许律师在一起?” 她话音刚落,杨乐乐和其他同事都点点头,真的,只要没眼瞎都能看出她和许律师有点什么了。 苏盈袖嘴里含着豆浆的吸管,闻言脸一红,抿抿嘴唇,嘟囔了一句:“是他不说,关我什么事,我就是座山,不会动的,他不来就山,难道还想山去就他?” 听听这都什么歪理,可人家说得理直气壮,还一扬头,“我就不,憋死他!” “……你说你图啥,图个乐?”杨乐乐真是要笑死了,边搓搓笑僵的脸边问她。 苏盈袖哼了声,“我乐意。” “姑娘们,交班了——”董护长忽然推开门,朝大家喊了句,说笑声戛然而止,都把手里的早餐三下五除二解决干净,鱼贯而出。 交班最后照例是护长和主任讲话,妇科组的林护长就说了一件事,“妇科一病区的30床vip大家都知道,韩晶是家属,肯定会有人混进来打听消息,大家注意保护病人隐私,不要在外面谈起病人的病情和个人信息,如果发现有这种情况,要按照规定处理咯。” 唐主任说的又是另一件事,“大家都知道现在在搞脱贫攻坚,脱贫不仅仅是让百姓吃得上饭,还要让他们看得起病,所以我们医院一直以来都有对点帮扶各市县基层医疗单位的传统。” “尤其是今年开展的爱心巡回医疗队工作,以季度为单位,派出各重点专科的医护人员,下村进户,为更多的群众送健康……我们妇产科是重点建设专科,有很多的孕产妇甚至一次产检都没做过直到要生才去医院,还有很多女性连一次常规妇科检查都没做过,乡村医疗不仅缺乏仪器设备,还缺乏技术……” 说白了就是号召大家下乡,苏盈袖听了有些犹豫,她想去,又放心不下,三月份走,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六月初,这段时间是苏盈枝冲刺高考最紧要的关头。 她似乎陷入到了一种两难的境地,早晨因为刚看过许应笑话而产生的愉快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整天,除了处理医嘱和做手术,连吃饭和上厕所她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刘殷殷见她有些闷闷不乐,问她怎么了,她含糊地说出自己的困惑,刘殷殷便笑道:“这算什么烦恼。” “这是头一批,不去就不去,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只要枝枝考完高考,你就可以去了啊,况且你就算报了名,大家都这么积极,你也未必能选上。” 苏盈袖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一时间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怪不好意思的,但又松了口气。 晚上许应请她吃饭,喜滋滋的说自己看好一套房子,还很殷勤的把房屋平面图给她看,哪里是主卧哪里是客卧,双阳台南北通透,客餐厅有多大,说得头头是道。 苏盈袖以为他去看过了,许应却摇摇头,“这是中介跟我说的。” “……合着你没看过啊,你不会没去看就想买了吧?”苏盈袖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许应抿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我一个人去会被中介骗么,也不懂怎么看房……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苏盈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说话。 许应眨眨眼,心里有些尴尬起来,脸上逐渐出现赧然,“我知道这样很蠢,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一起去,如果房子不好,我就可以把责任推到……” “闭嘴!”苏盈袖立刻骂了句,“谁要给你当替罪羔羊?!” 许应又眨眨眼,望着她,笑眯眯的,眼睛里尽是戏谑。苏盈袖立刻哼了声,别开眼,低头把辣子鸡里的鸡块全部夹到自己面前。 “你今天好像有心事?”许应这时忽然开口,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平时你生气不是这样的,没这么闷闷不乐。” 苏盈袖一怔,握着筷子不动了,“……这么明显么?” 虽然被刘殷殷开解过,但看着同事们都踊跃报名去医疗队,只有她害怕被选上而不动弹,一种脱离组织的感觉还是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许应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照实说了,然后垂着头,有些沮丧,又有些紧张,觉得自己让他看到了这么……坏的一面,他会不会……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这么自私的人? “你真是傻。”头顶上忽然落下一个手掌来,伴随着一句嗔怪,苏盈袖愣了愣,抬起头去看他。 “刘主任的话说得对,但也不对。”许应收回手,夹了一块鱼,仔细剔着鱼刺,“你当然可以为了枝枝放弃这次机会,但是阿盈,你想去,是因为想做更多事,还是因为这是任务?” “当然是……”苏盈袖脱口就要应,说了几个字又停下来斟酌语句,“我想帮助更多的人,像之前那个心脏病的小妈妈,她不是第一个心脏病孕产妇,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我希望,通过宣教,因为不懂而产生更多危险因素的人越来越少。” 许应点点头,把剔好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道:“那你就去,去报名,不要考虑枝枝,去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她有些着急起来。 “阿盈,你先听我说。”许应柔和的打断她,“首先,枝枝已经满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别说你只去三个月,就是三年,她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如果她不能,那你更要放手让她学会这项技能,你不可能一直看管和保护她,有些技能只能她自己去习得,而你,作为姐姐,要相信她。” “阿盈,你是一个人,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还有梦想,有很多想做而且可以去做的事,你的世界里不能只考虑妹妹,明白么?她早晚是要离开你的。” “你要先为自己而活。” 苏盈袖静静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她心上,剧烈地动摇着她原本就不坚定的决心。 “可是,万一……”她的眼里出现挣扎,还有茫然,怔怔的望着许应。 许应笑了笑,温声道:“去吧,回去就交报名表,你放心,还有我们呢,外婆,我妈,林修,还有我,都会替你照顾好她的,等你回来她要是成绩下降了,我提头来见你。” 小姨子啊,你但凡有那么点良心和同情心,就请努力学习好么:) “哦,还有鸡腿,把它交给我妈,等你回来,它就大橘为重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就是有阿姨,你负责随便保证呗。”见他说得那么悲壮,苏盈袖忍不住笑了声。 她一笑,脸上的阴霾就散了。 许应知道她有了决定,于是也跟着笑,笑完又道:“看在我会帮你照顾鸡腿的份上,走之前跟我去看看房子到底能不能买?” “行啊,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陪你走上一趟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1 19:44:13~2020-10-12 19:1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三只耳不是一只耳、小黄人、万物生长之门 10瓶;abbydor、七彩沙漠、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容医大一附院第一批爱心巡回医疗队名单在几天后的周五确定并公示, 董护长把名单往群里一发,大家议论了起来。 产科这次出去的就这么巧,恰好是苏盈袖、宋宁和刘殷殷,妇科组是左云、杨乐乐和张兰馨。 “咦?”刘殷殷觉得有些奇怪, 拿笔戳了一下旁边的苏盈袖, “袖袖, 你不是说这次你不去么?” 苏盈袖今天值班,收了新收, 正在出医嘱, 闻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啊,本来不打算去的,但是后来想想, 还是想要去。” “那枝枝呢?”刘殷殷好奇道, “她放假去哪里?” “去外婆家啊, 而且许应会帮我照顾她的。”苏盈袖应道,点了一下医嘱打印的按钮,听到打印机咔擦咔擦的往外吐纸。 刘殷殷听到许应的名字, 笑了起来, “许律师劝你的。” “是, 他提醒我了,我应该为自己活着,枝枝十八岁了,应该可以管好自己了。”苏盈袖一边签字一边道,“后来我一想,现在枝枝住校,也没多少时间在家, 我在不在其实问题不大。” “做家长嘛,总是有的没的操心一大堆。”刘殷殷笑道。 下乡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一整天苏盈袖都很忙,病房值班,又碰上门诊日,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才有功夫坐下来喘口气。 宋宁帮她把饭菜热了又热,才坐下吃了两口,就又来了患者,“产科,新收!” “今天什么日子,你们这么热闹?”张兰馨从外面进来,还伸头出去看看,举起两根指头,“一对,好事成双。” 苏盈袖叹叹气,苦笑道:“能不能不说风凉话?” 所幸虽然事情多且琐碎,但没有大问题,也没有突发情况,夜再深一点的时候,苏盈袖反倒有空了。 她一边慢吞吞地整理着病历,一边问起徐娜的情况,“左云姐,韩晶她姐姐现在怎么个情况?” “就那样呗,手术做不了了,搞不干净的,直接打紫杉醇和顺铂三周疗,不行就换多西他赛。”左云叹叹气,“没办法。” 顿了顿,她忽然一拍脑袋,“你一说她我想起来了,得给她请个中医科的会诊,配合治疗,我说我忘了什么,总觉得有个医嘱没开。” “请乔主任的吧,明天她有门诊。”苏盈袖适时建议道。 左云这边开着医嘱,然后给乔主任打电话,刚放下话筒,就见张兰馨脸臭臭的进来,大家一愣,问她怎么了。 她冷笑一声,“还能怎么,我表妹被男朋友坑惨了,怀了就结婚呗,啊耶,婆家觉得她已经有了自家骨肉,连一分钱彩礼都不想给,反正不可能跑掉嘛,就拖着,我怀疑想拖到她生!” 苏盈袖听得直皱眉头,“她男朋友也不吭声?” “狗男人,但凡他向着我表妹,能拖到现在?”张兰馨气到脸都红了,眼里冒着火苗,“这种人渣真的是……我以前觉得他也就节俭了点,比如出去吃饭还专门挑便宜的地方钻,无伤大雅,结果好家伙,这都要结婚了,彩礼钱都不想给就想白得一媳妇?他怎么不去死!” “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脸有多大!” 左云问道:“那你表妹现在怎么办?这男人还能要么?” “要什么要,我表妹说明天来做手术,五个月了,只能引产。”说到这个,张兰馨是又气又无奈。 苏盈袖也叹叹气,这种事,伤害最大的永远是女方。 一夜平安度过,第二天早上苏盈袖起来,去病房转了圈,看着八点半要到了,她就跟宋宁说了声,没等当天的值班医生到办公室,就下楼去门诊跟诊了。 午饭前跟乔主任上病房会诊徐娜,见到了韩晶,她正在给徐娜喂小米粥,说是她难得胃口好。 徐娜住院几天,这是苏盈袖第一次来看她,发现她比在门诊见到时更加消瘦和憔悴,脸色发青,眼窝深陷,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打针打出来的针眼。 “麻烦医生了。”她笑着对乔主任和苏盈袖点头,然后轻轻推开韩晶喂过来的粥,想要坐直腰让乔主任检查。 第79节 乔主任摆摆手,笑眯眯道:“不用,躺着吧,感觉怎么样?” 边说边把病历夹往旁边一递,苏盈袖忙接着,抱在怀里,目不转睛地看乔主任给徐娜把脉和看舌像,又问过胃口好不好肚子痛不痛之类的问题,最后道:“咱们喝点汤吧,食疗可能更好入口一点,不那么容易吐。” 给的方子是参芪健脾汤,高丽参、黄芪、山药、枸杞子、桂圆、当归和陈皮,用来炖排骨或者炖鸡汤[1]。 “都是补气养血健脾,扶正固本的药材,味道不大的,一天一碗,炖多了也不怕,放冰箱冻着,能吃三四天。”乔主任笑呵呵道,“还有就是保持好心情,心态平和,不要多思多虑,身体就能充分休养生息,你现在最重要就是把体力养好。” 等出了病房,回到办公室写会诊意见,乔主任才仔细的跟苏盈袖分析起方子来,“中医将肿瘤归为积聚,是气滞血瘀、痰凝毒滞于一处引起的,《医宗必读·积聚》里说病因病机就是,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居之。” “所以我们的治疗方案,就要帮助病人固本培元,化癖解毒。高丽参、黄芪、山药这些都可以补气健脾,这些药物的现代科学研究理论论文网很多,你没事搜搜看。” “总之,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改善患者的身体情况,达到‘正气盛,邪不可干’的目的,大白话就是提高身体免疫力。” “直接喝药也行,但喝汤味道也不错,还能吃肉,挺好的。”乔主任最后笑道。 苏盈袖点点头,在小本子上写笔记,写完之后乔主任说去吃饭吧,又俩人一块儿去食堂。 吃完饭才歇了一会儿,就到了下午两点,提前开门诊,赶在晚上七点的时候下班。 刚出门诊,就看见许应等在外头,苏盈袖没想到他会在这儿,愣了半晌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说路过,你信么?”许应摸摸下巴问道。 苏盈袖歪了歪头,“……见客户?” 许应顿时就无奈地笑起来,“我来看徐娜。” 顿了顿,又问:“她情况怎么样?” “手术不了,只能化疗。”接着苏盈袖把徐娜的化疗方案告诉他,紫杉醇、ddp、苯海拉明之类的药名听得许应头都晕。 连忙摆手制止她道:“可以了,可以了,我不是家属,不需要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一说家属两个字,苏盈袖便想起徐娜入院那天的乌龙来,问道:“网上的事都解决了么?” 许应沉默半晌,还没说话,就听见背后乔主任的声音传来,“袖袖怎么还不走啊?” 苏盈袖和许应一起回头,乔主任就愣了一下,“……这、小伙子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您忘啦?去年……”苏盈袖想解释,又顿了顿,直接道,“你跟我说让我跟门诊那天,在食堂,刚好跟他和他妈妈一块儿吃的午饭,他家表姐还是您的病人……” 虽然平时每天都要见很多人,但这么多因素叠加在一起的也不多,乔主任很快就想起来了,恍然大悟的哦了声,“你和袖袖是……朋友。”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她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一番许应,又点点头,“蛮好,去吧,好好玩儿别吵架啊。” 跟嘱咐小孩儿似的,说完就笑呵呵的走了。 许应看着乔主任的背影,觉得有些有趣,“感觉好像大家都把你当自家小孩看待。” “自信点,把感觉好像这四个字去掉。”苏盈袖白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主任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小的时候爸妈都忙,我每天放学就到这边来吃饭写作业,有时候还睡在这儿。” “那时候主任他们都还很年轻,九十年代一个月工资也没多少,见了我们这些孩子倒很舍得,一下就递过来五块钱,去吧,去小卖部买零食!” “那时候我打疫苗是在这儿打的,我爸按着我,我一跳就跑了,那时候一附院也没现在这么大这么多楼,我就一路跑一路叫,杀人啦扎小孩啦!全楼的病人都知道,啊呀,颌面外科苏医生家有个大嗓门的姑娘……” 她说着忍不住自己乐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许应望着她动人的眉眼,即便活泼也仍然有着端庄,一时间很难想象她小时候竟然也有这么调皮闹腾的时候。 听她说完儿时趣事,也到了妇产科病区,苏盈袖去换衣服,许应先去探望徐娜,等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街上的路灯早已亮起,蜿蜒着延伸向远方,仿佛看不到尽头。 一直到吃饭,苏盈袖才又接着问起老问题,“你还没说呢,网上的事解决了么?” “解决了啊,韩晶工作室发了声明,还征得徐娜同意之后放了她的诊断病历,这件事就差不多结束了。”许应道,“然后她的粉丝和吃瓜路人又去我的微博观光了呗。” 说着嗤了声,“我赶紧趁这个机会写了篇科普,专门讲诽谤罪和侵犯名誉权怎么回事,从法律角度讲如果我要告那些个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编的营销号要怎么操作,一告一个准。” “阅读量首创新高,粉丝数过万了,嗯,可喜可贺。”他说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副对这局面很满意的样子。 苏盈袖顿时笑倒在桌上,许应看着她弯起来的眉眼,忽然发现,近来她在自己面前的笑和以前大为不同,当然还是温和动人,偶尔促狭,但又多了大笑,是那种很轻快的笑声。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样的转变。 这是个好信号,他想,或许过不了多久…… 于是请她明天和自己去看房子的邀约出口得顺理成章,苏盈袖是答应过他的,想也没想就点头应好。 又问起苏盈枝同学家那件事,许应道:“一开始我们想着要不然把钱拿回来就算了,按照合同,对方毁约,应该付给我们违约金,合同上定的违约金是100万,对方不想给,只愿意还定金,说按照活期存款的利息给,谈不拢,已经决定起诉。” “因为有规定定金不能超过主合同标的的20%,卖230万的房子,定金最多43万,多交的十几万不属于定金性质,没法要求双倍返还,所以我们起诉的时候不要求双倍赔偿定金,而是要求对方支付违约金,一百万不香么?” 他边说边给苏盈袖夹菜,语气凉丝丝的,甚至还带着股笑意,“再说了,要求支付违约金,还可以继续履行主合同。我就等着她开庭的时候求着我过户和少要点违约金,有些人呐,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苏盈袖听着,打个哆嗦,望着他的表情脸色一言难尽,“……许律师,你这样算计,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呃、怎么了呢?”许应一怔,有些转不过弯来,“我又没有算计自己人!” “……主要怕以后万一有个不好,要分开,你会把人家算计到裤子都不剩。”苏盈袖语气诚恳地道。 许应又愣愣,半晌手一挥,“不会的,我给你买新的!” 苏盈袖顿时就笑了,斜睨着他道:“给我买?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我们什么关系?” 一连三个问号扔过来,许应就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挠挠头,竟然一个字都没说,只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看这样子就傻兮兮的,活似地主家的傻儿子。 可把苏盈袖给气笑了,她点点头,行叭,那就这样吧,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李子英,朱华亭.基于中医食疗联合化疗治疗晚期卵巢癌[j].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2012,18(22):332~336 =====小剧场分割线===== 苏医生:信我,继续这么下去,你真会打光棍的。 许律师:我不信!!! 第80章 许应看中的房子在江边一个叫兰庭嘉苑的小区, 名字很大众,但价格却一枝独秀,在容城高企的房价里一路高歌,和隔壁的海棠园别墅区并驾齐驱。 这里是容城老一批江景豪宅, 脚下是滚滚向前奔流不息的容江, 周围有名校, 有三甲医院,有大型商超, 有地铁公交, 基础建设十分完备。 楼盘内部有别墅有高层,也有生活广场,还有幼儿园和一家私立小学。 “这套房子的房本面积是135平,实际使用面积是148平方, 四房两厅两卫一厨, 还赠送了超大露台和一个小杂物间, 双阳台南北通透,您二位这边走……” 中介小哥介绍得口若悬河,从房屋格局说到小区物业, “您看这露台多舒服, 可以在这儿放两张沙发, 休息日的时候坐在这儿看书撸剧,累了您就看看远处的风景歇歇眼,要是晚上呢,俩人看着夜景喝喝小酒,看月亮数星星,也别有一番情趣。” “餐厅开间是二点米,怎么走动都不会显得拥挤, 厨房是l形,空间宽阔,小两口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餐还可以增进感情,客厅开间是四点五米……您再看这房间,宽敞明亮,小杂物间在这儿……离主卧很近,我建议您们要是重新装修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把杂物间打通,然后做个衣帽间……” “再看看咱们这个小区的物业,不是我吹,这附近比咱们这儿安保再好的小区那是没有了,住在这儿,您将享有二十四小时的极致安全保护,还可以和明星做邻居哦……” 听他说得天花乱坠,苏盈袖好奇道:“哪个明星住这里?” “韩晶啊,你不知道吗?”中介小哥惊讶的看着她,然后凑过来小小声跟她八卦,“我跟你讲,我知道韩晶住哪里。” 苏盈袖被他感染,也小小声问回去:“住哪里啊?” “您买房吗,这是属于售后服务了。”中介小哥微微一笑,不说了。 苏盈袖见状立刻有些嫌弃,“你这样做生意会被打死的。” “没办法嘛,我要恰饭的啊。”中介小哥大声喊冤,又追着她问,“您喜欢这里么?这可是最符合你们许律师要的房子了,离海棠园就隔着两条马路,房子宽敞,采光通风很好,视野开阔……他原先光盯着这个盘的别墅看,没一个要出手的。” “就这个,还是碰巧上个月前房主着急用钱,决定卖了它,以前买来投资的,基本没住过,您看这家具,都还簇新呢。” 苏盈袖听着他继续滔滔不绝的介绍房子,中间夹杂私货的卖惨,转头看了眼正在转着各间卧室的许应,看他摸着下巴蹙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模样。 “可惜不是我买房子啊,你得去跟许律师说。”她望着中介小哥摊摊手,满脸的爱莫能助。 中介小哥眨了一眨眼,“……我觉着您要是喜欢,许律师一定也喜欢。” 苏盈袖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想了想,还是非常诚实的道:“我喜欢啊,大house谁不喜欢。” “那得嘞,您慢慢看,我去跟许律师再说说去。”中介小哥眉开眼笑,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苏盈袖觉得莫名其妙,看一眼他的背影,耸耸肩,走到了阳台上,七点五米的阳台,从旁边门进去就是最小的一个房间,许应说这个位置可以做书房,她比划了一下,隐约觉得比他的办公室还宽。 啧啧啧,许律师说是律所合伙人,可看那办公室大小就知道他资历不够,都混不上大屋子:) 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江景,有船只停泊在水边,可能是哪家食坊,又或者是容江夜游的船只在休憩。 脚下的这幢楼这套房,是她当一辈子医生都不可能买得起的,有人居庙堂,有人住街巷,满大街的人来人往,有贫有富,也总有许多东西是够不着的,也有些东西是踮踮脚就能摸到的。 这些东西,她要去争吗?苏盈袖想到了父亲苏和,还有生母李宁曼。她要是非要去够那些东西,那她就是下一个李宁曼。 我如果活成了我最讨厌的人,那我便是彻底失败的,这是她长久以来告诫自己的话。 这边许应听中介说苏盈袖喜欢这里,也点点头,“我也是觉得这里不错。” “可不么,许律师我跟您讲,这里真的算最好的了,别看价格是有点高,可您看看这地段这配置,是吧,以后家里来客人,有了二宝,都能住得宽宽敞敞的……” 说着他们走出那个房间,又转进另一个,没多久便拍板道:“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定这里吧。” 等的就是这话,中介闻言立刻眉开眼笑,不住口的夸他有眼光,等陪着他们下楼,因要去接其他客户就先走,走之前还道:“您们可以再在这儿看看小区里的其他设施,考虑一下,咱不急哈,但也别考虑太久,万一被别人抢先或者房主突然提价,那可就亏大了。” 说完这才火烧眉毛似的跑了,看他走远,苏盈袖又回头,看看一眼望不到顶的楼宇,半晌才笑了一下。 许应问她笑什么,她说:“我在想明天上班要怎么跟同事吹牛,说我来看过豪宅……对了,这房子多少钱?” “九百六十多万,大概是六万五一平方。”许应闻言闻言道,“比刚开盘的时候这里卖两万一平,也就不到十年,翻了几倍。” 虽然这边并不是市中心,但也算是老牌富人区了,苏盈袖闻言惊讶道:“这里还有过卖两万的时候?” “十年前容城绝大多数楼盘售价还没过万,况且又不是别墅,而且当时隔壁……也就是现在的地铁站那块,出过事,死了不少人,大家都不敢买这边的房子。”这些旧事许应记得一清二楚,因为海棠园就在旁边,又住着不少大人物,所以上头很紧张,一边施压给刑侦方面,一边又要捂着消息不叫外头议论。 那阵子叶菲很害怕许应会出问题,每天都要打电话确定他的安全,她自己也不怎么出门。 苏盈袖对这些事没什么印象,问道:“后来呢?” “后来抓到人,看着是结案了,但实际上内部有人怀疑是顶包,但没有证据,只能这样。”许应摇头道,“后来那边就全部推倒,荒废了很长时间,后来说要建戏曲博物馆,又没建。” “当时兰庭嘉苑已经竣工,忽然流传说这里风水不好,你知道的,很多人越是有钱就越迷信,本来就是面对高端人群的楼盘售楼处立刻门庭冷落,那个时候离金融危机过去也没多久,能卖两万一平,还是因为开发商在小区里建了幼儿园。” 许应仔细给他讲道:“后来又建了私立小学,这个私立小学是跟英国名校一起合办的主打贵族式素质教育,很有名,听说住这里能优先入学,于是有钱人又哗啦一下涌进来了,房子顿时卖掉一多半。” “又过了两年,容城房价慢慢起来了,这里涨到三万左右,市政觉得隔壁荒废的那片地就这么放着太难看了,有损城市形象,恰好要修地铁,干脆在那儿多建一个站,所以你能看到这里出门就是地铁站,往前再走两站路又有一个,其实离得不远。” “这么一来,剩下的一小半房子立刻就售罄了。”苏盈袖听明白了,觉得这其中过程真是过分曲折,只是不知道这里风水不好是不是谣传。 许应道:“我说一个人,你就知道了,兰庭嘉苑的开发方是梁总她们公司,这是她们公司唯一一个楼盘,当年本来是想走走房地产的花路,结果被搞得差点回不了本,索性转到其他产业了。” 苏盈袖听完一愣,想到他说过的梁总和已经倒台的梁家的关系,不由得啧了声,“不会是梁家在散播谣言吧?” 第80节 “何止啊,这次梁家倒台,扯出了当年那桩案子,真的是顶包,真凶是梁家那位女婿。”许应有些嘲讽的扯扯嘴角。 苏盈袖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干脆换了个话题,又说回房价,“……你这九百多万,加上契税,起码过千万,你是打算一次性付清?” 说到这个许应就乐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跟苏盈袖道:“说到这个就有趣,先前韩晶不是送我上热搜了么,许主任说要是我能借这个机会好好宣传一下律所,他就给我出一半的房款。” “只说出一半,可没约定具体金额,也就是说我只要花五六百万就能拥有一套房子了,好歹我也干了十年苦力,五六百万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苏盈袖都听傻了:“……”好家伙,许主任养个专坑老子的好儿子,鼓掌!!! 许应倒越想越觉得划算,甚至还有点遗憾,望着小区人工湖对岸的别墅区,叹叹气,“要是能在那边买到就好了,反正许主任出一半。” 苏盈袖:“……”我看你是想被你爹打死:) 但随即许应又在自我否定,“不过也不行,你说过别墅打扫起来太累,还是现在这套好,便宜许主任了。” 顿了顿,他转头看着苏盈袖,见她还有些发愣,就笑了声,慢吞吞的问她:“你说,鸡腿会喜欢这里么?到时候阳台得做封闭式的,装上纱窗和猫爬架,它就可以蹲在那里看天看鸟看风景,也不错,对吧?” 边说,边拿直勾勾的眼神一直看着她,将她看得耳根子都有些红,不由自主的躲闪着他的目光。 “关、关它什么事……它又不是你的猫……”她嘟囔着反驳,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和他对视。 许应忽然又笑了一声,问道:“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是现在跟你说,还是等你回来再说?” 听起来仿佛有商有量,苏盈袖却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退缩,于是垂下了眼,“……既然还能选等我回来再说,那就不是很重要,不然……再等等?” “好啊,我听你的。”许应点点头,似乎并不失望,也不是很在意。 这反倒又让苏盈袖生出后悔的意思了,想反口说要不然你现在说吧,又做不出来这种事,于是暗地里一撇嘴,有些懊恼。 许应用眼角打量着她,没有错过她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见状登时心软,“不要紧,早晚是要告诉你的,不差这几个月。” 苏盈袖听着愣了愣,终于扭过头去看他,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里,还来不及脸红,就听他接着问:“什么时候走?” “……啊、大概五六号吧,三八节之前走,刚好去到那边做个妇女节的义诊和科普宣传。”苏盈袖连忙打起精神来应道。 “那你走的前一天我去接鸡腿?”许应边说边乐,“我要有猫啦?哎,今天怎么净是好事?” 听着他那得意到要飘起来的语气,苏盈袖笑不出来,但也不像刚才那样觉得有些发闷了,哼声道:“就借给你三个月,以后还是我的!” 许应赶紧点头应是,又叫她往回走,沿着来路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之后几天苏盈袖一直在参加院内的会议和紧急培训,因为是第一批打前站的队员,他们除了要给病人看诊和给当地医生讲课之外,还要写好经验总结,说是:“写好《下乡宝典》啊,跟学生要写见习宝典、实习宝典一样。” 说白了就是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这个医院的大致情况,那里的衣食住行如何,等等诸如此类。 三月五号出发,恰是惊蛰,天气已经开始回暖,阳光暖烘烘的笼罩着大地。 许应早早就出门,拎上叶菲准备的大包小包吃食,一路出门还听见她在背后念叨:“你快点啊,别赶不上,去下乡肯定很辛苦的,回来肯定瘦了……” 许应心说怎么我出差您就不担心,还是不是亲生的了,一面腹诽一面应:“行啦,您快回屋去吧,外头冷,赶得上,她们还得开动员会,九点半才出发。” 从家里赶到医院,也才九点,苏盈袖刚开完动员会出来,在等大家集合登车,见到他还愣了愣,等他把包裹递到跟前才回过神,“……这啥?” “吃的,我妈给你准备的,怕你到了那边吃不上饭,准备点干粮。”许应一边说一边看看她的行李箱,“能装下么?” 苏盈袖一边点头一边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她做了你就带着吧。”许应蹲在地上,替她打开行李箱,把东西放进去,又摸出一道平安符,“这个也带着,外婆刚好去上香,顺道给你求的。” 这符苏盈袖已经有了一个,刘外婆替她求的,她接过来,笑道:“双重保佑,我肯定没事,回去替我谢谢外婆。” 许应把行李箱锁上,扶着站起身来,伸手拍拍她头顶,“平平安安,我等你回来。” 苏盈袖穿着平底鞋,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眼,闻言笑道:“等我回来,你是不是就想好跟我说什么了?” 见许应点点头,她眼睛一转,笑嘻嘻道:“说好了的啊,反悔的话……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她说着许应听不懂的话,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许应听得一愣,“……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请善用百度搜索。”苏盈袖嘿嘿一笑,听见喇叭喊大家登车了,一转身就跳上车,等找到位置坐好,才把脸贴在车窗上,手指隔空朝他点了点。 到底是没有给他解释清楚那话的意思。 许应有些无可奈何,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瞪了她一眼,也朝她挥挥手,直到车子开走了,才低头打开手机,给她发过去一连串打滚的表情包。 转身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是抱着孩子的罗兰溪和罗豫,他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兰溪,罗豫。” 说着看了一眼罗兰溪怀里的孩子,这是他出生后他第二次见,因为苏盈袖跟罗太太彻底翻脸,连带着许应也被罗太太记了一笔,孩子满月的时候并没有给他下请帖,只邀请了许主任跟叶菲。 叶菲没去,说懒得去看罗太太得意,只托许主任给孩子带了满月礼和红包,“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不能混为一谈。” 连苏盈袖都对罗兰溪没什么恶感,许应就更犯不着,他笑着问:“带他来检查?你老公呢,怎么是你哥陪你来?” 罗太太和罗豫关系并不好,但她生的罗兰溪却和罗豫相处愉快,经常会维护她,可以说罗家到现在还算和平,全靠她左右劝和,不过她现在嫁出去了,等罗豫结婚,家里有了新成员,加上罗伦日渐年老,罗太太又是那种性子,肯定还有得闹。 听他这样问,罗兰溪就道:“42天复查,他有事去公司了,哥哥就陪我来,刚才是……” 她顿了顿,还是问道:“是我……盈袖姐参加医疗队去巡回义诊?” 许应虽然说过她没有姐夫这样的话,这时也懒得再纠正,只点点头,“是啊,去三个月。” 说着又看一眼罗豫,神色揶揄,“说起来还得感谢我们罗律,要不是你跟阿盈发生争执,她投诉你,主任又叫我出面替你道歉,我也没机会认识阿盈,对吧?” 罗豫早就知道苏盈袖跟他后妈的关系了,闻言脸一黑,心里觉得这母女俩果真是亲生的,都这么讨厌。 许应却在心里冷笑一声,自己怎么说也是帮了他忙,一句谢都没有,看来两家的交情也就许主任这一代了。 挺好的,以后有点什么,也不必给他留面子,听说他在争取某个案子?那个案子可能何知非更适合。 “那好,不打扰你们去检查,我先走了。”他心里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却仍旧笑眯眯的,“有机会带宝宝上家里来玩。” 跟罗家兄妹俩道别离开医院,去到办公室后又想起苏盈袖临走前念的那句听不懂的话,他打开了搜索引擎,用读音搜了几遍才搜对答案。 “出自诗经《郑风·褰裳》,意思是你要是想我,就赶紧提着衣裙趟过河来找我,你要是不想我,难道就没别人惦记我了么?” 许应:“……”我错了我不应该把那话留到你回来再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有点后悔[点烟.jpg] 苏医生:……一样,一样。 鸡腿:我不关心这个!我什么时候改名??? 许律师:马上!!!感谢在2020-10-12 19:21:16~2020-10-13 20: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万物生长之门 2个;七彩沙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舒 30瓶;emprisonner 16瓶;姑苏小白兔、abbyd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一附院这次组织医疗队, 是为了响应医学会和相关部门“送医下乡”的号召,同时参与此项任务的还有省医院等多家三甲医院,一附院对点负责的是远在两百多公里外的岚县。 岚县是今年刚脱贫摘帽的贫困县,下辖六个镇, 人口十余万, 其中大部分青壮年都已外出打工谋生, 留守的多是妇女儿童和老人。 “这基层医疗啊,年年都说加大财政投入力度, 但很难的……”左云这时候叹叹气, 望了一眼车窗外渐渐陌生的风景,“技术力量上不去,尤其是缺乏人才,不说别的, 之前我下乡去的一个县医院, 行政科室只有一个会用电脑的年轻人, 至于其他青年医生……能走的都走了……” “主要是你家要不是在那儿的,辛辛苦苦读到研究生和博士,去那图什么, 又不能像三甲医院那样学到更多高精尖的技术, 出去学习、接触前沿的机会也没人多, 温水煮青蛙,工资也没人多,谁乐意?”刘殷殷剥了颗话梅糖含着,语气含糊。 苏盈袖听到这里,从手机里抬头,问:“不是说很多地方人才引进,给年薪几十万, 还给房,住够几年房子就是你的了吗?” “你傻啊,那得地方有钱才能给啊,而且那种人才引进,引的是高学历学科带头人,可你科室又不是靠学科带头人就能干活的,你想咱们科,光唐主任一个,没有咱们,光杆司令有三头六臂?说到底,还是要提高青年医生的待遇,把人给留下来。”刘殷殷说着,笑了声。 又叹口气,“但像岚县这种贫困地区,就难了。” 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另一个同事也加入话题道:“不过有一点,我们可能也比不上基层,你就说喝农药这个,三甲医院的年轻医生就不一定能搞定,没见过,可你要放村里镇里,还真就……诶,人家见得多。” “以后慢慢会好的。”刘殷殷笑叹道。 苏盈袖点了一下头,扭头贴在车窗上,看到后面跟着的几辆大巴车,有两辆是功能齐全的新型医疗服务车,车身被分隔成一个个独立小间,有x光机、b超,还有便携化验设备,宛若一个移动的小型门诊部,检查结果立等可取。 最后一辆车则载满了要用的各种试剂和药品,接下来三个月,这四辆车,将穿行在岚县六镇的曲折山路上。 抵达岚县人民医院,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县卫健委和院领导前来迎接,一大队人马拉到小礼堂去开了个欢迎会,然后去吃饭,接着回来以后继续开会,安排工作。 等能在招待所的床上躺下,已经是晚上十点,苏盈袖盘腿坐在床边,看叶菲给她发的视频。 视频里是许应和鸡腿一人一猫,鸡腿站在沙发上要往下跳,结果刚跳到半空,就被许应眼疾手快的一把托住抱回来,它愣了愣,眨眨眼,又再一次起跳,结果又被抓回来。 无论它怎么跳,都逃不出许应的五指山,它终于有些傻眼了,仰着头把一只爪子搭在许应的大腿上,橘黄色的后脑勺毛茸茸的,小小声撒娇似的“喵呜——”一声。 许应低头看它,揉揉小脑壳,又戳它一下,“继续?等你妈妈回来了,咱们去表演给她看?” 可是鸡腿好像已经累了,顺着他戳自己的动作就滚在沙发上,小短腿停在半空中,仰着头看向镜头,满脸疑惑。 叶菲叫它:“大橙子,来奶奶这儿!” 苏盈袖:“……”这是新名字??? “看什么呢?”同住一屋的刘殷殷这时从浴室出来,见她看着手机满脸是笑,忍不住好奇的上前。 苏盈袖点开视频给她看,语气有些得意,“喏,我的猫。” “哎呀,小小的,好可爱。”刘殷殷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几个月啦?” “过年的时候出去玩,捡的。”苏盈袖想了想,“应该差不多五个月了。” 刘殷殷看完视频,问:“它叫大橙子?这颜色是挺像的。” “呃这……”苏盈袖摸摸鼻子,“大橙子是许应妈妈新取的名字,它其实叫鸡腿。” 刘殷殷愣了一下,“……怎么都是吃的?” “取名字的时候许应说肚子饿了,所以……”苏盈袖耸耸肩,一摊手,意思是我也没办法。 刘殷殷忍不住笑,又催她快去洗澡,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天才蒙蒙亮,医疗队的成员就已经集合完毕,药品也已经装车,一起前往第一个义诊的镇。 与此同时,在一个叫白水村的村子里,村支书正拿着大喇叭在给村民们讲注意事项:“今天是省城的专家下乡义诊,给大家免费体检和看病,镇里专门派车来拉咱们去,去到那里,咱们要遵守秩序,不要插队,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拥挤,听见没有?” 镇卫生院不大,只有一幢四层的楼,前面有一片空地,已经在一边用桌椅和雨伞搭起了临时看诊台,在雨伞上贴着白底红字的“骨科”“心内科”字样,总共十一个科室。 而在临时看诊台的对面,是两辆资料服务车,负责检查和化验作的同事已经准备就绪。 苏盈袖和刘殷殷不在外头,因为妇产科的特殊性,不适宜在露天场合检查和讨论病情,于是转移到了卫生院里面,单独两间办公室。 第81节 看诊台和诊室逐渐热闹起来,苏盈袖发现这个村子怀孕的妇女还不少,有的年纪已经不小,还怀着二胎。 听她们说是:“以前不能多生,现在有政策了,就再生一个,以后家里家外有事,可以兄弟俩一块儿商量。” 年轻的小媳妇苏盈袖自然不奇怪,要么是自己想生的,要么是老人催逼的,但她挺好奇,有的已经四十几岁了,为什么还要生二胎? 早知道这里和容城不一样,“再生一个,经济压力挺大的吧?” “我们家大闺女今年就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可以帮忙养啊。”躺在检查床上的妇女一边应,一边问她,“医生,我这个是儿子不?” 苏盈袖笑着哦了声,脸上神色未变,“你才14周,还看不清的,而且因为胎儿的体位、姿势等原因,看差的也有,不要想太多,等几个月生出来自然就知道了。” 看着她产检结束出去的身影,苏盈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为这家的大女儿,她还没正式踏入社会,家里就给她准备了一个包袱,似乎也并没有考虑过她是否愿意接受。 好在这样的人这一天里见到的也没几个,妇产科没有骨科他们这么忙,到了下午,来体检的村民都回去了,苏盈袖他们匆匆吃饭,然后开始按照安排表给镇卫生院的医生护士讲课。 傍晚再颠簸一两个小时候回到县人民医院,给他们各科室的医生讲课,一天工作结束,已经又是夜里十点。 招待所就在医院旁边,苏盈袖和刘殷殷她们结伴走着回去,小地方没什么夜生活,此时已经万籁俱寂,只有路灯光发出微弱昏黄的光。 许应给她发信息,说他已经去了京市,过两天有案子要开庭。 又问她在岚县住得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缺的,她说没有,只是,“有些累,觉得比在单位上班要累。” 不仅仅是来回奔波让人疲惫,还有心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累。 许应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安慰到她,于是沉默片刻,又说到其他事,都是漫无边际的小事,一会儿是鸡腿晚上睡觉会钻被窝了,一会儿是在京市见到谁了,诸如此类。 明明没什么重点也没什么意义的话,听着听着苏盈袖倒心里安定了下来,情绪也慢慢好转,不再那么低落。 到最后,她才告诉许应白天遇到的那个中年孕妇,“我就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有没有考虑过大女儿的感受?” 许应问她:“当初你妈妈要生枝枝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我们家情况不太一样,妈妈怕我多想,是特地问过我,才留下来的。”苏盈袖小声道,“但我一开始……其实并不愿意,我觉得……那样爸爸妈妈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是后来妹妹的乖巧懂事活泼可爱,和父母对她的一如既往,才让她内心的不安被慢慢抚平。 后来父母前后去世,她也承担了枝枝监护人的责任,可她和这户人家的大女儿是不一样的,因为她和枝枝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所以毫无怨言,可是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呢? “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眼界就会是什么样的,有些人可以看得很远,未雨绸缪,也有些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鼠目寸光。”许应淡淡的道,“这些你都不必管,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如果她的二胎怀得不妥当而你又没有及时发现,这才是问题。” 苏盈袖闻言一愣,随即失笑,“……是我想多了……多谢你。” 许应笑了声,声音很轻,却直抵她心底最深最软处,她垂下眼,脚下是招待所的走廊,运动鞋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昨天跟你说的……你知道什么意思了么?”她忽然想起这件事来,有些好奇。 许应沉默一瞬,随即呵了声,“你说《诗经》?以后不许这样捉弄我,要不然……” 他停下来不说了,苏盈袖愈发好奇,“要不然就怎么样?”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两声轻哼,“……要不然我闹了啊!” 顿了顿,他又似乎有些委屈,“阿盈,你别欺负我,总扎我心,都快成窟窿了。” 苏盈袖笑得停不下来,“那你快去买一管502给粘上。” 边说边笑,把刘殷殷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不住地打量她,哎呀,陷入爱情的人呐,不知道累的。 苏盈袖和同事们在岚县的工作渐入正轨,每天都奔波在义诊路上,还要备课讲课讨论病例,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也被他们主动放弃,变成了进村走访,因为有些老人因为行动不便等原因,可能并没有搭车过来检查看诊。 医生们就分批走村进户,进行彻底的排查,遇到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的阿婆,她发高烧一整天,以为自己就要等死了,却幸运的等来了医疗队的医生。 在城市中很常见的疾病,在偏僻的山村里,因为缺医少药,普通的病有可能演变成重症,甚至只能在家等死,这是苏盈袖他们希望改善的现状。 苏盈袖离开容城一个多月,许应在京市待了大半个月,期间开过一次庭,不出意外的胜诉,然后又接到委托人介绍的另一桩案子——从某著名选秀节目出来的新生代歌手,因不能忍受公司对自己的严密控制,不堪重负之下想要解约,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难。 许应调查后得知,这档选秀节目是有剧本的,在节目开始之初就安排好了各派选手的命运,素人选手里,有潜力的在一开始就被经纪公司捡走了,这次的委托人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能火,他签下了一份合约,虽然这份合约根本没有规定公司有什么义务,但却让他一夜之间从普通人火到家喻户晓的选秀总冠军,成功出道。 但同时也生活在了公司的严密监控之下,衣食住行全面掌控,连住处都是有公司摄像头的宿舍,还不能参加公司以外的任何活动,说白了,就是把他当赚钱工具,打工仔。 失去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贵,所以他出现在许应的面前,“我想解约,不惜一切代价。” “经济合同不是劳务合同,它是复合型合同,我看了一下,你这份合同里大部分都是有效条款,真到了法院,公司没有明显违约的情况下,法院很可能判你承担违约责任的。”许应听完他的解释后后道。 他一针见血的指出,“而且给违约金然后走人是最好的结果,还有另一种糟糕的情况,就是法院判你继续履行合同,这个时候你还是他们的艺人,但关系已经破裂,那你就是砧板上的肉。” “而且在打官司期间,你拒绝参加公司安排的活动,或者接了外面的活动,都等同于你违约,同样可以要求你负责。” 许应最后神色严峻的道:“要么你忍气吞声,五六年,总有熬完的那天。要么你搏一把,赢了摆脱他们,输了就……成王败寇,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想好。” 一番话说得对方是沉默良久,到最后仍然决定冒这一次险。 许应接下这桩案子,接着回了容城,刚回来,就接到在某县司法局工作的师弟打来的电话。 久未联络,师兄弟之间也没多寒暄几句,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师哥,我想请你们给我们县当法律顾问,行不?” 许应一愣,详细问了缘由,师弟道:“这不是要法律助力脱贫攻坚么,很多贫困户或者村民遇到事情老办法不合法,讲法律又不知道怎么办,还有的人因为怕打官司要花钱,也不敢来,现在上级要求我们要落实到一村一顾问,为老百姓提供法律援助,所以我这不就……嘿嘿嘿……” 许应哦了声,道:“我得跟大家商量商量。” 挂了电话,把团队在所里的人都叫到会议室去,将这件事说了,又问大家手头上的工作紧不紧张,“不太忙的话就走这一趟,我估计也花不了几天。” 这种当顾问的活,没事就回来了,哪有人天天需要打官司的。 等这件事报到许主任那里,又在律协备过案,许应对何知非他们道:“好好干,等年底了让律协给咱评个优秀青年律师,也风光风光。” 何知非哭笑不得,就他还需要这奖状? 晚上通电话,苏盈袖知道了这件事,惊讶道:“你们怎么要下乡啦?” “哎呀,这不是受到您的感召么,我不能掉队啊。”许应笑着应道,声音有些敷衍,话才说完,就听见他在那边嘀嘀咕咕,“……大橙子你听话点……别舔了,真是的。” 苏盈袖:“……”所以我们鸡腿子真的要改名叫大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鸡腿:改名这件事,看来还得靠奶奶:) 许律师:……可惜下的不是一个乡,嗐。 鸡腿:因为你没有给编剧送钱哇:) 许律师:……你懂个屁! 第82章 许应下乡, 只带走何知非一个人,涂川还有案子在手上,要去外地会见嫌疑人,丁一楠休假回家安胎, 林修带着梁博着手准备解约官司要用的材料。 到了目的地, 许应的师弟来接他们, “真是麻烦师哥了,大老远跑这一趟。” “有困难还能想起我, 不错, 是亲师弟。”许应笑着拍拍他肩膀,调侃道。 因为过来是有工作的,一行人并未在县司法局待多久,又去看了一下法律援助中心的情况, 许应和何知非碰了个头, 觉得可以签约, “到时候还可以让实习生也下乡来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说是法律人要绝对冷静,站在公正客观的地方看待问题,可是真正的实践中, 却没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 情与法的纠缠才最为常见。 如何在情与法的纠缠中厘清头绪, 在保证法律权威的同时,兼顾双方当事人的情感,在这之中找到最佳平衡点,或许是贯穿他们职业生涯的必修课。 “人人都说何律是一匹孤狼,可以为了胜利不顾一切,我看倒不是,明明很合群。”许应靠在椅背上, 慢吞吞的说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会冒犯他。 何知非笑着看他一眼,“狼其实是群居动物,要不是环境所迫,不会成孤。” 许应闻言笑了两声,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有些人的缘分,注定只会有短短几年。 在小县城待了几天,先是跟他们法律援助中心签约,又去村里走访,顺道接了两个小案子,一个是当地法援中心跟扶贫办对接将建档立卡贫困户纳入法援范围的首个案例,交通肇事赔偿,另一个则涉及到老年人赡养问题。 基本都是以调解为主,处理得差不多之后,许应和何知非返回容城,这时已经是四月末,许主任生日到了。 叶菲在家里办家宴,请了亲戚朋友来吃饭,他见到罗伦和罗豫父子俩,却没见到罗太太。 私底下跟叶菲打听了一下,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兰溪生完孩子以后她就病了,还说兰溪不听话,总跟她对着干,我看她就是吃饱了撑的。” 许应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过年时罗兰溪生产,罗太太在医院跟苏盈袖发生过的矛盾,她的病或许只是托辞,对罗兰溪不满,其实是因为她慈母的形象在女儿面前彻底坍塌,伪装被撕破以后索性装都不装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叶菲继续道:“罗豫很快就要结婚了,张家那位小姐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又嫉恶如仇,婆媳俩除非不住一起,或者永远不见面,要不然有得闹。” “我看啊,以后她是不会有空来咱们家了。”叶菲摇摇头道,自从许应跟苏盈袖的来往被大家知道,她就等着这一天,“我可太烦她了。” 许应又笑笑,还没说话,就听她问:“袖袖几时回来?” “六月初吧,可能是枝枝高考那几天。”许应回忆一下苏盈袖跟自己说过的事,应道。 叶菲闻言就道:“她不在家,你多关照一下她妹妹和外婆,男孩子要贴心点才讨人喜欢。” 许应叹气,心说亲妈您可真是为了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呐。 罗家的事许应没有跟苏盈袖讲,这种以后尽管可能会有来往,但注定不会亲近的人家,有些事不必知道太多。 其实苏盈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多想,她有许多的工作和想做的事。 苏盈枝放月末假回家,受姐姐之托,整理出一大纸箱的笔记,拿去打印店按照要求复印好,然后快递到岚县,交给苏盈袖。 然后苏盈袖把笔记都交到带组的骨科主任手上,等他收齐后,会转交给当地医院,做医护们平时学习之用,并把这一条也写进《下乡宝典》里: “各自整理准备一些学习笔记,以供医疗队离开后当地医护人员学习所用。” 爱心巡回医疗队不知道能不能成为一项传统,即便是能,以后也大概率不会像今年这样一整年都有人下乡,而是固定在每年的几月到几月去一次,他们要尽可能的把更多经验留在当地。 “等过一年半载,远程医疗中心建起来了,会方便很多。”结束巡回义诊,从岚县回容城的路上,有同事这样说道。 外面都是来送行的人们,有当地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有来医院看过病的居民,他们带了很多东西,自家养的土鸡,自家鸡生的鸡蛋,还有自家种的水果和瓜菜,一股脑争先恐后的往车上塞。 “谢谢你们大老远的来给我们看病送药,好人一生平安!”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是乡亲们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六月初,阳光热烈而明媚,天空万里无云,只有艳阳下向他们挥手目送的人群,车子开出很远,再回头去看,依旧能看到一片黑点点,那是变小了的人群。 车厢里很沉默,大家似乎都被离愁别绪感染,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明明是要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生活,却又像失去了什么。 直到有个同事忽然说了句:“这就高考了?” 大家才猛地回过神来,议论纷纷,“这么快就高考了?今年作文题是什么?” “材料作文吧,讲经典文学和网络文学读哪个,不会写,幸好读书早。” 张兰馨这时回头问道:“袖袖,你妹妹是不是今年高考?考得怎么样?” 苏盈袖嗯了声,“不知道,没问,等今天考完回家再问吧。” “今年考还算好,等明年高考改革,没有文综理综了,要六选三,这才麻烦。”家有高中生的同事叹气,觉得自己又要多出一笔让闺女去补课的钱了。 第82节 接着又有人说起自己高考结束之后都做了什么,有人去包夜上网,有人跟同学去玩,有人在家里倒头大睡,反正就是把之前想做又没空做的事全都做一遍。 大家说笑了一阵,可能是累了,陆续靠在座椅上睡过去,车厢里又渐渐安静下来。 回到容城,已经傍晚,大家在医院的地面停车场下车,跟等着接他们的领导打个照面,就各回各家,还拎着当地老乡送的东西,院长笑道:“我还说给你们发奖金,可看到这些东西,我就觉得奖金太俗气了。” 骨科一位医生大声应道:“院长,我们都是俗人,拿俗气的东西也挺好的,您别在意这个细节!” 又是一阵笑,笑完以后大家散了,大多有家里人来接,要不然打个车也很方便,苏盈袖也准备去打车,刚走了几步,就看见等在一旁的许应。 天已经热了,他还穿着西服,熨帖的布料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如修竹一般站立在夕阳下。 他看见她了,就招招手,“阿盈,快过来!” “……你倒是来帮我提一下鸡啊!”苏盈袖瞪着他,举举手里两只老母鸡。 许应不仅不过来,还往后撤一步,一开口就破坏形象,“不行!我不行的!” 苏盈袖气结,“……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活鸡你都怕,吃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我怕它会啄我,小时候我就被啄过,特别疼,手都肿成猪蹄了。”他絮絮叨叨着,示意苏盈袖走开一点,他来接她的行李箱。 门口保安亭的大哥看着他们俩直乐,哎呀没想到苏医生家这口子这么有趣哈,哈哈哈哈哈! 苏盈袖自己把两只鸡扔进车尾箱的纸箱里,刚坐进车里,许应就扔了一瓶空气清新剂过来,“喷喷,身上一股子鸡……味儿……” “你敢不敢把省略的那个字说出来?”苏盈袖睨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比以前更欠怼了。 许应笑眯眯的摇摇头,理直气壮,“不敢呢。” 苏盈袖闻言嗤了声,低头拧开清新剂的瓶子,许应转头打量着她的脸,“怎么这么瘦了?” “……瘦了么?”苏盈袖的动作停下来,伸手去扳车里的镜子,对着脸照来照去,“哇,我怎么这么黑了?” “天天奔波能不黑么,不黑你都不好意思跟乡亲们站一块儿吧?”许应闻言调侃道,又问,“我妈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吃完了?” “吃完了,早就吃完了,你不知道,好些时候我们晚上太晚了肚子饿,只能吃泡面,把面汤倒了,擓一点阿姨做的牛肉酱香菇酱进去一拌,真香。”说着她还吸吸鼻子。 许应听完忍不住笑,“喜欢的话以后让我妈常做。” 换做以前,苏盈袖还会说一句这多不好意思,可眼下她想到去下乡前许应跟她说的话,就觉得…… 反正是以后的福利,那提前一点享受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她乖巧的点点头,“那你替我谢谢阿姨。” 哦哟,苏医生今天很上道嘛,都不见外了,许应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苏盈袖被他看得不自在,凶巴巴的瞪回去,刚要说话,就听他抢先道:“林修已经接到枝枝了,是先回家还是直接去吃饭?” “……能找个地方先处理一下两只鸡吗,我不会杀鸡。”苏盈袖眨眨眼,一脸手足无措。 没法子,只好先回去,在苏家小区门口找一个相熟的生鲜店,给钱让老板娘帮忙杀一下。 等鸡杀好的时间里,苏盈袖跟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说起了许应,“你这……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苏盈袖应道,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几颗红枣,慢吞吞的吃着。 说着,她又转身走过去,手掌一摊,“喏,最后一颗,你要不要?” 许应低头,看见她掌心里一颗皱巴巴的红枣,眉头一动,伸手捏了起来,“老乡送的?” 苏盈袖点点头,刚把手缩回来,就发觉一颗红枣递到了嘴边,不由得一怔,“……是给你的。” “我知道,我再把它送给你,多补补。”许应轻笑一声,把手又往前递了递,指尖似乎轻轻碰到了她的唇瓣。 苏盈袖眨眨眼,下意识的想开口,一颗红枣就这么送了进来,他收回手,胳膊轻轻一抬,在她头顶拍了两下。 “阿盈乖。”他笑着说了句,声音轻飘飘的,让苏盈袖听着耳根发热。 可是,这怎么听着…… “你是不是把我当大橙子了?”她抬眼盯着他,目露威胁。 许应收回手,姿态淡淡定定,“没有,怎么会呢,没有的事。” 苏盈袖:“……”你是不是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鸡杀好了,拿回家放进冰箱,顺手整理一下厨房,许应靠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又落到台面那个红色的珐琅锅上,是上次吃火锅苏盈枝和林修弄坏她原来那个以后他送的。 一转眼就过了半年,明明当时她的愤怒还在眼前,可细数日子,已经是去年冬天的事。 而他们认识,也快要一年了,许应想到这里,自己忽然一软。 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汹涌而出,冲击着他的大脑,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张开口,却也只问得出一句:“我后天生日,请大家吃饭,你能来么?” 苏盈袖忙碌的背影顿了顿,才又继续低头擦着台面,背对着他点点头,“好啊,你来接我。”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生日你来吗? 苏医生:……如果我说不去呢? 许律师:那这台戏改天再唱:)感谢在2020-10-13 20:19:19~2020-10-14 19:0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栀-kx、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蘼 10瓶;姑苏小白兔、星月漫樱、abbyd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捉虫) 苏盈袖回来的第二天, 因为恰好是周一,所以还是需要回去上班,当晚和苏盈枝碰头,见面之后也只问了句感觉考得怎么样, 听她说是正常发挥, 未再多问。 至于吃饭时林修问要不要摆酒, 她对此哭笑不得,“......成绩还没出来呢, 这么着急忙慌地宣告世界, 万一考砸了,丢人得丢到太平洋去。” 林修愣了一下,似乎对她的说法有些不满,“怎么可能, 我们枝枝这么聪明的姑娘。” 苏盈袖刚要笑, 抬眼却看见林修望着苏盈枝的眼里似有光在闪动, 怎么感觉这模样......似曾相识? “林修,很关心妹妹嘛,不过......”苏盈袖有心试探, “不过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我看林护长可担心了呢。” 她这话刚说出来, 就是满屋子的静寂, 包厢里总共就四个人,除了她以外居然都不吭声儿。 这就有点奇怪了,她抬眼看看林修,见他似乎有些尴尬,于是疑问的嗯了声,林修忙道:“......呃、这个......还不着急吧,我、我还年轻......事业为重, 事业为重,呵呵。” 苏盈袖一时也搞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于是哦了声,有看一苏盈枝,见她无知无觉地继续吃菜,间或好奇地看一眼林修,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顿时心下一宽,她妹妹还小呢,哪里懂这些事了。 于是笑眯眯的给她夹了一块烧鸭腿,“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苏盈枝立刻乖巧地点头。 许应坐在苏盈袖旁边,看一眼对面俩人,心里不停地叹气,戏太过了,尤其是枝枝,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等到你们东窗事发,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们了:) 看来得抽个时间去拜拜佛,祈祷届时阿盈的怒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来才好,后天的事就很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总不能因为给俩小兔崽子打掩护把自己媳妇给追丢了哇。 吃完饭要回去,苏盈袖一路上昏昏欲睡,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吃完晚饭,坐在岚县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办公室里,带着医生护士门一起学习和讨论病例了。 过去几个月的生活忙碌又规律,甚至因为远离都市而多了几分宁静,乍然回归,熟悉的城市都多了一丝陌生。 “人都是对自己投入了感情和精力的事物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但那终究不是你的,你也不属于岚县。”许应劝解道,“倒不如以后有机会再去,就像探望老朋友。” 苏盈袖歪头靠在车窗上,嗯了声,半眯着眼,快要睡着了的样子。许应扭头看她一眼,默默的放慢了点车速。 回到苏家楼下,他和林修都没有下车,“我就不上去了,你好好休息。” 苏盈袖应了声,摆摆手转身就要走,可刚走了两步,又被他叫住,“阿盈。” “......嗯?”苏盈袖有些懵,回头望着他。 他把头伸出车窗,朝她招了一下手,“来,有个礼物忘记送给你了。” 说着把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塞进她包里,“回去再看。” “怎么会有......”苏盈袖愣了愣。 “庆祝你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啊。”许应笑着道,又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放开,“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苏盈袖又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鹦鹉学舌似的对他说了一句,说完又忍不住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抿着唇。 这样温情脉脉的两个字,好像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给对方。 许应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在路灯光下显得分外温柔,他点着头,“好,我们......后天见?我明天要去开庭。” 苏盈袖哦了声,觉得气氛莫名有些奇怪起来,于是冲他挥挥手,催了句快走吧,接着自己转身就快步走进了楼道,头也不回。 看她走得见不到身影了,许应才把目光收回来,回身看了眼正在看手机的林修,忽然说了句,“林修啊,回去以后查查一个词。” 林修猛地抬头,“老板,是哪份材料出问题了么?” 他以为是自己写的质询材料哪里不对许应抓住了,担心得要死,这是不是得扣工资? 许应却摇摇头,“不是材料里的,过犹不及,你回去看看这个词什么意思。” 顿了顿,他又道,“你最好祈祷你跟枝枝被你们姐姐抓到的时候不要牵连到我,不然......哼哼,刚跟我们团队挂上勾的那条村,眼下还缺个法律顾问,我觉得你挺不错的,去个一年半载就回来了。” 林修:“......”我现在更担心了:) 第二天苏盈袖去上班,她出门没多久,苏盈枝也起床了,吃完她姐留的早饭,也背着书包跑了出去。 她今天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要去订花和蛋糕,还要买布置场地用的用具。 苏盈袖去到医院,进了更衣室后要找钥匙开自己柜子的门,却意外摸到了一个小盒子,是许应昨晚塞给她的礼物,让她回去看,可回到家,又要收拾行李,收拾好已经很晚了,她又累又困,洗漱之后直接去睡觉,早把这小玩意儿给忘了。 “这什么?”杨乐乐凑过来,好奇道,“一大早就收礼物,哪个护花使者送的?许律师?” 苏盈袖点点头,把包塞柜子里,然后拆开盒子外面那层包装纸,才发现里面是个藏青色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胸表。 胸表的造型跟医院发的那个差不多一样,一段表链连接着表盘,有个夹子可以别在白大褂口袋上,区别在于,她手上这个,表的下方还挂着个拇指一指节大小的吊坠。 她放到跟前仔细端详,发现是一个穿着白大褂和洗手服的女医生,还戴着手术帽,手臂在胸前环抱,笑着昂起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脸圆圆的很可爱。 “真可爱。”杨乐乐接过去看了眼,见表盘里有一弯蓝色的玄月,柳叶形的指针有节奏地走过花体阿拉伯数字和表圈的璀璨钻石,12的正下方显示着日期,她接着把胸表翻过来,背面上刻着一串英文字母,她拼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袖啊......” 苏盈袖正在把长袖白大褂口袋里的东西往短袖白大褂口袋装,闻言嗯了声,头也没抬,听见她问:“你真打算把这表挂着?” “是啊,这不一块胸表么,不挂着我怎么戴?”苏盈袖一愣,抬起头来,发现她神情有些不对,于是问,“这块表怎么了吗?” “你看过这表什么牌子的么?”杨乐乐问她,见她摇头,顿时就无语了,“万宝龙的,要是我没记错,这块表得两万多。” 说着她又忍不住失笑,“也就你家许律师这么心大,把人家好端端的腕表给改成胸表,设计师得哭晕在厕所。” 第83节 说着她掏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搜索了一下,然后递给苏盈袖看,“喏,你看,是不是跟你这块一模一样?当然,你这块比较可爱。” 苏盈袖凑过去看她的手机,点加进购物车,发现活动价最便宜都要两万五,当场就慌了,团巴团巴将胸表塞回盒子里,“......我、我还是带回去吧,万一丢了我得心疼死。” “可你拿回去,也用不上啊,哪个场合能用呢?”杨乐乐忍不住笑,“许律师这是给你出了个难题。” 苏盈袖一想也是,于是只好一大早就给许应打电话,问他这表怎么回事。 许应刚出门,今早要去法院,还没开车,就先接到她的电话,开始还担心,这么早来电话怕不是有事,等听完她的问题,就放心了,“我主要就觉得那个蓝色的表带配你有点老气,又懒得去换,干脆改装一下,你平时也能用。” “你就没考虑过可能会丢?”苏盈袖问他。 他嗐了声,“不能够,我打听过了,你们最容易丢的是笔,没听说丢胸表的,而且这表也不贵,丢了......虽然有点心疼,但你坚强点啊。” 苏盈袖:“......”怎么越听越奇怪??? 许应又劝她,带回去有什么用呢,只能是她用,也只有在上班时才合适用,“你不用觉得浪费,那个小人儿可是我亲自画的。” 说着又特地重复强调了一遍“亲自”这两个字。 苏盈袖被他逗乐了,“那要是......真丢了,别怪我啊?” “非你主观意愿造成的失窃,当然不会怪你了。”许应笑道,又说自己该开车了,让她挂了电话好好工作。 等进到办公室,杨乐乐一眼就看见她口袋上别着的新胸表,忍不住抬了抬眉。 苏盈袖这时已经在跟宋宁打商量,“你看你有两个学生,我才回来,一个都没有,你是不是该分我一个?或者......共享一下?” 宋宁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这能共享么,得把人累死吧?” 说着摇摇头,指着一下其中一个学生道:“反正都是实习生,月底就出科了,文雯你就跟着苏老师吧。” 苏盈袖转头看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又看看她的胸牌,“实习的呀?那个学院的?” “一院的。”小姑娘这个月刚来实习,还没几天呢就换了两个老师,心里多少有点忐忑,神情很腼腆。 苏盈袖笑眯眯的道:“其实你跟着我很轻松的,你看我现在连个病人都没有,明后天我还休假,你就可以轻松点了。” 左云看着她坏笑,“哼哼,又开始骗人了。” 苏盈袖刚要反驳,就见唐主任和两位护长一前一后地进来,“交班了。” 早会内容很简单,很快就散了,苏盈袖还没开始收新病人,于是抓紧时间教文雯一些常规操作,“病人入院的话,你要跟我一起去收病人,问病史要问得全面,时间地点人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发生的,主诉一定要是病人当前最重要的问题,而且写的时候语言要精炼,不能超过二十个字,在学校都学过的,现在只要将你的理论知识转化为实践经验......” 小姑娘一边听一边点头,没过多久,护士忽然说来新收了,苏盈袖立刻站起来,“我我我,让我来收,我要开张了!” 左云看着她兴奋的身影,嗐了声,“这就是你说的跟着你会很清闲?你要不要脸,连小姑娘都骗!” “哪有,不是的。”苏盈袖笑眯眯的,对文雯说,“真的不忙的。” 文雯信了,但那天,她的带教收了七个新收,三个破水马上要生的,两个住院待产,还有两个来保胎的,文雯:“......”我现在不是很敢相信你的不忙:) 不过就算这么忙,苏盈袖下班的时间也没有很晚,七点多就走了,因为刚从岚县回来,唐主任给了她们每人两天假,可以好好休息。 她惦记着送给许应的生日礼物,于是开车去了恒泰广场,转了几家店,买了一挑宝石蓝的斜纹领带,和一枚蓝宝石袖扣,不贵,加起来还不到他送给自己那胸表的一个零头,但看起来还不错。 顺道打包了苏盈枝要的麻辣香锅给她当宵夜,问她白天都干什么了,她说去图书馆了,还去批发市场逛了逛。 “你去批发市场做什么?”苏盈袖惊讶道。 苏盈枝眼睛转来转去,“去逛逛嘛,淘淘地摊,万一能捡着漏呢?” “随你便,注意安全。”苏盈袖边说边弯腰去饮水机接水,忽然想到了大橙子,“对了,得让许律师给我把大橙子送回来。” 苏盈枝嚼着鱿鱼,咦了声道,“鸡腿改名字了?” “在他们家都叫大橙子,估计它已经习惯了,就改了呗。”苏盈袖应道,仰头喝了水,就进卧室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苏盈枝已经不在家了,说出去找朋友玩,苏盈袖也没在意,将去岚县前没来得及收拾的被褥和厚衣服全都整理出来,扔进洗衣机里去,乒呤哐啷地洗了三大桶,忙到午后才算结束。 傍晚许应过来接她去吃饭,听说林修已经去接苏盈枝了,又忍不住心头一跳,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呐,送你的生日礼物。”才在车里坐稳,她就把袋子递过去。 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毕竟是她第一次主动送异性礼物,可是又不好意思催他打开来看看。 许应看她一眼,打开了袋子,“我瞧瞧,我们阿盈都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苏盈袖抿着唇,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甚至不知不觉中摒住了呼吸。 “真漂亮。”许应拆出领带和袖扣来,“蓝色的,低调大气,阿盈眼光真好。” 明明是很普通的东西,被他笑着一夸,好像很了不得似的,苏盈袖有些赧然,却又忍不住想笑,“比不上你的......” “很好啦,是你亲自去挑的对不对?”许应扭头看着她,一面笑一面将自己原来的领带和袖扣解了,问她,“那就好人做到底,给我系上吧?” 苏盈袖一愣,没想过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有些讷讷,“......可、我不会。” “我教你,以后总要会的。”许应笑起来,眼角皱出淡淡的纹路来,声音清悦,像是浸染着能蛊惑人心的魔药,“帮帮我,好不好?” 苏盈袖微微抬着头,看见他眼里闪动的笑意,似乎很期待,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自己只晃了一下神,鬼使神差的跟着点头,“......好。” 第84章 天色渐暗, 夕阳悄悄地退到云层后面,给云边镶上一道斑斓的金边。 红云会所的某个大包厢,占地是整层楼的三分之一,此刻已经布置得差不多, 自助甜品台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 对过是餐台, 中式小炒西式冷盘,应有尽有。 苏盈枝站在门口端详着场地里的布置, 一会儿指挥林修把气球拿掉一个, 一会儿又想生日快乐那几个字端不端正。 团队秘书组的组长蒋仪跑来问她:“妹妹,那个花球……放那你姐真不会看到么?” “不会的不会的,就算看到她肯定也装作没看到的。”苏盈枝看一眼藏在气球堆后面的盒子,拍拍她肩膀, “蒋仪姐, 你以为我姐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么, 都知道,她就是来配合演出的。” 蒋仪一愣,“那、那……要是你姐不同意, 拒绝了……我们老板岂不是……” 听到她这话, 苏盈枝也愣怔了一下, “……不会这么惨吧?” 谁也不敢肯定苏盈袖就一定会答应,就连作为亲妹妹的苏盈枝也不知道,她姐姐会不会喜欢今晚这个所谓的惊喜,说到底,这只是由许应单方面准备的一场盛大求欢罢了。 可是同不同意,决定权却不在他手上,一段感情的开始, 从来都需要双方的点头。 蒋仪和苏盈枝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中的两个字,卧槽! 这可真是个致命的问题,要是女主角不同意,这剧情怎么大团圆结局? “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圣母玛利亚,请一定保佑我们今晚一切顺利,皆大欢喜,阿门。”苏盈枝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佛祖嫌弃不诚心了,先求了再说。 在他们的忐忑中,许应和苏盈袖到了会所楼下。 这是苏盈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许应,她的生活将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平静和单调。 她看着门口闪烁着霓虹灯,里面是一个她未曾接触过的多彩世界,充满诱惑,也充满危险。 “阿盈,别怕。”听见她深呼吸,许应扭头安抚似的说了句。 “我不怕,就是……有点紧张……”苏盈袖摇摇头,顿了顿,又扭头去看他,“许应,你准备好了么?” 她的声音有些低,许应看她一眼,又摸摸袖子上刚刚她亲手替自己系上的袖扣,那时她低眉顺眼,温驯乖巧,像一个专注的小妻子,这形象永远落在他心头。 他不说话,苏盈袖就微微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就算是结果不如你意,你也能接受么?” 许应一愣,不是,这话啥意思啊? “……阿盈,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他有些怔怔,终于不再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而是有些慌了手脚,“你别吓我……” “谁吓你了?”苏盈袖哼笑,“而且谁跟你说好了?我有说过这样的话么,答应过你什么事么,我怎么不记得呀?” 满脸的促狭和狡黠,许应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孔,半晌说不上话来,心里七上八下不安稳,一会儿担心她要反悔,一会儿又觉得她肯定是在开玩笑,她这样活得清醒明白的人,要是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不会同意他接近她了。 那是……这两天自己做的什么惹她不高兴了?好像也没有…… 怎么都想不通,到了包厢,看大家都围过来祝贺他,又只能收起杂念,应付着眼前的人和事。 来的都是律所里的同事,有自己团队的,也有其他团队的,但关系都不错,大家说说笑笑,许应准备先把苏盈袖介绍给大家。 丁一楠怀着孕,已经快七个月,身体还好,趁这个机会出来走走散散心,苏盈袖进来以后就一直跟她在说话,期间觉得渴,又或者是紧张,连喝了两杯香槟,直到许应招呼她过去认识人。 灯突然灭了,苏盈袖慌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紧接着又见有灯亮起来,是那种围在礼品台周围的小灯,特别梦幻和浪漫。 她还看见苏盈枝弯着腰,从角落里拿出一束花来,从他后面跑过去,塞在他手里,又跑回到她旁边。 “阿盈。”许应背着的手伸到前面,把一束玫瑰花抱在胸前,声音有些紧绷,周遭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静静地看着他们。 苏盈袖也看着他,手里紧紧捏着酒杯的杯柄。 “今天是我的生日,很多人都给我送上祝福,我想把这些祝愿都攒下来,送给你,希望你永远快乐顺遂,可以做个快乐的女王,可以么?” “好的呀。”苏盈袖笑眯眯的应了声,然后抿了口酒,歪着头看他。 许应忽然就紧张起来,他的喉结滚动几下,声音比之前还要紧绷,“还有……我喜欢你,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也可以么?” 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他原本准备好一大段词语优美动人的表白词,可是事到临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不停叫嚣: 我想和她在一起!我爱她!我比任何一刻都更想得到她! 苏盈袖仍旧保持着歪头的姿势,手里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空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许应,灯光映在她眼上,有些闪烁,又遮挡了她些许真实想法。 耳边是不知道哪个带头起的哄,“答应他!答应他!” 即便如此热烈,作为主角的两个人依旧没什么动静,苏盈袖有些怔怔的,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这时许应却忽然开口,“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但……得是出于你也同样喜欢我,而不是因为迫于现场压力,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感动。” 起哄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吃瓜群众开始面面相觑,这就……失败了?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会特别没面子呀?”苏盈袖也跟着开口,声音有些软绵绵的,像个有什么问题搞不清楚的小孩子。 许应一愣,目光终于落在她的酒杯上,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喝醉了酒。 他迟疑一瞬,没有立刻回答,可苏盈袖已经接着往下说了,“让你丢面子的事,我还不至于做,那就……答应你好了。” 许应又一怔,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于是有些呆滞的望着她。 和他一样呆滞的,还有围观的亲友团,原本以为许律已经表白失败,却没想到又峰回路转,顿时欢呼起来。 礼花筒喷出的彩条亮片和花瓣从大家头顶落下的时候,苏盈袖执着酒杯倾身吻在他的嘴角,声音又甜又糯,“许律师,恭喜呀。” 这是一个带着香槟独特的甜香酒意的亲吻,许应回过神来,胸腔中有一股夹杂着狂喜的情绪在奔涌,似乎随时准备将他淹没,给他一场灭顶的欢愉。 现场更加热闹了,没见过这么上道的主演,不用起哄亲一个俩人就亲上了! 许应想神手去拥抱她,却发现自己握着花束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痉挛,努力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伸手扶住她的背。 第84节 她穿着一件特别漂亮的宝石蓝缎面长裙,透过轻薄的布料,他触碰到她温热的体温,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许应忽然想起旧年的冬天,他生病去医院拿药,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模糊中闻到一股让他觉得安心的馨香,和今天她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不是来自香水,好像是她天生就是这样的。 像她这个人,沉稳淡定,站在那儿,就是生活最温暖最让人向往的模样。 哎,今天开始,我也有女朋友啦,会和她好好的在一起,许应心里想着,却听见被他抱住的人忽然嘟囔着说了句:“这里的酒好喝,就是喝多了有点晕。” 他一愣,才想起苏盈袖手里的酒杯,又想到她比自己还差劲的酒量,顿时哭笑不得,连忙放开她,拉着她到桌边坐好,“好好坐着,我给你拿点吃的。” 苏盈袖乖巧的眨眼点头,看起来呆萌呆萌的,许应忍不住摸摸她的脸,又戳一下。 他想这么干已经想了好久,终于啊…… 这时其他人早就开始各嗨各的,喝酒唱歌吃东西,做什么的都有,只有苏盈袖所在的角落是安静的。 许应取了食物回来,还有一杯温的蜂蜜水,让她喝完之后,又吃点东西垫胃,苏盈袖慢慢回过神来了。 她把手搭在椅背上,看着玩闹的人群,“许应,你真的确定吗?” “跟一个女医生谈恋爱不容易的,我会很忙,有时候半夜都要爬起来回去做手术,不能顾家,还会把受到的气撒在你身上,又很凶,还有生命危险,你说不定要守寡……” 苏医生从来没有这么贬低过自己,许应连忙打断她:“我也一样的,你说的这些缺点我都有,我也会……” “你会把受的气都撒我这里?!”苏盈袖一听就惊呆了,“你还是人么?” 许应愣了愣,又连忙回过神来,否认道:“不是不是,当然不会这样……我的意思是,你说的工作忙有危险,我也一样,我……” 一个律师,想来平日里都是能言善辩、口若悬河的,可是在她面前,却经常露出笨拙的一面。 苏盈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仰着脸看他,他站在自己面前,弯腰低头,眉目温柔又无奈,“我们真的要互相说自己的不好么,不该互相夸夸自己的职业?” 毕竟这样才能增加自己的优势呀。 “那你先自夸一下。”苏盈袖揪着他西服的下摆,笑嘻嘻的看着他,神情俏皮。 许应低头看她因为喝了酒而变得微红的脸孔,偏不如她意,“哎,我们苏医生可盐可甜,我图的就是这个。你呢,图我什么?” “图你挣得多还可能死得早,以后遗产都是我的,这个理由可以么?”她说完又歪了歪头,像在捉弄他。 果然,下一秒许应就捏着她的鼻梁弯下腰来,双手抱住她的腰,把下巴磕在她肩膀上,“……阿盈,你别捉弄我。” 苏盈袖咯咯的笑,又清清嗓子,“咳咳,好吧,我认真的说一次,我图你……” 许应屏着呼吸,认真听她要说什么。 “图你头发茂密,希望你以后一定不要秃头,不然太难看了。”她的语气很认真,但说完之后又忍不住要笑。 许应:“……”我就不该对一个喜欢怼我的人抱太大希望,女朋友也一样:) 他气得一口咬在苏盈袖的脸上,牙齿碰到她细致的皮肤,又突然顿住,动作紧接着变得轻柔起来,最终只留下轻轻的一个吻。 虽然才在一起,但好像彼此的拥抱和亲吻都这么自然,像已经练习过千百遍。 苏盈袖依靠在他身边,毫不讳言自己的喜欢,“我以为会很尴尬的,因为……没有试过。” “真巧,我也以为会这样。”许应摸着她柔软顺滑的头发,和她相视一笑。 包厢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工装裤和体恤衫,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进来后要关门,还特地探头出去看看,一副侦查敌情的模样。 是韩晶来了。 包厢里的人见到她大部分都愣了愣,随即又反应过来,毕竟都是人精,纷纷朝她点头微笑以示欢迎,而不会露出那种见到大明星就兴奋不已的神情。 只有苏盈枝才会一下就跳过去,“啊啊啊!是韩晶姐吗!我老喜欢看你的电视剧了,那个那个……能帮我签个名吗,就就就、就签衣服上嘿嘿嘿……” 韩晶被她这么一欢迎,顿时就乐了,“你是枝枝吧?我听你姐说起过你,高考了?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啊?” 苏盈枝:“……”不是,你们这些大人咋那么讨厌呢见面就问成绩??? 而且,“啊……你不是我姐夫的朋友么,也认识我姐啊?” 韩晶点点头,“是啊,你姐也算是我老师了,之前拍戏要饰演女医生,跟她学了几天专业知识。” 顿了顿,又好奇道:“怎么,她没跟你说过?” 苏盈枝:“……”这个真没有!我就不应该去住校呜呜呜! 见她一脸茫然突然变成愤愤,韩晶觉得这姑娘挺好玩的,心里一软,摸摸她头,“好啦,要是你愿意,到时候来剧组找我玩啊。” “真的么?”苏盈枝闻言捧着脸,嘴都快要笑裂了,连韩晶什么时候丢下她去找苏盈袖都不知道。 这会儿韩晶正把放在桌子上的花束拿起来,又塞许应怀里了,嚷嚷着,“我来晚了,没看到最精彩的地方,你俩再亲一个,让我拍拍照,快点快点!” 一通乱指挥,又引来大家的瞎起哄,把苏盈袖和许应又给拱一起去了。 这回没有酒精蒙蔽大脑,苏盈袖可做不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去亲许应的事,于是一直没动。 许应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轻笑一声,脚下微微一动,“这次礼尚往来,换我吧。” 苏盈袖还没回过神,就感觉到一片温热落在自己唇上,灵活的舌尖趁她不注意时突破牙关,她半是被迫半是被引诱着,和他一同起舞。 这是一个舞池,她初初进场,被他带领着,渐渐沉迷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恭喜许律师自提女朋友一个! 许律师:也恭喜苏医生…… 苏医生:获得未来配偶遗产继承权嘿嘿嘿。 许律师:?????感谢在2020-10-14 19:06:10~2020-10-15 19:0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540020、篊啾pΦ南哪、万物生长之门、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swang 2瓶;33289940、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苏盈袖直到从会所回到家, 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许应后来那个吻终于让她感觉到今晚是不同的。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那些在网上看到过的甜蜜片段或者烦恼树洞, 她也可能马上就有, 她继十八年前多了一个姐姐的身份之后, 又多一个。 某某的女友,听起来, 就像是跟她密切相关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忍不住想笑, 可笑声刚到嘴边,就被苏盈枝突如其来的惊呼给吓退回去,“姐,姐!咱们都跟着韩晶姐上热搜了!” 苏盈袖的眼皮重重一跳。 摸出手机来, 登陆自己的社交帐号, 看到了刚好卡在热搜第六位的“韩晶深夜会友对方竟是......”, 这省略号就很灵性,而且位置要是再往前一点她就要怀疑是韩晶自己买上去的热搜了。 点进话题一看,原来是被人拍到了一段视频, 先是韩晶被拍到独自一人走进会所, 接着又是她们一群人一起出来, 韩晶推了一下许应,将她拉到一边,说了半晌话俩人才分开,其实那个时候韩晶是在问她徐娜的情况。 入院以后,徐娜的身体状况迅速变差,或许是终于不用再强撑,一放松下来病魔就占据了上风, 此后因为肠梗阻做了手术,但情况也不算很好。 韩晶因此很担心她,但她有合同在身,总不能时刻在医院陪着,见到苏盈袖,难免要关心几句,只是这一幕恰好被跟她新闻的娱记拍到,就成了娱乐新闻。 “真是奇怪,她包成那个样子,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苏盈袖有些好奇的嘟囔道。 苏盈枝嗐了声,“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长期跟踪某个明星的狗仔和死忠粉,还能凭一个背影就认出来呢。” 苏盈袖听了不免咋舌,再刷新这个话题,最新的就是韩晶个人账号发的一条:“韩晶v:今天是许律师@许应 大喜的日子,从此不再是单身狗,鼓掌!撒花![图片][图片]” 许应转发评论道:“你删了,让我发[点烟.jpg]” 热评第二还是他的,“这层召唤女主角@袖袖今天休假吗[doge]” 苏盈袖:“......”我去!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账号的!?? 苏盈枝看见她姐满脸惊讶和茫然的表情,不禁心虚,这种事,必定是由内贼所致:) “姐,你不回一句啊?”她清清嗓子,提醒道。 苏盈袖这才想到,连忙又退出去发微博和回复各方关心,没一会儿就多了好几个关注,韩晶的,许应的,还有不认识的。 她都闹不清楚,这些陌生人关注她做什么呢,她的微博什么都没有,只长满了草。 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去洗漱后回卧室,开始准备讲课用的课件,又忙碌到大半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看见许应在装猫爬架,苏盈枝追着大橙子满屋跑。 “......这么早?不用上班?”苏盈袖惊讶的看着他,差点以为他昨晚就跟着自己回来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在她家? 许应扭头朝她笑了一下,“今天中午再去办公室,昨天大家都喝多了。” 顿了顿,又用下巴示意一下餐桌方向,“给你带了早饭,快去吃,应该还热的。” 苏盈袖抓抓头发哦了声,低头去寻找几个月没见过面的大橙子,却被它突然跳到脚边吓一跳。 它已经半岁多了,到了尴尬期,整只猫显得有些尖嘴猴腮,光看头,是个瘦巴巴的小东西,可是...... 苏盈袖弯腰摸摸它的背,它的小肚皮,软软的,“全是猫五花,你怎么这样胖?” “奶奶恨不得给咱们大橙子一天吃五顿。”许应笑着吐槽,“这么吃能不胖么,它还不喜欢运动。” 大橙子蹲在苏盈袖脚边,仰着脸,表情很严肃:“喵——”也没有变很胖啦! 苏盈袖吃完早饭,笑嘻嘻地抱起它,揉搓着它小肚子,“大橙子很快就要成大孩子了,对不对?” 说完就将它放到组装起来的猫爬架上,那里有个电视机形状的小木屋,可供猫咪钻进去休憩。 她在架子旁边用手去摸猫咪柔软的毛发,眼睛弯起来,似乎很惬意,“你快去上班吧,别在这磨蹭了。” 许应舍不得走,当作没听见她这句话,问道:“今天你打算做什么?” “去看看外婆。”苏盈袖应。 说起刘外婆,许应忽然想到了人民路要拆迁的事,“快签协议了吧,你和外婆是怎么打算的?” 这件事早在去年苏盈袖就和外婆商量过了,“原址回迁吧,毕竟是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去青浦的话人生地不熟,离得又远。” 许应点头,“是这个理儿,咱们家又不缺房子,还是熟悉的地方住着舒服。” 他顿了顿,又道:“签协议的时候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合同。” 苏盈袖点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会叫你,毕竟只有你懂。” 说着又想起以前听说过的话,忍不住笑出声,“那会儿听林修和叶法官说,你是因为不像帮老婆免费改合同才宁愿单身,现在......你也还是要免费给人看合同,怎么就肯了?”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被她拿出来说,许应忍不住有些脸红,沉默半晌才小声道:“......因为是你啊,标准都是给别人看的,遇到了对的人,标准自然会改,阿盈,你就是那个人。”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你已经是个女人了,可是我想让你做回女孩,至少在我这里是。” 女孩子可以不长大,永远保留天真和单纯,因为会有人替她遮风挡雨,免她受惊,免她恐惧,免她流离失所无枝可依。 第85节 苏盈袖听着听着就歪了头,看着他目不转睛,等他说完了,才笑嘻嘻的问:“那我是要叫你大叔?” 许应:“......”还是您会煞风景:)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苏盈袖见他一脸便秘似的,怕给他惹毛了,连忙安抚道,“我努力,好吧?你快去上班,别在这儿磨蹭了。” 许应磨叽这么久就是因为不想去上班,可眼下却不得不走,“......那我、晚上再过来?” “明天吧,今晚我会晚一点回来。”苏盈袖想了想,应道。 许应又道好,还是有些不想走,被苏盈袖推着出门,大橙子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跟在背后送行似的,走到门口,就蹲在地上,仰着脸甩甩尾巴,许应又立刻弯腰抱抱它。 最后非要苏盈袖亲他一下才肯走,转身回屋,看见苏盈枝抱着半个西瓜在挖着吃,声音含糊,“你们俩真是肉麻死了,黏黏糊糊的。” 苏盈袖瞪她一眼,又忍不住赧然脸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换个身份而已,为什么人的行为就会变这么多,甚至和以往大不相同,又或者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她抿着唇,目光闪烁。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盈袖和苏盈枝回人民路的外婆家,老太太见了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瘦了,是不是太辛苦?得好好补补。” 于是中午祖孙三个吃了特别丰盛的清汤火锅,吹着空调,还要吃冰镇西瓜新鲜的荔枝,苏盈枝还在做梦,“等杨梅上市了,就可以吃冰镇杨梅了,这就是神仙日子,美滋滋。” “眼看着要入梅了,天气潮湿闷热,你们都要小心。”刘外婆一边勾毛线一边慢吞吞地道。 苏盈袖一边应好,一边那拿起她勾的小帽子来看,觉得应该是给大橙子的,“外婆,等这边要拆了,你就去和我住吧?” 她认真的劝道:“等秋天枝枝去大学,家里又只剩我一个了。” “你男朋友不和你住啊?”外婆好奇的问道,“我看别的小年轻都......嗯,要试婚的,你也可以学学嘛。” 苏盈袖愣了一下,觉得老太太可真够时髦的,不过,“我们才在一起几天,说这个还太早了。” “不是都好久了吗,不然过年的时候去三亚,许家的人为什么这么关照我们?”刘外婆笑道,“差不多就可以考虑了,你们都不小啦。” 苏盈袖这时才听明白,原来外婆是误会了,以为她早就和许应在一起,她想说不是那样的那个时候只是彼此有些心思而已,但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解释,“还早呢,再看看,不都说要日久见人心么。” 刘外婆笑呵呵的,然后跟她说起家里的猫。 结束休假,苏盈袖回去上班,被大家拉着让她请客,才知道都看到那个视频了,也都知道了她的微博账号是哪个,“来来来,互关一下。” 看着一堆认证过的账户和自己互相关注,认证信息都是“容医大一附院xxx科医生”,苏盈袖突然就后悔,“我怎么就取了这个昵称?” 边说边去改名,正找人帮忙转发认证信息的时候,听见张兰馨在和左云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苏盈袖一时好奇,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张兰馨停下来,看她一眼,重新解释道:“我听星河说,沈师兄的律师突然辞了他的代理,这、下个月就要开庭了,还能这样的?” 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一变,“......是沈师兄说的?确定么?” 张兰馨犹豫了一下,“我是早上在电梯里碰见星河,想起这事,问了一句,他说的。” “我去问问严师兄。”苏盈袖抿着唇,神色有些紧张。 她起身出了办公室,钻进洗手间,给师兄严星河打电话,他们都是在学校时就认识的,那么多的师兄弟姐妹,大半都留在附属医院了,只有沈师兄去了军区医院,也只有他因为给一个艾滋病人做手术染上风险不说,还在对方因觉得愧对家人而自杀后又被对方家属刺伤住进icu,保住了命,却丢了职业前途,一个心外科专家,从此拿不起手术刀来。 苏盈袖不知道为他难过过多少次,在那之前,她没想到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在十年后,再次发生在她熟悉的人身上。 严星河接起电话,听她问这件事,就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师兄已经在联系新的代理律师了。” 苏盈袖忽然就想到许应,脱口道:“你看我男朋友接这个案子可以么?他是华天所的,叫许应,以前代理过医患纠纷。” 严星河愣了一下,“可这也不是普通的医患纠纷......我跟他说说吧,晚上给你答复?” 苏盈袖应了声好,挂了电话,一整天都有些心事重重。 晚上回到家,苏盈枝去外婆家住了,只有大橙子一个躲在猫窝里睡大觉,她看着锅里翻滚的汤,有些出神,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许应下班后过来,见她在发怔,于是问她怎么了,她就说了这件事,说完又有些赧然:“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怎么会。”许应摇头失笑,“沈医生这桩案子我也有所耳闻,性质很恶劣,要是......我能代理的话,当然是要替他讨个公道。” 这是答应这件事了,苏盈袖松口气,脸色都变得轻松起来,她笑笑,“我还怕你......” “你觉得我会不答应?”许应眉头一挑,抱着猫靠在厨房门边,“你是我女朋友,有事我还能不帮你?你也帮过我很多忙,丁一楠的事,涂川和韩晶姐妹俩的事,阿月姐小姑子的事,叶奕的事,还少么?” 听到他最后提起叶奕,苏盈袖又问:“叶法官要上二胎了么?” 许应点点头,“要上了,前几天跟我说的,让我找转告你,我给忘了。” 说着他无奈的叹叹气,“说起来,好像我欠你更多,还不清了,怎么办?” “那就用你自己来还好了。”她眨眨眼,笑着调侃他。 谁知许应听了却眼睛一亮,“真的么?什么时候还比较好,还是要挑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你们好烦:) 许律师:……等你翻车了就知道我们烦不烦了。 苏医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枝枝&许律师:……没有!!! 第86章 许应接下苏盈袖师兄的这桩案子以后, 先是主动联系了那边,然后回来告诉她,一切都谈好了。 “我跟他之前的代理律师联系上,问了一下具体情况, 那边也说愿意全力配合, 解除代理关系事因为那位律师要出国一段时间。”许应解释道, “已经跟那边解除了代理关系,跟我们签约, 还有一个月才开庭, 时间很充足。” “我会亲自跟进这件事,你别担心。”他安慰着苏盈袖,“我看你师兄很平静,你也别太难过。” 苏盈袖低头吃着他给自己夹的鱼肉, 点点头, 声音微微惆怅, “我就是......挺怕的,那个时候听说他出事......我们都不敢相信,后来他从icu出来, 再也不能上临床了, 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 不能做手术,意味着职业道路基本就毁了......” “就只能窝在设备科里,天天忙,天天忙,也不知道是暂时躲起来疗伤,还是就这么过一辈子了……都说为那种人不值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我不怕累, 不怕麻烦,但还真挺怕死的。” 她的声音轻微而干涩,许应听到的,却不仅仅是她对她师兄遭遇的可惜,更多的是物伤其类,这种感觉,可能是从苏和去世时就开始出现的。 大概这些事压在她心里,比罗太太给她带来的心结还要严重百倍千倍。 但有些情绪只能她自己去消化,许应就算想和她感同身受,也无法做到。 吃饭的餐厅就在江边,出来以后他们沿着河堤慢慢散步,许应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晃着,给她讲一些有趣的八卦,主要是同事的,“你知道么,我们所有个周律师,帅大叔款的,情场高手,而且口味独特,结了四次婚离了四次婚,每一任太太都曾经是他的当事人......” “去年开始呢,他开始追求以一位美女,这位美女身份特殊,是一位富豪的前妻。”许应压低声音和她咬耳朵,说着行业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苏盈袖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周律师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说喜欢成熟有魅力的女性,但是娶回家以后又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许应想想,又故作沉吟,“我就不一样,只喜欢你一个。” 苏盈袖眨眨眼睛,“哦——你的意思是我不成熟没有魅力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哦。”许应边否认边笑,把她指尖包进手心里,又让她看远处的高楼,“你说那边,哪栋是我们以后会住的?” 苏盈袖抬眼去看,密密麻麻一片高楼,她摇摇头,“不知道,不过......” “你又确定一定是我们住的了?”她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像两弯小小的月牙。 许应点点头,“要是我们不能一起住进去,我就把它卖了。” 他的语气笃定,苏盈袖不免有些惊讶,扭头望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说,“那个房子……本来就是想……不然为什么是带你去看?” 难怪当时中介非缠着她问喜不喜欢,原来是这样。 “那我要是说喜欢大别墅,你也买?”她逗他,“要上天你也给我弄个火箭?” 许应一本正经的考虑:“我记得……直播间是不是卖火箭上过热搜?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头我看看。” 苏盈袖被他逗乐了,又笑出声来,他拽着她的胳膊,等她笑完了,才问道:“心情好点了么?” 费这么多功夫,只是想让她心情好起来,苏盈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个要人哄的小孩子,可是想到这个人还真的哄了,又难免自得。 天边的月亮高高挂着,却被云彩遮挡得有些模糊,像笼着厚厚一层白纱。 周围没什么人,只听见河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这个城市的梅雨季节快要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潮湿味道。 许应弯下腰来,偷偷亲吻她的脸颊,只是碰了一下,立刻就缩回去,一触即分,很有点偷偷摸摸的意思。 苏盈袖觉得脸上痒痒的,于是伸手抓了一下,又嗔他一眼,被他捏了捏鼻子。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不需要很久,他们就已经完完全全适应生活里多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人,许应最高兴,因为以后出去应酬,不想喝的酒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家属不让喝。” 大家不由得感慨,哎,许律师有女朋友以后,别的借口都懒得找了。 到了六月底,缠绵的梅雨将已经整座容城都囊括入湿漉漉的版图,雨不停地下,潮湿得办公室柜子最角落被大家忽略了的一本检查单都发霉了,打印机居然还因为潮湿而短路,只能等信息科来人修理。 难得休息片刻,大家好像都还挺高兴,开始闲聊起来,“哎,袖袖,你妹妹高考成绩出来了么?” 左云道:“早出了,现在都要报志愿了,袖袖你妹妹打算读哪个学校?” “容大吧,她想读法律。”苏盈袖一边和文雯看着手机上的奶茶外卖,一边应道。 同事听了就笑,“这以后你是不是得生两个孩子?一个继承你的衣钵,一个继承他爸的事业。” “你就是懂王吧?我还没生呢,你就给先安排好了,我要是不生二胎都对不起你。”苏盈袖一边笑一边吐槽回去。 这份轻松闲适没能持续太久,很快护士就打电话进来说产科来了个新收,因为雨天潮湿,在家里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给摔破水了。 苏盈袖叹叹气,手掌撑在办公桌上,站起身,“这鬼天气,净给人没事找事。” 幸好产妇一直规律产检,各项指标都控制得很好,胎儿不大,还是二胎,苏盈袖判断她很快就会生了,这才放心回到办公室。 实习生文雯在写入院记录,苏盈袖三两下把医嘱开出去,再把首程写了,就开始看文雯抄的大病历,怕医教科觉得她带教不认真,愣是在没错误的病历上圈出个所谓的错别字来,然后签上名。 还有她的实习鉴定册,一下子也不知道写什么评语好,关键是小姑娘这里是第一个科室,她连想抄前面的都没法抄,于是叫了另一个规培生过来,“把你的鉴定册我瞅瞅,给你师妹抄一个。” 张兰馨说她:“这玩意儿你也要抄?随便想想以前你老师怎么给写的,照着写就行了!” “我就是懒得想。”苏盈袖应了句,听见有人敲办公室门问教秘在不在,立刻抬头应道,“这儿,来报到的吧?” 等办公室里又一批熟面孔被换走,就到了七月份。 苏盈枝报完志愿,觉得稳了,更有闲情逸致在家里折腾来折腾去,林修跟许应去京市出差,她在家迷上了烘焙。 “见天儿把家里弄得到处都是面粉,知不知道面粉也得好几块一斤?”苏盈袖下班回来一边喂猫一边说她。 “我这不是得学点什么手艺么,不然到时候去了学校,别人吹啦弹唱样样精通,我啥都不会,很容易自卑的!”苏盈枝应着,用力揉搓面团。 苏盈袖嘁了声,“我倒觉得你经常很自信,再说,你学会做面包到时候怎么表演,自带锅碗瓢盆……” 话才说到这里,门铃响了,大橙子吃饭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抬起头看着苏盈袖,耳朵动了动,像是在确定什么。 第86节 门铃又响了一声,它突然就撒丫子跑开,一直跑到门边,跳上换鞋凳蹲着,然后冲苏盈袖喵喵喵的叫唤。 苏盈袖愣了一下,“……谁来了你这么激动?” 她凑到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半晌,看见许应和林修现在外面,更加惊讶了,不是说还得两天才能回来么?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她边开门边大声问道,可还没外头的人回答,她就先惊叫一声,“许应,你、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手怎么了?” 许应看起来不太好,风尘仆仆,衣服外套扔在脚边的行李箱上,领带歪的,衬衫袖子全都卷起来,左手上包着纱布,被渗出来的血渍染红了一小片。 苏盈袖有些慌乱,手心一阵发凉,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咚咚乱跳,“怎么、怎么……” “别慌,别慌……”许应温声安慰道,“我没事,先进去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他边说边拍拍她的手背,推着她肩膀进了屋子,林修把行李箱提进来,衣服外套从行李箱上滑落到地上,大橙子立刻就从换鞋凳上跳下来,踩了上去。 这时没人管它,都在关心许应为什么受伤。 “说白了,就是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遇到个偷东西的,想见义勇为一下,结果人家有刀,不小心被划了一下。”许应解释道,又抬抬胳膊,“知道你会担心,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去了医院,打了破伤风。” “那就好……”苏盈袖松了口气,又问,“吃晚饭了么你们?” 林修这会儿已经在啃苏盈枝做的牛角包了,被噎得直翻白眼,“……要是吃了,我至于吃这玩意儿?” “你什么意思?我做得不好吗?!”苏盈枝一听就火了,抬手准备打人。 林修连忙求饶,又对苏盈袖道:“姐,你给我弄点吃的吧,快饿死了,为了能早点回来,姐夫跟疯了似的,饭不吃觉不睡,净拉着我挑灯夜战了。” 苏盈袖一愣,回头看着许应,表情惊讶,“许律师这是准备给我多准备点遗产?” 许应:“……” “你怎么能这样呢,不休息是会猝死的,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猝死?我以前有个麻醉科的师兄,就是活生生给累死的。”不等他说话,苏盈袖就接着唠叨了下去,“他是工作实在太多不得不连轴转,你呢?能休息不休息,现在挣这么多钱,没命花怎么办,钱只有花出去才是自己的……” 许应窝在沙发里,笑着看大橙子咬着他外套的衣领努力往这边拖,耳边是她絮叨数落自己的声音,一面说一面还要问他:“你说是不是?” “是,我错了,以后一定改正。”他立刻应道,听起来很诚恳,可是满脸的笑意就没什么说服力。 苏盈袖瞪他一眼,径直进了厨房,开火准备做饭。 菜都很简单,外婆菜炒肉,水发鱿鱼炒青椒,蒜香煎鸡翅,再把过了冰水的基围虾剥壳倒进用百香果、柠檬和其他调料调好的酱汁里拌匀,灶上的薏米冬瓜排骨汤已经滚到了最好的时候。 “洗手开饭啦!枝枝,来帮忙端菜!”她回头朝厨房门外喊了句。 许应听见她的声音,连忙把蹲在自己肚皮上的大橙子给提下去,“走走走,吃饭去。” 大橙子喵呜一声,跟在他后面屁颠儿屁颠儿地一起走,等到大家坐下吃饭了,它就在桌底下钻来钻去,最后蹲在许应脚边仰着脸目不转睛的看他。 小胡须在空气中一颤一颤的,苏盈袖道:“你去把它饭盆端过来,刚才饭没吃完就跑去迎接你了。” “你这么听话啊?”许应闻言笑着弯腰去拍它脑袋,看它眨巴眨巴眼睛,就问,“妈妈,我们除了猫粮还有别的吃么?” 苏盈袖翻个白眼,“慈父多败儿……厨房有它的肉和鸡蛋黄,原本打算给它吃宵夜的。” 许应听乐了,“阿盈,我早说过我们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的……” 话还没说完,大橙子就已经一溜烟的跑到自己的饭盆跟前了,乖巧的坐着,又喵了一声,像在催促铲屎的赶紧放饭。 许应叹气,“这么能吃,以后怎么养得起哦?” 大橙子:“昂——”你赶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橙子:铲屎的!该放饭了! 许律师:……你可真能吃,养不起了,扔了吧。 大橙子:???妈—— 苏医生:乖,我们把他扔了。 大橙子:嗷——感谢在2020-10-15 19:10:38~2020-10-16 19:4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叽、爱吃虾、故纸堆 4个;万物生长之门 2个;minmin、c+大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蛋蛋妈也是老少女 20瓶;abbydor 3瓶;坚果麻麻、misswang 2瓶;姑苏小白兔、三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几个人吃完饭, 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许应说起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大概都是在容城了,枝枝要不要去律所学习学习?省得在家摆弄那面粉给你姐添乱。” 苏盈枝一听这个就来劲了, “真的可以么?” 接着又兴冲冲地问苏盈袖:“姐, 我可以去么?” 苏盈袖点点头, “去了以后少说多看,别跟人家发生矛盾。” 说着又让她去冰箱拿冷藏好的百香果茶, 许应说明天让林修来接, 苏盈袖没怎么仔细听,起身将碗筷都收进厨房,等她洗完碗出来,才发现林修已经回去, 苏盈枝也早就躲回房里打游戏了。 “说家里有急事, 让他赶紧回去。”许应一边剥瓜子一边解释道。 大橙子这个馋猫在一旁一直扒拉他的手臂, 也想吃瓜子,被他轻轻一推,就推翻在沙发上, 开始咬抱枕泄愤。 许应抽空看它一眼, “回头把你指甲给剪了, 不然多少家具都不够你抓的。” 苏盈袖问道:“林修都回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跟他能一样么?”许应撩起眼皮看一下她,又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垂着眼,“你是不是嫌弃我刚回来没洗澡,怕我把沙发弄脏了?” 苏盈袖满脸疑惑:“......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赶我回去啊。”他懒洋洋地应道,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顿时就将苏盈袖气笑了, “说您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那都辱体育老师了,随便你吧。” 说完她转身去做其他事,收衣服叠衣服,处理其他的事,洗漱,再次回到客厅就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姿势还不太好,有些压着伤口。 苏盈袖目光落在他受伤地的手上,叹叹气,走过去摇摇他肩膀,“醒醒,洗了澡回房睡去吧?” 许应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她的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嗯了声,人没动。 “快点啊,别磨蹭了,自己拿衣服啊。”苏盈袖把桌上一本杂志卷成筒,敲了一下他大腿,把靠在他腿边打瞌睡的大橙子给闹醒了,仰着头朝她叫唤。 苏盈袖屈起手指弹了它一个脑瓜蹦,“你怎么是个小话痨,天天叫唤个不停。” “喵——嗯——” 苏盈袖戳了一下它的小脑壳,然后又搡一把许应,“快点!” 说完就起身走了,要去收拾一下客房,总不能又让他睡沙发,那样实在不雅观。 许应从沙发上爬起来,半闭着眼开始扯领带,然后摸索着去浴室,轻车熟路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苏盈袖整理好客卧的床铺,又进了苏盈枝的卧室,问她喝不喝牛奶,听说不要,就嘱咐她早点睡。 “大橙子,来吃宵夜。”她从厨房端出蒸好晾凉的鸡胸肉,又一点点撕成肉丝,看它吃得快要把脸埋进食盆里,忍不住觉得好笑。 “怎么吃成这样,平时也没饿着啊?”许应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盈袖回头,看见他头发还能滴水。 于是又催他去把头发吹干,什么都弄好了,苏盈袖又看了看他的伤口,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看看时间,“十一点了,你快去睡吧。” 许应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弯腰去哈大橙子,“猫儿子,你今晚跟我睡还是跟你妈?” 大橙子歪歪头,也没吭声,只默默爬上他的膝头,坐好,然后朝苏盈袖喵呜一声,听着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 苏盈袖立刻撇撇嘴,“你俩赶紧滚。” “走了走了,去睡觉,妈妈吃醋了,也不知道吃我的醋还是吃你的醋。”许应怀里抱着猫,嘟嘟囔囔地走开,苏盈袖听见,顺手就扔了个抱枕过去,恰好砸他头上。 第二天苏盈枝起来,看见他在喂猫,嚯了声,“姐、姐夫,你来这么早啊?” “可不是早么,从你家客卧打车过来的。”许应蹲在地上,回头看她一眼,呲了呲牙,“早饭在桌上,先吃,林修一会儿就到,准备一张一寸近照,办工作证用。” 苏盈枝哦了声,坐下就开始掰包子,边吃边含糊着问:“我去律所能干嘛呀?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你姐不是说了么,少说多看,其他的......”许应摸摸大橙子的猫头,“你跟着林修吧,他会教你的。” 林修到的时候是八点左右,接上许应和苏盈枝,九点之前到了律所,写字楼的电梯里人挤人,许应对苏盈枝道:“既然来了,就跟实习生一样了啊,遵守办公室的规章制度,早上九点上班,别迟到......” 说着看见苏盈枝噘噘嘴,他就板起脸来,“你想想你姐,这个时候都交完班去查房了,说不定已经在手术室了。” 苏盈枝连忙点头,许应又接着道:“其他的事林修会跟你说,今天刚好有新的实习生过来,应该会有个简单的入职培训,你也去听听。” 苏盈枝连忙又点头,说话间电梯停了,机械女音开始播报:“十八楼,华天律师事务所,到了。” 这是苏盈枝第一次到律所来,只觉得这里宽敞明亮,装修大气低调,前台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许律早上好。” 许应点了一下头,大步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他打招呼,苏盈枝进了这里后就有些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又满心忐忑和惶恐,不知道在这里会遇见什么人和事。 一路上经过好几个办公室,然后在其中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手刚搭上门把,又想起来苏盈枝,于是又转回身,“蒋仪,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的妹妹,来社会实践的。” “枝枝,这是我们团队的内管家,秘书组的组长蒋仪,之前见过的,平时你就听她安排。” 说完他又顿了顿,“给我来杯冰拿铁。” 说完这才进了办公室,林修放好自己的包,过来拉了一下苏盈枝,“枝枝,你照片给我。” 等蒋仪给许应送了咖啡出来,先是给苏盈枝安排座位,又问了些她的个人情况,没一会儿就到了九点,实习生们要去开会,苏盈枝也跟着去了,加上她,统共才十二个人,坐在会议室里,给大家培训的是许主任,他数了数,“好嘛,十二生肖。” 开一局玩笑,迅速就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先是自我介绍,哪个学校的,哪个学院哪个专业的,轮了一圈,轮到最末的苏盈枝。 她眨眨眼,有些紧张,“大家好,我、我叫苏盈枝,是......我毕业于容城德雅中学,刚刚高考完,是、是来......” 她卡了一下,又见大家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更紧张了,“......呃、来、来社会实践。” 许主任认得她,笑眯眯的问:“报志愿了吧,报了哪个学校?” “容大。”苏盈枝老实道。 许主任点点头,“不错不错......好啦,现在我们来讲讲工作纪律,首先欢迎大家加入华天,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是学生了,而是一个律师......” 许主任讲完话,给大家发工作证,苏盈枝拿到手,看到自己的大头照下边写着职务是“实习律师”,莫名就觉得很激动。 拿好工作证,许主任就让大家各找各妈去了,分到许应团队的一男一女两个大三学生,恰好是容大法学院的,亲切地叫她小学妹。 又打听她和许律师是什么关系,苏盈枝还没应,就听见林修叫她:“枝枝,你们开完会了?” 苏盈枝赶紧点头,林修道:“那我现在带你们去见见老板。” 其实也没什么好见的,许应大概认了一下人,就把他们一个分给何知非,一个分给涂川,“林修你就带着你妹妹吧,行了,出去吧。” 第87节 他忙得很,对实习生也没太多要求和心思去应对,幸好林修已经习惯了他工作风格,将梁博叫过来,跟他一起带着两个实习生去找他们的指导老师。 巧合的是,涂川和何知非今天都在所里,也只是认了一下人,没多久两个实习生就跟苏盈袖有坐在一起了,都没什么事做,梁博人挺好,主动跟他们说起自己实习时都是怎么度过的,“如果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可以看一下视频复习一下,英语啊或者其他的法考视频......要是有任务,就做好任务......如果你的老师有当事人过来,你也要跟过去听一下,熟悉环境以后,还可以去卷宗室看看卷宗......” 苏盈枝是真没事可干,两个实习生还能复习法考呢,她又不用,加上蒋仪知道她跟许应的关系,倒还好能不时跟她说说话,她嘴巴又甜,不到半天就跟大家混熟了,上下都知道许应这是带孩子呢,也乐得跟她说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到了中午,许应说请大家吃饭,就在附近的商场里一家餐厅。 吃饭的目的当然就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好叫实习生能尽快融入团队,于是大家都很放松,加上又都年纪不大,没什么架子,说说笑笑倒也和谐。 何知非问道:“许律把小姑娘带出来,你家苏医生能同意么,不怕给带坏了?” “就是不想她在家太闲了才带出来,有点事做,别在家给她姐添乱。”许应看一眼埋头苦吃的苏盈枝,笑了声,“只要你们这些人别存什么歪心思,就不怕带坏了。” “我可丑话说前头,别搞事啊,要是我日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这句话时,他特地看了一眼林修,希望小助理能听进心里并且记住。 下午许应有个客户过来,许应跟林修一起去接待,梁博属于跟着打下手的,苏盈枝则是去观摩。 一个案子,通常是委托人先想要找许应代理,然后许应会把林修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又林修和委托人对接,收集现有资料,并且预约好见面的时间,接着林修会带着梁博一起进行案情梳理,做必要的法律检索,写好提问提纲,并且向许应汇报进度,然后才是像今天这样的在会议室见面。 见面之后,先是委托人陈述案件的情况,接着是提问,因为想看看梁博的学习成果,所以许应特地让他先提问,然后才是自己,林修也只在旁做案件记录,这样的做法,很有利于许应观察梁博的优缺点,在日后的工作中加强对他的薄弱环节的训练。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离婚案,无非就是老公出轨了要离婚,结果离婚的时候老公还不想给她分钱,所以她决定要起诉离婚,对了,因为小三生了儿子所以老公给她送了房子车子,她现在想把这些东西都追回来,还想让老公净身出户,云云。 许应问道:“您和您先生之间有签订过保证书或者协议书明确约定一方只要出轨,离婚时财产就全部归另一方所有么?” 委托人说没有,是她现在希望对方能净身出户,许应听了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没有书面协议,法院是不会支持这个主张的,不过鉴于对方的出轨行为已经严重到和他人同居并育有一子,我们可以提起损害赔偿。” 谈好这个案子,没多久也到了下班时间,许应打发林修把苏盈枝先送回去,苏盈枝哦了声,问:“你不下班么?” 许应朝她微微一笑,“傻孩子,我当然是去找你姐谈恋爱。” 苏盈枝:“……”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尽管已经下午六点,医院里依旧人群熙攘,排队缴费和拿药的人还是那么多,许应走进电梯,遇到不少拎着饭盒的家属,有的似乎已经成了熟人,正交流着自家病号的情况,又抱怨几句人生病起来就是麻烦,难伺候。 许应听着别人说的家常,看着楼层数字的变化,八楼到了,电梯打开,他走出去,还没走到护士站,就听见一阵哭嚷像唱歌似的: “欺负人啦!医生虐待病人啦!你们赔我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给个痛快吧,我什么时候翻车:) 许律师:钝刀子割肉才疼,你再等等。 枝枝:……瑟瑟发抖=_= 第88章 夏日天黑得晚, 下午六七点也只是光线稍暗,尽管如此,妇产科还是早早就亮了灯,灯光照在拥挤的人群中, 莫名有点像舞台上的灯光。 许应有些错愕,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护士围在护士站前面, 苏盈袖和两个同事被堵在办公室门口,地上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女, 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大声嚎啕:“你们没良心!逼死了我儿媳妇!必须赔钱!” “不赔我就去投诉, 去告你们!” “呜呜呜——夭寿啦——欺负人啦——虐待产妇啊——我可怜的儿媳妇哟——” 劈里啪啦一通哭叫,许应看见苏盈袖几次想开口都没成功,脸色阴得像能滴水,胸脯一起一伏, 就知她是在强行忍耐和压抑自己的脾气。 其实苏盈袖认真来说, 是没怎么受过气的。 许应目光一沉, 从人群后面绕进去,从办公室的另一个门进去,再出来, 就到了苏盈袖的身后。 他拍拍苏盈袖肩膀, “阿盈。” 苏盈袖被突然一喊, 吓了一跳,随即稳住神,回头见着是他,松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许应随口应道,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他问这件事, 苏盈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厌恶之色,“别提了,一家无赖......” 说了这一句,她语气顿了顿,转头问同事:“主任还没上来?” “门诊还有病人。”同事回答道。 苏盈袖听完后抿着唇,一言不发,继续转头紧盯着面前假哭的妇人,和她旁边人高马大眼里闪烁着精光的年轻男人。 半晌又问:“打电话给医务科了么,行政总值班还不来?” 同事摇摇头,意思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苏盈袖的脸色就更差了。 她试探着开口,“阿姨,你不要......” 才说了几个字,对方就突然转身像是要抓她,“就是你,你们害死了我儿媳妇!丧天良的贱人哟——” 许应眼疾手快地一拉,将苏盈袖从门边拉开,躲过了对方地袭击。 他环顾四周,另一位苏医生也不在,整个科室,竟没一个男性医护人员在场,全是娘子军,平时工作再彪悍,也吓不住这样的无赖。 想了想,他对苏盈袖低声道:“你们不能指望别人来处理,等到主任和行政总值班过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拖得越久对你们越不利。” 越是拖,看在别人眼里就越像是医院理亏,况且患者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听起来好像还沾上了人命,闹出去舆论很可能一面倒。 所以他问苏盈袖:“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个大概。” “就是一个女的,生了个女儿,然后婆家人一看是女儿就跑了,把她和小孩扔在这里,钱也没交,昨天晚上这女的突然不见了,值班医生和护士怎么都没找到人,结果半夜她又回来了,避开监控从楼梯爬上十七楼,跳楼了......” 苏盈袖说到这里喘一口气,“然后报警,派出所的过来处理,说晚上收到了一个孩子,包裹是我们医院的,一看,正好是她的那个......联系家属,早上迟迟不来,下午倒是来了,还没见到那孩子,就先闹着说我们虐待产妇,不然她不会跳楼,让我们赔一百万。” 典型的狮子大开口,许应眉头一抬,确认似的再次问道:“确定你们的诊疗过程完全没问题么?确定的话我就上了。” 苏盈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肯定没问题,他还欠我们住院费治疗费呢,不过......你要干嘛?” “他不是想要钱么,我和他谈谈,看能不能少要点。”许应摊摊手板,回答德理所当然,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嘛。 苏盈袖还没来得及再问,就看见许应已经伸手分开人群,走进了中央,停在那假哭得厉害的妇人面前,然后屈膝蹲下去,关切地递过去一包面巾纸,“大姐,哭累了吧?” 那妇人愣了一下,哭声骤停,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你是......” “你是谁?!滚开......”她儿子不干了,嚷嚷着走过来,像是要拉扯许应。 许应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可那眼神似利剑一样锋锐,瞬间挑开他的脸皮,明晃晃写着: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识相的就老实点。 这种不管老婆、连闹事都要靠老娘,只想坐收渔翁之利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色厉内荏罢了,顿时就被他吓得停了下来,又退回他原来站的位置。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很轻蔑地哼声,极清晰,男人听见,竟然有些脸红窘迫。 许应没关注这些,而是继续笑着道:“大姐,听说你儿媳妇在医院跳楼了,你要医院赔钱?我是华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经办过许多你这样的医疗纠纷案件,都处理得很好,你们需要帮助么?” 好像是要帮自己的,妇人一听顿时就眼睛一亮,像等到了盟友,看一眼周围的护士和医生,见她们都不说话,立刻呸了声,“看吧!你们这些黑心肝的,都没人帮你们!我们广大人民群众......” 眼看着就趾高气扬起来,许应不想听她放屁,于是赶紧问:“你能跟我说说事情经过么?” 事情经过跟苏盈袖说的大概相同,只是细节上相悖,苏盈袖说他们是看到是女孩后就走了,看都没看孩子一眼,但这妇人自己说是回去筹钱,因为住在乡镇,很远,所以没有及时赶回来。 许应问了地址,哦声道:“那里我也去过,来回不用一天啊,你们怎么几天没回来?” 她又说不上来,支支吾吾,一会儿是自己身体不好,回去就病了,一会儿又说儿子工作太忙请不到假,前言不搭后语,没一个理由说得过去的。 许应又道好,问道:“那你们现在想要怎么解决?” “赔我们一百万!”这个倒是回答得很快,还给许应算账,“为了养我儿媳妇得身子,每天不知道给她吃多少好东西,老母鸡汤当水喝,还有......” 什么鲍参刺肚全都说一遍,不知道得还以为她将这儿媳妇养得多白胖水灵呢,还说:“可怜我那刚出生的小孙女哟,出世就没了妈哟——” 说着又嘤嘤呜呜几声,然后说:“他们还得赔我们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律师你说这过不过分?根本不过分,我这还是看在她们帮我媳妇结绳得份上优惠了呢呜呜呜——” 许应心里都快气笑了,真够不要脸的,他想骂人,又只能忍者,可他能忍,苏盈袖和同事们却忍不了了,“你根本不讲道理......” 听见她们的声音,许应怕吵起来又没完没了,赶紧出声打断,“大姐,我听说你孙女在派出所那儿,你们不去接回来?” “接、接来......”她被问得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情愿,到底是嘟囔了一句,“又不是孙子,不用那么紧张,拿到钱再去接也来得及。” “你可千万要去接,不然法院可以判你们遗弃罪的,这可是你的亲孙女,扶养子女是父母的法定义务,《刑法》第二百六十一条规定,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许应笑着道,“你可要想清楚,当然,不是你这个奶奶坐牢了,是你儿子,毕竟他才是亲爹。” 妇人顿时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坐牢上面去。 许应又继续道:“你要一百万,有具体证据么,法院判案得看证据,那不然法官不支持你的主张啊,你说医院虐待你儿媳妇,看到她受伤了么?还是有录像?或者有视频作证?” “还有误工费,你跟你儿子月收入多少?法官只会支持合理的部分,超出的就不支持了,能提供证明么?” “真的要一百万?万一医院能证明她们诊疗合规,没有虐待你儿媳妇,上了法庭,你想好怎么说么?要知道《刑法》里还有个敲诈勒索罪,规定了敲诈勒索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要是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情节特别恶劣,就是10年以上有期徒刑,一百万,怎么着也数额巨大了吧?” “还有啊,要是再加上之前那个遗弃罪,两罪并罚的话......”他说到这里,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已经开始发怔的年轻男人,感觉他已经有些腿软了,心里不禁一哂。 “那、那律师......我们怎么办......”妇人听得慌了神,先前撒泼打滚的勇气瞬间不翼而飞,她拉住许应的西服袖子,问他讨主意。 许应一脸爱莫能助的看着她,“这没办法,你要么好好跟医院谈,看能不能出于人道主义给你们一点丧葬费,但他们就是不给,也没什么错。” 说着他叹口气,实话实说,“大姐,你们别在这里闹了,到时候叫了派出所来,警察办案,法官判案,都是讲证据的,不是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听说你们还欠着医院的费用?赶紧结清了,去把孩子接回家,让你儿媳妇入土为安,踏踏实实的干活挣钱养家养孩子,比什么都靠谱。” 最后这段话倒是真心的。 对方已经被他唬得没了主意,望着他有些怔仲,茫然无措的模样和之钱伸手要钱的无赖相截然不同,许应知道,这是被他说的坐牢给吓住了。 想要钱是真,怕坐牢也是真。 恰好这时唐主任和医务科的行政总值班前后脚到了,许应立刻让出位置,闪到苏盈袖身边去。 苏盈袖看着主任把这对母子带走,忍不住松了口气,护士在驱散围观的人群,“散了散了,没事了,都回去吃饭吧。” “许律师好样的,一上去就把人制服了。”苏盈袖的同事夸赞道。 许应笑笑,“自古民怕官,只要说要怎么处罚,有多重,还能吓到一部分人的。” 说着他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娘家妈没来照顾?” “嗐,那姑娘是跟这男的私奔到这儿的,娘家人早就不管她了。”有人闻言应道,说完又摇摇头,“真是作孽。” 苏盈袖接着道:“他们住在下面县城,生的时候胎儿有点大,县医院说要剖腹产,怕有危险,结果他们不肯,跑到这边来,也是坚持要顺产,结果进去以后过了很久都生不下来,还不肯签字剖腹,唐主任发了火,这才剖了,出来是个闺女,就全都走了,后面的事你也知道。” 许应听得啧啧称奇,又忍不住叹气,“所以说好端端一姑娘,怎么就这么没脑子要和人私奔,能带你私奔的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 男人最了解男人,以后他要是有个闺女敢做这种事,跑到天涯海角也抓回来,先腿给打断。 同事一面附和他的想法,一面笑道:“看来我们科以后也有专属法务了,希望你俩赶快拉好天窗,百年好合。” “能把想占便宜说得这么喜庆你是头一份。”苏盈袖失笑,倒没他们那么多感慨,收拾收拾桌面,对许应问道,“枝枝呢,没跟你一起?” “让林修送她回去了。”许应笑着,伸手捋了一下她有点凌乱的额发,“去吃饭吧?就咱们俩,不带其他人。” 第88节 这是连林修和枝枝都嫌弃了,苏盈袖也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只能点点头,由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主任:以后我们再也不怕有人碰瓷儿了! 苏医生:??? 唐主任:有人来碰就放职工家属! 苏医生:……看来许律的嘴炮得到了领导的认可:) 许律师:记得结算一下律师费:)感谢在2020-10-16 19:53:11~2020-10-17 18: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ng 10瓶;糊作非为 5瓶;暖阳下的叶子 2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解决完医院这件糟心事后, 苏盈袖很快就下班,许应精心挑选了西餐厅,位于容城地标建筑的顶层,环境幽谧浪漫, 还有小提琴曲相伴, 落地窗外就是容城最绚烂的夜景。 暗蓝的夜幕, 五彩的霓虹,眼前脚下是灯柱挥舞, 江面上的夜游船慢慢驶过, 苏盈袖忽然有种错觉,她正身处舞台中央,而眼前是万人喝彩。 这种感觉美妙到她放弃去询问许律师这个败家玩意儿到底花了多少钱:) 抱着许应送的玫瑰花,苏盈袖笑眯眯的问:“今天是不是什么特别日子啊, 这么隆重?” “这是我们在一起以后第一次正式约会,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许应笑眯眯的, 替她拉开椅子。 这么高档的餐厅,餐食当然也不会拉跨,苏盈袖平时吃西餐的机会不多, 难得享受一次, 她也放松下来, 暂时忘掉工作的烦恼,专注于眼前的美食。 正听着许应很有心情的跟她普及各级牛肉的知识和法兰西美食流派,宫廷法国菜如何,平民法国菜如何,“改天我们吃queen,花上一整个白天或者晚上,享受享受?” 苏盈袖很喜欢听他说这些事, 并不觉得他是在吹嘘或者卖弄,更不觉得自己不懂这些会不自在甚至自卑,因为他们本来各自的领域就无甚交集,要不是谈恋爱,她可能半辈子不会主动接触这些东西。 她的战场永远不会是应酬场合。 “好啊,那就劳烦许律师带我这个土包子去看看眼界啦,我还没去过呢。”她笑眯眯的看他一眼,有些期待。 许应抿着唇笑,“大家都是一条村出来的,乡里乡亲自己人,苏医生不用这么客气。” 苏盈袖顿时就笑出声来,刚要说话,就听见有人叫他们:“许应哥,袖......苏医生。” 会这么叫许应的,苏盈袖只想得到一个人,抬头一看,果然是这位罗小姐。 罗兰溪是和丈夫一起来的,自从生了孩子,她生活的重心就完全转移到孩子的身上,喂奶、哄睡、陪玩耍,单这几样就已经夺走了她几乎所有的精力,不知不觉间便有些冷落了丈夫,还是婆婆提醒,她才猛然回神,于是有了今晚难得的夫妻二人约会。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应和苏盈袖,她有些惊喜,想和苏盈袖打招呼,又不敢,于是便只叫她苏医生。 “当时幸亏苏医生出手相助,还没正式谢过你。”她笑得有些腼腆,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盈袖平静的脸孔。 苏盈袖看着她,尽管罗兰溪生得跟李宁曼也有五成像,但更加温婉,加上做了母亲,脸变圆了一点,气质愈发柔和,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叫自己姐姐,这么懂分寸,苏盈袖很难对她生出恶感来。 “分内之事,不足挂齿。”苏盈袖淡淡的应了一句,当时她难产,自己总不能不管,出了事,她这辈子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实话,罗兰溪还是很感激,“但对我们母子来说,恩同再造。” 顿了顿,她又道:“我就不打扰许应哥和苏医生了,希望你们用餐愉快。” 她识趣,苏盈袖当然也不会为难她,笑着客套道:“你和先生也一样。” 罗兰溪笑着点头,像是得了夸奖一样,苏盈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苏盈枝,也不知道这孩子跟着林修能不能吃饱饭。 从罗兰溪出现到离开,整个过程许应除了一开始跟她打了声招呼之外一句话都没说,当然,也没人在意他说不说话就是了,罗兰溪过来的目标也不是他。 等她挽着先生走远,苏盈袖才说了句:“她和罗太太给人感觉不太一样。” 语气平淡,就像在谈论偶遇的不太熟的外人,许应也点点头,“可能是受罗老太太影响多一点,虽然她活着的时候婆媳俩关系不好,但毕竟大家出身,教育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所以这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苏盈袖切牛排的手顿了顿,“明是非,懂进退,会说话?” “差不多吧。”许应耸耸肩,“也不是没有那些被惯坏的,那鼻子看人,你比对一下罗豫......嗐,说他做什么,扫兴。” 苏盈袖笑了一下,刚要说明明是你自己主动提的,就听他又道:“下个月罗豫结婚,我跟你请一天假去随个份子,就不带你去了。” 知道他是为了避免让自己跟罗太太见面心情不愉快,苏盈袖于是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顿了顿,又调侃道:“其实你也不用特地跟我说。” “这怎么行,我得汇报行踪啊,不然到时候你误会我去拈花惹草了,我跟谁说理去?”许应瞥她一眼,又哼了声,“我不得防患于未然么。” 苏盈袖笑出声来,说他果然是见过猪走道的,许应:“......”我感觉你在骂我但我没证据:) 她没细问苏盈枝在律所过得怎么样,也没留意到苏盈枝和林修快要遮掩不住的腻歪,她总是很忙,忙着手术忙着门诊,还要去外地开会,许应当时说的去吃法国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行。 等她略微有点空闲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苏盈枝的录取结果出来了,刘外婆那边也要签拆迁协议了,苏盈袖特地请了半天假,和许应一起过去。 这是刘外婆第二次见到许应,热情地招呼他吃西瓜,笑眯眯道:“大半年了,你也不来看我老太婆。” 许应忙应道:“实在是工作忙,给忘了,您别见怪。” “你们年轻人都忙,我知道的,就是提醒你们好好保重身体。”刘外婆笑呵呵道,“等回头这里拆了,我就得去跟袖袖住啦,不会打扰你们小两口吧?” 厚脸皮如许应,闻言都忍不住有些脸红,“不会、呃......不是,我没和......” “哎呀,您说这个干什么呀!”苏盈袖脸更热,捧着瓜都快吃不下去了。 刘外婆见状就乐了,“好好好,不说了,我们袖袖会不好意思的。” 苏盈袖又拖着嗓音叫声外婆,软绵绵的,有些娇嗔,许应听了耳朵一酥,立刻抬头去看她,见她连耳根都红了,一时觉得有趣,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想了才没两下,就被苏盈袖推推胳膊,“走了,还发呆,想什么呢?” “......哦哦。”他回过神来,起身撞上她有些羞恼的目光,忍不住摸摸鼻子,朝她讪笑两声。 签约地点是在居委会办公室,走过去约莫十分钟左右,刘外婆一边走,一边指着路过的地方跟许应介绍: “你看这小广场,我们每天都在这里纳凉和晒太阳的,跳广场舞也在这里。” “那家超市在这里十几年了,原来的小黄都变老黄喽,看见那条狗么,刚来的时候才一个月,圆滚滚的,现在都老了,生过两窝小狗,都送这附近人家了。” “喏,那边......见着么,小花园,以前枝枝很喜欢去那里玩的,袖袖不喜欢,去那里蚊子老是叮她......” “那边原来是个卖衣服的,后来老板娘跟人跑了,老板每天恍恍惚惚,有天晚上不小心点了火,烧得一干二净,人都差点死,店面就卖出去,做了小超市,后来又做不下去,就改母婴用品,前年又改啦,是打印店咯。” 老人絮絮叨叨,记忆力好到连路边那棵树什么时候栽的都记得,许应静静听着,像是能看见十几年间这条街的每一点变化,忽然便觉得这岁月流淌得那么慢,在这条街上。 他回头看一眼边走路边看手机的苏盈袖,听到刘外婆说:“以后有机会叫袖袖给你看以前的照片,肯定有的。” 许应想起很久以前林修跟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说老照片里有穿着改装过的小白大褂的小苏盈袖,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他不好意思要来看,后来就忘了。 这次想起,或许真的可以看看。 居委会办公室里人头攒动,多的是来签约的住户,很多也是一家子一起来的,见到刘外婆就热情地打招呼,“阿婆你自己来啊?哟,带了外孙女,大的那个吧,真孝顺。” 刘外婆笑呵呵的开玩笑,“那是啊,我可是带了专业人士来的,你们不要想骗我老太婆。” 大家听了就笑,“以后还要做邻居的,骗您这不坏交情么,以后怎么见面?” 当然也有人不回迁,要去青浦,但那也是得了大房子,能来签约的,基本都是欢天喜地,气氛还算好。 苏盈袖拿了空白的合同递给许应,又给外婆搬了把椅子坐着,然后凑过去问:“怎么样,没问题吧?” “我先看看。”许应低声应道。?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这时有人问刘外婆:“阿婆,你带了什么专业人士来帮你把关啊?” “喏,我们家袖袖的男朋友,是个律师呢!”老太太一指许应,格外骄傲,回答得那叫一个响亮。 苏盈袖立刻抬眼看去,看见听见这话的邻居都向这边投来惊讶的目光,那目光里还有敬畏和尊敬,仿佛许应是个律师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她愣了一下,紧接着听人说道:“那能不能让您外孙女婿帮我家看看啊,您看我家也没个人懂的,看得眼晕,又怕被坑了......” 就知道会这样,许应和苏盈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有些无奈的笑。 刘外婆正在帮他们拒绝,“他们还要去上班了……” “不打紧的,您稍等,我看完我们家的就帮您看。”许应接着外婆的话道。 第一个开腔的邻居见他答应了,顿时高兴起来,千谢万谢的,不住口的夸他心地善良、为人正派,反正好话又不要钱。 “那是啊,袖袖眼光一直不错的。”刘外婆听得眉开眼笑,又道,“先说好啊,要是回头你们觉得这拆迁款少了,不许赖我们家身上,我们可没收人家黑钱。” “一定一定,责任自负,这个我懂,我懂。” 这种事向来有一就会后头的二三四五,见一个成功了,其他人也跟着请许应帮忙,许应想着一个两个是看,三个四个也是看,就都答应了,让他们排好队来。 苏盈袖一看这不是事儿,赶紧给涂川和林修打电话,问有没有空,过来帮忙。 正好涂川自己就要签协议,接到电话叫上林修,匆匆从律所赶过来,在门口端了凳子,跟许应坐成一排,开始给居民们义务审阅合同。 看完了的,听过解释觉着没问题了,就欢天喜地的签字交到工作人员手中,回头又叫左邻右舍:“你来不来签,今天来有律师帮忙看合同,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负责这项工作的工作人员看得有些傻,怎么还这些人还自带律师团的??? 苏盈袖忙前忙后,让苏盈枝给大家伙买水,陪着外婆,自己则回去买菜张罗晚饭去了。 等合同看完,已经是傍晚华灯初上,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看看他们几个,对刘外婆道:“你老以后有福气啦,家里头小孩都这么孝顺。” 刘外婆乐呵呵的点头,是啊是啊的应着,一点都不善于。 祖孙几个慢悠悠的往回走,苏盈枝叽叽喳喳一路,说自己跟着姐夫涨好多见识啦云云。 回到家,苏盈袖已经准备好一大桌饭菜,为了犒劳几位大功臣,她咬咬牙,连米饭都是豪华版的扬州炒饭,粒粒分明的米饭在灯光下闪着油润的微光。 还有一大桌的肉啦鱼啦,汤是炖了两个小时的老母鸡汤,澄黄发亮,飘散着浓郁的香味,“快快快,都洗手吃饭。” “就冲这顿饭,今天下午值了。”林修笑着打趣道。 许应得意起来,“那你们是沾了我的光。” 大家都笑起来,晚饭吃得格外热闹,刘外婆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笑问道:“枝枝考上大学了,我们家是不是得摆谢师宴哇?” “哦对,刚想跟你们说这个事。”苏盈袖吃了一个许应剥的虾,接过话道,“这个周六吧怎么样?枝枝邀请一下老师,还有同学。” 苏盈枝乖巧的点头,苏盈袖又道:“许应你叫上同事和叔叔阿姨一起?” “好啊,都来庆祝我们枝枝上大学了,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许应笑眯眯应道。 吃晚饭,收拾好厨房,已经晚上九点,大家略坐了一会儿,苏盈枝留下来陪外婆,其他人各回各家。 许应送苏盈袖当然是送到家门口,临走还磨磨蹭蹭依依不舍,拉着苏盈袖的手不肯放,“阿盈,我……” 第89节 “今天谢谢你,辛苦啦。”苏盈袖笑眯眯的打断他,踮着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眨眨眼。 “不辛苦。”许应眼睛一皱就笑起来,又说,“真的不请我上去坐坐么?我渴了。” 苏盈袖嗔他一眼,“你忍忍,回家再喝。” 说完她想要转身离开,再这样黏糊下去就要没完没了了,不能太纵着他。 可是刚转身,手腕就被一把拉住,她愣了愣,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拽进了怀里,他靠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阿盈,你再让我抱会儿。” 苏盈袖叹叹气,摸摸他的头,这个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你这算拆二代……还是三代? 苏医生:……三代吧? 许律师:要发财了??? 苏医生:……睡吧,梦里啥都有:) 第90章 苏家给苏盈枝办谢师宴这天是周六, 请的客人除了实在来不了的也都来了,在酒店的小宴会厅里坐了满满当当的好几桌。 叶菲和许宁川也来了,和刘外婆一起被安排在第一桌,苏盈袖和许应坐在外婆的旁边, 周围都是苏盈枝的老师。 谢师宴一开始当然要说些话, 苏盈袖先说, 大概就是谢谢老师这么多年来对妹妹的中古和教导,她工作忙, 时常督促不到, 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因为老师们的尽心照顾,云云。 她说完了轮到苏盈枝,她才是正主,说的也差不多, 主要就是多谢老师的教诲, 因为成年了, 所以她放开胆子端着酒杯和老师们嘻嘻哈哈喝啤酒。 班主任老师嘱咐她上了大学也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刚才我问你姐姐,听说你已经去律所见习了对不对?” 苏盈枝点点头, 老实道:“我姐的男朋友恰好是律师。” 班主任老师先是微愣, 随即笑起来, “原本有些话我不该那么早说,不过你已经长大了,马上就大学,我想还是说说好。” “你既然想走这条路,就要早些开始接触业内,你有这个途径,千万把握住学习机会, 说到底等你出了社会,除了自身实力,还要看人脉。” 班主任这话说得很明白,苏盈枝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有些感激地朝她笑笑,“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一定记着您的话。” 老师笑笑,拍拍她的手,放她去和小伙伴坐一起了。 转头看见苏盈袖旁边正和教数学的张老师相谈甚欢的许应,松了口气,她这学生,虽然父母早逝,但有这么个肯为她费尽心力的姐姐,也是福气。 人生起起落落皆是机遇,说不定哪天就否极泰来,鸿运当头。 谢师宴午后结束,苏盈袖和许应将老师和长辈们都送回去,剩下涂川他们几个,和苏盈枝那一帮刚毕业心正野的同学。 年轻人精力旺盛得很,说附近商场开了家新的密室逃脱,有开业优惠,不如一起去玩,大家也没多考虑,就一起去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进商场才发现,像他们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搞得玩个密室逃脱还要排队。 苏盈袖不大想参加,她不爱玩这些费脑子的游戏,“我就不去......” 话还没说完,苏盈枝就叫起来,“不行不行,姐你要去,一起嘛,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她边撒娇边晃着苏盈袖的胳膊,苏盈袖拗不过,也就答应了,“行吧行吧。” “不想玩我们就不去?”许应靠在她身边低声问道,觉得苏盈枝有些强人所难。 苏盈袖摇摇头,“我都答案应枝枝了,要不然......待会儿你给力点,我就不用动脑子了?” 她说着仰头朝他笑笑,嘴角出现一个很浅很浅的小漩涡。 许应忍不住抬手去摸她的脸,笑着点点头,“那你一会儿跟紧我,别丢了。” 苏盈袖闻言点点头,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往里看,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轮到他们,一群人被打散进了不同主题的密室,苏盈袖这边加上涂川和何知非是六个人,都被工作人员蒙上了眼睛。 眼前一黑,苏盈袖的心就提了起来,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听觉的感知就会被无限放大,她已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增快。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进去,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众人的脚步声,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进了一个屋子,然后被允许摘下眼罩。 眼前光线昏黄发暗,紧接着一段录音响起,大意是关于这个房间主题的介绍,苏盈袖听完,问了句:“你们哪个憨批选的恐怖主题?” 一座大房子,一家四口在一夜之间被灭口后逐渐荒废,成了鬼屋,进来的人能听到哭泣声和阴森森的摇篮曲,到处都是废弃的旧家具和衣物,地上散落着破旧的书本和箱子,墙角都是蜘蛛网,沾着蜘蛛的尸体,天花板上垂落着电线,尾端的灯泡闪闪烁烁,然后...... 灯灭了,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被黑暗遮挡,顿时大家就慌乱起来,“哎哎哎,怎么回事?”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响起,强烈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苏盈枝当场就尖叫起来,往旁边扑过去,刚好靠着林修,被他拉住一顿安慰,还说:“你看袖袖姐都不怕,你也别怕。” “我跟我姐能一样么,我见识少啊,呜呜呜......”苏盈枝一边抽泣一边为自己辩解,惹得大家都想笑她。 可是许应却没有笑,他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阿盈,你在哪里?” 换做往常,她一定会出声安慰妹妹,可此刻......她一言不发,许应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吸,可是灯灭之前,她就站在他身边。 他突然懊恼和愧疚起来,埋怨自己刚才没有及时牵住她的手,不然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找不到她。 “阿盈?阿盈,你应我一声......阿盈......”许应一边喊她名字,一边努力适应黑暗的光线。 随着他的呼唤,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开始试图寻找苏盈袖的方位。 “我、我在这儿......”苏盈袖的声音这时终于传来。 细细的,有些颤抖,像在忍耐着什么,许应听得分明,应该在他的右手边,于是摸着黑伸手一捞,碰到一个手背,他立刻一把抓住。 捏了捏握住的手,是熟悉的触感,不由得松了口气,“阿盈,阿盈,我找到你了。” “来,过来我这里。”他的声音镇定下来,先前的焦灼渐渐平息。 可是苏盈袖却一动不动,“我、我怕......许应,我怕......”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许应立刻感受到她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迅速渗出黏湿的冷汗来,他不由得一愣,“这只是游戏......” “我知道,可是我怕!”苏盈袖的情绪突然暴躁起来,“谁选的这个主题?!” 林修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是自己瞎选的,苏盈袖没吭声,涂川和何知非赶紧出来打圆场,“现在先找找有没有灯,赶紧出去,出去了再收拾这倒霉孩子。” 许应紧紧握住她的手,挪着脚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揽着她肩膀,不停地轻拍着:“别怕,没事的。” 有个人在身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和体温,苏盈袖原本疯狂乱跳的心脏终于可以慢慢恢复正常,心中的恐惧也逐渐褪去。 “我没事了。”她低声应道,只是手还紧紧抓着许应的袖子。 许应带着她一点点往前摸索,低声道:“慢点走,千万别松开我的手啊。” 苏盈袖嗯了声,跟着他一点一点往前挪,能感觉到身边就是墙壁,她空着的那边手抬起往上漫无目的地摸索,忽然便碰到一条线,凭感觉像是金属链条,有些像是老式台灯那种。 她下意识用力往下一扽,忽闪忽闪的光在黑暗中亮起,众人都愣了一下。 随即林修在地上捡到一支手电,想了想,还是给了苏盈袖,“姐,这个给你,可能一会儿灯还会灭。” 苏盈袖瞪着他哼了声,“现在知道讨好我了,早干嘛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呗。”他讪讪的道歉,拿求助的目光去看许应。 许应翻了个白眼,拍拍苏盈袖肩膀,哄道:“别气了,我给你出气,嗯......回去就扣工资!让他这个月喝西北风去!” 林修:“......”这是不是有点狠,大热天哪来西北风:) 这个密室不算很难,玩家只要根据线索找出屋子主人一家四口的真正死亡原因,哭泣声和摇篮曲就会停止,整座房子也变得灯火通明,头顶的天花板开始播放他们生前的动画,如何温馨幸福和无忧无虑,好像永远不会停止。 尽管知道这只是个故事,苏盈袖还是忍不住难过,她仰着头叹气,想说什么,有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啦,走了,是什么时候就该干什么样的事。”许应拉着她往外走,“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好好玩,那些为人类健康谋福祉的事,等上班了再想也不迟。” 苏盈袖被他说得忍不住想笑。 从密室逃脱出来,已经临近傍晚,苏盈袖想着这群人总该累了该散了吧,结果又听他们说要去唱歌。 “......怎么还这么有精力。”苏盈袖一边吃东西一边道。 会所提供自助餐,厨师水准颇在线,许应熟知她的口味,挑的都是她爱吃的,吃饱肚子,她歪在沙发上一边喝牛奶一边看苏盈枝和同学群魔乱舞,倒也觉得有趣。 涂川和何知非是从密室出来就和他们分开了,何知非有突如其来的工作,涂川则是去找韩晶,要一起去探望还在住院的徐娜。 距离徐娜住院已经几个月,中途也曾短暂出院,只是没几天就又回来,许应问道:“阿盈,你觉得徐娜还有多久?” 苏盈袖愣了一下,摇头失笑,“我又不是阎王,哪能看出这个,没有人能说得准日子,医生也不行。” “你少拿这些套话打发我,快说说你的想法。”许应被她气笑了,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腿。 苏盈袖往旁边一躲,笑了声,脸上弥漫上一股淡淡的可惜,“我的想法就是,没多久了,要是有空就多去看看她吧。” 徐娜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还是复发行卵巢癌,本身的预后并不好,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主要是,她自己本人并没有很强的求生欲,或许在她看来,死亡是最好的解脱。”苏盈袖垂着眼,看着杯子边沿的雕花。 许应沉默半晌,点点头,“也是。” 气氛眼看着有些沉闷下来,苏盈枝忽然跑过来了,“姐,姐夫,快来玩游戏,大冒险。” 苏盈袖和许应就这么被她硬拽着到了人群里,跟他们做起游戏来,大冒险没有真心话,轮到的人要在签筒里抽一根,确定自己的冒险项目,不想做就得接受惩罚,嗯、惩罚是三分钟倒立,允许别人代替。 但凡是这种看运气的游戏,苏盈袖是向来都没什么好运的,没几下就轮到她抽签了。 “我来看看!”苏盈枝凑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签,大声读出来,“与你右边的人对视五分钟。” 听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她的右边...... “幸好不是别人。”许应笑眯眯的接过苏盈枝的话,“不然我得打翻醋坛子了。” 苏盈袖的脸顿时就红了,伸手拿着抱枕拍打他,等苏盈枝掐着表大叫快开始快开始,这才眨眨眼睛,和他的视线相接触。 他们从未这样长时间对视过,此刻因为大冒险的任务,才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彼此的眼睛,往昔那些相识相知的回忆又涌上心头,让人忍不住想微笑。 苏盈袖看到他坦荡的眼底铺陈着的笑意,温暖柔和,还有淡淡的调侃,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幼稚,但又很专注,他的视线相一张紧密的大网,将她牢牢地围在中央,挣脱不能。 他望着她的眼神里忽然又闪出一抹得意来,像是猎人在欣赏捕获到的猎物,并且很满意。 满意到他满心欣喜,和爱意,温柔得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 一个人的双眼,原来真的可以表达这么多的情绪,苏盈袖不由得惊讶。 她看着许应的同时,许应也在看她,她的情绪很好懂,那双平时总是闪烁着温和与沉静的清澈双眸里,先是赧然和不好意思,随即是羞涩,继而是长时间的好奇,到后来的惊讶。 也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许应心里好笑,这样好奇心满满的模样,和家里那只对人类的食物无比好奇的小奶猫一模一样。 那是隐藏在她平时成熟稳重表象之下的些许孩子气和俏皮,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看到,他想到这里,嘴角轻轻一翘。 第90节 又在心里暗自抱怨这五分钟过得太慢,他想亲亲她了。 “好,时间到!”正在他腹诽的时候,时间到了,对视结束,冒险成功。 苏盈袖低下头,伸手揉揉眼睛,可是手指刚碰到眼睑,就被从身旁伸过来的手握住,然后脸颊上被印上一枚濡湿柔软的亲吻。 苏盈袖愣在原地,睁大着眼,回过神来立刻血气上涌,迅速布满整张脸孔,当着这么多小朋友的面,她慌乱地一扭脸,几乎要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苏盈枝和小伙伴们看着两个大人,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一阵起哄,“再来一个!姐夫再来一个!” “去去去,玩你们自己的去。”许应托了一下苏盈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挥手把他们都赶走。 少年人们又一哄而散。 “好了,他们都被我赶走了,不羞了好不好?”他忍着笑,抬手轻拍着苏盈袖的背,晃了晃,轻声安慰道。 苏盈袖把脸埋进他肩膀里,声音闷闷的,“真丢脸......你太讨厌了,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他们。” “哪里就能丢脸了,他们只会羡慕咱们感情好。”许应一本正经的解释。 顿了顿,又摸摸她的头发,“阿盈,我是情不自禁,你别恼。” 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剧烈颤动起来,她咬着唇,许久才嘟囔着道:“我没有恼,你不要冤枉人。” 不自觉的撒娇最要命,许应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按在沙发上来个法式深吻,可是又不合适,于是只好亲亲她的耳垂,“我们阿盈,真是善解人意的甜姐儿。” 从没人这样说过她,苏盈袖的脸顿时又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觉得今天不需要小剧场。 许律师:……嗯。感谢在2020-10-17 18:54:45~2020-10-18 19: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60409、万物生长之门 10瓶;糖 5瓶;暖阳下的叶子 2瓶;姑苏小白兔、星月漫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等苏盈枝他们玩到尽兴, 已经快要深夜,苏盈袖和许应帮他们叫了车,看着他们都上车了,这才回头找苏盈枝。 苏盈枝正跟林修说着话, 听见她叫自己, 就小跑过去, “姐,你叫我啊?” “咱们也会去吧?”苏盈袖看她一眼道。 她却摇摇头, “我想回外婆家, 姐你跟姐夫回去吧,让林修哥送我回外婆家就行。” 许应闻言眼皮一抬,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和林修一眼,却没说什么。 苏盈袖却不疑有他, 只担心道:“都这么晚了, 你过去, 会不会打扰到外婆?” “我已经跟外婆说了,她给我留个灯就行,我有钥匙。”苏盈枝接着道, 又抱抱她肩膀, “你别担心我了, 不会有事的。” 说着又眨眨眼睛,神色揶揄又暧昧,“今晚夜色正好,适合谈情说爱,祝你和姐夫有个浪漫美妙的夜晚啊,嘻嘻。” 苏盈袖被她说得忍不住脸红,嗔了她一眼,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顿了顿,又嘱咐道:“回去的路上要小心,没事的话记得帮外婆收拾一下家里,到时候要搬家。” 苏盈枝笑嘻嘻的应了,转头碰上许应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已经看穿了她心里的小九九,忍不住有些心虚,朝他讨好地笑笑。 “从这里回人民路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到了记得给你姐发信息。”许应淡淡的道。 他知道苏盈枝想要趁机和林修多待一会儿,但也同样怕他们做出些什么事来,想了想,觉得还是劝他们跟苏盈袖自首来得安全和稳妥。 苏盈枝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的。” 四个人在停车场就分开了,苏盈袖靠在车座上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好像听见想要叫她的名字,又猛然清醒过来。 “......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她问了一句。 许应失笑,“是,我叫你了,你没幻听。” 苏盈袖松口气,问他叫自己做什么,许应道:“我说房子的事,快要装修好了,要不要明天去看看?” 他说的是之前买下的那套江景高层,苏盈袖打了个哈欠,“行啊,就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事。” 见她应了,许应就笑着点点头,道:“你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说着顺手打开了车载音响,柔和的钢琴曲在车厢里缓慢流淌,像夜一样静谧幽静,又轻快活泼,像是热恋的情人在幽会,甜蜜又浪漫。 苏盈袖慢慢睡着了,梦里有绿草如因,花团锦簇,鸟雀鸣唱,阳光穿透黑暗,降落在所有人身上,温暖地将她笼罩。 她忍不住惬意地舒出一口气来。 许应刚从她包里拿到钥匙,听见声音,还以为她要醒了,结果这人噘噘嘴巴,又继续睡了。 顿时失笑不已,还真是放心啊,估计就是被他拐带去卖了也不会醒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舍得呢。 他用钥匙开了门,门边的换鞋凳上和往常一样长着猫咪,大橙子喵呜了一声,伸长脖子往这边瞧,“喵——” “嘘——”许应示意它,“妈妈睡着了,大橙子不吵醒她好不好?” 大橙子于是安静下来,歪着脑袋看许应低头将苏盈袖拦腰抱起,进门后轻轻用脚关上门,直接就走向她的卧室。 认识这么久,也曾经在苏家留宿过,可他从未想像过苏盈袖的闺房是什么样的,更别提进去了。 乍然有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去,不由得有些紧张,还有些欣喜,像是小时候终于获得批准可以打开新的玩具盒一样,心情期待又激动。 他越想越高兴,要不是记得怀里还抱着人,就要笑出声来了。 在许应的猜想里,女孩子的房间应该是温馨甜蜜的,可苏盈袖的卧室陈设却极为简单,除了必要的床和衣柜梳妆台,就只要一个摆满了书的大书架,窗边摆放着书桌,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漆黑,但没有合上,角落摆着一台打印机,书册和资料纸到处都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凌乱。 就跟他的办公室一样,他险些以为苏盈袖是住在书房里的。 心中的以为被打破,但除了惊讶,又有些觉得果然如此,这才是符合她本性的东西,不梦幻,没有小女生情怀,简简单单,就像她的世界里,从前只有家人和工作,而如今,他也想要加入进来,在她心里挣得一席之地。 柔软的床铺给苏盈袖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因此睡得更香了,怎么叫都叫不肯醒,甚至还要拉着被子捂自己的脸。 这可给许应出了个大难题。 他想了想,发信息问蒋仪:“如果你们女孩子一个晚上不卸妆,是不是不太要紧?” 蒋秘书正在家里躺着敷面膜打游戏,忽然看到老板这条信息,愣了一下,开始迅速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哪里做错的,结论是没有。 但是又闹不清老板到底什么意思,于是只好先回答问题,“一夜不卸妆的话第二天起来皮肤状态会很差,而且化妆品残余会堵塞毛孔,造成毛孔粗大,皮肤失去光泽......” 许应看着蒋仪发过来的信息,甚至还有几篇科普文章,觉得头都大了。 卸卸卸,不然阿盈发现自己变丑了肯定会不开心。 他起身去看她的梳妆台,看得两眼一黑,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翻译出来都懂,组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呢? 卸妆怎么有两个?哦一个是眼唇的一个是脸部的。卸完以后还要涂其他东西么? 他一时没研究明白,又去问蒋仪,蒋仪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你要干啥啊?” “我女朋友睡着了,我想帮她卸个妆,以前没做过,不懂,所以问问你。” 蒋秘书:“......”这就是别人家的男朋友:) 经过蒋仪的耐心指点,许应终于弄清楚了苏盈袖梳妆台上的东西哪个是哪个,先用哪个再用哪个,不由得感叹,秘书还得是女的好,这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 他小心的用化妆棉沾了卸妆水,慢慢地替苏盈袖将脸上残余的妆容卸净,露出秀美的一张素净脸孔,眼睛闭着,嫣红的嘴唇微微抿着,睡得正甜。 许应戳了一下她的脸,忽然想起自己第一这么做的时候,是在送她回家的车里,戳第二下的时候她醒了,还凶巴巴的威胁他,你再戳下来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想起来就觉得有趣,明明已经过去许久,再想起又恍如昨日。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洗着她的脸,然后按照蒋仪先前指导的那样,给苏盈袖抹了爽肤水,然后是精华和乳液...... 等他终于将这些昨晚,已经很深夜了,把瓶瓶罐罐都收好,许应晃了晃胳膊,真累,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有这个耐性日复一日地做这些事。 又或许保持美丽在她们看来,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就像有的男人喜欢喝酒喜欢到就算天上下刀子了也要雷打不动喝两口。 想到这里,许应忍不住失笑,觉得这件事怪有趣地,他弯腰伸手摸摸苏盈袖光滑的脸蛋儿,低头亲了一下,“阿盈,晚安。” 说完又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关灯出去,轻轻关上卧室的门。 苏盈袖在黑暗里睁开有些迷糊的眼睛,嘟囔了一句傻子,然后又沉沉睡去。 梦里还梦见许应看不懂那些护肤品,给她用错了,第二天醒来脸干的像老树皮一样粗糙,顿时吓醒过来,幸好梦都是反的:) 晨光熹微,大橙子在猫窝里醒过来,舔舔爪子,慢吞吞地出来,上厕所,然后自己去吃饭喝水,吃完以后坐在窗台边上,仰着脑袋看到熟悉地小鸟飞过去。 然后转身跳下来,习惯性的要去抓主卧的门,刚抬起爪子就又停下来,好像家里还有一个人? 它歪歪头,继续往旁边走,走到一个房间门前,趴在门边,从门缝往里看,朝里头喵呜了两声,然后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它被一双抱起来,揉了揉脸。 “大橙子,你这么早就起来啦?”许应抱着它,低头贴贴它的脑门。 “嗯——”它伸出舌头,想舔他的脸,许应立刻就仰头躲开了,去看看自动喂食机,有吃过东西的痕迹,于是将大橙子放回地上,“自己去玩吧,妈妈还要一会才能醒,咱们别吵她。” 说是让大橙子别吵苏盈袖,他自己却偷摸开了人家的门。 苏盈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觉得身边好像有个什么,毕竟两道呼吸声并不完全同步,她愣了一下,立刻就从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扭头去看旁边,看见许应黑黝黝亮晶晶的一对眼,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松口气,“你......” 她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你怎么在我这儿?昨晚没回去?” “是啊,伺候完你以后发现太晚了,就干脆没走。”许应侧着身,把手撑在枕头上,支着头,看着她笑,又伸手去捏她的脸,“我来看看,你的脸今天怎么样,我昨天可是费了老大功夫才给你卸了妆。” 苏盈袖知道这个,但却不能告诉他,于是摆出一副我不相信的惊讶模样,“真的假的,你还懂这些?” “我问了蒋仪。”许应解释道,“她跟我说如果不卸妆睡觉就会变丑,你应该也不想变丑?” 他笑吟吟的看着她,见她刚睡醒的脸有些红,但看起来水灵灵的,想饱满的蜜桃,一时又很得意,“我已经弄懂你这些护肤品怎么用了,以后都可以帮你。” 苏盈袖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像做了什么大事一样的表情,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许应望着她,被笑得一愣,随即凑上前去要亲她,却被她一下推开,“走开,还没洗脸。” “不要紧,我不嫌弃你没洗澡。”许应回答得一本正经。 说完伸手扶住她的头,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劈头盖脸就亲下来。 他的动作太突然了,又怕她趁机躲开,所以来得格外快,就想打她个措手不及,接过却没把握好力道,撞着了苏盈袖的牙齿,想道歉吧又不太好意思,算了,继续亲,反正他昨晚就想这么做了。 苏盈袖握着拳敲了他两下,呜咽着想躲开,可这人跟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开,她没法子,只好作罢,亲着亲着,她的拳头张开,先是掌心贴着他心口,慢慢又变成搂住他的脖子。 唇齿和呼吸都在交缠,又是在卧室这样狭小私密的地方,温度渐渐攀升,人心的绮念就会像野草一样疯长。 第91节 “阿盈......”许应放开她,低头望着她通红的脸,眼里压抑着情绪,“你该起床了。” “那你还......”苏盈袖说了几个字,忽然又停下,咬着嘴唇,甚至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许应叹口气,“现在要是晚上就好了。” “为什么?”苏盈袖看着他,明知故问。 “当然是晚上可以为所欲为。”许应低头,张口含住她圆润的耳垂,抱怨的声音有些含糊,“你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想看我笑话,以前是,昨天也是,现在还是。” 她等着他主动开口求爱,连提醒都要用《诗经》,昨天晚上他手忙脚乱,她肯定也知道了,偏不醒,也不怕他折腾错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装出来的惊讶多么拙劣。 “你老欺负我。”他哼了声,觉得心里有些不平,于是用力嘬了一口她的耳珠。 苏盈袖哆嗦了一下,觉得整个人都发软,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漏了馅。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新技能get√ 苏医生:鼓掌!恭喜! 第92章 说好了要去看房子的装修效果, 苏盈袖推着还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催他起来。 许应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努力平复着体内躁动的情绪,嗯了声, 半晌没动弹, 不像要起来的样子。 苏盈袖没有催他, 只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跟他说话, “看完装修我们去哪里?” “......这个我没想过, 你想去哪里?”许应反问她。 苏盈袖想了想,“别人约会都去哪儿?” “看电影?逛街?陪你买衣服去?”许应回想一下影视作品里常见的套路,又摇摇头,“真不如回家睡觉。” 苏盈袖哼了声, “你倒是会想......就去买衣服吧, 下午去看外婆?” 这是她主动说要带他去看外婆, 曾几何时,他试图自己跟着去,还被她堵了回来, 如今也能得到她主动问了, 许应倍感欣慰。 于是他翻身坐起来, 伸手去拉她,“那还等什么,快着点。” 苏盈袖愣愣,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想不到,但也不妨碍她抿起嘴跟着笑。 许应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她,明明头发乱蓬蓬的, 脸都没洗,可他看着,就觉得很好看,大约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去洗澡?”他顺顺她的头发问道。 苏盈袖嗯了声,从床上下来,拿了衣服去浴室,后头许应跟着问:“要不要帮忙?” “......你说说,想怎么帮,能怎么帮?”苏盈袖停下脚步,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许应眨眨眼,“你想让我怎么帮,都可以的,我......” 话还没说完,苏盈袖已经快走两步进了浴室,嘭的把门关上,在里面嚷了句:“你做梦去吧!天天想屁吃!” 许应差点让门打中鼻子,愣了一下,又摸摸鼻子笑起来。 大橙子追过来,蹲在他脚边,仰着脸好奇地看他,别提多乖巧了,许应弯腰把它抱起来,把脸埋在它肚皮上。 “大橙子,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么?” “喵?昂——” 喊完它就蹭蹭许应的脸,看起来是答应了。 苏盈袖从浴室出来,发现许应还在她卧室,肩膀上蹲着只因为尴尬期而显得尖嘴猴腮的橘猫,正站在书架前看书。 “在看什么?”她走过去问道。 许应还没回答,她就看出来了,是她本科时代的一本教科书,《生理学》,不由笑道:“怎么有兴趣看这个,看得明白么?” “看不懂,有点晕,怎么细胞跨膜运输还有化学、电压、机械门控通道,你们光看书期末考真的能过?”许应眉头皱着,有些奇怪。 “谁会考试周还重新看书啊,老师的讲义,复印店的题库,师兄师姐给的复习资料,还不够么?看书那都是平时上课就该做的功夫。”苏盈袖笑道,“不过说实话,我们是有顺口溜说,生理生化,必有一挂,这两门课程的确容易挂科。” 顿了顿,继续道:“你看不懂这个很正常,让我去看你的那些,我也两眼一抹黑。” “也是。”许应点点头,将书本合上,又插回书架中。 转头看见苏盈袖的书桌,问她:“你书桌要不要帮你收拾收拾?” “不要!”苏盈袖刚打开衣柜,闻言急忙回头阻止道,“你别动它们,到时候我找不到东西了。” 是看着有些乱,但乱得她心里有数,许应便也不动手,只点点头,听见她叫自己过去:“来帮我看看衣服,这件好还是这件?” 一件是白底碎花的连衣裙,一件是正红色的连衣裤,许应只看了一眼就指着那件裙子道:“这件吧,看着柔和些。” 苏盈袖边去换衣服,再回来,他已经在看相册了。 “我以前听林修说过,你很小就跟着叔叔混迹医院门诊了,还有照片留下来,就一直想看看。”他一边翻着相册,一边慢吞吞地说话。 苏盈袖往脸上抹护肤品,听见他说这话,忍不住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家里没人带我,我爸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只好带着我去上班。” 看来是苏和与罗太太离婚之后的事了。 许应翻过一页,如愿看到了林修说的那张照片,六七岁的小女娃娃,脸上还是稚气的婴儿肥,圆嘟嘟的,一团懵懂,但眼睛亮得很,大大的,圆溜溜,像两颗黑葡萄。 梳着两个包包头,口罩比她脸大,戴不稳,就挂在两个小发髻上,被拉下来垫挂下颌处,露出小巧秀气的一张小嘴,和圆乎乎的小下巴。 穿着自己的白大褂,手里抓着玩具听诊器,小肚子腆起来,看着就很古灵精怪又乖巧。 “阿盈,你小时候怎么这么……”他话说了一半又停下,响了一下,才继续道,“真可爱,以后你也生一个这样的闺女给我吧?” 苏盈袖画眉毛的手抖了一下,画得有些歪了,她用尾指轻轻抹一下,然后应道:“你自己努力,生男生女不是我能决定的。” 许应听了好半天没说话,等苏盈袖化好妆,他也翻完了相册,还偷偷翻拍了好几张,然后似深思熟虑过后那样,沉声道:“等我回去,打听一下生女秘方。” 苏盈袖:“…….”那你好棒棒哦,给你鼓鼓掌要不要:) “走吧,再不去就要中午了。”苏盈袖招呼他道,看他要把大橙子也带出去,虽然有些担心他能不能适应外面的环境,但也没说什么。 大橙子原本便是野猫,虽然已经被养在室内习惯了,但外界的喧闹对它来说或许还是有印象的,上车以后,它被从航空箱里放出来,趴在后座上,时不时就支着脑袋去看车窗之外的景色,还把脸贴在车窗上。 苏盈袖不时回头看它,见它安安静静的,也就放心了,“看它还挺喜欢出来的,以后多带它出来转转。” 许应刚要回答她,就听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大橙子是不是到时候该绝育了?” 许应听得叹口气,“我们大橙子还没谈过恋爱,就要当公公了吗?” “等它谈上恋爱,你就要多养几个崽子了。”苏盈袖凉凉地说道,“人生最难过的不是从没得到,而是得到又失去,反正迟早都要走这一遭,宜早不宜迟。” 这么一说,许应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还把脸贴在车窗上的猫儿子。 可怜的大橙子,还不知道自己永远不必谈恋爱了。 苏盈袖是第二次到许应的新房来,和第一次来时看到的有些落灰的精装修样板间不同,经过重新装修的房屋焕然一新,风格简洁大方,涂了蜡的木地板在光线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芒,家具还未进场,不过许应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我一早就想好了,客厅的沙发,照着你家的风格摆怎么样?我觉得那个颜色很好看。” “餐厅的桌椅妈说要用红木的,找人定做了,过一两个月就能运回来。” “书房原本只订了一个书柜,现在我想加高加宽做满这面墙,书桌再做长一点,以后我们都能用,你觉得怎么样?” “阳台封起来了,到时候跟现在这样,装上纱窗和猫爬架,大橙子可以继续看风景,你觉得可以么?” 他一样接一样地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得很流畅,看样子不是临时才想的,而是早就这样安排。 “都好,再妥当不过了。”苏盈袖点点头,又笑着问他,“装修的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你就不怕我不答应你?” “怕啊。”许应凑过来,从后面伸手抱住她的腰,然后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我都想好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再努努力。” 苏盈袖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许律师这么有毅力哇?” “嗯哼。”许应从鼻子哼出一声来,又把脸贴在她颈窝里,“该早点买的,现在装修完,还得等半年才能住进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苏盈袖打趣他。 大橙子在空旷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像是要探险,但很快就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十分无聊,于是又转回来,怏怏地往地上一趴,翻个身,露出肚皮来。 见它已经觉得无聊了,苏盈袖道:“看完了,走罢,下次再来。” 带着大橙子在小区里转了一圈,看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就动身往最近的购物广场去,有一家还不错的餐厅,允许带宠物进包厢,简单吃完饭后在商场里闲逛,苏盈袖买衣服很快,只看了两家店,看中一套裙子,白色的真丝上衣配翡翠绿的真丝及膝包臀裙,价格也合适,直接就买下了。 “买完了,去喝饮料?”她把袋子挂在肘弯上,回头问许应。 许应望着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好了?不用再货比三家?” “衣服我很喜欢,我觉得它值这个价,而且我的时间很宝贵。”苏盈袖认真解释道,在她看来,既然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就不必再费那么多时间去再去寻找相似的,能不能找到是未知,就算找到了,也不见得价格就会比这个便宜,毕竟都在同一个商场里。 许应说她很果断,“我几乎没见过女孩子像你这样买衣服,用我妈的话说,逛的过程最重要,但你好像更在意结果。” “因为没有人会关心你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世人只看结果。”苏盈袖淡淡的应道,“犹豫就会败北,就像我的病人一旦因为我的犹豫出事,家属并不会因为我的犹豫是想要思虑得更加周全而觉得我没错。” 于是许应就知道,工作风格已经在长年累月的时间里深刻地影响着她。 他忍不住笑起来,“我喜欢这样,看来以后我可以多陪你逛街。” 苏盈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忍不住乜斜着眼看他,“不过也说不定哪天我心血来潮,一逛就是一天。” 说着一点头,“这个就当作是以后对你的惩罚好了,你要是让我不高兴了,我就带你来逛街,怎么样?” 许应:“……”我觉得不怎么样:) 让人感觉漫长的梅雨季节刚刚结束,盛夏的暴雨还未光临,午后的阳光很好,甚至还有拂面而过的微风,苏盈袖和许应坐在咖啡厅门外的露天座位上,一个用平板帮客户修改合同,一个登录网上问诊平台回答网友的咨询。 面前的咖啡已经从冰凉变成常温,大橙子已经躺在许应脚边睡了饱饱的一觉,大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来往过路的行人,直到它被抱起来。 “走喽,去看外婆喽。” “先去买点蛋糕。” 它晃晃脑袋,一头扎进爸爸怀里,很快又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许应特地低头去听了一会儿,抬起头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小声对苏盈袖道:“怎么就能睡成这个样子,到底是猫还是猪仔?” 猫咪睡得舒服了,都会这样的,苏盈袖笑着摸摸它的背。 带着刘外婆爱吃的蛋糕和出来放风的大橙子回到人民路刘家,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苏盈枝正在帮外婆摘买回来的毛豆。 听见门铃响,跑过去开门,听见熟悉的喵呜喵呜声,是大橙子来了,她笑着回头喊:“外婆,我姐跟姐夫回来了。” “回来啦?正好,今晚吃卤鸭,你们不来我也要打电话叫你们来。”外婆从厨房渗透出来,看见一只猫从外孙女怀里跳下来,哎哟一声,“这就是你们养那猫?” “是,它叫大橙子。”苏盈袖笑道。 第92节 刘外婆扶着膝盖弯腰伸手去逗它,“这么瘦,橙子要圆圆的才好看。” 可能是因为苏盈枝也在,大橙子对这个第一次来的地方没什么害怕的意思,反倒充满了好奇,到处嗅闻,甚至跑进苏盈枝面前那堆毛豆杆里。 刘外婆从锅里捞出一块刚水煮过的牛肉,撕了一点喂它,看它吃得欢,笑着问:“你们带猫出来散步还是做什么?” “许应房子装修完了,去看看效果,过两天家具要进场。”苏盈袖跟她说今天都做了什么,“还去买了套衣服,就家来蹭饭了。” “明天......”苏盈袖想了想,叫苏盈枝,“枝枝,你明天带大橙子去趟宠物医院罢?跟医生约一下做绝育的时间。” 苏盈枝愣了一下,“可是明天得上班哇。” 许应闻言接话道:“不要紧的,我给你批假,不扣工资。” 苏盈枝:“......”啊这......我好像也不算请假?毕竟是老板的猫:) 苏盈袖在刘家是有自己的卧室的,有换洗的衣服,她觉得有些热,就回房去换衣服,刚换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许应站在门口。 她愣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我有点困,外婆说我可以来找你睡个觉。”他说完眨眨眼睛,满脸无辜。 苏盈袖:“......”撒谎都不打草稿,外婆怎么可能说这种话,而且你下午喝的是假咖啡? 虽然很无语,但最后还是让他进来了,这一进来不得了,连苏盈袖都出不去了。 “阿盈,你陪我说说话?”他坐在床边,一边说一边往后倒,上身睡在床上,腿一抬,勾着苏盈袖的腿一绊,她没站稳,就直接往下摔进他怀里。 “还是在家好啊,有人投怀送抱。”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耳内,苏盈袖抬头看见他脸上的得意神情,忍不住恨得牙痒痒,“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8 19:58:45~2020-10-19 20:2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603669 59瓶;离草 20瓶;荡 10瓶;misswang 7瓶;予欢 5瓶;abbyd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按照拆迁协议, 居民需要在八月底之前搬出原住处,刘外婆在这儿住了快一辈子,东西多得很,收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枝枝就在外婆家吧, 我们都要上班, 主要还是靠你, 先清理一下把不用的东西扔了或者送人,其他的慢慢打包, 到时候叫搬家公司来搬走就行了。” 苏盈袖说完, 又看看大家,“你们觉得呢?” 刘外婆没什么意见,毕竟她上了岁数,不能逞强硬要自己干, 万一摔了伤了, 还要拖累两个孩子, 不划算。 只是,“家里头这些沙发桌椅和床,大半都是我跟你们外公结婚的时候找老木匠做的, 用的上好红木, 不要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她看着苏盈袖, 有些欲言又止,“而且......要是卖了......” 她也舍不得,毕竟是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东西,就像人一样,有感情的。 苏盈袖道:“那咱们找个地方先存起来,等新房子装修好了再搬进去。” 只是存在哪里是个问题,苏家是没有多余地方的, 姐妹俩更不愿意外婆一个人单独在外租房子住。 许应解决了这个问题,“我问梁总在他们门店租或借个仓库先存着就行了,反正过一两年这边就能住回来。” 这样最好不过,刘外婆闻言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夸许应本事,夸完了又说苏盈袖,“你们都是有福气的好孩子,赶上了好时候,还带着我老太婆一起享福。” 苏盈袖哭笑不得,只好顺着她话说道:“那您可得保重身体,多享几年才行。” 事情商量妥当,苏盈袖和许应起身回去,苏盈枝和外婆抱着大橙子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了,这才转身回去。 周二苏盈袖值班,晚上许应来陪她上夜班,俩人一个整理病历,将每张单子按照规定顺序前后放好,另外一个则是继续写辩护词。 “最近有案子要开庭?”苏盈袖问道。 “有一个异地的案子,在花城。”许应答道,听她好奇是什么案子,就解释说是跟民间借贷相关,“标的比较大,近千万。” 苏盈袖一时有些咋舌,话音一转,“你去花城的话,帮我带些东西回来?” 许应问要什么,她伸手摸了一下眉尾,笑道:“花城传统医学氛围比容城要浓厚许多,有些药材在那边能一次性买齐,我也还没有想好,到时候再告诉你清单?” “我明天中午走,周六早上回,你可以慢慢想。”许应笑道,又跟她说好,“我是不懂这些的,要是买到不太好的,你可别怪我。” 苏盈袖眼睛弯起来,趁着办公室里暂时没其他人,转身靠过去,飞快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又立刻坐好,继续若无其事的整理化验单。 “做贼一样。”许应失笑,嗔怪地看她一眼,看见她还在笑,又觉得刚才还觉得聊胜于无的亲吻实在不够。 很快就来了病人,苏盈袖要去处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许应将工作处理得差不多,给她点了宵夜,送来之后她还在产房没回来,他便自己先走了。 苏盈袖在产房的工作并不顺利,起因是一个产妇遇到了难产,需要家属签字同意剖腹产,但她的丈夫显然不肯,而在这之前,他同样无视了妻子的苦苦哀求,拒绝给她打无痛,无论苏盈袖如何苦口婆心劝说解释,都不为所动。 他抓住一点来反驳苏盈袖:“做剖腹产和打无痛都是要打麻醉的,都会有后遗症,那么多人生完孩子以后腰痛膝盖痛,我都在网上查过,很多人这样,你们就是觉得这样可以多收钱,才会这样建议病人。” 说完重重哼了声,对苏盈袖怒目而视,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模样。 苏盈袖被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十月怀胎十月修复,但为什么那么多人生完孩子后腰痛关节痛,那是因为她们没有休息好,过早劳累,都是抱孩子抱出来的,甚至不少人还会抱着孩子提东西,产后女性这样做,就是会容易损伤盆底,与麻醉无关,这不属于麻醉的后遗症!” 说着她又很不高兴,指责道:“她现在生不出来,拖久了母婴都有生命危险,你这是将他们的生命弃之不顾!” “宋宁,联系一下产妇的娘家人,让能签字的过来一趟,以最快速度!” 她刚说完,男人就嚷嚷了起来,“我是她老公,对她的事有绝对话事权!” “她是她自己的,她有权利替自己做主。”苏盈袖脸色一沉,严肃的强调道,“别说你只是她的丈夫,就算是她的父母,也不能随意替她做出决定。”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又回到产房之中。 产房中几间分娩室都有产妇在生产,苏盈袖不可能只监产其中一个,她一个个看过去,并不打扰助产士们的工作。 直到宋宁回来,告诉她:“产妇的父母会马上就到,接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半路了,说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感情深厚的亲人之间会有神奇的心电感应吧。”苏盈袖只能归结于此,叹口气,又让宋宁多盯着点,“密观,如果胎心继续下降或者有其他问题,立刻剖腹。” 幸好在产妇情况彻底变坏之前,她的父母感到了现场,见到医生甚至没等对各方开口,就立刻道:“医生,我们签字,快给她做剖腹产!” 签完字,宋宁转身回产房,门关上之前,她还听见产妇的妈妈在骂她丈夫,“你这个神经病......跟你妈一样......我本来就不同意你们结婚,一群没文化没常识的......这次一定要离婚,没得谈!” 打了麻醉,开始掏孩子,等生完,听说是自己妈妈赶来签的字,她躺在产床上不住的流泪。 苏盈袖知她大抵是后悔自己看错了人,又想到宋宁转述的那些话,觉得她也可能是对母亲多少有些愧疚,觉得当初自己不该不顾她的劝阻执意嫁给这个男人。 “你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好好养好身体才对。”苏盈袖伸手替她擦净眼泪,安抚了一句。 产妇被推到观察室去,苏盈袖出来,刚准备跟家属说一下情况,手机就响了,有新收。她朝宋宁点头示意一下,然后直接离开了产房门口。 来的是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孕妇,不足月,才32周,因为破水过来的,问在这之前是否有外伤,她支吾半天,才说自己在之前跟男朋友发生了关系。 苏盈袖忍不住一愣,孕期能不能有夫妻生活,原则上是可以,只要孕妇本身身体健康,没有类似胎膜早破等各种高危因素,有一点夫妻生活是可以的,但要注意姿势和方法力度,直接搞得要早产似乎就太激烈了。 苏盈袖忍不住叹气,“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 听到她的话,产妇愣了一下,随即低着头干笑两声,看起来十分尴尬,苏盈袖遂不再多说,转而开始问现病史,问完以后就交给护士,临走前问了句:“家属呢?” “......他去缴费了。”回答得很小声,苏盈袖点点头,没有接着问。 因为苏盈袖已经够多病人了,这个新收的便挂在宋宁床上,因为之后生产一切顺利,又有之前那个顺转剖得产妇刚出来就要和老公离婚这个众人瞩目的焦点,苏盈袖也就忘了她。 到了周四,当天值班的同事因为家里有事和苏盈袖换了个班,连带着宋宁干脆也和当天的一线换班,“便宜我了,又是黄金班,我爱黄金班。” “我们原本是明天的班,也不错啊。”苏盈袖笑道。 宋宁晃着手指,“不不,不一样,少半天假呢。” 黄金班特指周四值班周五下夜班的情况,因为那样可以连着周末休息两天半。 苏盈袖失笑,低头准备给许应打电话,刚把通讯录调出来,许应的电话就进来了,她接起来,忍不住笑了声,“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哦,是么?”许应故作惊讶道,“看来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我很高兴,阿盈。” 苏盈袖笑眯眯的嗯了声,“那你猜猜,我准备跟你说什么?” 许应沉默片刻,“你要的我已经跟人打听了,明天上午开完庭就去看看,保证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哇,许律师好厉害,我一个字没说就已经知道全部了!”苏盈袖夸奖道。 但许律师明显很不满意,“......我一点被夸的开心都感觉不到。” 苏盈袖顿时很心虚,于是强行转移话题,“你在外头记得少喝咖啡,尤其早上空腹的情况下,我知道能提神,没让你戒,就想你少喝。” 这是实打实的关心,许应笑着应了,等挂了电话没过一会儿,又给她发信息,说给她订了宵夜。 苏盈袖一边回信息,一边听从风湿科过来串门的杨医生说八卦,说她们科的傅医生要离婚了,不由得惊讶,“怎么会这样,上周我还看见他太太来接他下班,说买了新房,到时候请大家去家里吃饭,看起来还很和睦。” 杨医生道:“我听说是因为他跟老婆分房睡,夫妻生活不和谐,影响感情了,有人趁虚而入。” 宋宁问道:“为什么要分房?” “傅医生说自己睡觉打呼,而且经常很晚才能睡,他老婆睡眠质量不太好,早就埋怨过他了。”总之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起来幸福和睦的家庭有时候也就是看起来而已。 杨医生叹口气,“其实都是可以治疗的,傅医生已经在找呼吸科的林主任治疗了。” “打呼能治,出轨不能。”苏盈袖淡淡的接了句,“分房睡的夫妻多了去了,怎么别人没这事,任何出轨理由都是借口,包括夫妻生活不和谐。” 再说,人的行为和思维都有惯性,今天她能因为分房睡就出轨,那么明天就可能因为你三天没洗头而出轨,只要想出轨,什么理由不是理由,“所以说,勉强和好也没意思,傅医生也才不到四十岁,要工作有工作,要房子车子有房子车子,当医生最穷最苦的那几年都过去了,只要不出差错,以后坏不了,还愁不能二婚么。” 苏盈袖讲得很有道理,杨医生闻言就笑,说出了真实来意,“其实我跟你们说这些,也不单纯是八卦,是傅医生托我的。” “听说袖袖你男朋友是当律师的,他想问问能不能托你家那位拟个离婚协议,又不好意思亲自跟你说,毕竟男人么,又是老婆......脸皮薄,开不了口。” 苏盈袖闻言一愣,怎么这里面还有内情? 而且,“你们怎么知道我男朋友是律师,我好像没在外面说过吧?” “嗐,哪用你说,医院巴掌大的地儿,早都传遍了,哦,还跟林护长打听过,听说是她家林修的老板?”杨医生说到最后又好奇起来。 苏盈袖点点头,“差不多。” 话说到这里,送外卖的来了,几个人一边吃,苏盈袖一边道:“你跟傅医生说,我记着了,会跟我男朋友说的,不过他现在在花城出差,还要两天才能回来,也不知到他工作安排满不满,能不能接这个案子,要是不能,我托他介绍其他的律师,可以么?” 杨医生也不好替同事做主,于是点点头,说一会儿跟傅医生说,同意不同意都会给她回话。 许应从花城回来,带回来几样苏盈袖要的道地药材,还跟她说了那个药材市场,“好家伙,那么大一个市场都是做药材批发的,我根本看不懂这个草那个草的。” “对了,还给你带了几样别的,我听卖家说煮汤好喝,你试试?”许应把另一个袋子递给她,又好奇道,“你买药才做什么?” “我不是跟乔主任学习么,就想买来看看。”苏盈袖解释道,“而且我让你买的都是家里人能吃的,你看像春砂仁对胃好,化橘红可以对咳嗽气喘、呃逆有效,陈皮就更不用说了......” 第93节 她还没说完,许应就忍不住插嘴道:“最贵就是这个,我寻思这不就是橘子皮么,结果人家给我科普老大一通,说什么新会陈皮是皮比肉贵,要是二十年陈的,能卖十几万。” 苏盈袖点头,笑道:“回头煮绿豆沙放点进去你吃吃看习不习惯。” 说着又去看许应带回来的另外几样药材,看到有一袋贴着“五指毛桃”标签,忍不住笑起来,跟他说起同事的闲话,“我们中医科的厉医生,他女朋友是呼吸科的舒医生,据说最喜欢和这个煮的鸡汤,有股淡淡的椰子味。” 许应看看着树根一样木头,难以想象它煮汤能好喝,将信将疑的应了声,又问苏盈袖这几天有没有想自己。 苏盈袖点点头,又道:“对了,我同事有个忙,你看方不方便帮。” 她将傅医生的事说了,许应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又笑她:“以后你可以多在朋友圈宣传宣传,我也不用费心去找案源,等着苏医生给我当经纪人就能吃饱饭了。” 苏盈袖嗔怪地拍拍他,觉得它很促狭。 “阿盈,来,我抱抱。”说着伸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然后长长舒口气,“真舒服。” 顿了顿,带着几分试探道:“看在我那么辛苦的份上,今天不赶我走好不好?” 苏盈袖愣了一下,有些犹豫,“我是不打紧,可......你才回来,不回去看看叔叔阿姨,是不是不太好?哪有这样当儿子的。” 许应伸手掐一把她的脸蛋,“怎么会,他们最喜欢你了。” “恨不得我不回去,就跟你黏在一起。”他笑眯眯的,瑞凤眼的眼尾一勾,流泻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来。 苏盈袖瞧着,觉得这人是在有心勾引自己。 第94章 苏盈袖一时心软, 许应就名正言顺地有了一夜留宿权。 屋里很安静,连平时能捣乱的大橙子也不在,一对年轻男女互相对视着,空气里的气氛慢慢就变得粘腻起来。 苏盈袖看着许应, 许应看着苏盈袖, 越是看, 越是离得近了,最后在沙发上亲作一团。 身下的沙发柔软宽大, 是几年前苏盈袖特地换的, 当时刘敏身体不好,不能出门,但很喜欢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这样的沙发很舒服。 她趴在许应身上, 一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压坏他, 但很快就没了顾虑, 因为顾不上。 许应一手按着她的背,一手五指伸开,穿过她的乌发, 牢牢扶住她的后脑勺, 坚决不让她离开。 柔软的唇舌在嬉戏交缠, 苏盈袖觉得自己的呼吸在慢慢被攫取,直至每一寸呼吸都充满他的味道。 这个亲吻绵长而深入,直到他们不得不分开,许应还含着她一瓣嫣红的嘴唇,轻轻一张口,就看见她微肿的红唇上淡淡的水渍,在灯光下有些反光。 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是憋的,也是羞的,她甚至不敢和许应对视,微垂着眼,睫毛颤颤,让许应忽然便想起风中的含羞草。 “阿盈。”他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唤了声她的名字,“不行了?” 苏盈袖抬眼去看他,看见他满脸都是笑意,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小看了,哼了声,伸手去揪他已经红透了的耳朵。 许应笑吟吟的任由她揪自己,没想着躲开,反正她用的力气也不大,跟挠痒似的。 只是她满脸红云含羞的模样让他心神止不住的荡漾,还有那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他看见有小小的自己在眼底若隐若现。 “阿盈,我们结婚好不好?”他脱口道,说完愣了愣,随即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我们认识第一年在一起,第二年就该结婚了,第三年......” “......你是不是想得太早了?”知道他往下要说什么了,苏盈袖连忙从惊讶中回过神,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许应嗔她一眼,“哪有早,人家认识三个月就领证的都有。” 苏盈袖眨眨眼睛,“那是别人,不是我们,你等明年再和我说这话。” “明年?”许应反问道,“真的?” 苏盈袖点点头,她从不怀疑他说的话,至少在此刻,她能确定他是真心的。 既然这样,她也不会糊弄他,“等明年,你还想结婚,我就嫁给你。” 她说得郑重,让许应觉得这是一桩很重要的约定,心里不禁一动,某处软肋像被戳了一下瞬间就软下眼神和声音,“那你给我写个协议么,明年嫁给我?” 苏盈袖歪着头,声音清脆娇俏,“你少哄我,我说的是明年你还想的话就如何,可不保证我一定嫁给你,说不准到时候你又不想了呢?” 多巴胺分泌增加,爱情来势汹汹,诺言脱口而出,虽是真心,但也可能容易改变,谁知道三个月的热恋期一过,他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是个负担。 苏盈袖不敢也不愿意考验人性,“顺其自然不好么,口头约定就好了嘛,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别的都好说,这个就......”许应想起她过往对自己的每次戏弄,心有戚戚,“挺信不过的,我怕你到时候跑了。” 苏盈袖被他气笑了,伸手去捶他,“我要是想跑,你以为一张纸就能阻止我么?” “主要能自欺欺人。”许应眨眨眼,满脸正经的回应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叫她名字,“阿盈,你亲亲我。” 行吧,亲亲就亲亲,苏盈袖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愿意顺着她家老男人的。 只是这一亲,就让许应心底那把火拱出来了。 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抬升,苏盈袖一愣,随即身子开始僵硬起来,“许、许应......差不多就、就好了吧......” 看她有些慌乱的模样,许应先是觉得好笑,继而促狭心起,非但没放开她,还挺了挺腰,苏盈袖的感觉更加真实且明显了。 她的脸孔愈发涨得通红,像弹簧一样从许应上方离开,迅速下地,抬脚就踹过去,“臭流氓!” 许应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小腿,光洁滑腻的肌肤在他手心里滑过,留下淡淡的触感,只有苏盈袖觉得被他握过的地方像被火灼烫过似的,热得很。 她转身就要跑,却被后来从沙发上起身的许应给抓住,再度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发生那件事,亲累之后,他们缩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空气又渐渐变的正常起来。 许应觉得耳朵有些痒,非要苏盈袖给他掏耳朵,拗不过,只好让他如愿,拍拍腿,“躺下。” 她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许应仰望着她,轻轻的笑了声。 苏盈袖掏耳朵的动作很轻柔,舒服到许应后来就这样枕在她腿上睡着了,说着说着话发现没人应了,这才知道他是睡着了。 她也没把人摇醒,而是略微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坐姿,靠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一本书,慢慢看起来。 许应睁开眼,看见的先是一个淡黄色的书本封面,书名写着《产科人麻醉必读》,苏盈袖看得认真,偶尔翻一页,根本没察觉他已经醒了。 后来还是许应自己不愿被忽视,出声问道:“书就这么好看呀?” 苏盈袖被他冷不丁吓一跳,愣了半晌才定下神来,嗯了声,“比你好看,还有......” “醒了就起来,去洗漱。”她说着动了一下腿,示意他该起了。 许应做起来,替她揉了揉腿,然后黏在她身边靠着,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眼神瞥向她手里的书本。 “椎管内分娩镇痛。”他逐字念出标题,然后问苏盈袖,“这就是无痛分娩么?” 他看到正文中有一句是“椎管内麻醉是目前最有效的分娩镇痛方法”,于是有此一问。 苏盈袖点点头,“是啊,我们医院一般是采用腰硬联合麻醉或者单纯的硬膜外麻醉,每天会有两个麻醉医生上妇产科的班,主管无痛分娩和无痛人流。” “那岂不是很忙?”许应疑惑道,“能忙得过来么,我记得你们科每天都很多人生孩子?” “但不是人人都打无痛呀,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害怕打麻醉会留下后遗症,还有的人是麻药过敏打不了,还有些是好不容易熬到开三指能打无痛了,结果又飞快开到七八指,来不及打就要生了。”苏盈袖解释道。 说完又笑起来,“其实无痛分娩是造福所有产妇的技术,你不知道,生产的痛有多难忍,麻醉医生跟我说过几次,每回去产房给产妇打无痛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神情狰狞的脸孔,在她们生产结束恢复平静之前,她是分不清谁是谁的。” “再怎么坚强的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忍不住的,躺在产床上跟疼痛对抗的时候,每一个妈妈都毫无形象,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尊严,有的人假宫缩开始得早,到能打无痛的时候,她们可能已经痛了很久很久。” “如果你见过刚生产完的妈妈,她们衣服和皮肤上经常会沾到血液、排泄物或呕吐物,初产妇第一产程很多都在十个小时以上,会越来越痛,越来越痛,只有无痛能让她们稍微舒服些,能睡一觉,为接下来的娩出胎儿积蓄体力。” “但有的人,她的丈夫和亲人并不同意给她用上,可能是觉得贵,毕竟医保不报销,也可能是害怕影响到孩子。”苏盈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许应听得脊背都有些发凉,他握着苏盈袖的手,“那不生了......是不是就没事?” “傻子,你问过你家祖宗么?”苏盈袖好笑的看着他,“你也别说丁克,多少年轻时候要丁克的家庭到了四十多岁以后就开始后悔的,有的男人还因此理直气壮地出去包二奶养外室,能真的丁克下来的有几个?” “需要忍受没有儿孙承欢膝下的寂寞,忍受外人的猜测和议论,还有家人的催促和劝解,甚至是长辈的以死相逼,能顶得住压力的有多少?更别说□□,这是要符合很多规定的。” 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与延续了几千年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对抗,需要常人难以企及的勇气和毅力。另一方面,繁育后代是一项生物本能,苏盈袖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与之对抗的必要。 至于许应担心的那些,“怀孕到生产的确有很多可能发生的危险,但也只是概率罢了,现代科学条件下,死亡率已经很低了,你认识我这么些日子,听说母婴双亡的次数有多少?” 许应摇摇头,又哆嗦一下,“别死啊死啊的,不好听。” “好,快去洗澡吧。”苏盈袖笑眯眯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拍拍,跟哄孩子似的。 许应嗯了声,接着又磨蹭一会儿,这才起身,“我下去拿换洗衣服。” 苏盈袖在他起身之后想起一件事来,忙道:“客房的衣柜有给你的家居服,你找找。” 许应愣了一下,转身笑着换个方向往客房走,客房也有衣柜,装着闲置的被褥,许应看见一套短袖的家居服,还有一盒新的内裤,忍不住有些脸热。 但很快又美滋滋起来,果然他家阿盈再贴心不过了。 凌晨,苏盈袖睡到一半又惊醒,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雨点敲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而屋内一片漆黑,连空调的声音都听不见。 电卡没电了?苏盈袖想想,不是,上周刚充了几百度的电,不可能那么快就用完,应该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吧? 她举着手机电筒起身拉开窗帘,果然窗外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连路灯光都看不见一星半点,只有风声和雨声在肆虐,苏盈袖不清楚停电停了多久,只知道屋内的积蓄冷气慢慢消散了,变得有些热,她干脆打开一半窗,带着雨气的夜风涌进来,卷走最后一丝闷热。 苏盈袖满意地躺回床上,刚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叩叩——叩叩——” 声音很有节奏,苏盈袖想忽视都不行,于是她只能叹口气,又爬起来。 门刚打开,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她看见许应正抱着一个枕头站在门口,“阿盈,下雨了,还打雷。” 苏盈袖嗯了声,问他:“你不会是想跟我说你害怕吧?” “是啊,我怕。”许应抱着枕头,回答得格外理直气壮。 苏盈袖:“……”我要是信你那就真是见鬼了:) “所以我想和你睡。”许应接着道,说完就要往里挤。 苏盈袖急忙伸手推他,“……不行不行,我还没同意!” 许应立刻停下来,有些委屈地望着她,“我真的怕,刚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苏盈袖明知道他说的大概率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心一软,阻拦他的动作就没这么坚决了。 许应见她态度软下来,顿时一喜,搂着她肩膀就往里走,口里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苏盈袖不太敢信他这话,但心里也没有什么排斥情绪出现。 她把他带来的枕头放在床中间,鼓着脸严肃道:“说好了,不许过来。” 看着她这么孩子气的动作,许应忍不住笑出声来,苏盈袖顿时有些恼了,“不许笑,再笑就出去!” “好好好,不笑,不过去,我一定守规矩。”许应忍住笑,正色道。 “哼!睡觉!”苏盈袖哼了声,往床上一躺,许应也跟着她躺下,肩并肩的。 第94节 说是要睡觉,可谁又能睡得着。苏盈袖不能,因为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她很不习惯,觉得有些别扭,许应更睡不着,清淡的幽香从一旁传来,搞得他心猿意马,甚至有些懊悔自己今晚的举动。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盈……”他叫了声苏盈袖的名字,然后听见她语气有些冲地问他,“干嘛?” “你也没睡着啊?”他有些惊讶地问道。 苏盈袖被他问得一哽,一个大男人在旁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变身禽兽,能睡着的得心多大。 许应说:“既然睡不着,咱们聊聊天?” 苏盈袖说好,反正睡意也被折腾得差不多没了,干脆聊聊天吧,结果聊着聊着,就抱在了一起,苏盈袖一翻身,趴在了许应的胸口上。 “咦,你怎么过来啦?快回去快回去。”许应笑着逗她,却又伸手揽紧了她的腰。 苏盈袖赧然,嘟囔道:“规矩是我定的,可没说不许我过来,再说......” “你让我回去,倒是快松手啊。”说完又哼了声。 许应笑出声来,“不放,哪有兔子都自己跳进碗了还放走的道理。” 男人的轻笑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低沉而有磁性,有节律地敲击着她的耳膜,阵得有些心跳加速,等他的吻在黑暗中准确的落在自己唇上,苏盈袖发现,她的心跳节拍彻底乱了。 “阿盈,张张嘴。”发现她似乎在发愣,许应低声哄道。 苏盈袖下意识想应哦,可音节并没能顺利发出,熟悉的亲吻和窒息感再度袭来,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许应的唇离开她的,沿着脖子慢慢往下,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恍惚间听见他好像问了句:“......可以么?” 她愣了愣,回过神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推倒了胸上,男人匍匐在她身前,有一滴汗水滴落在她的皮肤上,瞬间就灼烧掉她的神智。 “......你想么?”她舔了舔嘴唇,嗫嚅着问她。 “你想我就想。”许应回答道。 又把决定权交回给她,苏盈袖眨眨眼,视线迷蒙,只能透过月光勉强看清他的眉眼,像黑暗中潜伏的狼,眼睛发出灼人的光。 她轻轻一点头,“......想的。” 人类总是容易屈从于本能和欲望,苏盈袖觉得,自己也逃不掉。 第95章 夜风从窗口涌进, 伴着些微雨丝,难得就算是停电了,也没有让人觉得闷热。 但屋子里的气氛却分外热烈,弥漫着暧昧和荷尔蒙的气息, 和彼此急促的呼吸。 苏盈袖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如此不同, 她可能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阿盈。”许应不由自主地呼唤她的名字, 一声接一声,“阿盈......” 他的唇从苏盈袖的眉眼额头一直往下, 滑过她已经微肿的唇, 向脖颈蔓延,流连不去。 苏盈袖觉得有些痒,那种瘙痒随着他的动作向下传递,刺激得她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许应......” 声音细细的, 有些颤抖, 甚至能听出一丝哭腔,柔弱而无助。 她一出声,许应就停了下来, 他坐起身, 伸手握住苏盈袖的胳膊一拉, 就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长发在空气中晃动摇曳。 许应忽然很可惜没有电,若是有,他大概能将她此刻的娇态看得更加分明。 “阿盈。”他又叫她的名字,哄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在黑暗里仰脸看她,看见她抿着唇, 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顿时心一软。 “阿盈,你真的愿意么?”他郑重其事地再三询问,“我不想天亮了你会后悔。” 室内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清人脸,窗外是渐渐停息的雨声,苏盈袖被他抱坐得比他高了半个头,闻言低头摸了一下他的脸。 半晌才问:“那你会后悔么?会觉得我......不自爱么?” 终究还是有些担心,才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许应心里一酸,握住她的手腕,摇摇头,“阿盈,是我勾引的你......你怕么?” 苏盈袖笑了声,低头想亲他的脸,却亲在了鼻尖上,“我才不怕。” “那就好,不过......”许应忽然想起一样重要的东西,苦笑出声,“我们没有......不能......会怀孕的。” 他说的是安/全/套。 苏盈袖却道:“有的,在床头柜里。” 许应一愣,“......真的?” “嗯,街道办的阿姨上门来发的。”苏盈袖回答道。 许应这时才想起,的确很多社区都会发放计生用品,因为大多数人觉得尴尬不会主动去领,所以会有工作人员有针对性地上门派发。 “我看看合不合适。”他一手搂着苏盈袖的背,往床头柜的方向摸索过去,半晌摸出两个盒子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试了一会儿,挑出两个合适的,拿起来在苏盈袖眼前晃了晃。 苏盈袖看了一眼,立刻别过头去,不敢和他对视了。 许应又过来亲她,她下意识地往后仰,倒在了床上,饱满的胸口因为这个动作晃了晃,刺激得许应血气立即翻滚着上涌。 “阿盈......”他好像只会叫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厉害。 苏盈袖回过头来看他,看见他亮得吓人的眼睛,忍不住心里一缩,紧张到连睫毛都颤抖。 许应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阿盈,你帮帮我,嗯?”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跳出喉咙了。 苏盈袖的掌心贴着他的心口,恰好是心尖搏动处,这个位置苏盈袖原本是极其熟悉的,但这一刻她感觉到他快速有力的心跳,忽然便有些得意。 得意于自己的魅力,竟然能让他变成这样,和白日里完全不同的模样。 她抿着唇,有些手忙脚乱地帮他解睡衣的扣子,这是她买的,当时在网上随便找,不知怎么就买了这样的,解扣子真麻烦。 许应是不动手的,就看着她,夜色掩盖住了她的表情,他便在心里猜测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懊恼。 苏盈袖解了半晌也没将扣子结完,沉默半晌,忽然就委屈起来,“……许应,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 “傻女。”许应笑出声来,弯腰过来吻她的嘴,“这就叫欺负你了,那等会儿怎么办?” 苏盈袖被他亲得说不出话,甩甩头,想离开他,却被他扣住腰往回一拉,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跑什么,我还没开始欺负你呢。”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半夜时分显得格外诱惑人心,苏盈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摆布。 许应挺了挺腰,笑着逗她:“阿盈,这样才是欺负你,记得了。” 他在上面,俯视着黑暗中她的脸,苏盈袖则是仰视着他,半晌嘟囔了一句,“……你真讨厌。” 许应不接话,揉捏着她的腰身,他才发现,“阿盈你知不知道,你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丰盈饱满,像秋天的桃子一样多汁……” 才说到这里,他就被苏盈袖勾着脖子往下一拽,亲自用嘴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荤话。 许应将没说完的话悉数化作行动,从一开始的生涩笨拙,到后来渐入佳境,苏盈袖觉得自己就像是没系绳子的小舟,从宁静的港口飘出来,顺流而下,一路没入汪洋大海,连个方向都找不到。 她唯一的依靠就是许应,这个一直不停哄着她的男人,“阿盈……你叫一声......阿盈......” 她越是不肯,他就越是用力冲撞,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惊呼,从喉咙溢出细碎的声音,他得意地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真好听,阿盈,你是我的了。” 说完又笑了两声,声音很满足,也很得意。 他俯下身去亲吻她,灼热的气息笼罩着她,他的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属于许应的一切,将她覆盖起来,“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苏盈袖吃吃的笑出声来,“醒醒,别做这种梦。” 许应顿时就又笑了,“还有力气,再来一次?” “来就来,谁怕谁嘛。”她小声反驳,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又娇滴滴的,像连着钩子。 这一闹就是大半宿,天快亮了才睡着,等许应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快十点,身旁没有人,窗户已经关起来,窗帘挡住了照进来的光线,空调开着,不停地往外送着凉风。 他从卧室出来,闻到客厅里有一股微甜的味道,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阿盈。” 苏盈袖正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绿豆沙,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愣一下,然后笑起来,回头去看他的脸,“睡够起来啦?” 许应头发还是乱的,像鸟窝一样,半眯着眼,将下巴垫在苏盈袖的肩膀上,含糊地嗯了声,“你在煮什么?” “天热,煮点绿豆沙祛暑,不是买了陈皮回来么,我试试。”苏盈袖解释道,又歪歪头,想要避开他的亲吻。 只是没能成功,甚至因为她的动作,暴露出脖颈更大片的皮肤,许应的嘴唇立刻印了上去,大有往她衣领下蔓延的意思,手也不老实,钻进了她的衣摆。 苏盈袖吓了一跳,又觉得有些赧然,僵着身子不敢动,就怕他突然失控。 “别……别这样......”她试图阻止他,但又隐隐期待什么,所以阻止得并不坚决,听起来很像撒娇。 但许应却意外地没有继续,反而在她出声阻止之后没多久便停了下来,重重地呼一口气,替她拉好了衣领。 苏盈袖愣了愣,回头错愕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两汪清泉,盛满了疑惑。 许应一时间有些脸热,尴尴尬尬地开口为自己辩解,“我、哎……这不是昨天太……我怕你受不住……” 许律师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闹了整夜还没彻底缓过来!!! 苏盈袖闻言眨眨眼睛,忽然噗嗤笑了一声,又赶紧抿住嘴,“谁叫你那么卖力?” 一语双关,许应的耳朵霎时间红透了,把头埋在她后脑勺,声音嗡嗡的,“……还不是因为稀罕你。” 香香软软的小女朋友,换了哪个男人能忍,除非不正常。 苏盈袖忍不住翘翘嘴角,任由他粘着自己,也不嫌热,“一会儿吃了午饭,我去看外婆,你自己回家?” 许应刚要说跟她一起去看刘外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那我晚上再过来?” 苏盈袖有些犹豫,“你不需要陪陪阿姨么?” “我爸肯定在家,他们不耐烦理我。”许应低声应道,又嘬一口她的耳垂,苏盈袖痒得直缩脖子,手里的汤勺差点就掉进锅里,许应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阿盈,小心点。” 苏盈袖:“……”要不是你捣乱我会这样??? 锅里的陈皮绿豆沙煮好了,苏盈袖关了火,将整锅糖水端下来晾凉,然后分成三份,一份带去给外婆,一份放冰箱,“还有一份你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吧?” 许应点点头,应声好,又跟她讨钥匙,苏盈袖有些犹豫,“……你要钥匙做什么?” “我晚上过来你要是还没回来,没钥匙进门岂不是要守门口?那也太惨了。”他回答得理直气壮,看着苏盈袖的眼神坦荡无比。 苏盈袖就信了他,翻出一把备用钥匙给他,却不知道钥匙这东西,给出去容易得很,收回来却难过登天。 最近苏盈枝一直都在帮刘外婆收拾家里,屋子里多出很多以前没怎么见过的东西,苏盈袖翻着老照片的相册,边问苏盈枝最近在做什么。 第95节 苏盈枝道:“姐夫带林修哥去花城出差了,我就跟着涂律师打下手呗,也没什么事干,回来就打包下东西,没了。” 苏盈袖点点头,刘外婆这时插话道:“我看林修那孩子挺热心肠的,昨天刚出差回来,就过来给枝枝送特产,还帮忙干活了呢。” 苏盈袖闻言一愣,看了眼苏盈枝,见她正埋头吃绿豆沙,像是没听见外婆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奇怪。 “喵呜——”脖子上还带着伊丽莎白圈的大橙子嚷嚷着跑到她跟前,站起来,两只前爪抱着她的腿,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盈袖顿时忘了心头那点奇怪的感觉,弯腰将大橙子抱起来,亲亲它的脑壳,“做手术乖不乖啊?” 它甩甩头:“喵——”这个东西不舒服。 “等过两天彻底没问题了就摘下来,谁叫你嘴那么痒要咬伤口啊?”苏盈袖无奈地搓搓它,揪着它的脸往两边扯,玩得不亦乐乎。 苏盈枝见状终于偷偷松了口气。 许应回到家,已是正午时分,许主任难得周末休息,一上午都在家打理他种的花圃,叶菲搬着躺椅坐在屋檐下看他干活,都没注意儿子是不是在家,刚吃完饭忽然看见他回来了,两口子一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给妈发过信息说我回来了,晚上住阿盈家的啊。”许应也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叶菲。 叶菲想了半晌,点点头,“哦对,是有这么回事,我忘记跟你爸说了。” 可能觉得这样会伤害到儿子,她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自己回来,袖袖呢?还有,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去看外婆了,人民路那边不是要拆迁么,得帮外婆收拾搬家的东西。”许应解释道,“这是阿盈煮的绿豆沙,特地让我带回来给你和我爸,祛祛暑气。” 叶菲闻言立刻站起身迎过去,“哎哟,她大周末的不好好休息忙活这个,多麻烦。” 说着又招呼许主任,“你喝不喝?” “我未来儿媳妇煮的,能不喝么。”许主任笑呵呵地应了句,接了碗绿豆沙,一边喝一边向许应问起花城的案子。 末了又道:“之前你接的那个医闹案的,下周开庭?” 说的是苏盈袖师兄沈延卿那个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许应点点头,又听许主任问他大概什么把握,就应道:“大概率是无期,我倒想往死刑方向辩,但肯定不支持。” 许主任点了一下头,又道:“这桩案子闹得大,到时候肯定很多媒体到场,你想想到时候怎么应付。” 顿了顿,又问:“沈医生出不出席?” 许应摇摇头,“说是要上班,不过……我看他和沈院长都不愿意出席,应该是不想应付那些媒体。” “正常,那些媒体也就是想要个新闻,能多同情受害人不好说,不去还省事。”许主任淡淡地应了句。 到了傍晚,许应原以为能在家吃了饭再过去苏盈袖那儿,结果叶菲道:“我们也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就订了晚上的餐厅,你自己随便吃点儿吧。” 许应摸摸鼻子,“你们就不能带上我?” “你见过二人世界带孩子的么?”叶菲反问道,“还是三十几岁的巨大儿?” 许应:“……”巨大儿是这个意思??? 苦哈哈的送走爹妈,然后在小区外头的面馆吃了晚饭,幸好他还跟苏盈袖要了钥匙,不然还真的要守大门了。 晚上九点多,苏盈袖回到家,将大橙子也带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他穿着家居服歪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打游戏,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回的是他家。 “怎么过来得这么早?”苏盈袖问道,弯腰将大橙子从航空箱放出来。 许应退出游戏界面,朝大橙子招招手,“有什么办法啊,我妈跟许主任二人世界去了,不带我。” “就算是带你,你好意思去么?”苏盈袖失笑。 许应看她走到了跟前,伸手一拉,就将人拽到了怀里,“是啊,所以我来找你了嘛。” 苏盈袖抬手正要推开他,就听他道:“你师兄的案子下周就开庭了,你去不去旁听?” 苏盈袖愣了一下,问明时间,然后摇摇头,“走不开,就不去了,你帮我问候他。” “现场有媒体,沈医生不出席。”许应抓住她的手掌,仔细地揉捏着她的手指,“不过陈主任跟何灿医生会去。” 苏盈袖沉默片刻,点点头,“不出席也好,省得被他们问来问去。” 没有人愿意掀开自己的疮疤供人阅览。 她靠在许应的肩膀上,“谢谢你。” “嗯,请苏医生今晚用行动表示一下你的谢意。”他眉头一扬,一根指头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说了句。 苏盈袖一听,马上就将这人用力推开了。 第96章 “苏医生, 有新收。” “苏医生,13床家属找你,想咨询无痛的事。” “苏医生……” 值班日永远忙碌,苏盈袖刚处理完一个胎心异常的回来, 还没等坐下喝口水, 就听见护士接二连三地叫她, 忍不住直叹气,“我真是一身事儿。” “谁让你们刘主任倒霉催呐。”左云听见她的叹气, 抬头说了句, 又摇摇头,有些无奈。 刘殷殷骑自行车外出,被一辆逆行的小电动撞了,摔到手骨折, 现在正在骨二科住院呢, 可不就管不上自己科室的事了么。 苏盈袖处理完病房的工作, 午饭后见没什么事,就上楼去探望一下,进门就看见刘殷殷正靠在床头看书。 “殷殷姐。”苏盈袖叫了声她的名字, 然后走进去。 刘殷殷见她来了, 招呼她坐, 然后又问她:“病房没什么问题吧?” 苏盈袖摇摇头,和她说起早上的手术,“来了个说从昨晚就开始没有胎动了的,紧急剖腹产,是脐带绕腿,给绑得结结实实的。” 刘殷殷听了直笑,说这小孩太调皮了, 苏盈袖道:“宋宁早上做的那个,就是动得过于频繁,胎心也不好,剖的时候发现羊水都已经浑浊了。” “怀孕就是这样的,他不动要害怕出事,动得多了也担心不对劲。”刘殷殷叹气,又看一眼自己包扎着的手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在这躺着老觉得不自在。” “往常都是你让别人躺着,现在轮到自己了。”苏盈袖顺着她的话开玩笑,“就当好好休假吧。” 苏盈袖没有在刘殷殷病房待多久,很快就下楼回自己科室,刚走到护士站前面,就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东张西望。 看见她就立刻迎了上来,“医生,我想问您一个事儿。” 苏盈袖忙笑着点点头,“你说。” “就是……”男人张开手,手心里躺着一瓶爽歪歪,“能帮我热一下奶么,小孩子喝凉的是不是不好?” 苏盈袖心说这爸爸还挺贴心的,便笑道:“你往后走,靠近换药室那边有个休息室,里面有微波炉,可以去那里热。” 她说完又顺口问了句:“小朋友多大了?大孩子肠胃功能健康的话,直接喝也没事,现在是夏天。” “昂……”男人犹豫了一下,“刚、刚出生啊……” 苏盈袖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住了,“……嗯?多大?” “今天早上生的,我老婆还没奶,她哭得厉害,我就想先给她吃点。”年轻的爸爸挠挠头,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满脸忧虑。 正是因为看出了他不是在开玩笑,苏盈袖脸上的表情开始裂了,她深吸一口气,“你妈或者丈母娘呢?” “回去煮汤和拿东西了,还没过来。”新手爸爸回答道,又叹口气,嘟囔了一句怎么去那么久。 苏盈袖忍着心头的无语,继续问:“你老婆知道你出来做什么么?” 他闻言眨眨眼,竟然有些腼腆地笑了,“我没告诉她,想等热好了再跟她说,她肯定会夸我的。” 苏盈袖:“……”我觉得她可能会更想杀了你:) 想到这里,苏盈袖深深叹口气,将他带到护士站跟前,先跟他说:“刚出生的婴儿不能喝乳制品饮料,要么喝母乳,要么实在没奶喝配方奶粉,可以让管床医生给你开或者出去买合适的,知道么?” “爽歪歪......还是热来你自己喝吧。”说着又指着他对值中午班的护士道,“这谁家的家属?跟管床护士交代一下,轻易别让他靠近他家宝宝。” 新爸爸:“......”怎么感觉......突然听不懂??? “哈哈哈哈——”办公室里因为苏盈袖带回来的故事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笑声,“这是什么品种的憨憨啊?!” “他老婆知道了得气死吧,哈哈哈。” “遇到这样的爸,这娃也太不容易了,刚出生就遇到生命危险。” 苏盈袖更是哭笑不得,“咱们医院不是有通知孕妇和家属来上课么,他是不是都没来过啊。” 一附院为在这里建档的孕妇开设免费的孕妇课程,上课的内容无非就是些孕产方面的小常识,比如待产包应该有什么,怎么保证孕期营养,本院的生产流程如何,生产的时候怎么配合医生之类,为了提高参与率,每节课结束之后还会赠送一些小礼品,大部分是孕妇奶粉,有时候是宝宝奶粉、奶瓶或者小围嘴之类的。 但是,“嗐,妈妈自己来没来听还不确定呢,更别提爸爸了。” 虽然每次护士都会提醒,当时也答应一定会来听,但真到了那天,又因为工作或者犯懒等种种原因没有来的也大有人在。 苏盈袖这边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另一边的容城中级人民法院,在早上十点就已经开庭审理容城军区总医院某医生被医闹致重伤一案,许应作为受害方代理律师,出席此次庭审。 案件事实清楚,审理得很快,并且少见的进行了当庭宣判,结果和许应预料的不差,无期徒刑,被告人当庭表示不上诉。 庭审结束,签完字后走出法庭,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转身仰头看着头顶的国徽,国徽上的齿轮和麦穗清晰可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边墙上的浮雕是正义女神像,左手执利剑,右手举天平。 公平与正义。许应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慢慢走下台阶。 “许律师。”背后有人叫他,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是前来出席庭审的军区医院心外科陈主任和医生何灿,何灿在那次事件中因为受到波及而早产。 准确地说,是沈延卿为了保护已经怀孕的师妹何灿而受到最大的伤害,最后因为手部神经严重受损而不得不离开临床岗位,转岗进入医院信息科。 苏盈袖一直都担心这位原本有着大好前途的师兄会因此一蹶不振。 想到这里,许应笑着问:“刚才忘了问,沈医生最近还好?我未婚妻前几天还问起,不知道他接下来什么打算。” 陈主任还没说话,何灿就抢先道:“这个我知道,你回去跟苏医生说,沈师兄的门诊已经准备复诊了,让她别担心。” 当初沈延卿更换律师,大家就打听过新的代理律师是什么人,早就知道许应的女朋友是沈延卿在容医大念书时的师妹,也是因此许律师才会接下这个案子。 许应闻言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这很好啊,多谢告知。” 陈主任跟何医生还有工作,许应没和他们寒暄多久,他们就迅速离开,留下他一人,刚走到台阶的一半,早就等候在外面的记者围了上来。 “请问许律师,你们对这次案件的结果是否满意......” 媒体抛出许多问题,许应一边应付一边在心里叹气,沈医生没来真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案件到这里已经基本结束,许应回到律所,吩咐林修将接下来的工作处理完毕,就进了办公室。 苏盈枝今天也去了庭审现场,这是她在华天实习这两个月以来接触到的性质最恶劣的一个案子,从开庭到结束,她不住地想起父亲苏和的最后一次对话。 好像说的就是跟姐姐有关的事,说是姐姐以后要读医,他很高兴,还跟她说:“枝枝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那时她还很小,喜欢洋娃娃,于是说:“以后我要给洋娃娃做多多衣服。” 父母的笑声犹在耳畔,时间却一下子就走过了这么多年,她成年了,姐姐也将要三十岁。 第96节 不知道除了她们,还有没有人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叫苏和的医生。 “枝枝?”林修见她发呆,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林修哥......”苏盈枝张张口,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晌才继续,“......我想我姐了。” 林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忍不住叹气,“那也得等袖袖姐下班啊,你现在去,她可能在忙。” 顿了顿,他又道:“等下班了,我送你回家找她?” 苏盈枝沉默,又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地摇头,“不了......我长大了,不能总是一难过就去找姐姐,她不是我的垃圾桶。” 林修哑然,揉揉她的脑袋,低声安慰道:“那......以后我来当你的垃圾桶,行不行?” 苏盈枝抬头望着他,定定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来,哼了声,“你不是早就是我的垃圾桶了么。” 林修闻言失笑,刚要应是,就听见背后忽然响起许应幽幽的声音,“活干完了么你们,想扣工资?” 吓得俩人立刻拉开距离,几乎同时回头,然后很不好意思的叫声许律。 许应淡淡的瞥他们一眼,“我有事先走,有问题给我电话。” “好的。”林修应了声,看他走了,赶紧开始工作。 许应出了办公室,直接就去了一附院,到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宋宁告诉他苏盈袖有事不在办公室。 左云则道:“应该是去医教科那边了,袖袖九月份开始要回校任教,得交材料,你等等吧,应该快回来了。” 苏盈袖的确是去了行政楼,因为要交医师证复印件,她就去了文印室,结果却被告之文印室的复印机坏了,正在叫人过来修,她赶着交材料,便下楼去医院外面的打印店走一趟。 拿着新鲜出炉还烫手的材料,苏盈袖慢慢往回走,结果刚走到医院门口的小卖部,就听见背后一阵骚乱,有个尖锐的女声在喊:“救命!救命啊!” 苏盈袖立刻回头去看,就看见一个穿着牛仔热裤的女孩子正拼命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尖叫:“啊!杀人啦——啊——” 她后面明显有一个男人追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又紧追不舍,手里还拿着一把刀,苏盈袖看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往一旁退。 可是人已经冲到面前来了,男人手里的水果刀刀面在阳光下反射出银白的光。 苏盈袖脑子嗡了一下,下意识就捞起旁边的东西,是小卖部老板放在外面的扫把,那种天花板蜘蛛网的,扫把柄贼长,她握着扫把凭本能就往男人脚下一扫。 对方被她冷不丁绊了个狗吃屎,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嗔目切齿,像是要看看谁胆子那么大敢暗算自己。 苏盈袖这时猛地回过神来了,看见男人手里紧握的刀,顿时瞳孔一缩。 随即想到,绊倒的是她,如果他要拿刀对付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盈袖当机立断,举着扫把就用力拍打上去,将人几下就拍懵了,水果刀也掉在一旁,她立刻将水果刀扫得远远的。 小卖部的老板这时赶紧出来帮忙,还大声喊:“老王!快报警!” 他叫的老王是医院的门卫,听见动静往外一看,哦豁,本院的苏医生,赶紧报警,然后跑过来帮忙按住这男人,问苏盈袖:“苏医生你没事吧?” 苏盈袖摇摇头说没事,又转头找那个被追的女生,见她站在一旁白着脸瑟瑟发抖,于是问:“你跟他认识?” 女生点点头,满脸愤怒和不敢置信,“他、他是我前男友,我们分手了......他想复合,我不愿意......所以就......” 原来是这样,苏盈袖点点头,“对,这种人......垃圾就该在垃圾箱。” 说着瞪一眼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啐了他一口唾沫,然后转身就走了,踩着洞洞鞋走得飞快。 她以为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结果没想到,等交完材料回办公室,刚进门就看到所有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包括许应。 “我们女英雄回来了。”苏琪先说话,一出声大家就笑起来了,问她,“袖袖是不是学过打狗棍法?” 苏盈袖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宋宁把手机递过来,苏盈袖低头一看,原来是急诊科某同事发的朋友圈,“出车回到医院门口,看见拿扫把打歹徒的,刚想问哪位英雄这么聪明,结果一看,是我们妇产科的同事:)” 小视频拍得贼清楚,苏盈袖正拿着扫把跟打蟑螂似的卖力极了,有图有真相,她想否认都不行。 于是有些赧然,摸摸鼻子,“我当时都吓坏了,真的。” “哦——”大家拖着声音起哄,压根就不信她的话,杨乐乐还说,“这话不是给我们听的,许律师对吧?” 许应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从她回来那一刻起就笑眯眯的望着她,像是想什么,闻言就点点头,“应该是,我在想我以后的犯错成本有多高。” 苏盈袖顿时忍不住脸红,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会随便打人的......” 大家又哄笑起来,纷纷开始拿他们打趣,等许应将她叫出办公室去楼梯间私聊,还打趣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上次枝枝在公交车上敢那么虎了,肯定是你教的。” 苏盈袖抿着嘴,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你不要瞎说。” 许应闻言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道:“你师兄那个案子判下来了,无期,对方不上诉,立即执行。” 苏盈袖愣了一下,呼出口气来,“......这样啊。” “还有个好消息。”许应笑吟吟的,“何医生说,你师兄准备回门诊上班了,你可以问问具体的复诊时间,到时候订一束花让人送过去。” 苏盈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闻言又是一怔,随即看向他,满眼都是惊喜,压低声音问道:“真、真的?” 许应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得到肯定答复,苏盈袖眼里的惊喜又变成了激动和欣慰,刚要说话,就听他继续道:“阿盈,这世上多少是有公道的,所以……你也不要再、再惦记这个事了,好么?” 他说得有些含糊,但苏盈袖听懂了,他说的是苏和给她带来的心结。 “其实我早就不在意了,人嘛,总有死的一天……我怕这个做什么。”说着,她忍不住笑了声,拉过许应的手,“谢谢你。” “还是那句话。”许应笑眯眯的回捏她柔软的手心,“请苏医生今晚用点实际行动表达一下谢意,像上次那样就好。” 冷不丁又听他说这样的话,苏盈袖吓了一跳,立刻扭头看看身后,发现没人,重重松口气,又想起他上次的放浪,忍不住有些脸热。 嗔怪地白他一眼,“这里是单位,你不要说这种话,让人听见了不好。” 许应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等回家再说给你听。” 苏盈袖:“......”幸好今晚值班:)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人都是会犯错的…… 许律师:不敢犯不敢犯。感谢在2020-10-19 23:09:49~2020-10-21 18: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lvia 66瓶;万物生长之门、kimio 10瓶;春波绿 5瓶;abbydor 3瓶;姑苏小白兔 2瓶;星月漫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苏盈袖下夜班, 因为是正常工作日,照样要忙到中午才能走,在食堂吃过午饭,这才回家补觉。 大橙子已经被接了回来, 听见门口有动静就立刻跑过去守着, 看见熟悉的小身影, 苏盈袖忍不住心一软。 弯腰将它抱起,“乖崽, 今天在家有没有瞎捣乱啊?” 边说边揉搓它的圆脸, 大橙子完全不反抗,甚至在她停下来后还伸头去蹭蹭她的手心,喵呜一声。 “不摸啦,妈妈要去洗澡, 你乖乖的, 自己去玩吧。”苏盈袖将它举起来亲了一下, 又放下地,起身往卧室走。 大橙子一路跟着她,甚至还要跟进浴室去, 苏盈袖不愿意, 洗澡让只公猫看着算怎么回事, 就算绝育了,那也是只公公猫啊! 她不愿意,大橙子就在外面拼命嚎叫,还抓得门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听得苏盈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啦好啦,别嚷嚷了!”苏盈袖无奈地拉开门,看见它一溜烟地挤进来, 跳上洗漱台蹲着,忍不住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喵——嗯——”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它一边应一边点头,很话痨的样子。 苏盈袖一边洗脸一边说它:“你羞不羞,要看别人洗澡,你是个男孩子啊……” 或许是巧合,大橙子这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肚肚,然后又歪着头看她,满脸茫然好像在问,我还算是男孩子咩? 苏盈袖笑了起来,用湿漉漉的指尖点了一下它的鼻尖,“你待在这别乱跑。” 淋浴间有浴帘,苏盈袖进去后就拉上了,阻隔了大橙子看她的视线,它有些着急,“喵?” “嗯,在,你乖乖的。”苏盈袖应道,心里直叹气,不知道别人家猫怎么样,反正她家这猫的毛病挺累人的。 大橙子真的是话痨成精,哪儿也不去,就蹲在洗漱台上,隔几秒钟就喵一次,还必须听到苏盈袖的应答,不然它就一直叫下去。 苏盈袖洗澡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出来以后拎着它出去,往地上一放,气呼呼的:“你可真是你爸的亲儿子,是不是你也喝醉了?” 跟喝醉的许应不停背法条有一拼,它是不停地喵呜喵呜。 浴室的热气像是把它的毛发也弄得潮湿了,有些已经结到一起,看起来一绺一绺的,还有那双猫眼,水亮水亮的,仰着脸看她,胡须轻轻颤了几下,别提多呆萌了。 苏盈袖顿时心软,找来毛巾替它擦干水,又梳理整齐,然后扔下话痨猫儿子,回卧室去。 刚躺下,就觉得门被打开了,是大橙子,在苏盈袖和许应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它学会了开门和关门。 它蹑手蹑脚地溜进卧室,只需要轻轻一跃,跳上了床,在苏盈袖的身边找好位置趴下来,翻个身,露出肚皮,也呼呼大睡起来。 苏盈袖知道它爬床了,闭着眼将它也塞进被窝里,一人一猫,小呼噜均匀而惬意,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起床之后她给许应发了条信息,就出门去华天找他。 这是她第二次来华天,写字楼宽敞明亮,进出的人都是西装革履行色匆匆的白领金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和医院大不相同。 苏盈袖循着记忆上到十八楼的律所,刚出电梯,要往前台的方向走,却忽然听见有熟悉的声音隐约传来,“林修哥……” 是枝枝和林修? 苏盈袖有些惊讶和好奇,收回了要去前台的脚步,转而向另一边走去。 电梯是四部,两两相对,尽头处有屏风隔断,屏风的下方连着一方矮桌,桌上放着半人高的富贵竹,挡住了屏风后的窗户。 这里偶尔会有人过来抽烟,此时苏盈枝却和林修头靠头地在窃窃私语,“......你说要不要和我姐说?还是等到我大一大二?” “虽然我觉得老板说的对,主动投案才能争取宽大处理,但是......谁让你是领导呢,我当然听你的。” “嘻嘻,那就听我的啊,真乖。”苏盈枝笑着,仰头亲在男友的脸颊上。 林修轻揽着她的肩膀,笑起来眼睛眯着,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苏盈袖的到来。 苏盈袖轻手轻脚地靠近,原本是想吓唬两个小孩,却没想到自己被他们吓着了,这是怎么回事?枝枝和林修在谈恋爱?还想继续瞒着自己??? 而且听林修话里的意思,许应也知道??? 合着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被欺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糟糕到苏盈袖已经顾不上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情绪当场就有些失控,厉声呵斥了一声:“苏盈枝!!!” 她的怒喝惊动了正在偷摸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苏盈枝和林修猛地回头,看清苏盈袖的表情, 第97节 顿时一懵。 坏了,翻车了。 苏盈袖的喝斥声同时也惊动了前台的工作台人员,已经两个月了,所有都知道苏盈枝是许律师的小姨子,跟林法助应该是一对,大家私底下还开玩笑说他们真是巧,居然成了未来连襟。 此时她们听见动静,觉得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于是连忙赶出来看,结果却看见一个穿着橘色衬衣和白色中裙的年轻女郎正揪着苏盈枝的耳朵往这边走来,苏盈枝还一边哀嚎着:“姐、姐......姐你听我解释......” 林修跟在一旁,脸上尽是心疼和为难,看得出来他想解救出小女朋友,但又慑于苏盈袖的怒火而不敢动手,只能小声劝道:“姐,姐你饶了枝枝吧......” “你他妈给我闭嘴!”苏盈袖扯着苏盈枝的耳朵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林修我告诉你,今天我非把你们的腿给打断不可!谁来劝都不好使!” 她说着喘了口气,“许应呢?让他出来给我清楚!” 这是将许应也给捎带上了,林修心里叫苦不迭,脸上急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前台早在听见苏盈枝喊姐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这位肯定就是许律的女朋友了,乖乖,这是要出事啊。 忙不迭给许应打电话,“许律,你女朋友过来了,正在发火呢。” 许应刚跟一个客户电话沟通完出庭的注意事项,接到前台的电话还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他还记得大概在半个多小时之前,苏盈袖给他发了信息,说要过来找他们一起吃晚饭,字里行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怎么突然就...... “哎呀,你女朋友抓到林助理和你小姨子了,你快过来灭火吧!”前台着急的打断了他的思绪,急吼吼地挂了电话。 许应心里一突,知道肯定是林修跟苏盈枝在一起的事被苏盈袖发现了,而且肯定连累了自己。 妈的,许应骂了声,觉得自己后背倏地布满冷汗,但也顾不上多想,急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 才走出去,就看见蒋仪已经带着苏盈袖往这边走过来,明明穿着高跟鞋,却如履平地,倒是苏盈枝被她扯得跌跌撞撞,“姐,姐......” “别叫我!”苏盈袖气到整个人都在颤抖,抬眼看见许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倒是将苏盈枝放开了,呼哧呼哧地大口呼吸着,神色不善地望着许应,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给不了说法老娘就弄死你们”的戾气。 许应一看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解释清楚,是绝对过不去的,说不定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阿盈,你来了......”他也不敢装傻问她为什么生气,只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斟酌道,“林修跟枝枝的事......这样吧,我们去会议室当面谈好不好?阿盈你也......先给个解释的机会?” 说着他上前来,伸手扶住了苏盈袖的胳膊,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哆嗦,显然是被气狠了,顿时既心疼又懊悔,他气自己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帮两个小的瞒着她。 “阿盈......”他想牵住苏盈袖的手,却被她一下子甩开。 许应无奈,向蒋仪使个眼色,带着苏盈袖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仓白着脸惴惴不安的苏盈枝和林修,一行四人进了一号会议室,关上门,除了蒋仪进去送了一次茶,谁也不让进。 “蒋仪姐,这是怎么了?”许应另一个小助理梁博好奇的打听道。 蒋仪摇摇头,“许律的家事,我们不要多问。”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苏盈袖独自坐在单人沙发的位置上,对面是苏盈枝和林修,许应则站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众人。 谁都没有先说话,直到苏盈袖呵了半杯茶后,有些不耐烦地哼了声,“怎么,不是要我听解释么,怎么都哑巴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对面,林修张了张嘴,“我、我们......” “算了。”苏盈袖忽然不耐烦起来,手一挥,“我来问,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林修和苏盈枝不约而同过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没多久。”苏盈枝应着,眨眨眼。 “嗯?”苏盈袖眉头一挑,声音冷得像掺了冰碴,“我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让你们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别告诉我你们是刚刚突然一见钟情,呵。” 苏盈枝脸色一白,林修舔舔嘴唇,把心一横,实话实说:“很早就喜欢......但是......” “谁先开始的?” “......我。”林修双手握成拳头,紧张地望着苏盈袖,“姐,是我不好......我喜欢枝枝,很早就喜欢,本来......想等她高考完再说,但她太聪明了......被她发现,我就忍不住......” 他忍不住说出藏在心底的话,虽然唾弃自己居然会喜欢上向来当作妹妹地女孩子,但感情的事是忍不住的,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苏盈枝也喜欢他。 “但我们真的是这个暑假才在一起的,姐,你信我们。”苏盈枝紧接着补充道。 听完他们在一起的前因后果,苏盈袖淡淡的瞥过去一眼,“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枝枝高考失利,你们要怎么办?” 苏盈枝的面色一白,虽然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已经没什么意义,毕竟她已经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和专业,但在她和林修互相表明心迹的那个时候,无疑是非常冒险的。 见他们都不说话,苏盈袖又哼了声,“如果不是我今天恰好过来,又那么巧碰见了,你们是不是打算等结婚那天才告诉我?” “不是,姐,不是这样的,我们......”苏盈枝想说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可她还没说完这句话,苏盈袖就已经站起来了。 手里的提包肩带被她攥得紧紧的,眉眼笼罩着疲惫和失望,“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临走前说了句:“你长大了,这些事我就不管了。” “阿盈......”许应伸手想拉她,却被她一下甩开,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会议室的玻璃门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前后摇摆。 许应叹叹气,回头看一眼还在惶恐不安的两个年轻人,恨恨的骂了句:“还坐在这儿,是想等着你们姐姐来请你们回去吗?” “枝枝赶紧回去,晚了你就等着凉吧,林修回去找你妈商量一下怎么办!我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他也得赶紧回去,不然迟了该连门都进不去了,至于吃饭?想都不敢再想。 他转头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两个小的,然后也一甩门,匆匆跟在苏盈袖后面离开了华天。 回到苏家门口,不管怎么敲门就是没人来开门,好在之前苏盈袖给过他钥匙,没还回去。 自己开了门,大橙子跑过来要抱抱,他也没空搭理它,直走到苏盈袖卧室门前,敲敲门,里头半天没动静。 半晌,他试着转动一下门把手,发现没有锁死,不由得松了口气。 “阿盈......”他轻轻推开门,叫了声她的名字。 想劝慰的话还没开口,就被迎面飞来的枕头砸中鼻梁,随之而来的是苏盈袖带着哭腔的声音,“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跪好了,您看标准吗? 苏医生:…… 许律师:是这样,我请求领导只从严处理他们,对我稍微宽大处理一点,毕竟我还有别的用。 苏医生:……吃干饭? 许律师:…… 第98章 (捉虫) “阿盈, 怎么还哭啦?”许应听见她一声还带着哭腔的出去,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觉得心脏像是被谁拧了一把似的, 生疼。 疼得有那么一瞬间是喘不过气来的, 因为她从来都从容坚强, 而现在却哭了。 要是时间能倒流,他绝对第一天就踢爆林修和苏盈枝的事。 “阿盈, 乖, 别哭了。”他忙走过去,将怀里的枕头往床上一丢,伸手去抱住她,“别哭别哭, 坏了眼睛可怎么办。” 他边说边拍着苏盈袖的背, 她发脾气想甩开他的手, 但这手却像是长在她背上似的,怎么都甩不脱。 “你们全都欺负我!”她生气起来,又吼了一嗓子。 许应忙点头认错, “是、是我不好, 以后有什么事都不会再瞒你, 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慌。” 他摇摇苏盈袖的肩膀,语气无奈,甚至隐约流露出一丝哀求。 苏盈袖闻言立刻用力将他推开,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还好意思说,你和他们狼狈为奸!都是大骗子!” “我错了我错了……”许应边认错边想再伸手来抱她, 却被她抬起脚踹了一下。 “滚远点,给我老实回答问题!”苏盈袖喝道。 许应点点头,认错态度良好,“你问,我肯定什么都说,请求宽大处理。” 苏盈袖望着他,哼了声,盯着他看到头皮发麻,半晌才开腔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俩的事的?” 许应想了想,“啊这……挺久了……” “挺久是多久?!”苏盈袖眼睛一瞪,又拿起旁边的枕头。 许应摸摸鼻子,老实道:“林修的心思是……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大概就是那个女司机被坑杀案开庭前后,回去的时候我跟林修打听你,他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枝枝,就、就知道了......” “你跟他打听我做什么?”苏盈袖打断他,一脸警惕地问道。 许应有些心虚,还不好意思,嗯了声,“……就是好奇啊。” 说着朝她讨好似的笑笑,“我、我就是……” “行了,继续。”看他解释得艰难,苏盈袖暂时放过了他,挥挥手让他接着原来的话继续往下说。 见她没追问旧事,许应松了口气,抿抿唇,“枝枝的话,要晚一些,因为林修跟我说是要等她高考完才表白,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但后来枝枝生日……没有直接证据,就是从她的神情态度感觉到她应该是知道林修的心思的……” “后来,元旦的时候,枝枝在公交车上遇到……我去派出所领她……”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因为想起那次跟苏盈枝的交流也是没有证据的,反而是他对苏盈袖...... 苏盈袖见他停下,疑惑地嗯了声,“然后呢,接着说啊!” 她麻着脸,一副很不好糊弄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许应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领她回来的时候,我、我跟派出所的民警说我是她姐夫,然后枝枝就知道......她说要告诉你,我说你要是说的话我、我就把你和林修的事捅给你姐,然后......啊——阿盈别打,我知错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哀嚎起来,原来是苏盈袖听到一半就起身扑过来打他了,“许应你混蛋!” 她是真的气得想打人,然后越想越觉得忍不住,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狗男人弄死,“你凭什么这么做?!” “他们年纪小不懂事,瞒着我,你老大一把年纪不说阻止他们,还拿我当条件跟枝枝做交易,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还是不是人啦?!”苏盈袖嚷着嚷着声音又不对起来,“你太过分了,你们都太过分了......看着我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们耍得团团转,很高兴是不是......” 她抽抽鼻子,泪水从眼眶溢出来,望着许应的眼神格外失望。 许应心里顿时开始慌乱,他手忙脚乱的要去哄她,不管她如何挣扎都不再肯将她放开,“阿盈......阿盈你听我说......” “这是他们的隐私,没有经过同意我不好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的,我已经跟他们说过要早点告诉你......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哭好不好?”他的声音着急又慌乱,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乱拍,“都怪我不好,你打我,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啊?” 苏盈袖扯着他的衬衫,将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他身上,打个哭嗝,然后沙哑着嗓子问他:“还有呢?他们有没有......做别的事?” 她想起在苏盈枝十八岁生日前后自己叮嘱过她的一些话,要保护好自己,也不知道她记住没有,要是没有......她想起那些来门诊人流的年轻女孩,不由得心里一痛,如果枝枝也是她们的其中一员...... 许应看着她眼里变幻不停的神色,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连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林修好歹也是咱们知根知底的,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还有枝枝,她是你带大的,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绝对不是那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孩子。” “阿盈,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有信心。”他安慰道。 可苏盈袖却冷笑,“有信心?我没有!要真是教得好了,至于她连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第98节 说着又悲从中来,哭出了声来,“你们都欺负我,就瞒着我一个......呜......” 父母走之后,她再也没有哭过,可是此刻,却因为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就在许应面前哭得像个被小伙伴欺负的小孩。 许应心里又愧又疼,软成一滩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抱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哄。 苏盈袖哭了一小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盯着他问:“许应,你没有别的事骗我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许应愣了一下,低头对上她朦胧的泪眼,立刻开始赌咒发誓,“要是还有别的事瞒着你,就叫天爷下雷劈了我!” 苏盈袖信了他,继续靠在他身上呜呜咽咽,但也没持续多久,只一副恹恹的神情。 “肚子饿不饿?”许应低声问道,伸手替她仔细抹干净脸上的泪痕。 苏盈袖摇摇头,想说气都气饱了,结果肚子却适时的发出一声咕噜声,是饥饿的肠胃在抗议。 许应摸摸她的头,道:“等着啊,我叫个外卖的粥。” 等外卖送来了,他出去拿,看见苏盈枝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满脸忐忑和不知所措,咬着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许应出来接外卖,立刻起身问道:“姐夫,我姐怎么说?” “怎么说?”许应关上门,往餐桌边走去,哼了声,“我真是被你们差点害得老婆都丢了,扣工资!” 苏盈枝点点头,神情有些瑟缩,“姐夫,我姐还在生气么?” 她问完,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应,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丝表情。 许应点点头,叹口气,一边将粥碗的盖子掀开,将粥倒进家里的碗中,轻轻搅动着晾凉,一边回答苏盈枝的问题,“可不得生气么,枝枝,这都是你和林修自己作的,你知不知你姐姐为什么生气?” “她没有说一句你不该和林修谈恋爱,她生气的是你在高考之前谈恋爱,就这么不能忍?而且还瞒着她,这点上我们都有错,我错了,你们也错了,尤其是枝枝你,你是你姐姐带大的,原本最该亲密无间,但这么大的事,你却瞒着她。” “我想她会觉得失望和生气,是因为我们不信任她,觉得她知道以后一定会棒打鸳鸯,所以才......我们都错了,该向她道歉。”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要活在自责中?你以为你长大了,想要做个大人,为自己负责,不要当姐姐的包袱,可是并没有,你的自控力告诉所有人,你还没有完全长大,所以你姐才永远不放心。” 苏盈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问题是现在她姐不肯见她啊,只能挂着眼泪期期艾艾的望着许应,“......姐、姐夫,你能不能帮我跟我姐说说情?” 许应眼睛一瞪,“你做什么美梦呢?!我现在还没把人哄好呢就帮你说情,你是怕我地位太稳打算让你姐把我甩了以后换个姐夫吧?!” 苏盈枝:“......”我没有啊呜呜呜!!! 许应怼完她,端着粥碗屁颠屁颠地要回卧室去,转脸看见苏盈枝要哭不哭的站在那儿,又忍不住叹气,“先吃晚饭吧,你姐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 他说完推开门,看见苏盈袖坐在床边,佝偻着腰背,安安静静的,宛如一座雕像,像是在发呆,整个人笼罩在灯光里,显得那么落寞和萧索。 许应忍不住叹气,但还是笑着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阿盈,先吃粥好不好?生气归生气,别坏了身体,不值得。” 说着舀起一勺粥,垂了两下,送到她嘴边,“乖了,吃一口,啊——” 苏盈袖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但还是张开嘴,忍着不习惯让他喂自己喝粥。 粥不是苏盈袖常喝的皮蛋瘦肉粥,而是鸡肉粥,鸡胸肉切成小块,加了切成片得香菇和去腥的姜丝,表面还有葱花,吃起来不冷不热味道刚好。 许应喂了她两口,问道:“味道还行吧?” 她点点头,没说话,他喂她就吃,慢了也不着急,总之一副吃不吃都行的模样。 等粥喝完了,许应将碗放到一边,在她旁边坐下,拉过她一只手包在掌心里,轻轻捏着她的指节,在心里整理着想跟她说的话。 直到苏盈袖快要不耐烦,他才想好要说什么,“阿盈,首先,我向你道歉。” 如他和苏盈枝说的那样,之所以瞒着她,是因为不相信她会同意这件事,不被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所信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足以让人自我怀疑的事,更何况瞒着她的人力,还有一手带大的她以为对彼此毫无隐瞒的妹妹。 可是,“我知道你是伤心枝枝瞒着你,但是阿盈,谈恋爱的事,你不也没有告诉枝枝么?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做了什么,你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主动告知......当然,我不是说她是对的,而是想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是不想告诉别人的,就算是亲姐妹,也要有自己的隐私空间,你说是么?” “枝枝的错,是她不该在高考前那么重要的时间里搞什么男女之情,但高考已经过去了,咱们小小罚一下,让她记住教训就可以了,没必要气坏自己,你说是吧?而且......”他说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揉揉她肩膀,“你要知道,枝枝已经成年了,她到该离开你的时候了,谈恋爱只是第一步,以后短短几年里,她会毕业走进社会,会结婚搬出去,会生孩子当妈妈,你和外婆不会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 “她一定要自己长大,虽然过程中可能会跌倒,但是……幸好没有,不是吗?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一次,你也再相信他们一次,好不好?” “阿盈,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难过,因为你们曾经相依为命,但......人生就是这样啊,新的人来,旧的人走,没有谁可以从头到尾陪着你走完一辈子,枝枝不可以,因为她会长大,我也不可以,因为你的前二十几年我都无缘参与。” “......我知道,就是......觉得有点难过。”苏盈袖抿着唇,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鼻音,她垂着眼,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想过有一天妹妹会离开自己,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许应歪头用脸去蹭她的额头,“你知道么,其实枝枝也是一样的,我出现的时候,她肯定也很担心,怕你的注意力从此就不在她身上了,怕你有了爱人就不管她,她不说,但不代表心里没想法。” “你们是亲姐妹,无论是我还是林修,都是无法取代对方位置的,所以其实你不用担心和难过,你才是她最重要的亲人,虽然我可以说你去试试吧让他们分手就知道你和林修她更在谁了,但我不支持拿那样做,因为很伤人,对不会?” 苏盈袖点点头,“......我知道。” 许应见她情绪没什么波动,知道这时候她已经发泄得差不多,能听进讲道理了,不由得松口气,轻笑一声,“其实对象是林修也不错,至少知根知底,枝枝也是他爸妈看着长大的,青梅竹马,情谊不寻常,要是能走到一起,感情融洽,婆媳矛盾也会少很多。” “阿盈,别恼了好不好?”他说着又晃晃她,像哄孩子一般,声音轻柔而温和。 苏盈袖没点头,也没摇头,静静的像在考虑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有些不情愿的点点,承认他说的都对。 但是她还是不高兴,所以望着许应很不高兴地道:“那你今晚睡沙、客房去。” 她原本想说沙发,话都快要出口了,又临时改口。 “你也有错,助纣为虐,犯了包庇罪。”她抬着下巴,哼哼两声。 大帽子扣得许应眼晕到说不上话来:“......”怎么我每次都会遭池鱼之殃:)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感谢领导法外开恩。 苏医生:……跪安吧,不想看见你:) 许律师:别介啊,我长得又不磕碜。 苏医生:看见你我脑阔疼:)感谢在2020-10-21 18:20:19~2020-10-22 18: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鹿咩咩 2个;minm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兜兜兜兜杜 29瓶;penny 5瓶;25623031 2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话分两头, 被苏盈袖抓包以后,苏盈枝先回了家,林修也跟着离开律所,按照许应说的, 回去找他妈看能不能出个主意。 林护长忙活一整天,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见儿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别提多高兴了, 顺口夸道:“不错不错, 没想到我还能享到你的福。” 林修心虚啊,都不敢跟亲妈多说什么,只推着她去洗手,出来以后又殷勤地给她端茶倒水舀汤夹菜。 他过分地殷勤反常到林护长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你平时不这样啊, 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林修摸摸鼻子,心一横就把事给说了:“妈,我跟枝枝谈恋爱, 让袖袖姐逮着了。” “哦, 谈恋爱就谈呗, 你也老大不小了。”林护长下意识说了一句,说完又愣一下,好像刚才听漏了什么? 她抬头震惊地看着自家儿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和谁谈恋爱?” “……枝枝,苏家的……”林修忍着尴尬又说一遍。 这回林护长听清楚了,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子上,瞪着眼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她根本不敢相信林修说的是真的。 他和苏盈枝?这都差了多少岁了,而且苏盈枝不是刚高考完么? “……你这是要死啊,欺负小姑娘,那是你妹妹,你是不是禽兽不如?!”她指着这个儿子,手指头都是颤抖的,“你、你给我等着,叫你爸回来收拾你!” 说着她立刻起身,去给丈夫打电话,喊他回来商量对策,“你儿子闯大祸了!” 林爸爸在区水利局当个小科长已经十好几年了,清水衙门没事的时候也很闲,每天就是处理一下工作,喝喝茶就过去一天,生活平静无波澜,同事们都很羡慕他家庭和睦儿子出息,难得见他有些慌乱,“林科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接了家里的电话就这样了,着急忙慌的,可能家里出事了吧。” 可不就是出事了么,林科长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家儿子干的那缺德事,照顾妹妹给照顾到自家来了。 “林修!你个兔崽子!”一进门他就吼了句,门都来不及关,抄起家伙就要揍人。 但他一直都是温和性子,当爹这么多年就没打过孩子,这项任务不熟练,抄起家伙也发挥不好,只能是追着林修满屋子乱跑。 “你给我站住!今天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林修又不是傻子,再孝顺也不可能站着挨打啊,一边躲一边反驳道:“又不是亲妹妹,我怎么的就不能喜欢枝枝了?!” “枝枝刚高考完,刚十八岁,你跟那么小的姑娘在一起,老牛吃嫩草,好意思?”林护长骂道。 林修觉得特别委屈,“我怎么就老牛了……人家还有爷孙恋的呢,我们差七八岁怎么了?!” 他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爸手里的家伙,那是一把长长的直柄雨伞,伞尖戳着肯定很疼。 “再说了,枝枝有什么不好,你们看着长大的,我妈不是经常说谁家儿媳妇对公婆不好么,那我找个你们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们不还说三表叔家的表哥找的媳妇是伏地魔,一家子人全靠女儿从婆家抠钱来养活么,枝枝就没这种苦恼啊,她家庭简单,也没弟弟,袖袖姐还那么疼她……” 林护长听到这里,突然喝了声:“闭嘴!你还敢提袖袖!你让我明天怎么去见她?!” 她一想到苏盈袖可能会有的态度就头疼,那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跟她爸一痒,平时和和气气,但真要犟起来,敢连院长的面子都不给,更别提她了。 偏偏林修做什么不好,非看上了人家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妹妹。 林爸爸这会儿居然已经被他说服了,转头对着林护长道:“我觉得......咱儿子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枝枝是挺好的,你觉得呢?” 林护长:“......”你们想过我要面临什么吗??! 林护长去上班,作为护长,她向来都来得很早,到单位的时候苏盈袖是还没有来的,但她已经开始紧张,那种感觉,比她第一天来上班时还要强烈。 七点四十分,更衣室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袖袖来啦,吃早饭没?” “吃了,哎......昨晚我那12床生了没有,男的女的?” “闺女,他们家老太太高兴着呢,前头都是孙子,总算有个姑娘了。” 随着说话声,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苏盈袖穿着蓝色连衣裙的身影出现在林护长视线里,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苏盈袖跟没看见她似的,从鞋柜里拿出洞洞鞋换上,然后开始套白大褂和整理头发。脸色淡淡的,看不出高不高兴。 林护长心虚,一时间不敢像平时那样跟她说话,又不愿意先走,毕竟这种事还是早点说清楚好一些。 等啊等,总算等到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苏盈袖还在摆弄她的头发,林护长走过去,笑着叫声:“袖袖啊......” “啊?护长有事么?”苏盈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林护长顿时就觉得一哽,原先想好地话顿时就有些说不出来,“呃......就是、就是......林修他.....” 好多年没遇到这么尴尬的时候了,林护长一边在心里把糟心的儿子骂得狗血淋头,一边不好意思地说着林修跟枝枝地事,末了不住道歉:“袖袖,阿姨是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我一想到枝枝万一没考上大学我就......不过也幸好......对吧......” “那啥,林修跟我说了,他是真心喜欢枝枝的毕竟也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了,你......要不然消消气?”林护长小心地看着她,“我让他来给你负荆请罪,想怎么罚都行,就是、就是......能不能先别急着......啊?” 第99节 苏盈袖不吭声,伸手捏着口袋上挂着的胸表,一下又一下的把玩着,眼角微微下垂,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林护长叹口气,道:“我知道他做错了,要是你不同意,我回去再跟他说说......” “我没有不同意。”苏盈袖摇摇头,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事实上,枝枝已经成年了,她的事我不该插手太多,我只是......有点不高兴而已......林阿姨,您别劝了,让我自己缓缓就行,我想通了的。” 说着她看了一下胸表,“要八点了,先上班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林护长看着她出门的背影,忽然就叹了口气,决定这件事她也不管了,谁惹出来的烂摊子谁收拾,没毛病。 苏盈袖这一天很忙,虽然不是她的值班日,但工作依然很多,早上有手术,下午又有门诊,从门诊回来,天已经黑了,许应来接她下班,刚见上面还来不及说话,就有护士来叫他:“苏医生,你新手的17床有事找你。” “我马上过去。”苏盈袖应了声,将桌上的听诊器团一下塞进白大褂口袋里,然后除了办公室。 许应在桌边刚坐下,就听还没下班的杨乐乐凑过来问了句:“许律师,你家袖袖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啊,怎么了?” “......是么?”许应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个心情不好法?” “中午请她喝奶茶她都不要,平时她都很积极的。”杨乐乐道,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跟往常不同,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许应目光一闪,随口应道:“可能是这几天......家里的事比较多,她有点烦吧。” 杨乐乐哦了声,没多想,只说让许应多关心关心她,话刚说到这里,林护长进来了,看见许应,不由得也是目光一闪,“许律师来接袖袖啊......” “林阿姨您叫我许应就行。”许应点点头道,“我跟林修也是朋友。” 林护长干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说,进来把桌上的病历夹都拿上,就出去了。 杨乐乐这时嘀咕了一句:“我觉得护长今天也怪怪的。” 许应眉头一动,心说可不就是怪怪的么,看来是林家也都知道这件事了,不然林护长不会这样表现。 “听说你找我?”苏盈袖进了17床所在的诊室,发现其他人都不在,隔壁床应该是老公陪着下地溜达去了,“你家属呢?” 坐在床边的女人捧着大肚子,听她问起家属,也不在意,柔声回答道:“他回去吃饭了。” 声音轻柔,语气却淡淡,仿佛苏盈袖问的不是她家属,而是护工。 苏盈袖点点头,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想问么?” 17床是来住院剖腹产的,因为胎儿有些大,产检时医生觉得顺产比较困难,所以建议他们剖腹,昨天早上入院后苏盈袖就跟他们进行了术前谈话,无意外的话手术是安排在明天。 苏盈袖正在心里猜测对方是哪方面的问题不清楚,忽然听见她道:“我是想请您帮我录一段视频,如果手术中出现意外,无论遇到什么情乱,都请你们先保证我的安全。” 苏盈袖愣了一下,“这时应该的,不过你家属......” “医生,您不知道的。”她坚决的摇摇头,道,“我是嫁了才知道他们家都是什么玩意儿,重男轻女,住着一套小房子拿着几千的工资好像又皇位等着继承一样,如果我发生危险需要家属签字,如果是男孩他们还可能会签,如果是女孩......医生,之前新闻不是报道过类似的案件么,因为还想要媳妇留着子宫生儿子,死活不肯签字,结果生生把人拖死了,我怕我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苏盈袖原本想安慰她不会的,但转念一想,那是她的枕边人,好不好,她比谁都清楚,既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想来肯定是那家人的确有问题。 这时她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我怀的到底是姑娘还是小子,反正都是我的骨肉,我是爱的,但我不敢信那家人,所以医生,请你帮我拍一个视频,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先保住我的命,切子宫也可以,这是证据,是我本人的要求,如果没有的话,到时候那家子不要脸的肯定会找你们麻烦。” “可是、他那样的人,你当初怎么会同意......”苏盈袖觉得有些不解。 她笑道:“因为傻啊,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又觉得他还算上进,以为自己找到的是潜力股,却不懂什么什么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以为他表里如一,他父母也是,婚前我只见过他们几次,每次都表现得很好很和气。” 但有些人就是这儿么善于伪装,定要朝夕相处才能察觉他们是人是鬼。 苏盈袖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点头答应了,又叫来一个护士作为见证人,录完之后孕妇自己还前两日一份知情同意书。 末了苏盈袖还是安慰道:“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明天肯定会一切顺利的。” 对方点点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笑着道:“借您吉言。” 从病房返回办公室,苏盈袖该下班了,回去的路上,她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甚至还有些心凉。 需要问她怎么了,她忍不住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说完以后怔怔地,有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忽然说:“其实枝枝跟林修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不对?至少林阿姨和林叔叔都是好人,不会让枝枝遇到这样的危险。” 她不知道17床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是什么反应,觉得她不该将家丑外扬,还是心痛女儿所遇非人。 许应的车速放慢下来,停在一家新开的粤菜餐厅面前,“走吧,今天不回去吃饭了,让枝枝吃泡面去。” 苏盈袖闻言幽幽的看他一眼,觉得他是故意的。 可她也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跟在许应身后进了餐厅。餐厅装修得不错,也很热闹,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在竹子墙边坐了下来,旁边隔着一排竹子,传来旁人的说话声,大意就是抱怨同事多不好多讨厌。 许应点的菜,要了个鱼头啫啫煲,白切鸡和北菇炒肥牛,还有一个蒜蓉炒时蔬,等菜上齐了,开始吃饭,许应才说其之前在车上她问的那个问题。 “我觉得林修其实不错,你看他工作稳定有前途,有房有车,父母也明事理,独生子虽然养老压力大一点,但父母都有退休金,还没有兄弟姐妹争家产,他也没有不良嗜好,按照世俗标准来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比枝枝大了好几岁,但也不算夸张,老话不是说男人大点会疼人么,再说了......”他给苏盈袖夹了一块鱼脸肉,语气顿顿,“枝枝还小呢,大学都还没上,说不定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呢,没谁规定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 “那要是不成,就得更尴尬了。”苏盈袖忽然叹气,“以后我怎么见林护长,林修跟你还是一个单位的,以后见面多尴尬。” 许应笑了一声,“这都不是问题,要是到时候真没感情了,处不下去,该分还得分,但现在就分不了,你还不如顺其自然。” “我知道,就是......”苏盈袖说着,又有些纠结。 许应见状就笑道:“你罚他们几天就行了,小心把俩小孩吓着,说不定现在就在抱头痛哭呢,一边是姐姐,一边是男朋友,二选一,枝枝肯定饭都吃不下了。” “......哼,看看吧。”苏盈袖沉默半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倒没反驳他的话。 许应心里好笑,觉得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傲娇得可爱。 后来他偷偷给苏盈枝和林修通风报信,还特地说明:“请认真点多给我们家苏医生说好话,建议买一本彩虹屁大全。” 过来人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所以有人出这本彩虹屁大全了吗??? 苏医生:……你去写一个就有了。 第100章 许应打着陪苏盈袖的旗号又在苏家留宿了。 苏盈袖问他:“你不回家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 我更担心你。”许应伸手摸摸她的头,“枝枝太欺负人了,我得教训教训她。” 一副跟她同仇敌忾的模样,苏盈袖抿着唇,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开门进屋, 大橙子照旧蹲在换鞋凳上守着, 它已经越来越胖了,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喜欢从鞋凳上跳起来要人抱。 许应将它抱进怀里, 揉揉它的猫头,哄了它几句,转身去看苏盈枝。 苏盈袖进门的时候,苏盈枝就已经跑过来, 殷勤地给她拿拖鞋, 嬉皮笑脸地问:“姐你回来啦, 肯定累了吧?” 苏盈袖没搭理她,她连忙倒杯水端过去,“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见苏盈袖接了水杯, 她又忙笑着问:“你们吃晚饭了么, 我煮了葱油捞面, 要不要吃?姐,我记得你很喜欢的,吃一碗吧?你那么瘦,肯定是太累了。” “……我们吃过了。”苏盈袖被她说得有些绷不住脸,沉默半晌,应了句。 苏盈枝挠挠头,哦了声, 也沉默片刻,然后问:“姐你累不累,我给你打盆水泡泡脚歇会儿?” 苏盈袖眼睛眨了一下,“……还没洗澡泡什么脚。” “啊……也是哈哈哈,那就等会儿、等会儿……”苏盈枝又挠挠头,揪了两根头发,然后看看周围,“对了,姐,我今天把家里卫生都打扫好了,你看看还满意不?” “挺好的。”苏盈袖眼睛也不抬,伸手把抱枕拿过来,抱在怀里,“说吧,你这是想干什么。” 苏盈枝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硬是抱住她的肩膀,“姐,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的,再不冲动了,下次什么事也都不瞒着你成么?姐~” 她把头靠在苏盈枝的肩膀上撒着娇,“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要不然我马上跟林修分手?你别生气了,那么好看的人生气做什么呢,有损你的美貌哇——” 许应抱着大橙子在一旁玩抛高高的游戏,耳朵支起来仔细听苏盈枝说了什么,咦,这句好听,说不定以后用得上,记下来记下来。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苏盈袖一把将人从自己肩膀上拍起,哼了声,“你舍得?要真舍得,就不会瞒着我了。” 苏盈枝顿时就不吭声了。 苏盈袖见状又哼了声,“感情的事勉强不了,我也懒得管你了,随你高兴吧。” 说完她就甩手起身回房了,苏盈枝跟在她身后,“姐,我知道错了嘛,姐——” 回应她的是嘭的一声关门声,都差点把她的鼻梁都撞瘪,吃了闭门羹,只好怏怏地转身走回客厅。 看见许应还在逗猫,她忍不住抱怨,“姐夫!你也不帮帮我!” 许应闻言停下逗猫的动作,任由逗猫棒被大橙子抢走,然后斜睨一眼苏盈枝,冷笑道:“我不帮你?要不是我帮你说好话,你姐早揍你了信不信,还是老老实实哄几天人吧,安分点,心急还想吃热豆腐,怎么的,当你姐真没脾气一天就把这事儿过了啊?” 被他挤兑一通,苏盈枝更沮丧了,噘着嘴,懊悔地往沙发上一坐,哀嚎起来:“这要怎么办啊?!我感觉我哄不好啊......” “你要有信心,相信自己可以的。”许应随便回了她一句然后也推开门进了卧室,门一关,就将苏盈枝幽怨的目光给挡在了外面。 一进卧室,就看见苏盈袖正盘腿坐在床上看手机,膝盖上放着本摊开的书,一旁放着平板电脑,电脑里正放着一部悬疑剧。 许应坐下来看起电视剧来,看了一会儿又扭头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在和杨乐乐聊天,说着凑过来问:“明天吃蛋糕好不好?” 边说话边用手抓住自己的脚丫,晃了晃身子,有点撒娇的意思,一点都不像还在生气的样子。 许应知道她其实已经在慢慢气消了,于是心情一放松,和她开起玩笑来,“吃蛋糕?热量那么高,不怕变胖?” “胡说,枝枝都说我瘦,吃点蛋糕能胖到哪里去。”她撇撇嘴,一副你少骗我的姿态。 许应顿时就笑起来,“合着人家跟你求了那么久饶,你就记住人家说你瘦了?” 苏盈袖眨眨眼,哼了声,“......我夸你英俊潇洒你会不会不记得?” 许应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倒在床上,边伸手去拉她,将她拉过来趴在自己身上,跟她咬耳朵,“你偷偷告诉我,枝枝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她?你跟我说,我不告诉她。” “真的?”苏盈袖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歪着头朝他一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我不信,你现在已经是她的智囊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这是为了家庭和睦。”许应大言不惭,“主要是怕那俩兔崽子把你气坏了,我们阿盈这么好看,要是气出皱纹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盈袖哼了声,“她是兔崽子,我是什么,大兔子?” 哎呀,苏医生怎么这么护短,她骂就可以,别人骂不行,许应腹诽,伸手捏住她的耳朵往两边一拉,“你是兔仙女儿。” 说完自己就先撑不住笑起来,胸腔传出的共鸣震得苏盈袖脸都红了。 她撑着许应的胸口坐起来,在他旁边盘着腿坐好,自言自语似的道:“周末做什么好呢?大橙子好久没洗澡了,不如帮它洗一下澡?” 许应目光一闪,笑得更厉害了,又伸手把她拉过来,“周末陪我好不好?” “陪你做什么?”苏盈袖翻个白眼,“你多大了还要人陪,丢不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许应弯起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抱着她的背,温声解释道,“韩晶的电影要上映了,周六晚上是首映礼,我让她给两张票,咱们一起去看?” 原来是这样,苏盈袖点点头,扭头看看时间,九点多了,“我去洗澡。” 第100节 她半个小时后洗完澡回来,换许应去,等他回来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他刚进门,又退出去,“我去给你热牛奶。” 借着热牛奶的功夫,他抱起跳到餐椅上张望的大橙子,“你这么喜欢去看人洗澡,妈妈说周末该给你洗澡了,高兴不高兴?” 说着声音又微微提高些许,“哎呀,要是有人能帮帮妈妈,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苏盈枝的目光顿时一闪,刚要搭腔,就听见苏盈袖卧室门开了,她站在门口,重重咳了两声。 客厅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噤声,许应反应得快些,回过神来,一把将大橙子抱起来面向她,“阿盈,我给大橙子蒸了鸡胸肉和五颗青口贝,够么?” “你小心它吃撑了。”苏盈袖淡淡应了声,又扫一眼苏盈枝。 说完她就转身又回卧室了,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苏盈枝跟许应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给苏盈袖的牛奶热好了,许应把杯子端出来,又把蒸锅里的大橙子的宵夜拿出来,一边晾凉一边用厨房剪刀剪成小块的。 大橙子乖巧地蹲在他脚边,两只小手手并排贴在一起,用尾巴圈着,抬起脸来,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十足一个话痨。 许应挺有心情的跟它搭话,“崽啊,你吃得完么,好像有点多。” 大橙子:“昂——”可以的可以的搞快点! 许应:“闻着味道不错,我帮你尝尝……啧,挺好吃的,你比我吃得都好。” 大橙子:“嗷——啊——”猫的东西你都吃你还是人吗!!! 它一边叫一边伸出一只爪子,想抓他,又不太敢,最后只敢轻轻扒拉一下他的裤腿,呜呜两声。 许应把它的宵夜弄好,叫了声苏盈枝:“枝枝,来,带大橙子吃宵夜去。” 苏盈枝跑过来,端过盘子,大橙子就毫不犹豫地丢下它爹,跟着小姨妈屁颠屁颠地跑了。 牛奶已经放至半温,许应洗了手,端着牛奶杯就回了卧室,苏盈袖还在看电视剧,可能正看到紧张处,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无意识地咬着手指尖,模样认真极了。 “阿盈。”许应觉得好笑,叫了她一声,然后把牛奶往她嘴边一送,“都这么晚了,快喝了好睡觉。” 苏盈袖扭头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有些揶揄的望着他,“晚了?才十一点不到,哪里晚了?” “……我说晚了就是晚了,你赶紧的。”许应被她问得有些回答不上来,干脆就开始强词夺理。 苏盈袖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顺从的把牛奶喝了,然后去漱口,刚回来,就被这人拖着往床上倒去。 电视剧早就关了,平板电脑被他放到了书桌上,床上被子已经有些乱,她陷进柔软的被褥里,看见灯光笼罩下他的眉眼闪动着温柔和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就害羞起来,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脚趾头都蜷缩成一团,轻轻颤抖着。 她推推他的心口,“……关、关灯。” “我想看看你。”许应笑着,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坚定又充满诱惑,“阿盈,让我好好看看你,嗯?” 这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是人,苏盈袖脸红,用力摇摇头以示拒绝,但许应却当做没看见,兀自点头道:“好,你同意了,阿盈真好。” 苏盈袖:“……”我刚才是回答了个寂寞??? 夜色深沉,卧室灯光通明,将每一寸肌肤都照得纤毫毕现,许应搂住她的背翻了个身,位置瞬间颠倒,他扣着她的腰,仰望着她布满红晕的脸孔,兴奋,又得意。 看啊,这就是他的爱人,美丽柔软,无一处不精致完美,她仿佛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完美到他心甘情愿匍匐于她身前,为她赴汤蹈火,为她肝脑涂地。 苏盈袖在这片汪洋大海里沉沉浮浮,连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睁眼,就已经是早上七点。 匆匆忙忙赶去上班,和林护长碰面,彼此都不提两个小的那件事,像是已经有了默契,让他们顺其自然。 早上有主任大查房,查完妇科查产科,一群人像跟着老大出巡的小兵,在几个病区里转来转去,查完房已经快十点了。 又匆匆忙忙出医嘱,补病历,然后去手术室。 昨天录了视频的17床,安排在上午最后一台做剖腹产,苏盈袖主刀,术前情况良好,以为不会有问题,还跟宋宁讨论了两句中午吃什么。 没想到变故会突然发生,都剖完了,正在缝合,产妇突然开始变得烦躁,宋宁之前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见状心里一突,喊了声:“袖袖姐,有情况!” 苏盈袖连忙过来查看,产妇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就出现了典型的的羊水栓塞症状,先是出现呼吸衰竭,对症处理后进入第二阶段,出现以子宫出血为主的全身出血征象。 手术台边围满了麻醉医生、新生儿科医生和产科医生,唐主任下来指导抢救,“不行,这出血无法控制,再拖下去没意义了,准备切除子宫!” 子宫切除以后,出血很快就被止住,苏盈袖看着到处都是的血红的纱块,忽然想起昨天她说要录视频时跟她说的话。 生了女儿,如果发生危险,要切除子宫,他们是不会签字的。 当时苏盈袖还觉得她可能杞人忧天,没想到现实却是一语成谶,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人总算是救回来了,送到icu去观察,苏盈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办公室处理后续工作。 到了下午三四点,办公室外响起一阵喧哗,“……你们是杀人犯!谁给我儿媳妇做的手术,给老娘滚出来!” “我要告你们!杀人犯!!!” 苏盈袖连忙走出去看,护士告诉她这是17床的家属,她仔细看了一眼,年轻的男人生得英俊,眉眼笼罩着一股怒气,戴着无框眼镜,衬衫西裤,神色倨傲,看起来很有点小领导派头。 他的母亲烫着波浪头,头发已经乱了,脸红脖子粗,看起来怒气冲冲,手指胡乱飞舞着到处戳,“哪个医生,啊?!杀人犯!经过我们同意了吗你们就切子宫?!你们赔我大孙子吗,呸!” 苏盈袖往前走了一步,道:“手术是我做的,产妇产后出现羊水栓塞,经过紧急抢救后发现仍然无法保住子宫,最后才遵照产妇本人的意愿,切除子宫,保住她的生命。” “我呸!什么本人意愿!她都打了麻药了还有个屁的意识,全都是你们瞎搞!胡说八道!!!” 对方一看到苏盈袖站出来,立刻就将矛头指向她,手指戳到了她的鼻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来了。 苏盈袖不躲不避,手掌在白大褂口袋里攥成拳,腰背挺得笔直,“的确是产妇本人的意愿,昨天她录了一段视频,要求在任何危及生命的时候,都要先保住她的生命,还签了知情同意,我们还有一位护士作为证人。” 她话音刚落,就有护士说了声,“是真的,我们大家都知道。” 产妇家属愣了愣,当妈的回过神立刻扭头去看产妇丈夫,然后就见他涨红了脸孔,“荒唐……哪有……只有家属能签字,你们这是……违反医疗原则……你这是让我们家断后啊……” “原则上神志清醒的成年人可以自己签字,而且你太太的情况特殊,她并不信任你们。”苏盈袖淡淡的反驳道,这件事随着昨晚那则视频,已经在整层楼传开了,17床的老公和婆婆重男轻女得厉害。 苏盈袖的话让那母子俩臊得满脸通红,毕竟重男轻女这种事虽说还是常见,但说出来却不好听,没有人愿意让所有人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围观的患者家属中传出纷纷议论,都说看样子肯定是生了女儿,这是恼羞成怒了来闹事的,不然怎么张口就说医生是杀人犯。 男人怒气冲冲的甩手离开,他的母亲紧随其后,苏盈袖倒不担心这时候他们会去找产妇麻烦,因为icu有规定的探视时间,不是那么好进的。 等到下班,许应来接她,她忍了忍,还是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叹叹气,“我以为不会这么巧的……” 许应摇摇头,有些无奈,“往好的方向想,至少她早就看清了这家人,有了心理准备,不会在这个时候更加伤心,承受不住打击。” 苏盈袖没说话,半晌才道:“……嫁人就像一场赌博。” “婚姻就是一次两个家庭的资产重组,本来就有风险。”许应看着前面的绿灯,发动车子,“如果没有风险,岂不是个个公司都能成功?” 虽然这个例子怪怪的,但苏盈袖却说不上不对来。 “所以在资产重组之前,要充分考察对方公司的各种情况,做到心里有底,才能降低危机发生的概率。”许应接着道。 苏盈袖感觉他下一刻又要帮苏盈枝跟林修做说客了,连忙打住,“他们是不是给你钱了,你这么努力帮他们说好话?” 许应笑了声,“我接了个外地的案子,要让林修跑腿,我怕这边不处理好他没心思帮我干活,这可是大案子,做好了最少能挣好几百万。” “阿盈,你想想,这钱你以后可是有一半的。” 苏盈袖闻言抿住嘴角,半晌才哼了声,“……关我什么事。” 许应没说话,又笑了声,道:“在外面吃吧,叫上枝枝?” “……也叫上林修吧。”苏盈袖沉默片刻,才有些别扭的道,说完立刻扭脚看向了车窗外。 许应忍着笑,一本正经点点头,“我们家阿盈真是太大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抄一下小姨子的作业。 苏医生:??? 许律师:阿盈你是大兔子,嘿嘿嘿。 苏医生:???你不对劲:)感谢在2020-10-22 18:12:48~2020-10-23 19: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壳 90瓶;姑苏小白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苏盈枝接到她姐夫的电话说她姐喊她出来一起吃晚饭, 立马屁颠屁颠地下楼,向着许应的车一溜小跑。 等爬进后座,还没坐稳,就隔着座椅从背后抱住了苏盈袖的胳膊, 疯狂撒娇, “姐, 我好想你啊,想得饭吃不好觉也睡不着, 呜呜呜。” 苏盈袖原本脸上表情还绷着, 被她晃了两下又心软,虽然还是没笑,但已经缓和很多。 许应看她一眼,笑道:“行了行了, 知道的是你和你姐刚闹完别扭,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分离几十年了呢, 快坐好。” 苏盈枝笑嘻嘻地松手坐回去,许应发动车子,趁机有些揶揄地看一眼旁边的女友, 换来她在大腿上的用力一掐, 嘶, 真疼。 吃饭选的地方还是前一天苏盈袖和许应吃过的那家粤菜餐厅,新开的店,味道不错,便乐于多光顾几次。 林修已经到了,和苏盈枝不同,他见到苏盈袖多少有些紧张和拘谨,“姐……” 苏盈袖看他一眼, 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没说话。 林修跟苏盈袖认识这么多年,是没有被她甩过什么脸色的,这回听他老妈说袖袖姐很不高兴她也帮不了了,顿时有些慌。 不过就像老板说的那样,“你把人家宝贝妹妹偷走了,还想人家给你好脸?多大脸呐。” 所以好像落个现在这样的下场也很正常?林修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小女朋友,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提示,结果她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别开眼,甚至默默和他拉开了距离。 林修:“……”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四人座位,苏盈枝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坐哪里比较好,按理来讲当然不能拆开姐姐和姐夫了,但是……这个时候她和林修坐一起,会不会…… “坐啊,愣着做什么。”苏盈袖和许应已经坐下了,见他俩不动,忍不住说了句。 “哦哦哦。”苏盈枝连应几声,有些回过神来了,心里一喜,忍不住就看了眼林修,拉他一下,“林修哥,坐。” 看着对面俩人肩膀挨着肩膀亲亲密密的模样,苏盈袖又不高兴了,嘴角一撇,气鼓鼓地不说话。 这副吃醋的小模样许应看着差点就笑出声来,他还是头一回看她吃醋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像个小孩儿似的。 他一面在心里笑得打跌,一面充当起活跃气氛的角色,给苏盈枝和林修介绍这里的菜,“昨天我和你姐试了白切鸡,还不错,还有北菇炒肥牛,这个味道好,肥牛火候刚好,北菇也入味,你们等会儿可以试试。” “真的?哎呀我姐都说好吃的那肯定好吃!安排!” “……是我说的。”许应白她一眼,你这拍马屁能不能认真点拍。 苏盈枝摆摆手,翻过一页菜牌,“一样的一样的,你看我姐都不说话,那就是默认,默认好吃不也是好吃吗?” 第101节 苏盈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说话,低头认真烫着碗筷,然后把水倒进旁边的小盆里,按铃叫来服务生,开始点菜。 等菜上桌的时候,许应忽然又问了一句:“枝枝你今天是不是帮大橙子洗澡了?” 苏盈袖因为上班时间的关系,向来都出门比较早,但许应起来就已经是八点,临出门去办公室之前他还特地叮嘱过苏盈枝这件事。 苏盈枝闻言连忙啊一声,点点头,对苏盈袖道:“姐,大橙子洗澡可乖可乖了,就没有比它更乖的!我还录了视频,给你看啊!” 说着她从自己的微博账号上翻出最新一条视频,递给苏盈袖看,“本来也没想拍的,结果它那么乖,我就拍下来放到网上了嘿嘿嘿。” 视频里的大橙子正乖巧地蹲在洗手盆里,抬着脸,下巴和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头顶几根被水打湿的呆毛竖起来,圆溜溜的眼睛跟着主人转,水流在它身上冲洗着泡沫,一点都不像别的小猫咪那样抗拒洗澡。 就是话很多,一边洗要一边喵呜,家里人都习惯跟它搭话的,于是整个视频除了它乖乖洗澡一动不动之外,就是它和苏盈枝的对话: “大橙子,舒不舒服,这个水温可以吗?” “嗯——”还行还行。 “哇,你看这水,多脏,你是不是又去爬柜顶啦?” “喵昂——”能不能快一点! “好啦好啦,洗完了,来擦水,去吹风喽。” “昂——喵呜呜——” 大橙子吹毛用的吹风机是许应最近才买的,没什么噪音,加上苏盈枝用毛巾把它的头和耳朵裹住了,它听不到太多的噪音,倒也不害怕,老老实实地吹干毛,又梳顺了,就在阳台上打起盹来。 阳光很好,苏盈枝还奖励了它一根猫条,吃得美滋滋的,猫生惬意。 苏盈袖看着视频里圆滚滚又乖巧的一团,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一弯,就又是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姐姐了。 苏盈枝看她笑了,忍不住有些激动,艾玛,我姐可算笑了呜呜呜,这几天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您好,上一下菜,这是白切鸡,我们的白切鸡选用的是180天的清远鸡......这是北菇炒肥牛......”服务生开始上菜,事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啫啫煲上桌后还发出“刺啦”声,盖子一掀,浓郁的酱香随之扑鼻而来。 他们坐的位置就是餐厅的大堂,正值晚上饭点,周围都是食客,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推杯换盏,左边这桌说着自己工作中的傻逼领导,右边那桌讨论着给小孩报哪个特长班比较好,总之热闹非凡。 这么热闹的环境下,苏盈袖这桌就很难保持安静,少不得要说说话,苏盈枝说起一件事,“姐夫你记不记得之前我有个同学,她家买房子结果对方反悔,你帮他们要回过房子和违约金的?” 许应点点头,她继续道:“我同学前天发信息问我,她表哥跟女朋友感情很好,但就是这姑娘小的时候发生过意外,留下癫痫病的后遗症,靠吃药控制,偶尔发作,家里就不同意他们结婚,怕拖累家庭和遗传给后代,而且觉得有这种病的人就不该结婚,但他们还是偷偷领证了,家里闹着要撤销结婚证,这能行?” 许应摇摇头:“癫痫不是精神疾病,也不是婚姻法禁止结婚的疾病,领证的时候双方都是神智清醒的,从法律上来讲,他们的婚姻是有效的,所以不能撤销,至于这个病......让你姐说,我不太懂。” “癫痫分好几种,有一部分的确跟遗传因素有关,也有研究发现的确存在家庭聚集的现象,但其实遗传概率还是很低的。”苏盈袖解释道,“你同学表哥的女朋友这种情况,她是因为意外留下这种后遗症,说明她的父母应该是没有癫痫的,没有家族病史,遗传的概率就更低了,一般来说脑外伤诱发的癫痫,是不会影响下一代的发病率的。” “不过治疗癫痫的药物可能会对胎儿有影响,但患者又不能擅自停药,所以如果有备孕计划的话,要提前告知医生,让医生调整用药剂量。” 话题一打开,先前还有些不上不下的气氛顿时就活跃起来,又恢复到平时熟悉的轻松舒适,这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等这顿饭吃完,苏盈枝瞒着家里跟林修谈恋爱的事也就过去得差不多了。 生活重新恢复正常,苏盈枝又回了刘外婆家,继续帮忙收拾屋子和打包行李,许应和林修因为外地的案子去了外地。 刘外婆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还问苏盈枝:“是不是你姐那儿有什么事?” 苏盈枝面色有些赧然,摇摇头说没有,又想了想,还是将整件事对外婆和盘托出。 听说小孙女谈恋爱了,老太太愣了愣,随即有些犯嘀咕,“你姐多少年都不开窍,怎么你就这么快......谁家的孩子啊,你高中同学?” “呃......您见过的。”苏盈枝难得扭捏和不好意思起来。 刘外婆觉得奇怪,又追问了一次,才知道原来是林修,“那可真的是见过的,我记得小伙子不错,他妈妈是不是也是医院的?” “是我姐的同事,妇科的护士长。”苏盈枝解释道。 刘外婆对小姑娘谈恋爱这事不像苏盈袖那样难以接受,闻言点点头,“那挺好,知根知底的。” 这就算是接受这件事了。 老太太哦了声,又听她说苏盈袖是因为这件事才生了两天气的,原本和煦的笑脸顿时就收了起来,“枝枝,你这样做就不对了。”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她,她得多伤心呐,你想过没有?” 苏盈枝抿着嘴,“......我知道错了嘛,以后不会了。” 老太太看着她低下头满脸懊丧地表情,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这才对嘛,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就该亲亲密密的,可不能因为各自有了小家就生分了。” 苏盈枝连连点头,又靠过去抱着外婆,甜蜜蜜的道:“外婆,你说,以后等我和我姐都结婚了,不好住在一起了,就当邻居住对门怎么样啊?” 外婆说这很好啊,她就暗戳戳开始准备打听她姐和许律师的打算了,等打听出来未来姐夫买的婚房价值千万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住对门当邻居什么的,还有机会吗呜呜呜:) 这都是后话了,从儿子那里知道苏盈袖已经松口了的林护长那叫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人就先三声笑,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劲头十足,搞得大家都很奇怪。 尤其她现在比以前更大方了,特地请全科室喝奶茶,要知道妇产科所有人加起来可不少,而且还有一帮子学生,一杯奶茶动辄十几二十几块,要想点齐所有人的奶茶,没个小一千块根本不可能。 已经出院回来上班的刘殷殷问道:“林护长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喜事啦,还是说买彩票中奖了?” 林护长笑眯眯的,把一杯奶茶递给苏盈袖,“有喜事有喜事,我们家林修谈恋爱了。” “哟,真的啊?你家林修可不小了,该谈了,再不谈就晚了。”董护长闻言惊讶道,又问,“哪家姑娘,做什么工作的,是本地人么?” “啊这个......”林护长突然间就不好意思了,哎呀,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哦真是的。 苏盈袖吸溜一口奶茶,看见林护长面上的尴尬,叹了口气,主动替她解围道:“是本地人,就是还在读书,林修想结婚的话还有得等。” 大家听她插话,立刻看了过来,“真的假的,林修这是老牛吃嫩草了吧,啧啧啧,袖袖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女朋友是我家枝枝啊。”苏盈袖摊摊手,耸耸肩,满脸无奈。 所有人:“......”卧槽!禽兽就是禽兽!居然连十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好半晌杨乐乐才啧了声,“我现在顶佩服咱医院,内部消化职工就算了,还带内部消化职工家属的,牛批啊!”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刚要继续调侃一下林护长和苏盈袖居然成为来亲家了,就见门外值班护士突然冲进来,“左医生,你的45床有出现呼吸困难了!” 办公室里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左云立刻扔下手里的奶茶,起身飞奔出去,其他人稍后也跟过去看情况。 苏盈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里一惊,左云管的45床,正好是韩晶的姐姐徐娜,最近她情况不太好,一直反反复复,全科室的人都知道,这时已经快到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眼皮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小姨子拍马屁就这样瞎拍?写作业我不抄了:) 枝枝:姐夫你怎么买的那么贵的房子,我想抄一下你的作业。 许律师:首先,你要有一个愿意帮你付一半房款的爸爸…… 枝枝:……这作业我抄不起,告辞:) 第102章 “呼之不应, 准备抢救。” “不行不行,准备电除颤。” “抽个血气,快点。” “结果出来没有,我看看……哎呀, ii型的, 贝洛林用了没有……” 午后的阳光很好, 直接照进病房的小阳台,有风吹过, 阳台上一盆绿萝的叶子轻轻抖动着, 病房里兵荒马乱,又渐渐平静下来。 只有床边的监护仪器一下又一下发出有规律的提示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久病之人会有的淡淡怪味,苏盈袖站在门口, 看着经过抢救后情况略显平稳的徐娜。 她躺在病床上, 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头发干枯稀疏,面容消瘦凹陷,大大的眼睛像两个青黑的窟窿, 手背上布满了瘀斑和针孔, 青筋在枯黄的皮肤底下像一条条匍匐的小蛇, 在吞噬着她最后的生命。 左云又一次下了告病危,通知家属到场。 又道:“袖袖,你是不是有韩晶的私人联系方式,通知她一下吧,这次够呛。” 苏盈袖愣了一下,想到刚才抢救的场面,叹口气, 起身走出办公室,给韩晶去了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再开口,韩晶的声音充满无奈的哽咽,“……是不是、已经……已经到日子了?” “这次情况不太好,而且我看她病历,癌细胞已经全身转移,距离上一次抢救只过了不到十天,间隔越来越短,病情越来越重,所以……”苏盈袖没有隐瞒徐娜的病情,但也没有说到最后。 然而对于已经知道患者病情的家属来说,只要这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她会越来越难受,越来越虚弱,最终沉睡不醒。韩晶想明白这一点,差点就哭出来,苏盈袖听到了她的抽泣声,刚想安慰,就听见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我现在在沪市参加电影的路演,等结束了马上就回去。” 苏盈袖嗯了声,“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了,你最好也回来看看她吧。” “……谢谢袖袖姐。”她哑着嗓子跟苏盈袖道谢,匆匆挂了电话,挂断电话之前,苏盈袖好像听见那边有工作人员叫她上台。 她忍不住又叹口气,所有人都羡慕她功成名就站在娱乐圈的镁光灯下,看起来荣耀非凡,却没人想过她的诸般无奈。 回到办公室,苏盈袖告诉左云这个消息,然后就听说徐娜的家属来了。 苏盈袖在家属中见到了涂川,他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眉眼和他有几分神似,想来应该是徐娜和涂山的那个孩子了。 “嫂子。”涂川这样叫她。 苏盈袖点点头,伸手摸摸小孩细软的头发,“这是你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康康,健康的康。”涂川笑了一下,笑容很淡,没有到达眼底,“康康,叫婶婶。” “婶婶好。”小孩子怀里抱着一个旧的布娃娃,乖巧地叫人,声音有些小,怯生生地问她,“婶婶,你是医生吗?” “是啊。”苏盈袖点点头,看一眼正在听左云交代病情的徐家人。 然后听见小朋友问她:“那……婶婶,我妈妈是要死掉了吗?我以后连妈妈也没有了吗?” 苏盈袖一愣,随即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就掉出来,又被她硬是逼了回去,然后很勉强地朝她笑了一下,“妈妈要去做星星了,你不高兴吗?” 孩子诚实的摇头,“不高兴,我见不到她了。” “可是她会一直看着你。”苏盈袖地手掌按在小朋友地头顶上,努力柔和着声音,“她和爸爸一样,都在天上等你,等你有一天,和他们天上见。” 可能是早就被家里人做过心理建设,又或者还太小,不明白死亡的含义,看啊高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难过,只点点头,抱着布娃娃,有些茫然无措。 苏盈袖心一软,好像看到了在父亲葬礼上懵懵懂懂的苏盈枝,忍不住伸手将他抱了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别怕,长大就好了。” 涂川听见她这句话,不由得一愣,随即想起她的身世,有些了然,或许这就是物伤其类。 下班时许应来接她,听说徐娜今天上抢救了,他也过去探望,看着病床上被病魔折磨到已经脱了形的人,尽管这几个月来没少来探望,但还是忍不住惊讶和心悸。 这已经是强弩之末,弥留之际了呀。 他叹口气,退出病房返回办公室,发现韩晶已经来了,他化着浓妆,眼底的疲惫遮挡不去,还穿着隆重的礼裙,看样子是从工作场合直接过来的。 第102节 许应进来的时候,韩晶正在和姐姐的主治医师交流自己的想法,“我姐说过她从来没有去看过我的电影的首映现场,以前是想去但去不了不能去,现在......” 她吸吸鼻子,“......我怕这次她不去,就永远也没办法去了。” 左云对此有些犹豫,“可是她的情况不太好移动......这些仪器......” 作为主治医生,左云的心情很纠结,她很明确的知道徐娜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应当让她完成这个心愿,但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这次院外之行会不会发生意外情况。 许应敲敲门走进去,韩晶看见他,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许律师和袖袖姐到时候也要去的,我再多请几个专业的看护一起跟着,就保险很多了吧?” “左医生,我真的......要不然等我姐醒了问问,她想去就去,不想去或者没有醒,就不强求,可不可以?”她哀求道。 左云觉得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于是点点头,大应了下来。 苏盈袖站在一旁,一直到他们沟通结束了才走过去,给韩晶递过去一保手帕纸,又拍拍他的肩膀。 韩晶去病房探视过徐娜之后没有在医院停留太久,在助理的掩护下匆匆离开,苏盈袖在她离开后也下班,和许应一起回家。 回家路上,许应说起徐娜,“我不太记得她以前长什么样了,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学校,我跟涂山一起参加辩论赛......” 容貌清秀干净的女孩子坐在台下,看着男朋友在台上舌战群儒,眼里都有光在闪烁,那一次辩论赛,他们提前知道涂山的女朋友会来观战,不约而同的将最出彩的部分留给他发挥,等结束后一群人去吃宵夜,还以此勒索了涂山一顿烧烤加啤酒。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许应笑着叹气。 苏盈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握住他的手,牢牢牵着,试图将自己的安慰传递给他。 她的掌心温暖干燥,和许应手心贴手心,有暖意从指间逐渐蔓延至心底,让他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阿盈,还好有你陪我。”他张手将苏盈袖抱进怀里,把脸抵在她的背上。 苏盈袖伸手轻拍他的背,“我会一直、一直陪你的,别难过。” 楼下的路灯光不太亮,但也并不昏暗,就这样笼罩在相拥的男女身上,晕生出淡淡的暖意。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周五,早上大查房听说之前怕老公和婆婆耽误自己救命所以录了视频的那个产妇离婚了。 隔壁床的大姐来照顾女儿,见她连个家属都没有,热心的帮着买早饭和看宝宝,见了苏盈袖就一个劲告状,“离得好,这种男人不配有老婆!” 17床半躺在床上,拍着怀里吃母乳的女儿,笑眯眯的,看起来状态不错。 苏盈袖虽然心里叹气,但也觉得这样不错,既然是错的人,那就应该趁早分开。 “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别自己撑着。”苏盈袖检查完宝宝的情况,温声问道,“家里人来了没有?” “我妈下午就到。”她的笑容比之前更灿烂了一些,“苏医生,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多舒服,没有他妈在耳边说那些风凉话,好像我这辈子只能靠她儿子似的,嗤。” “以后什么打算?”苏盈袖笑着点点头,又关切了一句。 “我早就想好了,我会法语和英语,恰好可以接一些翻译的活在家里做,也不耽误照顾宝宝,以后就回老家生活了。”她笑道,“多谢你们的照顾。” 苏盈袖笑着又点一下头,“不客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从病房出来,她又转了一遍其他病室,这才带着学生慢吞吞地往回走,边走边趁机给她们讲小课,“我们讲一下抗生素的使用指征。” 回到办公室,看见左云正在安排氧气袋,还叫了两个护士,让她们明天晚上跟着徐娜一起出去。 徐娜已经醒了,问她想不想去看韩晶电影首映是左云亲自去的,回来以后她说:“那眼睛亮得很,我也说不出别的来,反正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她想去就去,每天都当是最后一天过了。” 苏盈袖在医院这么多年,见过的生死不知凡几,轮转肿瘤科的时候,她见过更多每天在数日子的人,可没有任何一次像这次这样,让她觉得心里憋闷得慌。 周六晚上到了,韩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苏盈袖和许应前去医院将韩晶接出来,她坐在轮子上,鼻子上戴着氧气管,望着他们的眸子熠熠生光。 “多谢你们来接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小晶的电影首映。”她的声音虚弱,但吐字很清晰。 “我也是,怪期待的,是不是得来好多大明星啊?”苏盈袖配合着她说话,一副好奇的模样。 徐娜眯着眼睛笑笑,“应该是吧,到时候让小晶介绍给你认识啊,要个合照,以后给别人看也可以显摆显摆。” “嗯,这个主意好,等会儿我就这么干。” 首映礼在恒泰广场六楼的电影院,韩晶早就跟剧组和影院工作人员沟通好,他们一到场就有人过来接待,领着他们从人工通道进入现场。 他们和徐家人被安排在第一排的一个角落里,虽然位置有些偏,但视野却很好,可以将台上的韩晶看得一清二楚。 苏盈袖坐在徐娜旁边,握着她的手,听见她低声说:“很漂亮对不对?她从小就很漂亮,很懂事,有人说我们家没男孩,要是老二是儿子就完美了,但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喜欢这个妹妹,都是我们家的孩子,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她这么让我们骄傲。” 这是一部讲述山村教师的文艺片,韩晶在台上讲述着在电影拍摄过程中自己的心路历程和在剧组发生的事,目光不自觉的往台下扫。 她看到了家人,涂川,苏盈袖和许应,还有被他们围在当中的姐姐,他们全都笑着看向舞台,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所有的聚光灯都不如他们的目光,韩晶忽然觉得很骄傲,眼睛微微湿润起来。 分享会后,灯光一暗,熟悉的片头声过后,影片正式开始,巧合的是,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姐姐》,讲述了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女主人公毕业后舍弃都市繁华,在所有人的不解中执意回到大山当乡村教师的故事。 崎岖的山路上,她骑着摩托车奔波,劝回一个又一个因为家庭原因而辍学的孩子,她遇到过危险,也遇到不解和嘲笑,然后依旧待在这个地方。 山风吹皱了她的脸孔,烈日晒黑了她的皮肤,她变成和乡亲们一样的农村人,又努力地将一个又一个孩子送出去,山窝窝里飞出去金凤凰,金凤凰又飞回山窝窝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晨钟暮鼓,大山会改变,她不会。 苏盈袖看到影片末尾的鸣谢名单里出现的好多乡村学校和老师的名字,听到徐娜说了句:“她小的时候,就想做老师,要不是为了我们……” 影片反响很好,作为一部文艺片,首日票房能有三千万,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可是韩晶却没心情参加庆功酒会。 因为徐娜回到医院后再度陷入昏迷,而这次,无论医生们怎么用药,她都没有再清醒过来。 “她早就是多脏衰了。”苏盈袖这样跟许应说,“这一天是迟早要来的,幸好她还看到了韩晶的电影首映。” 床头的心电监护上,波形慢慢变成一条平直的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床旁心电图拉出最后一张检查报告,将会粘贴在病历里作为检查依据。 值班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下午15点36分。” 夏天的风黏腻闷热,从阳台伴随着阳光溜进室内,病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嘴角停留着笑容,手腕上是康康为她编的转运绳。 小朋友还以为妈妈会好起来。 风从病房飘出去,卷进外面忽然下起的太阳雨里,然后又飘进葬礼现场,吹动了花圈上的挽联。 他们安慰着彼此,“好啦,这下解脱了,下辈子投个好胎,过好日子去吧。” 苏盈袖站在人群里,慢慢走过她的遗像,看一眼镜框里眼角生着一颗泪痣的女人,在她面前放下一株白色的菊花。 她们认识时,她已经病入膏肓,这段缘分那么浅,却在她的生命里留下重重的痕迹。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3 19:15:34~2020-10-24 18:5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覃喵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壳 50瓶;??? 25瓶;三年之后啊、英俊潇洒杰西卡、茶蘼、覃喵 10瓶;橘子皮皮、星月漫樱、就是玺欢你 5瓶;姑苏小白兔、abbyd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正文完结) 徐娜葬礼过后, 时间渐渐滑至八月下旬,期间诸事纷扰,比如韩晶与涂川被狗仔拍到同返香闺后火速官宣,比如他们最终决定收养徐娜与涂山的儿子康康。 又比如丁一楠产检状况良好, 遇到同是来产检的叶奕和太太, 成为好友后异想天开约了个娃娃亲。 还比如何娜终于通过考试回到妇产科, 成为本院正式的住院医师。 总的来说,所有人都在变好, 对于苏盈袖而言, 徐娜成了回忆中的故人,只要她和许应还与涂川和韩晶是朋友,就会一直记得她曾来过的痕迹。 “谢谢你,把他们带到我的生命里。”她这样对许应说, 回望这一年认识的人, 很多都是因为许应, 因为他的出现,给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许应伸手拥抱她,然后问:“明天要帮外婆搬家, 你做好准备了么?” 苏盈袖愣一下, 然后从他身上翻下去, 仰面看着卧室的天花板,“神啊,救救我吧,怎么搬家要这么麻烦啊?!” 刘外婆家要拆迁,距离和开发商约定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苏盈枝终于帮忙打包好所有行李,许应也已经跟梁总租借到一个闲置不用的仓库, 只等明日找搬家公司将家具搬去放好。 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在搬动之前,为了不造成磕碰伤还要打包,另外有些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必须在包装上贴好标签,防止以后找不到。 这项工作繁琐细碎,苏盈袖想想就觉得头大。 “叫老公,我来帮你。”许应翻个身,将人压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 苏盈袖有些疑惑,“你明天不是要去开庭?” “早上九点开庭,很快的,大概十点左右就结束了。”许应如是回答道。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苏盈袖毫不犹豫地叫了声:“老公!” 许应原本只是逗她的,万没想到她会真的叫出来,愣了一瞬,随即激动到不能言语,“我……我我我……” 我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苏盈袖这下炸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反悔了?!骗人叫老公可还行?不要脸!” 说完就准备拧他耳朵,许应连忙解释:“不是……主要是太突然了,你真叫啊……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嘿嘿嘿……” 说着就一个人开始傻笑,把苏盈袖给笑无语了,她一把将人从自己身上掀起来,“……咱能有点出息么?” “这要什么出息,我叫你老婆,你什么感觉,嗯?”他侧着身,伸手支头,笑盈盈地望着她,眼尾轻轻一挑,有笑意伴随着诱惑流泻。 苏盈袖看得心怦怦乱跳,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是面对女儿国国王诱惑的圣僧,还没真的圣僧定力好,顿时就脸红心跳起来。 “我......我......”这下换她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才感受到几分他刚才的窘迫。 许应视线一扫,看见她双手不自觉地紧捏着被子,指节都攥得泛白,顿时笑意更盛,刻意放软了声音,靠近她的耳朵,“老婆。” 叫完这一声,还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尖,用牙齿小心地摩挲着。 苏盈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呀的一声惊呼出声:“……你、你犯规!” “嗯,我犯规。”男人笑出声来,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上,声音低沉醇厚有带着诱惑,“既然已经犯规了,不如犯到底?” “......好。” 妖精打架有多刺激,苏盈袖就多恨自己当初没定力,看着眼前只能自己掌控大局的搬家场面,苏盈袖叉着腰,觉得额头一跳一跳的难受得紧。 苏盈枝往包裹上贴标签,边忙碌边问:“姐,我姐夫不过来帮忙吗?” “这箱是什么,哦,摆件儿。”苏盈袖弯腰查看纸箱里的东西,直起腰抹一把汗,“林修没跟你说?他们这次开庭可能要拖到下午才能结束了。” 交通肇事的案子,因为受害人有三个,而且其中之一还跟容城某个颇有名望的豪门沾亲带故,死者女儿嫁入豪门后相夫教子,与丈夫感情甚笃,岳母离世妻子日日伤心啼哭,当然要让肇事者受到最严重的刑罚才能解气,于是重金聘请许应作为代理律师,除此之外还四处活动,联络了许多媒体,用舆论向法院和公诉方施压,绝对不能轻判被告人。 于是这桩案子审得格外仔细,每一个细节都要事无巨细的确认,庭审过程冗长沉闷,九点开庭,到十二点半才审到一半。 许应吃饭的时候都垂头丧气的没什么精神,同坐的另一个受害人的代理律师见状安慰他道:“放心吧,这桩案子就是三只手指捏田螺,你忍忍,今天结束之后就有百万代理费进账,我都羡慕你了。” 虽然是同一桩案子,但受害人家境不同,能出的律师费也不同,不是人人都能有许应这样的好运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