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节 ?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作者: slinnani 简介: 天降系统！ 就是能源不足经常掉线= = 好在周晓月早在知识的海洋里精通一百零八种系统套路，无师自通！ 系统：剧情……滋滋…… 周晓月：懂了，我在一本书里！ 系统：十七年前、滋……孩子抱错……滋啦…… 周晓月：懂了。我就是那个被抱错的假千金t t 毕竟她脑子不太好，人缘又糟糕，家境还掺水分，未婚夫还是高攀来的，怎么看都像是女炮灰的样子…… 要命！ 不如先去贫民窟学点生存手艺吧。 就在周晓月提心吊胆地等着传说中的“真千金”杀回来时，她的男神未婚夫却暴雷了： 完美无缺的高岭之花霍长英是假的！ 真正的豪门太子爷是“贫民窟”里趁火打劫欺负她的阴暗少年卫沉。 周晓月：系统，你怎么漏掉这么关键的信息啊！ 要是霍长英怀疑我是故意的怎么办，现在正是他最需要我这个未婚妻的时候啊。 系统：……你是卫沉的、滋啦……未婚妻…… 周晓月：= = 鸠占鹊巢，狸猫换太子。 问题是这只鸠养成了凤，狸猫长成了狮子，霍长英早就学透了霍家的精髓，绝非象牙塔里的公子哥。 奈何真龙飞升，卫沉天才到让人发指，简直妖孽！ 周晓月：…… 懂了！原来这是男频文啊。 * 霍长英对一切都不占理，也占着周晓月未婚夫的理，当初要不是他力排异议选择周晓月，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档婚事—— 然而，卫沉宁愿不要霍家，也不会在周晓月的事上退让半步。 * 假太子真男神，真太子大妖孽！论竹马与天降的惨烈修罗场。 短小狗血文警告！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爱情战争 女配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晓月 ┃ 配角：卫沉（霍沉），霍长英 ┃ 其它：系统，金手指 一句话简介：是真假少爷的未婚妻~ 立意：爱情没有对错 第1章 天降“系统” 每天。 周晓月都要从十平的豪华席梦思大床上醒来，面对两个家政保姆。 虽然这比还比不上二次元、一次元的豪门大小姐，但是做现实里的白富美千金，绰绰有余。 “小姐，起来了。今天周一，坐霍家的车去，可不能再赖床了。” 一个阿姨说：“不然霍少爷要等你了。” 周晓月有些迷蒙地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杏眸下却是一圈青色，一张巴掌大的脸十分惨白，再精致的五官也显得疲惫。 她再次睁眼，看到一眼扫不到边的天花板，垂吊的欧式水晶灯在白天也能折射出能闪瞎人眼的反光。 周晓月被刺得眼睛一痛，连忙掀开真丝被套，爬下床。 两只雪白瘦长的赤脚落下，踩进了一双只有价格配得上品牌名字的拖鞋轻奢单品。 周晓月没走两步，就看见另一个阿姨手脚麻利地去拿周晓月卫生间里的脏衣篓，准备换洗。 “等一等！” 周晓月眼皮一跳，冲过去抢走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阿姨，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洗吧。” 两个保姆奇怪地看了看周晓月，“怎么了？” 周晓月的嘴巴一张一合，然后憋出一句：“我来那个了，弄红了……没事，没几件，这次我自己洗就行了！” 阿姨们只当是青春期的害羞，笑道。 “好，小姐长大了。” 周晓月却没办法笑出来，“阿姨，你们以后不用喊我小姐了，叫我晓月就好。” “哦，好……”两个阿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下。 周晓月目送她们离开，呼出了一口长气。 然后，她脱下睡衣，换上了市一中的运动款校服。 宽松的外套长裤，都是深蓝打底，白色抽条，印着一行红色的学校徽记和名字，衬得少女更加青葱水嫩。 曾经，周晓月有多嫌弃这所第一中学的校服，现在就有多珍惜。 葱白细长的手指小心地拉上外套的拉链。 这是她现在为数不多的便宜衣服了。 周晓月从来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斤斤计较地掐着手指头算计钱。 但是，当这个家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 她就再也不能坦然享受所有的物质非物质资源了。 因为，她周晓月，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儿，更不是周家的真千金！ 十七年来，周晓月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直到她的脑海里跳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微弱信号。 ‘滋……滋……’ 如果闯进来的脑中怪声只会滋滋叫，周晓月只会当自己熬夜熬坏了脑子。 但偏偏，这电流声还会说话。 一阵滋滋作响后，那声音只发出了一个词：‘……剧情……’ 什么剧情？ 小说里的剧情？ 这个世界是一部小说？ 尽管这词句支离破碎，周晓月还是凭借着十几年纵横互联网知识海洋的阅历成功破译了密码！ 难道，这就是穿书系统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充电一样，这个系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一个词一个词地蹦。 但周晓月还是懂了。 她生活在一本书的既定剧情里。而这个系统，是为了帮助她改变剧情而来！ 一开始，周晓月还很兴奋。 她把在小说里见过的各种金手指全都幻想了一遍，只等着系统加载完成，打开兑换商城…… 可是紧接着，系统又“滋滋”地响了几声，吐出了一段长一点的句子。 ‘十七年前……孩子抱错……’ “滋”的一下，周晓月的心忽地一凉。 十七年前，她刚出生呀。她、她的家境确实还算可以，又挂了一个名义上的顶级未婚夫—— 不是她周晓月被抱错，还能是谁被抱错！ 周晓月不想懂。 可她还是很快想到。 她所在的这部小说是一本豪门和寒门抱错女儿，互换人生的真假千金文。而她，大概率，就是那个在豪门养大的假千金！ 这个系统既然落在她头上，应该是女配系统，免得她这个假千金女配在真相大白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凭借对网络文学的多年沉浸式体验，以及一百零八种套路的深层理解，按理说，周晓月有系统在手，应该不慌。 问题是，系统它能源不够啊！ 话都说不全，还能做什么？ 周晓月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而系统始终都没有说出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甚至连“滋滋”声都越来越微弱了，周晓月大彻大悟，靠系统是没用的。 她，必须自救！ 周晓月扫过房间里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艰难地从翻找出一根忘记买什么送的蓝白双色麻花头绳，扎起头发。 她摸了摸物美价廉的校服，捋平每一处褶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下楼，坐到餐桌旁。 餐厅。 周家的一家之主周平已经坐在主位上了，太太刘美娟挨着旁边。阿姨从厨房里盛了一碗汤，放到周晓月的位置上。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节 她看着爸妈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今天这么快，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这样也好，免得长英等久了。” 周父甚至看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时间，然后摇摇头，“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得亏不像你，不然晓月可没现在这么漂亮！”周母白他一眼。 周父悻悻怼上一句：“那也不是你的功劳，没见别人说晓月像你啊，晓月是隔代遗传了我妈！” 老夫老妻互相挤兑的日常，算是温馨。 可现在这些话落进周晓月的耳朵里，全变成了扎心的证据。 再一次证明了，系统提示的信息不假。 她周晓月，不是这家人的亲生女儿！ 顿时，周晓月觉得连身下的椅子都变得坚硬膈应，好像赶她似的。 周母还招呼着：“晓月，这周的钱给你过去了，不够就问爸妈要。也记得买点分给长英啊。” 不用看，周晓月也知道，现在账号余额里空掉的数字一定又被填长好几个零。 周晓月的心哗啦啦地滴血。 她原来还嫌这些钱不够花呢！ 爸爸妈妈是那么宠爱她，甚至有些宠溺过头了。 周父周母把周晓月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地宠着。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宠错了女儿，爱错了人——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周晓月的眼睛就忍不住发酸，发胀。 眼里的水雾一多，马上就能掉眼泪了。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哭。 真正的周家千金小姐还不知道在哪个“贫民窟”里辛苦受罪呢。至少周晓月还享受了十七年的福，那个正牌千金呢？ 她得把那位真千金找回来，就算代价是自己出去—— 周晓月用力地抿唇，把眼泪憋了回去。 但两只眼睛还是水汪汪的，衬着眼尾的红，俏生生得可怜，十分招人疼。 怕爸妈发现，周晓月抬手掩饰性地摸了一下头发。 她坐下，喝汤，吃饭，一点废话都也没有，乖觉地让周父周母目瞪口呆。 “爸，妈……我、我吃完了，先去上学了。” 飞快地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一滴不剩，周晓月就连忙站起来，生怕赶不上趟。 她背对着周父周母喊，就怕自己没出息地哭出来。 周晓月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资格叫“爸爸”和“妈妈”。 原来习以为常、稀松普遍的事物，都是那么的珍贵。一张床，一个落脚休息的房间，一桌饭菜，一个称呼…… 全都不再是她的。 这些东西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女孩，是她周晓月抢走了。 这让她连难过都觉得不好意思。 周晓月的眼睛越来越酸胀，几乎快盛不下不断涌出来的水汽。她只能通过快步走的方式，抒发情绪。 出了别墅，院外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辆黑色豪车已经停了许久，车身光洁得像是新出厂，反射出耀眼的光，车牌号上金贵的一串“8”更是醒目。 周晓月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 车窗滑下来，露出一张毫无瑕疵的美少年侧脸。风和日丽，光影正好，衬得他像是一幅画。 画中人先是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晓月，目光落在她的眼处停留得稍微久了一些。 然后他才出声。 “还以为要等你一会儿……上车吧，今天早点去学校。” 周晓月的心跳起来，又跌落下去，来回拧巴着。 她连忙拒绝：“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霍长英，要不你先去学校吧。” 这不是一般的同学，更不是一般的邻里。 霍家，是这方圆百万平米山水园区里最富贵的业主，也是周晓月从小到大认知中最厉害的有钱人。 周家有的那点钱，在霍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够不到霍家的脚后跟。他们一家花费力气才住进了最外圈，霍家却从这块地开盘前就拥有核心位置。 这还不算其他地方的房产，更是难以估量。 那些所谓的富豪排行榜，从上数到下，要么就姓霍，要么背后的投资商和关系网姓霍。 而霍长英，就是霍家这一辈的继承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周晓月高攀来的“未婚夫”！ 要不是这层关系，周晓月不可能坐他的车一起上下学。 周晓月知道，她很幸运！ 她只需要守住这份好运，就能轻易得到所有人羡慕的幸福…… 然而现在，所有的运气都变成了莫大的压力。 她根本不是周家的女儿，这所谓的婚约关系当然也不是她的。周晓月哪里还有脸再坐这辆车—— “我等会坐自己家的车好了……”她用来拒绝的借口很拙劣。 霍长英问：“司机要先送你父亲去公司，再送你会迟到，还是你想耽误周叔叔？” 周晓月支吾。 霍长英似笑非笑地看她。 “说吧，什么事情，告诉我，还能解决得快一些。” 周晓月说不出口。下一刻，霍长英摇摇头，打开了车门，亲自请她。 “行了。” 霍长英一招手，修长的手臂伸出很远，尽显身材高挑，比例优越。“过来。” 周晓月下意识地走过去。 “别哭鼻子了，我会帮你的。” 霍长英说着，抽出车座中间的纸巾，动作轻柔地为少女擦拭眼角。 纸巾很快就被湿漉漉的眼睫浸透，变得轻薄易碎，霍长英的指腹在不经意间触碰少女柔软的脸颊，摩挲着她眼尾的红晕。 皮肤相触，周晓月的脸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发红。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飞出身体了。 当霍长英收回手，周晓月已经半蒙，霍长英怎么说，她怎么做，不知不觉就被带上车后座。 车门“啪”的一关。 总是卡顿的系统却突然上线了。 ‘滋……滋……’ ‘假的！’ 这个词一下子拽住了周晓月的心，从少女怀春的美梦拖到了残酷的现实。她是假千金，霍长英却是真少爷。 霍长英，就和周家的一切一样，不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 狗血警告，纠葛小故事！雷的宝贝们注意闪避orz 憋了许久还是开原创坑了，我会加油的，欢迎大家踩踩t t 感谢给新文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们：阿墨1个、_鹿屿1个； 感谢给《超级影后》投地雷的小天使们：阿鹿2个、瀟瀟笑之2个； 感谢给《没人比我更懂拯救世界》的小天使：随缘1个； 感谢给《超级影后》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上参60瓶、瀟瀟笑之5瓶、11酱20瓶、染婳5瓶； 感谢给《[综]完美攻略》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琦停25瓶 11月之前的分不出来了orz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章 假的和真的 车窗外景色飞逝。 周晓月从来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沿路的风景。 按照以往的习性，她一上车要么低头刷手机，要么就偷偷打量一旁的霍长英。 现在，她却头也不回地盯着窗户，反常得出奇。 而事实上，周晓月也没有记住多少风景，她全程都在和脑海里那个不靠谱的破系统对话。 ‘不用反复提醒我，我知道我是假的！那你总得说清楚，真千金女主是谁？’ 这种时候，系统又不吭声了。 周晓月只能在心里嘟嘟囔囔：‘我不会死乞白赖地占便宜，她的就是她的，不属于我的，我都会还回去的……’ 想着想着，周晓月的眼睛又忍不住泛红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节 车窗内里映照出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两只眼亮晶晶的，一眨就能挤出剔透的水珠。 “啪。” 书本合上的声音响起，在安静平稳的车内十分醒耳。 周晓月强忍着没有立刻转过头。 “刚才让你说又不说，躲起来偷偷哭。到底是什么事情？” 清亮舒缓的声音在近处响起，是霍长英独有的沉稳语气。周晓月听得耳朵痒痒的，却不敢回头。 霍长英和她一样大，却十分成熟早慧，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似的。 周晓月抿了一下嘴唇，皱了一下眉，霍长英都能猜出她在想什么，然后解决问题。 他是周晓月十七年人生中最可靠的玩伴，最厉害的哥哥，更是关系紧密却难以再进一步的“未婚夫”。 换做以前。 周晓月早就把心事都说出去了，霍长英永远都有办法解决。 可现在，她心里却充满怯意。 她知道自己和霍长英的联系是靠着这段脆弱的婚约建立起来的。 失去过家家般的未婚夫妻关系，她和霍长英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们没有共同话题，甚至没有共同的交际圈。 周晓月娇生惯养，贪逸恶劳，最怕辛苦，霍长英却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培养严格，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周晓月低下头整理校服，甚至在外套上面的拉链数齿格，借此避开霍长探寻的视线。 “没什么事。” 她撒过好几次谎，却是第一次骗霍长英。周晓月感觉自己的舌头都不利索了，在口齿间纠结许久，又用上之前的借口。 “就是来那个了，肚子疼，心情不好……” 周晓月有些不好意思。 霍长英却极其自然地接过话：“你不都是月中来的吗？” 周晓月吓了一跳。 虽然她在霍长英面前没个把门，什么都会说。 但霍长英把这些日常琐碎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是大大超乎了周晓月的想象。 她抬起头，就看见霍长英正侧头注视着自己。他长得好看极了，即使按校规理短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也只是更加全方位地展示了深邃的五官优势。 目深鼻高，眉浓唇丰。 他已经很高了，坐着也比周晓月高出一截。但霍长英还年轻着呢，还有得长。 当他看过来，视线就是向下的。即使表情并不冷漠，但他盯周晓月久了，还是带着天然的压迫感。 “我，我经期不调还不行么！” 周晓月在压力下憋出一句话。 她心里正难堪，话题的羞耻度又把周晓月推到悬崖边上，恨不得当即跳车消失。 霍长英收回眼神，他嘴唇轻闭想了一会，然后就见他放下书，转而拿出手机，滑开锁屏翻找了一下，然后轻点屏幕。 车载系统接收到了信号，发出提示音。 “目的地已更改，导航从当前出发，到第一医院预计还需要20分钟……” 霍长英说：“麻烦先去医院，我带周晓月看一下身体。” 驾驶座上一直保持安静的司机这才开口回复了一句：“好的，少爷。” 周晓月的脸瞬间升温，快要和眼泪打转的眼睛一样红了。 她竟然当着司机的面和霍长英说了半天的月经问题——这社死程度不亚于心上人要带她去医院看妇科。 周晓月都不知道要先焦心哪一个。 她手忙脚乱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司机叔叔你直接去学校吧。” 然后周晓月又对着霍长英道：“你干嘛！这不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有的问题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很多人都会疼的，喝点热水就好了……” “你之前都不疼吧。” “……” 羞涩和尴尬让她整个人都烧起来，周晓月眼底仅剩的一点泪花都被蒸发完了。 她喜欢霍长英的关心和照顾，甚至还会撒泼耍赖地讨要。 要是有痛经，她早就作起来向霍长英诉苦了。 可这次的问题不同。 她没办法说出口。 她甚至不是真正的“周晓月”，又怎么抱怨啊！ 周晓月心里很复杂。 霍长英是那么坦然，那么周到。 就算这是女性的自然生理现象，不必羞耻，霍长英的态度也太冷静了，他有把她看做未婚妻吗。 还是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 周晓月觉得，她爸爸在旁边也不会处理得比霍长英更好了。 他很好，但问题是，她根本没有来月经—— 周晓月绞尽脑汁地想借口。 “……今天是周一诶，你是学生会长又是优秀代表，不去学校可以么？” “请一个上午而已，带你看完医生再去上课。” “额……但是第一医院人应该很多，现在过去排得到号么？” “我妈之前的主治医生在那家医院做主任，应该可以再加一个专家号。” 作为一个将要继承霍家的少年，他生来就坐享各种特权，霍长英已经行使得十分克制了。 霍长英说完又一顿。 “要是你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去私立医院，但是位置远一点。 现在疼不疼，还能忍吗？” 周晓月的心里酸酸的，像是泡发过的面食胀起来，虽然好吃，但闻起来总有一股坏掉的味道。 她这算不算占“女主”未婚夫的便宜？ 最后周晓月还是被载到第一医院的门口下车。 她拒绝不了霍长英。 其实拒绝也没用，因为开车司机拿的是霍家发的薪水，只听霍长英的。 停车位没了。 霍长英冷静地让司机把车开到另外一条街等他们，然后带着周晓月进医院。 周一的早上，看病求医的患者、家属依然多得吓人。 毕竟是第一医院，有着最正规的医疗资源，每天都会有全国各地的人赶过来治病，供不应求。 有人拖家带口，有人坐在地上，还有人支撑着病体残躯独自挂号…… 周晓月都被吓到了。 除了常规体检，她真正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人声嘈杂中，霍长英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说，“跟紧我，别走丢了。”他的声音沉下来，落在周晓月的心上。 ‘滋……滋……’ 系统的干扰声好像都成为了人群里的背景音，周晓月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感觉手脚连同腹部发胀无力，好像真的来了经期一样。 一个护士巡视一圈找过来，她拿着资料对比了一下，“是——霍长英先生吗？” “是我。” 护士似乎也想不到他是学生，有些惊讶地解释：“哦哦好的，这是你们的加号，请拿好。莫主任还在巡房，麻烦去上面的诊室等一下。” 霍长英谢完接过来，带着周晓月离开医院拥挤的大厅。 当他们乘坐电梯上到高层，一切又变得清净、整洁，这层vip专属才是周晓月熟悉的医院，刚才那一幕似乎只是临时穿插的错乱。 是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 那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或许才是她真实的人生起源。 —— 他们在候诊室没等多久，那位莫主任就穿着白大褂过来了，她是一个身材偏矮的中年女性，剪了一头干练的短发。 霍长英：“莫医生好。” 对方笑着打招呼，拉了几句家常：“叫阿姨就行了。一直给你妈妈看病，没想到有一天她儿子也来问我，还要挂我的号。” 然后莫主任自觉看向周晓月，眼神里带着打趣，多了几分亲切。 “应该是你看吧。说说，身体哪里不舒服？” 周晓月只能开始现编。 莫医生在电脑上查看她的病历档案信息。 不知道是为了缓解周晓月的紧张，还是因为她是霍长英带来的，莫医生突然提起： “周晓月……你也是第一医院出生的啊，就在霍长英后头。 还好你生的日子晚一些，要是再往前几个月就折腾了。当时两个孕妇病危，整个科都团团转……”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节 她是在这里接生的？ 这样的话。 按抱错孩子的常用逻辑，那个真千金应该是和她一起出生的。 周晓月留心听着那些出生信息。说不定，她能在这家医院找到一些线索。 不过她还没整理好措辞，就被打断。 “莫医生，打扰了。” 一个消瘦的少年打开了诊室的门，他竖在门口，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定住似的，神情也一动不动，麻木冷漠。 周晓月抬头望过去，感觉对方快薄成了一片。 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没修理过头发，参差不齐地留长。 可惜了那一双狭长的漂亮眼睛，被额前的黑发沉沉地压着，暗不见光，十分阴郁。 加上他的皮肤是一片毫无气血的白，嘴唇很薄，淡得几乎没有颜色。 乍一眼看过去，像是黑白漫画里的一块阴影墨点，毫无生气。 周晓月好奇，多看了几眼，被对方抓到。 那双暗沉的眼瞳一动，不带任何情绪地直直回视，像是无机质的死物。 周晓月不禁往后缩，霍长英伸手护了护，免得她撞到磕绊。 “莫医生，我妈的情况不太好，麻烦你看一下。”那少年开口，他的声音有点哑，发涩。 之前那个护士边埋怨边道歉：“对不起莫主任，不知道他怎么上来的，我没拦住。” 莫主任无奈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啊，这是一个病患的家属。我先处理一下。”她作势把人带到外面说话。 霍长英得体地点了点头，没有意见。 周晓月还以为莫主任是要再去一趟病房。 但他们就停在外面。 门没关紧。 周晓月听到一些零碎的说话声。 “卫沉，你妈妈的医药费拖欠这么久，能帮的医院都帮过了，总不能一直这样……” “莫医生，能不能先给我妈看一下，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在想办法了，医院还缺什么活，我都可以做。” “……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情况建议做手术，不然意义不大。” “……”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那个叫卫沉的少年与他们只有一门之隔。门里是悠然的等待，门外却在难堪地求人。 天堂地狱，泾渭分明。 对霍长英的妈妈，莫主任几乎算是半个私人医生，近得随时都能见面，甚至还会主动上门。 但是对卫沉的妈妈，莫主任却是远在天边难以够着的救命仙人。 周晓月心头压了一块石头。 她却在“没病找病”地浪费着别人得不到的医疗资源，这让周晓月怎么坐得下去。 莫主任一回来。 周晓月就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 “其实我没什么事，说不定就是熬夜着凉了。莫医生，你这么忙，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你写几句医嘱就好，以后我自己注意身体。 额……我去上个厕所！” 周晓月只想逃走。 她把莫主任和霍长英扔在诊室里，自己开门跑了。 那个护士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留下卫沉一个人在走廊里，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把白色背景劈开一条纵深的黑色截面。 周晓月低下头，快步走过他。 擦肩而过的刹那。 系统‘滋滋’响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人话，‘……真的……’ ‘真的？！’ 周晓月的脚步立刻一停。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帮我暖新坑，爱你们mua！( > u <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黥焚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gintok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anika、霁光月明、爆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toki 80瓶；花南 72瓶；北茗 20瓶；水中月下残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1-11-22 20:36:19~2021-11-23 21:2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黥焚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gintok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anika、霁光月明、爆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toki 80瓶；花南 72瓶；北茗 20瓶；水中月下残花 10瓶；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约定 或许是周晓月停住的动作太突兀，引起了卫沉的注意。 他侧过头，从消沉阴暗的自我精神世界里投来一眼，冷漠的、敌意的、充满怀疑的，把周晓月看得又想躲。 但系统吐露的关键信息硬生生地让周晓月停留住。 ‘真的？’ 什么真的？ 真千金，真女主？ 难道卫沉和真正的周家千金有关系，他是重要剧情人物？ 周晓月的脑海里塞满了各种问题。 她想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招呼：“那个、你好……刚才我不小心听到……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医生今天上午要巡房，好像影响到你和你妈妈了，抱歉。” 说完周晓月也觉得糟糕。 哪壶不开提哪壶，踩在人家的伤口撒盐。 然而少年却没什么反应，既没有觉得冒犯愤怒，也没有紧张羞涩，他只是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往电梯口走去。 周晓月意识到自己被排除在某种无形的结界之外。 虽然他一言不发，但已经表明了拒绝。 他把她看作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不想有交集，不想惹麻烦，连一点多余的反应都封藏起来，吝啬表达。 周晓月内心瑟缩。 她知道对方不想被打扰，但是周晓月不能真的让他走。 这可是目前已知的稀有线索啊！ 一个字一个词往外蹦的系统好不容易显灵，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她真的很想，很想先一步找到“女主”，将“功”抵“过”。 周晓月屏住呼吸，再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 “……卫沉！” 她连名带姓地叫着陌生人。 卫沉却直步走到电梯门前停下，按下按键。 “卫沉，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叮’的一下，电梯停住，开了门。也把周晓月的勇气全被扎破了，泄露一空。 就在周晓月以为卫沉不会理自己，直接坐电梯下去的时候，卫沉却按住向下键没有松开。 他站在电梯里面，远远地看过来，隔着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 他问： “什么事？”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说，你在这家医院做兼职……” 周晓月生怕他走了，语速飞快地说出自己想到的主意：“我想查一下和我同一天出生的女婴名单，我，我会给钱！” 实际上。 她没有钱。 如今周晓月拥有的压岁钱、零花钱，全都属于周家。就连她身上从头到脚的穿戴，实际上也是周家爸妈出钱购置的。 周晓月今天已经千挑万选搭配了一身最便宜的。 但就是这样，那些有形无形的隐藏成本还是价值不菲。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节 光是这一身全国上下相似，仅售350元的校服，从衣料设计、版型裁剪、校名徽章都充分展示了学校的不一般。 如果周晓月不是周家的女儿，她那难看的平均分都达不到市一中的最低录取分数线。 要是没有户籍，她甚至都得不到入学考试的资格。 这背后的价格难以计算。 严格意义上，周晓月不仅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资产，而且还负债巨款。 所以她对卫沉说“给钱”都说不顺，心里发虚。 但是卫沉不怀疑她有没有钱。 他只关心：“给多少？” 毕竟周晓月一来就让主任职位的莫医生加班看诊，还能在第一医院享受vip待遇，怎么看身份都不一般。 何况她顶着这样一张清丽明艳的脸，似乎天生就该摆大小姐的架子。 周晓月先说了一个数字：“五千。” 卫沉沉默一会儿，周晓月有些犹豫，加价：“额……一万！” 但卫沉还是没有说话。 周晓月心头惴惴的，父母宠她，但她的花销也大，其实手头的钱不多，而且这些已经不算她的钱了，消费都相当于“借贷”！ 卫沉突然开口，沉声道：“十万。” “你！” 这是把她当杀猪盘捞钱啊！ 周晓月也不是傻子。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可是联想之前听到的话，刚强硬.起来的心，又啪嗒软塌了。 这很可能是卫沉家里急需的一笔钱。 她是因为系统胡乱求帮忙，卫沉却是抓救命稻草。 周晓月当再娇生惯养，不知民间疾苦，也感到了一种无法描述的难过。 “你这也太贵了……能便宜点吗？”周晓月到底说不出什么。 “不能。” 卫沉冷漠地移开眼，“你可以找别人。我还要干活。” 他不打算理会周晓月了。周晓月又急道：“好，好吧，我答应！” 卫沉再次看向她，这次看得久一些，“……出生日期，联系方式。” 慢半拍，周晓月才反应过来卫沉是答应了。 她犹豫了一下报出自己的出生年份、月份，甚至连生辰八字都说了，换算一下都能知道具体时间。紧接着，周晓月又报了她的电话号码。 可是卫沉都没有拿出手机录入，他只是点了一下头，就松开了电梯按键。 “你把你的电话也告诉我吧，之后我们联系……” 周晓月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扇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关闭，直接带着卫沉的身影消失不见。 卫沉都记住了？ 不会是敷衍她吧？ 等等，她真的要花十万买一份医院接生女婴的名单吗？ 找私家侦探会不会更可靠一点？她竟然想要依靠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少年——卫沉不会坑她吧？ 她怎么能因为系统一点只言片语就盲目选择卫沉呢？ 周晓月越想越没底气，更觉得低落。 她正垂头丧气，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周晓月。” 这声呼唤像是清风一样，抚过她的心间。周晓月回过头就看见霍长英朝自己走来，手里拿着几张单子。 他温柔，从容，和卫沉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霍家的教育文武均衡配比，霍长英不仅长得高，而且肩宽腰窄，穿着宽大的校服也极显身材，好像就没有哪一处是不完美的。 更不用提他在学习、实践上的能力，早就优秀到一骑绝尘，全方位碾压。 唯独，他的“未婚妻”拖了后腿。 他从小到大都在管着周晓月。 霍长英走近后问：“找到厕所了吗？” 这问话带着几分取笑，但更多的还是熟稔的关心。 周晓月下意识反驳：“我又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还跑。”霍长英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莫医生又不会吃了你。” 这话周晓月就不好接了，她本来就不占理。 紧接着霍长英又开口：“莫医生给了一些建议，保险起见，还是做几个检查吧。 既然你现在不难受，去霍家的医院做吧，那边人少，省得其他病人家属打扰。” 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卫沉那个插曲，丝毫不放在心上。 周晓月却心里一紧。 连忙拒绝：“算了，不做了，我们回去吧！” ‘检查，那得多少钱啊？’ 真正接触到没钱的世界，还是让周晓月遭受重大打击。她发现自己以往对贫穷的想象还是太悬浮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是完全不用家里的钱，该怎么生活。 在同样的年纪，卫沉已经开始承担父母的医药费压力，而她连挂号看病，都是靠着“未婚夫”一手操办，什么也不懂。 再这么享受下去，周晓月怕自己承受不起失去的那一天。 一连两次，周晓月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拒绝过霍长英。 霍长英唇边的笑意都淡了，他的眼窝深陷，眼尾上斜，精致的五官分明深刻。一旦他不笑，少年锐气的锋芒就难以收敛，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晓月，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 霍长英放轻声音询问。 只有在事情严重的时候，霍长英才会叫周晓月的名字。周晓月在家里憋了两天三夜，没一个人问出这句话。 而霍长英见她不到三个小时，就察觉到周晓月出了问题。 周晓月的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她真想不管不顾地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让霍长英帮她解决一切。可是说出来了，霍长英还会帮她这个假的未婚妻吗？ 她真不想失去所有的一切。 原来她没有那么公正无私，她根本做不到不计较。 最后这段时间，就让她再把这些假的部分多保留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周晓月努力地忍住了不哭。但两只杏眼还是盈盈地闪着水光，可怜又可爱。 霍长英的手指动了动，在纸单上摩挲。 “你带我来，我当然会不好意思……” 周晓月说：“先回去上课啦！之后我会让我妈带我去，霍长英你就别管这个了。” 这已经是周晓月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霍长英没有再勉强，似乎是接受了。 “……好吧。 那我之后和周婶婶，还有医院那边都联系一下，安排好预约。” 成熟地应对后，霍长英才状似不经意地抬起另一只手揩拭眉梢，掩饰眼神里的那一丝不自在。 耳濡目染下的成年社交规则是不适用青春期的。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不仅关乎周晓月的身体健康，而且还是周晓月作为女性的性征体现。 和异性来检查，她当然会不自在—— 周晓月已经是一个性征成熟的少女了。 这在他们的关系中，是一个新奇的认知。 从周晓月拥有“霍家未婚妻”这个半玩笑似的头衔后，她就钻进霍长英的羽翼下面不出来了，她什么都会找霍长英，什么都会和霍长英说。 霍长英也顺理成章地管着周晓月的一切，从小到大，从以前到现在。 习惯确实会让人忽略很多东西，包括周晓月身上的一些变化。 但是。 即便是周晓月变化了的，应该收回隐私的那部分，霍长英依然不松手。 霍长英：“检查完，记得要和我说。” 他还是要求，周晓月把一切都告诉他。 周晓月嗯嗯地点头。 只要离开这儿，一切好说！ 见周晓月真的不情愿，霍长英也没有再强求，让司机开车到门口接他们，先回学校。 不过。 现在周晓月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位周家的真千金，从家里，到医院，再到学校，无论去哪里，周晓月都是一样的烦恼。 她又不能去找霍长英帮忙。 他不是周晓月的未婚夫，是“女主”的，她不能这么一直赖着霍长英呀。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节 偏偏，周晓月也没法指望系统。 就在这时，‘嗡’的一声，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晓月拿出手机。 想起这款新手机的价格，她心中一凛，抱着从未有过的庄严肃穆态度，解锁了屏幕。 周晓月看到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发送过来。 “你要的资料，我今晚就可以给你，当面交易。——卫沉” 周晓月心中先是一松。 这个卫沉是比只会滋啦响的半吊子系统靠谱多了。 他竟然默背下了她的号码！ 而且他真的能拿到名单资料！ 随即，周晓月的心又收紧。这个效率未免也太快了。 卫沉是打算撬掉医院的档案室吗？ 虽然这样就能离找到那位真千金更近一步，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周晓月的心被拉扯得厉害，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找到那个女孩，还是想要找不到。 真的找到了。 她又该怎么办？ 真的从周家收拾东西离开，回到那个她原本的世界去吗？这自然是最合适的答案，可是—— 可是！ 就在她茫然的时候。 手指下拉，发现卫沉的短信后面还有一段话。 “十万元很多，对我很重要。我知道这份名单资料不值那么多钱，这就当抵押借你十万，我以后会还你的。 如果这是玩笑，就到此为止。 如果你是认真的，晚上九点来住院处门口见。” 周晓月觉得心脏被敲了一下。 她顿时抛掉那一点纠结，立刻回复： “这对我也很重要，我一定会去的。九点见！” 作者有话说： 么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u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众星捧月 发送完，周晓月忽然想到，发短信也是要收费的！ 她切换到社交聊天应用界面，尝试着搜索了一下卫沉这个号码，看到一个一串数字的账号。 但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卫沉。 周晓月尝试着加他，在好友申请的理由里输入：“卫沉，我是周晓月，加好友聊吧，比短信便宜。” 要砸个十万人民币的周家大小姐，沦落到在零碎的短信费问题上斤斤计较。 周晓月自己想想都觉得凄惨。 想到这里，她连忙打开各个应用查看自己账号上的余额。 她花钱惯了，从不计算这些。 因为永远会有新的零用钱打过来，周晓月其实对数字没有具体的概念。 周晓月觉得十万“太贵了”。 是“贵”在卫沉抬价翻了好几倍。 但这种“贵”，也就是和她玩手游充值100个礼盒，线下商场里买一双大牌鞋时，同样会吐槽一句的那种“好贵呀”。 是充满了撒娇意味的抱怨，轻飘飘的。 卫沉那句“十万很重要”更沉重。 周晓月还没有足够的生活经验去真正体会这十万元的重量。 不过，她已经充分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当她真正去翻自己的余额、账单，周晓月差点吓得跳起来。 要不是早上周母转了两万，她所有的钱加起来只有134.78元！ 加上那笔两万，数字才好看了一点，但还是达不到卫沉要的金额。 更可怕的是。 上个月，她竟然有一笔记录，一次性就刷掉了二十多万，她甚至不记得买了什么！ 点开查看具体信息，周晓月看到收款方是一家奢侈品牌门店。 她才有点印象。 好像是和表妹逛街时买了一个包，柜姐说了什么周晓月也不记得，她就直接买下来送表妹了，她当时都没看价格…… 爸妈没有说什么。 她之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很那什么！啊啊啊。 周晓月内心紧绷，她正仔细研究算账，邻座的李雪儿挨了过来。 “晓月，早上你怎么请假了，我听说霍长英也不在，你们两个去干什么啦？” “没什么啦，就是家里有点事。”周晓月连忙收起手机。 她当然不可能说，打哈哈地应付。 李雪儿还想打探，凑得很近，俏生生的脸上满是好奇：“那是你家的事，还是霍家的事啊？” 周晓月含糊地说：“和霍家没关系，小事。” “没什么大事就好。” 李雪儿不甘心地打住问题，她转了转眼睛又问： “晓月，你带了手机是不是在玩游戏呀，你看到这个月出活动了吗，充消过十万送新皮肤！” 周晓月尴尬地吞咽口水。 她哪有玩游戏的心情，更加没有钱。 “是吗，我不打算再充了……” 李雪儿叫起来：“哎呀，你氪了那么多肯定早就达到了，转赠我两个皮肤嘛。你也不用交手机了，我给你打掩护！” 李雪儿摆出一副已经吃定她的模样，周晓月抿起嘴唇。 她隐约意识到一些问题。 但是她形容不出来，只是拒绝了李雪儿。 李雪儿不太高兴，嘟囔几声，转身坐回自己位置。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周晓月。 对啊，她的游戏账号很有钱！卖卖游戏币，限量皮肤，或者干脆出掉账号，也能赚回一点！ 她拿出手机，登上账号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气。 “……好贵啊。” 只是点开两个玩得比较频繁的手游，周晓月粗略一算，竟然能数出几十万。 当然，卖，她是卖不出原价的。 她一咬牙，降到骨折价，挂在交易软件上，就是求快点出掉。 但是她的资产清点没那么顺利。 李雪儿不是唯一一个来问候关心周晓月的同学。 作为市一中有名的富家千金小姐，又是第一学神霍长英的“关系户”，周晓月的人缘不至于糟糕。 不过周晓月很快就发现，所有找过来的人，都是“李雪儿”。 要么是一个劲地打探霍长英的事，要么是向她要各种各样的“好处”。 借书借漫画，借视频会员，借vip积分卡，借护肤品的赠品小样…… 这个班里，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周晓月”怎么了。 人群聚过来，好像众星捧月，但实际上，行星都是环绕着太阳转的。她这颗“小月亮”只是借了周家女儿身份，和霍长英的光，才会亮。 周晓月认真想了想，拒绝所有人的“借东西”请求。 她自己还欠着周家呢，怎么能再慷周家之慨。 大家很意外，讪讪地离开了。 应付完这一圈，周晓月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了底气，心情变了，所以看待世界的方式也变了。 从前她觉得自己享受万千宠爱，所有人都围着自己，哄着自己，现在周晓月突然感觉一切都变了味，不是原来的样子。 过往的那些光环在她眼中变得黯淡，褪色，退化成一圈圈杂乱的曲线。 从那些身份中抽离出来，周晓月突然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实际一片茫然，十分贫瘠。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节 她心情失落，有的人却更不满。 角落里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真小气，不就是借点东西嘛，以前装大方，今天怎么就不肯了！” “‘周大小姐’今天请假了，当然不一样！没看见大家围着嘘寒问暖的阵仗么，她哪会管你。” 抱怨一句，挖苦一句，很快就聚起一个小团体。 “人家还是霍家的未婚妻，掉一根头发都要命，何况请了半天假。看着吧，等会儿老班也要来送温暖。” “霍长英得被她烦死了吧。听说霍长英今天上午也请假了，肯定是被周晓月作得。” “唉，有钱人怎么还搞婚约这套，霍长英可真倒霉，被这种女的赖上，该不会真要绑一辈子吧？” ‘滋滋……’ 系统的声音还是支离破碎的，却在尽力提醒她，‘……有人说你……’ 周晓月原本都没注意，系统说了，她不得不听到。 或许是说的人多了，议论者的笑声也渐渐变大： “笑死了，要是她读书能有这股作劲儿，说不定能考上a大。” “哈哈，至少每次考试都是她垫底，好歹不用担心自己倒数第一，考砸了也不会比周晓月更差。” “但我们班也成垫底的了呀！好无语啊，这次月考又要被她拉低平均分……” 嘈杂的声音涌进来。 周晓月世界里镀金的外壳哗啦一下全碎了，暴露出空洞苍白的内核，不堪一击。 连情绪都被打击得裂出缝隙。 周晓月眼睛酸，心也酸酸的。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原来。 蜂拥而至的善意可能只是为了她背后的利益，掩饰起来的恶意才赤.裸真实。 她头一次意识到，抛开外在身份，她其实就是一个有钱任性，懒惰懈怠的问题少女。 是呀，没有周家，没有霍长英，她还有什么？ 周晓月真的想不出来。 他们是对的，她才是错的。 她就是那个“反派女配”啊！ 小说剧情里，她这种等级的假千金根本撑不过十章！真·女主回来，她只会被比下去。 ……感觉自己更招人厌了。 系统努力发声：‘滋、滋……不要难过……’ 嗯嗯。 光难过是没用的。 卫沉等着她，真女主也在等着她。周晓月提起一股气，突然站起来。 然后她走到声音最大的座位旁边。 “你们好。” 大家尴尬地停住，抬头看她。 明明都是穿着一样的蓝白校服，梳着马尾，可周晓月身架纤细，皮肉雪白充盈，靓丽极了，她就是青春电影里的女主角，把其余人都比成了背景。 美少女的严肃俯视，也会带来压力。 “干……干嘛？” “我们就是随便聊聊，也没说什么。” “你是听到什么了？” “晓月，你别生气呀……” 几个学生在这样的架势前慌了，不打自招。 其他同学一听这些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纷纷斜眼来看热闹。不管他们私底下怎么想周晓月，表面上对周大小姐挺客气的。 不看周家的面子，也要看霍长英的面子嘛。 大家等着周大小姐发飙。 李雪儿头一个站起来，细眉横竖，“好啊，原来你们在说周晓月坏话！”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李雪儿很清楚要站谁的场子。 也有不少人围过来，站在周晓月身后。 周大小姐的“朋友”还是很多的。 但李雪儿刚捋好袖子，就听到周晓月说：“我没有生气，我就是听到你们说的，感觉说得很对。 我不能仗着家里的钱就对学习无所谓。” “啊？” 李雪儿目瞪口呆，校服袖子也滑下来。 有人笔掉了，有人喝水呛住，都是一副见鬼的样子。 “……周晓月，你没事吧？”李雪儿小心翼翼地问。 周晓月摇摇头。 她认真说：“以前我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问题，以后你们尽管说出来，我会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额……好，好的。” 嘴碎的一帮人愣住，呆呆应下。 一片鸦雀无声中，只有周晓月听见系统的声音：‘……做得很好……’ 她被系统夸了！ 周晓月心潮澎湃。 “啪啪啪！” 门口响起掌声，班主任薛其一边鼓掌一边走进来，脸上既诧异又惊喜：“周晓月同学说得很好！ 不管怎么样，态度首先要端正。都高三了，不能再马虎了！ 看看，周大小姐都知道该学习了！你们也抓紧！” 班主任说起“周晓月”的外号，引出笑声。 周晓月低下头，羞愧难当。 然后班主任又咳嗽一声。 “但是不能光说不做啊，周晓月，这个月考试，你要让大家看到实际的进步才行啊。 这样才能真的证明自己，打消别人的怀疑。” 这话意有所指，说的就是背后议论的那帮小团体。 同学的眼神也都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于是他们意识到被周晓月这么一堵，他们顿时变成了坏人。 周晓月说得这么正能量，他们还不能抱怨什么！ 好像他们霸凌了周晓月似的！ 小团体的中心，是文艺委员韩佳，长相、成绩在班里都是拔尖的，很受老师喜欢。她听到老班为周晓月说话，还隐隐点她，就有点受不住了。 韩佳告状了：“周晓月要证明自己，得先把偷偷带的手机交了吧！” 周晓月顿时一僵。 薛其一眼看出异样，马上就向周晓月伸出手。 中年男子厚实的眼镜片都挡不住眼底射出的刀锋。 “拿来吧。” 薛其这次不打算轻放，一向放任自己的差生突然下了决心学习，他当然要抓一把。 “晚自习留下，来我办公室。” “啊？” 周晓月急了，她还要去见卫沉的！而且她还得卖点东西凑钱呢…… “老师，手机我会交的，但我晚上有事，能不能改成明天呀？” 老薛推着眼镜。 “怎么？早上请假还没完事呢，晚上又要去找霍长英？” 周晓月哑然。 班里哄笑成一片。 周晓月是霍长英的“小未婚妻”这件事，几乎是全校都知道的半公开秘密。周晓月直接承认了，霍长英也没有否认过。 刚传出来婚约这件事的时候，所有人都八卦得厉害，到处说。后来学校出来压，事情才消停。 但是学校没办法管到当事人双方。 两边家长也表态婚约是真的，不会分开两个孩子。 好在霍长英的成绩一直霸榜第一，无需操心，霍家更是背景深厚，对市一中的资助拨款十分阔绰，学校操心不起。 而周晓月这边，一直是操心也没用！ 现在，该起点作用了。 薛其严肃起来，“晚自习后不见人，这手机别想要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节 周晓月的脸顿时变丧。 她本就长得漂亮五官精致，低眉顺眼地一垂眸，纤长的睫毛随着眼尾垂下，显得好不可怜。 韩佳偷笑。 原本打了小报告，韩佳有些后悔，但看着周晓月倒霉，又很痛快。 老薛则直接没收手机，连让周晓月再发一条短信的机会都不给，毫不留情。 作者有话说： 啊 淋着狗血成长~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啾啾喳喳叫的是小鸟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吉加 30瓶；我永远喜欢中原中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惯性依赖 周晓月挣扎无果，低落地坐回去。 韩佳像是打了胜仗似的，又和别人小声说话。 但是更多的同学围上来。 “班主任估计就是找你谈心。你到时候点头认错，保证好好学习，以后不带手机就行。” “对对，态度好，老薛会把手机还你的。” “真是的，韩佳说你坏话被抓包还有理了，竟然告黑状……”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 这些话不是为了哄周大小姐，而是单纯是对周晓月感到同情。被举报上交手机，实在是倒霉。 男女同学纷纷代入自己，感同身受。 虽然韩佳针对的是周晓月，但还是一下子惹了众怒。 李雪儿直说了：“韩佳就是嫉妒你，今天她好不容易拉到两三个抱怨你的，弄得多大阵仗似的。” “是呀，那几个说你的平时也没少拿诶，真好意思抱怨！” 大家说话没避着，气得韩佳远远地“哼”了一声。 韩佳旁边的两个人心虚躲开，不敢再多说。 其实周晓月真不知道韩佳这么讨厌自己，她以前还和韩佳说得上话的…… 周晓月叹口气：“他们也有说得对的地方，我是该对学习上点心了。” “晓月，你想学的话，尽管问我们。你对大家那么好，没少送东西，不用不好意思。” 李雪儿很积极，又补上一句：“就是那个游戏皮肤能不能……” “喂！” 其他人也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这一言，那一句，灌进周晓月的心里，让破裂的心情缓缓愈合。周晓月突然感觉世界又亮了。 周晓月用力点头。 她觉得眼前每一张脸都那么温柔，友善。 其实没有她想象那么可怕呀。 她不是周家真正的女儿，不是霍长英的未婚妻，这是不由她的意志能改变的事实。但是，朋友是可以自己交的，成绩也是可以自己提升的。 她可以努力当一个好同学呀！ 系统又响了一下：‘滋……加油……’ ‘嗯！’ 然而这声应答，很快就打脸了。 几门课熬过来，周晓月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一方面是因为她本就落下很多，跟不上，越认真听越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想着卫沉的事，根本沉不下心。 她都答应卫沉要去见面的…… 可是手机被扣了，她都没办法和卫沉说改时间的事！而且，卫沉还急着需要那笔钱呢。 怎么办呀？ 周晓月眼神都蒙了，两只瞳眸都失去光泽。 当她用这样一幅精致的容貌发起呆，就更像橱窗里展示的娃娃了。 可是光在心里着急也没用。 事情不解决是不行的。 她越想越急，什么都想想做，什么都做不好。周晓月的脑子一片乱，好像每一根神经都有系统的“滋滋”作响。 但实际上，系统又掉线了，这只是她心神不宁时的错觉 等周晓月回过神来，她已经趁着下课走到霍长英班级门口了。 三（1）班的牌号很醒目，和她在的三（12）班隔着很远，是学校分班时花了一些心思。 但也正如同她和霍长英之间的差距，又长，又不可及。 周晓月立刻停住脚步，转身往回走。 她边疾步快走，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遇到麻烦找霍长英，已经是她生活习性的一部分。她甚至是在着急时下意识地找了过来，连想都没想。 可见她来得多么频繁，又有多么烦人。 但是周晓月没能成功逃走。 1班的人早就看到她了，不需要打招呼，直接就去叫霍长英，习以为常。 “霍长英，你未婚妻找！” 传话的人特意大声，连外面的周晓月都能听到。 课间，走廊上人很多。 不少人看到周晓月，也都认识她。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霍长英下一刻就出来了，帮周晓月分担了目光焦点的压力。 他走到周晓月面前的时候，披着光，带着笑，连头发都镀着金边，俊美而耀眼，像极了一位年少的天神。 但他的眼里没有信徒，只有周晓月。 周晓月却不敢看他，眼神躲闪，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长英没有问她为什么过来，只是放柔语气：“马上就放学了，再坚持一下。” 他当周晓月又是来撒娇求哄的，便耐心地哄着。 说着，霍长英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来一颗糖，作势递给周晓月。 “肚子还难受吗？ 先吃点甜的吧。等会带你去吃晚饭。” 周晓月没想到他还记着生理期的事，连忙摆手：“我现在不难受啦，不用——” “唔。” 霍长英已经剥开了半透明的闪光糖纸，用糖纸包着，把糖果喂到了周晓月嘴边。 那两片嘴唇柔软、娇嫩，一张一合间便被轻易地撬开。颜色艳丽的硬糖推了进去，香气和甜味在口腔里化开，把上下唇浸润得殷红。 霍长英笑了一下，他指间在糖纸上一撵，压出褶皱。 周晓月把糖含进去。 吃了都吃了，也不能吐掉。 她含着糖，更说不出话了，只能声音模糊地挤出一句：“谢、谢……” 然后霍长英像是不经意提起：“你们班老师拖堂了吗，难得你到第三节 课才过来。” 周晓月掩住嘴巴摇头。 她含含糊糊地说：“……没有啦，就是和同学聊天。我先回去了” 霍长英微笑着点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是把糖纸对半折好，放回了口袋。 他目送着周晓月离开，转身进了教室。 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薛班主任再次走进12班。 不过半天，那只手机完好无损，又重新放到了周晓月的课桌前。 手机被半透明壳包着，露出一部分白色极光机身，是时下流行的最新款，毫无疑问，就是周晓月的。 班主任在场，同学们待在位置上不敢妄动，但是眼神全都瞟过来了。 周晓月也很吃惊：“薛老师，怎么了？” “晓月啊。” 薛其咳嗽一声，“我和1班的老师聊到，才知道你上午请假是真的身体不舒服，霍长英也是帮忙照顾。 是老师误会了，乱开玩笑，不好意思啊。晚自习你就不用上了，请假早点回家休息吧。 手机你也一起拿回去吧。”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节 他不忘警告：“别再带学校里来了！” 这一刻，周晓月感觉全世界都在帮她，好像冥冥之中神灵再次宠爱了她，事事顺心。她可以筹钱了，她可以完成约定！ 她连忙说：“谢谢，谢谢老师！我一定不会再带手机了！” 但是同学们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异样。 其实12班的班主任一直都是不扣手机的，但是薛其才点名周晓月留人，现在就放行了，大家看在眼里，多少都有点想法。 人人都知道周晓月是周家的千金小姐，霍家的未婚妻。 同样的年纪，大家都在为高考成绩、报考大学努力学习。 周晓月过得轻松快活。 难免让人不平衡。 她的大方阔绰，就和她天然享受到的优越待遇一样，充满了不平等和落差。 之前还对周晓月生出亲近感的同学，都觉得有点自作多情。 周晓月这样的，想学习就学习，不想学习就不学，人家大小姐心血来潮，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周家爸妈宠着，又有霍长英这个未婚夫，用得着他们打抱不平吗。 担心她，还不如多想想自己。 她是有周家的钱和霍长英兜底，他们可没有。 李雪儿在旁边嘀咕：“真不愧是大小姐呀……” 周晓月也察觉到气氛古怪。 她太习惯这样的照顾，以至于完全没觉得哪里奇怪。但现在她开始留心周围同学们的态度，才感觉不太好。 可这次周晓月是真的有事。 她说不出“留下来晚自习”这种话，她怕薛其又让她交上手机。 周晓月只能说：“老师，带手机确实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我明天会补一份检讨的。” 班主任倒是欣慰了，又对大家说了几句督促打气的话。 韩佳看得来气，合着她告状换来其他人的孤立，结果对周晓月的惩罚只有半天时效！ “她肯定是去找霍长英诉苦了，不然1班的老师怎么会突然找老薛！她每次都这样！” “唉，行了，人家和我们不一样。” 班主任一离开，同学们也三三两两组队，准备去食堂吃晚饭了。 李雪儿越过周晓月，和另一个女生手拉手；韩佳和自己的小团体，一起离开了。 至于周晓月，向来都是去找霍长英的。 从来都是如此。 但是现在周晓月看着她们，才意识到她的人生里似乎缺少了一个重要角色。 他们说韩佳最讨厌，可是连韩佳都有朋友，她却没有一个好朋友。 周晓月第一次觉得奇怪。 似乎从很久以前起，她就只有一个陪伴，那就是霍长英。 她父母乐见其成。 周晓月也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当她试图脱离霍长英，这种单向的唯一性就成为了一种痛苦。她感到无形之中，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巨大阻力。 她实在是——太习惯依赖霍长英了。 可是她不能。 周晓月低下头。 她没有马上去找霍长英，想先查看一下手机。 消息弹出来很多。 好消息是她挂出去的账号有很多人来问，因为有很多限量道具，又极其便宜，还可以拆开买，吸引了不少玩家。 还有游戏里的朋友摸过来问怎么了。 相关话题都在议论她退圈的事。 手游客服已经一连私信了十几条，字字关心，句句动情，还一个劲儿地问是不是消费后觉得抽卡爆率太低了，可以调整补偿。 周晓月狠下心，没有理会，她和买家验证完信息，就把东西都打骨折卖出去。 这才勉强凑够十万。 血亏！ 可这也是虚拟消费最后的变现方法了。 这时候，周晓月虽然折腾一番，闹得够呛，但还是靠着之前投入的巨大财力，快速凑出了十万元。 她感觉到十万的“贵”了，但还是体会得不够真切。 不过至少，她可以去见卫沉了。 周晓月松一口气。 然后。 等她抬起头，才发现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吃完饭回来了，她看了一眼时间，慌忙起身，去找霍长英。 他已经在1班等很久了。 见周晓月跑过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露出微笑：“我正想去找你呢。” 她双手合十，还在喘气：“抱歉！我弄得忘记时间了，你等急了吧？” 霍长英一点也不急，还递给了她一份加热过的三明治。 “知道你耽搁了，吃这个吧，别饿着肚子。”这个点食堂也没有热菜，确实不如学校超市的三明治。 食物的热气散发出来，经由五感，触及周晓月的内心，熨帖每一处，抚平所有的不快和难过。 周晓月又是心动，又是羞愧。 她总是这么冒失，没有霍长英，她该怎么办呀？ 少女倾慕的眼神湿润而雪亮，像是蒙着雾水，更显澄澈。 她沉浸在这种被爱护的动容中，几乎想要一直溺下去。 周晓月突然十分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她那么不满。 要是霍长英对那个“真千金”这样好，她恐怕会气得掉眼泪。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好，本来就不属于她，属于别人。 周晓月抿了抿唇，硬是忍住了，她没有接。 “霍长英，我是不是一直在麻烦你啊。” 周晓月说：“我总是折腾出事情，以后你还是别等我了，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吃吧。” 这就像是亲自动手，一点点切除血肉之间的联结一般，难免痛楚。周晓月很努力才忍住了泪花，没有让眼里蒙着的水涌出来。 霍长英却盯着周晓月笑了笑。 然后他才慢慢地移开眼睛，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把三明治放进周晓月手心里。 “你不是还有事吗，带着吧，路上可以吃。” 他说：“我已经让司机开到校门口了，要去哪里，你直接和司机说。” 周晓愣住了。 ‘……滋滋……’ 是系统上线的提醒。 但同时，有另外一个声音也开始发出来，像是抽出的幼芽，很细小，很低微。是周晓月内心的一点疑问。 从小一起长大，霍长英确实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但是。 周晓月还是很惊讶，他竟然真的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认真评论和建议，会适当调整火候，用心烹饪狗血233 也谢谢鼓励的小天使们，笔芯~ 第6章 掌控 “你怎么知道？” 周晓月藏不住惊讶，一双眼睛微微张大，透出疑惑。 她都还没有说呀！ 霍长英笑容未变：“听说你晚自习打算请假，我们班的老师就来问了我……” 霍长英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周晓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是因为，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高中三年下来，从学生，到老师，市一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们的事。 这种八卦是堵不住的。 哪怕是高一的新生，也一定会补上这段关于周大小姐缠着霍学神的豪门定情故事。 无论怎么评价，大家也都接受他们绑定的事实。 这边12班的班主任薛其批了周晓月的晚自习请假条，那边1班的老师估计就以为霍长英也要跟着请，又找霍长英确认。 那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节 霍长英原本不知道，也知道了。 周晓月反应过来，尴尬极了。原来又是她给霍长英找的麻烦！ 那刚冒出来的、一点幼芽大小似的疑虑，不消片刻就蔫了回去。周晓月不仅打消所有的疑问，而且还产生更大的歉意。 她总是牵连到霍长英。 好像根本没办法单独做好一件事情一样。 周晓月微微低头，她声音轻得像是呢喃自语：“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已经和老师说清楚了。” 说完霍长英又一顿，他关心地看向周晓月：“事情棘手吗？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 他没有问周晓月为什么隐瞒不告诉自己，而是换了一个温和舒缓的姿态，直接提供帮助。 这是他们习惯到深入意识的相处模式。 霍长英开口，周晓月第一个反应是想要点头。 可是。 ‘……假的……’系统滋滋地响着，‘假……’ 周晓月被那句“假的”字眼刺痛了一下，她慌忙地顿住，阻止自己继续沉溺在这种惯性依赖里。 她仓促改变动作，用力地摇头。 柔顺乌亮的长马尾在后脑甩了甩，勾到了周晓月校服领口，垂挂在左胸前。 “真的不用了！” 周晓月忙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也可以的。而且你都帮我安排好司机了，已经帮很多啦。 霍长英，我不能总是靠着你呀。” 她说到一半，霍长英的眼神就再一次落到周晓月的脸上，像是研究似的，要把周晓月看清楚。 然后，他便抬起手，擦过周晓月的脸颊，将她的发丝拨弄开。 “头发勾上了。” 这样的亲昵熟稔而自然，让周晓月既觉得心跳，又十分心慌，完全注意不到其他。 那玉雪般的鹅蛋脸染出一片绯红。 “哦、哦，我自己来。” 周晓月紧绷着，自己伸手理了理头发，掩饰情绪。 霍长英收回手，垂放在腿侧，他轻声叹气：“好吧，你自己能行。那我就不跟着了。 反正有司机接送你，我也可以放心一点。” 他都这样说了，话里没有给周晓月再拒绝的余地。 要么就让他安排的司机送，要么他亲自送。 周晓月原本还想找个借口推拒掉霍长英叫来的司机专送用车。 享用霍家的接送豪车，自然也是霸占女主身份带来的便利之一，周晓月不想一直这么受照顾。 可是她接连拒绝了霍长英好几次，再不接受，就太过生硬了。 而且司机都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她也不能让人家直接离开。 周晓月只好应下。 “好，我知道了。谢谢。” 周晓月说完，又莫名有些不安。她和霍长英打招呼：“那，我就先走了？” 她还真的没有尝试过与霍长英分开走，独自离校。 “嗯呢，路上小心。” 霍长英微笑起来，俊美深邃的五官便舒展开，很是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从头到尾，他一直都是笑着的。 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似的。 周晓月不舍，又迫使自己收回眼神。她挥了挥手，走了。 霍长英却在原处停留。 直到周晓月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离开。 ‘滋、不要……滋滋，不要……不要……’ 系统在周晓月的脑海里发出一长串声响，但因为各种杂音干扰，只成功传达了三个“不要”。 周晓月酸楚的心情都快崩了。 ‘不要什么呀！你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吗？’周晓月一边走向校门口，一边对系统嗔怪。 刚抱怨完，她又觉得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系统上。 系统是为数不多，让周晓月确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绑定同伴。哪怕这是一个时不时掉线，说话都不全面的半吊子系统。 她垂头丧脑，低声叹气。 ‘好吧，其实你不说清楚，我也懂了。’ 周晓月按照看文经验补完了逻辑链：‘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粘着霍长英，不要抢女主的东西……’ 每说一个，她的心情掉落得更下一层。 ‘滋滋滋……’ 系统响声，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什么。 周晓月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气，试图把自己的不甘、埋怨、失落都排解掉。 事实已经如此。 她不能一个劲儿地去想将要失去的，自怨自艾。周晓月想，世界已经对她很好了，天降一个系统来提醒她。 要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面临“真假千金”的真相，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那才是最可怕的打击。 至少，她现在还拥有补救的机会。 她还能做好自己能做的。 只要她从卫沉那里拿到同一天出生的女婴资料，她就能找到那位“真千金”。 真女主一定很优秀，比她听话，比她懂事。 周家找回真女儿，爸爸妈妈应该会很高兴吧，终于能有一个带出去长脸面的女儿了；霍家有了真的未婚妻，霍长英也会轻松很多吧，终于不用像带孩子一样地被她拖累。 这样，他们会不会少怪她一些，少讨厌她一些…… 周晓月知道，她的位置原本就应该被取代，交还归原。 但是，她还是想要努力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里，留住一点微小的爱意。 她这么乖。 不会和女主争抢的。 她只是想要爸爸妈妈别怪她；霍长英别讨厌她…… 周晓月握住手机，有些忐忑地坐上霍家的车。 一个人坐在车后座，更显得这辆豪车宽敞优越。可以前，周晓月都是和霍长英一起坐的，她不是很适应。 还好司机的话不多，只是问了目的地。 听到周晓月要去早上去过的那家第一医院，司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往医院驶去。 倒是没有给周晓月编理由的机会。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但是距离约定的九点钟，还是有些早。 不过周晓月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能做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真千金的事情，根本等不下去，便决定先过去再说。 周晓月翻看手机，她又确认了一遍见面地址和时间，试探着发送了一条：“卫沉，我准备过来了，能不能提前见面呀？ 如果你忙的话，也没关系。我在门口等你。” 短信没有得到回复。 聊天应用里的好友添加请求也始终没有通过。 她的心情变得更不安了。 卫沉会不会有别的事情呀？卫沉真的能拿到资料吗？这不会是反过来应付她的玩笑吧？ 想了一路，司机已经开到医院了。 晚上的停车位空出一些，司机便把车停到门口。 “谢谢叔叔送我，到这里就好，你开走吧，不用等我。”周晓月和司机道别，“之后我自己回去。” 司机没有答应。 而且在周晓月下车的时候，司机也跟着一起下来了，“晚上不安全。晓月小姐，我陪你吧。” “不用叫我小姐。”周晓月连忙摆手，“你在我这边，之后怎么去接霍长英呀？” “少爷只说让我照顾好你。” 周晓月懵了。 霍长英安排司机的时候就是为了照顾她，周晓月却完全想不到这一茬。她以为只是搭一趟顺风车而已，想得太简单了。 可她是要去和卫沉交换出生名单的。 要是司机知道了，霍长英也会知道的。 周晓月可以不跟卫沉解释，但她不能不跟霍长英解释。一旦暴露这个，霍长英一定产生疑问。 她没有头绪，只能慌张应付：“这是医院，又不是外面，没有那么危险。你不用跟着我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节 司机不应，她又急急道：“我是去住院处探望朋友，你跟着我，我和他都会不好意思的！” “好，晓月小姐，那我在门外等你。” 司机不听她的，他只听霍家人的。 他还称呼周晓月“小姐”。 周晓月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司机去了住院处。 但实际上，是司机带着她找到住院部的大楼。 她只被霍长英领着走了一趟门诊，对其他布局完全没概念。第一医院非常大，晚上的指示牌很暗，要不是霍长英安排了一个司机，周晓月真的会抓瞎。 霍长英完全了解她。 ……她真是什么也不会，根本离不开人！ 周晓月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废。她到后面都无地自容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更尴尬的是，司机把她送到住院处，周晓月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 她和卫沉只约了住院处门口见。 周晓月想到了这大概是因为卫沉的妈妈就在住院，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一间病房呀。 晚上，住院部的咨询台下班了，也没有人可以问。 司机还紧跟着。 周晓月慌了。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都快急哭。 没想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少年的身影飞快地跑进来，像是一道闪电般冲进大门。他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浸着一身汗。 直到看到周晓月，对方才停下。 他罩着一件旧得起丝的褪色外套，撑出了骨架，不再显得那么单薄、瘦弱。 里面的衣服湿得紧贴胸膛，竟然从消瘦的躯体上透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汗淋淋的头发被他单手撩起，拢到了额头之上，终于露出了整张脸。 一双狭长的眼睛黑得透不出一点光亮，让人发冷，两道长眉沉沉得压着，仿佛从来没有松展过的时候。 他长得一副好相貌，从眼睛、鼻子、到嘴唇，每一处的形状都是极其漂亮的，偏被冷漠冰冻住，不像是活人。 如今他汗水漉漓，反而多了一些气息。 那张苍白的脸上些许充血，修长的脖颈青筋微动，显出一种压抑之下的张力。 “卫沉！” 周晓月连忙迎上来。 卫沉没有花费多久就平息了急喘，他直起身，比周晓月高出一个头。她也是走到卫沉面前，才发现他生得瘦，但其实很高。 他说：“让你等久了。” 周晓月飞快摇头，是她自己提前过来的，她以为要等很久呢，没想到卫沉会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没有没有！”她觉得抱歉极了。 卫沉却直接翻开外套，拉下内衬的拉链。这是很旧的款式了，会在里面做个大口袋，是以前为了防止小偷偷钱的。 到现在，没人用现金了，他却还在穿。 周晓月知道他是要拿资料。 但是周晓月更担心司机在旁边看着，她想不到太多，着急地伸出手。她一把抓住卫沉的袖子。 对方瞬间停下，像是按了暂停键似的。 “那个……我们能不能先去看你妈妈？待会儿再说别的。”周晓月一边压低声音说，一边向卫沉使眼色。 她眼里含着水光，湿漉漉的。 即便是请求，也变成祈求，可怜见的，又充满着脆弱、娇嫩的美丽。 周晓月见卫沉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卫沉看她，又看向旁边的司机。 司机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挑剔。卫沉习以为常，无动于衷。 最后他看回周晓月。 他垂眸，睫毛半掩着，长而浓密。 周晓月握住那袖口处的一小片布料，卫沉的衣服早就洗磨得发糙，周晓月的皮肤却是娇生惯养得柔软。 只是抓久了，那凝白的指尖就掐出了红，娇气得很。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 然后，卫沉带着周晓月往楼上走，司机在后面紧跟着，但到底遵守了之前说的，没有跟到病房里。 这样才终于演完了那个“探病”的理由。 只是变成了和卫沉一起探望他的妈妈。 司机在门口守着，他往里张望一眼，确认了床位、病人，然后便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作者有话说： 么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眠风 10瓶；小豆丁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不可能 病房内。 不大的空间，挤满六张床，每一张上面都躺了人，他们年纪不一，但每一张脸都很憔悴，神情郁郁。 见两个年轻人走进来，他们看了几眼。 卫沉应该是这间病房里的常客，住这里的病人都知道他，所以打量的目光都落在周晓月身上。 周晓月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 卫沉走在周晓月前面，他连头也没有回，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帮她挡了一下，带她走到最里面那张靠窗户的床位。 周晓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阿沉？” 靠里那张病床上的女人撑起眼皮。 她看向卫沉，然后又看向卫沉身后的周晓月，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是你的朋友吗？” 病痛把这个女人折磨得毫无气色，皱纹爬上眼角，盖住了好看分明的五官。头发干枯略有发黄，还冒出不少白发，比标出来的年龄看上去苍老得多。 床头贴着名字：孙若男，三十四岁。 卫沉没答话，只是叫了一声：“妈。” 周晓月觉得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敲她的心。 她还年轻，她的爸爸妈妈也还年轻，周家美满、富裕、健康。她还没有在现实里直面过伤病。 当那种衰弱、痛苦扑面而来，周晓月顿时陷入不忍的难过。 好像她也要病了。 周晓月主动向卫沉的妈妈打招呼：“阿姨，你好。我叫周晓月。” 她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眼睛弯成弦月，俏丽的面容立刻变得生动起来，为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注入一点活力。 孙若男的眼睛也不由得亮了一下。 “咳咳，你好。” 她们说话的时候，卫沉低头去摸床脚边的热水壶。 他提起来，确认了温度，还是热的，给母亲床头柜上掉漆的保温杯倒水。 卫妈妈聊起来就不由得问了几个问题。 “之前没见过你，你是阿沉以前班上的同学吗？” 周晓月摇摇头，正要回答说她是市一中的，却被卫沉打断：“妈，喝水。” 他的声音落下来，喑哑低沉。 “好。” 孙若男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口，然后她想到什么，又急忙看向周晓月，“阿沉，你也给你朋友倒一杯，那边有干净的一次性纸杯。” 周晓月先是想要摆手，又觉得拒绝更不好意思，举到一半又放下来，不安地搓动着。 卫沉看了她一眼，按妈妈说的去拿饮水机边上的纸杯。 他顺便把空掉一半的热水壶也一起拎上，补满。 周晓月马上跟过去：“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然而周晓月刚站到饮水机旁边，卫沉就说：“什么时候能交易？” 他面无表情，两只眼都没有看周晓月，即使那双斜长的眼型精致漂亮，也是沉寂的死物，疏离而冷漠。 他没有掩饰，摆明了是在赶周晓月。 毕竟他们约定好的根本不是探病。 卫妈妈拉家常问些客套话，卫沉都要打断，就是不想和周晓月再有更多的交集。 他带周晓月过来，也只是因为旁边多了一个陌生男人跟着，情况不对，他才答应了周晓月的请求。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节 周晓月一脸愧疚地垂着脑袋，连同晶莹的眼珠也变得微黯。 她说：“不好意思啊卫沉，又给你和你妈妈添麻烦了。” 周晓月想解释，又把话吞下去，她说出卫沉最想听到的话：“现在就可以交易，你把东西给我吧，我马上转钱。” 卫沉把怀里折好的资料递给她。 单薄的一片纸，列着七行表格，把范围缩得非常小。周晓月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搁在中下方。 周晓月，足月产，单胎，自然分娩，体重4.6kg，身长51cm…… 出生时的具体信息一目了然，好像把她剥了个精光，放在这张卫沉拿过的纸上一样。她脸一红，连忙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都没问卫沉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她弄得慌乱，纸张团在一起，鼓出来。 卫沉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周晓月拿出手机，“那个，要转什么账号，你报给我吧。” 卫沉问：“你确认没问题？” 周晓月一愣。 这时候她才想到，就算这些资料是随便编造的，她其实也不知道呀。因为周晓月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婴儿时期的真实数据，除非去家里找自己的出生记录核对。 现在就转钱，好像是有点冒失。 这十万元可是她卖掉好多游戏账号才凑出来的。 周晓月抬眼瞧卫沉，神态小心，声音讷讷：“你都提醒我了，应该不会骗我。” 那张秀丽的面容半仰着，肤光胜雪，盛着两眼清水，总是有一种接近小动物幼宠似的神韵。 周晓月轻声说：“我相信你。” 而且，就算这是骗人的。 卫沉和他妈妈也是真的需要这笔钱呀。 卫沉终于转向她。 那深沉幽暗的黑瞳中第一次映出了周晓月的身影，这次的看不再只是记录画面，他真正开始注视周晓月。 “谢谢。” 这两个字，他咬词清晰，说得万分郑重。 他低声报出一串账号。 周晓月慌忙打开应用界面，她没办法像卫沉一样那么快地记下数字。卫沉放慢语速，分开重复地报了几遍。 她一个个数过去确认，又给卫沉检查了一遍，然后把钱转了过去。 周晓月感觉自己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眼睛发亮地看向卫沉，想要求证结果。 “收到了吗？” “嗯呢。” 卫沉见她期待不已，才拿出手机登录了给她看到账记录。 但比起“十万元到账”的提示，蛛网般裂开的手机屏幕更加醒目。 这是一个很旧的型号，甚至有点像是市面上的老人机，虽然应用软件齐全，但卡顿、迟缓，并没有那么智能。 周晓月的兴奋马上就消掉了，她两手交叠，盖住自己那只新得发亮的白色手机。 好像这样，卫沉的手机就不会显得破旧似的。 她的手指交叠，指甲圆润粉嫩，指尖上还带着之前在卫沉袖口掐出的红。 卫沉看到了，他用纸杯接水，然而并没有递给周晓月喝，而是用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纸巾。 他一言不发地把水倒出来一点，沾湿纸巾，这才给周晓月。 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卫沉唇线抿直：“我衣服脏，你擦一擦手吧。” 周晓月这才明白卫沉是指她刚才扯了袖子的事情，她心里一酸，是那种和自己受委屈不一样的酸楚。 她用力摇头，快把长发甩成波浪。 “哪里脏了！” 周晓月说完后又觉得尴尬，她飞快地伸出一只手，去拿卫沉手里倒了水的纸杯。卫沉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就让她抢了过去。 周晓月拿过杯子就往嘴巴里倒了一口。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你妈妈是让我喝水！”她这么说。 不是让她用水擦手！ 周晓月嘴唇轻嘟，沾上一层莹莹的水光，衬得唇肉更加红艳，柔软，连含一下都会留出浅印。 卫沉移开目光。 “很晚了。我和我妈说一声，就送你出去。” 他自顾自地用热水壶接了新的一盏，又不理会周晓月了。 卫沉走回卫妈妈的床位，把热水壶放回到原位置。 卫妈妈很高兴，难得露出喜色。她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在饮水机那边停留得过久，还巴不得儿子和周晓月再多聊一会儿。 “阿沉，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卫沉保持沉默。 卫妈妈又说：“你就和妈妈说吧，妈妈看到你找到伴，只会开心！那个小姑娘这么漂亮……” “妈，你想多了。”卫沉说了，没有表情，“不可能的事。” 他一字一句，简短果断，平静地说出一个事实。 卫妈妈的喜悦也淡去，叹了一口气。 “也是。” 比起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窘境，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打击，最多也只是一点失望罢了。而失望，就是贫穷日子中最常见的。 喜乐反而难得。 他们都很习惯这种失意，甚至变得麻木，连哄话都不说。 假的开心，填补不了真实的窘迫。 卫沉没再多说周晓月的事情了，他只是交代：“我先送她离开。” 卫妈妈点点头。 周晓月站在边上看着，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只能挥手和卫妈妈说再见。 她也听到卫妈妈的问话了。 卫妈妈竟以为卫沉是带小女朋友来见家长的！ 周晓月极力装得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正常地道别，跟卫沉离开。 但是她的面上还是浮起红晕，衬着雪白的肉色十分惹眼，根本藏不住。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羞涩，至少一半都是歉疚。 是她突然过来探望，又跟着卫沉一起，也难怪卫妈妈会误会。 这不怪卫妈妈，怪她。 之前周晓月被霍家的司机堵急了，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现在仔细想一想，周晓月就感到自己的冲动、鲁莽。 病房里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一直没有停止，说不定其他病人也以为她是卫沉带过来的女朋友…… 这给卫沉带来好多麻烦呀。 尤其是卫沉说的那句“不可能”，让周晓月光是听着，也觉得难过。 她当然不是遗憾卫沉说和她不可能，只是这种连想都不想就自我贬低的话，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触达了周晓月的心境。 她也是一样的。 当把对象换成她和霍长英，便是另外一个“不可能”。 卫沉无意的捧高，只让周晓月觉得心愧不安。虽然她随手就转出去十万元，但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实际上，她还比卫沉更差劲一些，还没有卫沉那么厉害。 她想夸夸卫沉，说些好话鼓励，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陷入纠结。 快到门口时。 ‘滋滋……真的……’ 系统突然响了一下，‘真……’ 再次听到这个关键词，周晓月一激灵，她想起了卫沉和那个真千金之间的联系，叫住他。 “卫沉，等等。” 她怕病房其他人听到，很小声地问：“这个上面的女生，你有没有认识的呀？” 周晓月说着，又要去拿口袋里的纸张，她再打开来时，表格上的线已经有些皱巴了，褶痕都是歪扭的。 卫沉看都不看。 “我只认识你。” “啊？” 周晓月想不到，卫沉竟然不认识那其他几个女孩。 “真的一个都不认识吗？” 周晓月有些着急，还想拿到卫沉面前，让他再仔细看一看。他却说：“我已经记下来了。” 见周晓月不信，卫沉只好报了两个数字。 正是周晓月出生时的数据。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节 周晓月顿时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婴孩时期的样子被卫沉看光了，羞耻不已。两颊晕开的红还没消下去，又染得深了一些，容光娇艳。 卫沉叹气，闷声吐出：“你说吧，到底想找谁？” 他这么问了，就说明他会继续帮周晓月。 周晓月听他问起，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卫沉。毕竟他很可能认识那个真千金。 卫沉见她迟疑，又开口：“你是不是害怕那个跟着你的男人，你不想让他知道？” 即便周晓月什么都没说，她的反应也已经透露了很多，卫沉想当不知道也难。 “我不想让他知道，但他不是坏人，是我朋友托他照顾我。”周晓月解释：“我想自己偷偷找。” “找谁？” 少年眉目间的冷漠化开一半，露出几分无奈。他绝对不是好管闲事的性格，只是周晓月到底有些例外。 尤其是她还大方十足地直接给了十万，卫沉无法忽视不管。 “我要找……” “晓月！” 病房外传来一句呼唤，打断了周晓月的回答。 周晓月吓一跳。 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那声音像是隔着很远，又像是离得很近，真和幻觉似的，周晓月说了一句“好像是我朋友”，就跑出去。 直到她亲眼看见，周晓月才敢确定，真的是霍长英！ 司机站到了霍长英的身后，一下子就被高大俊美的少年掩盖了，再也没有之前紧跟周晓月不放的气势。 而霍长英站在走廊里，他面带微笑，眼眸深邃而温柔。他站在那里，便让那里金碧生辉。 “周晓月，你小心……”卫沉担心地追到门口，又立刻站住。 他看着周晓月迎上霍长英，眉头紧紧蹙起，压出一道皱印，立即恢复成冷冰冰的模样，甚至更加阴郁。 那一明，这一暗，如同天生对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姐姐大人 5瓶；有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到家了 霍长英先看周晓月，他上下扫过一遍，不漏掉任何一处。 确认之后，他才眉眼轻抬，对周晓月后面追出来的那个少年露出诧异：“他是早上那个……” 周晓月有些心虚，她千方百计想要绕过霍长英，最后还是被他知道了。 她肯定逃不掉一顿解释。 但只要卫沉不说出找人的事，倒也还好。 于是周晓月连忙回过头，想和卫沉使眼色，就看见卫沉不动，神情漠然，好像霍长英说得根本不是他一样。 但周晓月已经知道他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漠。 所以她不怕卫沉冷脸，反而更担心霍长英追问。 周晓月便抢先向霍长英介绍说：“对。他叫卫沉，他妈妈是莫医生的病人。我早上在走廊里遇到他，就认识了。 我有点担心他妈妈的情况，就想着来看望一下……” 她努力地看着霍长英的眼睛说话，不让眼神飘忽。 其实她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没有说全。 卫沉依然沉默，任由周晓月描述这一天的经过。 周晓月又对卫沉介绍：“卫沉，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霍长英。” 霍长英闻言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周晓月身边，他和周晓月穿着同一个学校的校服，蓝白相间的制服外套互相映衬，一男一女，身形匹配。 他们不仅穿的一样，更散发着一种相同的气质，金贵骄矜，光鲜亮丽。 只有那种优渥、殷实的家庭，才能养得出这样的孩子。 卫沉就在他们的对面，却像是隔着一道鸿沟。 他们在同一处，他却早就坠入另外一个世界，那是污水里的倒影，是空气中的灰雾，是地底下的老鼠洞。 而彼处的天国，见不得脏污。 霍长英嘴角上扬，友好地轻笑：“卫沉，你好。早上我们就见了一面，可惜那时候还不认识你，想不到你先认识晓月了。” 他伸出手，掌心斜向上，示意要与卫沉握手。 “不过，我们现在互相认识，也不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霍长英这么说。 他一举一动，收放自如，从容优雅。 卫沉却不接这表示善意的握手，少年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地冷漠，排外，拒绝所有的关系。 若非必要，无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进入不了他的世界。 于是任何人也无法伤害他。 唯独，他对周晓月说了一句：“九点以后就禁止探病，马上要关门了，快走吧。” 卫沉的语气冰冷、生硬。 可他到底还是对周晓月说话了。 他看得见周晓月，听得见周晓月。他再怎么不情愿，不允许，阴影里的心门也还是敞开一丝缝隙，竟也想要迎进一些光明。 但是光，是落不下的。 卫沉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理会周晓月，转身就进了病房。 周晓月还担心地问：“卫沉，你不走吗？” 霍长英伸长手臂拦在周晓月的身前，阻止她追上去，“他应该是要留院陪护，照顾他母亲。” 卫沉妈妈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吗？ 周晓月不敢相信。 她看卫妈妈说话时脸上带笑，以为卫妈妈的情况其实好了一些。 “那卫沉晚上怎么睡呀？” 周晓月还是难以想象，她刚才也进了这间病房，里面已经摆满了六张床，而且每张床上都有病人了呀。 卫沉睡在哪里？ 霍长英轻叹了一口气：“医院会有折叠床。” 不过一般，都是医院的护工用的，只是要请陪护的护工收费不低，按天结算，条件不好的就会自己留下陪夜。 周晓月完全想象不出来。 “啪。” 病房的门从里面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她盯着病房的门看，越看越觉得难过，忍不住说：“那他晚上住医院，白天再去学校，也太辛苦了。” 霍长英轻轻地摇头。 “啊！”周晓月这才反应过来。 她想到周一一整天下来也没见过卫沉穿校服。 是啊，卫沉要照顾生病的妈妈，要和医生护士们咨询病情，要筹钱凑医药费，还要在医院工作帮忙…… 晚上的时候，卫沉也是从外面赶来的。 为了钱，他可能还要在别的地方努力工作。 他根本不可能去上学！ 她觉得读书辛苦，卫沉却根本读不起书。 周晓月更觉得难受。这样的不幸，让她对自己的幸运感到了愧歉。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 可周晓月连这些幸福全部都是从别人那里抢占来的，那种愧疚和歉意便变得巨大而沉重，深深地压在周晓月的心头。 要是真千金过着这样的日子，那她—— 周晓月脸色变白了，紧紧地抿着嘴唇。她收紧那张纸，牢牢地护在口袋里。 她一定要更快地找到那个女孩！ 霍长英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他抬起手，放在周晓月的脑袋上温柔地轻拍。 “不要难过，晓月，这不是你的错。”霍长英柔声安慰，“你愿意来探望，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说得十分认真。 今天晚上，他一直在喊“晓月”，没有一次是连名带姓的。 霍长英感叹：“晓月，你就是太善良了。”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周晓月的心头却变得很重。 不是的。 她不善良。 她其实很自私。 周晓月想，她做这么多，不全是为了帮卫沉，更不全是为了帮真千金，更多的还是为了她自己。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节 霍长英对她越好，越宽容，周晓月越觉得无地自容，连眼睛里隐隐有一些泪花打转。 “好啦，住院处快关门了，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们休息。” 霍长英很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之后我们还可以一起来探望。先回家吧，不然你爸妈要担心了。” 那流淌出来的温柔将周晓月包裹起来，密织网罗，不留任何一道缝隙。柔软，却牢不可破。 没有人会比霍长英想得更加周到了。 周晓月也想不到其他能做的。 她忍住眼泪，乖乖点头，跟着霍长英一起离开。 司机提前下去，准备用车。 这让周晓月想到一件事，她问霍长英：“你怎么会来呀？” 霍长英不是已经安排司机照顾她吗？为什么他也来了医院呢？周晓月突然被这疑问捕获住，有些不解。 “晚自习结束了，我都没看见车子回来，就知道你这边还没好。我问了一下李叔，就打车过来了。我不放心你呀。” 霍长英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迟疑。 他又补充：“再说，我回家要是坐了别的车，我妈就要追问不停了。” 说到这一句，他笑了一声，带着点轻嘲。 周晓月马上想到霍夫人盘查的架势，她缩了缩。 “对不起啊霍长英，最后还是连累你，害你回去也晚了。”周晓月又觉得是自己的不对，还和霍长英道歉。 霍长英温声说：“别说这些了，我先送你回家，再帮你和叔叔阿姨解释一下。” 他带着周晓月坐上车，同时也安排好了下车之后的事情。 当周晓月再一次和霍长英一起坐在车后座上，感受又变得不同。 车里已经开过通风系统，一点也不沉闷。 但是周晓月的心里却仍然陷在自我谴责之下，闷闷的。 路上，她没有说话。 霍长英也知道她心情不是很好，并没有搭话，而是翻起手边的英文原籍看了起来。他夹起早上停留那一页的，继续往下看。 他看得很专注，也很快，好像那些就是他的母语文字，不是外语一样。 然而周晓月一旦有什么动作，他又会立即注意到，和声细语地关心一番。 周晓月一直都在享受这样的关照，只是身份的落差，让周晓月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受用。 又因为今天情况特殊，霍长英格外地精心照料。 这种守护和宠爱就突然变得过多了，让周晓月第一次觉得有些深重。 她正不安。 ‘滋滋滋……’ 系统冒出来响了一阵，发出一句断断续续的：‘……离开……’ 周晓月自以为已经把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弄明白了。 她懂。 ‘我会离开霍长英的。’ 周晓月知道，现在不是缠着霍长英的时候！ 她不能因为霍长英愿意关心，就习惯接受他的示好。 周晓月心中黯然。 但是，她反而确信了一件事。 如果无论如何她都会麻烦到霍长英，或许，她就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霍长英，拒绝得更坚定一些。 不要再接受任何的好。 即便结果是她遭遇倒霉，吃尽苦头，她也应该承受一次。 全世界肯定还有很多很多像卫沉那样不幸的人，他们都在努力、坚强地生活。她周晓月已经过了十七年的好日子，足够好啦，怎么就不能稍微辛苦一些。 系统不再作响了。 那“滋滋”声第一次降下频率，变得低柔，像是轻抚颅内，带来奇妙的感官触觉，竟然缓解了一些周晓月的精神压力。 到了周家门前。 庭院小花园里的灯亮起来，照出一片幽静。 车刚停下。 周晓月就开口：“霍长英，我自己进去就好了，我会和爸爸妈妈说清楚的，你赶紧回去吧。你妈妈比我爸妈难应付多了。” 霍长英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似乎知道周晓月后面还有话没说完，侧过来聆听。 而周晓月做了深呼吸，一口气说出在心里排练了好几遍的话：“那个，我感觉两个人一起用车是挺麻烦的。 总是要等来等去，这样好耽误事情啊。” 说到这里，周晓月很难不卡壳，她难为情地低下头，脸颊微红。 “当然，每次都是我耽误你……” 插了一句抱歉，周晓月又马上接着自己想了一路的腹稿继续说下去：“我还是跟爸爸说一下，坐家里的车吧。 我可以让爸爸的司机先送我去学校。” 周晓月补充完所有话，才抬起眼，看向霍长英。 那眼神小心翼翼，明亮而濡湿，总是水汪汪的。既是下意识地想要寻求霍长英的认同，又生怕霍长英会不同意。 她的眼神有一如既往的钦慕、崇拜、依恋，但却多了一丝犹疑。 就是那么一丁点，再细微，再渺小，也变得醒目、刺眼。 霍长英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得几乎听不见。 要不是夜晚的庄园安静，周晓月都会错过那声叹息。 车内的顶灯照下来，沿着霍长英高挺的鼻梁，分明的下颌线贴合光影，更显立体分明，只是将深邃的眼睛拢进了暗处，只从瞳眸中透出些许亮光，专注而柔和。 周晓月却莫名有些紧张。 她又问霍长英：“你觉得怎么样？” 霍长英在等她说完。 即使周晓月说得磕绊、结巴，他也没有打断。 然后，霍长英才勾起嘴唇，再一次地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就像是壁画上的人像一般，每一个弧度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那好吧。” 霍长英笑着说：“你都这么说了——只要叔叔别误会是我嫌麻烦。” 周晓月立刻摇头，快成一个拨浪鼓，略显稚气。 “不会不会！是我自己想要分开上下学，我爸不会怪你的。” 她是娇嫩、鲜活的。 却试图把自己从完美、舒适的温床里剥离出来。 霍长英很怜惜地看着她，然后倾身覆过来，伸出手臂揽到周晓月的肩膀处，又滑落至纤细的腰侧，帮她解开安全带。 少女身上传来一缕甜美的香气。 霍长英绅士地直起身：“好啦，下车吧。” “明天见。” 他这么道别，好像和每一次的接送没有任何区别。 周晓月愣了一下。 但想到他们毕竟是同一个学校的，就算她忍住不去主动找霍长英，也总是能在晨跑操场、食堂里见到面的。 于是周晓月也露出一个笑：“嗯呢，明天学校见！” 这就是周晓月的一天，从早到晚，她几乎就没有真正离开过霍长英。 不过，从明天开始。 她就要尝试新一个阶段的生活了，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周晓月下了车，沿着庭院的小路一路小跑到门口。 等她真正进了家里，外面停靠的那辆车才再次启动，徐徐开走。 周父周母正在客厅坐着。 看见周晓月回来，他们抬头看过来。 周晓月鼓起气，珍重地叫道：“爸，妈，我回来了。” 她不知道以后还能叫多少次，总觉得叫一次少一次，便格外珍惜。 周晓月正想要解释自己今天这么晚，周父却笑说：“这么晚，和长英出去了吧，霍太太都打电话过来问了。” 周母说：“还好知道你是和长英一起晚回来的，不然我们就要担心了。” 周晓月心里忽然有些空。 她以为爸爸妈妈会像霍长英说得那样着急的。 周晓月抿抿唇，不知道怎么接话。以前她不会想那么多。 可是现在，她突然成了这个家里的那个“假的”孩子，周晓月就开始计较爸爸妈妈每一个与她相关的细节，来比较所谓的真假千金真相。 她没想到，爸爸妈妈的重点会在霍长英身上。 虽然霍长英确实很值得信任。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节 他甚至不需要真的进来帮忙解释，他的存在就是一个有效、可靠的证明。 周父周母顺势聊起霍家的一些事情。 周晓月看一眼周父，又看一眼周母。 她想说自己明天不和霍长英一起上学，现在，周晓月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想到什么，周晓月拿出手机，给卫沉发了一个消息，告诉他一声，她和霍长英都到家了。 她以为卫沉不会回复。 谁想到。 下一刻一条信息跳出来了。 “到家就好。” 周晓月眼睛倏地一热，含出星星点点的泪。 她今天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却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该说。她知道这不算什么委屈。但其实，她就是想要听爸爸妈妈说一句“回来了就好”。 隔着遥远的距离，深沉的夜。 卫沉回答了她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 比心~~！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阿汐 15瓶；天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吃定 周晓月放了手机，等父母聊完。 她借着理头发的动作擦了擦眼睛。 周父注意到她还坐在沙发上，问了一句：“困了就上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们。我和你妈聊会儿。” 周母补充：“我让阿姨给你放好药浴，你洗完澡记得泡一会儿。这个药是我专门去买的，很护皮肤的，让我们家晓月全身都漂漂亮亮的。” 周晓月犹豫一下，还是先答应：“我等会去。” “还有配套的挂包，安神宁心用的，明早你带一些给长英吧，可以挂在车上。” “爸，妈。” 她开了口：“明天我就不和霍长英一起去学校了。” 周父周母的神色顿住，他们对视一眼。周母先说话：“长英明天有事吗？” “他没有什么事。” 周晓月偏过头，掩饰自己的神情，“我就是觉得一直蹭他家的车不太好。” 周父若有所思：“是长英说的吗？” 周晓月怕引起误会，连忙加了一句：“不是。和霍长英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一直麻烦他。” 周父打量自家女儿，并不觉得周晓月能自己想到这些人情世故。 周母忧心忡忡地皱眉。 周晓月突然说：“我想以后早点去学校，多看看书。” 周家父母都张大眼，面露惊讶。 “其实，班主任今天说了让我晚自习之后留下来谈话，我没留，不知道明天要不要补上。但要是留下来，我也不能让霍长英又等我吧，还是分开走更方便。” 周父立刻皱眉了：“你班主任是谁？我给学校打个电话。” 周母也说：“唉呀，你们老师干什么，我们又没有要求成绩，怎么要这样折腾我们家晓月。” 周晓月心一紧，忙说：“不是班主任逼我，是我自己想学。爸，妈，我现在的成绩真的不太好，我都已经是倒数第一了。” 说出这话，周晓月自己都脸红。不在乎的时候，感觉倒数第几都无关紧要，一旦认真起来，周晓月就觉得难为情极了。 尤其是在这所优等生济济的市一中，周晓月的成绩就更扎眼。 周父周母却奇怪地看着她。 “倒数第一又怎么样？” “晓月，你不用靠学习成绩的呀！” 周父直接说：“将来的事又不需要你愁，家里的钱够你用的。” 周母开了一个玩笑：“是呀，现在有爸爸妈妈养你，以后还有长英养你，你担心什么呀。” 两人是真的不着急周晓月的学习，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 周晓月含着金钥匙出生，她的人生轨迹也从婚约定下那一刻就布置好了，顺风顺水，康庄大道，尽是坦途。 因为那不仅仅是周家为她铺就的路，还有霍家这块金字招牌一路保驾护航。不可能不顺。 他们两个还想不通，周晓月为什么要想着换到另一条更辛苦的赛道。 周晓月却知道。 这样幸福通达的人生，是她从另一个女孩手里偷走的。她当然不能再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从小到大，她都和霍长英一起，未来的人生规划，她也要和霍长英一起。 长大，上学，毕业，结婚。 这看似一目了然，循规蹈矩，却是世界上无数人求也求不到的泼天富贵，优渥顺遂。 周晓月从来没觉得这不好，但当这一切都属于另一个人时，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改变想法，寻找新的出路。 身世的真相意外、残酷地揭露出一个事实。 爸爸妈妈不会一直养着她，霍长英也不会一直养着她。她需要自己长大。 周晓月担心，会被周家赶走，她担心，会被霍长英厌弃。 可是这些话，她还不能和爸爸妈妈说。 周晓月吸吸鼻子，“我就是想认真读书了。好多人还没有上学的机会……我不能这么浪费。” 她想到卫沉，语气坚定起来。 “爸，妈，我先去洗漱了，今晚我要早点睡，明天早起！” 周父周母面面相觑，看着周晓月起身，上楼。 “这到底是怎么了？” 周母有些担心：“晓月怎么突然想到好好学习……你说，会不会是长英嫌弃晓月的成绩？” “不会吧。”周父不大信。 “那，会不会是霍家那边其他人说了什么？” 周父不说话了。 第二天。 周晓月起了一个大早。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进窗户，她就睁开了眼睛。卧室窗明几净，宽敞横阔，她看着明亮的光线，心跟着也亮了起来。 ‘滋滋……’系统安静了一整个晚上，上线了。 ‘早上好。’ 周晓月和系统打招呼，系统‘滋’了一下，以示回应。 在家政阿姨进来前，周晓月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 她几乎就没做过家务。 扫地总是留下最后一点灰，掸不进箕斗；折衣服也弄不整齐，松垮得搭在衣柜里；昨天从阿姨手里抢来的衣服，她放进洗衣机后就忘记拿出来晾晒，匆忙挂上，有些起皱。 好在家里之前一直都有人收拾，十分干净，周晓月做个七七八八，就有点样子了。 “小姐，该起来了，霍少爷在等你——” 当两个家政阿姨敲开周晓月的房门，就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洗完脸、刷完牙，穿戴好校服了。 书桌台面一点没乱，脏衣篓里也是空的。 “早呀，我起来了。”周晓月和她们打招呼，“阿姨，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叫我晓月就好。” 周晓月没说的是，她今天要自己去学校，不用霍长英等。 阿姨们不太适应地点头：“哦哦，晓月。” 她们叫习惯了“小姐”，一时间改不了口。周晓月冲她们笑了一下，唇角弯起，娇俏而明媚。 她脚步轻快地到了楼下。 餐厅里。 周父，周母都已经在餐桌旁坐着。 “早，爸爸，妈妈。”周晓月和他们道完早安，笑容却一下子僵住。 因为座位上还多了一个人，就在她位置旁边。 那人抬起头，露出丰神俊朗的一张脸，眉目深邃，稍显凌厉，但是笑容温和，化解了那抹年少意气的锋利。 “早。”他说。 “霍长英！” 周晓月心里一跳，发出一声惊呼。两只杏眼微微张大，像是受惊的鹿。原来阿姨们说的是真话。 霍长英确实在等她！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节 而且是从车上，等到了家里。 周晓月虽然没有问出那句“你怎么在这里”，但是霍长英一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周晓月在想说什么。 于是他笑了笑，为周晓月解答：“叔叔非说我接送你辛苦了，让我过来吃饭。” 他面上露出一分明显的无奈，还耸了耸肩膀。但少年的神情里尽是泰然，似乎早就已经料到这一幕，欣然自若地赴约。 昨晚霍长英就说过——只要叔叔别误会是他嫌麻烦。 周晓月张张口，还有些茫然。 周父接话了：“长英啊，你是辛苦了！晓月娇气，多亏你带着，我们都习惯让你照顾她了，也没去想这样是不是麻烦你。” 霍长英转向周父，笑意里多了一分尊敬：“叔叔，你这么说太见外了，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麻烦。” 阿姨不断端着菜出来，热气腾腾。 周母挑着菜摆放好位置。 “那就别见外了，多吃点，长英。这几样都是你爱吃的。早上还是准备得仓促了点，长英啊，下次周末你过来，好好招待你！” 周晓月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别扭。 霍长英在这个家，似乎比她这个假的千金更像周家的小主人。 她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理不直气也不壮，霍长英却一直都是这么从容有度，应对自如。 家里的阿姨们都对他十分熟稔，叫着一声“霍少爷”，周父向来是欣赏霍长英的，周母更是一直惦念他。 早上，他们说霍长英；晚上，他们还是说霍长英。 这个家好像是围绕霍长英转的一样。 周晓月想得出神，稍微站了一会。 霍长英却起身，帮她拉开了空位的椅子，尽显绅士风度。但这样就变成，周晓月不坐，是故意等他这么做似的。 周父周母和阿姨们都看过来，眼神里都是打趣。 周晓月赫然红脸，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来，自己又重新调整椅子，坐了下去。 霍长英向她看过来，勾了一下唇。 少女埋低脸，不敢张望。既羞恼，又无措。她不说话了，就吃饭。 这么一顿丰盛的早餐，光是食材就是千挑万选，价格昂贵。 更不用说特聘厨师花费的心思。 周妈妈还说：“早上还是准备得仓促了点，长英啊，下次周末你过来，好好招待你！” 霍长英先是答应了，然后不经意地提起：“阿姨这周没什么事吗？” “没有呀，我空得很，你尽管来！” 霍长英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 他说：“这样啊，家里的私立医院添置了最新设备，叔叔阿姨有时间可以去做个全套的检查。” 周父周母笑得很满意。 周晓月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听霍长英这么说，她才一个激灵。周晓月想起来，她昨天答应过霍长英，会和妈妈一起去医院检查。 但那只是周晓月应付的话。 她的生理周期很正常，甚至还没有到时间呢，当然不需要做什么检查，周晓月都不记得这件事了，更没有和妈妈提过。 周晓月的气一下子虚了。 编的那些谎言一个接一个地被戳破掉。外壳的洞破了，她鼓起的勇气也像是散了一样。 她的坚定被不断涌出的心虚和羞愧冲击着，摇摇欲坠。 ‘滋滋……’系统响了起来，‘别慌……’ 周晓月听到系统的声音，才稍微安定一些。 她不说话，周父周母却说得起劲。 “长英，真是多亏了你啊。这孩子昨晚突然说要好好念书。 想来想去，肯定是你这个市一中的第一名激发晓月的学习劲头了。” 霍长英提起筷子的动作一顿。 “是吗？” 霍长英轻笑一声，然后恢复动作，夹了一筷子菜。他把干净的第一筷子菜放到了周晓月的碗里。 “这么久也没听晓月说要跟我学，应该是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吧？”霍长英的语气没有变化，仍然很平和。 他叫了“晓月”。 霍长英的眼神看过来，落在周晓月的脸上，依然温柔，只是停留得久了一些，多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周晓月移开眼，不敢回视。 她是听到班里同学的议论才意识到问题，但那些话说得再难听，也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没有。我……我就是想考好一点，不想再当最后一名了。”周晓月说完，就闷头吃饭。 她怕再被追问下去，会藏不住。 霍长英看着她，神情专注。 他眼眸半垂，目露怜惜、又像怜悯。 直到周晓月慌忙下把他夹的菜尽数都吃进去，霍长英才收回眼神，好像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你想学，我还会不教吗？”霍长英笑了，笑完他说话略沉了下来。 “但是，你要和我说呀，晓月。” 他在周晓月的名字上落了一点重音，咬字慢，就格外清晰。尤其霍长英就坐在身边，声音传过来还不够，还试图往耳里探寻、占有。 霍长英这么近地叫“晓月”，周晓月不禁觉得临近的那只耳朵，轻轻地痒一下。 化成雾，软成水。 作者有话说： ？o？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收藏……（害怕） 感谢各位小天使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黥焚、啊呜一口 20瓶；小豆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周而复始 周晓月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纤细的手指在耳廓上划过，揉出一抹浅浅的粉。 霍长英看着她，周父周母也都看着。 那些目光聚到一起，化成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霍长英是那么温柔，那么为周晓月着想，周晓月却还从处处瞒着他，避着他，像是一个任性负心的坏人。 可是，她都知道真相了，再纠缠上去，那不就更糟糕了么！ “我说过了……我不想麻烦你呀。”周晓月对霍长英说。 ‘不要怕……滋滋……’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响着，虽然断断续续，但还是尽力表达了支持。 于是周晓月犹豫了一下，又发出一段细弱的蚊声，“我可以自己学的。” 这句话，她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可她还说出来了。 因为周晓月再天真不谙世事，也看出了这顿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爸爸妈妈摆明了是在撮合他们。 周晓月觉得好别扭。 她那么郑重其事地和霍长英说了，又和爸爸妈妈说了。她说自己不想再麻烦霍长英，想要自己去上学，结果第二天一早爸爸妈妈就把霍长英请过来，大张旗鼓地招待。 转头，他们就又托付了一个新的“麻烦”。 这太明显了。 周晓月想好好读书，他们就顺势让霍长英帮忙提高周晓月的成绩。这比让霍长英顺带接送她上下学更辛苦，周晓月哪里好意思接受。 她宁愿自己学。 不等霍长英回答。 周妈妈先忍不住了，对周晓月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长英愿意教你，这多好呀。他可是市一中的第一，在全国也能排第一了！ 外面人花钱都买不来长英教，你还不要？” 这是毫无疑义的事实。 霍长英的优秀有目共睹，上至长辈，下至同学，全都是夸着霍长英过来的。周晓月从以前就粘在霍长英身边，当然清楚他到底有多厉害。 周晓月肩膀瑟缩，原本就虚弱的气势更萎靡了一些。 “就是霍长英的成绩太好，我们差距这么大，他来教我，好像有一点点浪费吧。” 她强撑着挤出一句，声音还是小小的：“而且很耽误他呀。” 周父清了清嗓子，说：“晓月，你现在都高三了才想起来要学，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长英都没有嫌弃你，你怎么还反过来挑剔人家？ 既然他愿意教你，你就虚心学。”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节 周父又加重语气：“别自说自话，你也知道你是倒数第一，你自己要是能学，早就学了！” 周晓月抿住嘴唇，下巴轻颤。 她想说她以前只是没想过这些事。 但是周父说成这样，把十七年来从没有放在心上的学习成绩拎出来，变成一个必须让人教的证明。这些话，好像每个字都在说，周晓月是个坏孩子。 她忍不住委屈。 明明是她自己想到了要学习，也是她主动说的。 虽然以前周晓月不认真，不坚定，但是她现在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她想要当一个好孩子。 越是失去身份、地位、资格，周晓月就越想要从其他地方弥补。 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就算爸爸妈妈只是随口说教几句亲女儿，可周晓月听来，也不由自主地当成不满的指责，嫌恶的批评，刺着耳朵，也刺着心。 霍长英眼睁睁地看着周晓月的头越埋越低，再垂下去，下巴都要支到桌面上了。他开口。 “叔叔阿姨别这样说，我能考得好，也就是比别人用功。”霍长英一笑，说了一句任何人都不会轻信的谦虚话。 “晓月之前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她现在有这个觉悟，考试应该能冲到前面来。 叔叔阿姨不要急，先给她一点时间，让晓月自己学着，整理一下思路。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他先帮周晓月说话，然后又转向周晓月，温柔地询问：“这样学习状态会更舒服，对不对？” 周晓月惊讶地抬起头，她以为霍长英会直接答应爸爸妈妈了。但是，霍长英竟然站在她这一边！ 她连忙点头，用了力气。 脑袋上下摆动着，倒显得可爱。霍长英盯着看了两眼，他手动了动，最终只是放下碗筷，转了一下陶瓷盘子的边缘。 周家爸妈互相看了一眼，只能说：“好吧，让你费心了。长英，以后常来啊。” 吃完饭，自然有人来收拾。 出门之前，周母把周晓月拉过来，单独说话：“晓月，爸妈刚才只是说说，不是真的要你提高多少成绩，别有太大心理压力。 你想学就学，累了就休息，有不懂的，就多问问长英。” 周晓月虽然应了，但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她可不想再打扰霍长英。 周母看她的样子，叹气：“妈妈现在说了你也不懂。晓月啊，其实其他事情都不要紧的，只要你和长英关系好，什么都不是问题。” 周晓月低着头，应都不敢应了。 可她不是真正的“周晓月”，所以每一件事都是问题呀！ 她拿上书包，飞快地跑出去。 庭院外。 一辆光亮如新的黑色豪车停靠着，车牌号上一串的吉利数字，连周晓月看一眼都能记下。如同每一周，每一天，准时准点地停在那个位置。 周晓月握紧了书包上的背带，没有靠近。 霍长英和周父、周母打完招呼，也迈步走出。他身姿挺拔，高挑俊美，从家门口出来也像是贵族出行般，看得周晓月阵阵紧张。 她心里冒出好多情绪，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在胸口，霍长英走近，周晓月的心脏就砰砰的跳。 霍长英突然来到她家里，她觉得不安；霍长英知道她撒谎了，她有些害怕；霍长英帮她说话，她忍不住高兴；眼看霍长英又被她的“麻烦”牵累了，她好失落…… 周晓月忍不住呼吸急促，预感到一种秋后算账的不妙。 她被扒出来好多劣迹：撒谎骗人、逃避问题、隐瞒情况……她甚至又在饭桌上拒绝了霍长英，不要他教，像是闹别扭似的。 霍长英会不会生气呀？ 霍长英是不是觉得她很莫名其妙？ 周晓月吸气，吐气，连发育良好的胸脯都起伏起来，可是直到霍长英真的走到面前，她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滋滋……’系统响起来，轻轻的。 系统什么信息也没有传达出来，但只要这声音在，对周晓月来说就多了一个永远支持她的存在。 周晓月稳住情绪。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道歉：“霍长英，对不起啊。我就是说了不和你一起走的事，我真不知道爸爸妈妈会叫你过来。” 周晓月说得有些低落。 她折腾了一通，怎么感觉还是绕回了原点。霍家的车依然停在门口，霍长英依然在等她。 霍长英神情温柔，但笑不语，等着她说完。 周晓月的声音低下去：“我都和你说好了自己上学，却害得你又跑一趟。是我不好，没考虑到家里的态度。 而且昨天我还答应了你，要和妈妈去检查，也没有做到，还有昨天晚上……” “好了，别道歉了。一直怪自己做什么。”霍长英打断她，但声音温柔。 他摇摇头，然后他摆正脸色，认真起来，“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事情，这很正常，你本来也没必要全都告诉我。” “就是，以前我们有任何事情都会和对方说，从来不避着。现在，你认识了新的人，不跟我说，有了新的想法，也不跟我说。感觉，有些不一样。” 霍长英轻轻一叹。 他眉毛轻垂，露出轻微的遗憾，些许失望。周晓月看着不禁觉得霍长英是在难过。她突然被一种怜爱和愧疚笼住了。 “我、我想和你说的！”周晓月急得都磕巴了。 一旦遇到事情，周晓月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霍长英。她也好想告诉霍长英到底发生了什么，把所有的委屈、不甘、伤心全都分享出去。 从前她知道，霍长英永远会接住。 无论是生气、抱怨，还是撒娇、卖乖，霍长英从来都是拥护她的。他一直就是周晓月的真人系统。 直到那一天，真正的“系统”出现。 周晓月害怕她真的说出来了，才会彻底失去这一切。 她眼眶微红，眼神滢滢，霍长英只是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就着急得快要哭了。 周晓月有多重视爸爸妈妈，就有多重视霍长英，她才是舍不得他们中任何一个的人。 “我就是觉得，总是缠着你……”周晓月说到这里，抽噎了一下，声音都有些颤，“你会嫌我。” 霍长英无奈地反问：“你上下学不跟我一起，吃饭也不跟我一起，谁嫌谁呀？” “我没有！”周晓月急切地反驳。 霍长英看她泪眼汪汪的，便抬手覆上来。他的手掌很大，撑开就能盖住周晓月的脸，手指很长，挺直就能从周晓月的唇触碰到她的眼。 最终，他轻柔地拍了拍周晓月的头。 抚摸讨好的猫，抚摸乖巧的狗，抚摸温顺的爱人。 ‘滋滋！’ 系统突兀地叫起来，但被霍长英的手按抚着，周晓月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好像陷进了柔软的沙发，落到了蓬松的羽绒，转都转不过弯了。 “那就不要一直躲着我，唉。”霍长英的声音放轻，恢复平和，“周晓月，你这样，我都要以为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骗人！’系统说。 周晓月心里一紧，一阵呜咽。她也觉得自己不该骗人，霍长英那么好，她却那么坏。 要不是她现在一无所有，什么都不属于自己，她真想把全部都送出去给霍长英。 周晓月怕一说话真就哭了，于是只摇头，示意自己不是生气。 “只要你不是生我的气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的。” 霍长英才重新微笑起来，他嘴角微抿，旋开，露出一个松懈、庆幸的笑容，脸色一亮，更显清俊。 “那就说好了。” 霍长英一句句地说，一句句地教： “这周，我们就好好学习，不分心了。周末，我们再一起去医院，探望卫沉和他妈妈，顺便也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周晓月看着霍长英开心的样子，不忍心不答应。 他不再揉周晓月的脑袋，放下手，转而牵起周晓月，一路从周家走到霍家的车上。 这次，一步都不离开，一刻都没松手。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宝贝们捧场……_(:3」∠)_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饱了就睡、iktsuarpo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becca 40瓶；lareina.、给给白给 10瓶；黥焚 9瓶；208716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标签 ‘滋滋滋……’ 系统一连响了好几声，像是鸣笛一样，吐出一两个不连贯的‘骗’字。 然而，周晓月已经迷迷糊糊地答应了霍长英的安排。 他说了要教周晓月，就会教。 就如同从前对周晓月的每一次应允，每一次承诺。只要霍长英说出口，哪怕再怎么不可思议，不切实际，也一定会为周晓月做到。 就连周父周母宠女儿无度，也答应过一些空话来应付周晓月，最后却没有实现，甚至有的原本就办不到，他们应下只是想要哄好孩子。 唯独霍长英说出的话，就是会成真的。 他比任何人都可靠，周晓月对此深信不疑。 系统说“骗人”，那一定是觉得她在骗人。周晓月完全没有其他怀疑，而且她也确实说了很多不得已的谎话，慌里慌张地隐瞒霍长英。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节 然而霍长英却对她郑重其事，万分认真。 仅是一段车途的时间。 他就帮周晓月布置了一系列的学习计划，从整体的科目归类，到按年级阶段递进的复习，条理清晰，推进有序。 换做周晓月自己想，是完全不可能想到的。 周晓月甚至觉得，就算是老师，也没办法帮她做得更详尽。因为老师需要对所有的同学负责，霍长英却只管她一个。 问题是，她就是所有人中最差的那一个。 “霍长英，你真的好厉害啊。” 周晓月的心脏微跳，在各式各样的杂念中滋生出新的崇拜。 “那就按我说的做，好吗？” 霍长英冲她一笑，洋溢着一丝满足的愉悦，“我会管好你的。” 周晓月既心悦诚服，又感到无比落寞。 她一直都知道霍长英很优秀，可还是会不禁产生更进一步的仰慕。霍长英已经做到了顶尖，但他还在不断地往前走，一刻也没有懈怠过。 而她，却始终停留在原地，以为这样玩玩闹闹就能轻松地度过，真像是长不大的小孩。 还是小孩的时候，霍长英就比她高。 越长大，霍长英蹿高得越快，周晓月赶不上他。她从来都是仰视霍长英的。 这种向上的情愫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越拔越高，因为不断拉大的差距而紧绷成线，等到真假千金身世真相揭露，就会绷到最极限。 最终彻底崩塌、断裂。 原本，霍周两家就不算真正的门当户对，在豪门里也隔着天与地的层级。霍长英和周晓月两个人，作为婚约对象，更匹配不上。 再失去周家千金的身份，她更够不到。 周晓月就是明白了这件事实，才想着要和霍长英划清界限。 可她只想着保护自己不受到更多的伤害，却没想到，这样也会反过来伤害霍长英。周晓月看着霍长英温柔地微笑，突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嗯呢。” 她答应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楚，却逃不过霍长英的捕捉，他扬起唇，加深一点轻微的笑意。 系统似乎发现自己传达不出有用的信息，一直作响还浪费能源，干脆彻底平息，不作声响了。 下车前。 霍长英忽然问出一句：“带手机了吗？” 周晓月马上摇头。 “我答应班主任不会再带手机来学校的。” 她自制力本来就不好，很容易就分神。要是带手机过来，一定会忍不住拿出来玩。何况她还跟薛其做过保证，周晓月当然不敢再带了。 霍长英满意地含笑，他眼睛轻眯了一下，掩住情绪。 “那就好。”霍长英温声说，“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也好，这样就不会被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影响了。” 他话说到尾声，声音轻飘，有些高深莫测。 周晓月只听出霍长英想让她好好学习，认真点头。 早读课铃响之前。 周晓月到达了12班的教室。 班里的同学看她在这个点出现，都有些惊讶。李雪儿特意过来问了一句，“早啊，大小姐，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成绩不好，应该多努力。” 周晓月不太好意思，羞涩地解释：“还有，别再叫我什么‘大小姐’了，这个绰号不太合适，你之前不都叫我晓月的吗？” 李雪儿惊奇地绕着周晓月打量一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只看出一个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的漂亮少女，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好吧，晓月！”李雪儿嘴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加油！” 话是这么说的。 可李雪儿也不相信周晓月是认真想学习的。 人家昨天说完“好好读书”，晚自习直接就拿回手机溜走了，薛班主任特批，“身体不适”！ 周大小姐就不是来市一中念书的，更像是来给霍长英当陪读玩伴。 今天能来这么早，更可能是因为霍长英想早点到校。 没人想到的是。 一个上午课过去了。 周晓月真的一点也没有玩，更没有走神。 她听不进去，又怕自己发呆，就用了最笨的办法。老师说什么，她就记什么，靠着在本子上不断写字来让自己保持注意力。 12班学霸手里的笔，都没有周晓月动得勤快。 好多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大家一直在看周晓月。 就算周晓月是市一中名气最大、话题最高的女生，那也只会成为闲聊八卦的谈资，背后议论的对象。 她不闹出动静，同学们也犯不着盯着她不放。 而是因为周晓月表现太不一样，引起了不止一个老师的注意。老师还特地走下来，到周晓月旁边确认一眼。 看清周晓月写的是一排排清晰的课堂笔记，不是乱写乱画，老师就忍不住提出来夸了几句。 “周晓月同学，今天上课特别认真！” 有一个老师还拿了周晓月的笔记向大家展示，把周晓月闹了个大红脸。她脸颊上浮起红晕，更显得娇滴滴。 这下，12班的人就全都知道了。 周大小姐是真的在发功学习！ 老师单独夸了周晓月，没夸其他人。韩佳酸溜溜的，很是在意。 一到课间，韩佳就开始说：“还不是实在没地方夸了，只能拿认真说事。也不知道能认真几天！” 这话分明就是在针对周晓月。 其实不少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不至于直接说出来。 何况大家都还记着昨天那一声举报周晓月手机的告状，没几个理会韩佳。 反而好多人跑去借笔记。 “晓月，你真全记下来了吗？老师有个地方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清楚，你给我看一下好吗？” “啊，我也要，我想借一下英语课的笔记！” “晓月你真好诶……” 这次，同学来借东西，借的是周晓月自己做出来的成果。 周晓月之前对“借东西”产生的一点灰霾，瞬间一扫而空。她心里甚至还有点高兴。 不过，她是藏不住情绪的。 她眼睛亮起来，衬得杏核状的瞳仁更大了，睫毛扑闪着，像是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很难不让人心生喜爱。 眼见周晓月又受欢迎起来，韩佳看得来气，重重“哼”了好几声。 但就是和韩佳关系特别好的，这时也不敢说太多犯众怒，便扯扯韩佳，示意约到厕所或者茶水间抱怨。 几个女生手拉手出去了，有些明显。 周晓月看到，心里不好受。 一旦发现有人讨厌自己，实际的敌意就更多。她低头摸平书本，把折起的小角都捋整齐，平复情绪。 她其实光在记老师说的，理解得并不多，还是得按照霍长英布置的，再翻出之前的作业、试卷，查漏基础。 “别管她们，你记你的！”李雪儿看周晓月闷闷不乐，容色都黯淡几分，忍不住开口安慰。 周晓月小脸紧绷，眼神里的光都快要熄灭，黑蒙蒙的。 “认真上课好辛苦啊。” 李雪儿：“嗯。我们已经辛苦很久了……” 说着，李雪儿也好奇地围观了一下周晓月的笔记本，小字密密麻麻，排布工整。李雪儿感慨：“好吧，你记的字多，你赢了！我是没你这么辛苦。” 再看一眼书本，是截然相反的白净一片。 要不是穿插着一两幅勾勒的简笔画，完全就是崭新的课本！ 李雪儿先是无语，后又诧异地多看了好几眼。 “诶，晓月，你画画还挺好的。” 周晓月立刻伸出手盖住了，不让人再看。她咬了一下嘴唇，轻声说：“我画得不好。” 她说完又补充：“你是没见到真正画得好的人，霍长英才厉害。他只学了一天，随便画出来的都比我好……” 李雪儿应和：“哇，霍学神真的什么都会啊！” 周晓月是真心这样觉得的，但随后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又在拿着霍长英说事，好像话里话外炫耀“未婚夫”一样，还是离不开他！ 周晓月不想让班里唯一一个和自己比较熟的女生误会。 她连忙改口，把话题拉回到自己身上。 “嗯呢，反正我现在是不怎么画了。”她极力强调，证明自己要好好学习，“以后都不画了！” 周晓月见李雪儿马上要坐回去，犹豫一会儿问：“那个雪儿，以后，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李雪儿一愣，然后飞快地凑过来。 “你不和霍长英一起？” 周晓月那张俏丽的鹅蛋脸憋得通红，她羞愧地低下头，艰难地挤出一句：“现在还要一起吃饭……”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9节 她没能抵抗得住霍长英。 上学还在坐他的车呢。 李雪儿转了转眼睛，还是想问出更多：“那为什么要和霍长英分开呀？” 周晓月便说：“我是想后面分开吃。高三压力大，我和霍长英不同班，等来等去不方便。” 这听上去很合理，但因为这么说的人是周晓月，就变得很荒唐，可偏偏周晓月今天确实表现积极，好像又揪不出什么问题。 李雪儿不甘心地打住，纠结地说：“那我得问问我的朋友，我不能随便加一个人进来。” 周晓月听得心里一阵失落。 她没有自己的朋友。 对李雪儿来说，周晓月最多也就是一个大方有钱的同学，八卦的中心人物，自然算不上亲密的朋友。 教室外，一行人在门口停留着。 有人问话：“会长，马上就上课了，12班还要进去吗？” “那就从窗户看一圈卫生情况，直接评分吧。” 霍长英语气温和，但他的眼神穿过门窗，落在里面的周晓月身上。 即便坐在一群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学生中间，她雪般的皮肤，乌黑的柔发，和花似的唇瓣，都让她格外显眼。 霍长英饶有趣味地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看了另外一个和周晓月走得近的女生一眼。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 身后跟着的低年级的学生会成员们互相看了看，耸耸肩膀，打了一个高分。 市一中抓学习。 这种风纪文明评分的事，通常是校方给老师布置指标，老师给学生会安排任务，最后，就都落到高一入会的新生头上。 霍长英这样一进校就备受重视的学生会长，能来带一次查班级文明，都是极其罕见的。 说不定，他就是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12班一趟看看。 谁不知道这个班里有他的“未婚妻”周晓月。 人人都说，周晓月粘着霍长英，但没有霍长英的允许，其他人想这么干，还粘不上呢。 他要照顾周晓月，大家也会因为霍长英的面子，多多关照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周晓月就贴上了“霍长英”的标签。 总觉得。 除了家世背景之外，和周晓月本人，还隔着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么么~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空、开口榛子 10瓶；2087167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说出口 中午。 市一中食堂。 各个打菜窗口都排起长龙，餐桌一下子就坐满了人。 霍长英端来两个餐盘，挨着周晓月坐下。 一份放到自己桌前，另一份放到周晓月的桌前。他很细心，知道周晓月吃不下太多，没有给周晓月多打米饭。 一男一女的组合在学校里会非常惹眼，纵观整个食堂，也只有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 但因为霍长英和周晓月向来绑定，倒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就是老师看到，也只能或无奈或促狭地摇摇头。 紧接着，又有两个各自打了饭菜的男生坐到霍长英和周晓月的对面。 两个男生都是1班的，一个是副班长陈平，另一个是化学课代表程从浩。 他们是霍长英班上的朋友，时不时地会加入进来一起吃饭。 学校成绩前三都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还夹带一个全校倒数第一。 这让周晓月更像是那个突兀插进来的后来者。 “哎呀呀，周晓月，真是羡慕你啊！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个人帮忙排队打饭啊？” 程从浩发出牢骚。 然后他掐尖了声音撒娇，有点模仿周晓月的意味：“霍长英，你怎么只帮她打饭，不帮我，好偏心啊！” 陈平翻了一个白眼，“你吃你自己的饭吧！” 霍长英没有理会他们，周晓月却有些坐立难安。 其实她是想要自己去打饭的，却被霍长英按住了。他说得很有说服力：不如趁这个排队的时间背几个单词。 一旦霍长英摆出这种教育人的姿态，周晓月就很难应对。 周晓月原本就听霍长英的话。尤其是经过十七年放纵后，她有一种突然觉醒的差生羞耻感作祟，对老师、长辈这类人抱有难以言喻的歉疚。 霍长英不是她的哥哥，不是她的爸爸，当然也不是她的老师…… 但某种意义上，他做完了和那些角色差不多的事情，几乎占据周晓月整个篇幅的人生。 他用这种方式获得了对周晓月的教导权，并且让所有人都觉得，天经地义。 直到周晓月忽的开始说，“不”。 “下次，我还是自己打吧。” 周晓月抬眼看向对面一静一动两个男生，又转向霍长英，她很诚实地交代：“我就算坐在位子上，也静不下心记单词。” “噗！” 程从浩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俊气的眉梢都飞舞起来。 他说话没把门，一高兴就说漏嘴：“差不多就得了，周大小姐，你真想搞好学习，也别搞到食堂里来好吧？” 陈平更加清秀斯文，没有吭声，但脸上也挂起一抹哂笑。 周晓月咬着唇，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她虽然一直和霍长英待在一起，但其实和霍长英的朋友圈子并不熟稔。以前周晓月只顾着霍长英，也不管他们怎么看待自己，现在周晓月就明白过来，他们也看不上她。 周晓月的心微微抽紧。 因为他们是另一个班上的。周晓月倒不至于像被自己班同学讨厌那样伤心，但她还是感到一点难过。 毕竟，他们是和霍长英关系亲近的朋友。 想想也是。 如果周晓月有一个朋友，样样第一，出类拔萃，却偏偏倒霉见的，要和一个毫无优点、永远倒数的家伙绑在一起，她也会气愤不满的。 问题是，霍长英有为他鸣不平的朋友，更有无数为他不甘、可惜、遗憾的同学。而周晓月，却连一个这样的同伴都没有。 她默默无言，只是垂着细密的眉毛，俏脸一黯，便显出一股楚楚可怜的失落。 “啪。” 霍长英放下筷子，停住吃饭的动作。 程从浩的笑声卡了一下，四人桌立刻安静下来。霍长英收起唇边的笑意，微微沉声：“是我让周晓月抄一些单词在午休间背的。” 他说清楚情况。 然后，霍长英直言：“周晓月是认真想学习。她起步晚，现阶段比较困难。这没什么好笑的。” 陈平先看了霍长英一眼，然后清清嗓子，对周晓月说：“咳，程从浩这个人就是有点毛病，你不用理他！” “我靠！”程从浩暗骂一声，又就被陈平用肘子撞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抱歉哈，我就是以为你作秀给霍哥看呢，但他都说了你是认真的，你肯定认真！” 这话听上去更像是个讽刺。 周晓月听得不太舒服。 可是人家已经道歉，她也不好不理。 ‘滋滋……’系统安静了一上午，终于上线安慰。 她的“朋友”来了！周晓月容色一亮。 虽然系统没有持续喋喋不休地发声，但一直在时刻关注着周晓月，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用把无关人员的话放在心上……’不知道是不是在休息的时间里补足一些能源，系统成功地说出一长串话。 这种话在周晓月的脑海里，自动就对应地翻译成了： ‘他们和主线剧情无关，就是两个炮灰！’ 周晓月忽然就从跌落的谷底中涌出一些微妙的信心。 是啊。 她是被抱错的假千金。 所以无论周晓月有多么差劲，她都会是占据重要剧情戏份的女配。不到真女主风光的最后一刻，都不会轻易下线。 而程从浩和陈平，最多也就是作为女主未婚夫的朋友，在背景板里出现一两行。 就算他们是市一中的优等生，学习好，运动好，家境也好，那又怎么样。 周晓月可比他们两个重要多了！ 这么一想，她就从这莫名其妙的较劲里找到一点底气。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0节 周晓月本来弱弱地低着头，现在却扬起来，不再怯场地展示自己那副精致的相貌。 她哼哼，虽然只是很小声的。 “没关系，不用道歉。你说得也对，我注意力差，本来就不适合在嘈杂的环境里学习，或许你们好学生能做到吧。” 周晓月对程从浩说：“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我不喜欢！” 她一口气说完，脸色有些发红。 那通身细腻如膏脂的皮肤本就白得发光，脸颊绯红便如浮起霞雾般，显得更加柔嫩。 她眼睛明亮如水，一点不打颤地盯着程从浩瞧，像是要把他脑子里想的东西都给瞧明白似的。 程从浩一时猝不及防，竟然被她看得脸红。 “啊？我、我知道了！” 程从浩惊讶地有些结巴。 周晓月以前哪里是这样的。 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眼里从来只有霍长英。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压根不放在心里。 哪怕程从浩拿话挤兑她，陈平在旁应和，她都不一定听得出来！ 这就好像一只平日里只知道刨萝卜的小兔子，突然跳了起来扑腾人。虽然不吓人，但也挺让人意外的。 不光是程从浩被吓了一跳，陈平都感到一些诧异。 这好像是第一次，周晓月对他们明确表示自己的喜恶。 而不是任由霍长英安排。 原来她不喜欢被叫“周大小姐”。 “好。” 霍长英唇角弧度未变，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但他看着周晓月，一瞬也不眨，然后他应下来。 “周晓月都说了不喜欢，那你们以后就别这么叫了。” 他好像只是在对程从浩和陈平说，但话里话外却还隐隐藏着一层让大家都别再叫的意思。 霍长英有这样的号召力，他办得到。 实际上，霍长英对周晓月的维护从未停止过。 然而一旦过了头，就变得不讨喜。 可大家永远不会怪优秀到无可挑剔的霍长英，只会怪一事不成的周晓月。 程从浩和陈平没再说什么，但周晓月分明从他们的神情里读出一种“霍长英对你这么好，你知足吧”的姿态。 周晓月一直很知足。 可现在摆在周晓月面前的难题是：她却必须“不知足”！ 无论霍长英对她再好，也不行了。 她收回视线，不再理对面两个“炮灰角色”，而是犹豫地看了霍长英一眼，又一眼。 好多话堆在嘴边，周晓月却不知道怎么说。 ‘……也不用把他放在心上……”系统放出一句狠话，‘滋滋、婚约……假的……’ 这在周晓月听来更像是一句安慰。她怎么能不把霍长英放在心上呢？她只能尽力这么做。 然而刚开始，就失败了。 霍长英稍稍难过，她就心软得一塌糊涂，舍不得再提出分开的事。 不过，系统确实提醒了她一件事实。 尽管她和霍长英一起长大，关系亲密，但是他们之间建立的所有情感的基础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婚约是假的。 就算感情是真的，也会稳不住，摔下来，碎成假的。 他失去周晓月，还拥有朋友同伴，拥有天赋能力，拥有一切的一切。 可周晓月，失去周家，失去霍长英，是真的找不出更多能证明自我价值存在的事物了。 在系统“滋滋”作响的鼓舞下，周晓月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趁这个机会说出那句。 “其实，我也不喜欢被人叫‘未婚妻’，也不要再那样叫我了。” 一开始她的声音很轻，说着，她音量微微提高，恢复正常的音色，清柔中透着一丝甜。 根本不是程从浩矫揉造作就能学出来的。 说完，周晓月就投入到吃饭里。她得快点吃完，趁着午休回教室补记英语单词。 更重要的是，她不太好意思看他们了。 每次她一去1班，班上的人就都到处喊，“霍长英，你家未婚妻来了！”所有人习以为常。 老师在场，也只能呵斥大家安静，做不了其他。 周晓月是霍长英的未婚妻，是事实。这件事，她自己也是承认的。 谁也没想过，周晓月会不喜欢“霍长英的未婚妻”这个称呼！ 整个市一中的人都以为，“未婚妻”这件事是周晓月自己说出去的。 毕竟从进校起，周晓月就一直粘着霍长英。 她应该巴不得占着霍长英身边的位置，不让其他任何女生接近才对。她完全有理由到处吹嘘这门婚约，强调“未婚妻”的身份。 结果，她竟然没有！ 陈平下意识地就去看霍长英，瞥见对方这一瞬的神色，他顿时头皮发麻，面容一紧，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程从浩再大大咧咧，也安静下来，息了声。 一顿饭，解决得飞快。 只有霍长英的筷子放下去，就再也没有动过。 等周晓月吃完，他豁然起身，一言不发，直接拿起周晓月的餐盘和自己的，一倾而下，尽数扔弃。 周晓月说出第一个“不喜欢”，霍长英只是笑笑，宠溺地答应了。 当周晓月说出第二个“不喜欢”，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在洗手槽边清理，程从浩纠结许久，心里还是放不下周晓月的变化，走过来问他：“霍哥，周晓月这是怎么了？” 霍长英垂下眼，似是在专注地洗手。那修长的十指交叠，仔细摩挲，慢条斯理地清洁每一面、每一处。 “没什么，就是我没看好，让她在外面受到了陌生人的坏影响。” 霍长英关停水龙头，说：“但我会管好她的。” 少年半侧过身，没有让周晓月看到自己脸上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嚯嚯~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一样的烟火 20瓶；20871678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故意 这算是坏的影响吗？ 看样子，周晓月明明在试图变得更好。 程从浩不解，却也不好意思再多问周晓月的事。 “哦，这样啊……”程从浩只能应下。 陈平则说：“那你要教周晓月么？” 霍长英没有否认，陈平又开口：“辛苦了。” 作为霍长英的朋友，程从浩和陈平是不大喜欢周晓月的。她太黏人了，好像除了和霍长英在一起，什么也干不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周晓月除了长得漂亮些，实在是个拖后腿的麻烦。 他们并没有完全掩饰自己的态度。 只要没有真正伤害到周晓月，霍长英也很少阻止他们，隐隐透露出一种默许。 周晓月也从不理会外人，她在家听爸爸妈妈的，在外面就听霍长英的。 尤其是在学校，隔开朋友、同学，好像存在一个只属于周晓月和霍长英的、独立成型的双人世界。周晓月就生活在那里面。 直到周晓月今天突然关注到霍长英之外的人，对他们做出反应。 毕竟程从浩、陈平和周晓月之间，隔着班级、隔着关系，隔着霍长英，本质就是不熟悉、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他们就和这所学校里的其他人一样，对周晓月的了解，大部分都只停留在霍长英对周晓月的看护和照顾上。 霍长英从不在私下时谈起周晓月，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家人。 如果有人问，霍长英就会绕过这个话题，就像想要刻意忽视周晓月的存在一样。 可一旦周晓月粘到他身边，霍长英又会任由她围着，百依百顺，精心呵护。 他对周晓月的态度如此分裂，衬出一种扭曲的、被逼无奈的冷漠意味。 其实很多人都以为霍长英并不喜欢这个娇滴滴的小未婚妻，包括程从浩和陈平。 他们两个已经算得上是霍长英在班里熟识的朋友，但霍长英甚至都没有正式向他们介绍过周晓月。 当然，周晓月的大名，早就随着霍长英一起传遍了整个市一中。 认识的，早认识了。 不认识的，也认识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1节 大名鼎鼎的周家大小姐，霍家未婚妻小跑过来。 “霍长英，谢谢你帮我收餐盘……之后还是我自己来吧，我都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了。” 她在另一边水槽里洗过双手，纤细白净的手指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淋着浅粉的指甲，倒像是娇嫩欲滴似的，俏生生。 她还清洗了一把脸，抹过嘴唇，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零星的水珠挂在颊畔，衬得那肌肤更加莹洁、光滑。 周晓月认真说：“你别再这样了。” 霍长英擦洗完双手，转过来，清水洗去了他手上微不可见的少许脏污，也洗去了其他情绪。 他看着周晓月嘟嘟囔囔的样子，重新露出一个微笑，“好。” 然后霍长英便从纸巾袋里抽出一张干净的，展开成四方。他直接伸出手，抚到周晓月的脸颊，用白纸巾帮她一一擦拭那些水渍。 少年的手指按到柔软的唇，小心轻盈地划过，蘸走唇瓣上面的水分。 周晓月先是习惯性地仰起脸，享受温柔的擦抚。 随即，她就看到程从浩和陈平两个人在旁边，还有其他同学走过。周晓月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连忙后退一步，慌不迭地抢过霍长英手里的纸。 “我自己擦吧。” 周晓月揉着纸在脸上按了一圈，紧接着，她又顺带擦抹手指，慌里慌张的收拾一通。她再一次说：“别这样了！” 霍长英无奈地一叹。 “知道了，以后都让你自己来。”他安抚完，又拾起周晓月的手，从里面捡出那团揉皱的纸巾。 “但没擦干净呢。”霍长英轻声说。 霍长英的手长，一只便能扣住周晓月两截细腕，他根本没有用力，周晓月却挣不开。他用另一只手拿了一张新的纸，在周晓月的指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疑后，才轻轻放了。 他站在周晓月面前，高大得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既是遮风挡雨，也会封路锁道。 周晓月越不过去。 程从浩见他们密不可分，忍不住说了一句：“被伺候好了没，大小姐、咳，周晓月！” 他及时收回叫惯了的称号，还是晚一步，被周晓月瞪一眼。 那眼神里有充盈的光，不再以霍长英为中心，怪新鲜。 陈平打圆场：“好了就走吧。” 周晓月突然就生出了一点恼意。她知道这不怪霍长英，他只是在照顾她。可她说过好几次关于自己做事的意愿，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方式压下。 这只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细碎日常，但是每一次，都是由霍长英决定的。 周晓月闷声说：“我要回去背单词，上午的任务都还没完成呢。” 霍长英安排的学习任务很详细，可是她脑子慢，基础又差，其实远远达不到霍长英布置的要求。 霍长英说：“我送你回教室。” “不用。” 周晓月立刻摇头。 霍长英又说：“学了一上午，你就没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还没到能问问题的地步……”周晓月自卑地低下头，她光是整理、归类那些不懂的问题都费劲。 也不能看到一个不明白的地方，就瞎问。 霍长英便笑了笑，面容温和，“那我帮你看看吧。” 言下之意，还是要来周晓月的12班。周晓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拒绝。 系统在她脑海里打气：‘滋滋，他不听你的，你也不用听他的……’ 这挤兑让周晓月无所适从。她知道，系统是急着催她离开属于真千金的未婚夫。 只是霍长英全然无辜，他不过是太好了，太温柔了，以至于那些好意多到漫出来，淹没了周晓月。 在这种包容下溺水的人想要爬上岸，好难呀。 尤其是，周晓月既要回绝霍长英对她的好，又不想伤害霍长英。 “我还是先自己整理吧，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她绞尽脑汁地挤出话，“不耽误时间了，我先走了！” 霍长英微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下午。 课程很漫长。 周晓月熬得十分艰难。 光靠写字，是无法持续保持高度注意力的。经过高频率的边听边写，周晓月的手指也开始发酸、甚至有些作痛。 到后面，她不用别人提醒，也反应过来要挑着重点来记。 其实老师都会在说到重要的内容时，特意强调，倒不需要周晓月自己去分辨。她一开始手忙脚乱，之后就逐渐适应了。 上到班主任的课，薛其还着重夸了她一通。 “周晓月同学今天表现得特别好！我还听其他课的老师说了。希望不要是昙花一现啊，坚持下去，再接再厉！” 薛其很是欣慰，觉得自己昨天相信周晓月，放她晚自习回家的行为做得很对，又鼓励了一把。 “你现在成绩是不好，所以进步空间非常大，只要保持这个态度，肯定能比之前考得好，加油！” 周晓月努力地点头。 精神状态萎靡一小会儿，又撑起来了。 旁边的同学看她表现得这么认真，都感到一点压力。韩佳一边嘀嘀咕咕说周晓月装模作样，一边又连忙翻开试题做了两套，生怕被人给比下去。 李雪儿来问了好几遍：“晓月，你今天没去1班诶？” 这个问题不只是李雪儿好奇，她一问出口，好几个人的耳朵都支起来了。 周晓月说：“嗯……我还是抓紧时间看书吧。我好多都不会。” “霍长英肯定会啊，你不去问他吗？” 周晓月更加黯然。 其实她已经在按着霍长英教她的方法整理纠错了，还是依赖着霍长英。她哪里还好意思再去1班找他。 “出去一趟挺麻烦的。” 周晓月这么解释，又反过来问李雪儿，“雪儿，你之后有时间吗，我理出来一些同类型的问题，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看看。” 李雪儿之前就说过会帮忙，加上她从周晓月这里拿过不少好处，当然配合，把知道的都和周晓月说了。 但周晓月这点转移话题的青涩伎俩是骗不过人的。 李雪儿对周晓月和霍长英的事实在心痒，还和周晓月耳语。 “哎呀，你到底和霍长英怎么了，和我说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大不了我答应你，之后一起吃饭。” 周晓月失落地看着李雪儿。 “不说的话，不能一起吃吗？” 她连对霍长英都不敢说，更不可能告诉其他人。 李雪儿被她看得倍感压力，“你别这样，不就是一起吃饭嘛，那就一起呗！” 周晓月杏眼微亮，扬起的笑甜得李雪儿都有点晕。 放学后。 周晓月才终于去了1班。 “霍长英，霍长英！” 周晓月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件事，她兴奋得脸上浮起一抹红，点缀得姿容娇艳，情态清丽。 “班里同学邀请我一起吃饭。你以后真的不用担心我，特意等我了，你就和朋友一起吃吧。” 她说得轻快，连尾音都微微扬起来。 周晓月天真地以为霍长英撒手不放，是放不下她一个人。 毕竟霍长英有的是同伴陪着，可周晓月却找不到除了霍长英之外的朋友。 她如此地依赖霍长英，以至于有任何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告诉他。如果不是身世的秘密真相难以启齿，她也是想和霍长英说的。 周晓月想让霍长英安心。 即便她在试图挣脱霍长英的庇佑，她仍然重视他、珍惜他、信任他。所以她马上就来说了。 “我同学还在等我，我晚点再和你说，我先去和她们吃饭。你也快和程从浩、陈平他们去吧。” 突然被点名，跟着走出来的程从浩和陈平愣住。 霍长英笑意未变，却叫住周晓月问了一句：“你和谁去吃啊？” 周晓月羞涩说：“你不认识啦，是李雪儿跟她朋友……” “李雪儿，是坐在你右手边的那个女生吗？”霍长英忽的打断周晓月，声音微重，但他又很快放慢字句，调整了语气。 周晓月很意外。“你认识？” “我看过所有的班级学生登记册。”霍长英淡淡一笑。 周晓月便“嗯嗯”地放下疑问，在她眼里霍长英能做到任何事情，就算他记下全校学生，也没什么奇怪的。 霍长英温柔地提醒：“这是你的饭卡，别忘记了，食堂打饭要刷卡的。” 他拿出周晓月的卡放在她手里，之前一直是霍长英带着她吃饭，饭卡自然也在他那里。 “我知道的。”周晓月脸色微红。 她是受霍长英照顾得惯了，对日常生活也缺乏自主意识。现在她明白问题所在，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晓月又冲霍长英，程从浩和陈平打招呼：“我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那我走了哦，你们也快去吃吧！”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2节 程从浩应了一声：“哦。” 陈平万万想不到会是霍长英被抛下，一时无言。 霍长英转过来，对他们笑笑，笑意柔和。两人却齐齐一僵。 周晓月过于开心，转头就走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她这一次来，1班没人起哄喊“未婚妻”，更没人再叫“大小姐”。 当然，大小姐只是个外号，同学们是不可能真的把周晓月当成大小姐对待的。 周晓月和李雪儿她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体验就完全不同。 没人会像霍长英一样照顾她。 她们排队，打饭，周晓月也就跟着一起排，一起打。 排到打菜窗口，周晓月还下意识地说出一句：“我请你们吃吧。” 李雪儿当然说“好”，和朋友一起点了几道大肉菜。 结果，当周晓月把自己的饭卡按在刷卡机器上，里面竟然没剩下多少钱，三个人的饭钱加起来，根本不够扣。 “滴——！” 收钱的机器发出刺耳的警告，吓得周晓月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她以前在奢侈品店里刷卡都不需要看价格，哪里经受过付不起钱的窘迫。周晓月站在原地，僵住了。 李雪儿和朋友吃惊地看着她，想不到市一中有名的白富美会刷不出饭卡的钱，匪夷所思。 太过惊讶，她们都没反应过来帮周晓月刷。 后排的人都等着呢，左右两排的也看过来，周晓月被那些异样的目光团团围住，急得脸都红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 一只手从旁边插过来，拿起周晓月空掉的饭卡。 “滴。” 新卡按在机器上，刷掉了扣费，及时地挽救了周晓月的窘境。 周晓月抬头，就看见霍长英已经站到她身边，高出一个头。斜上方看去，他鼻梁高挺，眉深眼长，轮廓分明的下颌骨更是优越得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 这样的人物却独属于周晓月，羡煞旁边的一群女生。 霍长英是来解围不是来插队的，他没有给自己打饭，而是接过餐盘，一一递给周晓月和其他两个女生，就出列了。 系统连声“滋滋”响：‘……他是故意的！’ “是我疏忽了，一直刷我那张，就没给你的卡里充钱。” 他歉疚地看向周晓月，说明情况，不留任何漏洞，把系统那句“故意”的指责都连带着解释掉了。 周晓月看他，眼里只剩下水汪汪的后怕和感激。 霍长英瞧了好几眼，拿着周晓月的饭卡捏了一下，才放回到她手里。“先和她们去吃吧。” 他说。 “以后不一起吃了，你记得去窗口那边，给自己的卡里充钱。”霍长英教她。 周晓月的心一颤，脸上的血色褪尽，微微发白。她，她好像没有钱了。 她的钱，全都给卫沉了！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操心过用钱的问题，所以周晓月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周一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用光了。 她不仅花完了妈妈给的零用钱，又卖掉了有价值的虚拟财产，才凑够那笔十万。 要是以前，她没钱了，当然可以再去找爸爸妈妈要。 甚至也可以找霍长英借。 但现在—— 作者有话说： ~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koro 40瓶；嘿 9瓶；20871678、小豆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他真好 “这周才开始呢，钱应该够用吧。” 霍长英不经意间说了一句，他唇边勾笑，像是玩笑般提醒，“好好分配，别全都充进卡里了。” 周晓月僵硬地点了点头。 “嗯好，我知道了。” 但她只是表面上回应，实际大脑已经乱作一团。那双杏眼微微涣散，细眉皱起，面色不安，像极一只误闯进来的幼鹿。 她的紧张一览无余。 霍长英却笑笑，没有追问，还仗着身高的优势在人头攒动的食堂里指个方向，帮周晓月她们找到一张空桌。 他温柔地目送三个女生离开，才回到队伍的最后重新排队。 吃饭时。 李雪儿一直和朋友兴奋地议论：“近看霍长英真的好帅啊，晓月，真羡慕你！他对你好好啊！” “我还以为你和霍长英怎么了呢，结果还是很亲嘛。”李雪儿又冲周晓月眨眨眼，“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吃呀？” 周晓月只能用原来的理由搪塞：“两个班级等来等去太不方便，而且霍长英也有自己的朋友呀。” “是哦，他们年级前几名都在1班！” “那你突然这么奋发图强，是不是想追上男神脚步啊？” 周晓月支支吾吾：“我……我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消极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 此时此刻，周晓月的心里却遍布乌云，一片消沉。 她想到这顿饭钱是霍长英帮忙付的，又想到接下来还要在学校里买饭，就对吃饭的事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连系统似乎也对这个现实状况束手无策，“滋滋”声都低了下去。 周晓月纠结许久，还是问出口：“雪儿，你们吃饭一周大概都充多少钱啊？” 李雪儿之前听到他们的对话，她以为周晓月就是问问充多少钱合适，便随口说。 “省点花不到一百，想吃好再买买零食什么的大概要两百多吧。 你钱多的话，可以一次性充个一千，省得折腾。” 市一中的食堂菜价正规，算下来真没多少钱。 对比从前，周晓月可是一口气花掉十万、二十万都不眨眼的，如今却被这区区一两百块给难住了。 她还真的不知道，除了向爸爸妈妈、霍长英要钱，除了变卖现有的物质财产之外，该怎么赚钱。 难道，她要把自己的衣服、鞋子挂到二手交易软件上？ 游戏账号里的资产还能勉强算上一部分她自己花费的时间、精力，家里的东西可是实实在在属于周家。 生活费的问题泰山压顶般压在头上，让周晓月脑袋昏沉。 金钱的分量，一下子变重了。 这次，虚拟币也救不了她。 周晓月陷入新的头疼，在晚自习的进程都拖慢许多。 晚自习结束，霍长英多等了她半个多小时。 见面时。 周晓月跑着找过去。她既欠了人家的钱，又让对方等她，屡屡麻烦，周晓月满心都是羞愧。 霍长英却很耐心地站在车前，就担心周晓月找不到他。 他穿着一身蓝白校服，斜背一个简单的黑色包，便很显眼，比学生群高出一截。就算是来往接送的家长，也压不住他。 夜风吹过，他抬起手轻扬，柔和一笑，清爽俊秀。 “周晓月，我在这里。” 周晓月扶着膝盖，眼神都发虚，不敢正面看霍长英。 “不好意思，又让你等我，我……” “上车说，晚上降温了，有点凉。”霍长英一手接过她的书包，一手拉着她带上车，自然地让周晓月都没反应过来就坐进车里了。 不等周晓月在意又被照顾的事，霍长英直接开口问另一件：“今天你班上怎么放得这么晚？” 周晓月的注意力顿时转移。 她低声解释：“昨天薛老师就想找我谈话，我晚自习请假没有去，今天他把我留下来了。 他说我现在成绩整体都很差，偏科也严重，想帮我找个互补的同学弄个学习小组。” 霍长英略微诧异，“是吗？” 周晓月却很不好意思。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同学眼中的存在感过高这个问题。如果可以，周晓月也并不想搞特殊。 当她开始在意周围人的看法，就很担心被区别对待。 不过班主任也说清楚了。 “薛老师说他就是想趁着高三第一个学期，试一试新方法，看看能不能有效，再推行。” 这话就差直说，因为周晓月的成绩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试错成本极低，所以才找她开刀。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3节 周晓月这就没办法不答应了。 无论薛其找谁，都是对她这个倒数第一好处更大。反而是她的搭档倒霉，自己学习压力大，还得帮她学习。 周晓月能拿得出手的语文，和其他文科类其实也很一般，基础漏洞多，只胜在想法充沛，情感细腻。 她不觉得自己好，就十分怀疑能有什么能够互补互助的地方，有些自卑。 不过，往好处想的话。 这样她就会有个固定求助的学习对象，对爸爸妈妈也有个解释，不用一直麻烦霍长英了。 “那老师帮你找好了吗？”霍长英沉吟片刻，含笑问她。 周晓月摇摇头，然后又带着一些期待说：“但我问了薛老师，能不能安排我和李雪儿一组，老师说会考虑一下。” “这样啊。” 霍长英嘴唇微抿，脸上显出一种既温和而又感叹的笑容，“你最近和这个女生走得挺近的。” “嗯，她对我很好！” 周晓月说起这件事就打起精神，脸上的消沉都被吹拂散去，雪白如新。 霍长英便摆出一副替周晓月考虑的模样：“那她的朋友没有在意吧？” 周晓月愣了一下。 她的脑袋已经被可提高分数和生活费余额两大数字压了一晚，周晓月光是思考这两个难题就费了极大力气，根本转不到这个弯上。 但霍长英一说，她就立即想到了。 李雪儿有自己的朋友，她是后来才加入的，却只和李雪儿关系亲近，这样似乎是不太好。 “应该没有吧……我们都挺好的。”周晓月这话说得没有多少底气。 她和谁说更多的话，有更多的互动，还是一目了然的。 霍长英轻叹：“那就好。我和你一起吃惯了，再跟程从浩、陈平他们待着就有点生分，他们两个现在比我铁多了。” 他用自己举例，论证了前面一句对李雪儿朋友的怀疑，加深了周晓月的担忧，而且还表达了自己对分开的不适应，和落寞。 霍长英面上依然带笑，好像只是随意的感慨。但是他的话却为这抹笑容染上一丝愁色。 他五官俊美深刻，毫无瑕疵，一抬眼一笑都完美得像是教科书一般，挑不出错。稍微皱起眉，就变得深沉，从柔和中露出细微的厉光。 他还没有真正愁眉苦脸，周晓月心里已经替霍长英难受起来。 “不会的！我是刚和她们熟起来，你们一个班，平时也一直一起，怎么会生分呢？”周晓月都顾不上自己那些烦恼了，连忙安慰霍长英。 她竭尽全力地开导，全身心都放在霍长英身上了。 那双杏眸含着光，蒙着水，只映照出霍长英。 霍长英唇边的笑意微深，他对周晓月说：“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见霍长英情绪并没有低沉，周晓月才松了一口气。但这么安慰完以后，晓月却不得不开始多想。 由己推人。 周晓月和李雪儿她们才开始深入接触，还比不上霍长英和程从浩、陈平他们之间的关系。 连霍长英都会觉得和另外两个生分，何况是她呢。 周晓月一时心里惴惴，也不知道自己提议让李雪儿组学习搭档，是对，还是错。 另一个女生会不会生气？ 她把霍长英推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霍长英也会像她一样，难过受伤、焦急不安吗？ 送到周家，车停了。 周晓月还在想这件事，她和霍长英道别的时候，都不太放心。“霍长英，我回家了，谢谢你送我。” 霍长英按下车窗，笑着注视周晓月。 “嗯，回去别玩手机了，有精力就把今天的单词背完，累了就早点休息。” 霍长英的关心还是那么事无巨细。 那些细密的温柔落在周晓月的心上，化成汪洋大海，倾覆一切。 ‘他真好。’周晓月想。 系统响了一下，‘滋滋……’ 周晓月知道，系统肯定不是在应和她。 她想了很多、很多，还是按住了改口要再一起吃饭的冲动。 周晓月说：“我会加油的。”她抱着书包下车。 走出两步，周晓月又转回来，凑到车窗边上。 “你别想太多啦。霍长英，你这么好，没人会不想和你做朋友的！我这样的人才要努力和大家打好关系，但我会好好做的！” 周晓月趴在他对面，她眼睛又圆又大，眼珠乌黑发亮，在夜色里透出晶莹的光，肤容如玉，笑容明媚。少女在月下望着他，望进霍长英的心里。 她反过来，学着霍长英那样温柔地安慰他：“一切都会变好的。” 霍长英看得微怔，一时没有立刻接话。 这不像是以前的周晓月。正常情况，周晓月就会和早上一样缴械投降了，她娇气怕事，甚至些微怯弱。 可如今，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在霍长英的意料之中。 微妙、错愕的不悦一点点涌上来，霍长英轻微地皱了一下眉，隐没在车内的深影里。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新的、奇异的情绪漫延出来，让霍长英勾勒出微笑。 他笑着回答周晓月：“好。” 看着周晓月的背影远去，这次，霍长英许久都没有收回眼神。 他不发话，车子就没有发动。 周家的门打开，把周晓月迎了进去。 一层的客厅灯光亮着。经过早上的阵仗，周父周母肯定要问她很多问题。 过去好一会，二楼的窗户才终于从黑暗中亮起。 周晓月回到房间。 窗帘拉上，透出一道朦胧、模糊的少女身影，但也依稀看得出窈窕纤长。她脱掉了校服外套，坐在书桌旁边。 一连四五本书堆上来，厚厚实实，压住了少女的影子。 翻动了几下，她又推开书，站起来，手里拿出一个长方的物件，应该是手机。 霍长英看得不由摇头，轻笑一声。 明明第二天，他就能见到周晓月了，第三天、第四天、今后的每一天，他都能见到周晓月。 但不知道为何，霍长英突然冒出一点微小的急切。 他思来想去，还是找出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轻动，滑动解锁，输入数字，拨出一通熟记于心的电话。 “……铃铃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嘟。” 霍长英挂断电话，收起笑意。 周家二楼。 房间里。 “卫沉！” 周晓月正在打电话，她语气轻快：“没有打扰你吧。我看到你的短信了，你妈妈的手术真的安排上了吗，太好了！” 尽管她自己一堆麻烦缠身，但看到别人的好事，周晓月还是会第一时间由衷地为对方高兴。 周晓月现在就为卫沉，和他妈妈开心。 哪怕这件事花掉她全部的钱，还会让周晓月迎来之后的艰苦日子，但要是真的能帮助人，就值得。 周晓月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手机没带在身边，所以才看到消息……” 电话另一边传来低低的男声。 “没事。” 或许是因为电流传导的作用，少年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沙哑。 又因为他在这样青涩的年纪步入社会，他说话简洁、有力，竟突显出一种成年男性才会有的磁性嗓音。 “周晓月，谢谢你。” 隔着一通电话，不需要面对面。于是平铺直叙的话语才敢流露全然的真心，竟也像是情话。 周晓月听得不好意思了。 她还怕卫沉过意不去，连忙说：“不用谢啦。本来也是我找你帮忙，这是你自己赚来的。” 卫沉默然片刻，再次开口。 “你想找谁？” 他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我一定帮你找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宝贝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lalan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fi 5瓶；玥、208716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4节 第15章 聆听长夜 话语是有力量的。 卫沉的承诺像是一簇微弱、却光亮的火苗，让周晓月心头一暖。 她轻声说：“卫沉，谢谢你还记得我在找人这件事。” 哪怕卫沉根本不知道周晓月在找谁，为什么找人，周晓月还是因为他这句话感到一种获得支持的温暖。 系统揭露的真相就像是悬挂在周晓月头顶的剑，随时都会落下来。 可偏偏，周晓月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她最爱的那些人。 周晓月知道，她要改变自己，好好学习，坚强长大，这样才能在脱离周家、霍家之后也能独立地面对崭新的人生。 她也知道，她要尽快找到“女主”，弥补真假千金的错误，挽回交换的人生。 但周晓月也不确定她这么做，能不能让事情变好。 那些不安一层又一层地向周晓月笼罩而来，又找不到宣泄口，只能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但好在，她不是只有一个人。 她有系统这个朋友。 而且，还有卫沉愿意帮她。 于是周晓月又觉得，眼前这一切没有那么难了。 “……我想找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孩，但我也不确定她是谁。”周晓月把其他放到一边，认真地说起这件事。 “但她应该和我是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出生的，现在已经排查出六个了。”周晓月找出那份出生名单，小心地展开、捋好。 除去她后，还有六个名字。 卫沉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听到新的信息，他才接着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周晓月支支吾吾一阵，才说出：“她应该和我的爸爸妈妈有血缘关系。” 仅仅是说出口，周晓月心里就泛起轻微的酸楚。 她眼睫轻颤一下，就凝聚出一点水汽，含在眼眶里。那双眼便雾蒙蒙的，犹见可怜。 周晓月抽了抽鼻子。她只能庆幸，卫沉只听得见她说话，看不见她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这么委屈很丢人。 可这一半的秘密，就是一半的真相。 她要找的那个女孩才是爸爸妈妈真正的骨肉血亲，是霍长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周晓月却不是。 周晓月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可是卫沉主动要帮她，系统又只对卫沉提示过一次“真的”。 周晓月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透露一部分信息。 否则，这件事根本推进不下去。 何况周晓月内心里已经把卫沉当做自己的朋友了。鉴于霍长英在车上的话，她不禁对李雪儿产生许多担心。 所以，周晓月把卫沉看作真正意义上，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周晓月抽抽搭搭地和卫沉说了。 她把声音放得很轻，还以为自己能瞒过去。 但是那吸气声再低微，通过电话时却极其明显，连电流好像都感知到周晓月的情绪一般，怯弱地颤了一下。 卫沉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她一哭。 卫沉就知道了。 尤其是周晓月说那个女孩和周家父母有血缘关系，随便一想，都能展开无数的狗血故事桥段。 然而卫沉并没有马上追问周晓月。 他隐忍、缄默，沉寂无声地陪着周晓月度过夜晚中一小段漫漫的时间。 直到周晓月平复情绪，他才再次开口：“你知道你爸妈的血型吗？” 卫沉已经听出少女的伤心，他便干脆放弃去计较那血缘关系到底是和周晓月爸爸，妈妈单边有关系，还是和两个人都有关。 他只是单纯地顺着周晓月的线索继续往下推理。 周晓月说：“我知道，我爸爸和妈妈都是o型血。” 卫沉应答：“那就可以排除掉名单上所有的ab血型，还剩三个。” “啊？” 周晓月跟不上他的思路。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按着卫沉说的，先在那张纸上寻找ab型血的女生。 健康的新生儿一般不需要做血型检验，但是第一医院的模式先进，配备了一套常规检查，所以资料里都有标注了血型。 周晓月一看，有三个ab型血。 划掉她们，六个里面就只剩一半了！ “你真全都记下来了！”周晓月不敢置信地惊呼了一声，“到现在还记得？” 之前卫沉就说过记下这份名单，还报出过周晓月出生时的数据，周晓月相信他记东西很快，但她想不到，隔了一整天，卫沉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他总不可能是拿着这份表格背过吧！ 周晓月才是那个对着这张纸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的人。 可是这样，她还得找一下才能确定哪三个是ab型血的。 她又懵懂不解地问：“为什么可以排除ab型血？” 卫沉淡淡地说：“因为遗传规律。” 他并不喜欢多说话，也不喜欢多接触人，但是周晓月不懂，卫沉就真的耐心为她重新讲解了一遍生物课知识。 首先，两个o型血，只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就算周晓月的父母是和另外一个人在私下生了别的孩子。 一个o型血，和a型血结合，生出的孩子可能是o型血，也可能是a型血。 和b型血结合，生出的孩子可能是o型血，也可能是b型血。 而和ab型血结合，生出的孩子，则只可能是a型血，或者b型血。 换句话说，无论如何，那个女孩都不会是ab型血。 卫沉是计算到每一个可能性，仔细、谨慎地帮周晓月排查那份出生名单上的人。 周晓月对生物课一直都是茫然晕乎的，但是卫沉讲得十分简洁、清晰，她一下子就懂了。 “那爸爸妈妈的小孩，一定是o型血！” 周晓月得出结论，然后她想到自己，忍不住在纸上找到自己那行，她轻声说了一句：“我也是o型血。” 难怪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怀疑过抱错孩子的事。 可是。 全世界有那么多o型血的，却不可能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孩啊。 她心里被刺了一下，心脏微微酸痛，眼睛就酸得更厉害了。周晓月忍着泪花，去看那份出生名单。 但是她眼前全是水雾，看什么都是晃的。表格的线条和文字好像化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蝌蚪，抖动着游进她的悲伤和难过。 “啪哒。” 一个声音落下，轻得几不可闻。 是周晓月的眼泪掉下来了。 她看完自己的血型，又一个、一个地数过去。 除了她之外，果然还有一个o型血的女孩。好消息是，只剩那一个，一定是了！坏消息是，偏偏还有那么一个。 周晓月很轻地抽噎着，告诉卫沉：“谢谢你，卫沉……我、我找到了。” 卫沉记得一清二楚。 他问周晓月：“是柳小乐吗？” 因为剩下的三个女生中，两个a型血，一个o型血。周晓月能这么快地确定下来，说明对方是唯一的。 “嗯。” 周晓月应得更轻，细若蚊声。 这声回应，基本上就已经把所谓的真假千金秘密完全告诉卫沉了。 尽管她什么也没有说，但足够卫沉猜想到很多事情。 按照周晓月说的，柳小乐是o型血，又和周家父母有血缘关系，那就是周家的女儿，而且她们两个还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接生的。 那周晓月—— 卫沉的声音沉下去，沙哑而低浑：“你爸妈知道吗？” “……他们还不知道。” 周晓月连忍着都忍不下去了，说着话也抖起来，不成腔调，她再也憋不出委屈哭出来：“但我好怕他们知道。” 少女的眼泪落下来，像是成串的珍珠。 落到纸上，晕成一团深色；落到地板上，化开一块水渍；落到手机上，便传递进卫沉的耳朵，卫沉的脑海，卫沉的心间。 搅得电话另一头的人，也不得安生。 关于周晓月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 “你想怎么做？”卫沉开口。 周晓月的鼻息轻颤着，小声地说：“我想找她，我想找到柳小乐……” 她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说话时都夹着一两个短促、轻微的哭音，带着越不过去的失落和哀伤。 卫沉低声说出一句话。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5节 他说：“其实……你可以不找她。” 卫沉没有安慰周晓月，他不擅长做这种事，也做不好。卫沉只是为周晓月指出一个极其现实的办法。 “……” 周晓月像是被掐住般，不敢说话。 她只是一个被娇宠长大，不经世事的十七岁少女，不是生来完美无瑕、毫无私心的圣女。 她为这件事困扰了这么久，不是没有想过丢掉这件事不管的念头。但只是稍稍这么一想，她就要被翻江倒海涌上来的愧疚和自责压倒了。 她不想这么坏呀，她不想做那个坏孩子。 令人煎熬的沉默一点点过去。 周晓月轻轻说：“可是那样的话，对柳小乐好不公平啊，我在周家过得那么幸福、快乐，她却不知道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 “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乱想。” 卫沉第一次打断了周晓月的话，他冷静地陈述事实：“她有自己的十七年人生，不一定比你好，也不一定比你差。” 苦难的人有也有各自的生活。就如同他的世界跌入深渊，沉入烈狱，而他依然活着。 “无论她过得怎么样。周晓月，这都不是你的责任。”卫沉直切要点，他的语气里找不到丝毫的温柔抚慰，只有实际的冰冷理智。 “要找，也是医院找，父母找。” 卫沉冷冷地说：“他们不找，你就忘了吧……我也会忘的。” 他明明过目不忘，记忆卓越。但是，他却说，会忘记这件事。 卫沉说得冷酷无情，却在无形中搬走了周晓月身上的巨石。 他替周晓月说出了那个最利于她的选择，他为周晓月扮演了那个大坏人，还把周晓月从这桩抱错事件里撇得一干二净。 周晓月听得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她紧张，害怕，更难以启齿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周晓月把手机放到眼前。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备注名，“卫沉”的笔画也在她的泪眼中模糊扭曲起来，化成一条向夏娃奉上禁果的蛇。 “可是。” “我忘不掉。”周晓月虔诚地向来自地底的蛇先生祷告，“卫沉，我忘不掉那个女孩，我舍不得她过得不好。” 周晓月一边哭一边诉说。 “她应该过着我的人生，我应该过着她的人生，这样才对。我已经知道了，我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卫沉低叹一声。 叹息让他低哑暗沉的声音也变得柔和，温情。 他既无可奈何，又无法不动容。 卫沉答应她：“好。我帮你找。”一如他之前承诺过的，他一定做到。 他向来习惯做而不是说。 这确实有效，周晓月不哭了：“……谢谢。” 卫沉无言。 电话对面那一头，寂静得没有任何的声音。 周晓月都以为他已经挂掉电话了，但是看到通话界面还在计时，她才迟疑地问了一句。 “卫沉，你还在吗？” “我在。”他立刻答了。 周晓月便觉得一阵安心。 她擦掉眼泪，收拾了一下情绪。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前一刻的崩溃、失控有多么丢人。 周晓月压低声音：“对不起啊，卫沉，又给你添麻烦了。” 卫沉只是应尽义务，通知她十万元的花费进展，她却转头给人家丢下了一个更大的麻烦。她说完一通，是好受一些了。 可，卫沉也有自己的事情呀。 理智回笼之后，周晓月就开始担心卫沉。 “你帮我找到柳小乐，已经帮上很大的忙了！接下来，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周晓月又说：“卫沉，你之后还得照顾妈妈，比我辛苦多了。你这样听我说说话就很好了，不用真的去帮我找人。” “你知道怎么找吗？”卫沉问她。 “我知道名字、年龄、性别、血型，然后……”周晓月越说越小声，“我可以找私家侦探。” 卫沉便问：“你还想再花一笔十万？” 在一阵怪异的沉默中，卫沉敏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马上追问：“周晓月，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我家很有钱的，你不用担心。” 卫沉轻易地识破这种文字游戏，少女的心思简直就像是摊开来的参考答案。 他直直问：“那你还在用周家的钱吗？” “……” “我现在转一笔钱给你。”卫沉说。 “不用！” “拿着吧，是付完手术费结余下来的，也不多，你至少得保证生活吧。” 周晓月都快无地自容了。 还好卫沉看不见她眼睛红肿，脸色羞愧的狼狈模样。 卫沉说：“不靠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周晓月，这才刚刚开始，加油……” 少年的声音沉稳不变，但还是在放轻的尾音里流露出一丝微浅的心疼。 “嗯呢！我会加油的。” 他们互道晚安，结束这一晚的少女心事。 一通电话结束了。 屏幕暗下，又亮起，弹出一条转账信息。 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则未接电话通知。 来自，霍长英。 作者有话说： 感谢浇灌~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eu 20瓶；rosemarie 10瓶；卫三的头号迷妹 6瓶；想吃章鱼烧 5瓶；南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安排 周晓月心里发虚。 她答应过霍长英不玩手机的，结果却和别人打了一通长电话。她都还没看多少书呢。 周晓月把手放在屏幕上来回拨弄，犹豫许久，都没下定决心回拨。 忽然。 聊天软件弹窗跳出一条信息。 “周晓月，别看手机了，早点休息。” 是霍长英的账号。 周晓月受了一点轻微的惊吓，差点没拿住自己的手机。 她知道自己在霍长英面前瞒不住事，但周晓月怎么想不到霍长英竟然还能通过网络隔空读心。 她慌忙切到对话界面。 周晓月点开霍长英的头像，那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在列表里五花八门的各种头像中很显眼，一下就能找到。 哪怕不置顶，他也能常常出现最上面的位置。 周晓月看着那句提醒，又看了一眼时间，自觉理亏。她在输入框里打出大段、大段的文字。 有解释：“我没有玩手机，只是和别人打了一会儿电话，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有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正在看手机？” 还有辩解：“你别说我嘛，你不也在看手机吗？” 想了想周晓月还是把那些字都逐一删除。 折腾许久，她最终选择略过“玩手机”的话题，发出去一句：“霍长英，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急事。” 霍长英回复很快。 但是第二句，他却隔了很久才发送过来。“我就是想起来，忘了和你说一声，明天见。” 周晓月都没有看见霍长英的状态栏里出现过“正在输入”的提示，她还以为已经聊完了呢。 他好像从来不会像周晓月这样迟疑不决。霍长英做任何事情，都会先经过深思熟虑，然后执行到最完美。 周晓月看到霍长英发来的消息，一怔。 她才哭过一回，心情松爽，身体又有些疲累。 这时，霍长英送来一句简单的问候，就仿佛一朵浪轻刷她的心头，让周晓月心里软软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6节 她立刻抓起手机，按下语音键，录下一段声音。 “霍长英，霍长英，听到了吗？” 周晓月响应他：“明天见！” 她捏了一下鼻子，掩饰哭过的迹象，然后才把语音发送出去，不到片刻，就收到了霍长英的回复。 少年的声音轻柔，温和如初。 “明天见，周晓月。” 周晓月原本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 但是因为霍长英忽然提起，又郑重其事。周晓月得到了这句回应，也不由得安下心来。 她想到明天，想到以后，想到未来，那笼罩着的迷雾也如散去一般，渐渐变得清晰。 时间已经不早了。 周晓月放下手机，收拾整理，她决定今晚早点睡，第二天早起再看书。 她拉开窗帘，打算推开纱窗后面的玻璃透透风。 突然。 一声车响从远处传来。 一道雪亮的车前光在庭院门口外一闪而逝，在幽静的夜色里忽的乍现，又迅速地隐没不见。 等周晓月探身去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还在想。 是哪家的车呀，这个点回来，而且还会经过他们的门口—— 那念头刚起，系统忽然“滋滋”地响了起来。 ‘你怎么才来呀。’周晓月心里面哼哼，‘你都错过关键剧情了！’ 每当她和霍长英一起的时候，系统便表现活跃，时不时地提醒她这个假千金真女配离开女主的未婚夫。 结果在她发现真千金的重要场合，一个书中系统竟然缺席了，不可思议。 周晓月说：‘你知道了吗？卫沉都已经帮我找到女主了。’ ‘……不是……滋滋……’ 周晓月：‘我知道，这不算，我还没完全找到她，但现在线索这么明确，我就差最后一步！’ ‘……’ 系统顿住，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响声：‘……反正……滋滋、找回来……也算……’ ‘嗯呢，我会把周家的真千金找回来的。’ 周晓月在脑袋里回话还不够，又点了点头，来加强想法的可信度。 她已经越来越适应这种填空式的对话。 她默默地脑补，又自说自话地回应，甚至找到一丝乐趣。 系统不知道是去忙别的事情还是陷入休眠补充能源，息了声不再作响。 周晓月洗漱完也早早躺下了。 ‘晚安，系统先生。’ 周晓月默念。 她的系统不那么可靠，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却也在尽力地提醒着她。 不过到现在，周晓月就连剧情具体是什么，是要遵照剧情还是改变剧情都毫无头绪。 好在她熟知各种各样的小说套路，只要抛个引子，周晓月也能猜出下半截。 就算系统不发布任何任务，她也想尽办法给自己安排了好多事情做。 任务繁多，执行不易。 周晓月知道，她得养足精力才能把那些事情一一做好。 少女合上哭得微红的双眼，入睡了。 一夜过去，安然无梦。 当她再次睁开眼，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周晓月仍然坚持自己整理房间，洗晒衣物。 家政阿姨没办法，只能送着她下楼。 吃完早饭，周晓月和爸爸妈妈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或许是因为找到女主的计划有了一项巨大进展，周晓月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感到扎实许多，没有最初那么茫然了。 她和爸爸妈妈道别的时候，都终于能再扯起一个笑脸。 周父周母没说什么。 反而是霍长英一接到周晓月，就说。 “你今天心情这么好，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周晓月也冲他一笑。 少女的笑容就像绽开的花蕾，含着一种娇怯、青涩的美。霍长英侧过来看她，眼神柔和。 周晓月不能说，便只摇头。 “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好的事。没有坏事，就算好事呀！” “是吗。” 霍长英坐在她旁边轻声一笑。他漫不经心，就和周晓月日常闲聊一般，却忽的提起旧事。 “那你前两天为什么愁眉苦脸的？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坏事？” 周晓月摇头的力度更大了。 这就更不能说了！ 周晓月眨了两下眼睛，试图掩饰自己骗人时会暴露的细节，然而那双杏眸忽闪游移，根本藏不住什么。 霍长英追着她的目光，笑了笑，唇边的弧度微深。 周晓月竟被锻炼出了找借口的速度。 只是迟疑一会儿，她就说出一段像模像样的话。 “我就是被自己成绩这么烂打击到了嘛。 现在我想开了……反正心情好要过，心情差也要过，还不如开心一点。这样学起来也更有动力。” 霍长英听完，只是回以一个更温柔的微笑，轻声感慨：“周晓月真的长大了。” 他的语气轻扬，像是逗弄孩子般，熟稔亲昵，但他看着周晓月的眼神却在一贯的柔和中多出一丝粘稠。 那并不是看小孩的眼神。 周晓月莫名感到一点羞涩。 “喂！” 下一刻，霍长英正了脸色，认真和周晓月说：“但是，我今天是真的有一件好事，正准备告诉你。” “什么？” 周晓月抬脸看他。 “我特意去问了莫医生一些事，关于前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卫同学……”霍长英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晓月的神色，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卫沉？” 周晓月立刻集中注意力。 “是他。”霍长英抬起手臂，屈着手指轻按唇畔，不知道是掩饰笑意还是其他情绪。 “卫沉的母亲是莫医生之前就诊治过的病人，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术后恢复糟糕，一直拖到病危才来看病。 他们家里条件不太好，社保断缴，欠债很多，所以他母亲的病情因为手术费耽搁了很久。” 霍长英说着一叹，周晓月听得揪心不已。 虽然这些情况大概也能猜想一二，但真正听到，周晓月还是难过极了，她的眉毛皱起来，红唇抿起，精致的脸上满满都是担忧。 然后霍长英话锋一转。 他说：“好在，昨天卫沉出乎意料地拿出来一笔钱，付了手术费。” 周晓月神色亮了。 她好想和霍长英分享自己出力帮忙的事，却不得不忍着。但她的语气还是飞扬起来。 “那太好了！” 霍长英似笑非笑，接着缓缓说：“我也拜托了莫医生，麻烦她能不能尽量提前安排卫沉母亲的手术。” “真的吗？” 周晓月杏眼亮晶晶的，一瞬也不眨地望着霍长英，满怀期待。 “真的。这两天应该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霍长英笑着对周晓月点头。 “霍长英，你真好！你好厉害啊！”周晓月开心到想扑上去抱霍长英一下。 要是在以前，她就这么做了。 就算现在，霍长英已经不再属于她，周晓月的心跳还是忍不住为这一刻微微加快。 她像是回到每一个仰望霍长英拿奖项、拿第一的时候。她在台下，在幕后，在人群里为霍长英鼓掌。 他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完美。 周晓月崇拜地看着他，满眼都是他。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7节 霍长英轻抿唇角，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好事说完。 “莫医生还建议，做完手术之后，可以转院到第二医院调养身体。” 周晓月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 “第二医院……那不是在另外一个城市了吗？” 霍长英轻声解释：“这边医院的床位紧张，护理费压力大。那边会更适合卫沉他们一家。 加上债务问题、学籍问题……或许换一个地方生活，对他们更好。” “可是……” 见周晓月露出纠结、沮丧的神情，霍长英笑笑。 “没关系的。就算换到第二医院，我们还可以去那里看望。那个城市的景点很不错，我也一直想带你去玩。” 可是。 卫沉还要帮她找人—— 周晓月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舍。她舍不得卫沉，舍不得一个真实存在而不是只能在她脑海里说话的朋友，舍不得一个能够倾诉秘密的同伴。 随即，周晓月又唾弃自己。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呀。 她帮卫沉，也不是单纯为了让卫沉报答她，帮她找人。 难道她还要卫沉为了她留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吗？ 周晓月垂下眉毛，掩着眼睛，肉眼可见地低落。 “嗯嗯……” 霍长英的理由无可挑剔，甚至就是实际的最优解。 他既然主动提出了这个办法，那就绝不会只停留在口头建议，还会真正出手帮忙处理。就像他去找了莫医生一样。 霍长英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轻微俯身，拉近和周晓月的距离。霍长英轻拍她的肩膀，轻柔安慰。 “没事的，别担心。我问过莫医生了，成功率很高。” 周晓月强打起精神。 “那就好，希望手术顺利！” “会顺利的，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陪着。” ‘滋滋……’ 系统苏醒过来，响了一通：‘……他、滋……假的……滋滋……真的……’ 周晓月知道系统急着要推进真假千金的剧情，她也忧心忡忡。 但她心里，更为卫沉的境遇难过。 卫沉承受了周晓月的宣泄，却对自己的苦难与痛楚闭口不言。 她突然有些想见他，听他说说话。 不是为什么真假千金，只是为一个不幸的人。 作者有话说： 迟了一点~么么！ 感谢宝贝们的浇灌，幼苗努力成长中……~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柳 40瓶；村村花、自在、阿阿汐 20瓶；zzzzz 10瓶；杋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空出的位置 到了学校。 周晓月的心思也是飘的。 但老师们因为周晓月昨天的表现对她多了一分关注，周晓月才勉强收回注意力，坚持做完第二天的课堂笔记。 课间也没有落下。 至少，她是把昨天的任务补完了，背下来不少英语单词。 像是知道周晓月在努力，系统的“滋滋”响声也低沉下去，尽力保持静音，不再打扰她。 倒数第一突然发奋，12班排名靠后的那些学生都倍感压力。 周晓月是不可能再退步了，只会往前。那么松懈的人自然会被她被拉下来。 就是韩佳这样名列前茅的优等生，也急得抓紧时间看书，连说闲话、嚼舌根的事都顾不得做了。 这倒是让周晓月省了不少心。 她埋头做题的样子，连李雪儿都感到一些紧张，说了几句：“晓月，你真的好认真啊。” “因为再不认真就不行了呀。” 周晓月握紧笔说：“我想快点变得厉害。” 李雪儿又一次被惊讶到，愣愣地看着她。 但是周晓月只是回了一个笑，又低下头继续做下一道题目。 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她现在都还十分渺小、软弱。周晓月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过惯了象牙塔里的日子，一度幻想着永远这么幸福快乐下去。可是系统叫醒了她的梦。 推开一扇窗，周晓月通过卫沉意识到了外面世界的真实面貌 她知道，她最终也是要在那个可怕、残酷的现实生活的。 既然那个完美舒适的温室不属于她，周晓月也不打算继续做一朵什么都不懂的花。 中午。 周晓月记住了，要先去给卡里充钱。 卫沉给她转了一千八百块，周晓月也不确定这到底是手术费真的有结余，还是卫沉为了她省出来的。 她不敢全部拿出来，只兑出一点现金，充了一百块。 因为约好一起吃饭，李雪儿和另外一个女生陈容容都等了她一会儿，再一起去排队。 打饭的时候，周晓月只敢点一道食堂最便宜的白灼青菜。 多加米饭。 再打一碗免费的汤。 这就是周晓月今天的午饭了。 两个女生互相对视一眼，又盯着周晓月的餐盘看了好几次。 饭桌上，她们一荤两素的正常配菜，在周晓月的对比下，竟然还显得豪华起来。 最终还是李雪儿忍不住问出一句：“晓月，你是在减肥吗？” “晓月，你已经很瘦了。” 另一个女生陈容容看完周晓月，对着自己盘子里的肉菜连夹都不敢夹了，“需要减肥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周晓月连忙摇头。 “不是，我没想减肥。真要减肥，我就不会加这么多米饭了，这比吃肉更容易发胖。”周晓月生怕误会，又吃进去好多。 正常情况下，她是喜欢多吃菜，少吃饭的。 但是周晓月担心自己只吃青菜会挨不到下午放学，所以尽可能地多吃一些。她已经充分意识到，读书是一个辛苦活。 李雪儿很不解地指了指周晓月的餐盘：“那你为什么……” 周晓月实话实说：“主要是，我想要存一点钱。” 她微微垂头，她确实是当惯了富家千金小姐，光是嘴上承认在省钱、没有钱都觉得有点难为情。 两个女生都很诧异。 然后李雪儿恍然大悟一般惊叹：“我知道了，晓月，你一定是打算买一个很贵的东西吧！” “难怪你连游戏都不充钱了，也不再借那些奢侈品小样，还突然这么认真地读书，你家里是不是要求你表现好，才答应给你买啊？” 李雪儿说出自己的推测。 周晓月听得红了脸。 她不想撒谎，又不想透露更多，便只能模糊地带过去：“……嗯呢，算是吧。” 现在，周晓月确实有很想买下来的珍贵事物—— 她希望，卫沉母亲的手术能够一切顺利。 她希望她的朋友能过得好一些。 这虽然不是什么能够拥有具体价格的消费物品，但周晓月已经知道，这些愿望都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当她需要掰着手指头去计算一周的伙食费用。 周晓月就彻底明白。 一笔十万元到底有多么贵。 更遑论那些翻倍、十倍的百万、千万金额。 周晓月不懂周家公司的经营。 但她偶尔也能在家里听到一两句生意上的对话，动辄成千上万，她还在小说、电视剧里看那些主角随手花费巨款，比她从前的日常还要渥绰。 钱就像是随处可见一样，稀松平常。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8节 十万、百万在周家不算大钱，对霍家来说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日常零用。 周晓月在钱堆里长大，她真的从来没想过，原来一串金钱数字，真的能逼死一条生命。 要是卫沉一直凑不到那十万，那么卫沉妈妈会在病痛中等死吗？ 周晓月不敢想。 这些钱，她想要尽力省下来，还给卫沉。 这时，李雪儿忽然又问周晓月：“晓月，你到底想买什么天价之物呀，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呗。” “对啊，你爸妈不给你买，霍长英也不给你买吗？” 陈容容也好奇地看过来。 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周晓月摘掉周家大小姐和霍家未婚妻两个明晃晃的标签。 在同学眼里，周晓月依然是那个享受万千宠爱的白富美千金。 只不过这位千金小姐最近心血来潮，突然在学习上面认真了起来。 没人能想到，周晓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晓月便只说：“我不能总让别人给我想要的东西买单呀。” 这思想境界一下子拔高，让对面两个女生肃然起敬，“晓月，你真的变得很不一样……” 乍然看到周晓月紧衣缩食，两个女生都不由得对她亲近了许多。 好像那原本在天边的仙子落到凡间沾上了烟火气，多了一分真实。 直到吃完的时候，李雪儿借着倒餐盘绕到周晓月旁边。 “你看那里……” 李雪儿压低声音，悄悄和周晓月说。 见周晓月没有反应，李雪儿又藏着掖着地指了个方向，“你看到了没呀，霍长英一个人吃饭诶。” 李雪儿拉拉她，“你不是说，霍长英和他朋友一起吃吗？可是我看昨天晚饭，还有今天午饭，他都是一个人……” 周晓月错愕了一下。 她顺着李雪儿的眼神偷瞄过去，果然在食堂一处看到了正在安静吃饭的霍长英。 即便是坐着，他也会比周围的同学高出一些。 再加上那副俊美到出挑的相貌，霍长英就越发显眼、醒目。 其实霍长英并不是真的一个人坐一桌。 他旁边还有两三个吃饭的人，但并不是程从浩和陈平，而是另外一群拼桌坐到那儿的同学，对霍长英很客气。 其他人走过，也会有那么几个和霍长英打声招呼。 但是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霍长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在其他少年在座位上边吃边说，笑闹成一团的时候，霍长英永远挺直上身，姿势优雅地正坐。 就算只是在学校食堂，他也遵守家里的规矩礼仪，一丝不苟。他右手执筷，握住中上端，臂弯曲折，手指轻拢，筷尖对齐，只移动上侧去夹。 他吃饭都这么优雅、斯文。 走路、说话更是如此。 所以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同龄人完全不一样。 他才是那个真正生活在某个更高处世界的特别存在。 周晓月还从来没有在这种局外者的视角看过霍长英吃饭，她向来都是坐在旁边的那个。 周晓月离开后，那个位置便空了。 她忽然惊觉。 其实霍长英说的是真话：他和程从浩、陈平生分。 因为，霍长英也很难维持正常意义的友情。 周晓月在温室里百般呵护地长大，霍长英则在尺规方圆的锤炼磨砺中成长。 这十七年里。 在霍家的严苛要求下，除了周晓月这个未婚妻能随时随地陪着他，霍长英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的朋友们玩到一起。 他玩不了。 也玩不出乐趣。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他被人们追捧，自动或被动地结交到很多朋友，更有无数的崇拜者追随。 周晓月看霍长英一个人，心里便像是揉作一团的纸，皱在了一起，很不好受。 “晓月，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李雪儿又在周晓月耳边说，既是关心也是好奇。 陈容容不怎么说话，这时也抬起头，提了一个意见：“你可以问问霍长英，他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吃啊。” 周晓月本就心软得不行，陈容容一说，她顿时心神动摇，差一点就答应了。 ‘滋滋……’ 系统爬上来制止她，“不要……你小心……” 周晓月咬了一下嘴唇，硬生生地忍住立刻去找霍长英的念头。 她这么做本来就是为了远离霍长英。 现在她还和霍长英一起上下学，怎么能又改变主意和他一起吃饭呢？ 周晓月摇摇头。 “我之后再问问他，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李雪儿耸了耸肩膀应下来，只是强调：“那好吧，但是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陈容容在旁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看李雪儿无所谓，又不说了。 周晓月看了霍长英好几眼，不太安心地走了。 在她离开食堂之后。 一个女生好不容易在朋友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坐到了霍长英的旁边。 然而，女生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 霍长英就笑笑：“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了。” “是吗……但是我刚才看了很久，好像一直没有人来啊。” 这句话一落下。 霍长英就收起嘴角的弧度。 那笑容略微放平，那深刻分明的五官便更加突出了。少年的英俊无可挑剔，任何一个异性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心跳如鼓。 更何况，他还那么温和、绅士。 “那不好意思，我得去找人了。”霍长英说着站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收好碗筷，端走餐盘径自离开了。 他还是笑着的，春风拂面。 但那笑意丝毫未进眼底。 于是笑容越温柔，他的眼神就越令人刺骨寒心。 那女生呆呆地在位置上坐了许久，还得同伴来拉才站得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07 22:50:56~2021-12-08 22: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伶 21瓶；容奉 20瓶；逢考必过、208716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惊变 一下午过去。 周晓月熬得头晕眼花，等她回过神来，桌子上就多了三张试卷，是新发下来的作业。她顿时觉得头更晕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间。 周晓月和两个女生同学一起吃晚饭。 这次不需要李雪儿提醒，周晓月也留心在食堂里看了一圈。 即使人头攒动，挤满了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可一旦周晓月去找，就能第一时间在人群里找到霍长英。 他正站在一条排成长龙的队伍中段，还是一个人。 形单影只，鹤立鸡群。 “哇，1班肯定是提前放了，你看霍长英排到那么前面。” 李雪儿拉了拉周晓月的袖子。陈容容小声地说：“晓月，你要不要去和霍长英打个招呼呀？” 她们看向周晓月投来一种充满暗示的期待。 人人都知道，霍长英很照顾周晓月。 只要周晓月开口，就算是插队、代排这样违规的事，霍长英说不定也会愿意帮忙。 周晓月一下子就读懂了两个女生的想法。 这种期许反过来验证着她以前享受惯了的优待有多么放肆，大家也习惯了这种特殊对待。周晓月心虚地抿抿唇。 她沉默一会儿，摇摇头，“霍长英都快排到了，我还是不过去打扰他了。” 说完，周晓月主动走到另外一边，自己排队。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29节 见周晓月这么做，两个女生也不好说什么，和她一起排队打菜，吃完了晚饭。 周晓月也很不好受。 霍长英忽然落得一个人这件事，挂在她的心上。 回家时。 周晓月忍不住了，问起霍长英：“你这两天怎么没和程从浩和陈平一起呀？” 霍长英微微笑了一下，眼神里流出温和的光，说：“他们有事。” “他们有什么事，还能忙到不吃饭？” 那两个人不大喜欢周晓月，周晓月也讨厌他们，愤愤不平：“难道他们两个会比你这个学生会长更忙吗？” “数学竞赛要开始了，他们两个在准备预选。” 霍长英解释：“这一届和好几家国际协会联办，参赛待遇、奖项条件高了不少，对名校保送帮助很大。我建议他们去试试。” 周晓月愣了一下。 这是她这种学渣的盲区。 国际竞赛项目，参加条件苛刻，加上入选几率不一定，老师也只会挑出个别尖子生单独询问、培训，不会公开宣传。 这也是优等生独享的资源。 周晓月讷讷地收住打抱不平的架势，改口说：“那你更应该去呀。” 霍长英就对周晓月笑笑：“我中学就一直在参加数学竞赛，不怎么有意思，现在还是算了。” 周晓月一下子想起来。 中学的时候，霍长英就拿下了国际青少年数学竞赛中国区的金奖，然后还要出国继续比赛。 周晓月当时比现在更不懂事，生怕和霍长英分开，哭着要跟他一起过去，家里人担心她缠住霍长英，不肯答应。 她想到那时候的场面，脸蛋通红，像是蒸出来似的，雪白里扑着粉。 “哦哦，这样啊。”周晓月抽去底气，弱弱地应着。 那样光鲜亮丽的赛事履历，在霍长英的口中，却只是一句简单的没意思。 他拿过的奖项实在太多了，又从不复述炫耀，他自己都不在意，周晓月也就记不清哪个奖是哪个。 此刻，他也只是淡然一笑。 “我想了想，还是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吧。” 霍长英说得云淡风轻，却完全是年少而自信的强者风范。 周晓月还愣愣的，霍长英又继续接着那个话题说下去：“所以，这段时间，我都要一个人。” 他向周晓月看过来，目光温柔，眼含期盼。 这是一种和李雪儿、陈容容那种期待完全不一样的压力。她们想让周晓月帮忙，想要周晓月带来的便利。 可霍长英只渴望周晓月的陪伴。 面对前者，她可以果断拒绝，可面对后者，周晓月的心便像是晃起装水的瓶子，摇摆不定。 周晓月不敢和他对视，慌乱地移开眼神。她盯着车背，车底，车窗，就是不怎么看霍长英。 “那……你要不再问问班里其他人。”周晓月帮忙出主意。 她声音低下去：“和同班的一起吃饭会更加方便一点。” 霍长英的笑容淡下去一些。 他眉目深邃，轮廓分明。不多笑笑，眼中温情消减，便多出一两分深沉。 周晓月心里也急，她尽力地组织词句：“霍长英，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主要我和李雪儿、陈容容她们都说好了，不好意思变卦。” 她心虚地跳过那个关于四个人一起的提议。 “而且等程从浩、陈平参加完比赛，你们还是会聚到一块。我就没那么容易再找到其他女生了。 那两个人准备竞赛也不能不来食堂吃饭呀，你得喊他们……”周晓月说到后面都不知道是在试图说服霍长英，还是说服自己。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多，霍长英也不打断，都一一听着。 “嗯，那我再看看吧。” 他笑一声，然后说：“我先等着，如果人一直不来，我再去抓。” 明明，霍长英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周晓月却听得莫名心慌。好像这话不是对程从浩和陈平说的，而是对她说的一样。 她不知道说什么，霍长英也不说话，笑着看她。 车内安静下来。 系统“滋滋”得响起来，似乎准备就绪。 但霍长英没有再开口。 临到下车。 霍长英才忽然说：“周晓月，手术时间一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他说的当然是卫沉母亲的手术安排。 “好呀！”周晓月转回来，一边点头，一边冲霍长英挥手。 夜幕低垂。 晚间的山水别墅庄园幽静、暗沉。 但在少女的眼睛是亮的，雪做的皮肤是亮的，胭脂般的嘴唇是亮的。她身影纤细，动起来便显得灵巧，那乌黑的马尾发辫与夜色融在一起，摇摆起来，也有细微的反光。 她并没有光芒万丈那般耀眼。 但她站在霍长英面前，便是这一片小小世界的光。 霍长英一直守着，不让这些光芒散出去。哪怕一丝一缕，他也不想和其他任何一个人分享。 他说。 “你等着我的消息就好了，不要担心，不要多想。” 霍长英说着，声音微沉，他的语气平和却悠长。“不要错过我的电话。” 周晓月忍不住闷声笑了一下。 她没想到霍长英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但霍长英直直地盯着她，非要得到一个确认的回应，于是周晓月应下来。“我知道了。” 她还说：“霍长英，明天见！” 周晓月没有忘记霍长英昨晚说的话，乖乖地打完招呼再回家。 “明天见。” 霍长英露出一个恰当的笑，目送她进门。 他安排、布置好一切，终于放下心，让司机开车回去。 周家里。 周晓月和父母说一声“回来了”，回到房间里。 其实她今天作业都还没做完呢。 不过周晓月心里想着各种事，静不下心。 试卷在书桌上摊开来，填写的进度极其缓慢。 其实。 周晓月原本是想好一回来就和卫沉说手术的事情，但是，霍长英特意强调要等他通知，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联系卫沉了。 是不是等消息确定再说，更好？ ‘滋滋……’ 系统响起来，竟然是催促她：‘打电话……打……’ ‘不能直接打过去，会打扰卫沉的。’ 周晓月觉得系统是着急从卫沉那里找到真女主，但她是着急卫沉家里的情况。 她心里挂念着放不下，又犹豫地拿起手机。 周晓月斟酌许久，先发出一条短信询问：“卫沉，你那边还好吗？” 聊天软件的好友请求始终没有反应，一直这么沉寂着。 周晓月看过卫沉的旧手机，就不敢再问好友聊天的事了，她都不确定他有没有那些聊天应用账号。 她配合卫沉，只用短信和电话联系。 过了许久，卫沉也没有回复。 周晓月一阵黯然。 但这也正常，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何况卫沉还担着这么多的事情，不可能围着她转。 她放下手机，打算先认真做试卷。 系统却还在催她：‘滋滋，打电话……’ 周晓月忍不住教育系统：‘卫沉已经很辛苦了，你不要这么压榨他。找人的事，我也会想办法的。’ 系统“滋滋”地连声响起来。 与此同时，手机也“铃铃铃”的响。 周晓月一时都分不清是哪一样在发声。她还以为是霍长英这么快打电话过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结果，屏幕上竟然显示出了“卫沉”的名字。 周晓月立刻接了电话。 “喂，卫沉？” 可是电话对面并没有传来让人安心的熟悉声音。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0节 一个陌生的男声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你谁啊？” “啊？”周晓月懵了，她怔怔地回答：“我、我是卫沉的朋友……” 周晓月话都还没有说完，又被对方粗鲁地打断。 “行了，不管你是谁，卫沉给你转钱了对吧，他都没成年，这钱不算他的，你现在马上还回来！” 那些话一句追着一句扔进周晓月的耳朵里，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凶悍，搅得她脑子都转不动了。 “妈的，哑巴了吗，说话啊！” 他甚至咒骂起来：“你别以为隔着电话，我就没办法弄你……” 周晓月这十七年来听过的脏话加起来都没有这短短几分钟听到的多。她都吓呆了，脸色发白，浑身僵硬。 但是周晓月唯独记着一件事。 她手指发抖，但还是握紧手机。周晓月轻声，却坚持追问：“卫沉呢？” “这是卫沉的手机，我要和卫沉说话！” 不管对方怎么骂怎么说，周晓月只重复这一句话。 ‘滋滋……别怕……’ 系统给周晓月加油打气，‘怕的人应该是他……不是你……’ 这句提醒推着周晓月的大脑重启，她提高音量质问对方：“卫沉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里？你再不让卫沉和我说话，我报警了！” “嘟嘟！” 那个男人直接把电话挂了！ 周晓月连忙又打回去，却打不通了。她急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呼气吸气都缓不过来。 心悸、缺氧，眼前阵阵发黑。 她害怕极了，坐着都发抖。 可是她连思考一会儿的时间都不敢耽搁。周晓月又拿起手机，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打霍长英的电话。 输入到一半，她又切出来，先去按“110”。 手指上都是冷汗。 晃动、打颤，界面都划错了好几次。 ‘……不要慌，滋滋……’系统安慰她，‘没事的……’ ‘这不可能没事！你能不能关心一下卫沉！’ 周晓月都快急死了。 ‘他一定是被债主找上门了，我要去救他。’ 她一边等报警电话接通，一边慌乱地去翻桌上的首饰盒、梳妆箱。周晓月把所有能装的东西都装进书包里。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计较周家财产的使用权。 周晓月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救人！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听，鸣叫一声，自己挂断了。 周晓月耳朵发鸣，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铃铃铃……” 直到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来，周晓月扑过去接。 她抢着话说：“你、你别乱来，我没有报警，我还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周晓月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叫得这么大声，尖利得连她自己的耳朵都觉得刺刺的，但她还是拼命叫出来：“你别伤害卫沉！” “……”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一道低哑的少年声音。 “周晓月，我没事，没人伤害我。” “你骗人！” 周晓月吸气：“刚才那个人那么凶。是不是那个人威胁你了……” “没有。” 卫沉平静地回答：“我比他更凶，把他赶跑了。” “我不信！” 她一边说一边背上包往外走，“我要去找你。” “你不要怕，卫沉。” 她自己怕得要死，还语无伦次地安慰别人，“我知道你家里欠了很多债，你别慌，我先借一些周家的钱帮你，之后我再慢慢还……” 卫沉说，刚才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才被别人拿走手机，但现在已经解决了。 周晓月不听。她连看照片、视频都不答应，一个劲儿地说：“我要亲眼看到你没事。” 受了那么大一轮惊吓，周晓月怎么也不放心。 她想到好多种可怕的剧情，又想到好多恐怖的画面。 少女的声音都抖了，却还是咬着要见人。 卫沉无可奈何：“真的没事了。” “还有，别哭了。” 他轻声哄着。生疏、僵硬。 卫沉知道自己声音不好听，尽可能地放轻音量，生怕再惊吓到她。 周晓月一怔，她擦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湿的。原来那些湿滑的水迹，并不全是冷汗，而是她急哭了掉出来的眼泪。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的。 原来，她自以为很凶悍的大声叫嚷，都是崩溃、颤抖的哭喊。 白天听到的事，和今晚受到的冲击加在一起，轻易地击碎了周晓月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 她声音也哑了。 低柔而破碎。 周晓月轻轻说：“我想见你……卫沉，我想去见你，可以吗？” 她连哭，都哭得小心翼翼的。 电话另一头是漫长的停顿和寂静。 直到过去许久，才传来声响。 “好。” 他答应，声音闷沉：“太晚了，你别出来。我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么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点咸 20瓶；神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夜会 卫沉结束了通话。 但是周晓月还没有缓过来。 她脑子还在运转着，冒出好多个念头。 周晓月一下想要相信卫沉已经安全，而且他都答应了会过来，一下又担心卫沉会不会被人威胁为了应付而安抚她。 周晓月惴惴不安地拿起手机，把家里的地址发送过去，然后伏在桌上，等待消息。 她也追着系统问了好久：‘你之前说了没事，真的会没事吗？’ ‘滋滋……没事的……’ 系统冷静地提醒。 但是周晓月又有点怀疑，系统是在重复刚才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晓月觉得系统的“滋滋”声都没那么响了。 有时候，传达不出完整的意思，系统就会重复强调关键字句。 周晓月自觉领悟能力一流。 现在，她也不敢拿卫沉的事情打包票。 不亲眼见到卫沉，周晓月放不下。 要是卫沉真的在坏人手里，隔着手机，他们就有办法骗过去。 这种事情，周晓月只在小说影视剧里看到，她能想象的全是那些悲惨、可怕的场面。 她就怕自己沦为那种察觉不到受害者求救信号的角色，放任惨案发生。 所以。 周晓月提高所有的精神力，不断地回想之前所有的细节。 她计较着卫沉的语气，卫沉的音色，卫沉的声量。她连卫沉一共说了多少个字都数了一遍。 周晓月捧起手机，全神贯注地和那个号码保持联系。 好像扮演电影里的飓风营救似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1节 “卫沉，你在路上了吗？” 她只忍耐一两分钟，又发出一条短信过去。 “现在这么晚，你过来没事吗，你妈妈那边怎么办？ 这个时间点，公交应该都差不多停运了，你怎么过来呀？夜车可能没办法直达这里……” 周晓月一边试探对面还是不是卫沉，不停地追问动向，一边又不禁真的担心起卫沉的行程。 她慢了半拍，才想起这对卫沉来说有多么不方便。 于是周晓月马上又发出一长串信息。 “卫沉，你真的要过来吗？” 她不断打字：“你手里还有钱吗，你打夜车的话把车牌号发给我哦。你到之前和我说一声，我让值夜班的门卫给你放行。” 每一个文字都承载着少女的关心，和急切。但那些话发送出去，全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回音。 周晓越想，越不安定，甚至疑神疑鬼。 卫沉说“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这肯定是假的，那他说“会过来”，是不是也—— 周晓月删删减减，最终发出去一条。 “卫沉，还是我来找你吧，你现在在哪里呀？” 短信记录里，是一长串的单向对话框，从第一条发出时间到最新一条，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周晓月坐立难安。 她就差再打出一个报警电话了。 “嗡”的一声。 手机震动着响了一下，一条新的短信终于回复过来。 “我在山水庄园，门口。” 卫沉真的来了！ 短短几个字，周晓月在房间里跳起来。 她打开门往下探去。 一楼的客厅已经关了灯，只剩下巨大的水族箱发着幽蓝的荧光。周家父母已经回房间了，阿姨们也都不在。 周晓月猫着腰走下去，小跑到对讲机那处，打给门卫。 她轻微踮起脚，把嘴巴凑得离传声筒很近，又用拿手包围住，生怕声音泄露出去。 “卫沉，卫沉……” 周晓月和门卫打过招呼后，又在对讲机里呼叫深夜来访的少年。 “你在旁边吗？” 她像是小猫一样地叫着，仿佛那点微弱的声响能传到接听人耳朵之外的地方似的。 “……” 然而，一小段的摩擦声响过，一道哑声轻轻地应了。 “我在。” 卫沉接过了门卫亭的电话，说了一句：“周晓月，我进来了。” “嗯呢！” 周晓月哪里也没有去，就靠在看到庭院大门的窗户边上，一直等到卫沉的身影出现，她就跑出去开门，想把人接过来。 她一跑出去，夜里的风就吹过来，泛起寒意。 周晓月穿了一件厚点的外套，还是觉得有点冻手。 但卫沉身上还是披着那一件单薄成两层布的旧夹克，撑着瘦削而高挑的身骨。 周晓月才隔了一天没见他，再次看到卫沉，感受到的视觉冲击，还是和第一次那样。 少年留长的黑发落下来，压着黑沉沉的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极浅。陈旧的衣服，映衬着沉木般的神情。 再漂亮的五官也会因为这种冷漠和木然，失去醒目的吸引力。 但是周晓月却觉得，他出现在黑夜下，像是从夜晚的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一样。 僵硬、冰冷，带着一点神秘。 “卫沉！” 周晓月等不到他走过来，就迎上去。 她踮踮脚，仰高了去看卫沉的脸，看他僵硬抿直的唇角，精致俊挺的鼻梁，和被头发遮住的眉眼。 然后她又弯下身，去看袖口没包住的手腕，和他拢起的手指。 卫沉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周晓月上上下下得确认完，在想象到的地方都没找到伤口的痕迹，她才如释重负。 “你真的没有事呀。”她拍拍胸口，然后冲卫沉扬唇，露出一个笑。“太好了！” 少女的双眸微弯，泛着红，淌着水，湿漉漉的，一看就哭过，哭得让人心里发软。 她能为另外一个人这么伤心，又能为另外一个人这么高兴。 此刻，那娇嫩、嫣红的嘴唇弯起一道柔软的弧线。周晓月笑得明媚，将夜色都点亮了一些。 卫沉的眼睛动了一下，黑色的珠子往白色那边靠。 “嗯。” 他应一声，说：“那我走了。” “什么？” 周晓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卫沉转身往外面走。 她急了，忙去拉卫沉。这次，周晓月不是扯的衣袖，而是拉住卫沉的手臂。 即便是隔着衣服，当她把手指搭在上面时，卫沉还是倏地一僵。 “你好不容易才来的，为什么走呀？” “太晚了。” 他又这么说。 “这不是做客的时候。”卫沉提醒周晓月，让周晓月小心他们之间的性别、身份，和其他一切一切的差异。 周晓月一愣。 卫沉还向她道歉：“是我不好，让我的事情影响了你。” “我过来，就想让你看一眼。” 卫沉的声音低下去，在吹来的夜风里有一种沙沙的奇异质感：“你放心了，好好睡觉吧。” 他迟疑一下，才弯起手臂，轻轻挣开周晓月，示意让她回去。 ‘滋滋……’系统响起一声，提醒周晓月，‘也不是完全没事……’ 这就像是延迟许久，系统才终于接上周晓月之前的问题。 周晓月想好好和系统理论，却顾不上。她这一下反应过来了，追出去两步，还是去拉卫沉的手臂。 他又是一顿。 周晓月才哭过没多久的眼睛更红了。 “你明明就有事！” 她学聪明了，知道去掀卫沉的外套、去找那些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卫沉是连一句抱怨都不会说的，所以，他更不可能展示自己的伤疤。 他只会将自己的全部都遮起来。 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外来的事物抵挡住，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要，不想要，不敢要。 “嘶。” 卫沉没有叫痛，是周晓月替他抽冷气。 那条手臂上青了一片，淤血发黑得吓人。周晓月一看到伤口，就松手，不敢碰他了。但是她的眼已经泪汪汪了。 其他的地方还不知道伤得怎么样呢。 即便没事了，也不是轻易没事的。 卫沉都这样了，却还是听到周晓月的请求后，只身过来。晓月怎么可能再让他走。 “我去给你找医药箱，你快进来！” 她在卫沉的身后，防着他离开。 这种拙劣的手段是根本拦不住卫沉的，但当面对少女关切的神情，和哭红的泪眼，他沉默许久，还是进了周家。 周晓月把卫沉带到房间里休息，她一句交代的话也顾不得上说，只想着给卫沉上药。 她跑出去，急忙忙地去翻医药箱。 房间里。 周晓月的手机再一次地响了。 “铃铃铃。” 卫沉坐在少女的书桌前，周晓月就把手机搁置在旁边，正面朝上。 屏幕亮起，清晰地显示出来信电话。 卫沉不想去看，也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各位宝贝们~ 今天下班晚了，发得迟，我努力调整哈 _(:3」∠)_ 感谢在2021-12-09 22:35:05~2021-12-10 23:1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2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明龙 20瓶；泰泰的一块腹肌、花南 10瓶；嘿 3瓶；小豆丁、北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被抓到 周晓月刚把医药箱抱进来，就听到卫沉低声提醒。 “周晓月，你的电话……” 卫沉提醒完，就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手机，他也不碰，双手放在膝盖前，维持着周晓月进来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化。 要不是周晓月把卫沉按在椅子上，他也不会坐。 “哦哦，我来了。” 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周晓月还以为是霍长英的，她慌忙把医药箱放到桌子上，又去关门，然后去拿手机。 少女的身影就在卫沉眼前来回晃动，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风。 卫沉抿住薄的唇，微微侧过脸。 但一看屏幕，却跳出一串陌生的数字，不是手机号，是加了区号的座机。周晓月心里惴惴的，拿在手机也不敢划开接听键。 之前的事情到底惊吓住了她，给周晓月留下一些阴影。 卫沉看她犹豫，开口说：“接吧。” 他认出了这个电话，和周晓月解释：“这是市区警局的电话。” 周晓月想起自己之前拨了一次“110”，但是一直没有打通。那个时候，她真是吓坏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还好，没有出大事。 但现在，警察打回来，周晓月心里又慌了，她和卫沉说了一遍经过，又忙不迭问：“我该怎么说呀？” “没事的，你就解释说不小心按到，意外打错是不会被追究的。”卫沉反应冷静。 周晓月还是不安心，她看看医药箱，又看看卫沉。 “那个，要不要再说一下你遇到的事情？” 卫沉摇摇头，“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说得十分果断，周晓月也只好擦擦眼睛，既紧张又庆幸地接起来，照着卫沉说得那样解释了。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电话里还反过来安慰周晓月几句，确认安全之后才挂断。 卫沉等她打完，才问：“你报警了？” “嗯呢。” 周晓月很小声地应了一声。她让卫沉大老远地过来，又报警折腾一圈打扰警察，周晓月不禁觉得好像做错事一样。 那股拦住卫沉不让走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卫沉却轻声说：“谢谢。” 他静静地注视周晓月一会儿，那双冷寂、沉闷的黑眸里，缓慢地浮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光亮。 那张仿佛精雕细琢塑成的脸也变得微微生动。 卫沉第二次打回来的时候，周晓月生怕又是那个凶恶的陌生人，还哭着喊着说自己没有报警。 那些惊惶、恐惧、急切，不是为了周晓月自己，而是为了他。 卫沉全都听到了。 连经不起推敲的笨拙谎话都变得那么地可爱、温柔。他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周晓月还有些不好意思，卫沉体贴地转移话题。 “直接打110是需要转接到地方警局的，晚上线路拥堵，会需要排队，比较难打通。 在前面加上区域号，会接通更快。之后你可以打这个号……” 说到这里，卫沉又停下，改口：“还是别打了，用到这种窍门也不是好事。” 他说这段话的语气，就和给周晓月教一遍遗传规律如出一辙。 但是背后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周晓月一开始只是觉得卫沉知道得好多，认真听着，听到后面，她的心和眼睛都泛起酸楚。 她实在哭得太多了，又含出一点泪，便烫得眼周都有细小的轻微烧灼感。 可她的伤心，比起卫沉真正承受的水深火热，不值一提。 他得遇到多少次危险，和警察打过多少次交道，才能对这些事情烂熟于心呀。 周晓月根本想象不出那样的日子。 她好想问问卫沉，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想问问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现在不是追问卫沉的时候。周晓月抽噎得吸了吸鼻子，忍住自己的难过。最应该哭的人也不是她。 “这个很有用呀。我知道了卫沉，我会记住的！” 周晓月对卫沉笑了一下，又向对方示意，“好啦，把手放桌上，先赶紧把伤处理一下。” 她打开医药箱。 但是周晓月毫无处理外伤的经验，也分不清药，便埋头去找在功能里写着止痛、止血字样的药瓶。 她挑拣出不少瓶瓶罐罐摆出来，又拿出一大捆医用纱布。 卫沉见她摆出一副还要给他包扎手臂的架势，不得不息了配合的心思，打断周晓月叫停。 “不用包扎。”他沉声说。 “用碘伏，医用酒精，或者无菌生理盐水擦一遍消毒，再涂外伤药就可以了。”卫沉指了其中一样，“我自己来吧。能把那瓶给我吗，谢谢。” 他克制地坐着，绝不在周晓月同意之前主动伸手。 “哦哦，好的。” 周晓月红着脸去拿卫沉说的消毒酒精、和活血外伤用的药膏。 她原本打定主意要好好帮卫沉治伤，但一被卫沉指出问题，周晓月就立刻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懂，瞎弄反而是帮倒忙。 她没有坚持，只是拧开瓶盖，拿出棉棒、棉球放在卫沉手边，又伸手去挽卫沉的袖子，尽力做一些自己能做好的。 周晓月小心翼翼、慌里慌张，卫沉却只是淡然地倒出药水，擦拭在手臂上。 那一片的青紫对他来说好像只是皮肤上的涂色，而不是伤势。 卫沉来回压了两遍，就扯下袖子。 “好了。” 他甚至还打算站起来，离开。 “你等等！” 周晓月又把他按住，“这样怎么就好了？” 她不信。 卫沉坐回椅子上，他眉眼轻微皱起，漂亮却沉闷的脸在面无表情中显露出一丝难安。 他被站立的少女按着肩膀，靠得很近。只要卫沉再往前，鼻尖就能触碰到她胸前鼓起的柔软。 卫沉别开眼睛，声音低哑：“愈合需要时间，不会马上好。现在伤口已经涂了药，会慢慢好的。” “那其他地方的伤呢？” 周晓月没有被糊弄过去，她计较着卫沉之前隐瞒不说的事，就算卫沉摇头说没有，周晓月也不完全相信他的话。 她要卫沉把外套脱掉。 “……” 卫沉变得沉默。 他很瘦，却很高，手脚伸展就能把周晓月整个人包进去。但偏偏他坐在椅子上，被周晓月站着堵住。 她实在贴得太近了。 卫沉不得不缩起肩膀、双腿、竭力避免触碰到周晓月，显出几分无措和局促。 其实他只要说出一句让周晓月退后一点，她一定不会再这么紧紧纠缠。但卫沉不会。 他只会逼自己。 哪怕只是扫过少女垂落下的发丝，嗅到微妙细浅的香气，都让卫沉觉得冒犯对方。 见周晓月还要凑近，卫沉往后一仰，快速地脱掉外套。 里面，是一件更薄的长袖t恤。 黑色褪成半灰，圆弧领口的缝合处是缝补过的，冒出一两个极短的线头，抵着少年凸起的锁骨。 他的喉结，缓慢地一滚，连带着肩颈、胸膛、腰腹都微微一动。 但凡是露出的地方，都和他的脸一样冷白，没有其他色调，而没有露出来的地方—— “我看看另一边的手臂。” 周晓月先去掀他另一只手的袖口，她贴上来，几乎要站到卫沉的怀里。少女的气息扑过来，卫沉转向其他面，绕开周晓月，自己伸手把袖子卷起来。 “肚子呢。” 卫沉僵硬片刻，还是撩起t恤的下摆，给周晓月看了腹部。 他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瘦弱，小腹不全然是软肉，而是覆盖着一层紧实的肌理。 这些薄肌紧贴着这具瘦到几乎锋利的骨架，充盈了皮肉，紧绷有劲。 周晓月忍不住害羞，粗略看着，脸颊便红了。 但羞怯的红霞并没有在她脸上晕染多久，便褪成煞白。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3节 她是没有看到新的，被打、踹的伤。 可是。 到处都烙着陈旧的，发白的疤痕。 伤痕撕裂了这一具躯体，也撕开了卫沉的一点过往。明明那些都是陈年旧疤，已经不会再作痛了，但周晓月看着，却感觉比发现卫沉第一处伤口时更疼。 “嘶……” 周晓月咬住嘴唇，她很轻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替卫沉呼痛。 “卫沉，你疼不疼呀？” 少女娇美的脸近在眼前。 她是受人呵护着长大的，从来不曾受过伤害。那雪白的皮肤毫无瑕疵，白得发光，不是卫沉这样冷沉发暗的白。 她垂下眼眸，颤了颤，纤长的睫毛上便沾上一两点水。 卫沉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偏过眼神，说：“不疼。” 对于身上的伤，无论是新、旧，他都没有对应的反应。周晓月觉得心上被细小的火炙烤着，冒出那种疼得难受的痛苦。 “后背。” 周晓月说。 卫沉不看她，但依言转过身，他拉高衣服，露出光裸的背部，任由周晓月看。 两片肩胛骨刺出，夹着一片伤痕累累的倒三角，一块新的乌青下，是数不尽的浅色旧疤， 之后。 周晓月说一句，卫沉便做一句。 就算她让他脱掉精光，卫沉很可能也会照做。 周晓月当然不会。 她只是不停地擦眼泪，然后学着卫沉之前做的那样，依顺序给卫沉擦药。她当然不可能像卫沉自己上药那么随意。 周晓月只敢用棉签蘸取一些，很轻地给卫沉擦抹消毒，然后涂药。 她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上药就更谨慎了。 卫沉只感受到后背先泛起一点、一点的凉意，紧接着又在药膏的作用发热、生烫。 好像落在那上面的不是药水，而是周晓月的眼泪。 他静默许久，终于开口。 “之前那些，是我爸打的。不过他现在坐牢了。没事了。” 卫沉说：“就还留了债务的麻烦。今天晚上，是有个债主发现我妈交过手术费，找人来闹，让医院退钱还债。” 卫沉又说：“我是故意挨了两下，用伤人赔偿赶走他们，又让医院换了我妈的床位，也没事了。” 他一连说了两个“没事了”。 面不改色，风平浪静。 周晓月却哭得更凶。 这在她看来，完全不是没有事。 她说：“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呀？” 周晓月声音都抖了。 卫沉穿回上衣，直起身，冷静地回答。 “先做完手术，再考虑以后。” 好像再难的事情压下来，也不会压垮他。因为他先一步把自己磨炼成了无知觉的木石，无感官的铜铁。 他修炼到对自己的苦难无动于衷，却无法忽视周晓月的眼泪。 卫沉犹豫一下，还是没有拿纸帮她擦泪。 他只能干巴巴地开口：“不用担心我，我习惯了。但是周晓月，你以后要怎么办？” 周晓月一抽噎，怔怔地看着卫沉，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她给自己安排了那么多事，那么多任务，但在卫沉的对比下，她的准备显得如此不足轻重，不堪一击。 她没办法否认。 卫沉让她对自己还没有找到的亲生父母，产生了一些无端的恐惧。 “铃铃铃。” 手机响了起来，这次跳出“霍长英”的名字。 无论周晓月默念再多遍，不能依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物，但一看到霍长英，周晓月还是会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眼神亮起，容色一新。 她不是想着自己。 而是想着，至少，卫沉的事情可以解决一部分。 周晓月和卫沉分享：“霍长英给我打电话了！” “卫沉，你还记得他吗？就是那天晚上来接我的朋友。 他也很担心你。 他还说要帮忙问一下莫医生提前安排手术，有消息了就告诉我。今晚的事情，他一定也有办法！” 她满怀期待。 就好像霍长英真的热情助人，完全是因为同情卫沉而出手帮忙。 卫沉先是皱眉。 但看着周晓月接电话，他薄唇微启，又紧闭不言，再次恢复到寂静，不去打扰。 “嘀。” 电话接通了。 周晓月还点开外放。 然而。 电话的另一头，并没有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这个电话呢。” 霍长英的声音淡淡，他没有笑。 周晓月举着手机，还有些不明所以：“我答应你会接的呀。” 霍长英轻声地一叹，然后他放缓语气，尽量维持柔和地说话：“是吗。门卫报告说，晚上来了一个年轻人，是周家的客人。 没有坐车，走路进去的，有些奇怪。” 周晓月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屏气，眼眶里的泪花也不转了。 “晓月。” 他先亲昵地喊了一声周晓月的名字，紧接着问她：“是你让他来的吗？” 霍长英停顿一下，才问下去。 “这个人，是卫沉吗？” 周晓月吓住了，不敢接话。 她其实是想和霍长英说卫沉的事的，但她根本没想到霍长英会先知道。周晓月一慌，什么解释的话都想不出来。 现在她要是撒谎，霍长英一问爸爸妈妈就更加完了。 她不说话，霍长英也不出声，安静地等着她。 卫沉已经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看向周晓月，少女的慌张和无措一目了然，他盯住一会儿，无声地叹气。 “是我。” 沙哑的少年声音响起，是卫沉应了。 “……” 一段压抑到极点的静默之后。“呵。”霍长英终于轻笑了一声。 下一刻。 “嘟。” 电话应声挂断。 作者有话说： 好像又突然涨收了，谢谢谢谢大家！_(:3」∠)_ 另外，那个……这本明天入v，希望喜欢的宝贝们可以支持一下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男主就该守男德、青莲居士爱吃麻辣藕片、彬彬橙子、辣椒，我是酱、空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蕾蕾 40瓶；落花音、静候姽婳 20瓶；yuyi、忽而今夏、八叠球菌、44724537 10瓶；顾枕 8瓶；无情磕药鸡、开心就好啦、白莓 5瓶；14761805、takuya_saikou、sy、渡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三合一 周晓月还茫然地拿着手机, 没有放下。 就算卫沉提醒她：“电话结束了。”周晓月还是没有回过神。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4节 “哦……” 她不相信，霍长英真的直接挂掉了电话。 翻遍她所有的记忆, 周晓月也找不出霍长英失礼的时候, 无论发生什么，霍长英永远都是那么从容有度。 他连来问周晓月，都还在语气轻柔地说话。 可是当卫沉出声之后, 霍长英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他不仅没有接卫沉的话，而且也没有和周晓月交代，就径自挂断。 这种超出周晓月认知的异常, 让她忽然产生一丝奇异的不安, 和陌生的惧意。 周晓月想了很多解释。 或许是霍长英不小心按错了, 或许是霍长英的手机没电了，或许是他那边突然发生了其他事…… 她想着, 眉毛向下，眼睛微睁着颤了颤。 不需要说什么, 那双泛红的杏眼和沾着泪痕的脸蛋已经是十足的可怜, 周晓月这样地看任何一个人，都会让对方心软投降。 何况是早已服输的卫沉。 他不问霍长英为什么能这么快知道别墅园区门卫的报告, 也不问霍长英为什么能质问到周晓月头上，更不问他们之间显然超出朋友以外的关系。 卫沉只是告诉周晓月：“他来找你，你就说, 今天晚上是我主动联系你，想要求助，你没办法。” 事情暴露，他的反应也依然冷静。 应声的时候, 卫沉就已经做好揽下一切责任的决定。 他这样笃定霍长英会在电话后找过来, 让周晓月更加不知所措。 卫沉越是郑重其事, 俨然是周晓月就越是心慌。 他察觉到少女的惊惶，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卫沉，你在说什么呀，明明就是我硬要你来的。”周晓月再慌乱，也不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 卫沉还坐在那张椅子上，是周晓月让他坐的。 于是周晓月不发话，他就不会再乱动。 卫沉嘴唇紧闭，抿出淡漠的直线，眼神沉沉，有些发冷。他明明睁着眼，周晓月却觉得他好像也把眼睛闭上了，视线里没有焦点。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周晓月连忙说，“本来就是我不放心，害得你跑过来一趟，也是我要查看伤势的。” 哪怕周晓月同样预感到不妙，惩罚临头。 但她还是极其认真地强调了一遍：“这又不是你的错！” 周晓月心虚、紧张，是因为她瞒着所有人偷偷做了这件事，她害怕被发现，被问责，而不是因为卫沉。 其实。 她只是想要帮助一个朋友，关心一个朋友，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偏偏，周晓月和卫沉之间多出一个秘密。 所以她没有告诉爸爸妈妈，也没有告诉霍长英，更不想牵连他们，于是连把卫沉邀请到家里来，都得小心翼翼。 周晓月环顾四周，她的房间在之前折腾得一片凌乱，还没有收拾好，根本不是招待人的地方。 而周家更是一片寂静。 除了她和霍长英，谁也不知道卫沉在这里。 这本该是一段关于救人帮人的英雄小事，却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连带着还让卫沉也变成了“同犯”。 周晓月心里涌出许多的愧疚，甚至一度越过不安。 “对不起啊，卫沉。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有事了。”她一个劲儿地怪自己，“我会好好解释的。” 卫沉那双黑色的眼睛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黑瞳凝神，映照着周晓月的身影。 他扯扯嘴角，不是勾出微笑，而是叹气说：“不只是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应该在深夜进一个女生的房间，尤其是她的父母还不知情。” 十七岁少女的房间，并不普通。 这里宽敞阔朗，容纳一张极致豪华的双人床也绰绰有余，目光所及，还有不少大的摆件：桌椅、衣柜、书架…… 浅色调的中古木质家具错落有致地排放，一看就知道都是精心设计的。 天气转冷，从桌边到床，已经铺上一层厚实的毛毯。 室内简约的大面积米白涂漆，搭配暖色调的水晶灯光，比电视上的豪门布景更加典雅精致。 即使周晓月匆忙地翻箱倒柜过，拉出半截抽屉没收回，散落一些小物件没理好，也并不显得脏乱。 反而是那些正常、整洁的细节让卫沉更不自在。 他坐在椅子的柔软靠垫上，那是周晓月每天都会倚靠的。 他看到挂到衣柜外的长款睡裙，那是周晓月洗漱之后要穿上的。 他嗅着房间里浅调的熏香，那是——卫沉不敢确定那缕气味是来自这个空间，还是少女自身。 卫沉只能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要是你父母知道，肯定会生气。”他指出周晓月忽视的问题。 这句话落进周晓月的耳中，就变成了“霍长英会生气”。 她缩了缩。 对周晓月来说，霍长英就和爸爸妈妈一样的重要。 然而，她能想象爸爸妈妈生气的样子，却完全想不到霍长英会怎么生气。霍长英真的生气了吗？ 她之前过于着急，根本没有考虑到男女之间。现在周晓月转过弯来，才迟缓地意识到自己把卫沉带到卧室看伤，是有一些不妥当的地方。 她甚至让卫沉把衣服脱了，一处处地检查身体。 迟来的羞涩，细密地缠上周晓月的神经，泛起一些轻微的痒意，但是她整个人还沉浸在对霍长英的担忧里，心绪不宁地发麻。 周晓月站不住，也坐不下，她走出一两步，又走回来，细碎地踱步。 她很小声地问卫沉：“那霍长英已经知道了，怎么办呀？” 卫沉看她这样地紧张，便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卫沉还是让周晓月把事情都推到他的头上。 只是这次，他语气放缓了许多。 他知道周晓月性子软，做不了主意，所以卫沉也没有开口问该不该离开，而是决定留下来承受完怒意，再走。 可是，周晓月不想这样做。 “唰。” 窗外闪过一阵闪烁的白光，照得庭院花园里亮出一片，丛影交错，亮眼得有些刺目。 周晓月隔着窗，也能看到一辆车停下来了。 她的心脏一下子揪紧，扯也扯不松。 “我……我先去看看。” 周晓月怕会惊动到爸爸妈妈，连忙和卫沉说了一声，跑下去查看那辆车的主人。 她其实都没看到具体的车型和牌号。 她一边安慰自己不一定是霍长英，一边又隐隐意识到，除了霍长英，不可能再有别人会这么晚地赶来。 客厅的对讲机系统一亮，从院外铁门处的摄像头传回画面。 车门打开，一道年轻、挺拔的身影径直走下来。 他没有穿着市一中的校服，脱下那身学生气，换了一件衬衫，又在外面套了风衣，正式许多，显得文质彬彬。 少年精准地找到摄像头，抬起脸，他那俊美深邃的五官在夜晚的镜头下越发突出，正是霍长英。 他做了一个口型：“开门。” 周晓月一吓，连忙照做。她按下按钮，然后去玄关开正门。 她刚打开门走出去，霍长英就出现了。 “晓月！” 霍长英往前大迈步，长腿一跨，匆匆地走到周晓月面前。他如此急促、慌张，连外套都带起风，扬起衣角。 原来霍长英着急的时候也会沉脸，皱眉。 周晓月看他这么快地走过来，还这么忧心焦急，心头一怔，又好像被涌来的潮水覆盖，濡湿得软烂。 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对不起，霍长英，是我让卫沉来的，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好了。” 霍长英却打断周晓月，他根本不提卫沉的事情，只是先抓着周晓月看了一圈。他清晰得捕捉到周晓月哭红的眼睛，脸边湿漉的痕迹。 但周晓月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恐，只有些许事发后的不安和紧张。 她怕的当然不是卫沉。 而是怕，霍长英会生气。 霍长英的眼神定住两秒，在夜色下翻涌。 然后，霍长英忽的收拢修长的手臂，一把拉过周晓月，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他坐车过来，又快步赶到，只扑了很短的夜风，外衣里面全是腾升的热意，载满年少躯体炙热的体温。 霍长英抱住周晓月，两边风衣一裹，便遮住了夜晚所有的寒凉。 “没事了，没事了……” 他环着周晓月的肩膀搂过她的腰身。霍长英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一边用手轻拍着她的背，他越说越轻，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周晓月听。 霍长英没有说一句苛责话，还反过来安慰，语气轻柔，动作温柔。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5节 这和周晓月想象的可怕画面截然相反，她预先设想好的应对丝毫没有派上用场。 防御一松，便全数缴械。 周晓月被他抱住，像是花回到了赖以生存的温室，松软下来。 “别怕。” 霍长英温声说，驱除少女心中的不安，找回她对自己的信任，紧接着，他又抛出坚定的承诺，来实现他的安抚，证明不是简单的哄话。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解决的。别怕，晓月。” 霍长英每说一句，都在加深自己的可信度。他并不是只会用嘴巴说好听的话，他知行合一，做得更加完美。 “我已经问过医院了，卫沉那边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担心到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才会让他过来，是我没考虑周全。 对不起，我来晚了。” 霍长英竟然先对她道歉。 周晓月哪里承受得了这个。她听得心头酸软，眼睛和鼻头都胀胀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好，没有说。我、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她说着又忍不住发出颤音。 霍长英抱得更紧了。 他根本不追究周晓月隐瞒的事情，只是再次重复：“别怕，现在我来了。” 霍长英不断轻拍着她的背，拇指贴合，掌根先按下，再将四指轻扣，规律轻缓。 周晓月的情绪也在这种抚慰下变得舒缓，情不自禁得多依赖了一会儿。 她背对着门，背对着高墙和窗户，自然也看不到卫沉此刻就站在她卧室的窗户旁边。 他一个人在高处，身影拉得更加瘦长。 视角向下，露台下的少年少女却在紧紧相拥，抱成密可不分的一团。 霍长英抬起头，轻轻扫过一眼。 他看到一个人影，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变化，收回眼神放在周晓月身上。 ‘滋滋……’ 下线好一会儿的系统冒出来，提醒周晓月，‘……还没解决……’ 周晓月顿时惊醒，不好意思地推开了霍长英。 他们的距离拉开了，氛围却好像还停留在那刻，粘稠得包裹着周晓月，按住了她的动作，止住了她的声音。 周晓月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长英却舒展眉眼，勾了唇弯起笑，又回到周晓月所熟悉的那个，完美无缺、温柔优雅的霍长英。 他替周晓月说：“卫沉应该还在吧，我能上去和他聊一聊吗？” 周晓月这才想到要把霍长英迎进去。 她忙不迭地点头，带着霍长英去自己的房间。 周晓月仍是小心翼翼的，走路都下意识地踮脚。 霍长英跟在他身后，看得有趣。 作为周家的常客，霍长英每次一来，这里必定会好好张罗一番，灯火通明，他倒从来都没有见过周家这么昏暗不见光的时候。 霍长英轻声说。 “叔叔阿姨都不知道吧。” 周晓月把声音压得更加小了：“嗯。” 霍长英没说话。直到上二楼到周晓月的房间，霍长英在透出一扇光的门前站定。 “之前都没有来过你的房间。”他微微沉吟，“想不到，我会是这样进来……” 他的口吻并不像抱怨，周晓月却被说得低下头。 仔细想一想。 长大之后，霍长英就再没有提出过要进周晓月的房间，周晓月只见了卫沉两次，就把对方拉进来了。 对比起来，是好不公平。 ‘滋滋……’系统声音大起来，‘这是你的房间，本来就是你做主……’ 她默默的想：‘但是。这也不完全是我的房间啊。’ 周晓月自己还是个假千金呢。 系统响着：‘滋滋滋……不是这样算的……’ 霍长英这时也笑了一下，正起脸色说：“先把事情解决吧。”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周晓月前面，伸手去握门把手。 只是一瞬间，霍长英就掌握了主动权，行为举止，比周晓月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周晓月当然没有意见，乖乖听他的。 但是霍长英还没有转开把手，那扇门便先一步自行打开，从霍长英的手中撤走。 房间大开，照出了一方通明。 是卫沉听到动静，为他们开门。 他站在周晓月的房间里，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沉沉，就和在医院里一样地沉闷、冷漠。 但是明亮而温暖的灯光让一切都变得柔和。 那些长短不一的黑发垂下来，在末尾散出细微的光泽，冷色调的苍白皮肤也蒙上暖光，多出一种玉石的质感。 配合那精致漂亮的五官，更像是一尊搬进室内的雕像，沉寂，却美丽。 他可以伫立在所有的艺术展览馆里，或者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角落。 可偏偏，卫沉要选择了周晓月的房间。 霍长英挑起眉头，微微收住唇边的笑意。 昏暗的走道笼着他，把他一半都拖进了阴影里。即使霍长英想要温和地微笑，分割的光影线还是切断了他的笑容。 一侧唇角扬起，被光装饰得温柔，另一侧隐没在暗沉的黑影中，看不清笑的弧度。 … “你好，卫沉。” 霍长英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心平气和，甚至十分友善，好像之前挂掉电话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周晓月完全是忘了这回事，霍长英都没有生气，她更不会再追究，卫沉察觉怪异，也不会问，不能问。 卫沉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一下头。 他这次对霍长英有反应，开口：“我被追债的找上门，就求了周晓月……” “哎呀。” 周晓月不想让卫沉背锅，她连忙从霍长英身后钻出来，“别在外面说。” 她害怕爸爸妈妈听到出来看，那样又要解释一大堆，推着霍长英进去了。 她看卫沉还站在门边不动，摆出一副守门的架势，又拉着卫沉进来。 周晓月记得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很小心地拉过他另一只手。 不过。 周晓月只是拉扯了一下，很快放开，就和推霍长英的意味一样。 霍长英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神微闪，却什么也没说。 他看了一圈，率先走到周晓月的桌边。椅子移动到原位，安在周晓月习惯摆放的位置。 之前隔着距离望到的朦胧影子在这一刻化成了具象。 霍长英把手搭在桌上，手指轻轻划过桌沿，然后他转过身，抱起双臂，用背轻靠着桌边。 他不经意间说出一句。 “只有一张椅子啊。” 卫沉是不会先坐下的。 霍长英也不坐，有意看向周晓月，他设置这个语境，就是为了让周晓月做选择。 卫沉皱眉，沉默地看着周晓月，听她的。 周晓月被两个人看得一慌。 她平时不坐在桌子前面，就是坐在床上，所以没有再放置沙发，软椅之类的家具。 她说：“我去搬别的椅子。” 周晓月脚步都迈出去了，霍长才英笑笑叫住她：“好啦，别忙活了，你也不想叔叔阿姨发现吧。” 霍长英一指那张椅子：“你来坐。” 他虽然行使着越界的派头，但说得挑不出一丝问题，系统“滋滋”响了一会儿，没有发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卫沉也认同让周晓月坐，便安静地守在在周晓月另一边，要看着她坐下。 “那……好吧。” 周晓月看看霍长英，又看看卫沉，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依言坐到中间。 卧室很大，完全容得下三个人，还有更多的容积。 但是两个高长的异性少年加在一起，把周晓月夹在当中，就在无形中挤压了另外一种空间。 卫沉在的时候，周晓月只顾着担心他，没有那么多想法。当霍长英和卫沉都在这里，终于引起了周晓月对性别差异的警觉。 她本来就比他们纤细、弱小。 就算卫沉极瘦，也附着削薄的肌肉，何况他抽长得那样高，比周晓月更结实，更有力。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6节 霍长英更是高挑修长，肩宽腰窄，一侧身就能毫无疑问盖住周晓月整个身子。 周晓月再坐下去，更加矮了一截。 她慌张地扫过一圈，终于注意到自己房间里各处细节：七零八落的爱心小摆件，贴身的睡裙，还有距离不远的大床…… 对周晓月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都因为两个外来的异性闯入者，变得微妙，甚至暧昧。 周晓月心头一撞。 “那个，我们现在可以来说今天晚上的事情了。” 她连忙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 生怕霍长英和卫沉会从“一张椅子”，发散到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东西。仿佛不说出来，他们就看不到。 她转移得很拙劣，对霍长英和卫沉两个人都不起作用。 但看着周晓月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娇弱得楚楚动人，又没人会忍心不顺着她。 就好像一只不小心闯进了猛兽领域的草食动物，还不等被攻击，就先哀鸣着伏地示弱。 于是接下来，便是捕猎者之间的争斗。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霍长英先开口，他移动眼神落到卫沉身上。 “卫沉，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医院也有看管人员，维护安全的责任。治病救人是第一，医院不会答应闹事者的无理要求。”霍长英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皱眉，叹气，适当地表露同情和尊重，不多，也不少。 卫沉给了一个反应。 “嗯。” 周晓月却迫不及待地回答，“那就好。”她比卫沉本人表现得还要上心。 “他们还打了卫沉！”周晓月就像是找到家长的小孩，向霍长英告状。 霍长英瞥一眼桌子上的医药箱，又转向一言不发的卫沉，眉眼更加松展，轻轻一笑。 “原来是这样。” 然后霍长英舒展姿势，放下手臂，放到周晓月的椅背上，几乎半揽着她。他说。 “那更可以追责了。”霍长英要提出伤人索赔，就不会只停留在吓唬赶人目的那么简单，而是动真格的。 卫沉嘴唇紧闭，不说话，周晓月很关心，不断提问。 “可是那些人是债主方，真能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先提起诉讼，再和他们调解，应该可以帮卫沉减免债务。”霍长英说出他的办法。这是可行的。 毕竟法律没有规定子女必须给父母的债务承担清偿责任。 只是卫沉父母没有离婚，夫妻共担欠债，加上卫沉父亲坐牢，失去还债能力，追债方只能紧盯着母子不放。 在重新签订还债条约，合法合规地分期收回部分债款，和继续浪费人力物力，惹出更大的麻烦之间，可以想象对方会做出哪一个选择。 “嗯嗯。” 周晓月一边听一边点头，她抬着头，仰慕地看着霍长英。 她真心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难倒霍长英的事情。 他果然有办法！ “但是诉讼并不容易……”卫沉终于开口，一句话就问出关键。 “我建议你去申请法律援助，虽然需要走很多流程，但有不少可靠的律师。我父亲的一个律师也有做公益上的义务援助。” 霍长英直接压过卫沉的话，没有给卫沉留出任何余地。不给他考虑的空间，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霍长英甚至提前考虑到卫沉的自尊，一下子就搬出了免费的律师援助，抹杀一切卫沉在周晓月面前展现的自我，剔除所有会让周晓月同情、记挂的可能性。 因为霍长英不允许，周晓月注视别人比注视他更久。 “那太好了！” 周晓月心上压着的石头搬开了一块，她听霍长英说完，竟觉得事情已经落定似的，莫名心安。 她就是这样地信赖霍长英，依赖霍长英。 霍长英温柔地看着周晓月，笑意盈盈。 这是霍长英花费精力和心血，一点点浇灌、培育出来的花，绝不会让别人染指。 哪怕旁人多看一眼，肖想一瞬，都是对他的挑衅。 周晓月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沉静的少年。 “卫沉，你听到了吗？你的事可以解决！” “我听到了。” 周晓月问，卫沉就认真地回答，不会冷淡地敷衍。 但卫沉的神情却还是被冰封住似的，找不到一丝喜色，甚至更加冷漠、麻木。 周晓月已经知道卫沉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在意他表面的样子 霍长英同样一点也不介意，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霍长英浅笑：“还有一件事。莫医生考虑到病情严重性，已经把卫沉母亲的手术提前安排到后天。 手术通知明天就会出来，算我提前透露了一个好消息吧。” “呼。”周晓月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脯。 她一边对霍长英冒出新的崇拜，一边为卫沉感到开心。 对周晓月来说，卫沉身上每一件事情天塌地崩似的大难题。 可就是这些棘手的难事，就这么在霍长英的话语中一样，一样地化解，归于平静。 周晓月也一点点放松。 霍长英说了，一定能实现的。就像他帮忙调动手术，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 于是周晓月放下心。 “这样总算可以安心等手术了。卫沉，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她被霍长英安慰完了，又去安慰卫沉。 卫沉看了周晓月一会儿，神情不动，黑眸深得看不到虹膜细节，几乎不像是生物的眼睛。 最终，他还是点了一下头，像是输入的程序反应。 他不是答应霍长英，而是回答周晓月。 其实。 卫沉就在这个房间里。 今晚所有的话题都在围绕卫沉，他才是事件的中心。 但是从头到尾，霍长英都没有在对卫沉说话。霍长英知道，卫沉也知道，唯独周晓月不知道。 卫沉把所有人拒之门外，显得冰冷无情。 霍长英则是把所有人都迎进来，貌似体贴热情。 实际上。霍长英也只占着周晓月一个。 至于“卫沉”。 他可以是个可怜人，可以是只可怜的动物，可以是样可怜的物件，反正殊途同归，最终都是霍长英拿来哄周晓月高兴，让周晓月舒心的工具。 霍长英关心这件事，仅仅是因为周晓月关心卫沉。 她一直很善良，很天真，只是被宠得有些任性，这也是霍长英希望的。 唯一困扰的是，他既要守住这些光，又要把她的好意和外界全部隔开。 霍长英倒是希望，周晓月可以更无理取闹，最好，只有他能够承受，只有他能够应付。 吃喝玩乐，饮食起居，花草猫狗，霍长英从来都惯着。 这次只不过是周晓月萌发兴趣，要照顾一个“人”。 霍长英勉强能忍耐。 他再不满，也绝不会让周晓月失望。 他向来擅长把别人从周晓月的世界中抹除。 而对付一个让周晓月产生怜爱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除那个人身上所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剥去特点，剔掉问题，便是他们人生中一个短暂插曲的普通过客。 霍长英看了一眼卫沉，隔着椅背拍了拍周晓月，“好。那事情算解决了吧。” 至于其他诸如换医院，换城市的话题，可以稍后再谈。 霍长英收回手，又直起身，“你早点休息，我让司机送卫沉回去。” 三言两语间，霍长英便做好了一切安排。 “不用。” 卫沉对霍长英说：“你已经帮得够多了。谢谢。” 不管霍长英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确实帮了忙，卫沉分得清。 同时卫沉也很清楚霍长英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所以卫沉也只是平静地感谢，无论霍长英接不接受，他都不会再有更多的情绪。 卫沉是把自己当成石头，屏蔽一切。就算别人居高临下，真的视卫沉如路边的野草，如脚下的石头，也丝毫不会伤害到卫沉。 因为他都已经习惯了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更不会把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放在心上。 周晓月忧心忡忡：“卫沉。你自己能回去吗？” “嗯。” 连霍长英都略微诧异卫沉的心性坚韧，被随意拿捏，竟然也毫无动摇。 但是霍长英不过敛了一下眉，就继续说：“那怎么行。”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7节 他一边观察周晓月的神情，一边开口。 “你不是还受伤了吗，卫沉，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周晓月“嗯嗯”地点头，紧张不已。 霍长英再次剪切卫沉和周晓月之间的联系，转而嫁接成为自己和周晓月关系的养料。 他如此心细，如此敏锐，又怎么会看不出卫沉冷漠之中对周晓月格外在意。 但是霍长英更关注周晓月对卫沉的态度。 卫沉说要自己走。 周晓月就眼巴巴地看过来，有些不太放心。 “卫沉，你之前不是说住院部到点就关门，你还能回去吗？” 周晓月还记得这么多关于卫沉的事情。 霍长英不会放任这样的关切。 他眉梢轻扬，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笑着提议：“这样吧，现在很晚了，我们继续呆在这里也不合适。 卫沉，你今晚可以先住我那里，霍家有一些刚理好的客房。” ‘滋滋！’ 系统闪了一下，‘住着也行……’ 卫沉却还是摇头。 “没关系。” 他说，“探病的访客在门禁之后就不能进了，我不算客人。” 系统和周晓月都沉默了。 卫沉只是陈述事实，却还是有一种冷嘲的意味。 当他面前的周晓月住在一栋带花园别墅里，当霍长英拥有一幢大到能容纳“一些”客房的庄园，他只有一处医院的陪护床位可去。 一切都变得讽刺。 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堆杂草，一块铺路石，没有当人的资格。 他也早就学会忽略和无视。 只是周晓月不一样。 她每次听着卫沉说自己的事情，都很认真。人的同情是极其有限、足以消耗的。 但是周晓月的每一次难过，都会和第一遍听到那样共情。 周晓月不敢问卫沉的家在哪里，还有没有家。 她说：“好吧……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一定要说！” 卫沉“嗯”一声，心里却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在卫沉的世界，没人能拥有那么多爱的余量，反而多出无数难解的恨。 连卫沉母亲的爱，也在原生家庭和婚姻中消耗得所剩无几，留给卫沉的也不多，甚至，她更需要卫沉来爱她。 周晓月给了卫沉关爱。 哪怕这个身世带有秘密的富家少女只是从充沛的感情中分出了一点点给卫沉，他也觉得太多。 多到足够冲破卫沉设置的自我防护屏障，入侵他的意志、认知和思想。 他失去控制，没有理智。 卫沉冒着一切的麻烦风险，来到这里，是为了让周晓月看到他能安心。 何尝不是为了看周晓月一眼。 如果代价只是被周晓月的“朋友”拔敲打提防，那倒是无足轻重。 “放心吧，我也是一个人来的。” 卫沉应了周晓月的关心，又在霍长英的示意之下一起离开。 他们没有做什么约定，但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守护着周晓月不想让父母发现的心思。 周晓月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出去。 她之前只觉得这像是做贼似的，理亏发虚，现在更多出一些奇异的羞耻。 背着父母带了两个男生进门，这件事终于让周晓月反应过来她今晚到底做了些什么。 临到结束了，担忧和不安都褪去，她的羞意也终于浮到了情绪的最顶部。 周晓月的眼睛是红的，脸也是红的，偏生她皮肤又那么白，倒真成了一只兔子。 “路上小心哦。” 周晓月一一和他们道别，但忍不住对卫沉说了更多的话。 “嗯呢，我走了。” 但卫沉还是说得很简洁。 他不会说好听的话。 何况很多话，也轮不到他来说。 霍长英在那边温声嘱咐许多，还说了周晓月没有做完作业，或者明天起不来该怎么办。 霍长英把明天、后天，以及很久以后的事情都考虑好了。 卫沉只要撑过今天。 他也不知道这次和周晓月分开还有没有下一次，所以他从不说“再见”，也不说“明天见”。 不过。 卫沉其实也没有想过更多。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资格。 “真的不用送你吗？” 霍长英问了两遍，见卫沉坚持，也就不再提了。 但是霍长英仍然等卫沉先离开周家，才坐上车，滴水不漏，毫无漏洞。 霍长英实在太谨慎了。 就连卫沉也以为霍长英会找过来生气，发火。 他却瞬间调节好了心情，平和地商量、提议再到径直安排。 霍长英越不露破绽，反而越奇怪。 卫沉很清醒，他察觉出这并不是因为自己，霍长英在意的根本不是他。 就算今天出现的是另外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女性，或许，霍长英还是会如此。 有点奇怪。 这原本不关卫沉的事情，但关乎周晓月，他终究是放不下。 卫沉在路上想了一会。 走到门卫处。 卫沉站住，他拿出手机打下一段话发送出去。 “周晓月，霍长英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第一次越界了。 周晓月不回复，卫沉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过了片刻，周晓月那边的消息回复发来。 很长一段。 涵盖了少女各种各样的忧虑，和苦恼。 “霍长英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周家女儿的未婚夫。 但是……我还没有和霍长英说过身世的事情。他还以为我是周家的千金。” 简单的叙述之后，又是满屏的情绪抒发，一字一句，都倾诉着羞愧和抱歉。 “卫沉，我知道我现在这样，不应该缠着霍长英帮忙。 他一直照顾我，我太习惯找他了。” 周晓月无处可说，只有在卫沉这里可以不用隐藏，无所顾忌地吐露心声。 卫沉只是问了一句他们的关系，她便像做坏事被发现一样，一口气写了很多，不断地祷告。 真像在忏悔。 卫沉皱了皱眉。 那么多的字句里，卫沉只挑出来关键的一段。 “周晓月，你再想一想，到底是你去找的霍长英，还是霍长英找过来，一定要帮你的忙。” 最奇怪的就是。 门卫对周家的客人感到疑问，怎么会报告给霍家呢？ 作者有话说： 么么～久等啦 感谢在2021-12-11 20:11:29~2021-12-12 21: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空游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mzi 2个；与神为友、12、32195432、瓜瓜、空游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溶 42瓶；ymzi 30瓶；鲸鱼 20瓶；湾仔牛奶、樱河琥珀的亲亲妈咪、yuyi、公子明月几时有 10瓶；白莓 6瓶；小豆丁、丫丫的脚丫、与神为友 1瓶；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8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所谓完美 问题发送到周晓月的手机里, 在屏幕上跳出。 周晓月愣了一下。 她在输入框敲打大的手指顿住动作，没有回复。 ‘滋滋……’ 系统在周晓月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帮她给出答案：‘是他找你……滋、不是你的问题……’ 不是她的问题, 那难道是霍长英的问题吗？ 周晓月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可当她仔细地回忆，却真的找不到主动求助霍长英的记忆。是霍长英对她不放心。 那也是当然。 毕竟周晓月做错、搞砸过太多的事，霍长英总是需要多照顾她一些。 可是。 这也不能算作霍长英的问题。 霍长英只是一如既往、事无巨细地体贴和照料她, 而她太习惯于沉溺其中，便意志不坚定地接纳了。 尤其是这次的事情，不仅关系她自己, 更重要的是关乎卫沉和他母亲, 霍长英有办法解决, 周晓月更加拒绝不了。 周晓月只能倒推过来，反省自身。 是她需要成长得更独立、强大, 进步得更快一些。 如果她知道怎么和这个社会打交道，就不会那么无助, 那么软弱。 “好吧。是霍长英在帮我, 他一直照顾着我，习惯了这么做……” 周晓月没有忘记要回复卫沉。 但是当她在手机上敲打出这句话, 却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她总觉得是自己习惯了依赖霍长英，还没有想到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她总觉得是自己需要霍长英更多。 这种惯性的感情, 在周晓月的认知中，是单向的。 “反正，我不能再这么依靠霍长英了，我会努力的, 不会再这样麻烦他。”周晓月想了很多, 然后认真地输入这段话, 按下发送。 卫沉却回答得很快。 就像他已经猜到周晓月会想什么，说什么，于是早就提前准备好应答。 “这次是我在麻烦霍长英。我会铭记于心。”他顾忌太多，并没有立刻吐露什么，而是言简意赅，只指重点。 “周晓月，别怪自己。” 卫沉只是希望，周晓月不要难过。 这最后一句话明明是一行文字。 却像是语音似的，自带卫沉那种平静淡漠的语气，沙哑作响。 再困难、再糟糕的事情压倒下来，卫沉也都是如此，他不怪自己，更不怨天尤人，只是一步步地解决。 周晓月才哪到哪。 要是只顾着伤心流泪，才完蛋。周晓月看着卫沉这么说，揪起的心也放下一些， 她又有冲劲了。 “好！我会加油的！” 系统“滋滋”一会儿，冒出一句：‘加油……’ “加油。” 卫沉竟然也同时发来一句。 周晓月听着系统的“滋滋”声，又想到卫沉淡然的口吻，忽然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微妙的相似。 她忍不住偷笑。 卫沉当然不可能知道，系统却在周晓月的脑子里，知道她在想什么。系统响了一下，‘……这都能被你想到……’ 周晓月哼哼。 ‘要是我想得不够多，脑补得不够快，还和你说不上话呢。’ 这可是周晓月为数不多有信心的地方了。 ‘……’系统陷入沉默，没有再响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线休眠了。 周晓月却又从这件事上找到一些新的自信，她暂时按下其他各种各样的困扰，打起精神来应对还没有做完的试卷。 虽然霍长英临走前就和周晓月说了更轻松的办法。 这一夜并不消停，别说做作业复习功课，就是马上睡下去，第二天能不能起来都是个问题。 霍长英都准备好了帮她打点请假。 但是周晓月不想依赖这些好意。 说了要加油，就一定得加油。 周晓月把试卷理出来，重新放到桌子上。她正经地坐到椅子上，重新绑了一下马尾，扎紧头发。 她握着笔，艰难地去填那些空白。 不会的，就翻书。 然后用便签贴在书页，做一个记号。周晓月还用颜色做了一些区分，按照题目出现的相关频率、以及自己的陌生程度来排序。 还是不会，再查手机。 周晓月尽量逼着自己不用手机，不然一查就容易玩别的。 一夜就这样过去。 天边亮起，泛起鱼肚白，从明窗里透出一线光。 清晨的日光洒在伏桌的少女身上，轻柔地扫过她散落的黑发，光洁饱满的额头，精致清秀的眉毛，还有紧紧闭合的双眼。 ‘滋滋！’ 系统猛地响声，周晓月一个激灵，醒过来。 她写了好久，竟然不知不觉就在桌子上趴着睡过去了。周晓月一直起来，就觉得颈椎酸痛，脑袋晕沉。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巴里就打出一个哈欠。 然后周晓月看到外面天亮，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手机看一眼显示屏，还没到她设置的早起闹钟时间。 周晓月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没睡过头。’ 还来得及洗漱、收拾。 ‘滋滋……’系统却开始喋喋不休地响着，‘……没有什么事比身体更重要、滋……不能这样熬夜……’ 原来系统晚上是真的不在，作息比周晓月还稳定。 系统的话，周晓月没怎么听进去。 因为她手机里有很多的未读消息，周晓月先点开看了一些。 “确认安全到医院了，不要担心了。” 一条报平安的消息先进入周晓月的视线。 但是。 这不是来自卫沉的手机号码，而是霍长英发来的。 周晓月再往上翻，是几张截图。包括霍长英和莫医生打招呼，还有对医院保卫科科长，夜班护士长的一些询问…… 甚至，还有卫沉的短信记录。 霍长英心细如发。 他都把医院闹事揽到自己头上，又提出了帮卫沉，自然会要卫沉的联系方式。 图片里的对话很简单。 霍长英询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到，卫沉做出答复。 下一句，霍长英发的是：“那我和晓月都可以放心了。” 不知道是霍长英没有截到，还是卫沉没再回，聊天戛然而止。 周晓月翻了翻，一列下来全是霍长英发来的消息，没有找到卫沉的。 因为霍长英已经代表她和自己，向卫沉确认了一遍，卫沉确实没必要再单独和周晓月说一声。 她心里微怔，有些发懵。 周晓月来回看了几遍，找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地方，更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她又不禁觉得，自己和卫沉的联系好像被剪去一部分，由霍长英代替。 她把聊天窗口划到最新的下方。 离截图发出间隔了几分钟，周晓月一直没回复，霍长英当她睡了。最后发来一句。 “晚安。明天见。” 而现在，就是明天。 “叮铃铃！” 早起的闹铃一震，打断了周晓月的思绪，她来不及想更多，慌忙把通宵写完的试卷收好，抓紧时间去浴室洗漱，好好清洁一下。 清洗一遍。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39节 周晓月的状态好了许多。 杏眸亮起，皮肤水润，鹅蛋脸也恢复了气色，腮边扑出一层极浅的粉，尽是少女的稚气。但是两只眼下都蒙上了淡青，还是能看出憔悴。 周晓月只能重新梳了一下头发，她特意在两边鬓角放下来一些碎发，期许能遮住黑眼圈。 好在她也就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饭，没给他们仔细观察的机会。 周家父母没发现异样，只是哄她吃好喝好。 唯一的插曲是，周母问了一句：“晓月，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下来好几次？我好像听到一些声音。” “啊？嗯，我有下来拿东西。” 周晓月生怕他们继续追问，一吃完就抱起书包跑了，好像有人在后面追似的。 然而到了外面。 一辆黑色的车便准时准点地出现，拦在路的尽头。 依然是熟悉的车身，熟悉的车牌号。昨天晚上，这辆车还来了两次，一次送他们从学校返回，一次带着霍长英的关心赶来。 或许是周晓月过于困倦，连眼前都有些迷蒙。 她再去看这车，竟然看出了一丝别扭的古怪感。 周晓月犹豫地走近。 但是直到周晓月走到车前，后座的车门也没有打开。周晓月感觉有些奇怪，之前都是霍长英为她开门的。 她也不多想，自己把手放到门把手上。 “咔嗒。” 车门开启，露出宽阔横长的后排，磨砂黑的真皮柔软且没有丝毫异味，先进的通风循环系统去除了沉闷，呈现出最适合乘坐的状态。 霍长英不在。 周晓月这才一懵，连眼睛都睁大了。 她问司机：“叔叔，霍长英怎么没来呀？” 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先说了一句：“晓月小姐，你起来了啊，你先坐上来吧，我送你去学校。” 肯定是霍长英特意交代过周晓月没起来怎么办，所以司机才会这么说。 周晓月想了一下，“不用了叔叔，我还是自己坐车吧，霍长英都不在，你专门开车送我去学校也不方便。” 她想顺势推掉每日的接送。 “没事，晓月小姐，是少爷让我来接你的。”司机没有应周晓月的话，还说起另一件事，“少爷有事，晓月小姐就别再让他担心了。” 周晓月没忍住，追问了一声：“什么事情呀？” 但问了周晓月又觉得不好。 司机这么回答就表明不方便说，而且霍长英也没有主动提，她是不是不该问。结果司机却给出了答案。 “是昨晚的事情。 老爷请了一些客人，谈到兴头上，少爷突然离开。夫人觉得不太礼貌，就让少爷今天白天留下来。” 司机说得并不具体，却点明原因。 霍长英昨天晚上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可是周晓月这边一出事，他便立刻从霍家出来了，直接赶过来。归根结底，是周晓月影响了他。 周晓月听得紧张。 听司机的语气，霍老爷和霍夫人好像有点生气。 难怪霍长英昨天晚上还换了一套衣服，那件风衣外套里面的衬衫应该是为了正式场合才穿戴的。 他什么也不说，周晓月就完全想不到。 甚至。 霍长英一句都没有提起自己那边的情况，还反过来安慰周晓月，又为卫沉的事情出谋划策。 周晓月心里打鼓。 她顾不得推拒接送的事情了，就担心，霍长英会被自己牵连。 周晓月又问：“那霍长英今天还来学校吗？” 司机就说：“晓月小姐，我不知道，我得等少爷安排。” 紧接着司机催促一遍，让周晓月上车。 他连“晓月小姐”的称呼都不听周晓月的，更不可能让周晓月离开，周晓月应付不来，只好迈上两只脚。 心里却一空。 她忽然好后悔没有回霍长英的消息，或许昨晚霍长英就想要告诉她。可是她没看手机，一直没搭理，霍长英也就不再打扰。 他以为周晓月睡了。 甚至以为周晓月今天都起不来。 他为周晓月考虑得那么周全、细心，哪怕不确定周晓月能不能起床，还是嘱咐司机开车过来，以防万一。 周晓月却连霍长英遇到了什么问题都不知道。 现在周晓月想问，又没带手机。 她一急，心就紧巴巴的，还带着熬夜后的阵阵心悸。 ‘滋滋……’ 系统又出声哄周晓月：‘……没事的……’ ‘你昨晚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周晓月已经不信了。 卫沉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绝对称不上“没事”。这让周晓月很怀疑，对系统来说，是不死了人才算有事？ ‘滋滋滋……’ 系统响得音量都大了一些，‘……没事！’ 系统信誓旦旦，周晓月却还是放不下心。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她今天都不会好过了。 司机在回答完问题后，就一言不发，尽职尽责地把周晓月送到学校。 一整天。 霍长英都没有来。 周晓月不用去1班问，李雪儿会热情地和她分享新的八卦。 李雪儿还打趣：“晓月，难得你和霍长英没有同时出现，同时消失诶。” 周晓月就更不安心了。 哪怕她比全校人都知道得更多，连1班的班主任也只知道是霍长英家里有事，不了解更多，但周晓月心里还是惴惴的。 这两天，周晓月都坚持住了，没有主动找过霍长英。 但是实际上，她是知道霍长英在哪里，在做什么的，心里便很安定。 潜意识里。 周晓月仍然把霍长英当成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她逼着自己不去用，却还是会想要下意识地确认她的守护神还在。 可现在他突然不在，就像是从周晓月的世界彻底剥离了一样。 周晓月便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似的，坐着想，站起来还是想。 就算老师夸她作业写得比以前认真，让她一晚上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周晓月也没那么高兴了。 到晚上。 霍家的豪车还是一如既往，正常地抵达学校。 周围的车深知这辆黑车的身价，连停靠都离着更远一些，生怕擦到边角。周晓月一眼就看到了。 虽然她心心念念想知道霍长英怎么样了。 但周晓月也不想这么理直气壮地使用霍家的资源。之前还算是蹭霍长英的车，现在几乎要变成专门的接送，周晓月不太敢坐。 她都想着，要不要干脆逃掉，先自己回家了，再转告司机一声。 ‘滋滋……走，先走吧……’ 系统非常支持她。 周晓月便夹在鱼贯而出的学生人群里，越走越慢，悄悄落到了后头。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喊住。 “周晓月！” 清亮透彻的声音直直穿过人群，抓住周晓月的耳朵。 她回过头。 就看到霍长英从车上下来，他还是没有穿校服，上身是一件新的衬衫，领子描了单边的精致刺绣，是一枝荆棘。 一只精细的黑色夜莺胸针别在上面，垂挂下一条锁链般的脚扣。 黑色西装裤勾勒出少年两条长腿，不需要把衬衫掖进去，也尽显高个子的比例优势。 霍长英一手自然垂落，一手轻微曲起，臂弯上搭着一套的黑色外套。 他还很年轻，即使这样正经地穿戴打扮，也依然透出飒然的清爽。但他又早早与同龄男生区别开来，一举一动都是得体从容，斯文克制的，无可挑剔。 从俊美的外貌到优雅的气质，霍长英向来无可挑剔。 这套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只是为他锦上添花，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 来往的同学，无论男女，都不断地看过来。 接孩子的家长都会盯着瞧，议论几番。 但霍长英看也不看他们，他只是浅浅一笑，只对周晓月一个人说话。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0节 “你要去哪里？还不过来。” 周晓月忧心忡忡了一天，忽的一见到霍长英，整张脸都亮了。她想都没有想，身体就已经听话地跑着过去。 ‘滋滋……’ 系统极力为自己证明，‘就说没事……’ “霍长英，都已经放学了，你怎么过又来了呀？” 她都走到霍长英的面前，才想起不应该表现得这么亲昵，但周晓月即使刻意放慢脚步，神情中的雀跃是丝毫藏不住的。 那双杏眸明亮如水，里流淌着的关心多到快要溢出来。 少女的脸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高兴、关心、疑惑。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霍长英。 霍长英再一次勾起唇，加深唇边的笑意。 “说好了，‘明天见’呀。” 他用一句玩笑话逗了一下周晓月，然后又认真柔声解释：“我来见你，接你回家。” 他真的是为了周晓月来的。 那笑容中的温柔太具有迷惑性。周晓月心神一晃，没有稳住，她撑了一天，本来就有些发困，这下意志就更不坚定了。 系统“滋滋”着提醒她。 周晓月勉强在这样的攻势下找回一点理智， “可是，你不是有事吗？”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走吧，上车说，再这么站下去……”霍长英忽的靠近，俯身在周晓月耳边低语。 “明天一定会传出很多奇怪的说法。” 他的声音悦耳、动人。 贴在周晓月的耳边，酥酥麻麻的。 她慌乱移开脑袋，看向四周，才发现周围不少同学在附近停下来看他们，还有人走过去了回头来看。 霍长英穿戴正式，周晓月却还是一身蓝白校服呢，他们站在一起，别提有多醒目了。 周晓月顿时放弃抵抗，从霍长英为她打开的车门钻进去。 霍长英扯起唇一笑，不紧不慢地跟着坐到旁边。 关上车门，车子发动开走。 霍长英才仔细解答周晓月的疑问。 “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天一直回去得晚，我妈不太高兴。”他笑笑，眼底的情绪却淡了。 周晓月又提起心，紧张地看向霍长英。 毕竟这几天，她到处折腾，霍长英则是陪着她折腾。周晓月至少要为霍长英的晚归付一半的责任。 “对不起。” 周晓月小声说了一句抱歉的话，紧接着她又无比担心地追问：“我不知道你昨晚有事，你妈妈是不是很生气？” “没什么。就是昨天家里来了客人，我那样离开太显眼了。所以今天我留下来，临时安排了一个小宴会，补救得还算成功吧。” 说着，霍长英向周晓月伸展一下手臂，再次展示自己这一身。偌大的车身足以让他施展。 周晓月在外面已经看过一遍，到霍长英身前还是忍不住盯着看。 霍长英见状又笑了一下。 他伸开手又收拢，放到胸下，微微倾身做了一个邀请礼。 哪怕霍长英随手演示，甚至都没有做到位，只要他温柔地看过来，淡淡一笑，也尽显高贵。 “虽然已经结束了，不过布置还没有撤掉。要不要来看一眼，我今天做完的成果？” 周晓月都能想象他是如何在宴会上出场，社交，成为视线的焦点和中心，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众人的夸赞和鼓掌。 因为周晓月就这样在霍长英身边看过很多次。 这些在周晓月看来，复杂得不亚于数学题的交际难关，对霍长英来说却是如鱼得水，烂熟于心。 这要不是霍家亲近圈子的小聚会。 再多邀请一些客人，周晓月毫无疑问就会是霍长英的女伴。 而即使霍长英不能邀请她，也还是想尽办法地向她分享和展现短暂分别时发生的一切。 就如同，他也会掌握周晓月所有的事。 “不用担心叔叔阿姨那边，我来帮你说。我才去了你家一次，你都好久没有来我家了。他们不会反对的。” 霍长英这样说，好像周晓月已经同意了一样。 周晓月确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动作到一半。 她又顿住，改成摇头。 “不了。我还是回去看书写作业吧。” 周晓月靠自己抵挡住诱.惑，得到了系统的称赞：‘滋滋……说得好……’ 霍长英却侧着头，仔细地打量她。 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周晓月脸上扫描，像是要搜寻什么。偏偏他生得那样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直直盯着对方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萌生一种被挑选的荣幸。 周晓月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真的这么认真呀。”霍长英的笑声里扬起一丝戏谑，变得微妙。 他抬手勾了勾手指，修长的食指一折，隔空描了一下周晓月漂亮的杏眼。 “周晓月，今天起这么早，你昨晚睡了吗？哭肿的眼皮都没消呢，黑眼圈都出来了。也没见你回我，我还以为我才是忙到最晚的那个。” 霍长英确实很忙。 他忙着完美地做好每一件事，忙着完成家里的期待，还得忙着为周晓月处理这样那样的问题。 他一句抱怨也没有说，只是不动声色地提醒周晓月，他为她做了多少事。 周晓月也急急解释。 “我昨天晚上是真的没看手机。” 她说：“我一整晚都没怎么睡，一直在补作业。早上我看到的时候，我想你反正也要过来，直接和你当面说就好了，所以我才没有回复。” 霍长英收起轻飘飘的怀疑，转眼又变得体贴。 “真没有睡？” 无论霍长英心底深处在猜忌什么，他只会让周晓月看到最好的一面。 霍长英不追问她到底干什么，而是教她：“周晓月，你想好好学习，你想独立一些，你想助人为乐，都可以，但不能影响自己的身体。” 他用的是教小孩子的口吻，亲近而宠溺：“你都高中了，不会还得让我找个人看着你睡觉吧？” 光是这话就已经让周晓月感到无地自容了。 可他看待周晓月的方式并不像小孩。 尤其是霍长英还离得那么近，他眼神就没有从周晓月脸上收回过，一直那么盯着周晓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处也不放过。 周晓月以前就觉得她在霍长英面前是透明的，没有秘密可言。 现在她竟觉得自己成了赤.裸的。 好像一团模糊的概念忽然有了实形，是可以被抚摸、被触碰到的。 周晓月产生一些新的慌乱。她的脸瞬间染成绯色，晕成一片，把雪白的皮肤都蒸出浅红。 “昨晚是特殊情况……我怕完成不了，才没睡。” 周晓月瓮声强调：“我以后不会了。” 霍长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微笑：“我相信你。” 他似笑非笑地补充：“有我在，就算你想要再发生什么特殊情况，我也得帮你看着呀。” 他说得半真半假，周晓月也不确定霍长英是认真的，还是又一句玩笑话。 但是周晓月却很坚定。 她忍住脸上滚烫的羞意，定了定神。 “我知道了。我一回去就做作业，做完就休息！” 霍长英还要说什么，却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周晓月没带手机，司机的手机一向是静音的，这只可能是霍长英的手机。 霍长英拿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他笑容一顿，难得明显地皱了一下眉，连眼底眸色都一淡。 电话停了。 周晓月很关切：“怎么了？” 霍长英为她勾了一抹笑：“没什么，就是家里打来的电话，应该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周晓月却如临大敌。 她眉毛拢起来，又自责得垂落，连眼睛都失去了光泽。周晓月小声说：“霍长英，是不是我的事情让你被家里骂了呀。” 她不想去霍家。 不仅仅是因为她想着好好念书，想着避开霍长英。 更是因为，她心底深处，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喜欢那个地方。 霍家是这整座庄园区设计的伊始中心，堪称这一片昂贵别墅建筑群的代表作，奢华得极尽所能，精致到挑不出一处不好的。 那甚至比周晓月的家还要大。 周家的家政阿姨也只是住在专用的客房房间。 霍家却单独准备了一幢房，给他们的家政阿姨、专业厨师、花园园丁、司机保镖……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1节 那样的家，当然是很大，很大的。 开一场宴会，也绰绰有余。 可周晓月在那里。 却总是觉得很小，很小。 她不仅觉得自己渺小，而且还觉得，被挤压得狭小。 大家族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 周晓月还不算霍家的人，不用遵守那么多条条框框。她只是跟着霍长英，陪着霍长英而已。 可就算看着霍长英，她也觉得好累。 不仅是学习成绩、培训结果，连吃饭、喝水、睡觉都要严格执行，像是机器人一样，分毫不差得活着，只是为了达成其他人的期望，那也太可怕了。 那时候她觉得，其实什么不会，反而更轻松。 她不想学，霍长英就不让她学。 霍长英不让别人管她，他要自己来管着周晓月。 他很包容的对周晓月说：“家里那边，我会应付的。只要你别再出什么事情就好。” 周晓月却更愧疚地低下头。 “要不然，我还是去你家解释一下吧。其实这些都是因为……” “好了，你昨天都没睡好，哪里有精神。”霍长英作出决定，“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霍长英便随手放了手机，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弧度扬起，恰当而自然，没有任何的瑕疵。但是他无论怎么看周晓月，都珍惜至极。 十七年下来。 都是如此。 霍家培养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继承人。 霍长英拥有一个纯白无瑕的未婚妻。 皆大欢喜。 直到—— ‘滋滋……’系统响了一下，‘假的……’ 作者有话说： 嘤，没赶上22点，又是随机掉落的更新…… _(:3」∠)_ 感谢在2021-12-12 21:59:32~2021-12-13 22: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河琥珀的亲亲妈咪、青莲居士爱吃麻辣藕片 2个；我的安眠药呢、瓜瓜、19993047、26038082、4697754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汤饭 54瓶；小花里、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 30瓶；p!nk 20瓶；有约 15瓶；不想吃肉 13瓶；柠乐、yuyi 10瓶；兰因絮果 5瓶；白莓 3瓶；费费、lxr 2瓶；茜茜、弥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问题的背后 周晓月恍然一惊。 再也不会有比“假的”更能刺痛她的字眼。 这让她从这段短暂的温存中醒过来。 “今天你把两边头发散下来了。” 霍长英还在旁边轻声说, 口吻仍然充满亲昵。 然后他指了一下靠近自己的那侧：“有一根翘起来了。” 他又俯身过来似乎想要帮周晓月理一下鬓发。霍长英伸手搭向周晓月的脸侧，扑上来一点轻微的男士香, 周晓月像是被烫到一样, 忽然闪躲了一下。 她移开眼神，不敢看霍长英。 “我自己来吧。”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霍长英动作立即停住, 过去一会，他才直起身，坐在车位上注视着周晓月自己抬手梳理耳前的碎发。 周晓月用手指做梳状, 从上往下划拉了两遍。 她问霍长英：“现在还翘吗？” 霍长英照常微笑, 只是在两片唇瓣划开弧度之际, 轻轻厮磨了一下牙齿。这让他的笑容在车内的光影下多了一丝微妙。 “不翘了。” 他看着周晓月说，然后把手放下来, 搭在腿边轻扣。原本修长的五指依次敲着，先是规律舒缓, 极其从容, 又渐渐加快，变得不耐。 车已经驶进庄园区。 门卫立正姿势, 冲着他们点头致意。 周晓月不由得转过头，从车窗里望出去，多看了一眼。 她几乎每一天都要从这个正门入口处经过, 出门又返回。周晓月习惯了。所以她之前从来不会去注意门卫。 早上的时候，周晓月满心都是霍长英的事情，也没有多想。 晚上，她跟着霍长英一起回来。 周晓月就突然想到, 便多出几分在意。 “他是不是每天晚上值班吗？” 霍长英搭在腿上的手一顿, 五指贴住不动。 然后, 霍长英开口：“要看管这么大的地方，夜班应该也要多找些人调换的。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放进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周晓月还看着车窗，直到门卫亭被甩到后面再也看不见了，才不再去看。 霍长英见她回过头，整了一下姿势，冲周晓月一笑。 “你是想找昨天晚上那个门卫吗？”霍长英又追着问，“我帮你问一下吧。” 周晓月连忙摇头，“不用了！” “我就是突然有点好奇而已，没什么。”见霍长英还在盯着自己，周晓月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其实，她只不过是想要从霍长英身上转移注意力。 免得再次动摇。 也免得系统一直“滋滋”地提醒自己。 周晓月根本没打算细究，霍长英却主动提出来解释。 “山水庄园的安保系统配置是最顶级的，管理严格。他们一察觉不对，就会立刻上报反馈。” “这样啊。” 周晓月又理了理头发，她想借着这个动作，避免和霍长英对上视线。 眼看快要开到周家的时候。 司机忽然提前踩下刹车。 “少爷，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插在驾驶座前的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一串数字。 霍长英收敛表情半眯眼。 周晓月却抬起头，紧张地看向他，两眼都承载着满满的担心，霍长英这才又露出笑意，向司机示意，“接吧。” 电话接通。 不是打给司机的，而是打给霍长英。 “长英。” 成熟温婉的女声响起，优雅而悦耳，宛如女高音家的嗓音。周晓月一听就知道，这是霍长英的母亲，章绮。 “你是去接晓月了吗？” 霍夫人问完，也不等霍长英回答，直接就问：“晓月，你在吗？” 周晓月被问得一缩，不敢不接话。 “我在呢，阿姨。” 霍夫人便笑着说了一段。 “我就说嘛。这孩子一到放学的点就出门了，一定是去找你。长英今天做了一场不错的酬宾，他父亲那些老朋友们都一个劲儿地夸呢，他肯定迫不及待想和你分享。 那你们快些来吧，我已经让人准备好点心了。” 霍夫人说得慢条斯理，却不给周晓月拒绝的余地，直接就把做客的事情定下来。 周晓月连脸都皱起来了。 她拒绝霍长英都要仔细斟酌好几遍，更不敢拒绝霍家的长辈了。 系统也对这突然杀出来的霍夫人有些没辙，连“滋滋”声都不再响。 周晓月一边苦着一张脸，一边已经忍不住点头，就是一副要改变主意答应下来的样子。 霍长英却拦住周晓月。 他替周晓月说：“妈，不用准备了。” “晓月上了一天的课，已经累了，改天再说吧。”他打断了霍夫人自顾自的说话，温和的语气之下，却是一派强硬的姿态。 霍夫人那边安静一会儿。 霍长英也不说话。 周晓月被这陡然的沉默吓到，连忙加上一句：“我上学，肯定没有霍长英累，就是时间有点晚了，我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 霍夫人这才笑了两声，把话接下去。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2节 “那挺可惜的。我还想着再好好利用一下今天的布置，把你们两个还有你们的朋友都请过来，好好玩一玩。 要是有什么新认识的朋友，也可以带上的呀。” 一样的话，在霍夫人的口中却变了意味，霍长英挑了挑眉。 然后，霍长英也笑了一下。 “妈，你这样临时邀请别人，会打扰对方的。再说了，我们的朋友都是同年龄段的，又不怎么喜欢和长辈打交道，请来一大片，影响你和爸，还是算了。” 他勾起唇，眉目之间却并没有多少喜色，只是非常平静地回答：“我知道这两天让你担心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别再操劳了。” “……那好吧。” 霍夫人打住了。 周晓月提心吊胆屏住呼吸，生怕多喘一口气，又让霍夫人听到，她就差掐着鼻子捂住嘴巴。 可霍夫人仍然提起她：“那晓月，周末你一定要来。” 周晓月气都没有缓过来，差点呛道，她也不管霍夫人能不能看到，点头如捣蒜，“嗯嗯”应下来。 霍长英看她这样，眉梢轻扬，反而多了几分笑意。 电话终于结束。 周晓月松了一口气。 明明霍夫人就和电话里声音一样，温柔娴淑，高贵典雅，又对周晓月十分亲切，周晓月应该心生亲近才对。 可周晓月见识过她以前是怎么教孩子的，就再难产生认同感。 甚至，周晓月松掉的这口气有一半是为了霍长英。 她就害怕，会回到以前那样，霍长英一犯错，就会迎来严厉的惩罚。后来，霍长英再也没有出过错。 周晓月不想害霍长英犯错。 霍长英却误以为她在想着去霍家做客的事情，笑话道：“你要是真不想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周晓月应着，却有些迟疑，她突然敏.感起来，问霍长英：“阿姨突然问起什么新朋友，她是不是知道卫沉的事情了呀？” 毕竟，他们认识卫沉，就是通过霍夫人的医生。 而且霍长英还介绍了父亲的律师给卫沉。 周晓月就是担心，霍夫人会不高兴。 不知道是因为卫沉，还是因为自己的母亲，霍长英神色微淡，但还是笑着对周晓月说：“不管她知不知道，都没关系，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周晓月听得怔怔。 他好像已经不把家里的管制放在心上了，家里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压住他。 霍长英又笑：“难道，你要因为我妈多问几句，就放着卫沉不管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周晓月猛地摇头，闹了个大红脸。霍长英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让司机把车停到周家的门口。 然后，他看着周晓月匆匆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下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霍长英，明天见。” “好。” 霍长英冲她点头，“今天早睡吧，明天就是卫沉母亲的手术了，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请假去医院。” 周晓月听他这么郑重其事地对待，心情和神情一块亮起来，眼神里尽是信服。 “我知道了！” 少女全身心的信任才是最好的，只是掺杂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让这份珍馐多了一丝杂味。霍长英对着周晓月的笑脸定定看了许久，才在车门关上后收回眼神。 车子开走了。 周晓月则想着好好为卫沉加油，她蹬蹬跑回家里，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再问一下卫沉那边的情况。 可是她打开手机。 眼前跳出来的还是霍长英的对话框。 因为她早上走得匆忙，划开解锁之后，手机的界面都还停留在聊天软件对话最下面那一栏，是霍长英发送的报平安。 周晓月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住。 霍长英已经和卫沉联系上，他们有什么疑问，直接就可以聊，不需要再通过她来推进。 霍长英比她更细心，比她更周全。霍长英会不会早已经和卫沉确认了一遍手术的具体细节，她再问卫沉，是不是多此一举？ 她这样会不会打扰卫沉？ 周晓月点到短信，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 ‘滋滋……’ 系统上来，鼓动人心，‘发……真的……’ 周晓月恍然。 她和卫沉之间还有一个秘密紧紧联系着彼此，这是除了她和卫沉、还有系统，谁也不知道的事情。谁也代替不了。 ‘可是卫沉现在正在忙妈妈手术的事情，不能这样催他呀。’ 就在周晓月有些犹豫的时候。 她的手机一震。 短信对话里竟然多出来了一条长长的方框。 是卫沉发来了一条短信。 周晓月先是一呆，然后连忙点开来仔细地看。 第一行字映入周晓月的眼帘。 便是一个周晓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柳小乐，十七岁，女。” 她的眼睛像是被刺到一样，无意识地瑟缩着眨了一下。她的心更是猛地一跳，比通宵连打哈欠时的心悸还要强烈。 卫沉就是卫沉。 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发一些问候。哪怕发生天大的事，他也是闷声不吭的，所以但凡卫沉找过来，就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他，找到了柳小乐。 周晓月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心脏砰砰直跳。她想问卫沉是怎么找到的，怎么会找得这么快，他不是应该留在医院陪他的母亲吗？ 怎么会—— 周晓月忍住满肚子的疑问，逼着自己继续往下看。 第二段文字，便给出了她答案。 “有白血病史，经骨髓移植手术后治疗成功，父亲捐赠……适应良好，至今没有排异反应。” 这是一份“柳小乐”出生以后，最近一段时间的病例更新情况。 卫沉有办法拿到和周晓月同一天出生的女婴名单，也就有办法拿到柳小乐这份病案，只要对方是在第一医院看病。 周晓月懵了。 她所想象的每一种可能都被“父亲捐赠骨髓”那句话打破了。 就算周晓月再怎么不了解医学常识、生物知识，也能从小说、电视里知道，骨髓移植的匹配率越高越好，直系亲属之间的骨髓户型配型更容易达成一致，成功率更高。而且移植手术之前，肯定是要做dna测验的。 所以，柳小乐有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还很爱她。 她根本不是周家的真千金。 那么，那位真正的女主又在哪里？ 周晓月想不通，她整个脑子都转不过来了，甚至产生新的疑问。 ‘难道，我和真千金不是在出生那一天调换的？’ ‘滋滋滋！’系统叫了一通，‘……不是！’ 紧接着而来的，是卫沉的第二条短信。 “周晓月，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周家亲生的女儿？” 他的文字清晰简洁，平短有力。 卫沉并没有质疑周晓月，让她去做检测再查一下自己和父母的dna作对比，而是顺着周晓月的问题，抽丝剥茧，抓出遮掩在豪门真假千金背后的核心。 “你为什么以为自己不是周家亲生的，就那么害怕？你明明是周家养大的，和他们也有感情。他们对你不好吗？” 看到这一条，周晓月来不及理清思绪，慌乱地回复。 “不是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霍长英也对我很好……” 卫沉斟酌许久，还是抛出他的疑问，和他的关心。 “周家对你很好，霍长英也对你很好，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一旦不是真的，就会被他们抛弃呢？” 作者有话说： 日万日六什么的，也随缘吧_(:3」∠)_ 感谢在2021-12-13 22:43:16~2021-12-14 22:4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游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忍冬咚咚咚、我的安眠药呢 20瓶；moxa 5瓶；小豆丁、twiligh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血型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3节 周晓月看得心里一坠。 好像什么东西扔进来了, 直直地往下掉落，却始终落不到地上, 拉扯得心脏一阵阵的难受。 “我不是害怕被他们抛弃……” 周晓月刚打出这行文字, 又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目。 她可以这么骗卫沉，但是周晓月骗不过自己，她确实在害怕、不安。 即使她没有把那些具体的惶恐一一说出口, 但是周晓月在系统绑定之后的所有表现都在竭力证明这件事实。 她移动手指删掉重新编辑。 “我只是觉得……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女儿，那我现在拥有的这些就都不属于我，我不应该占着这个位置……” 周晓月不断地补充, “是他们对我太好了, 是我不该得到的好, 我才想着不能再要了……” 她还是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的头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似的。 卫沉那边沉默着，任由周晓月发完全部的话。周晓月看他一直没有再发消息, 又生出一两分忐忑。 周晓月又发了一串话过去。 “卫沉，谢谢你帮我找到柳小乐。虽然她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但还是谢谢你。” 在后面, 周晓月还加上一段：“卫沉，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么问？” 卫沉还是没有回答。 周晓月忍了又忍,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又在输入框里小心翼翼地打字：“卫沉，你还在吗？” 她还没有把这句话发送出去, 对面的回复就先一步地传递过来。 “因为你很伤心。” 卫沉发来一行简短的话。他认定的道理也很简单：“对一个人好，不应该带来伤心。” 他不知道周家和霍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卫沉对霍长英也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他只知道周晓月, 是那么的伤心。 周晓月看着短短的字句, 好像能看到卫沉冷淡神情之下的关心一样。 她掉下去的心又缓缓浮上来。 周晓月先打出：“我, 就是怕离开他们，才伤心……” 她一聊起这件事便又觉得心情低落，周晓月不想再影响卫沉，便改变话题。 “卫沉，你先别急着帮我找人了。”他这么快找人，只是因为答应过周晓月。 是因为她表现得那么不安。 可现在这件事把周晓月自己都搞糊涂了，她原本很确定的事，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周晓月听着脑海里乱作一片的“滋滋”声，也只能暂时放下。 她反过来安慰卫沉：“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妈妈的事情，你别想其他的。明天就要手术了，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呀？” 哪怕周晓月知道，这些事有霍长英帮忙处理，一定不会有问题。 但她还是想要自己再和卫沉确认一遍，才肯安心。 于是卫沉回答。 “她已经睡下了。” 周晓月立刻发过去一句：“那你也快些睡觉吧，你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隔了一段时间，卫沉回她：“好。” 这样互相地道一声晚安，周晓月才觉得完成一件大事。 不过周晓月还是没有放下手机，她又拉回到前面，反复地盯着卫沉发来的那一页资料看。她原本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那个真千金，结果却不是。 她试图想象对方的人生。 那个柳小乐生过病，做过手术，度完一场大劫，熬到柳暗花明。就像卫沉说的，各人有各自的人生。 对方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好，但是远比周晓月想象的最糟糕的样子要好得多。 即使知道了，这个人不是真女主，周晓月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如果她是这个人，又会怎么样？ ‘滋滋……’ 系统响了起来，又一次否认，‘不是……’ ‘不是什么？’ 周晓月一连追问，‘不是这个女孩，还是，不是出生那一天抱错的？’ 她之前十分相信自己和系统之间的默契，现在却有些迷糊了。周晓月怕了这种只能吐出一两个关键词的对话模式。 她忽然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理解错了。 好在这次系统给出了确切的回答：‘滋滋……都不是……’ 周晓月揪着系统要说法。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想要再仔细地梳理一遍情况。 可是熬了一个晚上的困意不断涌上来，让周晓月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实在撑不住。系统也催促着。 ‘先睡觉……’ ‘是你到了休眠时间吧！’ 周晓月对系统哼哼，但是她也没办法。 她确实不能再熬第二个晚上了，周晓月只好去洗澡，换了一身睡衣，躺在床上。她还想挣扎着再看一会儿书，结果困意袭来，一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等到天亮。 霍长英来的时候，周晓月已经变得神采奕奕，精神好多了。 少女又把头发全部梳起来，露出一张光洁雪白的脸，她眉毛扬起，唇角弯着，眼神也比昨天明亮得多。 赏心悦目。 至少霍长英看得很满意。 他面带笑容，目露温和，再穿上那一身蓝白校服，就又变回了市一中的第一学神，俊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书生气。 霍长英照旧为周晓月打开车门，他先是对周晓月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就听到周晓月上车了问：“手术时间是定在下午对吧？” 一时间，霍长英唇边的笑意淡去一些。 但他还是笑着看向周晓月。 “这么不放心啊。” 霍长英轻声呵笑了一下，然后他思考一会儿，改掉口风，不再是“到时候情况”，而是直接说：“那我们下午就一起请假过去看看吧。” 周晓月听得有些犹豫。 “可是你昨天就已经请假了，再连续请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周晓月单纯是担心给霍长英惹麻烦。 霍长英微微眯眼，掩饰眸子那道一闪而过的幽深。 “周晓月，难道你还想扔下我一个人请假去？”他故意用这种玩笑般的口吻，故作轻松，话里话外却都在强调要和周晓月一起。 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就算是分开，也是霍长英需要解决什么事情，无关周晓月的意愿。 “不是。” 周晓月连忙摇了一下头，“我都还没想好怎么请假呢。” 她那段关于“好好学习”的保证还没过去多久，她却又要找班主任请假。尤其是下午还有班主任薛其的课，周晓月有点不好意思。 霍长英确认她没想着扔开自己，这才心满意足地勾起一个新的笑容。 “别担心了，请假的事情我来说吧。”霍长英说完，又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周晓月。 周晓月在系统“滋滋”之前，就抢先拒绝：“不用，我自己去和班主任说吧。” 霍长英没有和她争这个，只是说：“那好吧，今天可能不太消停，早点请假，早点出来吧。” 他面上带笑，柔和了高深硬挺的眉目，连带着深邃的五官都变得温柔许多。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和促狭，似乎准备好了等着周晓月来找他。 周晓月在车上的时候还没懂。 然而一到学校，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周晓月和霍长英从校门口一路走到高三的楼层才分开，无论她和霍长英一起，还是单独走到12班，一路上，都有同学不断偷偷打量她。 周晓月觉得怪怪的。 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在学校里常常被人议论，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明里暗里的打量。 她都在市一中呆了这么久，每个年级的学生早就认识周晓月这个人，怎么看她的眼神又变成看新鲜事物那样。 周晓月怎么也想不通。 好在一进12班，李雪儿就围上来，帮她解答疑问。 “晓月，昨天晚上霍长英穿得那么正式来接你，真的是在向你求婚吗？” “啊？” 周晓月这个当事人被这句话震住了。 随即，红晕便浮上来，从她的脸颊往下均匀地扩散到整片脖颈，把雪白的皮肤尽数染成了嫣红。 “你在说什么啊？” 当她反应过来李雪儿是在说昨天晚上霍长英来接送的事情，周晓月就更加吓到了。她看到昨晚有很多同学停下来看，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经过一番添油加醋会传成这样。 周晓月立刻否认，“不是那样，霍长英昨天是参加一个宴会，才打扮了一下。” 然后她又轻声加上一句：“他来接我，是顺路。”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4节 这是十足的谎话。 只是周晓月已经红脸，再撒谎也只是加深红润，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样啊。”李雪儿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他昨天请假是为了精心筹备求婚仪式呢。” 李雪儿对这个惊天八卦十分热衷，她不知道从哪里四处搜集来的各种议论，兴致很高地分享给周晓月听。 “本来昨天霍长英一个人请假，贴吧里还有一些帖子在笑话你呢，说霍长英终于受不了你，想要把你甩开。结果晚上他就过来接你，今早一看，那些评论全都自己删光了！” “我看韩佳得气死，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上面发……” “对了，晓月，好多人都说霍长英昨天晚上抱你了，是不是真的呀？” 周晓月听得既羞恼，又惊讶。 她还沉浸在那句“求婚”的震惊中，讷讷回不过神。 “怎么会传成求婚呀。我们才十七岁，怎么可能……” 李雪儿随口说道：“但你们是未婚夫妻，早晚都要结婚的呀。不然你们两家为什么要订下来这门婚事呢？” 周晓月怔住。 她从很久以前起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霍长英的。 当然。 在真假千金这件事冒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和霍长英结婚的事情。可她的想象最多也就到“结婚”这一步，好像那就是她人生的终点，最后的目标。 至于怎么结婚，结婚之后做什么，周晓月都是没有概念的。 可那也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可是同学之间的八卦把这件事过早地提起来，摆在周晓月的面前，让她感觉到一点不自在。 怎么会这么早，就开始谈婚论嫁呢？ 同年龄段的同学们最多也只是谈恋爱，互相有好感。 可她和霍长英就这么定下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世的问题横在周晓月面前，这件事根本容不得她置喙和更改。 她只想到，霍长英被这门婚约绑定，低就她这么一个毫无优点的未婚妻，好不公平。 但事实上。 她自己，其实同样也没有选择。 因为这是两家人决定好的—— “他们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会害怕呢？” 卫沉那句话莫名的从周晓月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搅得她脑子有些乱。 ‘不是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他们为我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婚事，已经很为我考虑了，不然以我的条件……’ 她心中默默的想着，不知道在说服谁。 系统“滋滋”响了一下，表达安慰：‘……别怕……现在不一样了……’ 周晓月心里一突。 是啊。 她这个周家女儿的身份都还是个问号，她又在想什么婚约不婚约的。 周晓月稳住心神，先认真上课。 到课间。 她才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薛其请假。 但是，她话还没说出口。 薛其就放行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是来请假的吧。霍长英刚和1班的班主任请完，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陪着去的。 我这可是看在你这几天都表现认真的份上，才答应的哦。” 周晓月听得有些不自在，她小声说：“昨天我就没有和霍长英一起请假呀。” “昨天是昨天，今天不一样。” 薛其老神在在地拧开保温水瓶，喝了一口，“昨天霍长英是自己家里有事，当然不需要你。今天他要去医院义务捐血，你能不陪着么。” “捐血？！” 周晓月吃了一惊。 薛其说：“嗯呢，医院打过来的电话，说是有个什么手术。他们那边的血库不足，病人只有一个儿子，是直系亲属不能输血…… 好像那个病人和霍长英还认识来着。 反正他是登记过的，刚好是匹配的血型，医院就询问他能不能过去……” 后面的话，周晓月也听不进去了，急忙说一声“谢谢薛老师！”就抢过签字的请假条跑了出去。 ‘滋滋……’ 系统响了响，‘快……快去……’ 作者有话说： 么么~ 这个故事就是晓月的，不会写别的…… 感谢在2021-12-14 22:43:17~2021-12-15 22: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l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くろ 54瓶；fe-five 20瓶；莞尔、爱芝士的猫咪、tess 10瓶；爱唱歌的的乔木 5瓶；别断更了，求求了。 3瓶；三生三世我就走、可爱的小仙女 2瓶；53005867、慕宴、563994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手术前 周晓月也想快点去呀。 她对医院那边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就怕霍长英已经扔下她先去了。 但当周晓月找去1班的时候，霍长英就在门口外的墙侧等她。 他个子高, 比例好, 只要站着，就是学生里最出挑的那个，更是人群的焦点中心。 周晓月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他。 在一些同龄男生还在试图用把外套绑在腰间, 在外套后背画画，或者是故意敞开不好好穿来展示自己时，霍长英只是规矩地穿上校服, 就已经和他们拉开了差距。 他生得那么好, 从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到整张脸的轮廓, 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处处分明, 合在一起，便是一张优越的建模脸。 哪怕他不笑, 也是好看的。 更何况他还总是面带笑意, 就更吸引人了。周围的女生都会在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多看几眼，还有不少和他打招呼的。 霍长英那么善解人意, 体贴入微，也都一一回以微笑，无论男女。 只是, 他永远对周晓月更温柔。 当周晓月迎面跑过来，霍长英就再也不看其他人了。 “霍长英！” 少女跑得急了。 嘴唇张开，不断喘着气，呵得唇瓣更加红艳。她脸也是红的, 晕染开漂亮的桃色, 一点丰盈的颊肉随着呼吸也轻颤着, 让人想要掐上去拧一下，看看能不能挤出水来。 周晓月停下来半扶着膝盖，平复气息，霍长英便垂下眼眸，一瞬不眨地注视她，他挂在唇边的笑意也终于映入眼帘。 他仗着身高的优势，将周晓月整个人收尽眼底，自然也看到了周晓月手中拿着的请假条。 “你自己请出假了？” 霍长英语气不显，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轻微的诧异。 “嗯呢。”周晓月一边点头一边说，“我都听薛老师说了。霍长英，我们快走吧，医院那边不是急着要你过去吗？” 霍长英见她这么急切，笑意盈盈的唇角微顿，他抿了一下笑，才继续开口：“现在还没到手术时间。医院是提前来问的。”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 其实这本来就是霍长英之前和医院沟通过。 手术确实是需要输血，霍长英也登记过献血意愿。但是医院那边的人能把电话打到学校里来问，更多的还是为了配合霍长英请假方便，而不是真的缺血缺到追问至学校。 就算霍长英没有特意开口要求，也有的是人想要主动示好。 这其中的机锋，霍长英没有完全和周晓月说。 周晓月也听得一知半解，但也隐约明白，这事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紧迫，只是因为霍长英才获得了额外的郑重对待。 ‘滋滋……’ 系统还是在催她，‘快去……’ 周晓月自己也放不下。 “那我们也还是先过去看看吧，等手术一定很紧张。”周晓月想了一下就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不是周晓月自己的手术，她都觉得心神不宁的，更不用说当事人和亲属会怎么想。周晓月替他们着急。 “我看你才更紧张，周晓月。”霍长英轻声说出一句，眼神聚起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暗雾。 接着他又放松了语气，温和说：“放心吧，有我在。” 明明这是医生、护士也不能保证的话，但偏偏在霍长英说来，是如此的有说服力，周晓月喘着的气都平缓了一些。 这个时间点。 同学都准备去吃午饭，走廊上还有不少的人。 那些视线或明或暗地往这边看过来，让周晓月浑身不自在。她又想到上午那些议论，隐隐觉得怪异。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5节 周晓月有些犹豫地开口：“霍长英，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说昨晚你来接我的事。” “他们总是要议论的，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别的事，随便他们怎么说吧，我们做我们的。”霍长英笑笑。 “可是……” “走吧。” 霍长英却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带过她往外走。 ‘滋滋……’系统中摇摆了一下，也选择催周晓月去医院见卫沉，‘先去……’ 车子早就在校门口停着了。 车后座上还放着一篮之前订好的水果。 都是霍长英安排过的。 第一医院的位置靠近市区，离得并不远，从学校过去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现在是白天。 视野更加明亮展阔。 周晓月已经吃过一次夜探医院的亏，她便牢牢地记在心上，再也不敢忘记路线。她这次很清楚，要怎么从停车位走到住院部。 “霍长英，这边。” 她先下的车，又自己找到拐弯的出口，还一路带着霍长英走。 霍长英提着水果篮跟着。 一开始，他仍是笑着的，到后来笑意便收了一些。他当然不需要周晓月教他，霍长英之前就是来这里找的周晓月。 他知道该怎么走，怎么看指示牌，只是他想不到，周晓月来过一次，就记得这么深刻。 “你都记得呀，周晓月。” 霍长英恰到好处得表达了一点惊讶，他放缓了语速，将惊讶之外的其他情绪尽数从话语里抹去。 “嗯呢。” 周晓月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我想快点认路。我也不能总让别人带着我……” 司机、保镖、爸爸妈妈、未婚夫……这些会跟在身边，时时看顾的，是周家千金，而不是她。 周晓月是下定决心要脱离这样的豪门生活。 虽然刚开始，她做得很慢，很不好，甚至还在和霍长英牵扯不断，但是，周晓月也在一点点地努力。 现在，她的目标，不是做好周家的乖女儿，也不是当上霍家的好妻子。 就只是成为周晓月她自己。 周晓月走在前面，脚步微快，自然看不到霍长英落在后头的眼神。那双始终注视着周晓月的眼神，略微变得深暗一些。 霍长英忍不住想得更深。 那没人带的时候呢？ 周晓月会自己来医院看望卫沉的母亲，和卫沉吗？ 霍长英嘴角上的笑半挂着，他没有接话。 周晓月又说：“你上次带我看了莫医生，我也记住了。你不用担心我啦，之后有什么问题，我会自己挂号的。” 她不只是记得卫沉的事。 霍长英这才舒心地微笑出来：“好。” 尽管那笑容里，仍然带着几分不满足。 他们到了住院大楼。 因为卫沉母亲是申请更换过病房的，周晓月并不知道新的病房号，就被霍长英拿回了主动权。他们到达的时候，卫沉正端着一盆塑料制成的开口壶从卫生间里出来。 消瘦的少年套着一件棉衫，大了一些，松垮地坠在腰间。 一头又黑又密的半长发还是盖在眼睛上面，将狭长精致的眉目压得更得阴郁，将苍白的皮肤分成冷色调的明暗界限。 他冷淡的样子，好像和找到莫医生诊室、和来周晓月家里的时候都没什么分别，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卫沉。” 周晓月在病房外面轻轻叫了一声，像是躲在灌木丛里的猫咪试探地叫唤。 霍长英就站在周晓月旁边，他看了周晓月一眼，才冲卫沉划开一个标准的礼貌微笑，跟着打招呼。 “你……” 卫沉第一眼就看到周晓月了，然后又看到霍长英，“你们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十分冷静。 但是卫沉轻微皱了一下眉，他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往身后掩，可是他很快就察觉到这是根本藏不住的，才僵硬地拿在手里。 周晓月只是觉得一点疑惑，并没有在意这些。 “我们担心你和你妈妈就提前过来了。你千万别慌张呀，我们都陪着你。”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安抚卫沉。 哪怕她自己看上去比卫沉慌乱多了。 霍长英解释说：“卫沉，周晓月很关心你的母亲。刚好医院问了我血型的事，我就带她一起过来了，抱歉没提前说一声。” 卫沉的眼睛沉下去，黑得不见光。 那张漂亮的脸上，黑的更黑，白的更白，连单薄的唇都是不显颜色的，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疏离感。 “没事。” 他沉声开口，声音有点发干。 “如果真要用到你的血，我还要谢谢你。” 关于手术的事情，卫沉都需要了解，医院会提前告诉他，霍长英也不会隐瞒这些。但是关于周晓月，霍长英却看顾得密不透风，连一丝一毫也不肯让出。 霍长英全权接手这些事，就是为了把周晓月和卫沉彻底剥离开。 就算是周晓月想要来看望，也会被霍长英修饰成他们两个人的共同意愿。他忽然带着周晓月过来，这本身就是一种主权宣示。 他们是以一种施救者的姿态来探望卫沉的母亲。 但是卫沉没有准备好，卫沉的母亲也没有。 卫沉压低声音：“麻烦你们等等，我妈妈还要准备一下……” 周晓月心中一紧，关切地问：“你妈妈没事吧？” 卫沉先沉默着，嘴唇紧闭，又像是回到了最开始封闭一切的状态。但当少女看向他，把那莹莹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再坚硬的外壳也忍不住松软，开启。 “手术前需要空腹排完尿。” 卫沉说：“她现在下不了床，有些困难。” 周晓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卫沉拿的是女式用的尿壶。 在羞耻和惊疑冒出来之前，周晓月只想到，卫沉妈妈病得这么重了，她现在身体一定很难受。她想着，便也觉得难过。 周晓月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她单纯想要做些什么。 少女的脸上全是真切的关心，没有任何异样。卫沉看一眼，面容的冷漠就松懈一分，他松开眉，眸底微亮。 这些事情对于卫沉来说，并不是难题。 他早就习惯应付这些护理的琐碎。 只是在周晓月面前，卫沉才忽的多出一丝迟疑。 “不用。” 卫沉放轻声音：“谢谢。” 霍长英在周晓月之前回答了：“没关系，不用和我们这么客气的。” 卫沉看向霍长英，原本平静如水的神色更加冰冷。 两个少年，一个少女，个个都出落得那么好看，十分显眼。病房里其他的病人都打量了几眼。 有一床还说了一句：“诶，孙若男，这两个是你儿子的朋友吗？” 卫沉母亲听，抬手拉开帘子，看过来。 她看到周晓月，眼睛一亮，憔悴的脸上露出几分高兴的活气。只是隔了两天，卫沉母亲的脸色更差了，透出一种泛黄的青。 卫妈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卫沉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扶住她。 “晓月，你来了。” 卫妈妈先冲周晓月笑着，然后又看向霍长英。生病妇女脸上的喜悦被另外的感激、恭敬盖过去，卫沉母亲扩大了笑容，挤得更加热切。 “你就是，霍长英吧？阿沉和我说过了，都是你帮了我们，听莫医生说，你还主动愿意捐一些血……” 卫沉母亲努力调整音量和语气，但是还是显得虚弱无力，甚至连底气也没有。 这是一个受惠者在施予者面前惯有的弱小姿态。 “真的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卫妈妈看周晓月的眼神，是实的，看霍长英却是虚的，都不敢仔细打量。她越说越小声：“我们这样的人家，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卫沉站在母亲身边，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霍长英把水果篮提到病床边的柜子上。 “阿姨，别这么说，你还有一个很优秀的儿子。”他教养极好，一贯擅长说话。霍长英温柔微笑，对长辈来说是很讨喜的。 “我也没有出什么力，这样能帮到你们的话，再好不过。” 卫沉母亲听霍长英说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不安了，但当看着周晓月和霍长英一起，看卫沉陪在自己身边，她有些明悟，又有些黯然。 护士走过来，检查术前准备的情况。 然后又看向床边的三个年轻人。 “谁是病人的家属？”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6节 卫沉点头示意。 护士其实认得他，但还是再确认一遍，就是病床上的卫妈妈，护士都得问一遍姓名。护士嘱咐完后，“你等着吧，之后推床就会推过来了。” 护士又问：“谁是这次手术的献血者？” 霍长英举了一下手。 “你也等着吧，之后会有人来给你抽血的。可以先喝一点糖水，到前台那里要。” 护士把他们一一问了个遍，最后，眼神才落到中间的少女。 周晓月被护士一句句的常规问话都问得紧张了，她不等护士问，就自己回答了。 “我……我是他们的朋友，周晓月。我也会好好等着的。” 卫沉那张始终冷淡的脸不由得松开，从紧闭的唇缝里露出一丝极浅的笑。 哪怕这一段诙谐是极其短暂的小插曲，也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开心一刻。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盯着周晓月看了很久。 然而。 下个瞬间。 霍长英侧过身，就在卫沉的眼前挡住周晓月，严严实实。 他又对着卫沉笑一下，眉峰微扬，不再那么温和了。 作者有话说： 加大火候… 感谢在2021-12-15 22:55:20~2021-12-16 23:1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头 73瓶；微风扬柳絮 20瓶；饼干软床、试图不掉坑、可伊贝露丝 10瓶；鑫鑫鑫、moxa 5瓶；blank. 4瓶；有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霍夫人 卫沉眉眼一沉, 又再次变得冰冷。 他并不像他的母亲那样软弱，顺从。 或许正是为了保护这样的母亲, 他才变得如此冷硬, 顽强。 卫沉的感恩，只包括他认为需要做到的报答，而不是言听计从。 见卫沉没有立刻收回眼神, 霍长英也只是勾了勾唇。 然后霍长英便找出了一个让人信服的借口，说着“我们之前也来看过莫医生，我们再去问问情况”, 就要把周晓月带出去。 卫妈妈顿时就信了, 还对着霍长英说：“那你们快去吧, 别因为我们耽误了。” 她再好好地看了霍长英几眼。 尽管这个少年条件优越，完全凌驾在他们之上, 但是霍长英一直笑得温柔礼貌，态度友好, 和卫沉的沉闷是截然相反的性子。 卫妈妈看得久了, 心里不禁生出一些亲切。 不过，霍长英毕竟是他们的恩人。 卫妈妈感激不尽还来不及, 也不敢像跟周晓月那样，和霍长英多聊，自然是霍长英说什么就听什么。 可是周晓月一点也不想去找莫医生看身体。 霍长英手一伸, 一握，一手就拢住了少女的手臂，他侧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一番。 “让阿姨他们先做好准备吧。” 轻柔的声音全钻进周晓月的耳朵里，有些痒。 周晓月想起卫沉之前拿着的尿壶, 又想到护士的嘱咐, 这才跟着霍长英出去了。 她还对卫沉说：“我们等会儿再过来。” 卫沉点了一下头, 没有说什么，他也说不出什么。 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周晓月和霍长英离开病房，然后继续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周晓月出来后，心情却有些沉重。 她的心就和她的外在一样，都是水做的，一晃动便能泄出柔软的情绪。 她看到卫沉母亲的病症，又听到卫沉母亲说的话，忍不住难过。 “阿姨生这么大的病一定很难受。” 更难受的是，除了病痛，还有更多来自现实的其他痛苦尽数压下来，把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压得憔悴不堪，微小脆弱。 周晓月只是看着，想一想，心里就觉得苦。 何况卫沉妈妈是自己一路亲身经历过来的，苦得几近麻木了。 霍长英看周晓月眉毛都垮下来，掩着漂亮的杏核眼，可怜兮兮的，柔声哄她：“等做完手术，阿姨肯定会好的。” 那手术之后呢？ 周晓月还想追问，但是马上她就想到霍长英说过了关于“之后”的安排： 他会帮忙给卫沉母亲换医院，换城市，给卫沉换学校。 霍长英的布置细密周到，让周晓月找不到还可以插手、忧心的地方。 她不禁冒出一丝茫然。 当她完全沉浸地享受着霍长英的照顾时，周晓月从来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当她尝试脱离，周晓月又发现，无论她到哪里，做什么，哪怕是和霍长英没有关系的事，好像也全都绕不开霍长英。 就连周晓月认识卫沉这个新朋友，最终还是通过霍长英解决的麻烦。 这种温柔弥漫、扩散，笼罩在周晓月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拂过轻风，蒙着薄雾，隐隐约约，却又无处不在。 ‘滋滋……’系统察觉她的无措，也说出一句，‘会慢慢好起来的……’ 周晓月都不知道系统是在安慰卫沉母亲手术的事，还是在安慰她面临的真假千金现状。她在脑子里戳系统：‘真的会好吗？” 周晓月有点怀疑了，‘你在学校里还一直催我，到医院就不吱声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等着……’ 系统截出护士的话来，不知道打着什么哑谜。 不过这也不是系统故意的，但凡系统能多说出一些，而不是“滋滋”乱响，周晓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迷茫。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长英也探究地看过来，温和的眼神深处沉着一丝深意。 “周晓月，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在担心卫沉妈妈的事情啊？” 周晓月被看得心一跳，她躲闪着霍长英的目光，借着低头的动作移开视线。她其实不只是为别人的事操心，还在烦恼身世的问题。 但是周晓月什么也没有准备好，还不想那么早透露这个秘密，就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她待不住，又想到手术的事，就主动说：“霍长英，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拿糖水。” 霍长英不禁微怔。 他太习惯了照顾周晓月，甚至决心把这件事变成一个条必须执行的规则，以至于周晓月不接受，还想要拒绝的时候，他会难以忍受。 霍长英更没想过。 有一天，周晓月也会反过来照顾他。 少女对他的关切其实是一样的，那双大而圆的杏眼中盛着一汪灵动的清水，她直直看过来，就把霍长英的身影映入其中。 霍长英掩住皱眉的冲动，他笑着开口：“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他又很体贴，“你想喝吗？我帮你也拿一杯。” “行了，你还要抽血呢，你别动。” 周晓月按住他。 霍长英不太适应，他仍然想要抓住主动权，可是周晓月把对卫沉那边的关心放回到他身上，让霍长英略微满意。 他稍微松懈，周晓月就一转身，跑去了前面的问诊台。 现在再提出跟着，就有些太奇怪了。 霍长英只好先在原地站着，紧紧盯着周晓月的背影。他看到那蓝白校服的身影一晃，就在走廊拐角处没了影子。 霍长英都担心她跑得急了，会不小心摔倒，他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又收回脚步站住，按着情绪，耐心地等待。 一会儿过去。 不断有人从问诊台的方向走过来，都不是周晓月。 霍长英就数着那些身影。 数到第四个，他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 周晓月会不会没有找到地方。 她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人，是不是被其他人搭讪，说了话，耽误了时间？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在做什么？ 霍长英完全容忍不了她独自待着的时候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霍长英的笑容越来越小。 他越是不笑，脸上的棱角就显得越分明、锋利。 正当霍长英忍不下去，迈了步，打算直接找过去时，周晓月却回来了。 她双手捧着一杯糖水，右手的手臂还挂着一袋东西。 她先小心翼翼地把糖水端过来，霍长英立刻接了。 水温是热的，一次性纸杯的杯壁将少女纤长的手指变成温热的柔软。指尖在传递中轻轻擦过，霍长英的急切和不耐悉数平复下来，只是冒出一丝异样的躁动。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7节 他一边看着周晓月，一边单手接过杯子。 霍长英拇指和食指一扣，就杯子固定住了，只是他的无名指和小指搭在上面，摩挲了两下。 周晓月说：“我看旁边还有自动贩卖机，就用零钱买了一点吃的。” 她之前为了充饭卡取出来一些钱，还有剩余的。周晓月想到他们中午匆匆过来，就顺便买了吃的东西。 “还不知道要抽多少血呢，你必须吃饭才行。” 霍长英盯着周晓月打开袋子，里面是面包、吐司之类的应急食物。 其实霍长英是打算好带她出去在附近吃饭的。 这些吃食，其实都很干。 吃个一片两片就差不多了，吃多会很胀。 她还一次性买好几包。 霍长英一下子就挑出不少问题。可是周晓月难得一次照顾别人，这一点顾虑不到的地方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霍长英看她说着，听她说着，唇边又有了笑。 “好，我会吃的。” 周晓月冲他扬起一张笑脸，笑容一弯，莹润的脸颊微微鼓起。霍长英看得喉结一滚，他举起杯子喝下一口糖水。 嘴唇里浸湿，都是甜味。 “那你拿着哦，就着糖水吃一些垫垫肚子。”周晓月让霍长英挑完，然后她又拎了拎袋子，说，“我去问问卫沉吃了没有。” 霍长英顿住。 周晓月却觉得对霍长英交代完了，跑进病房里去找卫沉。 过去这么久，卫沉母亲也应该弄得差不多了。 周晓月直接转过身，从霍长英身边走过去。 因为她忽然扮演起了那个负责照顾大家的人，当然也就没必要事事再过问一遍其他人。 霍长英盯着手里的糖水和面包看了一会儿，唇齿咬合，才磨出一丝笑。 然后，他把甜水一口喝完，全部吞下去。 过多的甜在舌根泛起腻。 霍长英手指一收紧，骨节分明的五指瞬间就把空掉的纸杯捏扁，甚至裂开，张力让手背上的青筋浮起得更加显眼醒目，在掌骨和皮肉上蜿蜒。 随后他就放下手，看都不看一眼，往后一扔，把废弃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霍长英紧跟周晓月进病房，一步不离。 周晓月正把自己买来的东西分享出去。 她记得卫沉妈妈还不能吃东西，就只问了卫沉。卫沉母亲就笑着看他们，也不插话，任由他们年轻人说。 周晓月努力地体贴别人：“卫沉，你饿了没有呀？我们多买了一些面包，一起吃吧。” 卫沉说：“还不饿。” 他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巴在动，其他五官动也不动，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周晓月只能从卫沉发干的嘴唇猜出，他今天大概率也是和卫妈妈一样没有进水、没有进食。 她直接翻开袋子，找到一个卖相更好的面包递出去。 尽管卫沉确实一点也不饿，更没有胃口。 可是周晓月拿过来，卫沉就接了。 他双手都清洗过一遍，认真的揣在怀里。 “卫沉，你多少吃一点东西吧。” 周晓月又关心地说了一句，卫沉就低下头撕开包装袋，他捻着手指掰出来一小部分，放进嘴巴里面。 霍长英暗暗警告的时候，卫沉没有退缩。 但周晓月明晃晃地关切时，卫沉却自己避开了眼神，不怎么看周晓月，他偏过头，面无表情地把面包吃进去，用牙齿嚼合，像是一个听话的漂亮机器。 周晓月忍不住担心：“你要不要喝水呀？我帮你倒一点……” “好了，周晓月，是卫沉母亲手术，又不是卫沉要做手术。你别太紧张了，把他弄得不知所措。卫沉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霍长英打断拦下来。他看不下去了。 那双温文尔雅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尤其是霍长英意识到，周晓月的呵护、关爱，都是因为另一个少年产生的同情心理而激发出来的，霍长英就一刻也忍耐不了。 这不是一只狗、一只猫。 更不是衣服包包。 这是活生生的，进入了周晓月世界的另一个人。 这个人，必须离开。 马上。 霍长英耐着性子安抚了周晓月几句，让她不要忘记自己吃一些。然后他又帮着请了护士过来。 最终确认一遍，一切妥当之后，推床也推了过来，要把卫沉母亲送到手术室。 卫沉自觉地站到旁边，打算自己把母亲抬到推床上。和医院打交道这么久，他最擅长的就是不麻烦别人，才好竭力换取一些额外的帮助。 他这样的情况，也很容易被放置到最后，受到冷待。 护士和护工在旁边看着，没打算动手。 卫沉自己就可以做到。 他只是看着十分瘦弱，却锻炼出一身实打实的力气，丝毫不虚。只是光看外表，精致又脆弱，难免让人担心。 周晓月就投来了满眼的忧虑，好像现在就只剩下卫沉的事值得挂心。 霍长英轻咬住后槽牙，才保持微笑地走到床尾那侧，“我来帮忙吧。” 只有周晓月的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他才能稍稍满意一些。 霍长英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扶住卫沉母亲的两只小腿，和抱住对方腰的卫沉一起将人抱起悬空，放到推送床上。 护工这搭手，去拉推床。 “谢谢……” 卫妈妈不好意思地道谢，然后就被推了出去。 家属只能跟到手术室外面等候，不能再进去了。 到这时候，卫妈妈才惊慌起来，她紧张地看向卫沉，想从自己的儿子那里得到一些支持。他沉默着、表情不变，始终坚定，也必须坚定。 那也是一种力量。 但是在这一刻，卫妈妈更渴望一些温暖。她先是去看周晓月，少女莹莹的目光里，尽是关切。 最后，卫妈妈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霍长英身上，少年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抚慰人心。 “啪。”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亮起灯。 少年少女在外面等着。 周晓月先开口说话：“没事的，阿姨的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其实她才是三个人里面最紧张的。卫沉沉默寡言，霍长英从容应对，唯独周晓月的眉毛皱在一起，两只黑亮的眼睛里全是不安。 她还生怕别人情绪不好，忧心忡忡地安慰。 卫沉郑重地点头，低哑地应着“会的”。 霍长英也补充说了几句，然后，他有意地提起来：“那我也该去抽血区等待了。” 周晓月立刻转头看向霍长英，更担心了。 她露出一副是自己要去插针，抽血的模样，焦虑得反复确认：“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肚子还饿不饿？要不要去厕所？要不要再喝一点糖水？” 霍长英听得笑了笑。 “抽血挂吊袋，时间长，要干坐在那里很久。”霍长英摇摇头，扔出来一句：“就是会有点无聊。” 卫沉母亲营养不足，有严重贫血，手术用血量不一定。 但哪怕是需要大剂量毫升，对霍长英这种体格健康、锻炼得当的高中少年来说，也完全撑得住。 霍长英也丝毫不惧。 只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忽的示弱，刻意地露出一丝担忧。 周晓月下意识地就想应说“那我陪你过去”。 ‘滋滋……’ 系统叫起来，让周晓月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一顿。 她立即想到了这样的话，卫沉就要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等待了。 那他们过来的意义在哪里。 周晓月看他冷冷地站在一边，心里拧成一团。她实在不擅长面对这种抉择。 霍长英眯起眼，轻轻说了一句：“我先过去了，你在这里陪卫沉吧。” “啊？” 周晓月听他这样说，愧疚涌上来，让周晓月心里一阵揪紧。 她不想扔下卫沉。 可是也不能让霍长英一个人待着呀。 霍长英却笑道：“你这些天不都在担心这件事么，不好好看着的话，肯定得一直挂心上。早点结束，早点安心。”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8节 他的话音落在“结束”这个词上，卫沉的眉眼一动，但没说话。 无论周晓月怎么做，卫沉都不会有意见。 ‘滋滋……’系统提了一个没什么用的意见，‘等着吧……’ 正当周晓月万分纠结之际。 忽然有“嗒嗒”的脚步声传过来。 走廊尽头，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那男医生看上去像是主任级别的人物，但却对旁边的女人态度热情，嘴巴不停，解说着什么。 女人则是头发盘起，没有一丝落下来。她脸上画了一点淡妆，并不过度，恰到好处地优化了五官，气质清丽，只能从几处边角露出的些许细纹，辨别具体的年龄。 她上身穿着一身小西装外套，搭配优雅的半身裙，脚下踩着一双革绒的短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精致的。 霍长英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周晓月更是一激灵，连忙走过去，先问好：“霍阿姨好。” 来人正是霍长英的母亲，霍夫人，章绮。 霍夫人盈盈地笑起来，拉住周晓月的手看了几圈，“好，好。”然后，霍夫人看向了霍长英。 霍长英才喊出一句。 “妈。” 卫沉迟疑一会儿，不得不跟着打招呼：“阿姨好。” 他落在最后面，只是个子高，还是显眼的。 霍夫人也很和气地对他笑了笑，她扫过少年清俊瘦削，以及不带任何表情的冷漠模样，紧接着又不动声色地在他的衣服、裤子、鞋子检查一遍。 同时，她脸上的笑连一丝也没有变化，也是一样应着。 “你好啊。” 霍长英没有问“妈，你怎么过来了？”，而是平淡地说了一句：“妈，我就是来医院帮忙，献一些血，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霍夫人这才停住笑，抬手掩了一下嘴唇。 旁边的医生主任眼看气氛不对，连忙说话：“霍夫人是路过，想着顺便找莫医生复查身体，谁知道会撞上莫医生做手术，我就带霍夫人过来看看……” 霍夫人这才接话。 “是啊。我也是听他们说这次的病人情况危急，为了提前手术，血库不足还临时找了一个年轻人…… 一问，我才知道是你，我能不担心吗！” 周晓月听得有些着急，她知道霍长英妈妈之前都是管得很严的，就怕霍夫人不同意。 霍夫人也关切地看着霍长英，“这时间催这么紧，好多检查都没来得及做吧。” 霍长英只是笑了一下。 “这些医生肯定都已经考虑了，我只是抽一些血而已，病人那边才要更小心。” 他看了看周晓月，说：“不管怎样，能帮到忙是最好的。” 霍夫人轻轻皱眉，她看一眼霍长英，又看一眼卫沉，紧接着笑起来，那笑容里是极致的满意。 “对，能帮的，我们都应该帮。妈妈又不是反对你，只是担心你们几个年轻人在医院，不懂的话就容易出问题。” 霍夫人强调：“这种事可不能马虎，一定要规避能规避的风险。” 她这番话当然是对旁边的医生说的。 霍夫人过来一趟，摆出这架势也很明显，她就是不放心霍长英给一个病人献血。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护士推着医用小车过来，直接把一切设备都送到霍长英面前，根本不需要让他去抽血区。 霍长英在的时候，医院的态度会更配合，但还没有那么明显。 他毕竟是一个高中生，还穿着校服。 很多护士只看他年轻、俊美，一直看照着身边的漂亮女孩，却不知道，霍长英到底是谁。 霍夫人一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领导级别的医生亲自陪同，其他医生、护士不认识也要认识，这态度前后变化就极其显眼，让周晓月都觉得不自在。 什么必要、不必要的检查对比全都要重新做一遍，小心谨慎。 哪怕手术就要开始了。 好像，只有霍长英才重要，而卫沉母亲的手术就没那么重要似的。 她小心地看向旁边的卫沉，担心这会刺激到他的自尊心。 周晓月伸出手指，轻轻地勾了一下卫沉的袖子。她都不需要真的勾到，只是刚有动作，少年便立即垂眸，第一时间回应。 她尽力地找出好听的话：“没事啦，这样还更安全一些。” 卫沉其实对这些并不放在心上，连实质性的伤害都动摇不了他，何况是那些没有意义的比较。但他见周晓月心心念念的在意着他，心头不由的微暖。 霍长英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淡了。 卫沉则沉默一会儿，还是看向霍夫人，张口说出一句：“谢谢。” 霍夫人看向他，面带笑容。 “没什么的，我也是知道了才想着过来看看，是长英心地好。”霍夫人笑着，又说：“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再小心一点，比较好。” 她紧盯着那些设备仪器，都要一一确认清楚。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到的，就拖晚了（虽然没有……久等了 orz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合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风扬柳絮、茗家奈奈 20瓶；啊哈哈哈 18瓶；不追连载文 10瓶；ufududcj 6瓶；貂貂、moxa 5瓶；小豆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真的假的？ “好了, 妈。先抽血吧，不要耽误手术。” 霍长英忽的打断霍夫人的话。 他布置这一切, 不是为了把周晓月推到卫沉那边去的。霍夫人把过多的关照放在霍长英身上, 只会让周晓月更在意被忽视的卫沉。 这让霍长英发自内心地焦躁、不耐。 但是在周晓月看过来之前，霍长英又用新的笑容掩去了眼神里的暗色，抹去一切的负面情绪。 他自然是不会呈现任何瑕疵的。 人人都看着他, 周晓月更应该看着他。 周晓月是投来了眼神。 那双黑圆的瞳珠轻微地闪烁，带着小小的感动和后怕。 看霍长英坚持，周晓月心里偷偷松一口气。 虽然她不像霍长英那样擅长社交, 更不会猜人心思, 但是周晓月也看出来了, 霍夫人其实是不大高兴霍长英这么做的。 霍家这对母子的关系，好像比表面上更复杂一些。 霍长英的五官深邃, 脸部的骨骼和肌肉走向流畅分明，和霍夫人更柔美的相貌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尤其是霍长英生得高大, 比穿高跟短靴的霍夫人还要高出一截, 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几分锋芒。 但当霍长英笑起来，那微笑勾勒, 就像是从对面站着的霍夫人脸上一比一复制过来的那样，母子就又变得相似了。 他更年轻，更有活力, 笑起来要比霍夫人更真挚一些。 周晓月一下子就站到霍长英那边。 她又鼓起勇气帮卫沉问出一句：“手术都已经开始了，还要做什么检查吗，之前应该都已经查过了吧？” 那位主任医生就在旁边解释。 “是的，输血肯定都是要经过确认的, 近期体检报告显示正常那血液基本都是合格的, 再加上血型能匹配就没有问题。” 然后他看一眼霍夫人, 又补充一句：“不过还是小心一点更好，我们就先抽取一小部分，密切观察一下有没有排异反应。” 霍夫人这才含笑点头。 医生都说没有问题，只是再多走几道程序防险，周晓月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周晓月“哦哦”地听完后，就安静地站到一边，让专业的人来做事。 她一后退，就挨到卫沉身边去了。 卫沉站在离手术室门口更近的那一侧，他神色微微紧绷，眉眼依然沉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他在说完应该说的话后，就自觉从退场，一直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沉默，任由霍夫人和医生护士对霍长英嘘寒问暖。 那位主任医生则不断地提醒护士操作小心，然后又对霍夫人说。 “您完全可以放心，第一医院的器材都是百分百消毒的，绝对安全……至于抽血量，我们也会严格把控，绝对不会浪费血源……” 在这些话语里，霍长英就是最重要的存在，仿佛他才是手术病人。 卫沉都尽数听到了，没有反应。 他也知道，这番周折不是为了他和他的母亲，只是人家不放心自己的儿子，要再筛查一遍。 只要不会耽误手术，卫沉就不会有疑议。作为一个接受帮助的人，他也没有提出疑议的资格。 他越是不说话，周晓月越是忍不住靠向他。 霍长英顿时抿住了嘴唇。 不止是卫沉没在听医生和霍夫人说话，霍长英自己更是无所谓，他只是展示出一种礼貌的聆听态度，实际上，他眼角的余光就没有离开过周晓月。 这时，护士要上前帮忙挽他的袖口。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49节 “我自己来吧。” 霍长英淡笑着拒绝，然后他直接拉下拉链，把整件蓝白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长袖校服衫。 少年舒展开来的肩膀很宽，但是一点也不厚，恰到好处地撑起整具比例协调到完美的身体。 里面那件衣服没有扎进裤子，质地优良的棉料垂落下来，下摆处明显在劲瘦的腰处空出了一截，够勾勒出一架形状优越的倒三角身躯。 即便穿着衣服，也遮不住这具年轻身体的强健和有力，散发出一点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护士比他年长，但离得这么近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 霍长英体贴地忽视护士的不自在，绅士而又淡漠。他只是用右手勾过外套，伸长手臂，越过所有人，单独递给周晓月。 “周晓月，帮我拿一下好吗？” “啊，好。”周晓月没有其他想法，直接就接过来。 她拿了东西，就下意识地和旁边的卫沉拉开一点距离，不想互相碰到。 但是把霍长英的校服外套抱到手里，她才发现霍长英穿的是最大号的，比她身上的这件更宽、更长，周晓月拿着其实有些费力，就先全部团在一起，免得两只长长的袖子掉下来。 卫沉侧眸看了一眼，垂着的手指轻轻一动，想要帮周晓月拿。 随后他合起手掌，放回腿边，按住自己的冲动。 这是霍长英的东西。霍长英特意交给周晓月，这本身就是一种宣示和警告。卫沉再插手接过去，就会变成挑衅和冒犯。 可他，只是舍不得看周晓月难受。 霍长英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更不会有破损，却在周晓月的手里揉作成乱糟糟的，挤压出不少褶皱。 霍夫人看着，没有说什么，脸上也还是笑意盈盈的，只是微微挑起眉。 卫沉忍不住开口，低声提醒。 “折一下，会更好拿。” 周晓月再低头，也发现自己把霍长英的外□□得太乱了，她难为情地应一声“好的”，连忙举起来抖开，对折又对折，勉强叠成一个还算规整的方形，再次抱到怀里。 外套在空气抖了两下，扑出微弱的淡淡薄荷气味。 周晓月收拢在身前的时候闻到了，感到一点点难以启齿的羞怯。 还好霍长英已经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而霍夫人也更关心霍长英，不再看她和卫沉，周晓月以为没人在意她了，悄悄地舒一口气。 她却不知道，卫沉和霍长英一直都在看她。 卫沉岿然不动。 霍长英压了一下唇边的笑意，自己卷起左手长袖，直到露出半截上臂。 他学过击剑、搏击之类的课程，也考过一些业余等级，那只修长的手从上臂、臂肘、下臂到腕部，线条起伏顺滑，皮肤光洁肌肉紧实，连血管都分布合适，描画清晰。 护士抽出针头，调试了一下，小心、仔细地找准血管的位置，顶着霍夫人和主任的注视压力，一针扎了进去，缓缓地推进。 皮肉被针扎得鼓起。 血液从霍长英的手臂里流入针头后的管道里，很快就晕出刺目的红色。 周晓月看着都觉得痛。 她还不至于娇弱到看别人抽血就吓得哭，但当真的看到血流出来，周晓月也紧皱着眉头，双眼荡动不安地盯着霍长英那边。她肩膀缩着，收拢手臂，都把怀里那件折过的外套抓出一道凹痕。 忽然。 一只手拦过来，遮在周晓月的眼前，刚好帮周晓月挡住了抽血那部分。 “没什么好看的。” 卫沉的声音在周晓月头顶响起，低沉得落下来，荡起轻微的涟漪。 周晓月的恐慌得到安抚，她微微镇定下来，又觉得不好意思，解释一句：“我不是怕血，就是担心霍长英会疼……” “嗯呢。” 卫沉低低地应着，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脸前遮了一下，然后他移开眼睛，看向另一处说：“是我不喜欢看。” 他明明看出来了，是周晓月在紧张，但是周晓月不想表现出来，他也就不说，甚至说是自己的问题。 卫沉的手离得很近，周晓月能看得很清楚。 那宽大的掌心向着她，手掌上的纹路微深，五根手指紧绷地合着，指节长骨节大，修长分明，只是包着茧子和擦伤痕迹，显得粗粝。 周晓月不怕了，却感到一丝心疼。 卫沉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做过很多辛苦的工作。他过得这样艰难，却反过来照顾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周晓月。 她心里酸软成一片。 “那你坐，别一直站着了。” 周晓月从卫沉的保护中钻出来，把他推到座椅上去。她哄卫沉的话也从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卫沉，你坐着，就看不到了。” 周晓月还信了，以为卫沉真的和她一样，不喜欢见血。 她总是慌慌张张，想要依赖别人，可当周晓月看到一个比自己更弱小的，也生出想要保护对方的冲动。卫沉比她更需要照顾。 一旦笃定这样的念头，周晓月奇异地找到了坚强的力量，不再那么惶恐了。 可是卫沉这样都不知道在医院待了多久的人，怎么可能怕血呢。他早就习惯了在各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讨生活，但是周晓月让他坐，他也就悉数照做，认真地坐在另一边。 周晓月自以为安慰到卫沉，就听那边说：“抽取这些就够了吗？” 是霍长英开口问的。 霍夫人示意停下，医生也说：“够了，我们先试验一部分。”护士于是抽出针，拿出消毒过的止血棉片压在霍长英的手臂上。 霍长英自己按压住，略微皱了一下眉。 周晓月看到，也跟着皱了皱眉，她觉得一定是痛到了，怯怯地探过来问：“霍长英，是不是很痛啊？” 这还不像是抽血样，因为需要用到的血量大，抽取的时间还更长。周晓月感觉会更痛。 她眼神里流露出真切的关心，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一点也藏不住。要不是她怀里抱着霍长英的衣服，她就要帮忙给霍长英按止血棉片了。 周晓月小声说：“你揉一下，会好一些。” 霍长英轻轻勾了一下唇，又止住。 周晓月这样的关心，是对所有人的。她会关心霍长英，也就会关心卫沉。 霍长英不想要这种关心。 他要的更多。 霍长英的眼神轻微闪了一下，他收起笑，摆出一副正经的口吻说道：“我倒没什么，手术顺利就是最好的。” 周晓月更觉得他好，连连点头。 霍夫人则在霍长英的旁边坐下来，和周晓月隔着，和卫沉隔得更远。 “莫医生的手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霍夫人笑着说：“晓月，你不知道吧，当时我怀上长英的时候，身体刚好出了问题，找了好多医生都不敢打包票，最后是莫医生帮我治好了，还让我顺利生下孩子……” 周晓月听得惊奇。 霍长英比她出生得更早，霍夫人说的那段时间，周晓月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呢。只是，她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哪一位。 “莫医生这么厉害啊。”周晓月感慨完，转头就对卫沉说，“卫沉，那你可以更放心了。” 卫沉“嗯”了一声。 “我妈之前怀孕，也是莫医生治好的。” 霍夫人笑笑：“这个我是知道的，刚才主任还给我看一下手术资料，和我说，当时就是我们两个病危的孕妇，让整个科都忙得团团转，还真是有缘分。” 霍夫人说着把目光投向卫沉，她对霍长英和周晓月认识的新朋友感到好奇。 在霍长英的对比下，卫沉有些瘦，而且沉闷。但他并不虚弱，更不呆板，在刚才的场面里依然还能镇定自若，让霍夫人稍微感到一些意外。 周晓月一愣。 “霍阿姨，你之前和卫沉妈妈是同时在第一医院住院吗？” “是啊。但我们应该不在一个病房，所以没怎么见过。”霍夫人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霍长英，“现在，倒是可以好好认识一下。” “那霍长英和卫沉就是差不多时间出生的咯。” 周晓月冒出来一点好奇心，她知道霍长英的生日，就问另一个少年：“卫沉，你是几月几号出生呀？” 卫沉说出一个月份，在日期上顿了一下。 他从不过生日，更不会去想这件事，所以提起自己的出生日期都觉得些生疏。 霍长英用力道压了一下扎针口，然后拿下棉片。他作势要站起来去扔，周晓月就劝住他，“你现在别动啦，等会儿说不定还要抽血呢，你好好坐着休息。” “好吧。” 霍长英见周晓月递出手来，他笑一下，抬起扎针的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从少女怀里抽出来，然后用另一只手包好棉片，才给周晓月。 他看着周晓月走到长廊另一边，把垃圾扔到医用垃圾桶里，目光紧追着不放。 周晓月走开后，霍夫人看卫沉不太确定具体日期，说了霍长英的生日，问他比霍长英大，还是小。 卫沉听完沉默一会儿，回答：“我也那一天出生的。” 霍夫人惊讶地都不笑了：“这么巧？” 霍长英抿唇一勾，在霍夫人追问之前开口，淡淡提醒。 “妈，卫阿姨还在手术室呢。” 他实在不想这么打探下去，倒不是在意和卫沉有什么样的联系。 “我也是关心嘛。要不是我今天过来，都不知道你要给人家的妈妈献血。”霍夫人说这里一顿，但她很快就用笑遮掩过去，对两个少年说。 “谁能想到，会这么有缘分。你们两个的出生日期一样，血型一样，还刚好和卫沉妈妈匹配得上……这也太巧了。” 周晓月回来的时候，就听到霍夫人这句话。 她一怔，不由问：“啊，你们两个是同一天出生的吗？” 卫沉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霍长英听到也只是一笑过去。他插手处理这些，本就是为了周晓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0节 和卫沉同一天出生还是怎么样，都和周晓月无关，霍长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滋滋……’ 系统终于再次响起来。 周晓月的心，猛地一跳。她又问：“你们两个的血型也一样？” 霍夫人还笑话周晓月：“那不然呢。要不是亲母子之间输血容易出问题，也不会找长英了。” 周晓月的大脑也跟着系统一起“滋滋”作响，搅乱成一团。 那些信息不断地涌进来，把她脑海里的神经都挤得发胀，周晓月吓住了，可是她根本没办法忽视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 她忍不住问： “那你们两个，都是在第一医院接生的？” 霍长英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他已经察觉周晓月不只是单纯地在问问题，她很紧张，很不安。 霍长英直接站起来，他放下袖子，走到周晓月身前，柔声问：“怎么了？” 卫沉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周晓月秘密的人，他联系那些问题也猜出了周晓月在想什么，他反应过来，神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在无奈和好笑之间，发出一声叹息。 “周晓月，不要想太多。” 卫沉低声说：“这世界上多的是没有意义的巧合。” 而且那些巧合，只有在人有意地去联系时，才能赋予更多的价值。事实是，这个世界只是照常地运转，人们也只不过是在正常地生活。 卫沉深深地看了周晓月一眼，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心。 他不知道周晓月为什么会联想那么多，她一会儿觉得自己不是周家亲生女儿，一会儿觉得自己配不上霍长英，这些问题在卫沉的眼中，都太过不可思议。 周晓月值得一切的好。 卫沉反而觉得，是周家和霍长英做得不够好，才会让周晓月这样患得患失。 “可是……这也太巧合了。” 周晓月有些犹豫地张口，她还想再确认什么，又被霍长英拦住，他离得那么近，双眼都看着周晓月，就算笑容温柔，也带来浓重的压迫感。 霍长英放轻声音问：“晓月，你是想到了什么？” 当他意识到卫沉明白周晓月的意思，他自己却不明白，霍长英便难以忍受。他隐约察觉出来，卫沉和周晓月有一些默契，而那种默契，是把他排除在外的。 周晓月张着嘴巴，回答不上来。 她根本不敢说。 无论是她自己的身世问题，还是她此时此刻的猜想，周晓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不断地在脑子里追问系统。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滋滋……真的……假的……’ 周晓月被这两个关键词弄得六神无主。 ‘什么真的假的呀。到底是真是假？’她不买账了，也完全不敢脑补，只能一个劲儿地催，非要系统说出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 手术室的红灯忽然“啪”的一下灭了。 但是，绿灯并没有亮起。 卫沉也站起来。 他表情僵硬，精致的五官像是冰封住一样，连皱眉、张口，表达情绪都做不到，就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手术室。 霍夫人收起笑容，霍长英也放下对周晓月的疑问，等着手术室里的人出来。 周晓月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小声地问了一句：“霍长英，这是怎么了？” 霍长英弯腰，在她耳边轻叹：“绿灯没亮，手术好像不是正常结束……” 而且，这离推进去也没过去多久，不可能结束。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周晓月都快崩溃了，她不敢冒然出声，只能不停地问系统，‘你让我等着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的猜想已经跳到另外一件事了，周晓月害怕极了，‘阿姨不会有事吧？’ ‘滋滋……没事……’ 周晓月想把系统揪出来打一顿。 她都怀疑系统是不是只会说几个固定的词语。 手术室的门打开，莫医生最先出来。 卫沉第一时间走过去，周晓月看他一个人面对医生的背影，忍不住也往前走了几步，被霍长英一把拉住，护在身后。 “你先别过去，我去问问情况。” 霍长英担心不好的消息，会伤害周晓月，他可以承担，周晓月不行。 作为大人，霍夫人比霍长英更快地走上来。 莫医生摘下口罩，她看了一圈在前面的人，脸色有些白，不像之前看诊时那么随和自然。莫医生说：“不好意思，出了一些问题，手术得推后了。” 推后，不是手术失败。 听到这句话，卫沉这才从静止的状态里恢复呼吸。 周晓看到卫沉的身体微微起伏了一下，心里着急，不顾霍长英的阻拦，还是过来了，站到卫沉的身边。 霍长英看得眼神发冷。 但他看莫医生表情异样，到底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走到周晓月另一边。 霍长英问：“莫医生，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莫医生看到他，又看到霍夫人，她在回答之前停顿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汗。 “配血有些问题，不能做手术了。” 霍夫人便拍拍胸口，庆幸地叹气：“还好我坚持把所有的检查都做一遍，不然长英的血献出去，就白搭了。” 莫医生尴尬开口：“原本配型是没问题的，但是……” 那位主任医生出现走廊的入口，他手里拿着一只手机，脚上来回地徘徊踱步，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热切，甚至都没有主动过来给霍夫人解释。 霍夫人皱起眉：“但是怎么了？” “但是，新增的配血试验检查报告说，样本中出现了强烈的免疫细胞并发反应……这通常是直系亲属输血会发生的。” 莫医生强撑着把话说完，她脸上的冷汗落得更多。 周晓月茫然，又没有那么茫然。 她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可她听出是霍长英的血不能输给卫沉妈妈。 这个时候，周晓月不想脑补。 然而，她还是想到一些荒唐的可能性。 ‘所以。’ ‘滋滋。’系统响着。 周晓月心脏一抽，‘假的那个是……’ 霍长英不笑了，他的神情变得冷漠，甚至显出一种带着讥讽的抽离感。卫沉则皱起眉，抿紧嘴唇。 “章绮。” 莫医生喊出霍夫人的名字。 “你和孙若男，还有你们两个人的儿子……”莫医生又说了卫沉妈妈的名字，语气沉重地吐出一句话：“把dna检测做一下吧。” 霍夫人一点点收起笑容，她看霍长英，又看卫沉，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是不给反应。 即使霍夫人没有看周晓月，周晓月都觉得发慌。 她不小心碰到霍长英的手。 那冷得像是一块冰。 卫沉的手垂在她的另一边，轻微发颤。 周晓月煎熬了一会儿，她想到自己，想到真假千金，想到很多很多。但现在不是追究她的事的时。 周晓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左一右，在霍长英和卫沉的手臂上轻柔地拍着，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支持当作安抚。 卫沉紧贴着她，一言不发地靠过来，渴求似的地寻求某种温暖。 霍长英忽然动了，他把周晓月的手抓下来，紧紧地握住。 霍长英嘴唇划开勾起一个淡漠的笑。 “……那就做检测吧。” 作者有话说： orz 周六加班了抱歉抱歉，以为赶得上就没提前说q。q 明天不拖这么晚了…… 感谢在2021-12-18 00:00:05~2021-12-19 01: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若冰 10瓶；慕宴 4瓶；我是个好人 3瓶；丫丫的脚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对峙 亲子鉴定出结果报告需要一段时间。 正常鉴定都需要三到七天, 因为这次情况特殊，又涉及到第一医院十七年前的接生案例。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1节 第一医院在经过当事人同意后抽取了两位母亲, 两个儿子的所需样本, 然后直接调取到临近的实验室做检测，保证会在八个小时内出具详细结果。 但即便是加班加点地做dna提取、扩增、测序、对比，鉴定结果出来也很晚了。 医院劝他们先回去, 等待消息。 可是突然面临这种状况，两个家庭，无论是哪一边都不可能安得下心。 卫沉妈妈孙若男本来是病患,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也只能回到病房。 不过第一医院没有把孙若男送回之前的六人间病房, 而是以手术准备不当、临时中止耽误病情为由补偿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单人病房。 而霍夫人章绮在莫医生说出那句“dna检测”后，脸上就没有一丝笑容, 一直紧绷着脸。 但霍夫人既然都配合了抽样，那么没有得到结果, 章绮也是绝对不会回霍家的。霍家的继承人身份出了岔子, 章绮也回不去！ 一群人干脆都到孙若男的病房里等着。 “晓月，等会儿天就要黑了, 要不然，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吧。” 霍夫人紧紧抓着包，在许久的沉默中挤出一句话。 现在, 周晓月反而成了和这一切无关的那个人，霍夫人自然想着把周晓月送走，免得再生出事端。 “霍阿姨……” 周晓月被说得一慌。 即便亲子鉴定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在场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预感到了。区别只是有些人还在怀疑仍不愿相信, 有些人已经接受却不敢面对。 周晓月心里惴惴。 原来她不是被抱错的假千金, 她也不是要被回归的真女主打脸的女配。 十七年前, 那个被抱错的孩子另有其人…… 但是。 周晓月不仅没有松一口气，而且还比刚以为自己是假的那一天更加煎熬。她的心往下坠得更快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猜想了那么久的事情，竟然会落到霍长英的头上。 现在还只是霍夫人一个，就带来了这么大的压迫感，周晓月都不敢想象霍家其他人知道这一切后的场面。他们对霍长英有多大的期待，多高的盼望，周晓月太清楚了。 霍长英是承载着整个世家压力长大的完美继承人。 当所有的栽培、付出、希冀一一落空，那反涌上来的怒火会有多么可怕，周晓月稍微想一下都觉得难以呼吸。她有多怕自己的爸爸妈妈会厌弃自己，就有多怕霍家会迁怒霍长英。 正是因为她自己经历过这样的担心受怕，就更明白其中的痛苦。 霍长英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垂下来的手就越是紧紧地抓着周晓月。 他的手指插进了她的指缝里，不留一丝空隙地握住。那五根手指太长，全部扣住就包裹了周晓月整只手。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依然留有分寸，只是紧贴着少女的手心和手背，但并不完全用力，只是按在她柔软的皮肤上，不让她挣脱。 周晓月的心也一起被握住了。 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走呢。 周晓月努力地措辞，对霍夫人说：“我没什么事，还是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吧。” 章绮看周晓月和霍长英站在一起，也猜出几分他们是不会分开的。 “你这说的，我哪里还需要你陪呀。”章绮说完转向霍长英，勉强地笑了一下，“长英。既然晓月不放心，你就送晓月一起回去吧。” 不等霍长英回答，章绮又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卫沉，你住在哪里，我让长英顺便一起送你。我们大人留着就行了。” 卫沉就站在周晓月的另一边。 他沉默地站着，也会因为身高、相貌、神情而难以被人忽视。他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眼，深沉却醒目，总是占据房间里暗沉的一角。 卫沉僵立一会儿，摇头：“我要陪护。” 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但是卫沉肯定是要守在孙若男身边照顾的。而且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卫沉就是这样一幅沉闷的性格，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冷淡、疏离。 章绮却不太适应卫沉的冷脸，挤出来的笑容轻微地变化了一下。 “你挺孝顺的。” 之前章绮不在意这个少年，现在她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除了最开始有一点无措，卫沉很快恢复冷漠的样子，再次封闭掉了一切。唯独，他对周晓月有些不同。 他单独劝了一句：“周晓月，你先和他们回去吧。” 周晓月听着，心揪得更紧了。 “……我不回去。”周晓月很小声地说，但是很坚持。 她留下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陪霍夫人章绮和孙若男，更是想要陪着卫沉和霍长英。 周晓月看到卫沉的颤抖，也看到卫沉的紧张。他明明不像看上去那样无所谓，却什么也不表示，硬是要维持冷静，强撑着一张平淡无波的漂亮脸蛋，周晓月也替他难受。 卫沉的五官精致，更加柔和，只是一直冷冰冰的，才让人难以亲近。霍夫人就算想和卫沉说上几句，也不知道怎么搭话。 或许是现在，霍夫人笑不出来了。 收起笑容，章绮那无瑕妆容之下的脸蛋才显出和卫沉相似的面貌，越看越像，却也越看越生疏。 可万一，卫沉才是章绮的儿子，那他就是霍家的真少爷。 他本该过着最好的生活，却在他们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周晓月看着卫沉，就像是面对曾经假想的那位真千金一样，只觉得无地自容。她心里泛起细密的柔软，心疼不已，却又愧疚、不安，周晓月自己都描述不出她全部的情绪。 各种各样的情绪泛滥成灾，淹没了她整个人。 霍长英投来眼神，他从深思中分出关切，问周晓月：“真的不想走吗？” 虽然霍长英是在问话，但是他的神情里并没有流露疑问，反而藏着另一种别有深意的探寻。 果然下一刻，周晓月就摇了摇头，她小声地说：“我就在这里等。” 霍长英安抚性的笑了一下，然后他看向霍夫人，算是一并答了：“那就一起再等等吧。反正天都黑了，结果应该也快了。” 他不再喊“妈”，章绮注意到了，病房里另外一个女人也注意到了。这是只有母亲才会感同身受的敏锐。 “……阿沉。” 孙若男醒过来很久，一直安静地躺着，虽然她没有做手术，但是毕竟进了手术室，加上上身体病情，一定是累的，就没有人打扰。 现在孙若男听他们都说要等下去，终于开口，和卫沉说：“你给他们倒点水吧。” 这也是孙若男唯一能想到的招待了。 “好。” 卫沉一听就应了，他起身就要去热水房，周晓月抢着说：“我去倒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霍长英握了一下她的手，周晓月说到一半，声音就轻了。 她太想着帮卫沉，忘了霍长英还需要她安慰…… 但很快，霍长英主动地松开了周晓月的手。 他察言观色，在两个一站一躺的女人之间看了一眼，说：“我们都去吧，五杯水，也不好拿。” 霍长英这么说了，周晓月当然没有意见。 卫沉本来就是要出去的，也不接话，只是默默跟在周晓月的身后。 两个少年一个少女离开了，病房就只剩下两个母亲。 霍长英是看出她们想要谈一谈，才出来的。 周晓月毫无察觉，乖乖地拿了五个纸杯，分给霍长英和卫沉。卫沉一个个地接过来，一杯杯接水，嘴巴不懂，手上动作却不停，几乎要把五个都拿到自己手里。 卫沉的手很大，他双手包住把五杯拢聚到一起，竟然真的能借着紧靠的摩擦力一块拎起来。 还是周晓月一直看着，按住他，才把水杯抢过来，不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掉。 “卫沉，你别都自己抗。” 周晓月联想到其他的事情，心里不禁难受，她接过来两杯。 她对卫沉的关心和在意就像是一根刺，扎进霍长英的心，也让今天的一切变得更加难堪和讽刺。 霍长英手指一勾，拿住一杯。 他看着纸杯里的水面，忽然提了一句：“晓月，你之前问生日、问血型，是不是就在想这件事？” 霍长英虽然没有笑，但仍然温声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我和卫沉很可能是互相抱错的……” 那是周晓月灵光一闪的猜测。 她猜：十七年前被抱错的孩子，是霍长英和卫沉。 当她终于补全系统那句语焉不详的话，系统也悄然安静下来。但那一刻都过去了，霍长英还要翻回来再深究。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本身，根本没有结束。 周晓月本就担心至极，她都不敢主动提起鉴定件事。被霍长英这么一问，周晓月顿时六神无主。 她只能诚实地说：“我……我没有。” 她要是早一点想到，也不会做这么多傻事，甚至还拜托卫沉去找那位真千金。 ‘滋滋……’系统还振振有词，‘都和你说了的……’ 周晓月一噎。 系统确实只对霍长英在的时候说“假的”，也只对着卫沉说“真的”，可是周晓月怎么也不可能从一个绑定自己的系统联想到，这真假，竟然不是真假千金，而是真假少爷！ 她才是得到系统的人，她当然会幻想自己是那个关键角色呀。 周晓月心乱如麻。 ‘是你漏掉了关键的信息啊！’ 她甚至从忧心和惶恐里生出一丝莫名的委屈，‘要是霍长英怀疑我是故意的怎么办，要是他觉得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才找卫沉，不理他怎么办。” ‘滋滋……不是你的错……’系统马上安慰周晓月，‘谁怪你，谁有问题……’ ‘可是……’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2节 周晓月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可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假千金，当她从抱错的真相中逃出来，眼睁睁看着同样的不幸从自己头上降临到身边的人。她没办法不感到焦虑和内疚。 就像是，霍长英为她承担了这个灾难。 甚至，他要承担的代价，很可能比她的更加糟糕。 周晓月还不知所措，卫沉却帮她回答了。 “周晓月不知道。” 低哑的少年声在她另一边响起，坚定有力，毫不退让。 卫沉把水杯放在饮水机上，站到周晓月身前。 他替周晓月直面霍长英的问题，“她找我，只是想要帮我。”在周晓月愿意坦白之前，他不会说出那个关于真假千金的秘密，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实。 周晓月觉得眼睛有一点酸。 她是想着帮卫沉的。 可是。 她一开始更多的还是为了从卫沉那里找出“真千金”的线索，她并没有卫沉描述的那样善良。卫沉把她说得太好了，反而让周晓月感到心虚难过。 “我知道。” 霍长英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按在卫沉的肩膀上。卫沉已经很高了，但是霍长英炼体修身，身形高大完美，视觉上看着就更高。 他抬起下颌，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但是那双深邃的眼底尽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 “我当然知道。晓月只是想要帮你，她一直都这么善良。” “之前，我还怕她会被骗吃亏，没想到，竟然还帮到查出身世问题了，你真的应该好好谢谢晓月，卫沉。” 霍长英一边说着，一边施力，要把卫沉从眼前推开。 卫沉双脚站定，一动不动。 然而霍长英学过的东西，原比他磨砺出来的硬力气更有用。霍长英微微一笑，只是使了一个巧劲，就将卫沉推得一斜，不得不让开半步。 霍长英还拍了拍卫沉，掩饰掉那些冲突和对立，而卫沉肩膀一动，就把霍长英的手甩开了。 但是，霍长英还是毫无障碍地和周晓月对视上了。 霍长英一瞬也不眨，他看着少女细眉低垂，杏眼发红，氤氲成水。 那张小脸从来都藏不住情绪。 霍长英了解她，甚至比了解自己都更多。她现在一定很紧张，很难过，很伤心。 他轻声一笑，这次不再是强装出来，而是真的流露出笑意。 霍长英又从名字，叫回周晓月的大名。“周晓月，我只是想问问，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周晓月绷不住了，落下一串眼泪，晶莹地挂在脸上，衬得两颊光洁如玉。她说：“我怕你生气。” 周晓月知道根本轮不到自己哭，可她还是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是吗？” 霍长英换了一副表情，他不再刻意笑了，只是放松五官，长叹一声：“我不生气。” 紧接着，他双眼深深地盯着周晓月。 “我只是想知道，你之前瞒着我的是什么？”他露出一副受伤的模样，然后追问，“周晓月，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宁愿告诉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也不愿意告诉我？” 卫沉听不下去。 从之前，到现在，卫沉一直都听不下去。 就算之前，卫沉知道自己没有插手的资格，也还是因为关心周晓月接二连三地提醒过，到现在，卫沉听着霍长英把周晓月问得哭了，眉眼一下子变得更冷。 卫沉冷声截断霍长英的问题：“周晓月不想说，她就可以不说。” 他想把周晓月护在身后。 而这守护者的位置，本该是霍长英的。 霍长英看着他们两个一会儿，神色一僵，他下意识地想要勾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僵硬显出一丝扭曲。他无疑是俊美的，可当霍长英不再笑了，就变得凌厉、张扬，甚至咄咄逼人。 “卫沉，我在和周晓月说话。” 霍长英态度客气地强调，好像只是一句礼貌的提醒。 但话语里的锐意，却让人如芒在背。 卫沉并不理会这些暗藏的机锋。他只知道，周晓月哭了。卫沉不想让她哭。 “别说了。” 卫沉语气冰冷，“你说得她难受。” 他和霍长英对峙，并不落下乘，那向来麻木僵持的漂亮容貌皱起，也会散发出冷厉的怒意，直击人心。霍长英也沉下眉眼，眼中是锐利的锋芒。 周晓月看他们两个隐隐有对上的样子，站不住了，她也放下纸杯，一手拉住卫沉，另一手拉住霍长英。 “你们别因为我的事情生气，其实我就是……” 她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可是又怕那个“真假千金”的可笑误会更戳霍长英和卫沉的伤疤。 周晓月眼见霍长英和卫沉都看着自己，心里一急，挤出一句：“我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霍长英！” 周晓月说完这句话，霍长英沉着的眉眼忽的松开，他嘴唇弯起，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他说：“你就为了这个瞒着我，躲开我？” 卫沉微微皱眉。 周晓月说的是实话。 追溯源头，就是因为周晓月发现，只要自己的身份一旦变成“假的”，就找不出更多的优点了。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多人对她好。 不仅仅是霍长英，还有更多—— 周晓月越说越小声：“我找卫沉，也不只是想帮他，我还想让他帮我。” 她略去了找真千金的曲折，抽噎地说着：“我不想一直这么没用。我也想变得像卫沉一样强大，独立……” 卫沉打断她的自贬，很认真地说：“周晓月，你已经很厉害。” 系统也说：‘滋滋……你做得很好了……’ 霍长英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揩拭少女珍珠般的泪水。 他的温柔、体贴如影随形，再一次包裹、容纳了周晓月，就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周晓月，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卫沉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在额头上夹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他看着霍长英触摸周晓月，沉冷死寂的黑眸涌出一丝幽深的光，像是破冰一般，从暗不见天日的地下浮现渴望和欲.求。 ‘……假的！’ 系统还在说这个，周晓月忍不住回，‘别这样说了，现在是霍长英最需要我这个未婚妻的时候。’ ‘……你是卫沉的、滋啦……未婚妻……’ ‘啊？’ 系统这话，就是坐实了真假少爷的事。周晓月一惊，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直停留在对“真假千金”的假想恐惧里，但从来不敢去想身份交换后的情形。如今真假少爷的真相即将揭晓。 周晓月同样觉得茫然。 霍长英则只在周晓月仓皇逃避的时候泄露了情绪，现在又恢复平和。他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提议回病房。 但是当他们拿着五杯水回去，霍夫人已经没有在病房里了。 病房大门打开。 霍夫人手里拿着手机打电话，脚下的短靴高跟踩得“嗒嗒”响，三四个年纪不轻的医生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追在霍夫人的身后，不断地说着什么。但霍夫人完全置之不理。 莫医生被挤到最后面，慌张、不安地跟着。 他们没有看到结果，也知道结果了。 霍夫人章绮的声音传来。 她实在激动，甚至失去了优雅的风度。 “别和我说话，我不想听你们这些没有意义的解释！你们到底是什么破医院，连一个手术输血的事情都能出问题，还有什么事能做好…… ……我要再去别的地方做一遍！ 你们要是敢和他们联合起来，想用这件事算计霍家，我一定会让你们整个医院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话，一句比一句更尖利。 卫沉木着脸，面无表情。 周晓月听得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她恨不得自己长得高一些，这样她就能帮忙捂住卫沉的耳朵。 然而霍长英听到那些话，脸上也并没有笑意。 章绮越走越快，直到她看到周晓月、霍长英和卫沉。 她的话猛地停住。 章绮的目光从霍长英移到卫沉身上，她被卫沉的冷漠刺到了，顿时改口。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明白，这为什么能搞错！我不知道这家医院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她慌乱起来，从优雅完美的贵妇人变成一个迷茫无助的女人。 卫沉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直接转身走进病房。周晓月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追上去。她不敢面对这样的霍夫人。 眼见霍长英也要离开，章绮惊慌地叫出来：“长英！” 霍长英叹气，他把水放在地上，然后从章绮手里拿出手机，退出联系霍家私立医院的界面，找出了霍家的号码。 霍长英把手机重新递到章绮面前：“给他们打电话吧。” 他尽量放轻了声音，不去刺激章绮。 停顿一会儿，霍长英还是把手放在章绮的背上，轻轻拍打两下。 病房里。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3节 卫沉把手里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病床上的女人依然躺着，一动不动，她看似紧闭着双眼，好像睡过去了，但泪水已经流遍整张脸，憔悴、狼狈得一塌糊涂。 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卫沉沉声，语气冰冷，一点也不动摇：“你是我妈，别说对不起。” “不是。” 孙若男从牙关里挤出一句发抖的话：“你是霍家的少爷，不是我的儿子。” 周晓月在门口停着，不敢进去，更不敢出去。 她双手拿着纸杯，摩擦着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是一对母子，里面也是一对母子，可偏偏，他们是互相错位的。 ‘滋滋……’系统安慰道，‘换回来……会慢慢好的……’ 换回来，那就是“霍沉”和“卫长英”，但是这样，真的能让一切归复原位吗？周晓月越是关心，越是想要帮忙，就越觉得无力。 ‘做好自己……滋滋、就好了……’系统说。 做她自己？ 可是。她不过就是霍家名义上的未婚妻—— ‘……’周晓月明白系统的意思了。 但是。 这婚事是她出生以后定下来的，严格意义上讲，是霍长英选择了她，两家才点头同意。那她到底算真少爷的未婚妻，还是假少爷的未婚妻？ 尽管现在根本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但周晓月还是在系统的话里转移了注意力，胡思乱想起来。 那双哭过的杏眼都还没有消下去，瞳珠颤颤的，显得更加惊惶了。 作者有话说： 算是赶上零点吧，咳……文里各种都是为了剧情服务~ 咱就是为了那口真假少爷明争暗斗的狗血xd，搓手—— 感谢在2021-12-19 01:34:01~2021-12-19 23:5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u、啦啦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u、奶香炸鸡柳 20瓶；。。 15瓶；甜酥 10瓶；吃薯片 9瓶；挚爱兰薇、猫、moxa、公子明月几时有、许滚滚 5瓶；雾橘 4瓶；丫丫的脚丫、有一只梨、钦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一张牌 这一天晚上。 周晓月待到很晚才从第一医院回来。 甚至, 她都不是先回的周家。 在霍夫人向家里打了那一通电话之后，不一会儿, 就有一堆人赶到了第一医院, 要把霍长英和卫沉都带回霍家。 然后周晓月才知道，那些围着霍夫人的医生中就有第一医院的院长。 那位头发有一半花白的院长医生不断地鞠躬：“真的很抱歉……我们会好好查清楚，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是。 到场的为首者并不是霍氏集团的现任总裁霍玄敬, 而是霍总的助理李轩。 李轩作为霍总的代表，说话做事很有分寸。 这到底是霍家事，李轩能置身事外, 应对态度反而更加得当。但是他同样要求医院配合调查, 提供所有的相关资料。 从十七年前的接生记录、监控影像以及该时间内所有在职员工的档案, 到十七年后孙若男再次入住医院以来的各种病情报告。 李轩长相斯文白净，穿着正式干净, 当他摆出客气、礼貌的姿态，条理清晰地分析问题并提出要求, 作为过错方的医院根本抵挡不住。 他是霍家派出来的“先礼”。 医院根本不敢冒险面对接下来很有可能发生的“后兵”, 到后面几乎只能点头同意。 尤其是，霍夫人章绮一直凝着冷脸, 抱胸看他们，给医院方带来的压力就更大了。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非常鲜明，就是要调查仔细, 追究责任。 章绮是孩子抱错事件的母亲之一，当然不可能像霍总助理那样冷静中立。 虽然有霍长英安抚，但是章绮能这么快地恢复情绪，镇定下来, 已经是极高的涵养体现了。 章绮冷眼看了一会儿, 问助理。 “霍玄敬呢？” “夫人, 霍总知道这件事就中止了出差行程，正在紧急返航，他先派我过来处理。”李轩先回答了章绮的问题，然后说，“车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先回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章绮第一时间去看霍长英，但紧接着，章绮又隔着门看了病房一眼。 她的妆容花掉了一部分，仿佛是完美的优雅面具碎裂开，于是再也遮掩不住内心，从神情中显露犹豫纠结，摇摆不定。 霍长英看到，察觉到，平静地站在旁边。 但当霍长英往门看过去，里面有再多的人，他也只能看到一个周晓月。 她从原来的门边上缩进了病房里。 床上的女人还在流泪，周晓月就走到病床前，她半弯着腰身，抽出纸巾帮病床.上的女人擦拭眼泪。 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拍抚着，简单却努力地安慰对方。 霍长英专注地看一会儿，心头的郁气微微散去一些。 李轩带了这么多人来，又弄得这么正式，周晓月肯定吓了一跳。 他们在外面，她就不会出来。 直到章绮开口说出：“我要带我儿子回去……” 霍长英才把注意力放回来。 他眉眼动了动，没有立刻接话。现在的问题就是，“儿子”不止一个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算作章绮的儿子。 “当然，长英少爷肯定也是要回去的。”李轩是当着霍长英的面说的，看的也是霍长英。 他留意着霍长英的神色，仍然称呼一声“少爷”，态度也摆得十分恭敬，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差别。 霍长英掩去眸中的神色，温文尔雅的少年嘴角一勾，回了一个极淡的礼貌笑容，还是没有直接应下。 李轩更客气了。 而病房里，另外一位母亲还缓不过神。 周晓月帮忙擦了一会儿眼泪，就被孙若男拿走了纸巾。 孙若男有些难堪地半背过身去，不想让两个年轻的孩子看到自己这幅丢人的模样。周晓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帮她掖好被角，轻柔地顺平被子上的皱褶。 卫沉直直地站着，沉默地守候。 但是，他的眼神却不再沉寂。 当少年把目光落在周晓月的身上，那双幽深黑沉的眼睛便在诉说千言万语。可就像他对孙若男说不出更多的话，他对周晓月也说不出。 房间里就和外面一样，僵持着。 是霍总的助理李轩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李轩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迈步走进去。 周晓月一看他进来，就不好意思留着了，她再懵也知道李轩肯定和孙若男、卫沉有话说，攥了一下手说“那我先出去吧”。 “不用出去。” 卫沉忽然出声，示意她留下来。 他明明说的是“不用出去”，但是当卫沉专心致志地凝视人的时候，便从深黑色的眼珠里透出一种纯然、完全的恳切。周晓月恍惚间有种错觉，就像是听到一声低低的“别出去”。 周晓月的心一下子软了。 她犹豫地看向李轩，李轩就清清嗓子，笑着说：“晓月小姐，没事的，我就是来说明一下情况，你当然不用出去。” 虽然李轩更多的是处理霍家工作、职场上的事务，但并不妨碍他认识霍总儿子的“小女友”。 只是在豪门世家，他们非要把这么年少的男女关系定义为未婚夫妻。 不过这么计较。 那周晓月也算是待定的半个霍家人。 于是李轩也不忌讳，他对周晓月说了一声，又把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对另外一位当事人母亲解释。 “孙女士，你放心，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全权负责，调查清楚，绝对不会再造成更多的无辜伤害。” 他话里也留了余地。 等到调查完。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意外，就是两个家庭被无端连累，那么霍家肯定会为无辜者给出补偿，但如果不是意外，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好的，麻烦你们了。” 孙若□□本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 她明明是受害者，却生怕麻烦、拖累别人。惶惶不安地应答。 李轩没有因此露出一丝轻视，客客气气地交代完。 孙若男不适用对方这种恭顺的姿态，只能不断地点头。周晓月也听得有些无措，最后是卫沉出声提醒：“我妈累了。” 这是在劝李轩这些人离开，让孙若男好好休息。 李轩恭谦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们马上就走。晚上，我们会派专人来看护孙女士，一定会精心调理、照顾好孙女士的。至于新的手术，我们也会尽快安排好的，不用担心。”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4节 接着李轩开口，顺理成章地往下说：“沉少爷，你今晚就不要留在医院里陪护了，先在霍家住一晚吧。” 当他用上同样一个称呼，终于从文质彬彬的客套中显出那一丝微妙。 “不……”/“好！” 卫沉和孙若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他想说“不”，但是孙若男已经抢着帮卫沉应下，孙若男说：“阿沉……你今晚就去霍家住吧，就当是看一看。” 孙若男哀切地说了一句，几乎是求着卫沉。 卫沉紧闭嘴唇，不应声。 周晓月不知道该怎么劝话。 这个时候，好像怎么说，对另外一方都是错的。 好在助理一点也不尴尬地自己接话：“是啊，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肯定都累了，只有好好休息才能恢复精力，调整精神，应对好接下来的事。” 李轩又说：“晓月小姐肯定也累了。” 周晓月原本努力扮演空气，但是她没想到助理会提到自己，愣地“啊”了一声，不知所措。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我还好，没有那么累。” 比起霍夫人和孙若男，比起霍长英和卫沉，周晓月确实是最没资格说累的。 但是李轩却强调：“不能这么说，晓月小姐。今天确实是折腾了一天，不管怎么样，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休息重要，快些回去吧。” 李轩这么说，卫沉皱起眉。 虽然他还是一言不发，但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 他看向周晓月，“你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滋滋……’ 系统这时候竟然也帮忙劝着，‘回去……早点休息吧。’ 周晓月被说得怔住。 她其实以为，系统会让她留下来陪卫沉。 周晓月之前就觉得系统好像一直催着她去找卫沉，拦着她去找霍长英。 但那时，周晓月还以为系统是为了所谓的“女主”：让她从卫沉那里找到“女主”相关的线索，又阻止她接近“女主”的未婚夫。 现在周晓月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又不太明白系统的立场了。 她肯定是要回周家的。 事情到这一地步，那就是她真正的家。 但是。 周晓月还有些纠结不安，“卫沉，你真的要留在医院吗？” 卫沉刚要开口，却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了话：“我留在这里吧，你们回去吧。” 是霍长英走了进来。 他是认真的。 孙若男听到这句话，身体都震动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出声，既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章绮在霍长英的身后，神色微妙。卫沉的眉毛却皱得更紧。 按理来说。 既然霍长英才是孙若男的儿子，而卫沉是章绮的儿子，那么留下来陪护的人确实应该是霍长英，卫沉才应该回霍家。 这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道理。 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忽视掉了，习惯性地把霍长英当成霍家的少爷。现在霍长英自己提起来，很难不让人叹服。 助理看向霍长英，态度尊敬：“长英少爷，我们已经安排最好的护工，还找了私人护理，可以放心交给专业人士的。” 孙若男掩着脸，侧过头，“谢谢你们……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霍长英和卫沉都还想开口补充，却在章绮说出一句话后同时安静下来。 “你们都不想走，要不然我也办理住院手续好了。反正我今天也是来复查的，现在住下，刚好可以做个全套体检。” 章绮故作淡然，开了一个勉强的玩笑， 霍长英和卫沉都听出，她笑意之下的激动。 或许孙若男是更不幸的那个女人，但今晚不止孙若男一个女人遭遇了变故。当两个家庭互相养错孩子，一旦揭开真相，对两边来说，都是同时得到了两个儿子，也失去两个儿子。 养大的那个有了忌讳，亲生的那个更加生疏。 孙若男过惯了苦难，变得有些麻木，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沉浸在养错孩子的苦痛和自责之中，无暇去体会其中的差异。 章绮却无比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她是竭尽全力才掩饰下所有的情绪。 当一个人越是习惯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就越是要被这一幕逼疯。霍长英见状，沉了一下眼。 他自然该安慰章绮。 只是假少爷的身份也让霍长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他该在自己真正的母亲面前，对养母表现得过于亲热吗？ 霍长英就是在章绮的期望之下变得八面玲珑、能言善道，这种灵敏却反过来限制了他。 最擅长缓解气氛的人，却不方便出声。 “那个……” 最笨拙、幼稚的，努力地想要说话。周晓月在说。 她看不出那么多暗流涌动。 周晓月只知道助理先生说得对，大家都折腾了一天，大家很累了。 没人能这样一直绷着。 就像系统也说，早早休息，再好好处理。 周晓月从脑海里“滋滋”声中得到不少鼓励，她深呼吸，逼着自己从总是想要逃避、躲藏的壳子里钻出来。 她担任起那个打圆场、安抚人心的角色。 “霍阿姨，你还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就想着住下来，这可不好。而且，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住哪里不好要住在这里。” 周晓月绞尽脑汁地措辞，费力地想出一番说得通的劝慰。章绮的脸色稍微缓和，笑容也没那么僵硬了。 “晓月说的也有道理。” 接着周晓月又对孙若男说：“卫阿姨也肯定想要早点出院的，不想留在这里，对吧？” 孙若男从紧绷的气氛中呼出了一口气，抢救命稻草似的顺着周晓月接话。 “对对，这不是好地方，得少待着。” 然后，周晓月又走到霍长英和卫沉的身边，说：“那，我们都先离开医院吧，好不好？” 两个少年顿住一会儿，妥协地同意了。 一个温柔地笑笑：“那好吧，之后，我再过来。” 另一个则冷俊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性格迥异，行为处事更是南辕北辙，鲜明地体现出了两个家庭、两种人生后天教养的结果。 无论他们爱不爱养大自己的母亲，又有多爱，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不服从。 卫沉不服从孙若男。 是因为他一直担任着保护者的角色，当他牺牲掉一切，硬是逼着自己变得强硬，更不会回过头来聆听弱小的母亲。 霍长英不服从章绮。 是因为他一直受着高压的管制和掌控，一旦他长大拥有更强的能力，就会迫不及待地挣脱出来。 连母子的血缘关系都被置换掉后，这两种亲情都只会拉扯得更加疏远。 但是。 唯独，他们听周晓月的话。 助理立刻就说：“晓月小姐，你先上车吧。这么晚了，你家人肯定会很担心的。” “啊，好！” 周晓月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心里一跳。她一直为这里的事紧张着，都忘记这一点了。尤其她还没带手机，都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着急。 她不免慌乱起来，又陷入新的不安。 周晓月一急，卫沉就关切地看来一眼，仿佛带了什么感应似的。 霍长英这时说：“别慌，周晓月，我已经帮你和叔叔阿姨说过了。”他只是一贯地照顾到周晓月的方方面面，不留任何空隙。 这却促使章绮激发出一个念头。 霍夫人忽的紧抓住周晓月的手，像是抓一道灵光。 “晓月，今天实在太晚了，都是我们的事情耽误了你。谢谢你一直留着陪我们，今晚，你就在我们家住下吧。” 当章绮恢复冷静，她又是那个温和大方的贵妇人。 她已然察觉。 真假少爷的事变成事实，其实难以收场。 要想留住自己费尽心血养大的儿子，还要争取回自己亲生的儿子，她只有抓住周晓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19 23:51:11~2021-12-20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离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低叹可惜 6瓶；27347808 5瓶；soloist、钦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5节 第30章 会审 周晓月不太明白“太晚了”和“住在霍家”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既然很晚了, 不是应该送她回自己家吗？ 周晓月有些懵。 那双微微发红的杏眼在脸上固定住，一动不动地出神时, 就像是人偶娃娃的琉璃眼珠一样精致、漂亮。当她歪过头动了一下, 又变得灵巧起来，只是还有些怔愣。 “我住过去不太好吧，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周晓月眼神游移, 系统催她回去好好休息。 但是周晓月知道，他们要带霍长英和卫沉回霍家，肯定不止是为了早点休息, 睡个好觉。 那是霍家要关起门来, 自己商量的事情。 就算是霍总的助理李轩, 也没有资格插手过问，周晓月已经锻炼出了自知之明。 她也知道, 无论自己有多担心多放不下，接下来的事情都不该由她去掺和。 “晓月, 别说得这么见外。” 霍夫人章绮一边说一边收紧手指, 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周晓月的手腕。 章绮暗示：“今天的事你也都看到了, 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晓月，你和他们两个孩子都认识，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你也可以和我们说一说。” 周晓月顶着霍家未婚妻的头衔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霍夫人这里得到了这么高度的认可。 当然，每次见面的时候，章绮从来都对周晓月笑得亲切友好, 也从不指责、挑刺。只是那样的好, 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 现在章绮紧紧拉着她不放, 周晓月更不知所措了。 加上章绮搬出“聊聊孩子”的大招，周晓月就不太好意思拒绝。 章绮对两个成年在即的少年无从下手，也只能抓住周晓月这个突破口。 毕竟周晓月一直和霍长英在一起，关系亲近；而周晓月在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比所有人都先认识了卫沉，又率先伸出援手，占据了那个最特别的存在意义。 连霍总的助理李轩也像是感应到什么默契一样，忽然就加入了帮着霍夫人劝说的行列。 “晓月小姐，麻烦你了，就当再和夫人作陪一会儿吧。霍家那边肯定还有很多的疑问。” 李轩一叹。 助理先生很注意说话用词的方式，故意把回霍家的语境营造得微妙、怪异，激起年轻少女的同情。 卫沉微微皱眉，但没有说话。 霍长英立刻就投来一眼，那张温和的人脸面具上，嵌着一双幽深的眼睛。他笑得浅了就显得淡淡的疏离，不笑就会更加凌厉突出，流露出一丝警告。 他听得出，李轩在故意诱导周晓月。 周晓月本来就在怕霍长英和卫沉两个人受欺负、受伤害。 李轩还把霍夫人也给加上，一下子就把周晓月还未到嘴边的拒绝压了下去。 “那好吧。我要和爸爸妈妈说一声。” 系统倒是没有“滋滋”什么，只是对周晓月强调：‘……别影响休息……’ 而周晓月刚答应，就被章绮挽住了手臂，趁势带走了。来医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自然会跟上。 助理李轩也很客气地把两个少客气请上了车。 新派送来的车辆是一辆加长版的豪车，又和霍长英专用的车不同，是另外一个昂贵的品牌。 三排座位，车内壁甚至安放了一个迷你冰柜，极尽奢华。 到了安排位置，又成了一件尴尬的事。 最后是章绮和周晓月坐在一排，两个少年坐一排，助理单独坐。其他人则坐另外的车跟随。 偌大的车身容量，只有章绮是紧贴着周晓月坐的。 车子里另外的乘客们都隔着一大段距离，僵持、沉凝地保持客气又生疏的姿态。 李轩只是出于工作才过来处理这件事，和霍家人的关系本就一般。 霍长英和卫沉也没认识多久，加上现在的身份尴尬，更不可能有什么进一步的接触。 章绮心里想着事，挨着周晓月坐也没有任何聊天的念头。霍夫人都不说话，周晓月就更不会开口了。 加长豪车一路飞驰至霍家。 进了山水庄园的大门，入眼就是一整片错落有致的别墅豪宅。 周晓月最先看到自己家，夜灯照亮了周家的花园，就算是开车进来，也能第一眼就能看到。 周晓月转过头盯着车窗看了一会儿，卫沉也同样侧眸看了一眼。 当他第一次进入山水庄园时，就感觉到了这个截然不同世界的美丽和昂贵。这是周晓月这样的人，才应该住进来的地方，离他遥不可及。 卫沉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再一次进来。 霍长英则开口：“放心吧，叔叔阿姨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还担心，就用霍家的电话再和他们说一声。” 章绮要带周晓月回霍家，肯定会告诉周家人的。 就算章绮心乱如麻想不到，霍总的助理李轩也会想到。虽然这门婚事订得不太严规蹈矩，但是霍家和周家的生意往来、项目合作确实变多了。 李轩也知道周晓月父亲的联系方式。 可霍长英还是出声安慰。 正因为他熟悉周晓月的每一时每一刻的情绪变化，才能毫无遗漏地安抚到每一处。虽然霍长英已经渐渐无法掌握所有的细枝末节，他仍然深知并且了解周晓月。 “嗯呢。” 周晓月点点头答应，任由周家的豪华别墅被甩到后面。 然而，周家豪宅只是这座顶级庄园外围的冰山一角。 要是把这些建筑按天价房款排序，那周家住着的就是金字塔的最底层。 车辆不在周家停下，而是径直往里面开。 连续划过数栋门楼宅院，竟然又来到一处大门，原来庄园的最中心还设计了一道人工湖，拦住了那些没有权限进入的访客。 不是巨大的泳池，不是豪华的喷泉，而是货真架势的环城河湖。 确实有建筑业界的设计名家把霍家戏称为一座迷你城。 这条围绕霍家打造的湖泊，只不过是为了在大城市里满足所谓的依山傍水，既称风水又有风景，堪称一绝。 湖水穿过霍家，又流淌到外面，环绕一圈，在夜景之下摘月射星，水面粼粼地映着星辰与月光，楚楚动人。 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其实是岸边、地上、半空的杆上、以及湖底各处的灯光打造而成，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周晓月不是第一次来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豪门的富贵，周家就已经很有钱了。可周晓月还是会为这份在极致的财富奢华与审美诉求下，实现的惊人美丽而感到动容。 她忍不住去看卫沉。 当她投去眼神，就立刻意识到，车里所有人都在偷偷地看卫沉。 霍夫人章绮全神贯注地盯着看，霍长英动了动眼神，李轩也在打量，连司机都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他们想的，就和她想的一样。 ‘卫沉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这个念头不可阻挡地在周晓月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也肯定会在其他人的脑海里划过。 不同的是。 周晓月还会得到回应。 ‘滋滋……’系统接话了，‘肯定没有……’ 在卫沉露出任何反应前，周晓月第一个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的眼神。 这确实是事实。 卫沉过得这么辛苦，怎么可能见识过霍家这样级别的富裕贵胄。但是人人看过去，都是想要看卫沉从贫苦乍见富贵的反应。 这背后隐隐暗藏着的心态，就和围观热闹、等待笑话没什么区别。 当然细分起来，章绮是渴望快点了解亲生骨肉，霍长英是为了观察，李轩和司机更多的还是出于好奇。 周晓月是担心卫沉。 可就算是这样的担心，落在卫沉身上，又算什么呢。 难道要看着他吃惊震撼，陷入巨大动摇之后再去好声安慰？还是期待他能摆出一副平静如水、无动于衷的模样，合格过关？ 霍家的富，就是压在周家头顶上好几层也不为过。 更何况是对比卫沉之前的处境。 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卫沉无论怎么表现都是正常恰当的，她不应该去“看”，不应该去“想”，这是属于卫沉时隔十七年后回归的一刻。 任何的担忧、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无法弥补，而那些来自其他人的隐晦打量、对比更是一种二次伤害。 他才是霍家真正的少爷呀！ 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他的。 可是卫沉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周晓月自己代入想想都觉得难受极了，何况是霍家人。 他们的亲生孩子在外面吃尽苦头，而他们耗费无数心血、精力、时间和金钱教导、栽培出来的，那个完美继承人，却是一个假的！ 她每想到这里，心情就又不禁为另外一个少年揪紧。 周晓月没有抬头，就看不到各方的反应。 但是，她能听到霍夫人微微舒了一口气，介绍：“这里就是霍家，我们马上就到了。” 卫沉的表现没有让章绮失望，甚至让章绮有一点喜出望外。章绮主动向卫沉介绍，期待能得到一两句回答。 卫沉“嗯”一声，章绮就抚胸笑出来。 周晓月却不像霍夫人那样松气，反而微微收紧。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6节 她知道霍家的要求严苛到骇人可怕的地步。 那些过高的期望即使是落到霍长英头上，都显得有些苛刻，何况是放在卫沉这样一个从来没有经受过豪门教育的少年身上，那也太过残忍。 卫沉是达成了第一条。 那接下来呢？ 周晓月抬起头，卫沉坐得靠外，她能看到他的侧脸。少年冷着一张脸，精致如画的眉眼沉沉，看不出一丝情绪。 章绮当他是镇定，周晓月却感觉他更像是再一次封闭自我，躲进惯用的保护壳里，防止所有的外来伤害。 周晓月憋了许久，连脸都红了，她挤出一句。 “好久没来了，我有点紧张。” 她知道卫沉不想表露自己，周晓月又看不得他这样沉寂、麻木，她能想到的帮忙方式，就是努力说出自己的心情，化解卫沉的情绪。 她就是希望卫沉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吓傻的人之中一定有周晓月！ 还有她这样处处没用的千金小姐，卫沉怎么表现，都一点也不奇怪。 周晓月说完，卫沉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肩膀稍稍松懈。 霍长英侧过脸一笑，放轻声音说：“没事，我也紧张。” 周晓月心又被拉扯一下。 任谁都知道，霍长英说得淡然，但这句话绝对不止是听上去那么简单。 连霍夫人都坐不住了。章绮对周晓月笑了一下，然后她拉开自己的包，翻找出粉饼和口红，对着粉饼盒的镜子补了一下妆容。 周晓月看着前方灯火通明如宫殿一般的楼房，心里却像是蒙了迷雾一样，不知道霍长英和卫沉到底会面临什么。 即使这件事已经和她没有那么大的关系了，周晓月还是感同身受一般地紧张。 穿戴整齐的私家保镖确认了身份，启动大门打开，车辆载着一行人从湖面上的通道缓速驶入。 霍家占地面积就已经极其大。 还往地下又建了一层。 其中一间，就是专门用来停放车辆的，建造了一个私人停车室，甚至还有两个电梯。 助理到这里就和他们分开了，李轩和司机坐其中右边电梯，霍夫人则带着周晓月，霍长英和卫沉乘坐来另外一个电梯。 电梯的门一关。 四个人就进入一个私密的空间里，气氛就更加胶着。 霍夫人按下二层，强笑说：“我们先去正厅。” 卫沉知道这一路都是在和他介绍，只有他是第一次来霍家。他也确实对一切都感到茫然，卫沉只有紧抿嘴唇，克制住所有的表情变化。 霍长英长在这个家、了解这个家。 他显然是预知到接下来要面临什么，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只是下意识地维持着温柔的模样。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少年都特意站到章绮的身后，错开位置落后一步。但偏偏，他们把周晓月夹在中间。 “叮。” 电梯很快就到了。 门一开，入眼便是铺满的大理石地板、从扶梯垂挂下来的长毛绒毯、精雕的红木家具、还有陈列着各式各样藏品摆件的展示。 但这不是博物馆、展览会、宴会厅。 而是霍家会客的正厅。 一个头发苍白穿着一身深色中山装的老人坐在中央，右手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左手边是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站在最后面。 这三堂会审的架势。 周晓月光是踏进来，心就一悸。 “爸。” 章绮和主位上的老人打招呼，然后看向西装中年人，“玄敬。”她一一喊过去。 那是霍老先生霍广，霍家长子霍玄敬，还有霍家次子霍玄明，以及二太太季文璇，霍家三女霍玄灵。 周晓月一边跟着一个个叫，一边心里打鼓。 她有些后悔，不敢被劝了两句就过来。 可是看着面无表情的卫沉，又看着笑容勉强的霍长英，周晓月又撑出一口气。 小姑子问：“这次确认了没呀，别又搞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0 23:59:31~2021-12-21 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啦啦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nikcer、月牙泉 20瓶；弥迹 8瓶；许滚滚 5瓶；yuy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对比之下 一个问题让原本就不好的气氛直转而下。 两个少年, 一个面上带笑，一个神情冷漠, 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晓月心一抽, 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霍夫人章绮却正起脸色，撑住了场面。 章绮故作和气地提醒小姑子：“玄灵，你这问的是什么话, 我把孩子们全都带回来了，你作为姑姑，难道不应该先和他们打声招呼？” 章绮微笑着让对方注意自己的身份和态度。 霍玄灵碰到一个软钉子, 有些不甘心, 她倒不是非要给大嫂挑刺, 但是。 “招呼什么时候都能打，可这事关我们霍家的长孙继承人, 当然要先把血缘关系弄清楚！” 霍玄灵一双眼，都涂抹了眼影, 闪亮有神, 瞳珠里闪过精光。 在两个男孩刚进门的时候，霍玄灵就在他们的身上打转了一圈, 她也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中间的周晓月。 霍玄灵轻声一哼：“大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把外人带过来。” 她急得质问身份血脉的时候, 霍长英和卫沉都还没有什么异样。 霍玄灵一说到周晓月，两个少年的表情才或多或少地都变化了一些。 “你现在越说越不像样了，晓月怎么算外人。” 霍夫人也直接顶回去，不管章绮自己到底满不满意这个未婚妻, 她都不会让自己带过来的人被小姑子挑刺。 霍玄灵屡次碰壁, 更急了。 “大嫂, 难道你还想让周晓月这小丫头旁听我们霍家养错孩子的笑话吗？” 她一骨碌地往外倒话，也不管霍长英就站在前头，说得越来越难听。 霍长英笑意微顿，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自嘲的讽意。 霍家的长子霍玄敬眉头紧皱，他想说话又顾忌父亲，只能先警告地瞪了一眼得宠更多还要斤斤计较的妹妹。 直到坐着的霍老爷子终于出声：“玄灵！” 霍三小姐的脸皮一紧，这才收敛住。 然后霍老爷子换了一个口吻，叹出一口长气：“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我们这些当长辈的都措手不及，玄灵性子又急，更按不住，晓月啊，你别放心上，她不是有心的。”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跟周晓月说，其实也是在和卫沉、霍长英说。 周晓月两只手绞在一起。 她还能说什么，也只能说：“没事的，霍爷爷，本来就是我打扰你们。” 霍老爷子招招手。 章绮这时连忙把三个年轻的孩子往前面推，自己则站到丈夫霍玄敬的身边。章绮往旁边瞥了一眼，她看着装哑巴的小叔和弟媳，神情反而比对付小姑子的时候更难看。 霍总眉头紧皱。 霍老爷子对周晓月还挺和蔼的，甚至说：“有什么打扰的，我们现在还没法招待你呢。你这会儿就当看个热闹吧。” 虽然他说得很和气，但霍老爷子并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性格，仅仅是看他脸上皱纹的走向就能知道，他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摆出一张威严的肃容，眉间都已经有了一个“川”字的纹印。 霍老爷子用周晓月来调和气氛之后，才转向两旁的少年。 其实他第一时间就去紧盯卫沉了，现在更是仔仔细细、反复地看了好几遍，很快从卫沉精致的五官中看出自己长子和长媳的影子。 然后他又为了掩饰，看了看霍长英。 那当然也一副极为出挑的相貌，眉眼、鼻唇深邃而分明，年少俊美。更重要的是，霍长英年纪轻轻，就已经教得和他大儿子一样能力优秀，更是神似长媳，沉稳从容，运筹得当。 霍老爷子长声一叹：“唉！” 周晓月只觉得自己要跟着霍爷爷这声叹气，一块沉下去。 “这事，我们谁也不想发生，偏偏就这么发生了。没办法，我们也只能慢慢适应……”霍老爷子说着抬出手，先伸向了卫沉。 在场的霍家人都紧紧盯着，神色微妙，各有各的不同。 霍总皱眉打量自己的亲儿子，想要多看出一些亲生的迹象，章绮却微微担心地往霍长英那边看了一眼。 霍老爷子这番动作，就表明基本上是认卫沉这个亲孙子的。 然而卫沉却一僵，有些抵触地往后退了半步，霍老爷子发现了，也只当没有发现，伸长手硬是抓住卫沉的手腕拉过来，又在对方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霍老爷子看到卫沉手上的种种痕迹，面色一变，露出心疼。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霍老爷子紧紧握住卫沉，向卫沉保证一句话：“别怕，好孩子，你再也不会吃苦了。” 所有人都因为霍老爷子这句话变了变脸。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7节 霍总松开眉毛，章绮松一口气又提心。霍家其他人的反应就更加大，全神贯注地看着霍老爷子和卫沉。 卫沉抬起眼又垂下，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到一切。 偌大的会厅中。 只有周晓月全身心地为卫沉感到高兴。 除了脑补系统的只言片语，自己乱想出一本小说剧情，她想不到更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更想不到这句话背后会让霍家的财产分配产生多少变化。 她听到霍老爷子这么说，只觉得是霍家找回了卫沉，正在疼惜、欢迎地接纳他。 于是，那双哭过的杏眼都明亮起来，衬着白到发光的凝脂肤色，更加靓丽。霍家明亮的灯光和豪华的布景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卫沉只觉得，这里摆放着最好的器物，和最高贵的假人。 这个地方擅长把所有人都塑造成昂贵又怪异的模样。 唯独周晓月，是鲜活的。 霍长英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笑得虚伪。 但下一刻。 霍老爷子就向霍长英伸出另一只手。 这次，霍老爷子没有主动去抓，而是摊开手，示意霍长英自己握上来。众人又是一惊。 霍长英只是稍微停顿一会儿思考一番，霍总和霍夫人就不断地用眼神催促，霍夫人更是急得皱眉。 当周晓月也关切地看过来，露出满眼的担心，霍长英才收起表演性质的礼貌笑容，如霍老爷子所愿地握上去。 “你也是好孩子。” 霍老爷子这样说了一句，也拍了拍霍长英的手。 这姿态，好像也不打算把霍长英从霍家里撇出去。 这一下，霍家的二老爷和二夫人就安静不下去了，二夫人季文璇暗中推搡了一下，二爷霍玄明就开口了。 “爸，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把一切都弄明白。不然……”霍玄明看了看周晓月，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章绮笑了一下，说：“玄明，你还弄不明白什么，要不要我这个当大嫂的单独和你解释解释？” 章绮话里藏刀，刺着霍玄明不成器不中用。 霍玄明神色不太好看，他太太想说，但不敢说。 小姑子又忍不住了，呛了一声：“弄不明白的不就是咱们家的长孙么！大嫂，你就验了自己的血，还没验——” 霍总脸色微青：“玄灵，你还有完没完！” “哥，我是替你着急！”她这么说，“这么多年，你的儿子都被弄错了，你就真一点也不担心啊？” “够了！” 霍老爷子沉下脸一喝：“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别让孩子们看笑话，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些事吗？” 他说：“两个孩子都回来了，这就是最重要的！” 霍老爷子把两边的手叠到一起。 他有意地把卫沉的手放到霍长英上面，重重一握。霍老爷子对霍长英说：“长英，你对家里更熟悉，多帮忙照顾一下这孩子。” 然后，霍老爷子又对卫沉说：“这就是你的家了，不用担心。” 周晓月微微后退，看他们爷孙三个这样和谐，不想插进来破坏画面。 她甚至天真地幻想：‘这样大家是不是就能好好相处下去了。’ ‘滋滋……’ 系统冒出来说，‘怎么可能……’ 霍老爷子交代完就注意到，两个少年还是离得很远，他们都生得高，手脚也长，隔着距离也能勉强握上一遍手。 而他们中间，那个漂亮生嫩，有些瑟缩地往后退的少女，补上了那一长空段，让氛围没有那么生疏。 “好了，越说越晚，你们都去休息吧。” 霍老爷子果断地放人，他当然和他的儿子女儿们一样，还抱有各种疑问，但是霍老爷子看出年轻人的抗拒和疲惫，没有再多说什么。 霍夫人立刻就问：“今晚晓月也是要住下的，爸，这房间该怎么安排？” 这看似是在问周晓月，其实也是在问两个少年。霍夫人心思缜密，自然马上就想到了安顿的问题。 霍长英当然有自己的卧室，那卫沉呢？ 虽然霍家拥有不少宽敞干净的客房，但也不能让卫沉第一天就住在霍家的客房，反而让霍长英住主卧。 这又成什么了。 霍夫人内心既煎熬又挣扎，她是知道自己应该向着亲儿子的，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关心亲自养大的那个。这可是她唯一的孩子！ 霍夫人现在想到的办法，就是先别表现出任何的区别对待。 “年轻人嘛，肯定有很多话说，今天就把三层那些空房间收拾出来给孩子们吧，那层都是新装的，好像还有什么……投影来着，他们应该喜欢！” 霍老爷子松开两边的手，起身回答。他直接就用“年轻人”为由，把霍长英也安排到一起。 于是霍家人全都醒悟过来。 就算是脑子不灵光的也看出，周晓月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合着，这就是霍夫人找过来的“调节器”！ 卫沉没有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 霍长英也没有反对，面上笑着答应了。 周晓月自觉当个配合的住客，更不会有意见。她对这些暗流涌动还一无所察，只是说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一声报备。 她甚至觉得，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要好上许多。 虽然霍家其他人态度不好，隐隐有些针对，但是霍家做主的老爷子心疼卫沉，又顾惜霍长英，那就说明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然后就看霍总和霍夫人的想法了。 父母的态度，才是对孩子影响最大的。 周晓月看着霍家其他人在霍老爷子起身离开后悻悻散场，霍总和霍夫人则留下来叫住卫沉和霍长英说话。 她偷瞄好几眼，为两个少年就被霍家的佣人带去打电话了。 其实周晓月可以借一个手机打的，只是她想到毕竟住在这边，还是过来了再报平安更好。她放下其他心思，期待地拨出号码。 今天。 不仅仅是真假少爷真相揭露的一夜，同样也是真假千金误会解开的一夜。 周晓月确实拥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就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爸爸妈妈爱她，她也爱他们，真是太好了。 周晓月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她确实冒出过一点庆幸和开心。 然而这样的幸运是建立在另外两个家庭的不幸上，周晓月便觉得这快乐像是偷来的一样，微微心虚。 电话通了。 是周母接的。 周父和周母已经知道周晓月留宿的事情了，只是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们也不问。 周母一张口，就说：“晓月啊，在霍家那边要好好表现，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长英，别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周母絮絮叨叨地交代许多，完全是一副对霍家和霍长英信任至极的模样，只是对周晓月不放心。 周晓月一愣。 她忽然有些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滋滋……’系统安慰她，‘不要难过……’ 然后周晓月才意识到，自己又掉出来了一点眼泪。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感觉到迟钝的酸胀。 她看到，霍家是如何对待霍长英的。 有人依然把他当做霍家的少爷，有人暗暗生气、迁怒他，有人放平心态选择接纳…… 周晓月就想到自己。 其实她隐隐约约想到了。 如果今天是她和真千金被迎回，她会得到这些待遇中的哪一样，还是，会比这些情况还要糟糕。 原来霍家未婚妻身份，其实比周家女儿还要重要。 周晓月并不想弄明白这件事。 但她还是在这一天，有些明白了。 她是那么地害怕被周家扔下，她有多无能，多软弱，霍长英却远不像她那么无措、惶恐。 这当然是因为他自身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优秀，但还因为他一直就是被当做霍家继承人教养的。 在此之前，他是霍总和霍夫人唯一的儿子，无可替代。 而周晓月，是周家唯一的女儿。 却是，注定要嫁出去的女儿。 当这个镶金准女婿变成假的，真少爷成了卫沉，周晓月这“未婚妻”的身份同样变得微妙。 在此之后，霍家的长孙就是卫沉，这血脉的身份无可替代，不是关系亲疏就能更改的。 她不敢想，自己爸爸妈妈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周晓月只能应下。 “我……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电话挂断。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8节 周晓月迎来了和两个真假少爷在同一屋檐下的第一夜。 作者有话说： 后知后觉过了冬至…补上么么的祝福～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柏青 40瓶；兰渊 20瓶；箜白 10瓶；yuy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风雨前夕 ‘滋滋……’ 系统在这通算不上温馨的亲子电话结束后出声提醒, ‘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对哦, 还要去学校。’这句话把周晓月从低落消沉的情绪中拖了出来, 她受到一些打击，但也稍微振作了一点。 这个现实已经对她足够好了。 把真千金的身份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好处都还给了周晓月。 她可以选择放任自己，继续做那个无知享福的周家千金大小姐, 只等着长大后嫁人；她也可以选择继续原计划，从象牙塔的温室里出逃，成为全新的周晓月。 真假千金的乌龙只是让她意外地获得了一个不同的审视自我的机会。 可她还是她。 不会因为身份逆转, 就变成另一个女孩。 她还是那个成绩垫底、不太坚强的周晓月, 她第二天还是要上学, 认真复习学习，然后回到家里, 独立地做好自己能做的那些小事。 只要周晓月自己想好了，要做哪一种人, 周晓月想完, 抬手揉了揉眼睛，试图遮掩自己重新哭过的痕迹, 但两只眼还是有些发红，藏也藏不住。 不过霍家的佣人很守规矩，一眼也没有多瞧, 说了一声“晓月小姐，房间收拾好了”，示意把周晓月领到三层。 因为只需要再上一楼，他们就没有用电梯, 而是从另一边通过实木搭建的楼梯走上去的。 从拐角转弯的时候, 周晓月向四周打量。 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装修又重新设计过。从凭栏一角往外看，还能看到下方的正厅，周晓月看到霍家那对父母还在说话。 然而他们对面的人却只剩下一个。 是卫沉。 他还是像刚进霍家那样站着，并没有放松多少，不论霍总和霍夫人说什么，卫沉的反应都略显平淡。 霍长英不知道去哪里了，并没有出现在这对父母与亲儿子团聚的时刻里。 周晓月忍不住又向下多看几眼，试图在那宽大的会厅里寻找霍长英的身影，跟着就不由自主地向栏杆靠去。 她看一眼在前面带路的佣人，向外侧探出半截身子，杏眸半垂，小脸向下压。 忽然。 一道淡漠的目光抬起，聚焦在周晓月身上，视线的主人有一双生得狭长的漂亮眼睛，瞳仁再大也还是留出两边的余白，黑白分明，沉下眉眼就显得更加疏冷。 即使当他看着周晓月时，会微微地柔和神情，周晓月也还是吓了一跳，往后缩。 偷看被抓到了。 而且还是被卫沉抓到的。 周晓月心虚躲开眼神，她第一个反应是猫腰躲到栏杆的后面，然后周晓月就意识到不管自己有多瘦，也不可能这么藏住。 她干脆直起身，趴在扶手上面，冲卫沉做了个口型，‘我先上去了。’ 卫沉辨认出来了，对周晓月点头。 他在周晓月面前总是表现得安静而听话，周晓月就不禁想要再多交代一些话：‘你们好好说……’ “周晓月，你在做什么？” 清亮的少年声忽的落在周晓月的耳边，温柔得像是一阵风，包裹住周晓月的全部。 她一惊，差点没站稳。 但周晓月刚晃了没两下，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稳稳抓获住手腕，从楼梯转角处直接拉上了三层。 视角一下子升高，周晓月就看不到楼下了。 周晓月抬头，就看到霍长英站在她面前，少年嘴边带着一点笑，似乎并没有受到更多的影响，快速地恢复成霍长英惯有的模样。 之前那个佣人站在三楼的走廊边，等着他们两个，霍长英礼貌地笑笑，“麻烦你了，我来带她过去吧。” 对方犹豫片刻，才点点头：“好的，长英少爷。” 以前，他们都是叫霍长英“少爷”的，但是因为今晚的变故，所有人都改了口。这应该是霍家提前嘱咐下去的。 周晓月有些关心地打量了一下霍长英的脸色。她不觉得这样不对，只是单纯担心霍长英会因为落差而感到不太舒服。 但她没有察觉任何的异样。 霍长英就像是把情绪变化的额度都在之前尽数用掉了，再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的破绽。 尤其是对周晓月。 为了周晓月，霍长英放慢步伐走了一段，他指向其中一间。 “我比你早上来，房间里的用具全换了新的，收拾得挺干净。”霍长英态度自然地评价一番他的新房间，一点也不提那间原本属于他、如今却住不了的主卧。 原来霍总和霍夫人只和他说了两句，霍长英就主动提出离开，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了亲生的一家人。 他完全略过自己的境遇，只是柔声说：“周晓月，我就在旁边，有什么问题，可以按铃叫人，也可以来找我。” 住在霍家，当然是什么也用不着操心的。 这里有智能的联网设施电器，精心设计的昂贵家具，以及完备的家政服务大型团队，能满足一切需求，比五星级酒店都更加细致体贴。 周晓月没有问题，她只是不太放心地看了看笑容温和的少年。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应声说“好”，周晓月反过来轻声安慰：“霍长英，你有什么问题，也要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的。” 她现在的困扰，决不会比两个真假少爷的麻烦更大。 无论这些身份怎么变来变去，周晓月都自觉不能一味地受人照顾，她也想尽自己的努力帮上一点忙。 哪怕是说几句好笑的话，逗人开心也好。 她只是希望，大家都可以不用这么地难过。少女的眼眸里是毫不作假的忧心，那大而圆的眼睛里映出霍长英微笑的模样，好像真的只看到他一个人。 霍长英渐渐抿住笑意。 他深深地看着周晓月，像是要把这个人刻在眼里，把这句话烙在心间。 但是霍长英并没有选择立刻倾诉，而是先弯起眼睛掩去了真实的情绪，他把笑容扩得更大，“好，谢谢。” 紧接着，他就和周晓月说：“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霍长英笑了笑，转头打开旁边那个房间的门，只身走进去。 他在这个地方生活十七年，一直都是这里的主人，现在要开始适应当一位“寄宿”的客人。 周晓月早就习惯看霍长英的笑容。 她知道霍长英很好，很温柔，从不去分辨微笑背后的含义。周晓月也不需要，霍长英对她展露的笑，多多少少都带着真意。 可现在，周晓月却感到，他明明一点也不开心，却硬是要笑。 讽刺的是。 这一切都因为霍长英是被抱错养大的假少爷，但这样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像那位慌张失措也要强撑局面的霍夫人。 ‘滋滋……别想这么多了……’ 系统不让周晓月继续想下去，‘人都会慢慢适应的，就是需要时间……’ 可是，适应变得更好，和适应变得更糟糕，是不一样的呀。 她自己也是哭哭啼啼好久，才做完了心理建设。她很难不去想，霍长英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像她那个时候一样的难过。 她不敢说出来，就一个人熬着。 周晓月不想霍长英也经历一遍那样的痛苦。 但她都没有说，霍长英有他的自尊，更不会轻易开口。周晓月叹一口气，走进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里面果然就像霍长英说的那样，焕然全新。 实木家具，真丝被套，中央空调，还有一个宽敞带浴缸的大浴室，一应俱全，连用于换洗的未拆封衣物都为周晓月准备好了。 除了缺少一些私人物品，没有任何缺点。 周晓月脱掉校服外套，挂到椅子上。她想着洗澡睡觉，就挽起裤脚和袖子，换了拖鞋去浴室，先放了一些水试探水温。 “咚咚。” 外面突然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周晓想也没想，立刻放下淋浴的花洒就跑出去，她脚上的水没有擦干净，踩着拖鞋淌过一地的水渍。 她打开门。 才发现是卫沉敲的门。 少年站在外面。 他精致的五官俱是沉静，冷淡又恰到好处地分布在脸上，构成一张清俊的漂亮脸蛋。他原本是很冷静的。 直到他眼神落下，看清周晓月的样子。 卫沉倏地一僵，眼睛和嘴巴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他移开眼神，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你……你在洗澡？” 周晓月解释了一下：“还没有呢。” 她只是打开淋浴试用了一下这新装过的房间设备。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59节 但周晓月没有意识到，她挽起裤脚和袖子，露出了两截雪白纤细的小腿，更是伸着两条玉藕似的小臂，她的皮肤本就白到透光，一淋上湿漉的水，就更加莹润醒目。 校服里衫的棉衣织布细密，但毕竟是浅白色的，沾上一部分水后，就会变深半透，贴合进少女发育姣好的身躯，勾描出些许曲线。 卫沉根本不敢看她，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偏过头，闷声不吭。 周晓月毫无所察，还关心地问了一句：“卫沉，你是找错房间了吗？” “不是……” 卫沉想正视周晓月回答，转过头来，又立刻转回去。 他抿住唇，压下一切情绪起伏，还是乖乖地回答：“我找你。”要是进他那间，卫沉也不会敲门了。 周晓月连忙关心地问：“怎么了？” 她想得简单，甚至还想到卫沉会不会用那些感应电器的问题，又怕他不好意思开口问，就着急地说：“这里装修得和我家一点也不一样，我想洗澡，弄了好久也没懂，我去找人帮忙吧……” 卫沉微愣。 周晓月刚有动作，卫沉就拉住她，“等一下。” 他看着左侧的地板，低声对周晓月说：“别这么去，你的衣服……” 卫沉的声音本就有些哑，他再低下声音，就显得更加磁性，像是电流一样流窜而过，激起轻微发痒的酥麻。 周晓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像话，慌乱地放下裤腿和两只袖子。 她拍了拍身上，把衣服从紧贴的身体上拉得松一些。 “哦哦，不好意思啊。” 周晓月闹了个红脸，有些难为情。 然后卫沉才转过来看她，眼神专注，表情认真。 “我找你，是想和你说霍家的事。” 卫沉继续交代自己来找周晓月的目的。 他停顿一会儿，说得更加具体：“他们和我说了很多。”卫沉选择用“他们”来称呼自己的那对亲生父母。 “叔叔阿姨和你说了什么？” 周晓月只是顺着卫沉的话往下说，但她完全想不到，卫沉竟然一五一十，坦诚相告。 “那位霍总说……”卫沉又挑选出一个称呼，说了下去：“他说，等到最终报告出来，他就会着手把霍长英名下的基金会、继承股份、和其他财产转移给我。” “什么？” 周晓月吃惊地张大眼睛，愣住了。 她既想不到卫沉直接就把全部的内容告诉自己，更想不到霍叔叔会做得这么直接果断。之前霍爷爷并不是这个意思啊，霍爷爷还是认霍长英这个家人的…… 她脑袋里转着各种各样的话，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确实原本就是属于卫沉的。 霍叔叔这么做，只是物归原主，没有什么错。 但是…… 周晓月还转不过弯来，卫沉就继续说：“他让我放心，不要有压力，不管我在外面怎么样，只要我体内流着霍家的血，我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霍家的长孙独苗。” 卫沉没有什么波动地复述，“霍夫人没有笑，没有说话。” “等等。” 周晓月惊讶好半天，她都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绪，但是周晓月想起来一件事，她晕沉沉地问：“卫沉，你为什么把这些事全都告诉我呀。” 卫沉薄唇紧闭，他沉默许久，才说出一句：“不知道。” “啊？” 周晓月张着嘴。 卫沉是真的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对周晓月坦白：“我就是觉得，应该和你说。” 他就直直地伫立在周晓月房间的门口，一句一段话地汇报，就像是周晓月的护卫一样。 可实际上。 周晓月只不过是和霍家沾上半截关系的住客。 卫沉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霍家的小叔子、小姑子现在还能说道个一二三四，等到最终的dna检测确认，他们绝不可能再像今晚这样对待卫沉了。 霍家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只有大儿子和儿媳生了孙子，二儿子和二儿媳生的是孙女，小女儿结婚了但还没怀过。 霍老爷子是认真把这个长孙当成为唯一的继承人看待的。 巨额的财富在世代中不断翻倍累计，也袭承了森严古板的规矩，把人和人全都装进镶金嵌玉的盒子里。霍家最多也只能容忍一点任性的胡闹，但绝对不容许打破条条框框。 卫沉只要活着，地位就无可动摇。 可这样一个人却根本不明白霍家真少爷的意义，竟然还依赖到周晓月这个半吊子千金身上。 周晓月的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她只能说：“卫沉，你，你可以不说的，毕竟这是你的事情。” 她不想用之前帮助卫沉那一点小忙的功劳要挟卫沉听话。 卫沉吐露：“……是我想和你说。” 经历这一番变故，卫沉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冷静。他同样会想很多很多的事，会有很多很多的担忧。 他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说这些事的人了。 “你说了你的秘密，我也想和你说。” 卫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还反过来求问周晓月：“我可以说吗？”他表情不变，声音轻下去，从坚硬的外壳中泄露出一丝脆弱的迹象，好像还更怕周晓月不愿意听。 周晓月顿时就改口：“只要你想说，我都会听！” 她不想让卫沉这么一直站在外面，侧了侧身，想让卫沉进来说话。但卫沉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说完了。” 他之前去周家找周晓月，满心都抱着那是最后一次见周晓月的想法，这才放任了自己。 卫沉不会再趁夜进入周晓月的房间了。 他如此珍重，怎么可能还会冒犯第二次。 卫沉说：“你休息吧。” 眼看卫沉走向另外一边的房间大门，周晓月忍不住出声，叫住他，“卫沉，那个……霍叔叔除了说要把钱拿回去，还有说别的吗？” 她犹豫许久，问出心底里的担忧，“他、他是想把霍长英赶出去吗？” 这打破了周晓月对之前那和谐一幕的认知。 她看到霍爷爷是接纳两个孙子的，霍夫人冷静之后态度也比较好，但是周晓月没想到霍总会这么想。 他只认亲生的儿子。 卫沉却摇头。 周晓月不确定他的意思是不清楚，还是否认。 卫沉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她：“你是不是，不希望霍长英变成假少爷。” 卫沉什么都说给周晓月听，周晓月也不想隐瞒什么，她诚实地回答：“我很担心霍长英，我不想他变成我之前害怕的那样……” 卫沉知道她在说什么。 是他点出，周晓月在害怕被厌恶、被抛弃。 现在，她就是这样用自己去假想、代入霍长英。 尽管周晓月知道，霍长英绝不至于像她那样，离开霍家就走投无路，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冒出各种忧虑。尤其是卫沉说了这些话。 最后。 周晓月说：“但是，也不是只有担心的部分，至少还有一件好事。那就是，你们都找到真正的家人了。卫沉，我不希望什么真的假的，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开心……” 她主动走上来，试图拍拍卫沉的肩膀，安慰他这一天的劳累。可她离卫沉的身高差了许多，要努力地伸手才能够到。 周晓月觉得尴尬，瑟缩地收回去。 这时候。 卫沉忽然从僵立不动的封印中解开，上前抱住了周晓月。他不惜弯腰、低垂着头，把自己埋在周晓月的肩颈处。 “你不生气，就好。” 他沉声轻轻叹着，透着喑哑的深重音色。 这下轮到周晓月陷入僵硬，她被抱了个满怀，不敢乱动了。不过，周晓月并没有被吓到，卫沉明明那么高，但周晓月却隐约觉得，他缩得很小，很小。 小到周晓月生不出一丝抵触、害怕的心理，反而又抬起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她终于察觉到，卫沉说了那么多，就是在倾诉。 他太习惯把苦难咽下去，自己消化自己承受，所以他连抒发情绪都是平静无波地陈述一遍经历。卫沉对痛苦的阈值麻木到连表达都是寂静、僵化的。 周晓月这才恍然意识到，他的茫然、和无措。 她的心软成一片，像是被烤得融化了一样，不断地滴出心疼和歉疚。她不该对卫沉说那么多关于霍长英的问题。 这也不是卫沉需要思考的部分。 她看重霍长英，因为霍长英是她的朋友，她的未婚夫。可是，这和卫沉没有关系。 周晓月又凭什么把这种担心，嫁接到一个真正的受害者身上呢。 她心软得厉害，就放松了身体，接受了这个突然爆发的拥抱。 她放轻声音：“我怎么会生气呀？” 周晓月一边拍打安抚卫沉，一边说：“我没有生气。只是我光顾着想别的，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不管这件事怎么样，都不是你能决定的，现在，这是你的家，你别担心。” 卫沉没有说话，他不敢收紧手，抱了周晓月一下就慌忙地站起来，后退到安全距离，他皱紧眉毛，沉着脸，那双黑沉的眼眸暗下去，显出不满的怒意。 他本就是一张冷脸，这样摆脸色就变得有些可怕。 但卫沉并不是生周晓月的气。他只是生气，自己按捺不住。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动脚。”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0节 他这样贬低自己，周晓月听得阵阵难受，立刻就反驳：“别这样说，我还把你看光、摸光了呢！那我早就动手动脚了。” 她急着安慰卫沉都顾不得自己在说什么。 ‘滋滋……’ 系统听不下去，出来说了一声，“咳咳。” 周晓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的话，她一卡壳，脸色羞得通红，眼神乱瞟，也不敢看卫沉了。 卫沉站立不动，表情也不动。但是他的脸、耳朵、脖子都一点点地泛起红，从苍白的皮肤上涌出一点鲜活的血色，那玉石一样的冷俊面容微红，从冰冷中透出一抹艳。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晚安。” 然后，卫沉用过来时一样的姿势回了旁边的房间，只是略有些僵硬。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周晓月自己站了一会儿，往另一个房间看，她犹豫许久，想要上去敲门，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周晓月知道。 哪怕霍家包容，霍长英也应该慢慢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之前以为是假千金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周晓月直接就从卫沉那里提前知道了进度，她想不到，会这么快，快到有些残忍了。 ‘滋滋……’ 系统劝了一句，‘你以为他想不到么……’ 霍长英今晚所有的异样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就是被霍家养大的，他这么的聪明，这么擅长应对人心，怎么可能看不出父亲、母亲、爷爷，还有小叔叔、小姑姑这些人的心思。 他说不定都早就想到了。 他了解霍家，比霍家了解他更多。到后来，他连演戏都不是那么地情愿，只是挂着一个官方客气的笑容。 既然霍长英那么厉害，他自然会想到这些，然后去思考自己未来的出路。 系统一点也不担心。 周晓月心里想的却是：‘他早就想到了，那他就会更早伤心呀……’ 甚至，周晓月都不知道他到底伤心了多久，霍长英是为了满足霍家所有的期待长成这样子的，他比霍家任何一个人都会掩饰自己。 不是预测到每一步，就能在看到事情一一验证后，安然接受的。 周晓月想了想，没有去敲门，而是跑回房间找出一张纸条，认认真真地写下一行字，“霍长英，可以不用做完美无缺的霍长英了，那样好累哦，现在，可以放松一些啦！” 她悄悄从霍长英的门缝底下塞进去。 门纹丝未动，外面也听不见一点声响。 但是，那字条还没有完全塞进去，就很快被里面的人接过。 周晓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很小声地说了一声“晚安”，经历这漫长的一天，周晓月是真的要准备睡觉了。 这样，才能迎接之后的暴风雨。 可周晓月做足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这场暴风雨会席卷得这么大。 因为。 霍家验明真身，就要正式对外公布卫沉的身份。他们绝不可能让真正的霍家长孙不清不楚，遭人误会。 所有人都将知道，霍长英是假的，卫沉才是真的。 而周晓月，也就是一个被假少爷宠坏的未婚妻—— 她是半个假的！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让大家久等t t （下班突然开年度总结会，暴风哭泣 感谢在2021-12-22 23:59:42~2021-12-24 01: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滚滚、有闲鱼吃 5瓶；yuyi、丫丫的脚丫、南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纠缠成一团 早上。 数份打包票称绝对准确的全新亲子鉴定报告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被专人送到了霍家： 有实验室的、鉴定所的、大学教授研究团队的…… 霍家一个电话打出去, 便能招来业界各个顶尖人士奔波。 周晓月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的时候，就注意到底下的动静了。楼下来了好几个穿着西装的人, 不断上前递交纸质文件。 哪怕发送照片、扫描件、传真, 说一声结果就能解决问题，他们也宁愿开车大老远跑来一趟，就是想进霍家的门, 和对方面对面说上几句话，增进关系。 霍总就坐在沙发上面，挨个和他们聊了一会儿。 茶几上放了一台研磨咖啡机, 透明冲泡壶里的咖啡已经空了一半。看样子, 霍总昨天晚上没有怎么入睡。 周晓月睡眼惺忪, 看不大明白。她在新的床上睡不太习惯，早早醒了一下, 又因为没带手机，周晓月怕睡过头, 就不敢再睡回去, 干脆出来了。 她冒出一点疑问：‘霍叔叔这么早就开会吗？’ ‘滋滋……不是开会……在确认父子关系……’系统也苏醒过来，“滋滋”地运作。 周晓月原本困得头重脚轻, 听到这句话，她头一沉往下栽，忽的惊醒。 昨天晚上, 霍家那些人质疑卫沉身份的时候，霍总是直接帮霍夫人反驳回去的，原来他心里不是真的打消疑虑，又私下联络了至少三家机构再次做了一次检测, 交叉对比防止再发生什么乌龙。 周晓月心里微沉。 她一边理智地思考, 如果霍总决定重做财产分配, 那确实应该好好地查清楚，一边又不可避免地从情感上体会到一点失落。 霍家也肯定要彻查一遍的。 只是周晓月以为，霍总对卫沉说出那样的承诺，是已经从心底里亲近这个真儿子了。 她看那些人熟络地聊天，相谈甚欢，周晓月迟疑地往回后退几步，想要避开和霍叔叔、以及那些人打招呼。 但是周晓月刚想回房间待一会儿，一杯装着温水的玻璃杯就递到了周晓月的眼前。 她一怔，就看清霍长英在旁边伸手举杯。他是从自己房间那边的走廊过来的。 霍长英弯唇一笑，半是惊讶半是怜惜：“周晓月，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没睡好吗？” 周晓月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以前常常赖着，还耽误别人。但这一周她都没有再任性过了。 她含糊解释过去：“没有，我是自然醒的。” 周晓月见霍长英还端着那杯水，不好意思不接。这应该是霍长英为自己倒的，但现在他坚持要她喝，周晓月只好一声“谢谢”，接过水放在手里。 霍长英这才满意地笑了一下，就像是每天早上等待周晓月上车那样，没有任何的差异。 但他们都知道，从此以后，一切都会变了。 周晓月犹豫一会儿，还是问出来：“那你呢？” 霍长英诧异间，周晓月小心地指出。 “你比我还早……” 她觉得霍长英才是一夜没睡的那个人。霍长英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微笑着说： “我每天都是这个点起来的，已经习惯了。”他半侧身过来，微微抱臂，“你忘了，我清晨都是有课的。” 霍长英用一句话带过从牙牙学语时就开始经历的拔苗式苛刻训诫，他只是松开唇瓣，泄出一声轻叹。 “不过，以后应该就可以放松些了。” 霍长英微笑着说，应和周晓月昨夜悄悄塞进去的字条上的话。他接过去了，他看到了，他还认真地记在心里，也好好地回应了。 周晓月心一跳。 她看着那个俊美少年站在清晨的光下，笑得温柔舒缓，他光是这样微笑，就透出一种让人极其舒适的清爽，显得亲和。 霍长英笑着开口。 “虽然也会遇到新的问题，在其他事情上就没办法轻松了。”他轻声叹气，“我会想办法找到平衡点的。” 经过一个晚上，霍长英已经可以坦然地提到之后的生活，似乎真的完全想通一样。他忽然说出这些，其实也是为了回答周晓月从昨天到现在的种种担心。 这是一句变相的安慰。 虽然这无法改变实际的糟糕情况，但是可以抚平一些周晓月的忧虑。 周晓月听他这样说，紧绷的小脸果然松开一些。 “嗯，一起加油！” 不论身份发生多少变化，他还是那个霍长英，是周晓月眼里无所不能的守护者。 就算周晓月是他的未婚妻，她也一直觉得，自己离霍长英很远，可现在，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比周晓月更清楚身份落空的不安、和惶恐了。 “咔嗒。” 另外一边的门开了。卫沉走出来，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卫沉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就散走廊上什么也没有，他大概也会摆出这样一副神情。 他只是平静地扫过眼前，看了一圈最终把眼神落到周晓月身上。 “早安。” 他启开薄唇，淡声打了一个招呼。 周晓月当然即刻回应：“早上好，卫沉！” 霍长英收起一些笑，他知道眼前这个冷漠的少年正在用一种掠夺的速度一点点地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这没有任何问题。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1节 但是那些应该归还的列表中，决不包括周晓月。 霍长英抿了抿唇，然后颔首提醒：“马上就到霍家的用餐时间了，我们下去吧。” 卫沉注意到他的用词，正式到显得古怪。 这个点，不就是吃一顿早饭吗？ 然后卫沉很快就知道，什么叫做“用餐”。 每一层都是有可以坐着吃饭的空间，但是正经吃饭的地方是在一层的大餐厅。一张大圆桌摆在中间，上面甚至安好了可旋转的玻璃层，方便拿取每一道菜，堪比酒楼和饭馆。 但是霍家，确实需要这样的布置。 因为光是一顿早餐，就已经备好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从广式的煲汤，地道的小笼包到西式的吐司、三明治，应有尽有。 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有接近三十种类别。 还有佣人端进来新的早餐样式，说明厨房还没有停止，继续烹饪新的菜肴。 霍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前头泡了一杯清茶。 “快来快来，趁热吃。” 霍夫人看到他们是一起过来的，笑意盈盈地招待他们坐下。“也不知道你们这帮孩子现在的口味，我就让人都准备了一些，喜欢什么，就夹什么！” 就连周晓月都看得出，霍夫人是对着卫沉说的。 霍家有些兄弟姐妹，但也不算是人口特别庞多的大家庭，再有钱也不至于顿顿都像今天一样铺张。 这摆明了是为正式迎接卫沉精心准备的。 霍总也从会厅下来了，就坐在霍夫人旁边。这对霍家的精英夫妻紧紧盯着卫沉，示意他坐过来，连霍老爷子都瞧过来，希望卫沉能对霍家多出一些亲近。 霍长英从往日中的焦点被人搁置一边。 但他也只是笑笑，等着卫沉先选择座位。 然而。 卫沉的五官和四肢都像是固定住一样，冷俊的脸不变，双脚更是扎根在地样，根本不按照霍家人所愿地行动。 霍家人紧盯着他看，他眼睛一动，黑沉到透不出光的眼珠移到右边，往侧边看。他看向身旁的周晓月。 霍夫人脸上的笑微微凝了一下。 霍家人只得跟着看向周晓月。 周晓月被他们这样盯着，心神都紧张起来，她忍不住问出一句：“那个……霍小叔叔，和霍小姑姑呢，他们不来吃吗？” 霍老爷子端起润泽的白瓷茶杯，撇开茶盖儿抿了一口，才说：“不用管他们，他们有自己住的地方。我看他们昨天都挺累的，就让他们回去了。” 霍老爷子轻描淡写地带过昨晚的闹剧，掩饰自己对次子和三女的惩罚。 他的儿子女儿都怕他。正常情况下，只要霍老爷子坐镇，没人敢折腾太过的。只是霍家长孙搞错这件事，实在牵扯太大，又让人看到一大笔空出来的利益苗头，谁能坐得住。 那可不止是一点钱！ 而是长孙在霍老爷子这里的继承权！ 霍老爷子看三个年轻人都不动，就说：“好了，别饿着了，快坐下吃吧。” 霍夫人看一眼卫沉，又看一眼霍长英，连忙先把周晓月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卫沉就动了，跟着坐下来。 虽然隔了一个周晓月，但卫沉至少挨得离霍家人近了。 霍长英这才迈步。 他暗暗看向两边都被夹击的周晓月，温柔的眼睛深处飞快地划过一丝幽暗。 留给他的位置选择不多。 但不等霍长英走到卫沉旁边入座，就被霍老爷子叫住，“长英，你坐我这里来吧。”老爷子招呼一句，直接安排了。 霍长英眼神微闪，还是选择走过去。 等全部人都做好了，霍老爷子拿起筷子示意。 “好了，都开动吧！” 霍总霍夫人、霍长英才纷纷去拿筷子。 周晓月小心地把筷子拿好。霍家的碗是瓷器偏多，筷子也是象牙质地，圆润光滑，用不惯的会拿不住。 她还是很怕在霍家这种地方出糗的，虽然没什么人会真的教训她，但他们的行为举止，都会让周晓月感到难为情。 “啪。” 一个轻微的碰撞声响起。 是卫沉做了她想象中害怕发生的事。 他手里的筷子滑到桌子上，发出了声响，撞得周晓月心都抽紧了。 众人一静，霍老爷没说话，霍总先皱眉了，霍夫人马上反应过来，对旁边等着的佣人说：“麻烦拿一双新的筷子。” 霍夫人说得很快，但还是没有卫沉动作快。他已经重新捡起了筷子拿住，这只是摔在了桌子上，又不是掉到地面，明明还是干净的，偏偏霍夫人就要立刻更换。 这不是因为筷子脏了，而是因为摔筷子的动作很失礼。 佣人上前来，分了一双干净的新筷，示意卫沉把刚才掉过的筷子给她。 卫沉抿住嘴唇。 周晓月小声地询问一句：“有没有别的筷子呀，这个太滑了，我拿得不是很习惯。”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霍家提这种要求。 哪怕从前她说什么，霍长英都会尽量满足，但是爸爸妈妈早就说过无数次，霍家不是她能胡乱任性的地方，周晓月会在霍家长辈面前表现乖顺。 但这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卫沉。 周晓月就多出一股勇气和力量，提出来了“换筷子”的请求。 霍夫人听完一怔，然后紧接着递话：“有的有的！” 然后，霍夫人又对佣人说：“之前不是有人送来一套竹制品用具吗，趁这会儿全拿上来吧，我们都一起试一下，看到底好不好用。” 霍老爷子点点头。 霍长英淡淡一笑，第一个主动递出自己手里的象牙筷。 不一会儿，所有人的象牙筷收下去，一整套设计过的竹筷、竹碗就放了上来，条理有序地全更换了。 竹木的筷身也是非常平滑的，但入手的触感更适合拿、握，于是再没有筷子掉下来。 趁佣人换取的时候，卫沉压低声音对周晓月说了一句。 “谢谢。” 卫沉清俊冷漠，木着脸就像是玉石草木铸成的人偶一般，没有生的气息。也只有在周晓月面前，他愿意稍微活过来一些。 周晓月红着脸摇头，示意不客气。 霍家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说话，周晓月就安静地吃。 难得蹭上这顿豪华早餐，周晓月选了一些不常吃到的夹。 但是，渐渐的，周晓月就发现旁边的卫沉根本不怎么动筷子。 周晓月不需要仔细观察就发现，他是在等别人夹，再跟着去做。没有人会想要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笑话，包括卫沉。 大多数时候，卫沉都是在跟着她做。 周晓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的礼仪教养学得也并不好，但认真表现，还是能勉强达到霍夫人的及格线。 卫沉学她，其实还容易些。 周晓月发现这点后，就不再去碰那些自己想吃的新奇早餐了，尤其是那些带有异国风情的吃点，很容易掉渣、爆浆。 她努力的想卫沉会喜欢吃什么，再一一去夹，尽量挑选方便入口、适合消化的。当她花费力气去思考这些事，就是在一点点地成长。 虽然。 在照顾人这件事情上，周晓月还远远比不上霍长英。 他做起来，才叫行云流水，挑不出一点问题。霍长英甚至都不需要留神观察，就能在周晓月想要夹什么的时候，先一步调转旋转盘，把东西送到她前面。 他和周晓月一起长大。 周晓月还需要猜卫沉喜欢吃什么，卫沉对她的了解更是一片空白，一无所知，霍长英却对她的一切倒背如流。 既然是她在猜，其实难免遵循自己的喜好逻辑，挑来挑去还是选择了自己熟悉的食物。 霍长英看出她遇到的难题，随手碰了两下桌子就恰到好处地帮周晓月解决掉了一大部分。周晓月隔着大桌望他一眼，两只杏眼都是亮晶晶的。 但这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因为霍长英很擅长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度里，只要他想，就不会做得突出、过分，甚至连带着照顾到饭桌上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 霍长英实在是被培养得太出色了。 在他的对比之下，卫沉的生涩、僵硬是如此的明显，从礼仪规范，到阅历气度，处处都是差距。 这是十七年交换人生带来的巨大落差，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抹除。 霍夫人的笑脸微微有些凝住。 吃完饭。 霍老爷子放下筷子后开口。 “阿沉，你是我们霍家的孩子，早点把名字改回来吧。”霍老爷子看完报告，语气更加笃定。 “爸，我想这两天就邀请一些朋友过来，好好的介绍阿沉。”霍总这时候接话了，主动提议公开卫沉的身份。 然后霍总又转过头对卫沉说：“你不要紧张，就当是认识新朋友，到时候不止是有长辈，还会有很多年轻人来。” 他有意无意地略过霍长英。 霍老爷子却说：“阿沉，你有什么不懂的，就让长英帮忙，你们都是霍家的孩子，好好聊聊，一起准备一下吧。” 周晓月有点怔愣，却被霍夫人拍了拍肩膀。“晓月，我让司机送你去上学，他们两个还有些事，得再请一天假……”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2节 霍家和卫家抱错孩子的事情都堆着呢，需要一件件地理清楚，好好解决。何况卫沉这几年过得不好，连高中都休学了，霍家也要着手处理，重新安排卫沉入学。 周晓月下意识地去看霍长英。 霍长英却只是笑笑。 她惊醒地发现，霍长英今天根本没有穿校服。周晓月原本以为他是想吃完后再换上，原来，是他早就料到了。 ‘滋滋……就说不用担心他的……’ 系统不知道是安慰周晓月还是挤兑霍长英，总是说得有点像风凉话，周晓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举办霍家真长孙的认亲欢迎会。 周晓月看霍老爷子和霍总已经商量起具体细节，有些无措和莫名，他们是可以略过霍长英的想法，但是，总不能连卫沉都不问吧。 她蹙起细眉，绞在一起。 睡完一天，她的杏眼已经不那么红了，也没有欲哭的水光，但还是因为充满担忧变得雾蒙蒙的，黯淡不少。 周晓月瞥向卫沉，把声音压得极其轻。 “卫沉，你准备好参加公开身份的宴会了吗？……你想吗？” 卫沉眼神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晓月。 然后，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还不想。” 卫沉对周晓月说完，又站了起来，对霍家所有人说：“我没说同意。” 从头到尾，霍家都在自说自话地决定，交代，除了周晓月之外，没有一个人在意，他是怎么想的。 恐怕在所有人看来，他这个苟活十七年的穷人，一朝变成真少爷，应该对霍家感激涕零、任由安排才对。 他麻木，但是从不软弱。 卫沉说话，“我妈也没同意。” 他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并不代表，这可以把孙若男排除在外。 霍夫人的笑脸越来越勉强，她极力地克制表情，但还是显出一丝隐忍的伤心和不甘，更多的，还是被比下去的不服。 霍总说话：“阿沉，你说什么呢，你妈就在这里，我们才是你的爸妈！” 卫沉还没喊过他们。 霍长英微微后靠，配合地收起笑意，加入到这场剧目之中。从昨天晚上过后，他也没有再开口喊过霍家父母。 他倒是想置身事外，这时候也必须得说话了：“不用担心，医院那边，我会去照顾的。毕竟，那是我的……” “我们会派人去医院的！孙女士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你们两个都不用担心！”霍夫人立刻转向霍长英，紧紧盯着他，打断霍长英后面那个字眼，霍夫人脸上的优雅笑容彻底没了。 这一刻，她看上去痛心得更多。 霍夫人甚至说出：“长英，我们还是你的爸妈，你可以多信任我们一些。” 卫沉淡漠地瞥来一眼。 周晓月见状，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插口。 ‘滋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慢慢适应吧……’ 系统老神在在地评价一句。 这种人生互换之后的落差太大了，除了让时间一点点弥补这十七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偏偏两家，一个穷得急眼，一个富得焦虑。 这两种状态冲撞到一起，矛盾是激烈而难以调和的。两个极端的家庭，养出两个截然不同、但都非同一般的儿子，就更不消停了。 ‘别管了……滋、管好自己……’ 周晓月被系统说蒙了。 这个系统从第一天开始就在神神叨叨地念着“真的”，“假的”事情，不就是为了卫沉和霍长英吗？ 为什么当真相揭开后，系统反而不怎么管两家的事了，只是盯着周晓月劝。 “晓月，你先去上学吧，别耽误了。” 霍夫人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谈得有些崩，连忙催促周晓月。 尽管霍夫人看出两个儿子对周晓月都特别，但事关霍家认子的部分，也不大好让周晓月听太多。 周晓月“哦哦”的应一声，她也知道自己听到了足够多的隐情，不能再听下去了，一步一回头地被佣人带离出门。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走。 卫沉的态度就更加冰冷抵触。 霍长英也笑得抽离、生疏。 她只听到，那里面最后一句传出来的话，是霍总说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还不适应。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宴会是一定要召开的，谁是霍家亲生的，谁不是，都必须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没赶上平安夜t t，就祝大家圣诞快乐吧~ 感谢在2021-12-24 01:59:18~2021-12-25 01:5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鹿屿、l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nikcer 10瓶；公子明月几时有 5瓶；有一只梨、低叹可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察觉 请假回来。 周晓月在学校受到极大的欢迎, 不光是12班的同学关心，其他班都有人路过打量。 “晓月, 你和霍长英请假去做什么了？” “今天怎么又只有你来上学了？” “霍长英没事吧？” 问题兜兜转转, 还是会落到霍长英的身上。 毕竟全校男神接连请假，不见踪影，关于霍长英和周晓月各种猜测的议论就更多了。 他们两个的事一直都是市一中的连载八卦。 其中涉及豪门婚约、校园男神、学霸学渣、公开恋爱……每一条都值得津津乐道。 那些好奇一层又一层叠加起来, 全都冲着周晓月来了。 她全都用一句“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打发掉。 问到她自己的事情，周晓月还会不知所措，可是他们来打探霍长英的消息, 周晓月就不能这么躲闪逃避。 连李雪儿来问, 周晓月也咬死不清楚, 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 她不希望从自己这里传出任何对霍长英或者是对卫沉不利的消息。 想要保护别人的心情比害怕被舍弃的不安更加刺激到周晓月，让她无比渴望成长。 她把自己从困惑和纠结中暂时抽离出来, 努力向前。 “雪儿，昨天的笔记你能借我抄一下吗？” 李雪儿呆愣一下, 十分意外地说：“好啊, 不过我也没记多少，你看着抄吧。” 谁能想到, 周晓月一回学校想着的不是霍长英，而是想着学习。 以前在学校悠闲打发时间的大小姐是真的振作起来了。 隔了一天学习。 尽管周晓月落下一些进度，但是她的状态不仅没有下降, 反而更积极奋进。 她一整天都在奋笔疾书。 上课摘抄笔记，课间补作业。虽然新的试卷不断发下来，压得周晓月心情沉重，但是她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只是借了课堂笔记, 没有借别人写好的作业抄。 李雪儿记录得很简单, 只是在重复划过的重点内容上做了几句批注。 周晓月就又借来一些其他人的笔记，交叉补充重新做了一份完整的。 她之前摘抄就很详细，为了上课不走神，一字一句都不舍得错过，后来她抄得累了，也知道需要分轻重，筛主次地去记。 这样整理下来，她这个错过下午课程的人反而把昨天课程内容梳理得最全面、最完整。 班级里看不惯她的，就暗暗嘀咕一句。 “装模作样！” 韩佳偷笑着说了一句：“装这么认真，就是被问得尴尬吧。一问霍长英，就什么也不知道，还说是未婚妻呢。” 之前霍长英单独请假那天，就传出一些说法，但是那一两条谣言很快就因为他们同步上学，同步离校破除了。 直到周晓月再次一个人来学校。 “估计霍家那边没把她放心上，什么也不和她说。” “我猜就是因为遭嫌弃了，周晓月最近才这么积极表现。” 韩佳起话头，两三个女生凑过来小声聊天。说人闲话最适合排遣时间，消解压力。 何况这个对象还是拥有一切又什么都不会的周晓月，往上比可以发泄嫉妒不平衡，往下比又能极大地满足自信心，没有多少负担。 但是说别人说得多了，影响的是自己。 班主任在课上抽问，韩佳作为排名靠前的好学生代表被点到，一下子卡住，没答上来。 薛班主任生气了。 “韩佳，昨天我不是刚讲过这个吗，你都把心思都放在什么地方了？知不知道现在有多重要，连周晓月都在认真学习，你在干什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3节 薛其只是想用周晓月作为例子，提醒韩佳注意学习态度。 但是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说韩佳比不上周晓月。 全班的视线随着薛其的话看过来，隐隐认同似的，韩佳脸色都变了。 “老师，周晓月今天也很认真，一直在补昨天的笔记，要不，让周晓月替我回答吧？” 韩佳说完，轮到周晓月吓得变脸。 ‘她怎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周晓月还没傻到以为韩佳这么说是真的夸她。 相反，韩佳就是因为认定周晓月是装的，才故意把周晓月拉出来挤兑。韩佳连老师夸别人夸得比自己多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挨骂，还是被周晓月对比着骂。 ‘滋滋……过不去，就不过去了……’ 系统撺掇着。 周晓月看到班主任望向她，中年男人的眼镜片阵阵闪光，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点名，这让周晓月更紧张了。 她小脸紧绷起来，衬得眼睛更大，眉毛垂下又怯怯的，令人怜惜，韩佳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老师，我知道答案。” 周晓月鼓起勇气，在薛其叫人之前自己举手站起来了。 一开始，周晓月声音还有点抖，后来就平稳了。她就是照着整理过的笔记摘要说的。 薛其听得不断点头。 他说：“周晓月同学真的很用功啊，这一点，韩佳，你要和周晓月学。” 薛班主任挥挥手，示意她们两个都坐下。 两个女生都红了脸。 周晓月是被夸得有些羞涩，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娇怯的脸蛋一绽开，就盛放出精致容貌的巨大优势，让好几个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大家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原来周晓月是下决心要坚持到底。 韩佳的脸却是因为尴尬、恼怒，火辣辣地疼。 下课后。 周晓月写了一会作业，去上厕所，遇到韩佳，还被撞了一下。 韩佳盯周晓月的眼神都是怒气冲冲的，满脸都写着“你给我等着”。 “周晓月，你别以为回答上一个问题有什么了不起。也就是你成绩太差，没人对你有指望，所以表现好一点就夸上天，真正考试摔下来你就清楚我们的水平差在哪里。” 周晓月确实对考试有一点忐忑，更多的还是对韩佳的敌意感到莫名。 她只能说：“我不知道我考试能考多少，但是你成绩这么好，还一定要和我这个差生比，那，也许，我还没那么差……” 周晓月想不出什么反驳，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乖觉地放低姿态，承认自己差，韩佳优秀。 结果这样反而让韩佳更加气急败坏。 “你！” 韩佳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挤出一句。 “我本来就比你好！” 韩佳说：“除非你让霍长英帮你在月考作弊，反正，也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做。” 周晓月一怔，杏眸微张。 “什么？” 她是一直被霍长英惯着，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依靠霍长英肆意违规作乱。就算是周晓月最不懂事的时候，她也没有任性到这个份上。 周晓月还想问，但是一些女生过来，韩佳瞪她一眼就离开了。 回教室，韩佳更不理人，把头埋进书里，似乎要挣回一口恶气。 ‘滋滋……考得比她好，她就不敢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市一中的名次。’周晓月默然，‘我和她差不多隔着整个年级……’ 虽然没有倒数第一距离常年第一的霍长英那样远，但是差得也很多。 ‘……加油。’ 系统“滋滋”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周晓月也知道自己成绩很糟糕，不好意思地应声。 吃饭的时候。 周晓月照常想和李雪儿她们一起，却被1班的两个男生找过来叫住。 “周晓月！” 程从浩叫住她。 那张飞扬的健气脸上挂了一点着急，眉毛都皱在一起。他上来就问：“你知不知道霍长英怎么了？” 一旁的陈平则斯文一些，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但是我们联系不上霍长英，有点担心。” 他们不是好奇八卦的同学，而是霍长英的朋友，不会轻易离开的。 周晓月就让李雪儿她们先去吃饭。 两个女生看看情形，又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手拉手走掉。 只留下周晓月和他们面对面站着。 她对1班这两个尖子生不太感冒，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向下的，红润的唇边没有一丝微笑。 “你们现在知道关心霍长英了，之前吃饭为什么扔下他？” 周晓月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提出另一件事。她为霍长英抱不平，严肃地板起神色，那雪白的小脸上五官紧绷。 “就算你们两个要去参加什么比赛，也不可能不吃饭吧，这样不就是疏远另外一个人吗？” 她知道对面两个人有些抵触她，周晓月也不客气，把话都砸过去。 她自以为已经摆出足够凶悍的模样，实际上还是一只没有利器也要强撑着张牙舞爪的兔子。 “哈？” 程从浩不仅没有被问得心虚，还不敢置信地挑起眉，“我们扔下霍长英……” “咳。” 陈平神情微僵，清秀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尴尬和无奈。但他还是弯起手肘轻轻撞了程从浩一下，用眼神示意对方别乱说。 程从浩这才硬生生地打住话。 可是程从浩又忽视不了少女控诉的眼神，那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们，好像他们是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坏人。 他们确实对周晓月的态度一点也不好。 但无论是无视略过，还是暗讽敲打，周晓月从来都不会生气，直到上次吃饭她才顶回来。 没想到遇上霍长英的事情，她竟然会这么在意，哪怕娇娇弱弱的，也要莽着劲头和他们对上。 程从浩被那双水润的杏眼看得生出些许烦躁，更想逗弄几句。 欺负周晓月还算沾点边，疏远朋友的罪名实在荒唐。 然而程从浩只能憋着气说：“知道了，我们会好好和霍哥聊的，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扔下他不管。” 一声“霍哥”让周晓月眼神打颤，不由得移开眼睛，那股撑出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了。 等到身份公开，霍长英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姓“霍”。 但是程从浩下一句“不会不管”的保证又让周晓月稍微安定一些。 霍长英和她不一样。 她缺失了作为周晓月个体拥有的事物。 一旦脱离熟悉的环境，就很容易因为失去肥沃的土壤，精心的浇水而枯萎。 可是，霍长英拥有单独属于他自己的很多东西。 周晓月想到这里，目光盈盈地看着程从浩和陈平。 “那你们一定要好好聊开哦。” 她不是突然转变态度，对他们有了好感，而是单纯向往能成长得像霍长英一样，拥有自己交到的朋友，拥有自己掌握的知识…… 周晓月从强硬的姿态里柔和下来，少女漂亮的脸蛋因为温顺而显出柔美，程从浩有些不太自在地挠了一下脸。 陈平眼神微闪，他察觉到很多问题。 但此刻的时机不对，陈平没有多问，只是挑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周晓月，你昨天是陪着霍长英一起去医院献血，对吧。”陈平从老师那里旁敲侧击问出来一部分，他说，“我们就是担心，会不会是检查出什么不好的病，才又请假。” 好在，不是病。 周晓月从陈平的话里获得了一个新的安慰，缓解了她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忧虑。 她弯起嘴唇，小小地笑了一下。周晓月不喜欢他们两个，但也不想让他们无谓地担心。 虽然他们和周晓月没关系，但确实是霍长英的朋友呀。 周晓月果断地摇头，“不是不是。” “就是霍长英家里还有一些事要解决。不好意思，更多的我不能说了。因为这是霍长英的事情，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们。” 周晓月犹豫一会儿又补充：“如果你们问霍长英，他不想说，能麻烦你们不要追问吗？” 其实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但是周晓月私心里想让他背负的压力小一些。 虽然。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4节 凭霍长英的早慧和敏锐，他根本不可能移除负担。 可是，他每一次都完成得那么好，从来都不犯错，更不会让人失望。 作为霍家少爷，霍长英堪称完美，从继承人变成养子，他也很快逼自己适应过来，克制情绪、把控分寸。 很多时候。 周晓月也会想，他到底要从哪里寻找宣泄口呢。 等交错的身份换回来，他，能放松一些吗？ “好，我们不问。” 陈平拉住程从浩，不让他继续追问。 少女低眉垂眼，忧心忡忡的模样，全都映入陈平的眼中。 她真的一点也不娇纵，一点也不怪戾。更不是以自己为中心，仗着霍长英颐气指使的富家千金。 相反，她对霍长英的关切，全然真心，柔软而纯粹。 以前陈平和很多人一样，觉得周晓月对霍长英的依赖和黏人夸张到过分，好像失去霍长英，她就一无所有。 可是现在没有霍长英在旁边，她好像还更闪亮一些。 问题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 事情是相反的。 作者有话说： 外出中（今天好冷… 宝贝们注意保暖 感谢在2021-12-25 01:54:51~2021-12-26 00:0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1 13瓶；请叫我年糕大人 5瓶；程临 2瓶；oohyo、yuy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两难选择 和1班两个男生分开, 周晓月再去食堂已经晚完了，她也不好意思让李雪儿她们等, 就一个人吃饭。 她有些不习惯, 但还是适应过来了。 一整天的课上下来。 周晓月精疲力尽。 晚自习后，又发下来好多作业，老师们尽可能地布置了足够多的作业, 填充周末的时间，不让学生们闲着。 周晓月背上一堆书回家，重得肩膀都低下去了。 她跟着大家一起走出教室, 校门口水马龙, 人来人往。 然而, 周晓月在人群里看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温柔的少年身影。 霍长英没有出来, 霍家专门用来接送霍长英的车，也没有来。 周晓月倒是没有想自己怎么回去, 而是生出更多对霍长英和卫沉的忧心, 她就怕他们还要继续在那件事上争论很久。 少女心里牵挂着事，精致的脸蛋上就会把情绪全都一一显露出来, 那双漂亮凝光的杏眼中流淌出的关切，让其他人看了，也会跟着一起揪心。 她慢吞吞地往前面走, 落在人堆之中，很是惹眼。 忽然。 周晓月感觉自己的背上一空，好像重力消失一般，让她连抬步都变得轻快了。 她惊讶地回过头, 却看到一张平静到显得冷漠的清俊容颜。 少年还是穿着昨天那一身便服, 他站在周晓月的身后, 一声不吭地帮她拎包，周晓月转过来，他也只是调整一下姿势和站位，沉默地托着她的书包。 “卫沉！” 周晓月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沉抬手向教学楼中间一层的办公室指了指，示意自己是从那里出来看到周晓月的。难怪周晓月没看到他，因为他是从后面走过来的。 周晓月抬起头，好像在卫沉指出来的位置隐约看到了霍夫人和教导主任的身影。她忙不迭地低下头，不敢把他们招来。 他们坐了霍家另外的私家车过来，也不知道停靠在哪里，周晓月都没有认出车辆。 卫沉言简意赅地说：“他们想早点解决我的学籍问题。” 不然隔一个周末，又要往后拖。 卫沉说的“他们”指的应该是霍家人。周晓月于是紧张地问了一句：“那，你和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卫沉并不想提，但是周晓月问了，他就一定会回答。 “他们找了我妈。” 卫沉现在还只对孙若男叫妈妈，所以周晓月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早上的时候，卫沉在饭桌上说了对回到霍家认证身份的看法，他要和孙若男再考虑一下，看来今天，霍总和霍夫人就去第一医院探望孙若男了。 霍家父母暂时还没办法打开卫沉这道难以攻克的关卡，但是对付孙若男，就容易多了。 果然下一刻，卫沉就说：“妈让我去霍家。” 周晓月紧跟着问：“那你呢？” “我还没想好。” 卫沉只会对周晓月说心里的想法，那双沉寂的黑眸动了动，从平静中浮现一丝少见的迟疑和挣扎，“但是……我想念书。” 他毫无保留地向周晓月说出自己为什么会先答应转学。 这是最好的高中。 也是周晓月的学校。 当霍夫人抓住这一点来劝，卫沉僵持许久，还是点了头。他有些不安地垂眸，黑而密的睫毛轻扇而过，在苍白到暗沉的眼下落入一圈扑闪的影子。 他生怕周晓月会觉得他变化太快，不够坚定，随随便便就动摇了。 事实上。 霍家能提供这世界上大多数幻想中才能拥有的物质条件，这是任何人都难以抵挡的。 何况，这本来就是卫沉应该拥有、享受到的。他是迟了十七年才拿到，他是这所有人之中，最不应该感到愧疚的。 卫沉也并不是因为霍家而负疚。 他只是不禁想要知道周晓月对这些的看法，他不希望周晓月产生任何一点误会、埋怨、反感…… 甚至因为太过在意，卫沉变得有些束手束脚。 周晓月立刻就冲卫沉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 “那你马上就要来我们学校念书啦，太好了！” 她虽然容易想东想西，情绪过于充沛，但每一次周晓月都是纯粹、全然地沉浸在这些情感里。 这一刻，她也是真心地为卫沉感到高兴。 那些明快、真挚的情感漫上来，包住了卫沉，让他绷紧的身体缓缓地松懈下来。卫沉紧盯着少女的笑容，说：“入学需要测验。” 他的意思是没那么迅速。 周晓月却联想自己，以为卫沉是怕考试。毕竟卫沉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学了，也不知道他的学习到什么阶段。 她提气鼓励：“卫沉，你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至少周晓月自己一学期不落地念了这么久的书，还比不上卫沉掌握的学识。 聊一会儿，周晓月又发现周围人都在看她。 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活在自我世界里面，当周晓月决定走出象牙塔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接收来自外界的各种眼光和评价。 大家都在看她，也在看卫沉。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少年没有穿校服，又瘦又高，长相出挑，气质特别，一下子就成为所有路过学生的目光焦点。 尤其是，这个男生还和周晓月走得近。 这让知道周晓月是谁的人，心里都不禁产生同一个疑问：霍长英呢？ 周晓月被看得不自在，轻轻推着卫沉：“好了，卫沉，你别拿着我的书包了，我自己背就可以，你快回去和学校谈正事吧，” 卫沉摇头。 “太重。” 他在办公室就看到周晓月了。卫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找下来。 卫沉抬起黑幽的眼睛，用眼神询问周晓月要不要拿下来，让他帮忙提着送过去。如果周晓月不同意，他就宁愿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托举。 他那冷冰冰的表情之下，是一颗烧得炙热的心。 这种和周晓月之前经历过的，无微不至的细致照顾全然不同，卫沉生硬却固执，让周晓月头疼得不知道怎么拒绝。 “滴滴！”一辆宝马车在门前的停车处鸣笛两声，刺耳的声音引得不少学生看过去，包括周晓月。 她这才认出来，这是周家的车。 车窗滑下。 周晓月看到自己的父亲周平。 眼见周父要下车，周晓月把包从卫沉手里抱到胸前，她说：“我又不会背很久，喏，我爸来接我了，我先回家了。” 她急匆匆地说“卫沉，再见！”就向那辆车跑过去。 卫沉这才停下脚步，没有再追。 他站住不动，看着周晓月打开车门，坐进去，车辆启动开走，卫沉才从固定住般的静止状态中恢复行动，转回身往教学楼走。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5节 两个人拦在卫沉的前面。 一个好动，眉头紧皱地盯住卫沉，一个文静，在旁边用眼神打量观察。 浓颜大眼的那个语气冲：“你谁啊？你和周晓月是什么关系？” 另一个问得更客气一些。 “我们朋友让我们多照顾一些周晓月，刚才看到她和你说话，我们就想着来问问。 同学，之前都没见过你啊，你是要转过来的新生吗？需不需要我们带你转一圈？” 因为他们提到“周晓月”，卫沉才回应地看了两眼，但他的眼睛里依然是黑沉沉的一片，透不进光，也映不出人影。当他不做任何的表情，淡漠的眼神也足够寒冷。 寂静的无声，带来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他对周晓月的沉默，和对其他人的沉默，是不一样的。 对面两人都莫名感到一丝不适，不由得后退。 卫沉则一言不发，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对于别的，他漠不关心，也毫不在乎。 另一边的车上。 气氛也并不是很融洽。 周父让司机回去了，是自己开车过来接周晓月的。 可是周晓月刚兴奋地喊完“爸爸”，就被周父打断话。 周平问她：“刚才那个在你旁边的男生是谁？” 周晓月一开始没有听出异样，很快地回答，她兴冲冲地和自己的家人介绍：“他叫卫沉，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你看到他穿的是什么东西没有，破破烂烂的，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晓月，你怎么和这种人交朋友？他是哪里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周父的问题一个紧接着一个，不断地向周晓月追问。 “不是的，卫沉读书很厉害，他之后就要转到我们学校来了。” 周晓月慌乱地帮卫沉解释。 听到卫沉也会来市一中上学，周父的语气好转一些，但他还是重重地强调一句：“晓月，你不要随随便便和那些男生走得太近了，影响不好，学校里有什么事，你找长英不就好了吗？” 这是父母在女儿青春期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怕女儿被不知道哪来的小子带歪了。 周父说得理所当然。 但他把霍长英排除在禁止接触的名单之外，因为霍长英是唯一获得准许的例外。 甚至，这些耳提命面的告诫和劝慰，是为了霍长英更多，远大于周晓月。 “还好今天是我来接你，不然长英看到了怎么办，你怎么说？”周父摇摇头，“你交什么男性朋友啊，和女同学玩不行吗？” 周晓月的喜悦一点点地落下去。 看到爸爸的时候，周晓月其实非常高兴。她满心以为昨天在霍家住了一晚，爸爸妈妈还是忍不住担心，才会过来一趟的。 周父的话，却给周晓月又一个打击。 她已经没有背书包了，抱在腿上，但肩膀还是垂下收紧，缺少安全感地缩着。 周晓月小声说：“我也在努力和女生们做朋友……” 她和李雪儿、陈容容走得越来越近了。 但是，她确实还没什么朋友。 卫沉是周晓月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却被周父一口驳回了，这种不认同让周晓月很受挫。爸爸之前从来不这样教训她的。 无论是她乱花钱提前用光，还是考到倒数第一害得家长会批评，周父都只是宠溺地笑笑就揭过去了。 可是。 偏偏在周晓月熬过这么艰难的一周，好不容易走上正轨越来越好的时候，周父摆出脸色批了她一顿。 这会让周晓月忍不住怀疑自己。 明明她在认真学习，明明她在自理自立，明明她在一点点变好，为什么爸爸反而更生气了，难道她做的那些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周父听出女儿的委屈，叹一口气揭过这茬。 “算了，没有女生朋友也没事。你在学校里交到的朋友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多和长英参加一些宴会，那些年轻人才是你的朋友……” 周父说：“霍家要在周末举办一场宴会，这次邀请了很多人，好像是为了庆祝什么。晓月，长英有和你说到过吗？” 周晓月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沉默一会儿才开口：“……到时候应该就知道了。” “唉，好吧。”周父的叹气彻底击碎了周晓月最后的侥幸愿望。 爸爸不是因为担心才来接她的。 她也终于明白，爸爸妈妈最看重的，到底是什么。 周家对她所有的期盼和希望，都是为了让她嫁进霍家，成为霍长英的富太太。至于其他，都是不必要的。 从小到大，她唯一的任务目标就是陪着霍长英。 他们这么早地就把这个女儿看作一个注定要嫁出去当妻子的人，又怎么会再去认真、用心地培养。万一哪里变了，霍长英就不喜欢了呢？ 她不是假千金。 可是面对她真的爸爸，真的妈妈，周晓月还是感到另一种难过，另一种伤心。意外的误会，让她揭开了这个家的另一面。 少女的眼眶酸胀起来，氤氲成雾气。 周晓月吸吸鼻子，没有掉下眼泪。 周父还一个劲儿地说。 “晚上回去，让妈妈好好帮你挑选裙子，这么大的宴会，长英肯定会邀请你当女伴的，平常就算了，爸爸妈妈也不要求你什么，这种时候可不能给长英掉链子啊。” 他们心心念念的，其实也不是霍长英，而是霍家的继承人。 可是—— 周晓月说不出她知道的真相。 回到家里。 她也是沉默地任由爸爸妈妈们商量宴会细节，把自己从头到脚的打扮都交给他们决定，等选择都定下来，她才能起身回房间。 放置了两天的手机，终于解锁屏幕，开了机。 两个信息先后弹出来。 第一条，是霍长英发来的：“晓月，霍家要在周六晚上召开认亲欢迎会了……这次，你还愿意当我的女伴吗？” 然后是卫沉的短信。 “他们还是要办这个宴会。”卫沉附了一份邀请函上面的介绍，“周晓月，你去吗？” 他没有问得很详细，但是卫沉其实就是在问，周晓月去不去，能不能陪他一起去，然后才再做决定。 周晓月在两个界面来回滑动，在决定答不答应，答应哪个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先回复哪一条。 ‘滋滋……’系统冒出来问她，‘……选不出来？’ ‘那你帮我选好了。’ 周晓月等待系统回答的时候，“嗡”的一声。 是手机传来了响动，周晓月打开弹出消息，才发现是自己之前用卫沉的号码搜索申请的好友通过了请求。 是卫沉？ 不等周晓月发出询问，对方先一步发送了一段文字。 “晓月，你好，我是孙若男阿姨。这个手机其实是我的，我生病之后就给了卫沉用。现在，霍家给我准备了一个新手机。我刚用之前的账号登上软件，才看到你的好友申请。” 孙若男一字一句，很诚恳地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没有通过申请的原因。 周晓月连忙回复“没关系”。 原来卫沉是用的孙若男的手机，才这么陈旧。 他的手机号码大概也已经被孙若男注册掉大部分软件了。难怪卫沉根本不怎么使用除了电话、短信、银行转账之外的功能。 她们没聊多久，孙若男的状态里就显示出漫长的“正在输入中”，最终孙若男发来一段。 “晓月，我能不能厚着脸皮拜托你一件事。你也知道我们两家现在的事……霍家想急着认阿沉回去，我也没脸留他，但这孩子脾气怪，性子犟，你能帮忙劝一些吗？” 孙若男说：“霍家很看重他，想要给他办一个风光的欢迎宴会。我这个身体不行，去不了，能不能拜托你多照顾阿沉一些。” 孙若男不知道卫沉已经主动向周晓月开口了，她犹犹豫豫，纠结迟疑，还是发来这么一个请求。 她早就看出卫沉对周晓月不一样。 所以，孙若男也想多一些事情，弥补对卫沉过了这么久不幸的歉疚。孙若男委婉地求着周晓月，就是想让她陪卫沉一起参加这个宴会。 长辈的请求、拜托让周晓月心里一软。 天平一端加上了一道砝码，周晓月动摇了。她犹豫一会儿，在手机屏幕上移动手指，点开和卫沉的对话框。 “嗡。” 又一个信息发过来。 来自周晓月的通讯录，她早就记下了这个人的电话号码，但她和对方从来没有在私下里单独联系过。 周晓月备注的名字是：霍阿姨（章绮）。 竟然是霍夫人发来的。 “晓月，我是霍阿姨。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找你聊一聊。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两个孩子不安心，我们两家也都睡不好觉。” 虽然这只是一串文字，没有声音。 但是霍夫人的用词都变了。 这也是周晓月第一次看见霍夫人用这种隐隐有点放低姿态的语气和她沟通。 “我们家里肯定是着急认阿沉回来的，所以才要办一个公开、盛大的宴会，把孩子们的关系都说清楚。但这样做，多多少少会伤到长英。 希望你别笑话我想得多，事情变成这样，好像怎么做，都会让另一个孩子难受，霍家这么大，每个人又有每个人的想法，我也不敢说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 “等宴会结束，一切都会变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6节 霍夫人敲敲打打，表立场诉苦衷，把每一处的情绪都补充详尽没有遗漏，然后霍夫人言辞一转又落到周晓月的身上，把事情转化到对方，才能更好地让人感同身受，引起共鸣。 “晓月，我知道你也和我们一样担心。你都没和你爸爸妈妈说，是不是在想婚约的事啊？ 之前定婚事的时候，我们也是看长英这孩子喜欢你，就同意了。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你爸爸妈妈之后问起来，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 你放心，晓月，我们霍家答应的事不会轻易反悔，你们要是有其他想法，我们也一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霍夫人表现得非常为周晓月考虑，处处体贴，全都在从周晓月角度出发去思考怎么解决，怎么应对，她连周家生气、悔改的可能反应都想到了。 等到确信周晓月看完这些会放松安心，信任自己之后，霍夫人才吐露最终的目的。 “晓月，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长英这孩子要强，越长大越厉害，想得比我都多。 我就怕他受不住这样的落差阿姨就只有一个请求，如果长英还来找你，邀请你当他的女伴，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答应他一次？” 这么一长串话下来，把周晓月里里外外的想法全都猜遍，几乎堵住了所有拒绝的口子。 周晓月看得心里忽起忽落，只觉得难受。 霍总忙于数个估值在世界排名前列的公司经营，很少在家。 霍夫人作为霍家的长媳，一直打理内外事务，她大概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后代身上，严格把控，精密规范，不放过一丝一毫，才终于教导出一个让霍老爷子满意至极，也让霍家其他人挑不出任何错误的完美继承人。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霍夫人可以牺牲一切。 但当霍夫人达成所愿，甚至让霍长英成长得远远超出目标，难以掌控，世界又开了一个玩笑，直接夺走了她这辈子的心血，要交还给另一个母亲。 母性的天职让两位母亲都无法放下自己带大的孩子。 可是，这对她们各自的亲生骨肉来说，多少又显得有一些残忍。 “啊啊啊！” 周晓月头大如牛。 她干脆把自己和手机一起扔到床上，埋在被褥里，不愿面对这种难到上天的困境选择题。周晓月只觉得，这么多年的“真假千金”网文白看了。 原来那些亲父母、养父母，还有必定会有的“未婚夫”，都过得这么难吗！她现在换置身份，就是“未婚夫”角色了吧。 如果霍长英是主角，她就会因为霍长英是假少爷而嫌弃，选择抱卫沉的大腿，然后被打脸郁郁难解。 如果卫沉是主角，她就会厌恶卫沉这个真少爷登不上台面，坚持和霍长英结婚，再被打脸追悔莫及…… 等一下，这样的话，她不还是女配反派的设定吗？ 周晓月敲系统，‘能不能再剧透一点！’ 就算“滋滋”说不出什么东西，再给一两个关键词也行啊。 系统的声音乱颤：‘……滋、你……滋滋……都要好了……’ ‘……’ 周晓月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系统啊？’ 作者有话说： 晚安~ 感谢在2021-12-26 00:03:39~2021-12-27 02: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七是数字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萌的佳佳 5瓶；我是个好人 3瓶；xxx 2瓶；宝勋是个好孩纸、姜一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不一样 系统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 周晓月拿他没办法。反正系统的作息习惯，比周晓月都还要稳定。 这个系统连正常对话都费劲, “滋滋”声不断, 不到关键的时刻，系统都是不会冒出来说话的，生怕浪费能源。 但是系统可以歇下, 周晓月却不行，她也不能放着那么多条信息不回复。 周晓月没办法，先从长辈开始回复。 她想了很久, 实在是想不出来一个肯定的答案。最终, 周晓月还是一律打出：“好的阿姨, 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当然没有真的回答得这么简洁，周晓月还回复了很多的话, 她一边安慰一边劝解，但总结出来, 就是用考虑来拖延答案。 可是。 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回到在霍长英和卫沉的邀请之间做选择的。 她都还没有回复他们两个。 周晓月又僵住了。 她被两个儿子和两个母亲一起逼着做这道选择, 脑子都变得乱糟糟的。 现在周晓月倒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爸爸妈妈的问题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又爬起来。 这种时候, 她倒是宁愿去做试卷，至少那上面的题目都有标准答案，对与错分明。 用学习来逃避, 会让周晓月觉得自己并不是虚度时光，而是认真在做事，意外地减轻负担感。 只可惜，周末的作业再多, 也总有做完的时刻。 周晓月刷完题目, 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试题中归于平静, 她才再次拿起手机看。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消息，两个少年中，一个隔了一会儿发了新的信息过来，一个继续保持沉默。 周晓月没有回复，卫沉就没有再发消息。 霍长英似乎猜到她的犹豫、纠结，体贴地发来一段安慰。 “想不出来怎么回我，就先别想了，不要再熬夜了。周晓月，早点睡吧。”他就像是能穿透手机屏幕看到周晓月的一举一动，将少女的心思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的文字里尽是温柔和宠溺，足以包容周晓月所有的想法。 无论周晓月想要一直逃避下去，还是选择退缩拒绝，霍长英都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也没有关系。这次宴会不一样，压力会很大。你自己和叔叔阿姨来的话，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见，周晓月。” 霍长英一口气把他的全部想法发送过来，做好了周晓月不看手机、不回复的心理准备。他甚至在末尾加上了每一天必说的结束语。 这细微之处展现出来一丝小心谨慎，让周晓月刚平复没多久的情绪再一次动摇。 她和霍夫人隔着一层，对孙若男更是陌生，周晓月对她们的感同身受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错综复杂，难以厘清。 但这种理解式的共情远远比不上霍长英能在周晓月心间引起的巨大震动。 她几乎是立刻点开了输入框。 周晓月知道，在聊天软件那个界面显示里，她的状态一定已经变成“正在输入中……” 霍长英会看到。 即便她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她也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给出回应。 这个少年，是周晓月从小到大都在仰望的存在。 他们从小就开始黏在一起，周晓月就没有长时间地和霍长英分开过。从小学，中学再到高中，从霍家到周家，他们来来往往，亲密无间。 她依赖霍长英，仰慕霍长英，不是因为他是霍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是因为霍长英能做到她做不到、也想不到的事，是因为霍长英一直在她身边，一刻不离地照顾她。 周晓月忧心、害怕的，从来都是她跟不上霍长英的脚步，是霍长英会忍无可忍，最终丢下她。 所以周晓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个问题会在某一天反转过来，变成她会扔下霍长英。 她怎么忍心呢？ “霍长英，你的压力是不是很大？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吗？” 周晓月刚敲打出这两句问话，又立刻删掉了，没有发送出去。她斟酌许久，把那些对霍长英的关心转全都换成自我表述。 “霍长英，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很紧张……” 她把这段发了出去。 “爸爸妈妈知道霍家要举办宴会的事情后，就开始用心筹备。 他们为我挑了好多好多的礼服，其实我根本没有心情参加这场宴会，但我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敢说。可他们还是会知道的。 他们对我的期待，我达不到，我就怕他们的希望落空，会对我更失望。” 周晓月一边打字，一边咬嘴唇，她知道霍长英是不会轻易袒露那些负面情绪，她便一如既往地向他倾诉自己的不安和忐忑。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按照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周晓月只是凭直觉写了一些话。结果，霍长英的回答来得很快。 甚至太快了。 霍长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收她所有的情绪，尽数收藏，最好能够封存在他一个人那里。他心甘情愿、费尽心思地成为周晓月的守护者。 “不会的。” 霍长英给出他的承诺，“周晓月，我不会让他们对你失望。” 那字里行间漫上来细致密布的爱怜意味和保护欲，但是这些情感过于汹涌，淹没过过周晓月眼前看到的文字和标点符号，侵吞到她脑海中的每一个想法。 周晓月只是想通过用自己的父母举例，来安慰霍长英面对即将到来的落差。 可是霍长英实在太敏锐，太聪颖，他一瞬间就读懂了那隐含着的，周家满心期望成为霍少爷亲家的事实。他也察觉，周晓月意识到了这件事。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周晓月才刚刚明白过来，她还很难直视那层婚约遮羞布之下的赤.裸真相。周晓月指尖微颤，不知道该发什么。 霍长英却替她想好了。 “那个宴会，你只要来就好，其他的事，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他恢复到完美的霍长英，发来霍长英才会说的话。 霍长英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已经深思熟虑过要怎么应对。周晓月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霍长英的第二个请求。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7节 比起女伴邀约，这根本算不上请求。 “我只想见你，周晓月。无论宴会上发生什么，我只要看见你——为了你，我也会无所不能。” 周晓月的心一跳，敲鼓似的震动起来。她总是计较着自己的软弱、无能，给霍长英惹麻烦，还拖霍长英的后腿。 她甚至不敢从霍长英的角度细想，她自己有多么烦人、讨嫌。 所以她想不到。 原来霍长英是这样看待她的依赖、她的倾慕。他把这一切都当成万分重要的事来对待，珍重至极。 只是，他不仅要捧在手心里，还要小心地装进盒子里，仔细严密地封好，藏进私人的柜中锁起来。 他的文字、他的语言，他的一切，都是别有图谋。 但他一贯会包装。霍长英会找到最昂贵最精致的盒子，挑选最漂亮最特别的丝带，打造最牢固最安全的收藏柜。 周晓月还只看得到那些美丽的装饰，温清如水，甜蜜似糖浆。 当周晓月摸着手机，她指尖触碰到霍长英那些语句，感到一丝微热的烫意，连带着让她的脸颊都热了起来。 她知道，那是因为手机打开了多个后台，运行过载开始发热，但她又隐隐觉得是另外一种情愫在发酵作祟。 她想和霍长英一起去。 她要和霍长英完成“明天见”的愿景。 周晓月答应霍长英：“我会去宴会的。” 周晓月也这样和卫沉说。虽然她感觉卫沉不止是在询问她去不去宴会这件事，但在卫沉真正开口之前，周晓月也不好说什么。 她以为卫沉还会再问一些事。 然而。 卫沉没有再追问周晓月任何的问题，他不问周晓月能不能陪他一起，他也不问周晓月关于霍家的那堆事情，他只是立刻回复。 “好。我也去。” 等了这么久，一句话，四个字。 言简意赅，却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卫沉所有要说的话。 不论卫沉自己面临多少问题，他绝对不会给周晓月抛出难题，他只会默默地跟在周晓月后面帮她解决。 周晓月看着那四个简单的字看得一愣。 之前孙若男发来的请求还历历在目，连从小养大卫沉的母亲都无法擅自做卫沉的主，还要小心翼翼措辞来拜托周晓月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年轻女孩。 霍老爷子、霍总、霍夫人劝了一天才让他同意先转学。 他们全是为了让卫沉认祖归宗，回到霍家。 可是从养母到生母，再到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卫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就像是一块沉闷的硬石头，不管用什么手段都难以敲开。 孙若男和霍夫人都想到了周晓月。 霍夫人很难接二连三地拉下脸找小辈帮忙，所以直接用和周晓月一起上学的条件来说服卫沉，孙若男找了周晓月去劝。 不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想到。周晓月甚至都不需要开口，卫沉就松动念头，改变主意决定参加宴会。 周晓月其实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劝说卫沉。 在她看来，这是卫沉自己的事，他需要也应该自己想清楚，也有权利自己想。 可是。她还没有劝，卫沉就答应了。 周晓月只是说了她会去，卫沉就自己跟上，毫不犹豫。 这样一句坚定的回应，也像是块石头碰撞上来，让周晓月心口一软，泛滥化开。她觉得胸口有点酸胀，冒出许多的心疼。 她对卫沉的帮助只有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 甚至，她最开始接近卫沉，也是因为系统的提示，让她误以为卫沉身上有“真千金”的线索。就连她对卫沉的好，也全然纯粹的。 偏偏卫沉就认定了她，像极了一只因为一块随意丢下来的面包而认了主人的流浪犬、流浪猫。任凭谁再对他好，他也只会对自己认可的那个人蹭上来，摇尾巴。 周晓月刚想到这个形容就摇了摇头，想要抹除掉这个画面。 她歉疚地涨红脸。这样想，太贬低卫沉了。 他当然不是动物。 他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 周晓月慌忙提醒：“卫沉，你去宴会是因为你自己想去吗？” “我去，是因为周家接到了邀请函，我们家是不可能不去的。如果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就按你想的来，不用顾及我。” 她又怕卫沉误会自己的意思，再次解释了一遍。 卫沉回答：“你去，我就想去。” 周晓月被他的话一噎。那这还不是被她影响了吗。 关键是，周晓月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他就自顾自地选择跟从。 卫沉唯独对她认死理，钻牛角尖，即使周晓月被他这句话顶了一下，也被顶得心肠柔软，泛起阵阵暖意。 虽然周晓月当卫沉更多的是出于感激的报答，但是能被另一个人这么坚定地选择，周晓月也很难不感动。 可她又知道这是不对的。 情绪就陷入了开心、动容与心虚、负疚之间的摇摆和挣扎。 这种纠结的悸动在周晓月心脏里发作起来，一震一震的，和心动的感觉相差无几。 周晓月被动地成为“主人”，她不知不觉也真的担起角色操心起来。 “卫沉，你知道宴会上要干什么吧？” 她就怕卫沉只是因为她去，就答应了，没有认真想好，所以还得再确认一遍。卫沉也没有疑议，把霍家教过的事项如数转告周晓月。 他知道宴会上要穿正式礼服，穿西装，学习各种礼仪，规范举止。 他也知道，这样的宴会最好是结伴参加。 卫沉去的话，他同样需要一位女伴。 但是，卫沉始终没有提出邀请，他在和周晓月聊到最后才憋出一句：“他们请来的老师说，之前霍长英都是和你一起参加宴会的。” 周晓月看到卫沉问出来，悬在心上的剑也终于落下，她总算可以明确地回复卫沉：“嗯呢，我一直都是霍长英的固定女伴。” 毕竟，他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霍长英要么一个人，要么带周晓月一起，不会再邀请其他女伴。 卫沉却问周晓月。 “那你还需要一个男伴吗？” 他倒换了主语，始终把周晓月放在第一位。 他不是想让周晓月陪他，他只是想陪着周晓月。卫沉的这句话里面，有一个“还”字。卫沉甚至不介意，和霍长英一起陪她。 他从来不说自己需要不需要，卫沉只关心，周晓月需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 坏狗狗~~好狗狗~~ 感谢在2021-12-27 02:01:42~2021-12-28 02: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肉的货 50瓶；tomie 10瓶；ann、茫茫然吧 5瓶；程临 2瓶；夏彦彦彦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宴会 ‘滋滋……’ 第二天系统上线的时候, 周晓月早就醒了。 虽然周末不需要早起，但她还是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周母刘美娟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 周晓月一整天都在不同的专店打转。 周家已经连夜选定了夫妇两人和女儿的穿着打扮, 因为这次宴会邀请来得仓促, 所以来不及完全定制，只能按需要让设计师量身修改礼服的尺寸。 然后，周母又带着周晓月去昂贵的理发店修剪打理头发, 还请了专业知名的化妆师工作室团队。 周晓月以前也做过不少昂贵的晚会造型。 现在她却有些不适应。 明明误会解除了，周晓月也知道自己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接受他们给出的好。 但是, 周晓月心里却涌出许多新的忧虑。 她一想到爸爸妈妈的期待和希望, 就对眼下不惜代价的精心筹备感到惴惴的不安, 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微妙的抗拒。 周晓月安静配合许久，抬头看见镜子里映出的人影, 不禁觉得陌生又茫然。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轻喃出声：“妈妈, 这样是不是太隆重了一点, 毕竟宴会的主角也不是我们……” 丢失十七年，终于要回归霍家的卫沉, 才是主角。 在霍家当了十七年少爷，即将当众剥去继承人身份的霍长英，也是主角。 只是他们的境遇交换回来, 便截然相反，一个飞升，一个跌落。 ‘……假的、滋……还是真的……’ 系统还冒出来问周晓月要做哪个选择。 但昨晚周晓月都没能给出具体明确的答案，现在她也不能。‘我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然后看情况。’ 她只是告诉霍长英和卫沉, 自己会去宴会, 不敢再提其他。 她不是真的做不了选择, 只是没办法抛下另一个，看对方一个人。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8节 卫沉提出可以一起当她的男伴，周晓月更是不敢答应。 那还不如一个人参加宴会呢。 周晓月宁愿被大家当做找不到搭档陪伴的可怜虫，也不想一左一右地带着两个男伴成为全场焦点。 何况，她都已经知道宴会上要宣布什么了。 周晓月光是稍微想一想今晚万众瞩目之下要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心里发慌，连同胃都一起发胀。 她一点也没有心思去想自己打扮得漂不漂亮，好不好看。 周母不知道她的不安来自哪里，但还是好声安慰。 “你这孩子，别老想着别人会生气。晓月，我们扮得越认真，就说明越重视，霍家看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担心被压过风头。” 周母笑着把女儿拉起来，她还想要再嘱托些什么，可是一看周晓月从梳妆台前转过来的样子，周母嘴巴微微张开，没能说出话。 主化妆师欣慰地按住胸口，满脸都洋溢着极致的喜悦和兴奋，甚至透出一丝得意。 两个助手一边惊叹一边仔细观察，恨不得把眼睛当成手机的摄像头，把这一位vip客户的成妆造型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录下来。 尽管化妆工作室的人已经反复来找周母和周晓月商量过，能不能拍一拍周晓月，用她来做宣传。 他们不仅提出减免化妆造型费用，而且还许诺一笔价值不菲的报酬，但是周母还是没有同意，不让他们拍周晓月。 周晓月也一直摇头。 她并不是外向的性格，一害羞就想躲起来，更让人心头痒痒的。 “再考虑一下吧，周太太，我们和很多明星合作的，甚至还参与过影视剧团队制作，你女儿这么漂亮，一定很适合那个圈子……” 负责人把造星说得天花乱坠，把自己手里的资源和机会都吹了一通，描绘了一幅可以预见的名与利的前景，又冠以一个为女儿前途着想的理由，把周母勾得从坚定变得有些迟疑。 周晓月比她的母亲纤瘦、稚嫩，脸皮薄得早就通红。但是，周晓月却比她的母亲更加坚定。 她也把那些诱.惑的话从头听到尾，还是摇头。 “我觉得……我不适合。” 周晓月不是听不进去、听不懂才拒绝的，她只是单纯不喜欢。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做什么，但周晓月知道，她现在要好好念书，好好长大，才能让以后的自己拥有更多的选择。 而不是只能成为，什么都不会的富家千金，什么也不需要做的豪门阔太…… “你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吗？” 工作室的负责人都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娇软的少女反而是更有主张的那个。 周晓月摇着头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却被动摇的周母劝了一句，“晓月，要不，我们问问你爸爸，再看一看？” “妈妈，我们晚上还要参加霍家办的宴会。”周晓月只好在旁边小声提醒。她只是想让妈妈带自己离开，却意外说中了周母最在意的地方。 “对，对！长英说不定已经在等你了，我们赶紧回去。” 周母立刻改变态度，拒绝了名利场的邀请。娱乐圈的钱再风光，再好赚，也比不上在这背后操纵资本与流量的真正豪门。 这点甜头闻上去再香，也比不上嫁进霍家能得到的万分之一。 霍少夫人，绝不能是一个抛头露面的女明星。 “长英找你了吗？”周母又关切地询问。 周晓月张了张口又闭上，她先说：“……霍长英应该已经先过去了。” 于是周母连忙带着周晓月离开，上车，再与周父碰头，一起乘往霍家宴会举办的地点。 好在他们出发得早，加上特意绕路，没有撞上晚高峰，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顶尖的星级酒店。 夜色之下，红毯从车道一路铺到金碧辉煌的建筑旋转门前。 霍家直接出手包下一整晚，所以酒店门口只停了受邀宾客的车辆，满满当当，倒是也放得下。入目所及，几乎都是价值一栋栋房产的豪车，让所有的门卫和接待员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恭敬迎宾。 周母挽上周父的胳臂，带着周晓月进入酒店最大的厅堂。 其实单这一层已经足够容纳宴会上的客人们了，霍家却还是付了所有场地的费用，就是为了让这临时、仓促举办的宴会更正式一些。 但光是冠上这一个“霍”字，任何一个收到邀请函的宾客都会万分郑重地对待。 周晓月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大人们酒杯碰撞，觥筹交错，像周晓月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就在餐桌旁边，要么聊天，要么低头看手机。 不过他们都打扮得像是成年了一样，周晓月走进去，不仅不显得夸张，反而正好合适。 事实上，在她进来的刹那，全场的氛围短短地变了一瞬间。 太多人在同一时间侧过头移动了一下眼神，甚至会产生好像停滞的错觉。不过那不约而同、暗暗做出的动作很快就被收起，很快恢复正常，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晓月敏.感地张望一圈，感到一点点奇异的古怪。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出席宴会，只是这次确实是她参加过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加上她已经预知接下来的一切，就更觉得处处不对。 周父周母给出邀请函示意一下就被迎进去了。 他们当然是对方的男女伴。 迎宾的看周晓月一个人，还关心地问了一句：“周小姐，你有带男伴吗？” “我……” 周母连忙抢在周晓月开口之前回答：“她有的，我女儿都是和长英一起的。就是霍家少爷，霍长英。” 周母还怕酒店的人不知道，额外解释一遍，让周晓月更觉得不自在。 偏这时，有其他客人走过来，说：“霍少爷不是已经来了吗？他没有邀请女伴啊。” 这话其实没什么，只是有人听到“霍长英”的名字，就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 但联系周母那句对女儿和霍长英关系的自夸，就变得讽刺。 迎宾的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仍然很客气地维持了邀请的姿势。然而宴会上其他人投来的眼神就或多或少带了点疑问。 原本，很多人就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周晓月，加上这出戏，好奇的就更多了。 周父和周母察觉到那些眼神，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 唯独周晓月一心在想霍长英和卫沉。她现在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事，感觉不对也都归结为是为两个少年焦虑，更注意不到周围的怪异。 其实。 霍家和周家的婚约并不算正规，小打小闹地停留在年轻人那辈，学校里人人皆知周晓月是“霍长英的小未婚妻”。 在长辈们的眼中，也只是大概知道霍家给儿子早早定了一个年轻女孩，身家背景差了些。 周晓月作为霍长英女伴出席晚会的次数，也还没有多到刷遍脸的程度。 况且她每一次去也都单纯是在旁边看霍长英，自己很少去攀谈、结交，反正霍长英会帮她应付一切，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至于周父、周母参加的宴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在今天这样的宴会派头中，周家是远远不够看的。 他们唯独占着一个未来亲家的名头，自然要百般强调。 “长英可能太忙了吧。晓月，你用手机问问，让他过来接一下你。” 周父明明可以直接进去，门卫也不会阻拦。 但是他偏要停在入口处这么说，就是急着拉霍长英出来长牌面。周晓月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这样急切，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渐渐平静一些。 “霍长英有他自己的事情……爸爸，妈妈，你们不能一直想着让霍长英来照顾我，帮我，他，其实没有这样的义务。”周晓月深吸一口气，把埋藏在心底里的话说出来。 周父脸色微变，周母也急了，“晓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长英这次没有邀请你吗？” 周晓月气息一窒，她本来想说更多，却被周母的问题拉扯回男女伴这件事上。 她不想骗爸爸妈妈，只好说：“霍长英有邀请我，但是我想到一些问题，就没直接答应……” “噗。” 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晰的窃笑，带着嘲讽。是那些坐在餐桌旁边抬起眼睛、支起耳朵的年轻男女发出来的。 他们早就在刚才注意到周晓月和她父母了，正无聊呢，就凝神听了一耳朵。 “没有男伴就没有嘛，还说什么拒绝了霍长英的邀请，真是笑死人了！” “这一家子都这么喜欢吹牛啊。” 客人这么多，当然也有不少认识周晓月的。 “千万别这么说，人家周小姐可是霍长英的未婚妻！她哪一次，不是霍长英带着过来的，今天是难得碰上她一个人。” “那个未婚妻就是她啊？” “原来真的有关系，还以为是他们在吹牛呢。霍家是怎么想的，给霍长英找这么不着调的，霍夫人也没意见？” “才多大就订婚，八字都没一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悔婚。喏，你看她形单影只的，早晚会和霍长英掰。” 这一个个都是有钱人的儿女，他们精明、谨慎，说风凉话都是压低声音，绝不让当事人听见。 在小圈子里交换完信息后，再继续冷眼看好戏。 但是他们的神情，就像是那没有忍住的嘲笑声一样鲜明、刺目，周晓月想要略过去，也被系统的提示拉了回来。 ‘滋滋……他们在背后说你坏话。’ 周晓月被系统这句话打击得有点低落。她没听到，也猜到了。 虽然她说没有答应霍长英，是真话。 但就连她的父母都露出了不信任的怀疑，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信。周晓月说的时候，只是想回答爸爸妈妈，疏忽了这句话听上去会是什么样子。 周晓月之前就和他们这些人想的一样。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高攀霍长英的那个，霍长英对她好，她更应该珍惜，感激，怎么还反过来拒绝呢。 只可能是霍长英不要她！ “没关系，周小姐，没有男伴也是可以进去的。”门卫见他们僵持许久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只好笑笑示意他们先进去。 周父脸色不好，周母也觉得尴尬，下不来台。 周晓月看看爸爸，又看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故意想让爸爸妈妈难堪的，可是，她也不想他们继续这么期待通过“未婚女婿”来获得满足。 但是，他们的郁闷、受挫，也让周晓月有点难过，连她自己被嘲讽都顾不上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69节 就在那些聚焦过来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屑、轻蔑的时候，两道男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来，分毫不差。 “她有男伴！” “我是她的男伴！” 两个西装笔挺的少年从不同的方向走过来，一左一右地占据了周晓月旁边的位置，互不相让。 一个眉高眼深，俊美而温柔，唇边含笑，穿着一身优雅的长款黑色西装燕尾服，一出现就引得满场惊叹，纷纷认出这就是霍家的霍长英！ 而另一个，眉眼狭长，精致如画，却像是沉浸进寒冰里，面无表情地站立着。手工定制细调后的白色西装套装没有一丝瑕疵，将冷俊的少年从头到脚包住，打造出一个孤高、神秘的崭新形象。 很多人都在暗暗惊疑，这是谁，怎么敢和霍长英争女伴。 ‘滋滋……’系统说，‘结果还是……滋、都要了……’ 周晓月只觉得发生了一件自己之前想到过的害怕的事，她生怕接下来还要发生更多她恐惧的事情，不禁抬手捂了捂脸。 霍长英扯起嘴角，加深笑意，“抱歉，叔叔阿姨，我邀请了晓月的，只是我有点事耽误了，来晚了。” 他在周父周母面前坦然地伸长手臂，试图环住周晓月肩膀，照旧要把周晓月带回到自己的地盘。 另一个少年却更直接，向两个长辈伸手，打断了霍长英的动作。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卫沉。”他说话淡淡，声音仍然有些沙哑，却字句有力，“也是周晓月的男伴。” 周父和周母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宴会上其他人一样，看回自己的女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8 02:00:13~2021-12-29 01: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辣小兔头、_鹿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球球团团的长 30瓶；低叹可惜 20瓶；1345、pixie、咿呀咿呀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宣布 周晓月想要装鸵鸟把自己的头埋在手心里。 但是眼下这么多的人都看过来, 周晓月就是想要当这些不存在也做不到。 她抬起头，手还撑在脸边, 好像这样能获得什么力量一样。 周晓月支吾着说：“其实……” “其实是这样的, 叔叔，阿姨。”霍长英微微一笑，先一步开口解释, 自然而然地接过周晓月的话，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掌控全局。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能从容自如地应对各种场面, 游刃有余。 “这次我还是邀请了晓月做我的女伴, 但是晓月有些担心, 就没有答应。毕竟，今晚的宴会是一件大事。”霍长英说着眼神微闪, 划过一丝深意。 周晓月知道他在说什么，肩膀一缩。 她深深觉得抱歉, 很小声地说：“对不起啊霍长英, 又麻烦你了……” 周晓月本来是想自己说的。 可即使在这种时候，霍长英仍然第一时间为她着想, 为周晓月圆上了所有的话。这也是他滴水不漏的处事准则。 但这就让那些暗地里看好戏的富家千金、少爷们都感到一些索然、扫兴的失意。 “切。” 折腾半天，议论半天，结果那位娇滴滴的小未婚妻依然在霍长英那里十分得宠, 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厌烦。 瞧这护得这么紧，霍长英对周晓月好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扔下周晓月不管。 周晓月只不过是找了另一个男伴，霍长英就这么紧张。 这两男争一女的景象, 抢手极了。让周晓月从被暗暗嘲讽的无伴对象, 变成了宴会上的女嘉宾香饽饽。 “原来是这样……” 周父周母在霍长英的安抚下渐渐缓过来, 重新展露笑容。 霍长英把一切都说成是自己因为宴会忙碌，让周晓月担心了才没有邀请到一起。这反而让周父周母更觉得是自己女儿太任性了。 就连周晓月都感到抱歉歉，被说得又差点抬不起头。 “晓月，长英有事，你更要陪着才对，怎么还耍小性子，转头就找了其他的朋友。” 周父没有忘记另外一个少年说自己也是周晓月的男伴。 他们生怕霍长英不高兴，连忙训了一通，言辞里着重地把卫沉定性为一个普通朋友。 更沉默的那个启唇：“不是周晓月找我的，是我邀请她。” 卫沉直接把话搂过来，交代清楚是自己主动的。 周父闻言，更不太放心地看了几眼卫沉。 要不是卫沉做了自我介绍，周父还真没有认出来，这就是昨天晚上在学校里和自己女儿纠缠的陌生少年。 晚自习之后夜色深，隔着距离也看不大清楚。 周父只能看见一个高挑瘦长的身影。那黑发没有做过修剪打理，参差不齐地留长垂下来，后脑勺的头发已经快到颈根，前面的刘海几乎是压着眼睛，远远看去就觉得阴沉、颓丧。 加上他没有穿着校服，浑身上下的衣物都洗得发白、褪色，甚至有修补的痕迹。 要不是周晓说出，卫沉之后转到市一中，周父还当这是校外哪里来的混混。 可是。 现在的卫沉，却换上了全新的定制白西装，这设计款式、上身效果在满目的阿玛尼、博柏利、卡尔文克莱之中，也极为出挑。 他通身换得纯白，不沾一点污浊。 长发并没有被剪断而是经过一番精心梳理，在脑后用细绳扎起一条。前面的刘海撩开一半，别到耳后，落下另一侧垂挂在左脸边，影影绰绰，衬托了少年漂亮的容貌优势。 就算他在所有人面前摆出冷漠、疏离的表情，也只会显得孤高、清冷，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冒犯。 周父当然不可能像之前警告周晓月远离卫沉那样，说出难听的话。 他只是咳嗽一声，说了一句：“这样啊……那还是我家晓月不懂事，拒绝了长英，又答应你，都这么大了当男女伴是过家家呢，想一出是一出。” 周父下意识地用训周晓月，来打圆场。 虽然他是为了帮周晓月解释为什么和两个男伴拉扯不清，但还是有意无意地贬低自己的女儿。 周父自认在私下里已经足够宠周晓月了，在外面说几句亲女儿根本不算什么。 周晓月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她相信爸爸妈妈是真心维护她的，可是现在周晓月忽然意识到爸爸妈妈有其他的目的，就能隐隐约约察觉这些话背后存在另外的含义。 周父不光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不让霍长英误会，不让宴会上的其他人看低。 周晓月想说“不是这样的”，却又觉得不应该再驳爸爸的面子，只能自己忍着，被那一点点细微的失落覆盖。 霍长英注意到周晓月的情绪变化，用手臂碰了碰周晓月的肩膀，想要给予安慰。 卫沉却立即轻微皱起眉，摇头。 “不，周晓月也没答应我。” 他直接反驳周父对女儿的教训，平静地说出事实：“是我不想让她一个人。” 卫沉说的话很少，但是意思却很明白。 这不是周晓月在胡闹，她更没有任性。卫沉把最后那一丝一毫的余地也都说得一清二楚，不给任何人编造、误会周晓月的空间余地。 但这让周父感到十分尴尬，却不好和眼前的年轻人再说什么。 周父就说：“那早说不就好了，还闹出两个男伴这样的笑话。” ‘……别难过……’ 系统也“滋滋”安慰道，‘爸妈的话……不需要、滋……都听的……’ 周晓月的脑袋一点点地抬起来。 她获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终于把手全部放下来，露出整张描画精细的脸蛋，眉眼间的神色也明亮了许多。 “我是应该早点说清楚的。” 周晓月说：“爸爸，我觉得我自己就能和你们参加宴会。但是……我又怕你们会失望，我就想让你们知道，我一个人，也可以让你们骄傲。” 她略去了那些对于真假少爷的担忧，把重点放在了自己和爸爸妈妈的想法差异上面。 周晓月小心翼翼地措辞，但还是表达出了隐晦的提醒和劝告。 她不希望，爸爸妈妈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她的婚事上。 她想，爸爸妈妈要是能多相信她一点就好了，或许这样，她也会更相信家人。 周父有点拉不下脸，没怎么仔细听。 周母怔愣一下，拍了拍周晓月：“别说傻话了，晓月啊，我们怎么会对你这个宝贝女儿失望呢，我们一直都很为你骄傲的。” 霍长英听她说完，眼睛里就骤然闪烁起一丝幽光，那深潭般的眼眸眯起，转瞬就被微笑遮掩过去。 霍长英刚要说什么，张了口，却在周晓月直视过来的时候忽的一怔，悄然息声。 他只能凭借本能维持礼貌性的社交微笑，然而无论霍长英看上去有多优雅斯文，高贵完美，他眼眸微睁，瞳孔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满眼的怔然。 这个年纪的少女，好像一眨眼，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明明在这之前，霍长英就已经见过周晓月穿各种款式礼群的模样，但这一次，霍长英依然深感惊艳，心绪不宁。 于是霍长英一瞬不眨，盯着周晓月不放，好像要把这一幕用肉眼全部记下，但那眼眸深处又涌出无数暗色，又不只是盯着看那么简单。 如果眼神真的能化为实形，周晓月早就被他封装好，藏起来了。 卫沉的注意力更是一直都没有放在周家父母身上，始终关注着周晓月一个人。看见周晓月的全貌，他全然入神，黑沉的眼中只有周晓月的身影。 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周父的异样，但就算他察觉到了，也不会太在意。他只是想说清楚。 本来就是他自己主动走过来，也是他自说自话，把自己当成周晓月的男伴。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0节 卫沉反而更担心，周晓月会不喜欢他这样擅作主张。他一边解释，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周晓月，就怕周晓月不高兴。 他对其他人的表情越冰冷，就越衬得他对周晓月小心翼翼。 “好了，那现在都说清楚了，就可以好好享受宴会了。” 霍长英说笑间就为周家人搭好下台的梯子，优雅地将他们都带到大堂里最靠前的位置上，看得好多客人都羡慕不已。 奋斗几十年，也比不上人家提前十几年把送女儿送过去攀得快。 那些打量的眼光再一次落到周晓月身上，围着她的相貌、身材转。当他们近距离地看着周晓月走过来，之前感受过的视觉冲击就更强烈了。 只见少女穿了一件杏色的吊带小礼裙。 量身修改过的裙子版型修身而立体，托起胸前的丰盈，掐紧纤细的腰肢，在翘臀荡开阔形的大褶皱裙摆，又恰到好处地停留在膝上一公分，露出两条线条优美的白皙小腿。 身下那两只细长伶仃的脚落在白色浅高跟鞋里，更显得娇小，惹人怜爱。 好像拎起一只脚踝，就能把这1比1的洋娃娃人偶整个抱走。 周晓月一直都很漂亮，这是公认的事实。哪怕学校里的一部分人再讨厌她，也很少否认这一点。没人会在周晓月的外貌上做文章。 但是，周晓月平日里上学，都是素面朝天，没有过多的打扮，干净、清纯。 现在她烫卷头发，扎起精致的发辫，又修了眉毛，夹长睫毛，涂红嘴唇，将五官的每一个优点都尽数放大，带来了成倍的冲击力。 也就是她肌肤莹白得几乎在发光，才能和这一身浅色的装扮搭配出这么好的效果，让全场惊艳。 她越往前，越走近，就越让其他精心打扮过的年轻少年少女们感到一阵又阵的压力。 隔着远看也只会单纯惊叹，看两眼也就看过去了。 可当暗地里议论，甚至贬低的对象从眼前经过，他们就无法不去看周晓月，看她凝脂一般、毫无瑕疵的皮肤，看她姣好娇俏、明亮如星的眼睛，看她红润艳丽、小巧秀气的嘴唇…… “周家怎么生得女儿，养得也太好了，难怪霍长英选了她！” “就凭这一年比一年漂亮的本事，还是能撑很久。” “啧啧，就这模样，霍长英就算真的烦了，也不太可能不要这个小未婚妻吧。” 那些在周家地位之上，更有钱更有名的富家小姐们都觉得被周晓月比了下去，纷纷玩起手机，吃起甜点，借势把头低下去。 之前笑的最大声的，现在连声音都不敢出，就怕被人注意到，和周晓月产生对比。 那些有钱有势的少爷们也只能拐弯抹角地说上几句酸溜溜的话，之前他们还觉得霍长英傻，现在倒是生出了一点羡慕。 霍长英带着周家人一路往中间走。 而一直到最前面，卫沉同样紧紧跟在周晓月的旁边，完全没有退开的意思。 这下，许多人就更好奇了。 今天来的宾客多，什么消息，暗地里问一圈，也就都知道了。唯独这个少年，是真的谁也没见过，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头。 尤其是卫沉相貌好，气质出挑，说话做事一点也不忌讳霍家，越发显出一种神秘的格调。 卫沉却丝毫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 霍长英把周家安排到离霍家主桌最近的位置。 周父周母都已经十分满足，激动万分。 但那还是另外一张桌子。 霍长英和卫沉都是要坐主桌的，霍家的人已经落座了一些，还留出不少空位，卫沉看了两边的距离，突然问出一句：“不能坐一起吗？” 周家人包括周晓月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卫沉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说重点，总是能出乎意料地吓到人。 霍长英掩下眸中的神色，勾起唇淡淡一笑：“你想的话，可以去提要求。” 卫沉还没说话，周晓月就不断地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坐这里就好了。”她知道真正的难事还没开始呢，生怕再因为自己耽误他们，“你们已经帮了很多，快去忙吧。” 周晓月是真心感谢他们。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霍家的宴会虽然办的匆促，但也是隆重至极，宴会的流程肯定是要提前安排、布置的，霍长英和卫沉一定都有很多环节要准备。 可他们还是却从各自的事情里抽身，出现在周晓月身边。 周晓月知道，他们这么做，这么说是为了帮她解围。 “两个男伴”的乌龙怪谁也不能怪他们的头上。但是周晓月还是受不住两个少爷的贴身陪伴，她已经顶着全场的视线焦点很久了，周晓月一点也不享受，只觉得惴惴不安，多出来很大压力。 卫沉从周晓月那里得到明确的拒绝，有些消沉地收回眼神。 恰好有一个侍从走上来，低声请示了一句。“沉少爷，霍先生和霍夫人让你尽快回休息室。” 周父周母听见，都微微一惊，没想到卫沉竟然和霍家关系这么密切。 然后那个侍从又看向了霍长英，同样示意。 “长英少爷，霍老先生找你。” 这话里话外好像把卫沉和霍长英放在了相同的高地位，更透出古怪。 周晓月的表情和心神都一起紧绷起来。 她知道，要来了！ 霍长英笑了笑，说了一些让所有人都会满意的场面话后离开，“那你们坐着，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待会儿见。” 注意到周晓月格外地紧张，霍长英还单独对周晓月笑了一下。 卫沉只盯着周晓月，确认周晓月点头，得到认可的信号后，卫沉才转身。 “晓月！” 周母用力地拉了周晓月，把她从目送少年背影中拽出来，“那个卫沉，到底是谁啊？他和霍家是什么关系？” 周父也支起耳朵。 周晓月抿了抿唇说：“卫沉是我认识的新朋友，至于他和霍家是什么关系，不好由我来说……爸爸妈妈，你们等一等，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周父有点不悦，周母则终于感觉出女儿有点变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跟他们撒娇要好处，满口霍长英长、霍长英短的周晓月了。 周母仔细瞧着周晓月。 “晓月，你是不是因为刚才爸爸妈妈逼你找长英出来，不高兴了？” 周晓月连忙摇头。 周母就又追问：“那卫沉的事情，你有什么不能跟爸爸妈妈说的。”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 诺大的会场，灯光整个暗下来，只留下主灯。 大家都知道宴会正式开始。 全场安静了不少，周母也不好再说话。 大堂的红色丝绒帷幕拉开，露出了另外一半，在寸土寸金的顶尖酒店搭出一个长而宽的巨大台面，一点也不怕浪费空间。 灯光、台架、摄像，一切准备齐全，堪比正规的舞台，所有的标准都按照最好，很难想象，这些全都是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构建的。 缓缓响起的背景乐也不是下载播放的，而是请了专门的乐队在两侧奏乐。 等主持人迎宾致辞结束后，霍老爷子走出来的时候，宴会里的掌声是最响亮的。 他换了一身新的唐装风格的中式西服，霍老爷子说得很客气：“真是不好意思，大周末的让大家过来一趟。 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今天其实就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霍老爷子看着提示器，但还是把上面的提示词重新斟酌一遍，继续说。 “霍家有个孩子回来了，想让你们都见见。” 孩子回来了？ 霍家还有哪个孩子是在外面待着的，不都一直在这里吗？一个少爷霍长英，还有一个千金霍长怡，没别人了！ 客人们互相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周父周母也都觉得惊讶，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这亲家还有一个孩子。 霍老爷子解释说：“这孩子没露过面，大家应该都不太认识。我想你们也只知道长英吧，毕竟长英在霍家长大，当然，他也是我们霍家的孩子……但，还是不太一样。 所以想在今天，把人好好介绍给你们。毕竟事关霍家的长孙，不能一直这么误会下去。” 霍老爷子冲一侧招手。“阿沉，出来吧。” 霍老爷子明确地说了“长孙”这个词，而且，他指的不是霍长英，而是这个叫“阿沉”的人。 那人都还没出来。 光是霍老爷子这句话一出，随着话筒的声音扩散到整个会场，就让全场哗然，压抑不住地议论纷纷。 那霍长英呢？ 要是霍长英不再是霍家的长孙，那继承人的位置岂不是—— 偏偏此时霍长英不在宴会上，大家的好奇和猜疑无处可去，只能去看和霍长英关系紧密的人。霍家不好招惹，那些眼神便通通都落到了周家头上。 原本还对周父周母和和周晓月艳羡不已的眼光，在顷刻间都变得试探怀疑，还有不少风凉看戏的意味。 尤其是他们对周晓月的打量，本就带着一丝对卖美色的轻蔑和鄙夷，现在那种恶意就更多了。 谋算金龟婿十几年，算计错了！ 先不说周家怎么收场。 这年纪轻轻，就当了未婚妻的美貌少女，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9 01:43:35~2021-12-30 02:4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鹿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饱了就睡 25瓶；鹿鸣 10瓶；姐姐大人 9瓶；等更的我很暴躁、仙女朝朝阿 5瓶；蟹老板 3瓶；oohyo、咕叽咕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1节 第39章 台前幕后 那些目光像是针刺一样扎过来, 让周家人觉得难堪。 周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母也坐不安稳, 他们只能压低声音问自己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长英怎么突然就不是霍家的长孙了？” 然后又问：“晓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周晓月的心一颤，她忍住慌意和退缩的冲动，逼着自己开口回答面对：“我……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周父气得瞪眼,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拍桌子了。 周晓月只是担心她把这些事传出去，会有不好的影响, 她不是故意想要瞒着爸爸妈妈的。 她想解释, 却被周母紧紧拉了一下, 周母把声音压得极小：“晓月，你和妈妈说一句实话, 那霍长英到底是不是霍家的孩子？” 听到这个问题，周晓月咬住下唇。 那柔软的嘴唇被口红涂抹得娇艳欲滴, 被贝齿压出一个印, 最终也没有说出话。 周晓月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周母抓着周晓月手臂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掐得那玉藕似的粉臂一下子印出了指痕。 周晓月微微吃痛。 但她看到妈妈面色慌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就又说不出什么话, 任由周母抓她的手。 周父更坐不住，急得脸上都烧起来。 他都顾不上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一个劲儿地埋怨周晓月一直藏着掖着，没有说清楚。 “要是知道霍家举办宴会是为了宣布这件事, 我们就不应该过来！” 周父浑身紧绷, 他甚至觉得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这个位置陡然一空, 没了实感，好像随时都会当众摔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周家是沾了霍长英的光，才能坐到这么靠前，和那些身家不在一个档次的顶级豪门排在一起。 可现在，霍老爷子在台上公开宣布，霍家继承人另有其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是直指霍长英只是养在霍家长大的！ 当霍长英的光环褪去，像周家这样靠着霍长英和霍家搭上关系，借着霍家的到处占便宜和好处的亲家，就更登不上台面了。 周父眼睛躲闪，避开旁边人的眼神。 周母已经连头也不敢抬。 周晓月同样觉得惶然。 她看得明白形式。她不再是之前那个有爸爸妈妈疼爱，有霍长英照顾，可以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也不用在意的周晓月了。 当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一切幸福背后都是有代价的，她就再也不幸福了。 她变得胆怯谨慎，小心翼翼，生怕做得更错。 但同时，周晓月也不得不坚定。 她轻声说：“爸爸，我们受了霍家这么多照顾，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来的。” 就算霍长英不是真正的霍家少爷，也同样帮了周家很多。 周父这样抱怨，就像是翻脸不认人一样。周晓月说得周父卡住，更挂不住脸。他倒不是现在就开始嫌弃起霍长英，只是生怕自己和家人被嘲笑。 事实上，不少人确实在看笑话。 “难怪霍家会同意霍长英挑了周晓月这样什么也帮不上的未婚妻，原来他就不是正经的长孙继承人！” “所以，弄了半天，全都搞错人了？”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那帮‘亲家’最尴尬！” “看那样儿，笑死人了！没有霍长英，看以后谁还会在意那个小未婚妻。” “把这宝贝女儿精心养了这么多年，结果竟敢搞错女婿，周家亏了啊！——不对，凭他们这种背景，能和霍家搭上关系，也算捞回来了。” 恶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肆无忌惮地通过手机聊天，耳语窃窃传播，嘲讽和贬低他人是最不需要花心思的。 随便议论就能尽情发泄。 可下一刻。 “嗒、嗒。” 随着的皮鞋踩在台面上的声音响起，一道瘦长的白色身影缓缓地从帷幕之后，迈步走到台上。 灯光调转，投向中间。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位“真正的霍家长孙”。 他穿着一套众人前不久才看到过的白色西装。 成缎的西装衣料质地丝滑，纯白色的表面纤尘不染，在灯光下微微折射，竟然像是在发光一样，把只身走出的少年打造成行走的视觉中心，看得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皮肤也很白，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极淡的，于是被这白光聚拢着，也一点都不突兀，反而显出圣洁、高贵的气质，引人顶礼膜拜。 偏偏，他又长得一副浓艳的五官，眼眸狭长，眉毛、睫羽就像他垂落下来的黑发一样深密，将眉眼拢聚得精致而艳丽。 那冰冷疏离的眼神反而调和了这份美丽，强硬地压住艳色。 白西装包裹住多余的疏冷，将他包装得柔软，灯光又柔和了他的五官，模糊少年气质中那些深沉、阴郁的部分，让一切都变得恰到好处。 即使周晓月是全场为数不多提前知道结果的人，也还是看台上看得有些怔忪。 这一刻的少年，和之前相比，太不一样。 就像是，一株花一片草，原本就很好看的，但是风一吹，就飘到了够不着的云端，似乎再也触碰不到了。 连周晓月都觉得诧异，更不要用说那些没有丝毫头绪、没有心理准备的客人们。 “等等，这不是那个……”周母跟着其他人一起抬起头看去，惊讶得松开了抓着女儿的手，几乎失语。 周父更是瞪大眼睛，就怕自己看错了。 “卫沉？！” 怎么会是他？ 虽然很多人都猜这个少年的身份不一般，但谁也没有想过，他就是霍老爷子口中真正的霍家长孙！ 他不是说自己姓“卫”吗？ 就在所有人都惊讶地缓不过神来的时候，霍老爷子已经介绍：“这就是我的亲孙子，阿沉。” 真的是他！ 周父、周母咽了咽口水，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表示欢迎的掌声已经骤然响起，所有人都开始鼓掌，周家就跟着鼓掌，但脑子全是懵的。 其他人也没比周家这对夫妻好到哪里去。 没人忘记，这个自称“卫沉”，真实身份却是霍家继承人的少爷，之前紧紧跟在周晓月的旁边，甚至不惜与霍长英争锋相对，也寸步不离。 “等等，到底什么情况？” “这个霍家少爷，也喜欢周晓月？”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未婚妻才是霍家继承人的评判标准？” 就好像周晓月和谁纠缠到一起，谁就会成为霍家继承人似的。 看热闹的好事者震住，全都笑不出来了。 虽然在场的客人一个比一个会装，再怎么诧异也不会把眼睛瞪出来，把嘴巴张到脱落，但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僵住一下，微微紧绷。 他们先前笑了半天。 结果嘲笑的对象不仅没有如他们所料般掉进泥潭，反而马上就攀附上了新的参天大树，真是又让人吃惊，又招人嫉恨。 尤其是那些暗暗看周晓月不爽的，更觉得糟心。 眼看着周晓月马上要因为失去霍长英的庇护而摔下来了，却又因为新继承人的身份再次巩固了不匹配的高地位，谁能服气。 但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每一个人都在热烈、真挚地鼓掌，每一张脸上都扬起了善意、友好的笑容。 可是他们的眼神却都在微微游离，思索着各种各样的事： 想着霍家长孙换人这件事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着更换继承人会给霍氏集团带来多少变化，想着霍家想通过这个宴会举办和召开表达什么，想着自己能从这些变动中捞到多少好处…… 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这些。 卫沉冷眼扫过那一张张光鲜亮丽的面具，漆黑的眼珠照映不出任何光亮。 就算霍老爷子往旁边退让半步，示意他站到中间来说几句，卫沉停顿一会儿，还是走上来，但他只是冲着宴会上大的客人们点了点头，薄唇紧抿，眼神清冷，一句话也没有说。 霍家是给他准备了很多版的说稿。 然而卫沉不知道，这些提前准备的念白有什么好说的，又有什么意义。 掌声息下去。 人们开始渐渐觉出一点古怪。 这个阿沉，和霍家的作风很不搭配，和这个宴会更是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一个闯进来的外来者，生疏又膈应。 就算用最金贵最高档的包装去塑造他，他也不是那种会乖乖摆在第一层的完美商品。 周晓月的心一下子绷紧。 ‘卫沉是不是在紧张啊？’ ‘滋滋……’系统劝周晓月想开一点，‘放心吧……没事……’ 周晓月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她眼睛里映满卫沉的身影，追着那道白色，杏眼里的担心多得好像马上就能溢出来，淌成一串晶莹的泪。 周晓月也在想各种各样的事。 但周晓月想到的却是，卫沉在宴会上一直紧紧跟着她；她又想到，卫沉在出场之前多停留了一点时间；她还想到，卫沉可能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种场合…… 霍家太着急了。 他们当然重视这个长孙，但这种重视看似在乎卫沉所有的一切，却又好像不是真的在乎，总是略过卫沉心里的想法。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2节 这么急，这么赶。 卫沉能适应吗？ 即使周晓月知道卫沉记忆力超绝，不可能忘记要说什么。 她还是会忍不住忧心忡忡，就怕卫沉是陷入慌乱的茫然，一时卡壳。 周晓月自己就是一个容易惊慌失措的人，她太清楚这种时刻有多么煎熬。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偏偏呼吸道和心脏塞满堵住，喘不上气也吐不出去，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很难发出来。 于是越想，越急，就越慌。 到最后，手脚发软，眼眶酸楚，又是眼泪先一步掉下来，输给软弱。 她现在已经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哭。 因为哭是没用的。 可是光看着，干着急也同样没用。 然而周晓月见卫沉在台上陷入沉默，没办法不替他急，她什么都做不了，才更加难受。 ‘卫沉，加油！’ 她冲着卫沉做了一个口型。 周晓月这么做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到。 卫沉却立刻捕捉到了她，那双深冷如墨的眼看过来，就见周晓月在绞尽脑汁地帮他想词。其实周晓月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圆场方式，但还是想要帮卫沉度过这个关卡。 她把嘴唇张大，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卫沉提示。 她没有顾忌这样会不会变丑，变得难看，只是想要竭尽所能地提供一些帮助。 不过在卫沉的眼里。 周晓月任何一个模样都不会显得丑，哪怕神情搞怪到极致，他也看得目不转睛，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光。 他盯着周晓月那张不断开合的红唇，连那下嘴唇上一小块浅浅的印子都没有错过。 “你们好。” 卫沉终于说话，他不管霍家那边精心准备的开场白和陈述词，反而对周晓月临时抱佛脚想出来的话珍惜不已，忠实地复述。 “这，是我和大家……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希望……多多包涵。” 因为是在学周晓月说话，卫沉说得稍微慢了一些，略显僵硬。 周晓月见卫沉真在按自己的话说，心里反而更紧张，她挤不出更多的话，越来也磕绊。卫沉却当真学了每一句，乖巧至极。 但是他展示出来的生涩，却在这样大型的场合里显得扎眼、刺目，连氛围都变得有些尴尬。 如果是霍长英，就觉得不可能有这种失误。 这些客人大多是霍家的朋友、霍家的商业伙伴，还有一些沾亲带故的熟人，他们都是见过霍家另外一个年轻人的表现。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霍长英式的从容优雅。 现在，要让他们重新适应一个全新的继承人，就觉得处处都不太对劲。他一出场的时候，人们还有些震撼，抱起期待，当这点期望落空，只会觉得更加失望。 而且卫沉确实没有按照霍家的安排表现。 他也没有达到霍家的预期。 甚至都没有做到最低的那个要求。 卫沉却不管不顾，当他自觉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又点点头，微微躬身往后一退，把位置还给霍老爷子。 他待人接物是礼貌的。 然而霍老爷子一直沉稳平静的神色却微妙地变了一下，他皱起眉头，终于还是表达出一丝轻微的不满。 安静的空气中。 忽的，响起一阵“啪啪啪！”的突兀掌声。 周晓月带头鼓起掌，她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她认为卫沉已经努力地说完了，就值得鼓励和夸奖。 而且，卫沉也做得很好了，无论怎么紧张也没有在脸上透露出来，一点也不怯场。 比她厉害多了！ “晓月！” 周母见气氛不对，还想拉她，被周晓月躲开了。 周晓月硬着头皮用力地拍手，她拍得掌心都红了。那张俏丽的脸都泛起红晕，像是把腮红涂抹开一样，将一整片雪白莹润的肌肤都染成了粉雾，勾得人心痒痒。 她还小声说：“爸爸，妈妈，他都介绍完了，就应该鼓掌的呀。” 周母犹豫一下，还是跟着鼓掌，周父只好应和地拍了拍。 掌声渐渐响起，连成一片，让气氛一松。 “好了好了。阿沉刚回来，有点不适应。今天，也就是带他给大家照照面，认识认识。”霍老爷子压下掌声，把话揭过去。 宴会上的人都很配合地笑了笑。 能和霍老爷子说上话的，也开口打圆场。 “唉，你说你这，突然把我们这帮人都叫过来，然后一下子就让这孩子出来，一个个打招呼，他肯定紧张！” “是啊，估计是看我们面生，肯定不习惯。” “性格挺腼腆的，这样好，耐得住性子……” 周晓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霍家主桌上传来一声压得极其低的咕哝：“切。” “说得再好听，还不是在外面养废了。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 周晓月就坐在旁边的桌子，她听到了。 其实她在今晚的宴会上已经明里暗里地感受过不少的嘲笑，很多根本不会让她听到，但那种暗含鄙夷的轻蔑眼神是藏不住的。 她知道大家不太喜欢自己，也知道了原因。 在彻底改变之前，周晓月都是默默告诉自己不去理会那些难听的声音。她更想用实际的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他们口中那样指望着一个有钱老公过一辈子的女孩。 但是。 这句嘲讽卫沉的话落到周晓月耳朵里，她一听，气得脸都红起来。 她转过头搜寻，一下子就找到了说话的那个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坐在主桌上，就是满脸牢骚，有点不耐烦。是霍长英的表妹霍长怡，周晓月和这个表妹熟悉过一段时间，但是总是持续不了。 最亲热的时候，周晓月也叫霍长怡表妹。 周晓月和霍表妹一起逛街的时候，经常能一次性刷爆信用卡。 霍家当然看不上这点钱，周晓月以前没概念，还跟着一起大手大脚地花，她就算花了一二十万给霍长怡买包，又算得了什么，根本就不入对方的眼。 周父周母却很认同，常常鼓励她和霍家人亲近。 现在周晓月知道，自己那样做是不对的。 她也知道，霍长怡这样说话，更不对！ 周晓月第一次没忍住，在自己的座位上用正常音量说出一句，足够让霍长怡听到了。 “不能这么说呀。穿上龙袍的，当然不是太子，穿上长裙也不是公主，因为，这里是是现代中国，不是封建王朝，也不是西方社会……” 她有些磕巴。 但还是如实地说出心里话。 前半截句话就足以把精心打扮穿上公主裙的霍长怡气死。 后面那句一五一十复述历史课本知识的的话，就更让霍长怡气得跳脚。她还没办法挑出来反驳。 因为周晓月就很老实地说了一个基本事实。 可这话一旦和霍长怡那句哼声结合起来，就显得讽刺意味十足。要不是爸妈拉着她，霍长怡都想直接站起来，问周晓月是不是故意的。 霍长怡也知道不能在爷爷眼皮底下作乱，就是她爸妈，霍老爷子也是一烦心，就把人赶回去，丝毫不手软。 于是霍长怡咬牙启齿拿出手机，一连串地给周晓月的聊天软件发消息。 她噼里啪啦打了很久，却见周晓月半天也不动。 直到霍老爷子都让卫沉先下去了，周晓月还是专注地目送他离开。霍长怡扫视一圈，这才意识到，周晓月根本没带手机！ 这一口气就这么憋在霍长怡的胸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生生把自己气炸。 但霍老爷子稍微咳嗽两句。 所有人都安分了。 “我知道，大家对这件事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具体的情况就让玄敬和小绮和你们解释吧……” 霍夫人立刻走上来搀扶霍老爷子，先把他扶下去。 霍总则代表霍家说了一下情况。 他并没有说得很详细，毕竟今天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开卫沉的身份，而不是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而且这抱错孩子的事情也不好说出来，还显得霍家十几年都没认出亲生骨肉，平白闹笑话。 所以霍家最后编出来的说辞是，当时生下孩子的时候，身体不好，找了大师算过，没办法才送到外面养着，然后另外收养了一个孩子，来替霍家长孙。 算是消灾的意思。 所以，哪怕亲生的接回来了，霍长英作为养子，依然还是霍家的少爷。 周晓月听得有点不舒服。 这种说法，，也是真假少爷，有比抱错、养错好到什么地方去吗？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说真相呢？ 她忽然想到，为什么之前卫沉站在台上就是不想开口。他是不是……不想照着稿子说谎呀？ “这么多年，我已经把长英看成我的亲生儿子了，就算把阿沉接回来，我也不会把他送走。” 霍总说得语重心长，十分郑重，好像真的不在意抱错这件事一样。但周晓月却从卫沉那边知道了霍总的真实态度。 他只认亲生的。 只是，卫沉还有些抵触霍家，和霍家夫妇的关系还是不太亲近。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3节 霍总又说：“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长英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保留不动，依然属于他。” 这句话才是一个重磅炸弹。 一扔下来。 不光是宴会上的宾客们震动了，就连霍家自己那桌都不安稳。 “什么？” 霍家那几个长辈比霍长怡刚才生气的样子更震怒，“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 周家却长舒一口气。 周父神情放松，周母拍了拍胸口，露出一点欣慰的笑意。 可是，周晓月却懵了。 她明明听卫沉和她说过，霍父承诺要把霍长英名下的钱都转移给卫沉的呀，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 周晓月一点也不怀疑卫沉，卫沉不会骗她的，难道霍总骗了卫沉？ 该不会，就是因为卫沉刚才表现不太好，霍总生气，就对卫沉感到失望改变主意了？ 周晓月的心揪紧得厉害。 这时霍总又说：“当然，阿沉的更不会少。” 说到这里，霍总是真心高兴。 但是。 霍家人是彻底绷不住了，但凡是坐在主桌上的，那些人的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糟糕，连掩饰都不掩饰不下去。 宴会上的动静闹腾得越来越大，十分热闹。 帷幕之后，却很安静。 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双手抱臂，半倚着搭建的桁架，从帘幕的缝隙观察全场，将前排各人的神情变化一一收进眼底。 暗黑如夜的昂贵燕尾服优雅地垂坠下来，也裹不住他修长交叠的双腿，反而被压制沦为他的陪衬品。 他嘴唇微扬，笑得温润如风，一双深邃迷人的眼微微垂着，将刀削般的棱角和纵深凌厉的眉眼都修饰得柔和、斯文。然而他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笑意。 他看了一圈又一圈。 最终，他的眼神聚焦，锁定在周晓月的脸上。 渐渐的，他收起了笑容，眼中却蔓延出一点轻微的笑。他盯得实在太久了，一瞬不眨，紧追不放，既清醒，又着迷。 作者有话说： 更啦~么么！ 提前祝大家跨年快乐~ 感谢在2021-12-30 02:44:33~2021-12-31 22:2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江树影、天辻233 50瓶；1111 8瓶；仰望星空、费费、ann 5瓶；明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想什么 宴会上闹哄哄的。 各有各的看法。 周家夫妇只是一个劲儿地庆幸。 “原来事情是这样……”周母呼出一口气。 周父也长叹：“好好好, 虽然长英不是霍家亲生的，也是被他们当做亲孩子培养, 这是骗不了人的。” 毕竟在这个“卫沉”出现之前, 一直都是霍长英以长孙少爷的身份对外出席各种场合，他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霍长英的优秀做不了假。 哪怕霍家以最严格的标准要求他，霍长英也都能达成, 甚至远超期待。这当然因为霍长英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才能，成功塑成追求完美的性格。 但也看得出霍家在他身上花费不少心思。 所以，霍家公开宣布霍长英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才会让这么多人吃惊。 霍家把那些关于对亲的和养的两个孩子的漂亮话说得再好听、再动人, 都比不上那一句“名下财产不变”来得更可靠。 这足以说明, 霍家到现在依然十分看重霍长英，并没有因为真正的长孙继承人回来, 就把霍长英丢到一边。 霍长英得到的利益不变。 和霍长英绑定在一起的周家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住屁股底下的位置。 心头上最大的那块石头落下来，周父周母连为什么霍家要隐瞒他们都不想追究了, 只是自顾自地说：“难怪晓月会提前知道, 肯定是长英说了！” “那孩子对晓月，那真是没话说, 不管这身份是怎么回事，人平平安安，没有事情就是最好的！” 他们好像不在意霍长英是假少爷这件事了。 这本来也是周晓月的希望。 但是现在, 周晓月反而笑不出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她的脑子更乱了，或许还因为在室内吹太久热气，周晓月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她看到很多张嘴巴在动, 但是听不到真切的声音, 于是一时都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 还是梦境。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想过会圆满收场，也想过会糟糕分裂，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转脸就变卦的走向。周晓月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隔了一天，什么都变了。 霍家人更不明白。 要不是现在还是在宴会上，众目睽睽，人多眼杂，几个长辈早就跳脚掀桌了。现在他们只能压着怒火。 霍小姑子微微咬牙：“大哥疯了，就算他和章绮养久了养出感情，也不能让一个外来抱错的小子拿到这么多吧……” 霍总的弟弟沉着脸色：“这肯定不是哥一个人决定的。他能说出来，肯定是经过爸的同意。不知道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霍二夫人同样神情紧绷，满脸不服。 霍小姐反而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到处都是说话议论的声音，到处都是混乱各异的小心思。 然而。 这一切都在霍长英走出来之后，静下来。 他穿着和霍家长孙继承人相反的黑色，低调、幽暗，甚至和全场大多数的男士西装都有些相像。 可是霍长英穿着这件长款的燕尾西装，就将设计中的古典和优雅展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霍家显然是想要更突出那位真少爷，霍长英却依然能凭借身上这件黑西装脱颖而出。 因为他本身就过于耀眼，再好的衣服对霍长英来说，也只不过是修饰。 他抬起头，挺直腰身，从容地走到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展示了一个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完美微笑。 周晓月就和其他人一样，被牢牢地吸引住目光，抬头注视。 但是周晓月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得到了霍长英移动眼神，关切望过来的一眼。到了这个时候，霍长英上台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安慰坐在下面的周晓月，让她别紧张。 他实在是了解周晓月。 只是从前，周晓月都是坐着看他拿奖，风光得意，但是现在，她却是看着另一种光景，周晓月的心同样跳得厉害，一点也没办法保持平静。 她努力调整表情，露出一个小小的鼓励微笑。 其实周晓月还弄不明白那些财产变动的事，但她知道要轮到霍长英说话了。 霍长英微微加深笑意，回应地轻微点头。 ‘霍长英，加油。’ 周晓月还是无声地说了一句鼓励的话。 ‘你倒是、滋滋……一视同仁……’系统响起来，‘……需要你担心吗？’ 周晓月一愣。 她把两个少年都放在心上，但是她对他们两个人的担心是不一样的。 周晓月当然不担心霍长英会在众人面前露怯。 她之前一直害怕的是，霍长英会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从真少爷到假少爷，霍家的待遇、外人的态度，全都会变化…… 可是现在。 霍家都承诺了，还是会把霍长英当成霍家人，连财产都会照旧分配， 这就表明霍家的立场。 霍家以外的人也会因此给霍长英面子。 就算人们真的要转换立场、改变眼光地去挑剔霍长英，也必须承认，论长相外貌，霍长英这个假少爷一点也不会输。 霍少爷的俊美是所有人公认的，哪怕他现在变成“假的”，微微勾唇一笑，就散发出极致的魅力，仍然足以让人心动。 只是这时候人们细心地观察，才发现他和霍家人的不同。 霍长英的五官生得锋锐、凌厉，轮廓深刻，棱角分明，就像是一只来自冰寒之地的狼，和扎根中部的霍家南辕北辙。 但霍长英一贯喜欢笑，他一笑起来，神情就变得温和真挚，足以掩饰眉眼之间的锋芒，让人分辨不清他的底色。 “很抱歉，让大家产生这么多误会。” 霍长英一开口，声音清润，语气柔和，让人耳目一新。 就算他说一通废话，也有的是人愿意听。何况霍长英一上来就先道歉，更是恰当地满足了宾客们的心理。 周晓月都听得心情异动。 她比所有人都清楚，这误会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4节 霍家却非要编出一个接回卫沉，收养霍长英的对外说辞，但还是不足以解释为什么隐瞒这么久，为什么欺骗所有人。 长辈是不可能出来表态认错的，只能由变成养子的霍长英来应对那些疑问。 他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是这样，让一切都变得不清不楚，好像从家长的责任，变成了两个少年的问题。 他也做得非常完美。 霍长英笑着开口，没有丝毫异样。 “虽然我并没有一直把霍家长孙的身份挂在嘴边，但我知道，大家都是把我当成霍少爷认识的。今天，我想重新做个自我介绍，以一个全新身份再和各位认识一遍。” 他说得清晰又真诚，把霍家那些有漏洞的地方用友好的态度一点点地完善圆场。就算是知道真相的人去分辨，也挑不出这话术里面的问题。 因为他没有说一个骗人的字眼，却同时配合了霍家。 “大家好，我是霍长英。” 如今再说起这个名字，霍长英微微挑起眉，不过他很快就用笑容盖过神情中的异样，他说：“接下来，我也会继续做好我应该做的事，谢谢！” 他话音刚落，周晓月也是立刻鼓掌。 她却慢了一拍，因为全场一下子响起一片掌声，那声音鼓动如雷，完全淹没了她的。 这与之前卫沉讲完话后的反应，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爸爸妈妈也都在第一时间积极主动地鼓掌，还一边拍手一边点头，露出十分满意又欣慰的模样。 就连在这件事后就隐隐排斥霍长英的霍总，听到这番话后，也情不自禁地松开眉毛，对霍长英点了点头。 霍家其他人就算想说什么，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插口。 霍长英已经尽力地把这件事收尾，圆滑地做足了场面，谁也不想再闹得难看。 周晓月却感觉到了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另外一种微妙落差感。 她不自觉地放慢鼓掌，甚至停下手。 霍长英的能力毫无疑问，他能获得更多的欣赏和认可是理所当然的。他不仅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没有让周晓月的爸爸妈妈失望，而且还完成了霍家的要求，没有让养育他十七年的父母失望。 只是，这一刻的精彩越热烈，就越让另一个黯然退场的少年显得落寞。 周晓月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对比，心里一跳。 她不想在霍长英和卫沉之间做任何比较，而且这本身也没什么好比的。 卫沉说的那些话，还是周晓月匆忙之下临时教的。就算效果不好，那也应该是周晓月的责任，而不是卫沉表现糟糕。 可是，霍总改变了主意是事实。 周晓月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她是帮了倒忙，害得卫沉让霍家不满意了？她越想，就越慌乱。 一双描画精致的杏眸微微松散，眼神一飘，就没有心思再看霍长英代表霍家应酬了。 周晓月一想到卫沉会不会暗暗伤心，就连坐都坐不住。 ‘滋滋……放不下，那就去找他吧……’ 系统也忽然催促一声。 周晓月犹豫一会儿，还是从座位上站起来。霍长英在宴会上应付自如，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 反而是卫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晓月，你要去哪里？” 周母喊了一声，“长英在那边，好多人都过去了，你也快点去，和他说说话。” 周晓月也看过去。 霍长英确实再一次地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就像是从前，什么也没有变化。即使这一次，围上来的人不再是一味地示好、献殷勤，或多或少抱着其他目的。 但无论他们是带着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姿态，霍长英都能轻松地化解。 然而。 这就像是忘记了卫沉一样。 明明，今天应该是欢迎卫沉回到霍家、澄清长孙身份的宴会，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是变成了霍长英主导的场合。 那卫沉该怎么办呀？ 周晓月挣扎一会，还是慌忙地挤出一句：“我、我是想去洗手间。” 周母这才没有阻拦，让周晓月离开。 她并没有注意到。 身后有一道幽深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一刻也没有离开。 周晓月一直记得卫沉，在场的人也不可能忘掉。 他们也不是不想和那位霍家真少爷拉关系套近乎，问题是卫沉根本就不出来，他们没办法也只能去和霍长英聊。 卫沉不在礼厅，不在台后，不在休息室…… 周晓月从大堂出来，就顺着走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门没有关上的，她就小心地从缝边张望，门紧紧关着的，她就在外面轻声问一句。 “卫沉，你在吗？” 等不到回应，周晓月就加上一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离开。 其实她没必要这样，霍家包下整个酒店，不光是这一层都拿来为宴会作布置，就是其他楼层也已经清空了。 周晓月顺着这一条走廊走到尽头，发现这里的窗户边圈了一个外扩的大露台，只是窗帘遮着，难以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她掀开窗帘钻进去，还是一无所获，周晓月刚想出来，就听见一个声音。 “阿沉！” 是霍夫人。 一阵高跟鞋声从轻变重，一步步紧追着走过来，从远处逼近，“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霍夫人尽量维持着温柔的语气，“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你说要大家一起好好商量，我们就陪你去看望孙若男，她都同意了让你认回霍家，也同意把这件事揭过去，你当时就在旁边，你也没有反对，对不对？” 周晓月没有听到卫沉的回答。 她甚至连卫沉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只是听霍夫人一句接着一句的问题。 “我知道，现在就让你和大家见面认脸，这太着急了，你心里抵触，你不适应，所以爷爷才会让长英帮你啊，这不会影响什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才是霍家真正的长孙继承人！ 你放心，长英有的那些，你都会有，而且只会更好，更多！ 霍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只要你能做好！” 霍夫人把各种各样的好处都给卫沉分析一遍，才开始谈感情，“阿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说出来，妈妈才能帮你。” 周晓月心跳得厉害。 她不想在这里偷听霍夫人和卫沉说话。可是周晓月错过了出去的时机，就没办法再出来了。 对面却仍然是一片沉默。 霍夫人的声音有一点冷下去，透露出对无法掌控局面的焦虑和恼火，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 “阿沉，刚才你应该看见了，晓月也坐在前面，你就让晓月看你那样表现吗？” 霍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一件事情，“你到底为什么不照提示词说？” 她安排布置一切不是为了让人搞砸的。 提及周晓月，卫沉有了反应。 周晓月也终于听到卫沉的声音，没有话筒和扩音器，少年的声音呈现出原本的喑哑和磁性，他开口。 “我不叫霍沉。” 一句简单、冷漠的话生硬结束，卫沉没有再说话。 这是在表达拒绝。 但是周晓月了解卫沉，他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冰冷无情。他是没有按照霍家准备好的稿子说自己是“霍沉”，可是，他也没有像和周父周母介绍时那样，当众说自己是“卫沉”。 他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名字。 却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否认霍家对他的介绍。 霍夫人陷入沉默，但是她的呼吸微微变重了，那一呼一吸之间带来巨大的压力，让躲在露台上的周晓月都屏住气息。 “阿沉，这话你不能再和我之外的任何人说，知道吗？” 霍夫人放慢了自己的语速，一字一句地告诉卫沉。 要是再快一些，这句话就变得像是命令。 霍夫人控制住自己的态度变回柔和：“阿沉，妈妈知道你现在还不太习惯我们霍家。但是妈妈知道，你和晓月比较熟悉。” 停顿一会儿，霍夫人又说：“那妈妈告诉你，晓月是我们霍家的未婚妻，只要你成为霍沉，你就能和晓月走得更近。” 周晓月跳得飞快的心脏，忽的静止了一下，连同全身血液都好像停住，不再流动。她的手，脚都在一瞬间变得冰冷。 现在，她想动，也动不了。 这些话，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到过。 很久以前，霍夫人也是这样威逼利诱地训练那另外一个儿子。只是那时候，那个孩子还很小很小。 现在，霍夫人要面对一个将近成年的新儿子。 她一口一声“阿沉”地喊着，又一句一个“妈妈”自称，好像把对霍长英的母爱都在拜托周晓月陪霍长英那一次请求中用掉了。 霍夫人就像忘记了对霍长英的种种担心一样，直接用霍长英的未婚妻去讨好新的儿子。 好像周晓月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样可以随便置换的物品。 毕竟，周家自己都是这么看待周晓月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31 22:21:57~2022-01-01 23: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黥焚 1个；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5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养猫的斑鸠 25瓶；绪泱、眠风 10瓶；泉 8瓶；2954102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身份 但是。 他们从来不会这样告诉周晓月。 他们总是说： “晓月, 怎么不找长英呀？” “晓月，你看长英多认真啊, 你就好好陪他, 别让他一个人闷着，但是，千万不要影响他做事, 知道吗？” “晓月，有长英这么优秀的人护着你，你只要和他一起, 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这些就被一层又一层的漂亮话术包裹起来, 装点得精致又温馨。周晓月甚至一直觉得, 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孩。 周晓月不仅拥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从小就宠着她, 让她衣食无忧，周晓月还拥有温柔厉害的霍长英, 从小就照顾她, 满足她一切的要求。 她根本不需要自食其力，就轻易得到了好多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物质条件。这些宠爱, 都是真实的。 只有那么多丰盈、充裕的爱，才能浇灌出一个天真善良的周晓月。 如果她是“假千金”，如果这么多的爱属于另外一个人, 周晓月只怕会抢占更多，她宁愿还回去。 结果，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周家大小姐。 但是。 当那些爱又重新属于她，周晓月却看到充满爱的另一面。 爸爸妈妈对她的好是作不了假的, 他们给了她一切, 只是那些美好在这一刻忽然变成浅薄、脆弱的包装纸, 被用力撕扯下来，就露出狼狈又难堪的内核。 ‘不，不是这样的……爸爸妈妈也是为了我考虑，才选择答应婚事。他们不是把我当做一个礼物送给霍家……’ 周晓月不断地在心里反驳。 ‘他们是想通过霍家赚钱，但也是想要给我一个安稳的下半生。虽然这么做是不对的，但如果不是早早的定下来，我也不太可能再找到比霍长英更好的……’ 毕竟。 更多的人连被摆上货架的资格都没有，周晓月不仅得到了，而且被摆到最高那一层。 她更加应该珍惜、感恩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这也是爸爸妈妈一直和她说的。 周晓月越是努力地辩解，就找到越多证明自己只是一件货物的证据。 没有人会对一件注定要搁置的摆设提更多的要求。 周家没有，霍家更没有。 哪怕是事事追求完美的霍夫人，也从来没有对周晓月指手画脚过，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是想从周晓月这里得到一个能接任掌家的少夫人。 他们只是要一个能陪着霍少爷的玩伴。 甚至是一个玩具。 只不过，这个玩具多出一个更名正言顺的好听头衔，叫做“未婚妻”。 至于这个未婚妻能不能真的嫁进霍家，又是另外一件事。 反正眼下，周晓月对于霍家的意义，更多的在于陪伴、安抚他们的继承人少爷。 只不过他们器重的新少爷，刚好喜欢同一个玩具。 霍夫人就又随意地拿出周晓月来用。 真相在这样的语境下赤.裸 .裸地撕开来，彻底展示在周晓月面前，无法遮掩、也无法躲藏。 ‘滋滋……’ 系统的电流声都变轻了，似乎生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吓到周晓月。系统在周晓月脑海里小声安慰：‘难过的话……别听……’ 可她还是听到了呀。 她也不想听。 不想看。 周晓月好想蜷缩起来，躲到更深、更不见光的地方。然而受伤的难过和害怕被发现的恐惧一起抓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动弹不得。 周晓月眼中的时间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漫长。 连同她的呼吸、心跳和脉搏都一起放慢到像是静止一样，浑身都变得冰冷。 周晓月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还好眼前有这一层窗帘遮挡着，外面的人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们。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霍夫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这些的。 她更不想知道，卫沉在对面听着的时候，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态。 她不想被撕下更多的外壳，露出那么多丑陋，更不想让自己的新朋友看到。他们把卫沉和她的关系也界定成玩伴的模式，让周晓月更加觉得阵阵难堪。 明明，她是想要变好的。 她没有再听爸爸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有再一直想着依赖霍长英。 她在努力改变自己。 虽然她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但至少，周晓月觉得，她自己有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变化，她甚至还想要尽自己的一点力量去帮助别人。 可是霍夫人这些话说出来，就像是又把周晓月变回去了。 这个“霍家的未婚妻”听起来比“霍长英的未婚妻”更糟糕。好像只要巴着霍家，无论对象是谁，都没有所谓。 她好想说，她不是这样的。 她的爸爸妈妈，也不会是这样的，他们才不会随便地把她送出去。他们只是在霍家这里得到太多好处，一时想错了…… 周晓月的眼睛微微发酸，可她却连掉眼泪都不敢，悄然不动地站好。议论她的人，说得光明正大。 她却反而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像是一个怕光的地下生物。 “不。”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一丝少年独有的沙哑。是卫沉在开口。 他拒绝了霍夫人拿周晓月当赠品诱.惑式的提议。 卫沉没有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往外蹦，而是完整地说出一段话。他语气认真严肃，甚至透露出一种强势。 “周晓月家和霍家有婚约，不代表她就是你们的，就要听你们的话。她会自己决定和谁亲近，和谁不亲近。 她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叫卫沉。她不会因为我变成霍沉就和我走得近，也不会因为我还是卫沉就和我疏远。” 卫沉说出事实来维护周晓月。 他语气冷漠，却掷地有声，像是冰铸成的铠甲，把周晓月包得密不透风，隔绝霍夫人语义之下的种种伤害。 听到卫沉的话。 周晓月的鼻息一松，这才从僵硬到发麻的屏气中一点点恢复过来。她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卫沉没有误会她。 更重要的是。 那句坚定的反驳，就像是认证了周晓月作为一个人的存在。 卫沉没有把周晓月看作一个可以随便置换的商品，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尊重周晓月的想法，甚至事事以她为先。 他永远先想到周晓月。 然后，他才会再想到自己。 卫沉一点也不掩饰地说完，一些风吹进来，窗帘稍微扬起，散开一些褶皱。 周晓月一绷，吓得更加不敢动了，就怕一不小心被发现，全身心地陷入到另一种紧张。 窗帘每动一下，都让周晓月心惊胆颤，唯恐从缝隙里露出自己的身影。 她不敢看，就垂下眼睛，却从下摆的缝隙里发现，这窗帘并没有拖到地面，还露出一截空缺。只要外面的人往下看，就一定能看到她的鞋子。 因为周晓月现在就看到一双男士皮鞋，就在她面前，就在她脚尖，正对着她。 他竟然离得这么近！ 那光亮、洁白的皮革纹路细腻紧实，没有一丝脏污和褶痕，踩在地上也显得轻盈，高贵。再往前一步，他就会发现窗帘后面，不是墙窗，而是一片空旷的露台。 这是卫沉。 不是霍夫人。 但周晓月还是在这一刻慌张到了极点，她当然故意藏起来听这么多的，她甚至不想听！可事实就是她在窗帘后面听到了一切。 这下揭发出去，她不就—— “嗒。” 一声轻响。 周晓月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白皮鞋微微向前。 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从窗帘外面映出五截修长而分明的手指。那五指收拢，轻轻扯住窗布，将风吹开的缝隙全部合拢，守护住背后所有的秘密。 ‘他知道我在这里了？’ 周晓月的心重重地一跳。 这次却不再停滞，反而难以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周晓月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越来越快，她想要让气息慢一点，安静一点，都控制不住。 卫沉是从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一直躲在后面听？ 周晓月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直都被卫沉看在眼里，就觉得羞耻极了，从胸口到手脚都麻得厉害。 她越想让自己冷静，就越做不到。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6节 她好怕被揪出来。 霍夫人也往这边走了两步。 周晓月已经看见霍夫人那双高跟鞋的影子了，再近一点，霍夫人也肯定能看到周晓月的。但是她现在更不能动。 她的鞋子虽然跟不高，却也是细的根尖，一动，肯定会有声音。周晓月不知所措地咬紧下唇，试图用这种方式憋住气，来逃避被发现的可能。 霍夫人又往前走过来，到卫沉的身边。 “阿沉，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我看你和谁都不太熟悉，只和晓月说得上话，所以妈妈才想要让晓月多陪陪你，帮你尽快融入这个新的大家庭。” 周晓月眼看着那双女高跟鞋越来越近，一着急，无意识地在嘴唇上用力一咬，疼得她几乎要喊出声。 她鼻翼翕动，忍不住地加重了呼吸。 那颗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就在这时。 卫沉的右脚往后退了半步，他单膝半跪，俯下身好像是作势要给自己的皮鞋重新绑带。霍夫人见状，无可奈何地往后退，远离了那片窗布。 然而，卫沉伸出手，并没有去碰自己的鞋，而是伸长手指，从窗帘下方伸进去。 周晓月知道卫沉不会伤害自己，却还是下意识地紧张吞咽口水，她想要逃开，也不敢，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看到卫沉苍白的手指，少年干净的指腹小心地贴到在周晓月的小白鞋，在鞋尖轻轻一抹，擦去了那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灰。 他只是看到周晓月的鞋子脏了，想要帮她擦干净。 卫沉说：“我和你们有血缘关系，这代表我是你们的孩子，但不代表我就要听从一切安排。我也会自己做决定。” 周晓月紧绷的心，忽的一空，平息下来。 她觉得卫沉擦掉的，不光是她的鞋子上的落灰，还有她大脑和心上，蒙了十七年的晦暗。 但是。 卫沉这样对她好，又让周晓月于心不安，承受有愧。 “阿沉！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霍夫人还在那边说：“我们做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 “阿沉，你是不是因为我们把长英留下来，所以有些意见？” 霍夫人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急了，又连忙调整语气，想要变回那个亲和慈爱的母亲，她放缓语速，柔声说话。 “妈妈知道，你是替长英受了十七年的苦。现在你回来了，长英却还能用霍家养子的身份继续享福。你心里不平衡，这很正常。 而且你爸爸也答应了你，要把长英名下的财产都还给你，结果没有兑现，那些钱还是长英的财产，周晓月也还是长英的未婚妻。你不高兴，妈妈都理解。 你是不是担心，妈妈说的话也不算数？你放心，只要你做到你的，那妈妈答应你的，也一定会做到！” 霍夫人确实是在从卫沉的角度出发，帮他分析。 她那样温柔，那样善解人意，可是那些话却变成了浸透水的丝巾，一张又一张地贴上来，细密地沾到每一寸，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隔着一层窗布。 周晓月都觉得有些窒息，更何况是直面霍夫人的卫沉。 霍夫人还说：“阿沉，你爸爸也不是想要骗你的。他是真的想把你那部分都拿回来。 可你现在毕竟刚回家里，还不熟悉，需要一个人帮忙，这宴会办下来，你也是看到的，长英确实很优秀，他是最好的人选。 那些钱就当是给长英一个交代，让他安心帮你！他最多，也只是帮你打理而已，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周晓月听得一愣。 这是霍家对霍长英的打算？ 他们不舍得扔掉这十七年的精心培育，于是就把霍长英重新定位成一个协助者，帮卫沉坐好继承人的位置。 那霍长英又是怎么想的？ 他接受了吗？ “至于晓月……” “不用说了。”卫沉打断霍夫人，从半跪的姿势站起来。“我不是计较这些。” 他说得那样冷静决然，手上抚过窗布的动作却如此轻柔，妥善地拉好。他说：“我想要的，我会自己争取。” 后面那些话，卫沉已经不是在对霍夫人说了，他一字一句，都是在对周晓月承诺。 他说的是周晓月。 但其他人听了，却都觉得，卫沉是在说霍家继承权。 霍夫人无奈一叹：“阿沉，这些本来都是你的，你用不着和长英争的。你现在要和他争，也……” 周晓月低下头。 她能听出霍夫人的言下之意，卫沉同样也能。 霍夫人曾经对霍长英有多引以为傲，就有多清楚卫沉和霍长英之间的差距。 其实整个霍家，都是认定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弥补上这个差距，才要为了年少、生涩的继承人，留住霍长英这个优秀的帮手。 “放心好了。” 一道清润的声音插进来，语带笑意，如沐春风，“就算他要争，我也不会和他争。” 周晓月看到一双打磨哑光的黑色皮鞋。 皮鞋踩在厚地毯上的声音几不可闻，周晓月看那双黑皮鞋最终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鞋尖着地，鞋跟踩下，在地上微微碾了一下。 她不禁觉得，那皮鞋好像踩踏在她的心头上，心神一紧。 “……长英，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连霍夫人的声音微微绷紧，对来人感到有些紧张。 那人轻轻地拍了拍霍夫人。 “我刚刚走过来，就听见你们说什么争不争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有什么好争的。”霍长英笑了笑，笑声不轻不重。 “长英……” 霍长英温声提醒，“好了，宴会还没结束呢，别在这里躲着了，我就是来找你们的。” “啊好，好。”霍夫人连声应下来，“阿沉，你跟我一起去。” 卫沉一开始没动。 直到霍夫人又走过来拉他，卫沉才径直迈步往前。 他不想让霍夫人发觉。 直到脚步声渐渐地走远，这里就只剩下霍长英和周晓月。 一只手按进来，手指微蜷，用手背凸起的骨节敲了敲帘子，没发出什么声响，只有隐约的莎莎声。 那声响划过，像是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出来吧，我已经把人都赶走了，不用躲了。” 霍长英手指翻动，从缝隙中掀起帘子向外撩，像是拆礼物一样，把在露台上瑟瑟站了好一会儿的周晓月拆出来。 他巡视少女微微睁大透出茫然的眼睛，和咬出深痕的嘴唇，还有那不知道冻得还是委屈得，微微发红的鼻尖。 霍长英伸出掌心，示意她出来。 周晓月还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霍长英便摊开手，伸展自己的手臂，像是在期盼一个等待了许久的拥抱。 “周晓月，你都听到了，我以后就不再是霍少爷了，他们还想让我去伺候真正的少爷”霍长英自嘲地一笑，又对周晓月说，“你不来安慰我，跑到在这里来做什么？” 他好像当真不在意那些身份调换之后的落差。 毕竟，霍长英光是拿着他目前所拥有的财产，就真的再也不需要再担心将来了。 霍家会安排好一切，让他为霍氏集团效力，发挥他如今应有的价值。 “霍长英……” 周晓月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霍长英看她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才松动了眉眼，加深笑意，露出温柔面具之下的些许真实笑意。他说：“别担心，周晓月，我不会让你跟着我伺候人的。” 这句话有些戏谑，有些嘲讽。 “以前是什么样的，以后也会是什么样。” 霍长英用笑容来掩饰眼中的冷酷和傲慢。他是不会和卫沉争，霍长英都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当然不屑和一个连对手都不是的人争。 他的保证从来都会做到。 但是周晓月看他笑得如此从容、如此完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迈不出那扑过去的一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1 23:59:57~2022-01-03 04:3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区别 霍长英光是站在那里, 撩着窗帘伸手撑开，就几乎占据周晓月眼前的画面。 少年生得高挑, 伸展修长的四肢, 这具完美的躯体在黑色长西装包裹之中更加淋漓尽致地展示每一处优势，优雅而高贵。 他又生得那样俊美出众，只需要微微勾唇, 伸出手一勾，就能捕获无数人跳进那温柔的陷阱。 周晓月一直沉溺其中。 她的心依然，还在为霍长英的笑容而阵阵怦动。 可是, 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听话走出来, 给出霍长英想要的反应。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7节 “晓月？” 霍长英温声催促了一遍, 他嘴角的微笑有一些变淡，唇线收紧, 眉头微皱，露出一丝不解的疑惑。 霍长英只是稍微停顿片刻, 就轻柔叹气：“你不相信我吗, 还是不在乎？” 他那样无辜，不安, 让周晓月下意识地抛下了心里那些疑惑，急着摇头：“没有，我相信你！”她当然相信霍长英说的话。 周晓月从来都觉得霍长英无所不能。 就算他不再是霍家的长孙继承人, 霍长英也依然在宴会上维护了自己的尊严，没有给任何人看低他的机会。 他说能让一切和以前一样，周晓月也会深信不疑。 只是。 当她突然直面了这个婚约的真实含义，周晓月就明白了她和霍长英之间从始至终不匹配、不对等的症结所在。 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这位“未婚夫”了。 这种落差, 比周晓月以为自己是个“假千金”的时候, 更加刺痛周晓月的心。 身世并不是她能做主的。 可是关于抓住对象, 关于讨好另一半，却是她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她确实在扮演那样一个供人玩乐的角色。 霍长英还在注视她，那双幽深的眼始终盯着她，让周晓月忍不住移开眼神，垂下眉眼。她的视线落在鞋上，干净的白鞋尖让周晓月心头一跳，涌出一股暖流。 她想到另一个少年的话。 卫沉说，她可以自己决定。 周晓月深呼吸一口气，一点点抬起头。 她回视霍长英，那双杏眼明亮起来水灵灵的，带着莹润的光泽。 “以前那样是很好，但也并不全都是好的。霍长英，我不想再和以前一样了。 我不想再做那个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能一直依赖你的周晓月……” 周晓月努力地把心底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就算说得有些乱，她也逼着自己去表达。她早就应该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而不是一直等着别人帮她安排。 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霍长英，她不能一味地接受他们给予的好，然后反过来说他们不对。 如果她想要真正改变，就必须先独立。 霍长英却在这时松开了手，任由窗帘在他的身后落下来，他往前迈了一步，走到周晓月的身前，近得扑来一缕浅淡幽邃的男士香。 那股气息散发出来，侵入整个露台。 “没事的，晓月。你不要怕，尽管依赖我好了，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照顾好你的。” 他在放柔的语气中改变称呼，进一步地探入周晓月的心。 霍长英生怕周晓月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件事。 少年已经长成高大、成熟的模样，能够带来可靠的安全感。只要扑到这个人的怀里，就能逃避掉所有麻烦，放任享受清闲。 “不要。” 周晓月却再一次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是周晓月第一次对霍长英说“不”了，但这是她第一次说得这么坚定。霍长英收起笑意，嘴唇的弧度也从弯起渐渐放低、拉平，最终变得严肃而紧绷。 “我不想你在这种时候还要考虑我，我。和我家的事本来就不应该让你操心。你之前把一切都做好了，都快把我们惯坏了，但这是不对的。 霍长英，我们可以不变回去的，而是变得更好。” 周晓月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也是在安慰霍长英。她说：“你也不要逼着自己硬撑，一定要跟以前一样。 霍长英，你那么好，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优秀、很了不起的大人，说不定比霍阿姨、霍叔叔、霍爷爷都厉害！” 周晓月一开始说得很轻，似乎还停留在躲藏的状态，生怕会惊动到什么一样。但是说到后面，她就一句比一句加重语气，好像这样就能加强自己的说服力。 少女反过来哄他，劝他。 周晓月知道，霍长英肯定是是听到霍夫人那些话。 甚至，他可能更早就从霍家那边得知了自己之后的安排。这当然也是很好的，霍家连钱都不收回去，更不可能亏待霍长英。 只是那前后反转、有了区别的落差感，不可能不让人难受。 霍长英的笑容变得更浅了。那张深邃得像是雕刻一般的脸，一旦失去微笑的修饰，就在锐意和锋芒中显露一丝细微的攻击性。 他低下声音，问周晓月：“你真的相信，我会比他们更厉害？” 少女认真地点头。 她发辫上的发丝扎出来些许，随着动作小幅度地摇晃着，搅得霍长英的注意力都无法安宁。 “我知道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厉害，但是，至少，我也想变得自己能照顾自己。” 周晓月还试图要自己举例，来证明霍长英有多么出类拔萃。 她是说给霍长英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霍长英，我们都不要把自己框在那个霍少爷和周大小姐的架子里了。你不是真少爷，我也不想再做谁的未婚妻了，我不要再……” “！” 周晓月的声音被一个猛然落下的拥抱覆盖而过。 少年将手臂一圈就周晓月尽数搂在怀里，熨帖的西服附着在周晓月的手臂、后背和腰间，触感微凉，激起怪异的颤栗感。 霍长英抱得那样紧，几乎把周晓月整个人都抱起来，双脚悬空。 她踩不到地面，触碰不到墙，只有一个霍长英能作为唯一的支撑点，只能把自己全部交给霍长英。 只要霍长英不松手，她就挣不出去。 这热切而亲密无间的拥抱，本该是一个安慰，却让周晓月感到一种莫名的慌张。 他紧紧抱住周晓月，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来不一会儿就让两具.身体都热起来。 霍长英在她耳边说。 “周晓月，你不喜欢，我就不当这个霍少爷，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得比他们想要的更厉害。” 霍长英咧开嘴角，勾出一个新的笑容，他笑得胸膛微微震颤起来。 他柔声说完，又轻轻一笑：“你想长大，你想独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是我的，未婚妻。 这是两回事。有我照顾你帮着你，不会影响你变好，还会让你进步更快……” 霍长英笑着说，声音很轻，语气却很笃定，不容反驳。 他先给予周晓月肯定，安抚少女的心，然后再温和地反驳，引导着周晓月按照他的想法去思考。 这一幕忽然扑来一种若有若无的既视感，让周晓月恍惚间产生了好多错觉。 她觉得好像回到之前偷听霍夫人和卫沉的谈话，又好像回到很久以前看霍夫人教霍长英的时候。 只是霍长英长大了。 而她。 好像还是那个从小时候起就在霍夫人面前一句话都说不上的周晓月。 一切变了，又好像没有变化。 周晓月被他抱在怀里，几乎融进去。周晓月忽然隐约有一次倒错的幻觉，她竟然觉得，霍长英其实一直都在按照霍夫人对他的方式，对待她。 区别是，霍长英从来不要求什么，只是让周晓月一直待在他身边。 如果周晓月真的是霍家买下来给霍长英的玩具。那关于她的属性，与其说是霍长英的“未婚妻”，不如说是霍长英的“女儿”。 他们的关系，不是从真假少爷真相揭露的那刻起产生变化的，而是当周晓月不想继续扮演小女孩时，这种关系就在变质。 是她长大了。 霍长英才开始用另一种姿态凝视周晓月。 ‘滋滋……’ 系统在周晓月的脑海里一震，‘你不是霍长英的……滋、你是卫沉的……’ ‘不是。’ 周晓月从茫然的昏沉中清醒过来，她略过那些关于婚事的细枝末节，并不和系统争论霍长英和卫沉，到底哪一个才是她更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都不是，我不是他们的。我属于我自己。’ 周晓月把“未婚妻”的身份彻底抛开。 这样的婚约，这样的关系，无论对象是霍长英，还是卫沉，都只是交易式的换取，本质都是相似的，没有什么分别。 霍夫人甚至都能提出，让周晓月和卫沉一起…… 那这个“未婚妻”又算什么。 周晓月被这个认知深深地扎进心中，她从羞耻和痛苦中觉醒过来的感悟，让系统都为之沉默。 周晓月抬起手。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有回抱霍长英，而是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一推。霍长英察觉到她的推拒，他停住一会儿，选择松开手。 把周晓月放下来的时候，霍长英还是小心翼翼，动作温柔。 直到周晓月说：“不行。” 霍长英的表情和动作僵住。 他的笑容还停留在喜悦洋溢那一刻，在俊美的脸上绽放。但忽的静止下来，一动不动，就变得僵硬而怪异。 霍长英的眼眸深深，像是不见底的幽潭，把一切都吸进去。 少女却睁着同样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两只瞳仁大得像是小兽的眼，湿漉漉的，亮得纯净。她很认真地说。 “你已经照顾我够多了。霍长英，你再这样管着我，我会一直长大不的。” 周晓月双脚站地，严肃地重申立场。 她知道自己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女儿，是霍长英的未婚妻，这些是事实，但现在，“我想，先好好地做周晓月。” “我得做好我自己，才能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说得很好！’ 系统在周晓月的脑海里“滋滋”响起来，打破之前的沉默。周晓月被系统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这些话也是想了很久，用掉了很大的勇气，连脸色都发红。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8节 霍长英却收起了所有的笑容。 他听得懂周晓月话里的意思。 当她开始思考这个“未婚妻”的意义，她就反应过来，其实她并不是一定要这么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个婚约的。 出生、长大、嫁人、生子……只是爸爸妈妈从小帮她做好的选择，不是她想要的。 然而。 她否认这个，就像是也把霍长英这么多年做的一切也一并否决了。 比起霍家对他的否认，更让霍长英难以忍受。 不容出错的十七年之中，他同样有过叛逆、抵触霍家的时候，但是他唯独从来没有抵触过周晓月。 如今，她却说“不”。 即使霍长英知道，这不是周晓月在这件事之后才冒出来的想法。 只是之前，霍长英还能把这当成少女晚来的叛逆期，纵容地看顾着，但是在他跌落到新的位置，任何一丁点的拒绝都会成为巨大的刺激。 尤其是，这个人是周晓月。 “好啊。那我就期待着，你会变成什么样……” 霍长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依然保持着从容，“无论如何，我永远都在。” 但是霍长英微微偏过头，没有让周晓月看他的表情。他的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逼仄的直线，没有一丝一毫的笑，那并不是完美的霍长英会有的模样。 他垂落的手收拢五指，攥紧成拳。霍长英直接转了身。 “好了，我们也得出去了，不然他们一直找不到人。” 周晓月“啊”了一声，想起自己是用去洗手间的借口才出来的。她说：“那我们快点过去！” 听她的语气，霍长英就确定，她是抱着别的目的，才从宴会走到这么远。 他们一路走回宴会的大堂。 那里依然热闹。 一声又一声的讨好和恭维传出来。 “沉少爷，一看你就是霍总和霍夫人亲生的，长得是一表人才啊！” “来，我们敬你一杯。” 周晓月被吸引，不由得看向人群中新的焦点。 人们全都围到卫沉身边去了，就像是一切归复原位一般。 霍长英看着她的眼神，瞳眸微缩。 少年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绷住，僵硬，变得扭曲。 他能接受把其他任何东西还给那个从外面找回来的真少爷。 但唯独接受不了，失去周晓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3 04:34:46~2022-01-03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宝勋是个好孩纸、oohy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迟早要站队 但周晓月没有去找卫沉。 她和霍长英打了个招呼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晓月,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一回来，周晓月就收到了周母的盘问, 她随口遮掩过去。好在她是和霍长英一起出来的, 周家父母都没有说什么。 周母也只当他们是在大堂外面碰到的，周母还问了一句：“长英有和你说什么吗？” 周晓月点点头，又摇头。 她轻声开口：“我们就随便聊了几句, 没说什么。” 周母怪周晓月不够争气，劝着说：“你应该主动问他呀。晓月，你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 那说明长英相信你, 不然也不会告诉你。那你现在更应该多关心他一些。” 周晓月当然在关心霍长英。 她刚刚和对方聊了一些。 只是周晓月不想把那些拿出来说, 当成什么任务成果来汇报给爸爸妈妈听。她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她知道，她不想做一个只顶着“未婚妻”头衔的符号。 但是关于这件事, 周晓月还不知道怎么和爸爸妈妈开口。 周母说得苦口婆心，周晓月就听着不接话。 周家仍然把霍长英看得很重。 至少看上去, 霍长英和从前相比一样也没有落下, 还是十分值得器重的。他们看，只觉得是多出一个比霍长英地位更高的卫沉, 但并没把霍长英给比下去。 周父胸中也舒了一口长气。 不过周父看周晓月坐在旁边，反应有些平淡，他想起之前周晓月反驳他几次, 就忍不住多说。 “晓月，你该上点心了！ 虽然长英该有的，都还有。但是你看看，那位霍家的真少爷一出现, 人就全都围上去了！这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养生的到底还是不一样。” 周晓月忽然转过来, 直视周父。 “爸爸，我知道现在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但是，是霍长英把我们带进来坐在这里的，有些话我们不该说。” 周父被堵得接不下话，周母看一眼周晓月的神情，轻轻推周父一下，示意他收敛一些。 周母又说：“晓月，你爸爸的意思不是说长英哪里不好了，他就是想让你趁这个时候多陪着长英，意义更特殊。” 周母连连示意，让周晓月去看人群之中的霍长英。 他倒也没有被冷落。 相反。 霍长英附近还围了好些人，同样有说有笑地攀谈着。 只是以前霍长英一直都是毫无例外独一无二的焦点中心，现在却被另一个少爷夺走一大半的注意力，对比之下，才显得有些落寞。 但是另一处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霍夫人推着卫沉一路介绍，非要把他带到人群面前，好弥补之前因为卫沉不配合造成的细微差错。 众人的视线是都被吸引过来了，却全部变成巨大的负担。 卫沉的冷漠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面无表情地看着所有迎上来的人。 然而他们全都无师自通地接下了话，只要霍夫人再从旁边斡旋几句，这些话题甚至不需要卫沉参与，就能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 好像只要有个霍少爷在，无论是谁都行。 周晓月无论看哪边，都觉得不是滋味，她一开始思考就忍不住会想很多，越想越觉得难过。 周母还在周晓月旁边说：“那个真少爷再好，我们也是长英这边的！” 周晓月听得不舒服：“妈妈，你别这么说……他们两个又不是什么敌人，轮不到我们选边站队。” 周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呵笑。 也不知道到底是笑话周晓月觉得他们不会像敌人一样争抢，还是笑话周晓月对站队的看法。 “行了，你就乖乖坐着，等长英弄完来找你……” 周父摇摇头，端起酒杯站起来去应酬。 前面那些有名有姓的世家豪门都恭喜完一轮了，差不多该轮到周家去说些好听的话。 周母自然是要陪周父的，她最后督促周晓月几句，跟着走了。 附近的其他宾客更是积极，早就不在座位上面。 于是这桌就只剩下周晓月一个人坐着，还能清净一会儿。周晓月支起手撑下巴，正想和“滋滋”的系统聊聊。 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安静待着。 “周晓月！” 一道女声插入进来，连名带姓地叫周晓月，她一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穿藕粉礼裙的女孩拿着手机抱胸，斜眼瞪她。 是霍长怡走过来了。 对方仗着踩高跟鞋站立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周晓月，气势压人。 “你刚才怼我是什么意思？” 霍长怡十分不满，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听明白我那话的意思了吗？你不向着我哥，还帮那个从外面回来的小子说话？ 周晓月，亏我哥这么喜欢你，我也当你是个好的呢！结果你一听长孙继承人这名号就动摇了，你不要忘记，你是霍长英的未婚妻，和那个叫什么沉的没关系！” 霍长怡可不会管周晓月的心情，也不会管别人的看法，直接当面就把话捅破。 霍长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仅自己站了队，而且还把周晓月打成了背弃霍长英，想要投入卫沉阵营的叛徒。 周晓月听得又气又急。 霍长怡一上来扯出婚约的大旗，一下子就抓到了周晓月最软弱、最无力的地方。 四周投来的打量目光，又让周晓月再一次想把自己埋起来。 像以前那样脆弱时候，周晓月能被这些指责立刻说哭，她当然也可以去找爸爸妈妈啊，可以去找霍长英，但是她不可以再这样了。 ‘滋滋……别慌，这就是个充气的刺猬……反扎回去就爆了……’ 系统给周晓月鼓劲，指点回骂的策略。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79节 周晓月是被打击到了，被霍长怡的话说得低眉垂眼，但周晓月抿了抿唇，还是鼓起气回答。 “我帮卫沉说话，不代表我不向着霍长英。” “而且本来就是你先说人家的坏话，这是不对的。”周晓月不会撕逼，只会实话实话。 这种朴素的耿直意外地能达到气人的效果。 ‘滋滋……’系统试图模仿鼓掌的声音，却失败了，但周晓月还是受到了鼓舞。 “我哪里不对？明明是你立场不坚定！”霍长怡怒气冲冲。 周晓月说：“我只是不希望你排斥卫沉。他才刚刚回到霍家，你应该尊重他一点，他现在是你的表哥…… 霍长怡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只有一个哥！” “长怡！” 霍长英在长辈们出声之前插进来，打断了霍长怡的话。周晓月抬起眼，看到他一路从人们充满质询、疑问的眼神里走来，依然风度翩翩，俊美而优雅。 霍长英毫不犹豫地拦在周晓月的面前，他对着霍长怡收起些许笑容，神色稍冷。 “别胡说，什么一个哥哥。你现在有两个哥哥，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霍长英眼睛都不眨，就说出一段让大人们赞许点头的话。 同时他分出余光去看周晓月的表情，唯恐他的女孩受委屈。 确认完周晓月的情绪，霍长英才继续说教：“长怡，你有什么不满的，不要冲着别人发脾气，看一看场合，任性也要有个度。” 霍长怡看他还是这么温和善意，更加打抱不平。 “哥，你还护着周晓月呢，你看她跟那些人在那个阿沉回来之后的嘴脸，变得一个比一个快！” 霍长英听完，眼底划过一丝幽光，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气摇了摇头，转身去安抚周晓月。 “没事吧？” 周晓月看他低下来，心里一跳，连忙说没关系。 她现在一受到霍长英的温柔照拂，还是觉得不太安宁。但这已经不止是配不配的问题了。 从前周晓月觉得这道婚约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紧密联系，当成救命符一样地抓住不放。现在周晓月却觉得，这反而成为一个枷锁，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还是后退。 她只想退出来，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 霍长英把心神都放在周晓月身上，完全忽视霍长怡。他不管表妹，霍长怡的父母会赶过来管。 “长怡，说什么胡话呢，快回来！” 小霍总急匆匆走过来，声音恼火。 霍二夫人更是一把拽过女儿，小声地耳提面命。 “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从今以后，阿沉就是我们霍家人！你别在明面上找不痛快，有什么话关起门来说！ 再说长英轮得到你打抱不平么，你听到他分到多少了吗？你冲上去干什么！” “我不就是看不过眼他们全都围着那个阿沉转嘛！他会什么，他凭什么？” 霍长怡之前在桌上不敢说，霍家那么多人都看着，加上霍老爷子就台上盯着，大家怨气再大也不敢闹。 现在下桌，霍长怡敢抱怨了。 而她这句话，其实也几乎集合了霍家人所有的不满。 之前霍老爷子因为霍长英是第一个孙子，格外地器重，一半自己带着，一半交给霍夫人教养大。 结果也证明，霍长英不负所望，确实压得霍家那些直系、旁系都连一声怨气都吐不出来。 要不是霍长英一朝被血缘关系拉下马，就算是排行老二的霍小叔子，到霍三小姐霍小姑子，生气了也不敢给霍长英摆脸色看。 现在轮到这个卫沉接任了继承人的位置。 其他的霍家人就更有理由不服了。 这么大的家业产业，难道真的就要按照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的破规矩，交给一个父亲坐牢，母亲辍学养大的孩子？ 谁肯甘心！ 霍长怡能说出这些话，其实隐隐也是感受到了自己父母的情绪，激化了她的不满。 霍长英目露担忧，却慢条斯理地将胶着的气氛又推了一把，点燃。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霍家的长孙继承人。” 霍长英声音平缓而柔和：“他毕竟刚回来，大家多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长怡，不要任性了，和阿沉道个歉吧。” 哪怕是霍老爷子，霍总和霍夫人过来，听到这句话，也挑不出霍长英的错，反而要夸霍长英明白大局。 他们的眼睛永远放在更大的利益上。 看不到底下那些细小琐碎的，属于人的情绪。 霍长怡一点就炸。 “我道歉？他怎么不为自己刚才丢人现眼的样子道歉？”霍长怡没注意到周围已经安静下来了，更没有看见霍老爷子被扶着走过来。 “他这样要能当继承人，我也能！” 霍长怡脱口而出，四周却一片寂静。 只听“啪”的一声，是霍老爷子把手里的百年檀木拐杖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他沉下脸色，“好啊，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当！” 霍长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瑟瑟地躲到自己父母身后。 周晓月看霍长怡那副样子，心里的火气原本就没多少，这下更消散一空，只剩下相似的惶然。 霍长怡骄纵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大小姐。 她喜欢艺术，直接就选择艺考，正在跟了一个瑰宝级的业界大师学画。但这在霍老爷子眼里，当然远远不够看。 那周晓月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光是提高一点成绩就绞尽脑汁，完全入不了霍老爷子的法眼。 其实这话问到任何一个人头上，都不好回答。 就算是担任着各大集团管理头衔的霍总，也不能让霍老爷子十成十地满意。 除了霍长英。 他年纪轻轻，就能达到那么多苛刻的要求，实在不可思议，又因为他还小，未来的可能性就更大。 之前霍长英有多么服众，现在这个冒出来的卫沉就有多么让人愤懑。 霍老爷子是用自己的威严来镇住了场面，让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但他们心里面对卫沉的质疑是不会因为这几句训话就压下去的。 霍小叔看自己女儿吓白脸，也不舒服。 他咳嗽一声。 “爸，长怡是说错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但说到底，她也是担心这个家嘛。” 霍二叔忧心忡忡地叹气，“她肯定当不了这个继承人，关键是，阿沉怎么当啊……” 只是片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霍长英作为养子凭什么能维持名下的财产，转移到了卫沉有没有能力当好霍家的继承人这件事上。 但现在没人细想，反而都把目光落到了那道白西装少年的身影上。 毕竟。 霍长英的身份转变再离奇，也没有悄无声息十七年，突然回归的真少爷来的神秘。说到底，还是卫沉更加让人好奇。 周晓月的心一提，堵得喉咙发涩。 她现在才有点看明白，霍长怡的任性、不爽，只不过一个引子，更像是大家一起推出来的一个导火索。 卫沉的回来，并不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 周晓月都反应过来了，卫沉自己，更加看得明白。 他才在霍家待了一两天，就被霍老爷子推出来昭告全世界。就是因为他们担心，霍家有人坐不住。 但是做得越急，越让人心乱。 他们气恼，嫉妒，埋怨，厌恶…… 在以亿万作为单位都数小了的巨大财富面前，连霍老爷子，霍总和霍夫人投来的那一丝关爱，也扭曲成了急切的逼迫。 卫沉依然很平静。 那张精致到漂亮的脸蛋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惊惶也看不出失落，反倒让人拿捏不准。他无视所有人，穿过一切打量、试探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周晓月。 他的世界好像是一片封闭的、白茫的冰海孤岛，任凭地动天摇，冰层震裂，只要灯塔上亮起一丝的光，他就能始终坚定。 周晓月当然担心他。 “卫沉……” 她都恨不得站起来帮卫沉说几句话。 他才回来多久啊，凭什么就开始审判他能不能做好这个继承人——这本来就是卫沉的家呀！ 只是周晓月嘴巴笨，她不知道她适不适合站出来说话，会不会给卫沉倒添麻烦。 霍长英好以整暇地揽过手臂，绅士地绕过周晓月的背，撑在周晓月的椅子上，以一种微妙又强势的姿态宣示了主导权。 卫沉迈步走过来，和霍长英隔着对立。 他们一真一假，一白一黑，所有的利益横在中间，让他们注定要不可能如周晓月所愿地交好。 更重要的是。 就算一切都能分配，唯独周晓月不能。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必担心。” 卫沉冷声回答：“不是我的，我想要，我会自己做好，更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男主撕逼，才**带劲！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0节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onie 30瓶；贝利亚 21瓶；是lulu呀 10瓶；白莓 4瓶；樱河琥珀的亲亲妈咪 2瓶；oohy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邀约 卫沉终于表态。 他一改先前孤僻的姿态, 正面回击了众人的质疑。 霍家那些人都没想到这沉闷少年竟然会回应得这么强势，多多少少都有些震惊。尤其是试探地提出质疑的二叔一家, 都没反应过来。 周晓月看气氛沉下去, 心提得更紧了。 她一瞬不眨地看向卫沉这边，生怕他会被骂。 霍二叔神情微讪。 “阿沉，你怎么说话呢, 我们担心还不行吗……” 霍总警告地瞪一眼，出声把话接过来，“好了, 阿沉才刚回来, 既然他心里有数, 你们就省省担心吧，别给他压力。” 不管卫沉是为了什么目的说出这些话, 也不管他说得够不够体面，只要他没有怯场, 就交出了第一份答卷。 霍总说完, 然后又看向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沉吟一会儿，点点头。霍夫人眼睛一亮, 脸上的笑容都变大了。 霍长怡在自己父亲后面嘀嘀咕咕：“说还不容易，也得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做好！” 周晓月听到一点，看过去。 她只是单纯不理解为什么霍长怡会这么讨厌卫沉。 谁想到霍长怡被她一看, 反而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霍长怡当然不是怕周晓月，但她怕周晓月傻里傻气地反驳抬杠，让爷爷听到, 于是只好偃旗息鼓, 不吭声了。 毕竟还是在宴会上, 霍老爷子也不能一直脸色铁青，他稍微舒缓下来，说出一句：“阿沉，你说了这话，那爷爷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 他没追着二儿子一家教训，众人也很有眼色，连忙应和，一起说说笑笑，合力把这中间一小段不愉快揭过去。 “霍老放心吧，阿沉都说了，肯定能做好的！” “是啊，再说他这个年纪应该和长英差不多大吧，还在上高中？这个节骨眼，读书要紧，其他的先别心急。” “对了阿沉这趟回来，学校安排好了没？” 霍夫人就笑道：“阿沉已经办好转到市一中的手续了……” 宴会的气氛已经圆回来了，重新变得热闹而又和睦。 连周家都加入进去，和他们说得热闹。 “到时候两个孩子在同一个学校里，还能多亲近，多好啊。”霍夫人没有忘记自己刚刚变成养子的霍长英，她到底还是挂念着霍长英的，还向霍长英招手。 霍长英闻言眸色微暗，但还是在周晓月的椅背上轻拍两下，轻声示意：“我先过去。” “啊，好。” 周晓月侧过头，就看他从旁边走出去。 周晓月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她只是在外面看着他们说话。她明明就坐在很近的位置，却好像隔着很远。 霍长英完全知道霍夫人想要什么，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在恰当的时候走到霍夫人的身边，帮她补充想说难以说出口的那些话。 “那我之后，带阿沉熟悉一下学校的环境。” 霍夫人听得连连点头，然后又去招卫沉。 “阿沉，你别怕生，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长英，知道吗……” 霍夫人一手拉一个儿子，左边的黑礼服少年高大俊美、成熟高雅，右边的白西服少年瘦长漂亮、冷俊清贵，看得让人艳羡不已。 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养生的，霍家教儿子，是真教得好。 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那养子不过是表面上貌似顺从，笑意都没有到达眼底，挽母亲的手臂都随时注意空出一段安全的距离。 亲生的那个更是没有什么回应，只是任由霍夫人拉着。 他的肢体语言并不亲近霍家的任何一个人。 反而冲着坐在包围之外的少女，只指向周晓月。但是他们全都围着他说话，卫沉没办法脱身。 卫沉看着他们一个个地围上来把自己和周晓月隔得越来越远，眉心微皱。 卫沉忽然开口说：“我也可以问周晓月。” 霍夫人僵住一会儿，才笑着遮掩过去：“对，晓月也在市一中，之后你们三个孩子都可以一起学习交流。” 霍长微挑起眉，淡笑着说：“周晓月是和我一个学校，但她现在正是需要专心学习的时候，有需要的话，还是找我比较好。” 他说话委婉，滴水不漏，暗藏机锋，三言两语就拦下了卫沉找周晓月的尝试。 所有人也都再一次意识到，霍长英是如何的优秀。 高三确实是关键的时候。 也只有霍长英可以游刃有余地空出精力，来提携帮带另一个学生。 霍长英话里带弯，一绕就让人觉得，卫沉找成绩倒数第一的周晓月帮忙，是和周晓月差不多的。 他和霍长英之间，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霍夫人笑容微微一顿，有一些不好看。 周家父母也都在人群里。 周父一听连忙接话：“是啊，长英比我家晓月厉害多了，学习上肯定得问他！长英是年级第一，又是学生会长，别提多优秀了，就是时间上可能顾不过来…… 学习之外的那些事可以问晓月！” 这话勉强说得过去。 霍长英说了些其他话揭过去，卫沉又陷入沉默。 他其实没有想那么多。 这一整天下来，卫沉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和周晓月单独说一会儿话。 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霍老爷子待了一会儿，对宴会后面的流程不感兴趣，没坐多久被人扶下去休息。他一走，宴会就变成年轻人的主场。 大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市场风向，聊公司生意，小辈们也有自己的圈子，各自凑在一块聊。 唯独周晓月是落单的。 从前，她都一直在霍长英的身边，连和霍长怡都不太亲近，和其他的名媛千金们更是一个都不熟，甚至隐隐被她们排斥。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根本就没有去交过那些朋友，那注定只会变成圈子里的八卦，而且很大概率是负面的那种。 现在周晓月不主动去找霍长英了，加上她父母也在其他地方应酬。 她一个人坐着，就变得十分明显。 霍长英抬脚就向周晓月走去，然而他的朋友太多，一个两个擦肩而过，就要打声招呼，回个笑容，就耽误了。 “周晓月。” 另一个比周晓月更加孤零零，且沉默寡言的少年先一步走到。 他刚在周晓月面前站定，就引来数道目光，周晓月本来一点也不紧张，但被其他人的眼神看得紧张了。 卫沉穿着那一身白色西装，他的皮肤也白得没有一丝杂色，衬出别样的矜贵。不止是台上看着变了，他走下来到周晓月眼前，也还是格外地不一样。 周晓月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结果卫沉顶着众人的视线过来，却只是为了向周晓月确认：“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不太好？” 周晓月也想不到他是过来询问她意见的，周晓月不确定他到底是在问那段自我介绍还是对质疑的回应，但她只是使劲摇头。 “没有，你说得很好！” 她给出最肯定的答案，鼓励卫沉。 没人比周晓月更清楚彷徨不安的时候，有多么需要一句夸奖。要不是她还有一个系统可以在她的脑海里说话，周晓月早就被打击得起不来了。 她坐在座位上，膝盖互相靠着，收在一起，显得更加玲珑。 卫沉站在她身前，那样瘦的一个人，生得却极高，好像把所有的养分的都从肌肉里抽出来长在骨骼上。 但实际上，卫沉却一点也不脆弱。 他的影子笼罩下来，几乎能包住两个周晓月。但周晓月不仅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压迫感，反而莫名觉得卫沉在她面前是缩着的。 他安静地垂着头，不声不响。那双沉寂的眼睛里倒映出周晓月的影子，好像光是看着周晓月就满足了。 这让周晓月几乎产生错觉，好像看到一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尤其卫沉留着长发，在后脑扎起一条小辫，更像是毛发了。 要不是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看，周晓月都想伸出手，摸摸卫沉的头。 卫沉就盯着她，又看了看她的手，好像期待她会这么做似的。 ‘滋滋……想摸就摸。’ 系统似乎唯恐天下不乱。 但周晓月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的，先不说霍家和其他宾客会怎么看，就是她爸爸妈妈也会一直念叨。 她就只用嘴巴小声安慰：“卫沉，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你比我好多了！”周晓月再次强调，她知道之前自己藏在露台上的时候，卫沉是看到了的，“谢谢你……你让我也有了勇气。” 这些就不止是哄话了，是周晓月的真心。 卫沉的眼睛亮起些许光，那双狭长的凤眼就漂亮得更加惊心动魄。周晓月自觉是正常地在和卫沉说话。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1节 他们本来就是朋友。 然而人们瞧着，神情却都有些怪异。 周晓月渐渐意识到，他们都以为卫沉是来邀请她跳舞的。毕竟卫沉站着，而她坐着…… 她“唰”的一下，脸色通红，忍不住避开卫沉的眼睛。但是别人的视线却接连不断地投过来，让周晓月这片原本安静的小天地也突然变得焦灼。 她都坐不下去了。 但周晓月知道，现在她要是站起来，就更解释不清楚。 “卫沉……你站累了没，要不要”坐下…… 她还想转移话题，却提醒了卫沉，他伸出手，真的试图邀请周晓月。 另一道声音却插入进来，打断他们。 “请女伴跳舞，还是交给我吧。” 来人笑得温和可亲，搭在卫沉肩膀上的力道却丝毫不轻，“我知道你才回来，不太适应。但是周晓月一直是我的女伴，我了解她，她也不擅长这个。你要练习交际舞，我建议你找其他人，更合适。” 第45章 结束 霍长英脸上带笑, 气质温和，可是他拦住卫沉的时候, 却丝毫也没有客气。 他那些善意的劝说也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针对性, 淡淡地提醒卫沉连跳舞都没有学会，就不要邀请周晓月连累她出糗。 卫沉只是用另一只手推开霍长英，并没有收回邀请的动作。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好像根本没有把霍长英的话听进去。 他固执地看着周晓月一个，只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回应。 反而是周晓月低下头，承认地应声：“我是不太会……跳舞的话还是邀请别人比较好。” 她担心给卫沉丢脸。 加上周晓月现在心里乱糟糟的, 也没有心情跳舞。 少女垂着眉眼, 略显丧气, 卫沉却紧抿嘴唇，那双眼睛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变得沉寂。 明明他从刚才开始就在低头看周晓月了，动作也没有明显变化, 周晓月却觉得那裹着长发的脑袋垂得更加低沉了。 她又忍不住关心：“卫沉, 你很想进场跳舞吗……” 霍长英却含笑开口：“他正需要多认识些人，我会帮他问问其他女士。” 霍长英不动声色地劝卫沉回场内找其他舞伴, 然后又笑着对周晓月说：“周晓月，你坐了这么久，还没休息够吗？稍微活动一下吧。” 他有意地把他的邀约说得轻松闲适, 来软化周晓月的抗拒，好像当真只是带周晓月去逛一圈。 实际上，他就是在卫沉眼皮底下拦截女伴。 “不、不用了，我坐着等宴会结束就好。” 周晓月被他们引来的瞩目影响, 脸颊上的红润都没有散去, 看人都带着一丝羞怯。 她顺着霍长英之前的话往下说, 一并回绝，“你们想跳舞可以找别人。” 接连拒绝了两个人，周晓月又觉得不太好，忐忑不安地补充： “我们这次也不是男女伴，可以自由邀请搭档的……” 卫沉的眼底浮现细微的光亮。 周晓月不光是拒绝他，而是拒绝一切邀请。 霍长英的笑容微微收起些许，眼神微凝。但他仍然是笑着说：“周晓月，我一直都只有一个女伴。” 他咬字变轻，声音却很清晰，说完一顿才继续开口：“你这次没有答应当我的女伴就算了，还把我往外面推啊……” 霍长英无奈地笑笑。 周晓月的心被微微撞了一下。 她今天拒绝霍长英的次数，比她认识霍长英以来全部加在一起都多。 配合霍长英现在的情况，更让周晓月觉得自己像是在对方伤口上撒盐一样，她顿时冒出心虚的愧疚，坐不安稳。 少女连眉毛都纠结起来，细细地绞在一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滋滋……不想答应，就别答应。’系统说。 她是不想。 可是。 “我不找别人。” 卫沉说完这句，就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执着。 他看出周晓月的疲惫，当然不会让周晓月为难，说完这句像是承诺一样的保证后，然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卫沉对周晓月说的话加在一起也数得过来。 他把所有的情感都压在心底里，只愿意对周晓月诉说一二。 如果周晓月不接收，卫沉只会选择封闭自己。 他越是这样安静、沉闷，周晓月就越觉得不好受，还因此泛起更多的疼惜。 今天，不仅是霍长英变成养子，更是卫沉公开长孙继承人的身份回归的第一天。 他放下一切走到周晓月身前，邀请她。所有人都看到卫沉过来找周晓月，也猜出他是来请她去跳舞的。 要是卫沉再一个人离开—— 周晓月一点也不想当众让他难堪。 “卫沉！” 她叫住人，又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个少年，“霍长英……” 他们同时发现她的动摇，霍长英眼神微闪，勾出一点不到眼底的笑意，“周晓月，你想和谁去跳舞？” 卫沉只是停住，乖乖等待着周晓月回答。 周晓月犹豫许久，还是摇摇头。 “我没想……我就是有点累了。” 周晓月轻声说，然后又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少年，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们……累不累呀？” 她光是看着，都觉得好累。 只是这一个晚上，周晓月就感觉到好多的压力。有些是周晓月从前不曾意识到的，有些是因为身世变化才暴露出来的。 这让周晓月连询问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但周晓月还是放不下，她看着两个少年又有点慌。“你们不累的话就当我没问……如果你们很想去，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 周晓月挣扎一会儿还是动摇，低头说：“那你们不要嫌弃我手脚动作慢。” 她打了好多预防针，但还是松了口。 霍长英被少女的关心弄得神色微怔，随即收紧，从深邃的眼底划过一丝幽冷。 他带周晓月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宴会，当然也和周晓月一起跳过很多次舞。 没人比霍长英更清楚周晓月到底跳得怎么样。 她的生涩、笨拙从来都有霍长英为她遮掩带过去，当周晓月已经习惯完全由另一个人主导，就不可能再去找别人。 霍长英笃定她不会答应任何其他人的邀请。 可是，她还是喊住了卫沉。 霍长英知道，只要卫沉再问一遍，周晓月就答应了。 霍长英收起了笑。 然而，卫沉没说话，他并没有再坚持。 他直接走到周晓月旁边的空位坐下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当周晓月像其他人一样投来疑问，卫沉摇摇头，闷声说：“不跳了，休息。” 卫沉当然不是累了。 宴会这一出出戏码虽然折腾，倒不至于让他疲惫，卫沉从小到大承受过的是更艰难的困厄。 他对宴会上那些交际一点也不感兴趣。卫沉想要邀请周晓月跳舞，只是想要找一个理由光明正大地接近周晓月，无论是跳舞，还是坐着聊天说话，都是一样的。 只要周晓月在旁边。 既然周晓月说她累了，卫沉就绝口不再提跳舞的事，他宁愿陪在周晓月身边。 众目睽睽之下。 卫沉也在霍长英的阻拦中意识到一件事。 周晓月在他们的眼中，仍然是霍长英的未婚妻。如果他现在带周晓月入场跳舞，哪怕少女同意了，也会变成众人口中的嘲讽对象。 他把一切都缩成简短的话，“下次，我练好邀请你。” 下次。 就不会再有这些尴尬和难堪，卫沉没有在意自己被拒绝，他单纯不想让周晓月因为他受到一点伤害。 “下次？” 霍长英品味一遍，然后他弯起眼，勾唇一笑，“周晓月，你看看别人都一心想练好……你继续这么松散可不行，我也该把你教会跳舞才行。” 他柔声说着，却又暗暗推了周晓月一把。 周晓月确实听得心里紧张。她对这些没什么好解释的。 之前是她自己任性不学，现在处处都是缺点漏洞。哪怕周晓月手脚发软无力，也被霍长英说得想站起来了。 卫沉直觉不对，抬头皱眉。 “周晓月说她累了。” 卫沉强调。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2节 “我听见了。”霍长英淡声回了一句 霍长英在另一侧优雅落座，他轻柔叹气：“累了，就好好休息，周晓月，等你什么时候想跳舞，我再带你去。” 他看上去永远那么温柔体贴。 一收一放，竟然就把周晓月的拒绝和动摇，转变成了他的开恩，额外放了周晓月一马。 他甚至坐下来，似乎也要陪周晓月。 这让周晓月更加惴惴。 “我没关系的……你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周晓月才说好了，要一个人成长，她更不想影响他们中的任何人。 尤其是，霍长英向来在宴会上很忙。 但是这次，霍长英选择将那些应酬暂时搁置，也不想把周晓月和卫沉单独一起。 何况真正的主角都说自己要休息，霍长英一个沦为陪衬的，又怎么能“喧宾夺主”。 卫沉冷声打破：“想去就自己去，不想去就不去。没有谁耽误谁。” 他说话生硬直接，却因为不带任何遮掩欺骗，反而让人安心。 周晓月的心缓缓安定下来。 要是系统在晚上“滋滋”不断电，大概也会说出相似的话。 霍长英的眼神微冷，但只是片刻，他就一笑而过：“是啊，没什么耽误的。反正宴会也快结束了。” 但是他们两个坐在这里，就算周晓月表现再低调，也不可能逃开别人的打量和议论。 从头到尾，她都是焦点。 到后来，人们是自发地转移，向这边移动。 本该热闹起来的舞池反而没多少人关注，不一会儿就变得冷清了。 周晓月对这些迷糊，周家父母却看得一清二楚。 回家的车上。 周父先是问出一个试探的问题：“晓月，霍家那位真少爷为什么要自称卫沉啊？”周母同样好奇地看过来。 事情都已经宣布了，周晓月不好再不回答。 她只能模糊地带过去：“因为之前照顾他的人家姓卫，他……应该是习惯了。” 周父只当是霍家把亲生孩子养在外面不放心，另外请了其他人家来照顾卫沉。 周父哦一声，过去一会儿，周父又问：“晓月，那他和你关系很好吗？” 周晓月听得怪怪的。 之前爸爸对卫沉态度可不是这样的，还让周晓月离卫沉远一点，现在却问他们关系好不好。 周晓月不太适应这种变化。但是爸爸能改变对卫沉的看法，去除误会，也是好事。 她就说：“我们是之前认识的，变成了朋友。” “这样啊。晓月，那你记得之后多帮些那个阿沉。” 周母打岔：“晓月还需要长英照顾呢，你让晓月照顾别人？” “这不是之前把话说出去了么。”周父打马虎眼，“而且现在阿沉要到市一中学习，晓月至少比他熟悉环境吧。” 周母稍急：“可是长英那边……” “长英那边再说吧！”周父忽然改口。 周晓月的心微微沉下去。 车内安静下来。 系统没出声，周晓月的脑海一片寂静，她的表情和心情都一同冷静下来。 她开口：“不要之后再说，爸爸，妈妈，我们好好说清楚。” 周晓月深吸一口气，说：“关于这个婚约，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5 23:59:50~2022-01-06 23: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天雪 50瓶；1111 10瓶；灌汤小笼包糖醋排骨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血淋淋 “什么叫怎么想的？” 周父的语气变急, “婚约是婚约，又不影响你多接触人, 多交新朋友！再说, 这个阿沉本来就是你的朋友。 昨天爸爸来接你的时候，你们两个不就在学校里一起走么，爸爸让你帮忙照顾一下新同学又没什么。” 周晓月攥紧手, 她说：“可是爸爸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她想指出周父前后态度变化，却被反过来教训一通：“之前我们都不知道阿沉是霍家的孩子呀。你还好意思提！晓月，你怎么能一直瞒着我们不说。 你现在大了, 翅膀硬了, 什么都不跟爸爸妈妈说了是吗？” 周晓月被这通指责堵住嘴巴, 闷住一会儿。 胸口不断涌上酸胀感，压得她更闷。周晓月再努力也没办法压下这口沉闷的气, 她只能选择说出来：“这是霍家的事，我不能乱说。” 周母连忙打圆场：“爸爸妈妈又不是别人, 和我们说, 怎么算乱说呢。” 一个问题从周晓月的嘴巴里脱口而出。 “那爸爸，妈妈现在知道了。你们是因为卫沉变成霍家的继承人, 才让我和他多亲近吗？” 这句话一问出声，车里的空气都微微凝固住，周家父母都没有立刻说话。 周母还想岔开话题：“你怎么还叫他卫沉, 他习惯了你也不能跟着乱叫，那孩子肯定姓霍呀。” 周晓月紧抿嘴唇，不肯顺势接话。 周父于是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晓月,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也该多懂一些。交朋友总得结交一些有用的。 你看看你在宴会上, 去洗水间不知道去到什么地方了，一大半时间都不在，剩下的时间就坐在位子上，什么也不干！要不是长英和阿沉来找你，你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多不好看啊。” 周父说完一通，又回过头来劝周晓月：“爸爸说这么多，就是你希望你能打开社交圈，多认识一些人，你不能一辈子都指望长英吧？ 再说了，现在这个阿沉才是霍家的真少爷，真长孙，和他打好关系对你没什么坏处吧。” 前面那些话都只是一块又一块压下来的石头，在周晓月的心头上堆积成山。 唯独这段，却像是震荡一样，把周晓月内心深处一直以来积压的困惑、纠结和矛盾全都击垮了。 “爸爸！”她张开口的时候，第一个词没有发出声音，抖得都说不出话，周晓月再一次重复才挤出一句。 “爸爸，是你说，我只要跟着霍长英就好了。妈妈，是你说，让我好好陪着霍长英的。是你们说，霍长英会管我一辈子的……”周晓月用力地咬住嘴唇，忍住哭腔来阻止字词的吞咽，她不想把这一切变成发泄。 尽管她心里的难过已经多得快要漫出来，溢在眼眶里。 周晓月还是忍着，好好地说完这些话。 她的爸爸妈妈把她推给霍长英这么多年，以至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可他们却突然反过来说，她不该这样，她不能一直指望霍长英。 即使周晓月已经意识到问题。 周父的改口却让她感觉到一种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是错误的崩溃和难堪。 周晓月潜意识里觉得，任何人都能在这件事上指责她，连霍长英都有理由嫌弃她，但不能是她的爸爸妈妈…… 少女的杏眸已经沁出泪光，然而周晓月没哭，只是红着眼睛问：“我听你们的话不行，不听你们的话也不行，你们到底是怎么想我和霍长英的婚约？” 周母听出女儿的委屈，犹豫片刻才说：“晓月，你爸爸只是希望你能成熟一点，他不是在说你和长英不好。 你们的婚约不是好好的嘛。就是现在长英变成养子了，他可能没办法顾到你那么多，你现在得多懂点事，别给长英添麻烦，知道吗？” 周母组织措辞许久，却被周父的话盖过去：“也别总提这个婚约了！” 周父声音微微低下去，咳嗽一声说：“这是在你们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定下来的，相当于娃娃亲。 但是你们长大之后什么时候结婚，怎么结婚，要不要结婚，就得再看看情况了。事情变化得那么快，霍家一下子就有两个儿子了，谁能说得准？” 这话让周母都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周父明显改变的态度让气氛更僵。 周晓月安静好一会儿，连周家父母都以为她不打算再说话了，她却忽然出声：“那我不想要这个婚约了！” 她毅然决然地说出自己想了许久的决定：“我不要再当这个‘未婚妻’，结不结婚，和谁结婚，我要长大后自己想。” “晓月，你在说什么！” 周母惊愕地叫住她的名字，却没有让周晓月动摇一丁半点。 周父被她气得嗓门一下子变大：“这是我们两家定下来的事，你说不想要就不想要？周晓月，我们真是把你宠坏了，你现在怎么越大越任性！” “爸爸，我没有任性。这婚约是你们定下来的，不是我。” 周晓月吸气说：“为什么你可以说看情况再决定，却不能尊重我的想法？这不是我的事情吗，难道我自己不能做决定？” 周父被她这一连串的反问堵得话都说不上来，他憋着气训话：“周晓月，你才多大，你能有什么想法，你现在连吃饭睡觉都是花爸爸妈妈的钱，你能做什么决定？ 你当然要听我们的！” 周母心急地看了一眼周父，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还是转头来劝周晓月。 “晓月，我知道爸爸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把你弄糊涂了。爸爸肯定有他的考虑。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们绝对不可能害你。” 周晓月闷着声：“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想要这种好……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你们想让我和厉害的人亲近，这样就能有依靠。但是，我不想把一切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无论是谁。” 这话几乎戳破了周父那点小心思。 他无非是看到卫沉对周晓月格外热切，隐隐和霍长英较劲争斗，所以才忽然改了话锋，让周晓月抽出时间来陪卫沉。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3节 霍家真少爷的分量太重了。 原本周家结亲的时候，霍长英还是霍家唯一的孙子呢，含金量远非现在的养子身份可比。就算现在霍家对外宣布依然会器重霍长英，这亲生的，和养生的，区别还是太大了。 周父看着既是微微不甘，又觉得十分眼热。 他实在是舍不得霍家继承人准女婿。 他当周晓月还像以前一样，只活在父母和霍长英为她打造的象牙塔里，但是周父不知道，周晓月早就钻出来了。她听得懂那些话里话外的暗示。 周晓月努力地说：“我可以认真念书，工作赚钱，你们养我的那些钱我一定会好好回报的，我……” “哈！” 周父发出一声笑：“你读书有什么用啊？你看看自己的成绩，再听听你说的东西，像话吗！我们两个要是指望你，下半辈子都别活了！ 晓月，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比不上嫁得好来的有用！” 周晓月的心猛地跌落下去。 她知道自己很糟糕。 但是亲耳听到别人指出事实，只会更让周晓月打击。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爸爸。 周晓月两只眼圈一下子就全红了。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已经在努力了……我会更用功的。” 周母对女儿的观察更仔细，眉心一跳。 “晓月，你之前突然说要好好学习，就是在想这些事情吗？”周母很震惊周晓月会有这种想法。 他们从小就宠这个女儿，满足她一切的要求，只要她能乖乖地待在霍长英身边。所以他们其实也不怎么管教过周晓月。 反而是霍长英一直把周晓月带在身边，边宠边教，让她很听话，但也很黏人。 周晓月并没有养出乖张骄纵的性子，却也娇滴滴的，根本吃不了苦。 周母很难相信周晓月是自己想到这一切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反而再次追问之前就怀疑过的事情：“晓月，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是霍家那边不满意你和长英的婚约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 周父也干脆说出口：“什么意思？我们还没问他们为什么隐瞒身世的事，他们还反过来嫌弃我们的女儿？” “不是！” 周晓月的眼睛微热，她一边摇头一边反驳：“是我不想被送来送去！” 少女的声音猛地拔高，支离破碎，却又字句完整。 周父和周母被这句话说得僵住。 “……什么送来送去，你是人，又不是东西。”周父尴尬地停顿一会儿，才继续说，“晓月，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净说胡话。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他也开始提别的，不敢再正面回答往下说。 然而车子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周父刚才明明是想要让周晓月放弃霍长英，去接近卫沉的。这当然是一种“转送”。 “别说了，都到家了！” 周母由衷地舒出一口气：“好了好了，折腾一晚上，大家都累了，赶紧回去洗漱睡觉吧！” 车子停住。 周晓月的心也静了一瞬。 她最终还是滚出一滴眼泪，落在脸颊滑下来却微微泛凉。 周晓月下车之前，问了一句：“这真的是我的家吗？” 如果要算计这么多，计较养育付出成本和嫁人回收报酬，周晓月再也没办法面对她一直以来都深信不疑的，爸爸妈妈们的“爱”。 她妆容都花了，狼狈地跑走。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6 23:44:37~2022-01-07 23: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心月沉浮 10瓶；陈澄、咕叽咕叽、oohyo、白雪公主、咦然后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都来见她 后面多了一辆车, 周家父母不可能不注意。 他们来不及叫住周晓月，就在第一时间下车和对方热络, 免得怠慢。 周晓月一开始还没发现不对。 她一路跑回去, 刚好家政阿姨听到声音帮她开了门，“晓月回来了。” 在周家做事的两个阿姨已经在周晓月的提醒下逐渐习惯改口，不再叫周晓月“小姐”, 而是亲切地叫名字。 周晓月就低着头，不敢让她们察觉不对，含糊地“嗯嗯”两声。、 紧接着阿姨们又问：“先生和太太没回来吗？” 周晓月才察觉爸爸妈妈没有进家。 她脸上的眼泪都还没有干, 眼睛和脸颊都湿漉漉的, 整个人都浸在伤心里头, 这会儿，却又从湿淋淋的难过中拎起来, 感到了愧疚。周晓月怕自己一气之下说得太过分，反而伤到了爸爸妈妈。 周晓月埋着脑袋摇摇头, 示意自己不知道。 但是她跑到楼上去, 就马上回房间打开了窗户，试图观察爸爸妈妈在做什么。 然后周晓月就看到别墅门口停着两辆车。 一辆是周家的, 夫妻两已经下车，走到另一辆车旁边。 那一辆是霍家的。 夜晚小花园的灯都亮起来了，大门的光也开启, 周晓月把那豪车的车型认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曾经每一天都会在周家门口停下，接送周晓月的车。 是霍长英吗？ 周晓月不太确定。 她不知道现在霍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霍长英还是不是继续坐这辆车。 更重要的是，她刚刚在车上和爸爸妈妈聊了霍长英, 看到这辆熟悉的黑车, 周晓月一时心虚, 更不敢下去了。 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道高而长的身影，几乎融进黑夜中，那人穿着黑色长西装——他是霍长英。 周晓月心情震动地跳起，又缓慢地坠下。 果然就像霍长英说的那样，他会让一切和以前一样。哪怕他不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哪怕他是个假少爷，他依然还是维持了自己的地位。 似乎无论天塌地蹦，霍长英都能找到解决的应对办法。 可是周晓月却不知道，她又该怎么做。 周晓月远远地看着他们交谈，聊天，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抬起手拍了拍霍长英的肩膀，又看到自己的母亲捂嘴笑。 他们应该聊得很愉快。熟稔又亲密，好像真的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然而她的爸爸，却让她和卫沉多接触…… 他们从前说：“有霍长英就够了。” 但他们现在却说：“不能只靠着霍长英。” 就因为霍长英变成了霍家的养子，而卫沉才是亲生的，霍长英就不能再照顾她了吗？周晓月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依赖霍长英，可这和卫沉、和霍家的继承人身份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周晓月心里空落，眼睛发干。 这时，门口处的人影开始告别，周晓月看到他们分散，各自离开。 周家父母把车重新停好，挽着往回走，霍长英却在坐回车子里之前，站定身形。即使从高处望过去，他也一点都不会显得渺小。 少年忽然抬起头，转过来。 他连巡视都不需要，在瞬间就精准地找到周晓月的房间，直直地对上周晓月。 “啊！” 周晓月猝不及防，被霍长英抓了个正着。 少女顿时羞耻得涨红了脸。周晓月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她又忍不住哭了，把精心做好的妆造毁得一塌糊涂。 夜风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过来，在周晓月的面容上泛起阵阵凉意，提醒她到底有多少泪痕。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更想要躲闪。 但其实，周晓月都看不清楚霍长英的五官，只是依稀看到少年的脸朝着她，似乎带着一抹微笑。那霍长英也不可能看到她的具体模样。 霍长英只是伸长手臂，抬高挥舞，温柔地道别，却又势必要让窗前的少女看到，不容许她错过。 他张开口，说了什么。、 或许是—— “明天见。” 明天？ 不是周日吗？ 周晓月愣了一下，还是回应地冲他挥了一下手。 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犹豫和纠结，摆动的幅度并不大甚至称得上细微。然而全被霍长英尽收眼底。 他又闭上嘴巴扬唇笑了一下。 确认完周晓月的状态，霍长英才放下手。他并不急切，而是从容有度地整理了一下燕尾服。少年从领口处撑开外套，优雅地一振，才转身坐回车里，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4节 车灯一闪，飞快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周晓月一怔，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好像有一天晚上，她也看到一辆车很晚从自己家门前经过。但她没看到是什么车…… 周晓月的念头一闪，就听到房子的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爸爸妈妈回来了。 周晓月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决定把自己房间的门打开一丝缝隙。她小心翼翼、踮着脚尖摸到门边，试图去听楼下的动静。 她还是想知道，爸爸妈妈和霍长英聊了什么。 “先生，太太回来了。” 阿姨们告诉他们周晓月回房间了，周家父母听完没说什么，让阿姨们回去休息。 周晓月知道，爸爸妈妈会坐在客厅里再聊一会儿。 周母先开口说：“长英这孩子心里还是念着晓月的，我们刚到家他就来了，肯定一开始就想好要和我们单独聊，生怕我们家心里不舒服。” “长英是好。”周父就叹气，“可他毕竟不是霍家亲生的……” “你就不能想想好的嘛！长英的能力摆在那里，加上霍家也不会亏待他，能差到哪里去？ 你看看那孩子对晓月，对我们是怎么样的，再看看你自己。别说晓月发脾气，我听着都不舒服！” “我还不是为了她。好端端的未婚夫突然变成假少爷，这叫什么事啊！” 周母就说：“你少来，你想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女儿都被逼得说不要这个婚约了！” “你别跟着她瞎闹，晓月不想要，就能不要啊？这轮得到她说话吗，我们说了都不算！”周父先是急了，然后又放轻声音，“婚约在霍家那边摆着呢，加上这些年公司的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面那些话太轻，周晓月听不太清楚。 但她大概知道，周父在说霍家帮衬他们家生意的事情。周晓月抿住嘴。 她实在太天真了，只醒悟到自己的意愿，完全忘记了自己家从这门婚约里捞到了多少好处。就是这些利益，堆积成周家富贵和优渥的家境，把她养得精细又娇贵。 周晓月同样享受了所有的好处。 她怎么能拍拍屁股就说不要当这个“未婚妻”？ 周晓月一边凝神听着，一边在心里翻来覆去。 周母对周父微微提高音量：“你知道霍家做主，还挑未来女婿！” “哎呀，你不也看到那位真少爷在宴会上是怎么黏着晓月的吗，我就是想了一下……谁知道晓月反应这么大。 你听听她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东想西的！” 周母说：“还是长英说得对，晓月长大了，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这件事对晓月的影响也挺大的。” 霍长英还说了这些？ 周晓月心里胀胀的。 当她的爸爸妈妈都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霍长英却如此郑重对待，甚至不惜特意过来一趟和周家父母说。 霍长英这么聪慧敏锐，一定不会想不到周家的态度变化，可他还是选择亲自过来，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周晓月。 就算周晓月下定决心，要和霍长英划开界限，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她也无法不感到阵阵悸动。 周父沉吟：“长英对晓月没话说，他心是真的。” 周母一个劲儿地劝说。 “那就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晓月和长英订了婚约，那些好处就够我们家里用的了。这么些年，霍家也没少帮……说实话，那个真的，咱们也够不上！ 你当霍家傻啊，肯定会给亲生的找个门当户对的……” “好吧，当我想岔了。” 周父低叹，然后又另起一个话：“你说，霍家真的会把长英名下那些钱全部给他吗，之前都以为是亲生的，没人有说法，要是养子，确实有点多啊。 不过这孩子聪明，还知道让我提意见，帮忙运作……” 他们的话渐渐从霍家的财产分配聊到合作生意，周晓月就没有再听了，轻轻地关上门。 霍长英只是追着过来，和她爸爸妈妈聊了十几分钟不到，却比周晓月一整段路上的话都更管用。 即使爸爸妈妈不过是从摇摆不定，恢复到维护婚约，不再想着让周晓月去找卫沉，周晓月还是觉得有点动容。 但同时。 周晓月的心里又空荡荡的。 这不只是她和霍长英之间的事，更是她家和霍家的事情。加上卫沉和霍长英的身份调换，又牵扯到三个人，三个家庭。 她忽然明白所谓的“未婚妻”背后到底有多么复杂。 周晓月抱了一下手臂，她觉得脸上和身体都有些发冷。有眼泪，也有冷汗…… 要是系统还在运行就好了，她好想找个人在说说话。 周晓月叹声，她拿上毛巾，刚想去洗浴室清理一下，再泡个热水澡。 忽然。 一道光从漆黑的窗外一闪而过，划过周晓月的脸照出一小块白亮，她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 她不敢置信地回到窗户前，探出去看。 外面的大门还没有关上。 又有一辆车经过周家的门前，缓缓地停下。 但是车子没有打闪，也没有鸣声，只是静静地停驻，甚至把仅剩的车灯都关了，似乎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唯恐打扰别人的清净。 要不是周晓月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有人下来，她还会以为是有人因事离开把车停在那里了。 但是车明明还有人，却停住不动。 好像没有人发现这辆车的存在，它就会一直缄默下去。 周晓月没有怎么见过这辆车。 但是这辆车的价格绝对不会比霍长英惯用的那辆便宜，光是那车牌号上更短的数字位数，每少一个，就要翻上一倍零。 周晓月愣住许久，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她想了想，找出手机。 一解锁界面，周晓月就看到霍长怡发来的一串消息，那些问好和感叹号堆在一起，让周晓月头疼。她划过去，点开短信。 周晓月才刚刚点进卫沉的号码，就收到一条新弹出来的消息。 “周晓月，我，能来见你吗？” 周晓月的心在透凉的冷水里泡了一晚上，冰冰沉沉的，哪怕周晓月努力地提气，打捞起来也很无力。 这个问题却在周晓月的心头上撞了一下，让她心里一跳。 “你想来的话，可以过来，我们刚到家不久……”周晓月犹豫片刻，还是这么回复他。 主要她爸爸说了那些话，显然是对卫沉别有期待，卫沉现在再过来说不定又会让爸爸心里有想法。 可是卫沉想来见她。 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周晓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拒绝。 周晓月刚回复完，就看到一道拉长的白色身影下了车。 夜灯照在那洁白无垢的缎面上，竟然泛起珍珠般的光泽，更显得衣物的主人高贵不可攀。 司机一边为他开门一边跟着，生怕对方出什么意外。然而他并没有乱动，而是停留在原地等着。 “我来了。” 卫沉一定要先告诉她：“对不起，周晓月。我不应该不打招呼过来。但是，我还是想见你，和你说话。” 周晓月看他就乖巧、安静地站在门外等着，连头也不抬，好像除了周晓月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一样。 可明明。 他是霍家刚认回去，货真价实的太子爷！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绕着他，以他为中心。他却置之不理，嗤之以鼻。然而一到周晓月面前，他就变得顺从、听话，甚至让人觉得可怜。 周晓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都产生一种下去接人的冲动。 但是理智阻止了她。 周晓月确认门关好之后，冲外面喊一声：“卫沉！” 卫沉这才像是获得允许一般，抬起脸。那苍白如玉石般的皮肤在夜色之下是亮的，和那通身的白西服一起，成为夜景下的一柱光。 周晓月忽然就鼓起勇气，翻身从书桌爬到窗台，从窗户里钻了出来。 她又爬下来，把脚踩在一楼外凸.起的层顶瓦片上。 “周晓月，你小心！” 他动作更快地跑进来，修长的腿迈动起来竟然爆发出猛兽般的速度和力气，一眨眼就到了周晓月的窗台下面。 少年急切地伸出自己的双臂，像是要捧住自己最珍惜的事物一样地打开怀抱。 他长发微微扬起，发辫也解开了，参差地散落。 额前的碎发全部吹开，露出精致到艳丽的眉眼，只是一直被冷漠压制得禁欲又疏离。可此刻，那眼角到眉尾，全是焦急和担忧。仿佛一樽冰封的塑像，突然活了过来，不再神圣不可侵犯。 周晓月看他这样慌张，红着脸说：“我没想跳下来……” 周晓月难以启齿，只好把一切归结为：“我爸爸妈妈在楼下，我和他们吵架了，我不想看到他们，所以……对不起，我这样和你见面，说话，是不是不太好。” 卫沉却从震动的胸膛里长舒一口气。 他断然摇头，“这样很好。” 他就如信徒看神明一样，抬头仰视周晓月，那双黑沉如夜的眼眸之中流动着细碎的星光。卫沉说：“这样，就够了。” 卫沉根本不介意能不能进周家，能不能成为正式的客人。 他只是想来见周晓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5节 “沉少爷！” 霍家为卫沉安排的司机还想要紧紧跟过来，卫沉却态度冷淡：“麻烦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了。” 那不是霍长英的司机李叔。 但是对方也像李叔听霍长英的话一样，很配合地照做。 周晓月这下终于感觉到，卫沉是“少爷”！ 她忍不住问：“你现在过来可以吗？” 霍长英可以提前离开，卫沉却不一定可以。毕竟卫沉才刚刚找回来，霍家肯定要更仔细地关照他。 卫沉不是很想提，但周晓月问，他就认真回答：“他们还有很多事，我不想待在那里。宴会结束了，他们也不需要我，就答应让我先离开。” “他们需要你！” 周晓月急急打断，她竭力地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今晚的宴会不光是为了宣布这件事，还是为了欢迎你回来！卫沉……” 说到这里，周晓月声音低下去，她想到爸爸妈妈，又想到霍叔叔霍阿姨，不由得放轻声音说：“那以后我还要叫你卫沉吗？” 卫沉就一直仰着头看她。 长发垂下来，抚过少年漂亮的脸，散在白无瑕的西装肩头。灯影落在那双狭长的眼睛深处，点起细碎的光。 他小幅度地点头回应周晓月：“嗯。” 不等周晓月继续追问，卫沉就主动说：“这是我的名字，是我的一部分。” 他将数不胜数的热切示好和蜂拥上来的新朋友全都抛之脑后，只是为了在今夜彻底结束前再见一次周晓月。 他是说得不多，但并不是什么也不想说。 再冷漠，再生硬，卫沉也不是一块石头，他是人，他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而这些细微、一闪而过的念想，卫沉只愿意和周晓月说。 卫沉声音淡漠，甚至听不出一丝低落，周晓月却听得阵阵难过。 “卫沉，你是不是不喜欢霍家对外说的说法，他们说是为了避灾，才把你放在外面养大的……”那根本不是卫沉的过去。 周晓月其实不太明白这种改口说辞的意义，但她知道，这也否认了卫沉那过往种种的苦难经历。 卫沉停顿片刻，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对周晓月说：“他们觉得这样对我更好。” 他说：“我妈没上过几年学，为了钱早早嫁人，运气又不好，遇上一个家暴赌钱的。霍家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他们觉得会影响别人对我的看法。” 卫沉平静地叙说那些痛苦，声音微哑，语气淡淡。长达十七年的凄惨都在那字里行间流淌而过。然而他甚至愿意叫养父母爸妈，也没有从心底里接纳霍家那对新父母。 卫沉淡然承认。 “可是，我就是这样长大的。”那所谓的父亲再恶劣糟糕，烂臭如泥，也确实当过他的爸，他母亲再软弱卑微，无能为力，也是和他一起熬过来的妈。 周晓月听着，心中泛起酸涩，眼眶也微微发热，湿了一小片。 “卫沉……” “霍家对我很好。”卫沉并不否认，他还没有固执到看不进霍老爷子、霍总和霍夫人的一片苦心，他们确实是为了他好。 “他们想把一切好的给我，把那些坏的全部扔掉，给我打造一个很好的人生。可是，坏的那部分，还是我。” 少年冷着一张脸，仍然面无表情。 可当他仰头注视蹲在上面的周晓月时，眼神却始终是柔和的。 “不！一点也不坏！” 周晓月摇头，“那只是过去的一些不幸，接下来，你就要有更多、更好的幸福生活了！”她强调一遍又开口。 “卫沉，你不要害怕。”周晓月听懂了他的心事，她很明白卫沉的心情，尽管他们对未来的恐惧不尽相同，但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是可以共鸣的。 她知道，卫沉在隐隐不安。 就算他是豪门真少爷，就算他是恢复身份回归家族，那同样也是巨大的变化，甚至天翻地覆，这么大的改变会让任何一个人手足无措，包括卫沉。 “就算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你还是你啊！只要你记得那些，卫沉就不会消失的。” 周晓月很认真地说：“我也会记得的，我认识的朋友就是卫沉呀！只要你一天还想当卫沉，我就叫你卫沉！” 卫沉微微睁眼。 那幽暗如漩涡的黑眸里落下一道月辉，骤然明亮，不再如沉夜般死寂。他抿唇许久，忽的弯起弧度，勾勒出一个很轻很淡的浅笑，一闪而逝。 如果不是周晓月一直看着他，确认卫沉扬了一下唇角，她都要以为那是错觉。 “卫沉，你笑了。” 周晓月有些惊讶，又松了一口气。 其实卫沉也不是一直没有表情，但他穿上这样一身白色西装再笑，气质出尘，容色夺目，冰冷的五官舒缓展开，就算只是轻轻笑一下，也会带来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他真的很漂亮。 既有霍夫人的精致婉丽，又有霍老爷子、霍总的俊逸坚韧，糅合成一张出色到惊艳万分的脸。 卫沉不关心自己，满眼都是她：“……你哭了。” “我……” 周晓月顿时想起自己的样子，埋下头就要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她本来就因为和爸爸妈妈争吵哭了，听着卫沉吐露心声又想哭。 她就顶着一张哭花的脸和卫沉说了这么多，一定很丑。 风轻拂而过把周晓月眼底剩的那点泪花都吹落，沾得脸颊冰凉。周晓月埋着脸擦，更不好意思见人了。 “我也不想哭的。”周晓月小声说，“……妆都掉光了，我应该收拾一下再出来的。” 卫沉立刻摇头。 他很快意识到周晓月不看他，于是沉声肯定：“你今天，很漂亮。” 周晓月被他说得脸红，既羞愧又难安。她总是这么粗心大意，顾了这头就忘了那头。周晓月不用对比，也知道自己和卫沉、霍长英之间的差距。 哪怕他们各有不安，也不会像她这样爱哭，绷不住事。 周晓月有些丧气：“你等我一下，我先回去洗脸……” “不用，你回去好好休息。” 卫沉声音低下去，就透露出喑哑的磁性，他说：“周晓月，谢谢，我好多了。” 她的安慰是有效的。 她也能帮到别人！ 周晓月心里一阵悸动，从缩起的肩膀和手臂里抬起脸，她看着站在底下的卫沉，忍不住地勾起嘴唇笑：“真的吗？那就太好了！” 其实她的妆容并不浓艳。 哭了又哭，也只是晕开了一些眼线，在眼影外多描画出一层浅灰，少女的肌肤本就莹白如雪，腮红散去映出星星点点的泪痕，也只会让人生出更多的怜爱。 当然不丑。 即使她真的哭成花脸猫，卫沉也不会觉得她丑。 他始终记得，那天夜里找到医院的周晓月，也始终记得，在家门前等着他来的周晓月……每一个周晓月，都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 “小心点。” 卫沉仍然守在下面，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盯着周晓月翻回自己的房间。他又伸出手，高举起臂，生怕周晓月一不小心踩空会摔落。 他随时都做好了接住周晓月的准备。 直到周晓月安全回去，卫沉才收敛紧绷的神色，放松姿势。 “卫沉，你也早点回去。” 周晓月又冲他挥手，示意道别。 卫沉点了一下头。 但他没有马上走，而是一直这么看着，似乎仰了这么久的脖子一点也不累，直到周晓月收回手转身，卫沉看不到她了，才从静立中恢复动作，安静地离开。 司机时刻都候着。 卫沉一回来，车子也很快发动，开走。 夜色已深。 没有关闭的周家大门，到点开启自动防护机制，在电力作用下紧紧闭合，结束了这忙碌的一晚。 周晓月把自己清洗完后，又把手里仅剩的钱数一遍。 她心里多了不少事，就算不是“假千金”，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受用周家的一切。 周晓月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思路，她默默念叨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下线充电的系统，决定躺下先睡觉。 但是。 还有很多人都因为霍家迎回真正继承人这条重磅消息醒着，一点也睡不着。 只是一个晚上。 #霍家真长孙#的劲爆新闻就开始被各大媒体撰写报道，甚至连夜爬上了好几个平台的热搜。 在这个时代，消息传播的速度太快，只需要一个点赞，一条评论，一个转发…… 很快。 所有人都会知道，霍长英不是霍家亲生的，卫沉才是真正的霍少爷。 这本来也是霍家大办宴会的目的之一。 从今以后，就变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8 00:00:00~2022-01-08 20:3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把柚子吃掉 4瓶；大醉而归、oohy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疑问不断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6节 一夜过去。 周晓月被一个自己也不记得内容的梦惊醒。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刚亮没多久，房间里一片清静。周晓月还不大清醒, 在床上半眯着眼躺了一会儿, 一直没起来。 直到手机里设置好的闹钟响起，她把手机摸到眼前，想看一眼几点了。 然而她刚刚关掉闹钟, 解锁屏幕，紧接着就有一连串的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来。 不光是那些聊天软件冒出许多未读消息的小红点提醒，其他平台软件在弹窗里推送实时热度新闻。 几乎每跳出一行, 就会有一个“霍家继承人”关键词。 那些取名相似的劲爆标题一直弹出来, 几乎能挤满周晓月惺忪的睡眼, 一下子就让她彻底震醒了。 “什么？” 少女再也躺不下去，瞬间翻坐起身。 她睡衣松散, 领口一边从肩膀上和被褥一块连带着滑落下来，周晓月也顾不上拉。她只是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切换每个应用查看。 ‘滋滋……’系统发现周晓月醒了, 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早上好。’ ‘一点也不好！’ 周晓月在心里回答, ‘这简直糟糕透了！’ 那些未读消息不是来自她所熟悉的常聊对象。不是霍长英，也不是爸爸妈妈，甚至都不是昨晚发来一长串质问的霍长怡。 这也是让周晓月真正焦虑的地方。 一晚上, 应用软件里就冒泡数个聊天群，一拉下来全是99+的红点提醒。 从中学的同学群，到市一中12班的班级群，甚至连周家的亲戚群都顶上来, 发了很多条消息。 周晓月已经看过了那些推送的新闻通稿。 她不点开看也猜得到他们一晚上聊这么多, 到底是在聊什么。 无非就是议论霍长英竟然不是霍家亲生孩子这件事。 周晓月的困意全化为了紧张和焦虑, 杏眸睁大，嘴唇咬紧，她只觉得，这就像是自己之前一直担心害怕的噩梦终于发生了。 梦里，她想了无数遍的“假千金”身份捅破，大家会怎么看待她。 即便事实是真假少爷，也不是和周晓月完全没关系。 周晓月知道，这些消息一定是在聊霍长英和卫沉，可她却还是不禁想成是自己被扒光了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生出一种无名的恐慌来。 ‘别怕……这都是适应的过程。’系统说出一句实话。 既然已经发现两家的孩子抱错了，就算不马上换回来也势必要经历一番彻底的调整。 周晓月心慌了一阵，在系统的安慰下平息一些。 她犹豫一下，先点开家族群。 几位堂叔堂婶、表哥表嫂都在群里转发了霍家宣布新继承人那条新闻，还特意圈了周晓月的爸爸妈妈。 “这是怎么回事啊？” “霍长英怎么突然就变成养子了？霍家这个亲生的真少爷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周平，@刘美娟，你们之前知道这回事吗？原来这么多年，霍家就是安排了一个假少爷和晓月订婚啊！” “霍家这是在耍人吗？” 周晓月故意在聊天记录里下拉得很快，但她还是看清了亲戚们问的那些问题。压力也随之叠加上来，让周晓月心头沉沉。 她其实预想过了很多次，甚至有一大半的时间，周晓月都在想自己是“假千金”揭露之后的下场。 然而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 她只不过作为别人口中假少爷的“未婚妻”，都感觉到超乎想象的心理负担。 周家的亲戚朋友都是知道这门婚事的。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周家立足的资本之一。现在霍长英出了问题，他们当然都会来问，来确定周家的情况。 这里面有关心，有嘲讽，有看热闹，有好奇试探……但这就像是所有人一下子围上来，无论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都能把人逼到角落里。 周晓月看文字都觉得紧张。 然后她看到，爸爸妈妈已经回复过了。 周母在深夜发了一条：“这本来就是霍家的家事，他们不打算说，我们也不好往外说。现在说开，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妈妈说得委婉，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在亲戚面前撑住了和霍家亲密的关系，周母还回复。 “什么真的假的，霍家认这孩子，我们也认。” 周母的态度仍然是坚持维护霍长英和周晓月的婚约。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问，有问霍家宴会是不是真的包下了市中心的酒店，有问霍家这么布置是不是为了给亲长孙造势，还有问霍家有没有说什么，不断地询问里面的细节。 之后也都是周母在回答。 挑不出什么错，也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周晓月知道妈妈已经尽力了，他们知道的比周晓月还少。 她忽然意识到另一件事，霍家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一点也没有想过要提前告诉周家一声。 霍夫人都把周晓月当做一个讨好儿子的玩具，随口就能从霍长英身边拿过来哄卫沉，霍家又怎么会重视这所谓的“亲家”。 周晓月的心口微微挤着。 周晓月不喜欢爸爸妈妈用为她好的理由催她去讨好两个霍少爷。但是，她也不想他们难堪。 群里的话题在周父转发一条提到霍长英的官方报道后，才终于消停了。 发出来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霍氏集团办宴迎回亲子，也不忘栽培养子》” 周晓月点进新闻，里面连那些避灾挡祸的说法都没有怎么提，就是简单地概括了一下亲生孩子回来，以及收养另一个孩子的事。 文章里还有提到霍家未来对两个孩子的期望分析，大意就是认为会从不同方向好好培养。 周晓月看到出稿方是一家大型的主流媒体，发布时间比那些平台上的热点消息晚了许久，但也是连夜传上来的。 这应该是和霍家公关打好招呼之后，比较统一的口径。 霍家只是要对外宣布接回卫沉这件事情，并没有打算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引发舆论。所以大部分的媒体都报道得十分克制，几乎不敢深扒。 也就是霍氏集团实在家大业大，加上昨晚的宴会格外隆重，不可能不引起议论，这才导致热度居高不下。 周晓月顺着那篇新闻，点开了好多推荐链接。 她发现大部分社交平台也只是围绕着，霍家把真正的继承人藏了十七年，以及继承的财产到底能有多少来这些事展开讨论。 再稍微派人引导。 话题很快就从真假继承人，落到了霍家这次迎亲宴的奢华风光，到场客人的身份高低，甚至有哪些网红名媛炫耀去了其实造假等等更让人耸动的八卦上面。 他们并不想让外界过多地关注两个孩子，影响个人生活。 但是。 新闻一报道，那些原本就认识霍长英和周晓月的，就不可能不关注。 几乎爆炸的群聊消息就是证明。 周晓月点开12班的班群，一下子就弹出好几条圈她出来的历史记录消息提醒。一翻回上面，全都是不敢置信的惊叹和疑问。 事情已经爬上过好几个平台的头条，就算很快就降下热度，也足够被同学们看到，截取转发到群。 “@全体成员！这新闻里面说的人是我们学校的霍长英吗？” “除了这个霍长英，还能有哪个霍长英！这么有钱的霍家翻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当然就是他！” “可是霍家还能突然翻出第二个儿子啊！” “所以弄了半天，霍长英根本不是霍家亲生的，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不算有钱人富二代了？” “小瞧霍氏集团了！真排下来，可不止是二代，可惜霍长英是假的！” “666，难怪霍家要把真少爷藏这么久，快成年才放出来，不愧是有传世皇位要继承的大豪门！” 同学们纷纷冒出来聊天。 这个从建立后就不怎么说话的班级群突然变得活跃，好事者直接就圈了周晓月。 “@周晓月，你未婚夫出事了！” 这句话一发出来，就被连串地复制刷屏，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晓月昨天只看了一会儿手机，当然没有回复。 她不出现，就有更多的质疑涌出来。有一个问题是所有认识周晓月和霍长英的人都一定会问到的。 “等一下，霍长英都不是霍家真少爷，那他和周晓月的婚约还算数吗？他们还是未婚夫妻吗？” 不了解内情的同学猜测：“周晓月应该是知道的吧，这么大的事，两家肯定会通气啊。” 直到一句尖锐的话跳出来。 是韩佳发出来的：“那可不一定！她最近这一周表现得那么奇怪，说不定，周晓月就是因为得到消息才这样……” 群里的八卦画风一变，接下来的话就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还真是，以前周晓月哪里会这么用功读书！变化这么大，大概率是受刺激了。” “那她是知道自己没扒上霍家继承人，当不成豪门阔太太了，才决定发奋学习咯。” “她好像就是这段时间才不去找霍长英的……” 甚至还有人@李雪儿，@陈容容，问：“周晓月这个星期都在和你们吃饭吧，你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啊？” 李雪儿回的是：“你们问好多！” 陈容容回了一句：“晓月没和我们提过，我们也不知道。等晓月上线了，你们再问她吧。” 大家刚才说得嗨了，加上周晓月一直都没出来，都要忘记她也在这个群里。现在他们想起周晓月，又有些尴尬，一下子都不说了。 韩佳吐槽：“周晓月还敢上线吗？她就是看到群里说的，也不敢吱声吧！”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7节 个别还在群里打圆场。 “现在这么晚，周晓月说不定睡了。她应该也参加了霍家那个豪华礼宴吧，估计今晚是不会上线了，明天再看看吧。” 讨论一变得克制，就没什么意思，渐渐的也就不聊了。 但只要翻完聊天记录，就能看出，所有人心里都还打着问号。他们只是不在有周晓月的群里聊了。 周晓月看到最后，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 她唯一能感到一点高兴的是，12班的同学没有怎么议论霍长英从长孙继承人变成养子的落差，更多的在聊她。 毕竟。 对12班来说，霍长英再出名也是1班的，都隔着距离，远不如周晓月这个同班的未婚妻千金大小姐来得熟悉，聊起来的爆点也更大。 ‘……没有哭……有进步。’ 系统不吝啬的表扬让周晓月哭笑不得。 她说心里不难受也是假的。 周晓月看得懂，群里这些话都在明晃晃地说她是知道了霍长英是假少爷，转头抛弃他，暗暗指责周晓月嫌贫爱富，捧高踩低。 但比起昨晚受到的冲击，这些疑问和猜测，反而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周晓月定了定神，在输入框里编辑文字，她打了一大段话，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那么多，最终周晓月就照着直觉回了一句。 “谢谢关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继续加油好好学习的，向我们的第一学神霍长英看齐！” 她发出来之后，一片寂静，没人回复。 周晓月不以为意，又在其他群里复制了一遍，统一表态回应。这些人兴奋了一整夜，现在应该没起来。 虽然这个周日可以睡懒觉，但是她现在也睡不回去了。 周晓月决定起床洗漱，把带回来的书好好梳理一下。 然而下一秒。 接连几个私聊小窗跳出来。 第一个找她的人，就是李雪儿。 “晓月，厉害啊！不说话让人干等，一说话就把人气死。” 李雪儿发来一张截图，是班级里一些女生拉的小群的聊天对话。 周晓月一眼就看到韩佳的头像。她们竟然还没睡，也不知道晚上聊了多久，正在逐字逐句地分析周晓月的回复。 她们认定周晓月心机叵测。 周晓月不回应为什么突然不找霍长英，而是说会继续努力学习，是装模作样，绿茶！ 晓月说要向霍长英看齐，更是话里藏话。她既是点明了霍长英一直都是学校第一名，优秀无关出身，强调自己未婚夫不差，又变相解释了她和霍长英的关系仍然友好亲密，并没有疏远。 周晓月看她们分析得那么认真，都替她们累得慌。 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周晓月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就发了自己当下最迫切的想法。她都不知道能被解读出这么多的东西。 周晓月只能回：“我没想气人。” 李雪儿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那更厉害了，杀敌于无形。晓月，你怼人的功夫已经修炼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周晓月发了一串“……”表示无奈。 她没问李雪儿为什么会在那个一看就是针对自己的小群里，李雪儿却又发来一张截图，是有人把周晓月的最新回复，发到了学校论坛。 论坛里的匿名发帖指向性就更明显了，原本都在心疼霍长英大骂周晓月。 周晓月的回应一出，骂得越狠的越觉得是在阴阳怪气地回讽，个个气得跳脚。 李雪儿似乎是用这些来证明周晓月短短一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厉害，直击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的阴暗心理。 周晓月却想不明白：“大家都不睡觉吗，作业都做完了吗？” 李雪儿发来一条满是“哈”字的长话框。 “看你这么会杠，应该没有事，我放心多了！”笑完了，李雪儿还是没忘记八卦，“所以霍长英到底是什么情况呀，晓月，你就和我说一说嘛。” “……不是杠，是真的没写完作业，你写完了？” 李雪儿沉默许久，发了一个“886”，不再找周晓月说话了，连霍长英的事情都顾不上问。 其他找周晓月的人，也是和她关系好一些的女生，都来安慰了几句。 虽然她们或多或少都问了一些打听内幕，周晓月还是很珍惜她们的好意，一个个地答谢、回复。 唯独陈容容单独问她的，周晓月不知道该怎么回。 “晓月，你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你怎么都没有和我们说，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她当然想要和李雪儿、陈容容成为好朋友。 周晓月不想骗她们，只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霍长英的隐私，我没和任何人说。” 周晓月连爸爸妈妈都没有说，又怎么会拿出来作为和同学议论的谈资。她还想要进一步解释，却得到一条反问。 “晓月，既然你这么在乎霍长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扔下他呀？” 周晓月看到陈容容最后发过来的话，一怔，她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一把小锤子敲了一下，瑟缩地震了震。 她当然不是想扔下霍长英。 又怎么轮得到她扔下霍长英？ 霍长英才是周晓月仰望而不可及的遥远目标，她连“向霍长英看齐”都不那么现实。霍长英是第一名，她却是那个垫底的！ 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远，任谁来看，都一定会觉得是周晓月配不上霍长英。 光是为了不被甩得更远，周晓月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要等着接受宠爱和疼惜就好的周晓月了。 她越是努力，越是认真，就越是明白自己和别人的差距。 被养废的人不是在外面吃了十七年苦难的卫沉，而是享了十七年福气的周晓月！ 她才是那个根本离不开家，担心惊受怕随时被扔下的人。 她就是为了不被扔下，才要提前让自己学会一个人独立地成长。 这满腹的心事，周晓月没办法和陈容容说。 “我只是不想一直麻烦他。” 周晓月说的完全是实话。 但当她还是周家的真千金，霍长英却变成假少爷后，这反而失去了信用力。 陈容容说：“晓月，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这么问的，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不用应付我，可能我们还算不上朋友。” 对话框里提示，陈容容已经删除了她的好友。 周晓月不知所措好一会儿，她怔楞地坐在被窝里，半天都没有反应。 ‘刚说你有进步……别哭……’ 系统“滋滋”地说着，试图换一种方式来哄周晓月，周晓月用力地甩了甩头，忍住心里的委屈，她没有掉眼泪。 系统就说：‘这个朋友不相信你……就算了。’ 周晓月摇头，她不想这么算了，她要说个清楚。 既然把她当成朋友，为什么不相信她说的话？尽管周晓月和李雪儿更亲近，和陈容容聊的不多，但在她印象里，陈容容一直都很软和，怎么突然就变了。 误会是可以说清楚的，搁置忽视才会不断扩大最终撕裂一切。 偏偏陈容容删了她，周晓月问都不能问。 她在持续性的不安和惊惶中也锻炼出一种柔弱的韧性，不再轻易退缩。 周晓月立刻就重新添加对方，但是，她没有收到通过的消息提醒，反而收到了两条新的好友申请。 填写的理由里都是熟悉的名字。 程从浩。 陈平。 周晓月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来问什么的。他们是1班的学生，更是霍长英的朋友，肯定是为了霍长英加她的。 周晓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没有睡，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霍长英聊过。 她不想他们太担心，还是通过了他们的好友申请。 周晓月猜想他们应该是为了一件事，就把他们拉到一个对话群里，示意有什么就一起问好了。 两个男生反应很快快，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人发来一段话。 “周晓月，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有本事？那天晚自习结束后拉着你的那个人，就是他吧！”程从浩直接把有卫沉照片的新闻片段截出来，“我还以为你是转性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闹这么久的别扭！” 陈平问得更含蓄，但也不客气：“周晓月，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周晓月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来问卫沉的。 这甚至比周晓月一早上面对的那些各种各样的疑问都要让她难以忍受。 “你们什么意思！” 他们可以质疑她配不上霍长英，因为那是事实；他们也可以问责周晓月隐瞒不报，因为她确实没说。 可是。 她不是因为霍长英变成假少爷而疏远，更不是因为卫沉是真少爷才亲近他！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程从浩打字很快，“周晓月，你为什么突然和霍长英闹，又为什么和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霍家继承人关系这么好？” 周晓月在怒气冲冲的时候，被这个新的疑问击中了。 她仓皇意识到，这将是继那个让她难堪的婚约之后，将要迎来无数质疑的另一个问题。 等到卫沉真正转进市一中，只要稍加引导，谁都会觉得，她扔下假少爷，就是为了真少爷。 除非，恢复从前，她和霍长英形影不离，一切照旧。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8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8 20:30:38~2022-01-09 23:0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nikcer 10瓶；郭大肠！、oohyo、要把柚子吃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迷雾【改】 短一瞬间, 周晓月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只觉得心慌。 她隐约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但要具体描述却又难以形容。 程从浩和陈平不过是1班的学生, 是市一中排名靠前的尖子生，是霍长英的朋友。 周晓月不害怕他们。 可是，她要害怕要面对无数个程从浩和陈平。 周晓月生出一点怯意, 不敢贸然回答这些质问。 好在这一刻，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系统就在周晓月的脑海里。 ‘滋滋！’ 系统提高音量，用电流质感的杂声给周晓月打气, ‘别怕……没做的事……滋、做了……又怎么样？’ 这话字句过长又变得断断续续。 不过系统还是成功地表达出完整的语义：既然事实不是这样, 周晓月就不用担心, 就算真的像他们猜想的那样，也不需要那么心虚羞愧。 周晓月之前对系统说, 她不属于任何人。 现在系统把话还给了她。‘滋滋……你又不属于谁……和谁分开，和谁亲近……是你自己的事。’ 周晓月愣了一下。 从她的新朋友陈容容, 再到霍长英的两个朋友程从浩和陈平, 他们所有的疑问和指责其实都在表达同一件事。 因为她是霍长英的未婚妻。 所以周晓月不可以改变念头，更不可以接触除霍长英之外的其他适龄异性。 如果换成是周晓月这个假千金被霍长英疏远, 转而认识了真正的周家大小姐，霍长英会得到同样的质疑吗？ 周晓月只是稍微想了一会儿，就不愿再去想。 抛开家境和出身, 她的成绩、她的能力、她的一切都比不上霍长英。 如果没有霍长英选中她当未婚妻。 周家抓不住那么好的发展机遇，或许会衰败，或许会破产。周晓月或许会过得很糟糕，她或许连此刻的自己都比不上。 可是没有周晓月。 好像并不好影响霍长英任何的事情。 周晓月当然, 也必须属于霍长英, 霍长英却并不属于她。这美好婚约背后的残酷性质在所有人默认的从属关系下, 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和霍长英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 然后又在不同人的推动演变得越来越怪异。 如果不是遭遇真假疑云的意外，周晓月一辈子都看不清楚她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因为，她已经很“幸福”了。 周晓月刚刚动摇的心，又逐渐坚定下来。 她已经决定不再做一个“礼物”。 既然她不再是商品，她可以不再那么害怕那些评头论足，因为它们不会再影响她的“身价”了。 周晓月移动手指，打出一行字。 “这是我的事，我和谁关系好不好，都和你们没关系吧。” 周晓月完全不考虑措辞润色，直接把话发出去。 她没办法对爸爸妈妈埋怨更多，也没办法对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发泄太多，但是对他们，周晓月终于可以不用压抑情绪，尽情地发脾气了。 “@程从浩，@陈平，我是以为你们想关心霍长英才通过你们的好友，如果你们只是想问这些，就算了。我作业还没写完，请不要打扰我学习。” “现在还想用学习当借口啊，你装什么啊？周晓月，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甩开霍长英，好巴结那个真的继承人吗……” 程从浩还在追问。 周晓月立刻学以致用，直接删掉程从浩，还额外把他拉黑了。 她就怕动作慢了，又要看到一些不开心的话。 临时会话组一下子踢出去一个。 周晓月正要把陈平也删掉。 陈平却抢在她动作之前打破沉默，发来一个新的问题：“周晓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是你和霍长英一起去献血那天吗？” 他从周晓月那句话里读出对霍长英的在乎，于是放下一贯的偏见思考，换了一个问题。 周晓月动作一顿。 她下意识想要回复一个“是”，但想到这两个人以前就没少针对她，现在连线上都不放过，周晓月心里赌气，她一鼓作气，把输入框里的字全部删掉，然后又把陈平删除好友。 陈平飞快地发来新的添加好友申请。 输入理由里写的是。 “对不起，有人在论坛里发了你上线的截图，我们看到太着急了。” 周晓月原本是不想理会，要拉进黑名单，可她看着明晃晃的“对不起”，又想到自己重新加别人的申请都还没有通过。 周晓月犹豫一下，就没有坚持拉黑。 她也没有再通过陈平的添加申请，但是陈平却马上又发来一遍，好友申请理由换成了新的内容。 “霍长英没回我们，但在学生会群里修改过在线登记表格，上传了转学生的信息。” 市一中一向以入学难出名。 上学期都快结束了，还能转进市一中的学生都不一般。周晓月不用问也知道，这唯一能更新的学生名单，一定是卫沉！ 因为理由输入框里有字数限制，陈平只能简单地交代了他知道的情况。 他们没办法问霍长英，就来问周晓月。又因为霍长英唯一的动向就是更新一个新的学生，程从浩和陈平当然会第一时间从这个线索查询，然后找到周晓月发难。 陈平是在向她解释？ 周晓月摸不准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男生的想法，一时迟疑，不知道该忽视不管，还是把他加回来询问。 主要是，陈平知道一些霍长英的事情。 周晓月不是学生会的，她当然不知道霍长英作为学生会长需要做什么。她只是单纯想要摆脱自己身上那个难堪的头衔和定义，并不是真心要和霍长英划清界限。 她还是想要关心霍长英的。 看到霍长英不回消息，周晓月就不禁冒出许多的担心。 手机震动一下。 陈平又发来一条，他没有再说霍长英的事，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突然对周晓月陈述一个事实：“学生会群有97个人，三（12）班的有3个。” 周晓月一开始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这和他们聊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忽然转移话题并不会让周晓月因为好奇去加回陈平，她心里愤愤，更加不想理会。 退出应用之前，周晓月又不死心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友添加请求。她没有理陈平，陈容容同样没有理她。 上一条陈平的申请还在消息栏里显示着，已经刷新成最新的添加理由。 接连两个沉寂的申请并列排放着。 周晓月对比一起看，终于顺着陈平发过来的话想到一个疑问。周晓月犹豫一下，点开了李雪儿的头像。 编辑这个问题的时候，周晓月无意识地放慢了打字的速度。 “雪儿，我们班有哪些人是学生会的呀？” 周晓月知道自己才是这段新建立友情中后来加入的人，她很乖觉，没有把自己和陈容容的事拿到李雪儿面前说。 她这么问，李雪儿很快就回答了。 “容容就是学生会的呀！” 周晓月隐约猜到一些，可是真的看到答案，还是觉得心头被敲了一下。 所以，陈容容也是因为卫沉误会她？ 难怪陈容容觉得她没有说实话，原来也是认定周晓月是为了接触另外一位霍少爷。毕竟，卫沉重新注册学籍的名字肯定不是“卫沉”，霍家只可能给他登记“霍沉”。 全平台的新闻都在宣告，霍家的真少爷，叫做霍沉！ 那天晚自习，卫沉和她站在一起，很多学生都看到了，连校内论坛都有人提起过。 学生登记库也是会附证件照片的，虽然牵涉隐私，但确实便各种资料填写录入。 陈容容同样也能知道，卫沉就是那天和周晓月一起的少年。 即便周晓月在系统的鼓励下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她发现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人们都第一时间在质疑她的“选择”，周晓月还是不可控地感到不安。 陈平忽然提醒这件事。 他就是想要告诉周晓月，这些学生会成员能够最先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是第一批传播消息的人。 周晓月感到一些茫然无措。 紧接着，李雪儿又告诉周晓月：“韩佳也是啊。” “韩佳高二第一个学期就加入学生会了，那时她是我们班第一个学生会成员诶，她都炫耀多久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哈哈韩佳又得气死了。 不过，她升高三前就退出学生会了，可能是不想影响学习吧。现在我们班的学生会成员就剩下容容，学习委员和班长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89节 周晓月盯着第一行字愣住很久，甚至没怎么看清后面的文字。 高二，周晓月分到12班。 那个时候，韩佳是她的同桌。 周晓月其实记得，韩佳做事一直很积极。她一进新的班级就竞选班干部，韩佳会画画出黑板报，又喜欢组织活动，被班主任老薛选为文艺委员，到现在都还担任这个职位。 韩佳这种性格，肯定是会报名参加学生会的。何况韩佳成绩也很好，通过选拔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 高二下学期，韩佳退出学生会了？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 韩佳和她关系一下子疏远了。 周晓月想到韩佳现在这么厌恶她，甚至背地里搞各种事来针对她，就又觉得很低落。 她思绪一晃，心里翻腾起来，总觉得这中间缺少了什么线索似的，空荡荡的，落不到实处。 她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 不过，来叫周晓月的不是家政阿姨，而是她的妈妈。周母温声细语：“晓月，你起来了吗？” 周晓月昨晚忽然爆发让周家夫妻两都始料未及，周晓月哭了，爸爸妈妈也不高兴，但是一家人不可能一直这样闹僵。 所以周母主动来叫周晓月。 周母还以为周晓月会像之前一样赖床，毕竟今天是周日，不用上学。所以周母敲了两下门又问过一遍，不等里面回话就直接打开房门。 看到周晓月已经醒了，周母一阵惊讶：“晓月，你现在都起这么早啊。” 周母的眼神落在周晓月的眼圈，以及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转了一遍。 周母看过来的时候，周晓月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手机往后藏。以前她不会这么敏.感，现在周晓月却多了一丝防备。 其实周母并没有在意她用手机干什么，只是满脸担心地叹一声气：“唉，你这孩子，该不会也一晚上都没睡吧？” 周晓月想否认。 可当她听到周母话里的“也”字，周晓月就知道她的爸爸妈妈肯定没有睡着。她心里不好受，没有出声。 她和爸爸妈妈之间的问题也不在于睡觉这件事上面。 周母见她不回答，自己圆话说：“好啦，既然醒着，就下来吧。早上要喝杯温开水洗一下肠胃……” 周母絮叨着，试图用日常琐碎的关心来遮掩昨夜的激烈冲突。 周晓月听妈妈这样好声好气地劝着，也不忍心再沉默下去，她只能先放下手机和心里的疑问。 周晓月低头掀开被子，一边准备洗漱用的东西，一边很小声地说：“我知道了，马上来。” 周母还以为周晓月又变回那个听话的娇女儿，于是松一口气，露出一个笑。 “快点啊，爸爸妈妈在餐厅等你。” 周母面带笑意地离开，没有忘记帮周晓月带上房门。 不一会，周晓月换了一件常服下来了。 周父穿戴整齐，坐在餐桌的主位上，装模作样地看桌上的平板，好像在浏览什么重要文件，实际上他一直在用余光打量周晓月。 几乎是周晓月一走到桌边坐下，周父就抬起头，“咳”了一声才说话：“这么大人了，还让你妈叫。” 周晓月还没开口说自己起来了，周母就连忙补话：“不是我叫起来的，晓月早就醒了。最近晓月都坚持自己起来的，已经很棒了。 保持这个劲头，妈妈相信你这个月的成绩一定可以进步！” 周晓月神色稍微亮起一些，对妈妈抿出一点笑。 周父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切入，只能顺着话头拿周晓月这个成绩说事。“都垫底多少年了，现在这才几天啊，能进步到哪里去？” 周晓月的笑容立刻暗下去。 周母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皱皱眉头，冲周父使了个眼色。 周父神情尴尬，他纠结一会儿还是改口说：“晓月啊，你光靠自己闷头看书没什么效果的，还不如让长英帮忙猜点考题，你就对着长英给的题目准备考试，这样肯定能进步！” 这话当然没有问题，甚至还很有用处。 只是结合昨天晚上的一切冲突，就变得莫名讽刺。周晓月抿了抿唇，还是没能忍下自己的情绪，问了出来。 “爸爸现在又说，让我去找霍长英。我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听话了。” 周父知道这是在说昨晚的事，他脸色一黑，不大好看。 “爸爸是为你好，你当然要听话。” 周父看周晓月神情不对，意识到自己说重了又连忙放轻：“咳，晓月啊，我们的初衷肯定是为了你。 爸爸昨晚说那么多，就是希望你能再多一些朋友。 现在长英越来越忙了嘛，爸爸就是担心你之后找不上长英，还能有别的朋友帮忙。你现在多帮帮那个阿沉，人家之后肯定也会照顾你一些。” 周父说着，周母就给周晓月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女儿的面前。今天早上阿姨们都没出来做事，应该是周母提前说过了。 这就是周家夫妇为了缓和跟女儿的关系，特意留出一家三口的谈话空间。 只是早饭一直没有端上来，餐厅桌子上一片空旷，显得怪怪的。 周晓月被叫下来，就光听周父说话了。 她还当话没谈完不能吃早饭，就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听。 周父完全收回前言，他现在说：“不过你觉得帮阿沉不方便就算了。有长英照顾你，其实也是够了！” “是啊，看看长英多会关心人啊，这个时候都没忘记之前答应我们做检查的事。”周母应和着。 周父看一眼旁边的周母示意，然后又看回周晓月，叮嘱道：“长英都给我们安排好了，时间都预约着呢，我们先把检查做完再一起吃早饭。晓月，我和你妈妈两个一起，你就跟着长英，知道吗？” 周晓月顿时抬起头。 她微微睁大眼，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今天就去做检查，你们为什么不先问我一声？” “这不是之前就说好的吗？那天早上长英来我们家里吃早饭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件事，你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周晓月僵住。 她记得。 最开始是因为她为了藏住“真假千金”的秘密，不得已撒谎说自己来了例假，转头就被霍长英带去医院。周晓月想尽办法才逃掉相关检查，因为她根本没事！ 可霍长英还是不放心，又上周家来确认一遍。 再到后来，就是大家发现，霍长英和卫沉才是互相抱错的——周晓月以为检查的事早就揭过去了。 因为她对这件事上说了谎话骗人。 所以周晓月一下子有些发慌。她都有点语无伦次：“可是，这样不会打扰霍家的私立医院吗？” 霍家才刚刚办完认回长孙继承人的宴会，肯定要处理很多事情。 霍长英肯定也很忙。 他连朋友的消息都没有回。 ‘……但他有时间更新学生名单……’系统“滋滋”一声，在沉默一段时间后中冒出来一句话。 周晓月想到陈平和程从浩，又想到陈容容，还想到韩佳，心里更乱了。 其实她还没完全理清楚这些事的关系。 周晓月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事都会撞在一起。 程从浩和陈平是霍长英的朋友，他们和霍长英走得近，又都是优等生，他们和学生会有关系再正常不过了。 周晓月就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关系圈里竟然也会和学生会扯上那么多联系。这就像是一条线，环绕周晓月串到了一起，偏偏绕过了她，让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想不明白。 现在，她也没有精力去想。 周晓月最慌张的事，就是这按约履行的身体检查！ 难怪妈妈把她叫下来，却没有准备早餐，原来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带周晓月去做霍家的私人医院体检。 周父还说：“有什么打扰的，这是一早就说好了的事！” 周父掩饰地瞪眼。其实他自己也忘了，还是霍长英提醒才想起来。但周晓月这样问，周父不得不摆出父亲的架子。 周母帮忙劝着：“长英安排得这么妥当，而且我们之前答应了，也不好不去呀。” 是啊。 周晓月当时只顾着紧张，她也没有拒绝。 “铃——！” 周家大门的门铃被人按了一下，发出尖锐刺耳的提醒。 周母连忙按键，开启外面的铁门。 周母说了一声，“长英来了啊，我们马上出来……啊对，晓月也准备好了。”然后就打开房门，根本没有给周晓月想托辞的时间。 周父整理一下衣服，站起来。 周晓月被周母拉上的时候，莫名觉得腿有些发僵。她往门外看去，就发现那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豪车已经停靠在周家门外了。 这次不仅仅是接周晓月，还要带周家父母一起。 于是霍长英下车，站在外面等候。 周晓月远远就看到他了。 他随意站在那里，也十分醒目。霍长英今天没有穿校服，也没有配西装，就只是搭了一件黑色长裤加夹克衫外套，简约而大方，但已经足够用来展示少年优越的身材比例和骨肉构架。 “早啊，周晓月。” 霍长英冲她勾起唇，优雅轻柔一笑。 少年上的五官每一部分都完美地像是雕刻一般，眉眼深邃，鼻唇挺翘。他眼眸微弯，唇角扬起，就变得柔和俊美，让人目眩神迷， 哪怕周晓月心慌意乱，也还是被这抹温柔的笑容击中，抚平了些许焦灼。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0节 她想起，霍长英昨晚说了“明天见”。 他果然就来见周晓月了。 周晓月心中微悸。 从前她看到霍长英的微笑，只有小鹿乱撞的心动，可是在这一刻，周晓月有些分不清她快到冲出胸口的心跳到底是在紧张不安，还是怦然倾心。 周晓月的犹豫纠结到嘴边，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变成一句充满关怀的问候：“霍长英，你现在带我们去那边检查，真的没关系吗？” 正因为周晓月为相似的事担惊受怕过，所以，她比谁都更加担心霍长英改变身份后的处境。 霍长英笑着摇头。 然后他拉开车门，绅士地邀请周晓月上车。 但他站在周晓月面前，高得像是一座山，即便笑意盈盈也带着逼人的压迫感。“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本来就是我答应你们的，当然要做到。” 霍长英浅浅一笑，他声音清润如风，柔和似水。 风吹来，裹住她；水漫过，淹没她。 周晓月挤出那个借口：“我可以不去吗，我作业还没……” “作业来得及写，但是身体不能耽误。”霍长英柔声打断她的话，他笑着说，“别怕，周晓月，我会陪着你的。” 他把周晓月当成易碎品一样，轻轻哄着，好像她是害怕体检。周父周母也觉得是，夫妻两既对周晓月无奈又对霍长英感到欣慰。 但周晓月怕的不是检查。 她怕，检查出来经期正常，揭露她最初的谎言。 她怕，霍长英知道她骗他。 她怕，…… “好了，别站着了。我们不是还约好了看望我母亲吗，正好可以一起。” 霍夫人在医院？ 周晓月一时错愕，直到霍长英说出：“霍家重新安排了手术，她现在已经从第一医院调到霍氏的私立医疗机构调养身体。” 周晓月惊醒。 霍长英说的是，生病住院的孙若男。 他们确实约定过的。只是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孙若男是卫沉的妈妈，不知道她是霍长英的亲生母亲。 霍长英就是霍长英。他说的话，就必须实现。 他要做的事情，也就非做到不可。 霍长英早在之前布置好的安排，竟然都在一一应验，哪怕发生了真假少爷的意外。只除了，他提议把卫沉和孙若男调到另一个城市—— 此一时，彼一时。 卫沉还没有对霍总和霍夫人放下戒心，霍长英却已然改口叫孙若男“母亲”。 周晓月想到，“那卫沉……” 霍长英知道她要问他什么，少年俊容微微收紧，笑意淡去，但还是温声回答：“他也会来的。” 新的医院，也是，新的竞争角斗场。 作者有话说： 凌晨反思： 发文时手抖复制两遍，我傻了orz 现已替换好补上字数，再次向宝贝们道歉！ 一定牢记教训，多多码字才不慌……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izenblue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干扰项 这辆豪车十分宽敞, 完全能够再容下周家父母。 霍长英主动坐到副驾驶位，让周晓月和爸爸妈妈一家人一起坐在加长的后排。 但一路上, 其实都是霍长英在和周家父母聊天, 周晓月这个女儿却抿着嘴唇保持沉默，几乎没有怎么开口。 除非爸爸妈妈特意问到她，周晓月没办法才出声应了几声。 不过谁都看得出, 周晓月心不在焉。 爸爸妈妈和霍长英说来说去，无论谈论的是什么，最后都绕不过霍家继承人身份和霍周两家婚约这两件事, 周晓月自己心里已经翻来覆去地想过好几遍, 不愿再听。 反正霍长英在这里, 爸爸妈妈事事以他为先，周晓月干脆不说话了。 他们和霍长英, 才更像是一家。 周晓月有些黯然。 可是这种时候，她看到爸爸妈妈依然对霍长英表现得亲近热情,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又让周晓月暗暗松了一口气。 即使她自己没办法再变回以前那个周晓月了。她私心里还是不想让霍长英在昨晚过去后就感受到太大落差。 周晓月心里堆了很多话，有关切, 有疑问，她想和霍长英说。 但是爸爸妈妈在旁边，周晓月反而不好说。 她只能乖巧地坐着, 双手放在膝盖上并拢，左右两只手指微微勾起绞着，泄露出心绪不安。少女的眉毛也轻微皱起，杏眸低垂, 有些无精打采。 所有的神情动作细枝末节, 全都通过后视镜落入一双幽深的眼眸。 霍长英轻声笑了一下, 勾出一抹柔浅的弧度。看似漫不经心，每一步却都势在必得。 车一停下。 他就先走下来，帮周家开了后车门。 周母笑得得欢喜，扶着周父一起出来，周晓月落到最后面，霍长英看了她一眼，也放慢脚步，时刻注意着周晓月。 因为是提前就订好的，又是霍长英吩咐的，私立医院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等着迎接。对方一看到车停下来，就过来介绍带路。 即便霍长英一夜之间变成了假少爷，只要霍家看重他，他就还是霍少爷。 从停车位走到取号大厅，后面所有的流程都会有护士跟着，周父周母只要按照指引做就可以了，他们两个年纪相似，大部分的检查都是一样的，一起方便。 周晓月和霍长英还是少年人，自动另外组队。 周家父母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一到私立医院，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先一步走远，有意给两个孩子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多说说话。 其他护士看他们两个落单，又有一个走上来，想要带周晓月和霍长英去做基础检查，却被霍长英拦了一下。 “没事，我知道流程，之后有需要我会找人问的。麻烦了，谢谢。” 霍长英礼貌地拒绝。 等人散开了，霍长英才对周晓月说：“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不用再顾忌什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看你不高兴一路了。” 霍长英一边带着周晓月往前走，一边柔声哄她：“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这一句话就问到关键。 周晓月就是担心身体检查会揭穿她的谎话，又忍不住想着其他各种各样的事，心里一团乱麻。 霍长英注视她一会儿，就像是读到了她强烈的心音一样，弯唇微笑：“周晓月，你是不是还在为我们两个抱错的事担心？” 他洞悉人心，早就猜出一大半。 “这一晚上应该有很多人来问你这件事吧。” 温柔的声音环绕在周晓月的耳边，连接大脑神经泛起酥麻。明明霍长英根本没有触碰她，只是挨着直身站立，周晓月却莫名觉得她是落到对方怀里的。 少女避不过去，点头承认：“上了新闻，大家就都知道了。他们有来问我，也问了爸爸妈妈。” 霍长英面色微微变化，他没有掩饰地皱起眉，从两片唇肉之间发出一声叹气。 只是一个表情，他就得到周晓月急切的关心。周晓月紧张起来，终于给予全神贯注的注意力，满眼都是他。 “是我的事连累了你们。” 周晓月连忙摇头，竭力表示这没什么。她也放轻声音问：“霍长英，你那边还好吗，找你的人肯定更多。” 霍长英适时地收起笑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才开口接话：“是有很多消息，我都回复不过来……” 在周晓月的眼里，霍长英一向都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 周晓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有应付不来的时候。 她总觉得，霍长英做什么都不在话下，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但是当霍长英真的主动承认自己的缺陷，周晓月一点也不觉得心目中的完美男神形象被打碎了，反而涌出许多的心疼。 周晓月为了安慰他，急得把早上的事情也说了。 “我知道，程从浩和陈平找不到你，甚至找过来问我，他们两个都很担心你。”周晓月说出来只是想要证明，那些爆炸塞满的消息里，一定有不少是真切的关怀和担忧。 连周晓月都陆续收到了同学的私聊关心。 更何况是人缘比她更好，更受大家欢迎的霍长英。那些汹涌扑来的好奇探寻之中，一定存在着善意。 霍长英眸光微闪，他说：“是吗，那麻烦你了。现在事情太多，我只能先优先处理最重要的，把家里和学校吩咐的事先做好。” 他在周晓月提问之前，就先一步把学生会群的信息名单更新解释完，既圆上又接应陈平的话，补完了这件事。 系统“滋滋”两声，‘这么忙，可以回去做事……’ 系统的话不客气。周晓月也怕耽误霍长英，她听霍长英这样说心里揪得更紧。“那你都处理完了吗？要是很忙的话，你先做正事吧，不用特意带我们过来的。” 霍长英含笑。 “这也是正事啊。” 他口吻自然，语气坚定，随口就透露出对周晓月的满满重视。霍长英没有敷衍玩笑，他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周晓月微微愣住，不好意思再推三阻四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1节 重新审视自我之后，周晓月习惯性把自己放的越来越低，就不禁觉得自己对霍长英并没有那么重要。 每当霍长英表现出一百二十分的温柔和体贴，周晓月总要疑心，他是不是受制于婚约不得不对她好。 她是真千金，也配不上这样的真少爷。 何况周晓月一度以为自己是假的。 可是现在。 他们的身份调转，作为假少爷的霍长英，忽然让那些美好到不真实的照顾变得有一点真切，周晓月有些晕乎。 霍长英很轻地低笑：“你是我的未婚妻呀。” 他只是如常地开了一个关于彼此关系的玩笑，在青梅竹马的熟稔和少年少女的暧昧之间徘徊。 但周晓月听到这个词，却忽然僵住，反而身体紧绷，往后退了一些。 这所谓的“未婚妻”不再是支撑着她的救命符，而是成为勒着周晓月脖子，时刻提醒她不能继续沉溺下去的限制。 她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就是不想以这个身份继续和霍长英相处。 这样的婚约，是束缚，不是羁绊。 尤其是对霍长英——无论霍长英是不是霍家亲生的，他都比周晓月好上太多太多。他本可以找一个更好的，更适合的。 周晓月知道，她不能一直躲在霍长英的庇护下，何况他现在还需要解决自己的问题，她更不能依赖他。 她也不想依赖其他任何一个人。 周晓月已经向爸爸妈妈表达过她的想法，虽然她搞砸了，表达得也很失败，但她还是努力说出来了。 然而面对霍长英，周晓月却隐隐感觉到更大的压力。 爸爸妈妈养她到现在，但是霍长英才是一直陪着她的人。拒绝他，其实比拒绝爸爸妈妈更困难。 “可我不想是‘未婚妻’。” 周晓月的声音从很轻变得微微加重，“我……我和你说过的。 霍长英，我想的是，我们应该先好好长大，别管什么真假少爷，别管什么婚约，就只是作为周晓月，和霍长英……我是认真的。” 霍长英察觉到她的抗拒。 他笑容还挂在脸上，眼底骤然降温，所有的和风细雨都在瞬间冻结成冰。可是霍长英仍然笑得完美，反而失去了属于人的鲜活生气，从保持不动的动作弧度中流露出一丝僵硬和怪异。 少女却充满生机。 尽管她娇柔、软弱，只要施压下去，她就会颤抖动摇。 霍长英已经施加了足够多的压力，他了解周晓月的承受底线，他永远知道要控制在什么程度。他知道周晓月什么时候会害怕，什么时候会担心，他甚至能猜到周晓月能忍到什么时候哭。 周晓月确实有了哭意。那双杏眼蒙起一层晶莹的水雾，含出星星点点的泪。 但是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于是那双眼便像是凝住所有的光，明亮得不可思议。 她眼中的光芒撞进霍长英心里，却搅得那些负面情绪剧烈翻腾，无法安宁。霍长英想移开目光掩饰，却不可控制地盯着。 “连自己都做不好，是没办法建立好的关系的。”周晓月不想哽咽，说得一顿一顿的，“我不想这样，我想要我们都好好的……” 她其实说的很好。 真的很好。 但并不是霍长英想要听的。 霍长英连最后的假笑都收起来了。 他没有任何的表情。 因为霍长英始终记得要克制。焦躁、暴怒、嫉恨，憎恶、厌惰……他都不可以有，正如他此刻内心涌出再多的戾气，不甘，霍长英也都尽数压下。 他仍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巾，为周晓月擦拭眼角，温情脉脉，体贴如一。 “好，我们都要好好的。” 霍长英机械地重复周晓月说的话，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他动作轻柔地环住她，用手错落有序地轻拍。 这样周晓月埋在他肩膀上，就不会去看霍长英现在的样子。 剥开人的假面，他才是一具机器。 一切都是霍家精心设置好的，唯有周晓月，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应激程序。所有的性能参数都可以脱轨，他唯独不允许周晓月摆脱控制。 等到周晓月稍微平复心情，不好意思地后退时，霍长英都还怔忪着，没有及时松开手。 周晓月没有在意，她满心沉浸在获得霍长英认同的喜悦之中，少女眼圈微红却神色飞扬。她又获得了勇气，可以面对接下来的种种眼光和嘈杂声音。 “对不起，明明是你的事更棘手，又变成你哄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周晓月下定决心，“我们快点检查，然后去看卫沉妈妈、啊。” 周晓月下意识地喊完又慌张改口：“我是说，去看阿姨……” 霍长英眯起眼，才勾勒出一个微笑。他点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他确实不在意。无论是霍夫人那令人窒息的爱意，还是孙若男全然陌生的爱，他都不在意。 霍长英还很在意一件事。 不管怎么看，卫沉都是那个让周晓月产生变化的关键因素。他确实还是要想办法，帮周晓月排除干扰项。 作者有话说： 咳咳今天的份，我来世再补t t感谢在2022-01-10 23:59:31~2022-01-12 01: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煮蛋 10瓶；oohyo、大风吹来的核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异样 从霍长英怀里出来的时候, 系统就在周晓月的脑海里“滋滋”响着。 ‘……好……滋、离他远一点……’ 系统似乎十分欣慰周晓月能坚持，还说：‘滋滋……也在医院, 去探病……’ 虽然系统没能说出主语, 但是周晓月听出系统说的是卫沉。 周晓月联想到系统从绑定在她身上后说过所有话，一直都在围绕卫沉和霍长英。 她灵光一闪，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你是讨厌霍长英, 还是你其实有一个让我离开霍长英，接近卫沉的任务？’她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想法，所以问得很迟疑。 更重要的是, 周晓月听到、看到那么多人说, 她心里隐隐对类似的建议产生抵触。 无论是让她留在霍长英身边, 还是让她去卫沉身边，似乎总是带着一种指向性的分配意味, 周晓月习惯了十七年，突然觉醒出一种本能的不喜。 就算是系统的任务, 她也不是很想听从安排。 ‘滋滋……’系统的声音乱了一阵, 又不再作响了。 周晓月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系统是因为能源问题卡壳了，还是生气了不想回答。 她只是不太明白系统为什么这样, 但她不想失去这个只存在于自己脑海里的幽灵朋友。 这时霍长英恢复笑容，提醒周晓月：“走吧，先做完检查。” 她叫不出系统, 只能点点头跟着霍长英一起走。 眼鼻耳喉、身高、体重、血压、左右视力…… 一轮基本检查做下来很快。 连后面的专项ct和彩超都进行顺利。 私立医院的服务极佳，尤其是面向霍长英和周晓月这样的有钱就诊者，几乎都是单独带到特殊窗口和独立房间做相关检查，根本不需要排队。 霍长英没有再一直贴身陪着她, 都有意地到外面等她。 这让周晓月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还悬着一件事, 就是怕霍长英会出于关心向医生询问她的身体情况。这所谓的担心一旦细想, 就会显得无比怪异。 明明他们两个只是同龄的少年少女，无论怎么看，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也大大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但霍长英就是能在各种场合行使对周晓月的监护权，他才是她的家长。 好在她说清楚之后，霍长英像是明白了她的决心，主动拉开距离。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在等周晓月出来的时候对她笑一下，似乎是种必要的回应。 周晓月还是稍微透露一些：“医生说我没什么问题，保持正常作息就好。” 霍长英就笑笑，提醒：“等所有结果出来，再给医生看一下。” 到抽血这一项。 周晓月有些紧张，她确实是有一点怕血，但远远不到吓哭头晕的地步。只是那天她陪着霍长英来献血却发生那么多事，心里落了些阴影。 但是看到霍长英，她还是鼓起勇气从他身后走到了前面。 “我先来吧。” 周晓月在抽血窗口前坐下，她卷起自己的长袖，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她看护士已经在调试针头，微微闭上眼转过头，咬紧嘴唇。 霍长英轻笑：“这么怕还要抢第一个啊，周晓月，你真是长大了。” 周晓月还是没有睁眼。 她听到霍长英笑了一下，就凭直觉回答：“你才抽过一次，所以我想……嘶。” 针头扎进皮肤，抽出血液，周晓月感觉到刺痛，皱紧眉头。她连后面的话都忘记说了。不过霍长英已经听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她自己就怕抽血。 但是，她更怕霍长英联想到那个兵荒马乱的晚上，心里难过。 霍长英一直没有上前，听到这才伸手在她肩膀轻轻按了一下，安抚中泄露出一丝其他的情绪，但他马上就收回了手垂在腿边，留意着距离。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2节 周晓月只是觉得霍长英的手指在自己肩处放下一会儿就离开了，少年清亮温和的声音忽近忽远。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霍长英在护士出声之前告诉周晓月。 周晓月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接过护士的棉球按压手臂上的针口，站起来让开位置。那露出来的一截内臂白得像是微微发光，莹润而柔软，被略微染红的棉球按下凹陷，在一点轻微渗血中晕染成一小片淡淡的粉。 霍长英放在腿边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第一次没有试图帮周晓月做什么，而是自己在位置上坐下来。 周晓月关心地看过来。 霍长英笑笑，“我换了另外一只手，放心吧，不疼。” 周晓月移开眼睛，又看回来，“哦哦，那就好。”但她看上去并没有放心多少。 反而是霍长英没有避讳地说出：“已经发现问题了，慢慢解决吧。别再乱想了，不会那么快又出现新的事。” 周晓月感觉自己像是透明的一样。 不仅是她脑海里的系统能读到她的想法，霍长英同样可以。其实周晓月就是有些后怕，总觉得又会出什么事一样。 霍长英忽然笑着看向她。 “还是你很好奇？叔叔阿姨应该也抽了血，周晓月，你想再加做一项吗，可以验一下亲子关系。” 他神色照常，口吻也像是开玩笑一般。 周晓月心里却重重地一跳。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点头。 即便所谓的“真假千金”只是一个误会，但这个疑问还是让周晓月困扰了一段时间。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内心深处其实在渴望一个确切的答案。 直到她真的点完头，周晓月又愣住。 惊愕之中，那漫上来的就是数不尽的疑问。有一瞬间，周晓月竟然觉得，霍长英会不会已经知道她之前拜托卫沉查的事情。 她实在太习惯了被霍长英掌控一切。 霍长英稍微询问几句，她都不禁觉得霍长英察觉她的秘密。 可是，这不可能啊。 ‘滋滋！他不知道……试探你……’系统猛地提高音量，吓了周晓月一跳。 她的惊讶和迟疑本身就是一种表达。 周晓月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仓促地改变动作，摇了摇头。“算了，做这个爸爸妈妈肯定要问。” 霍长英抿住唇边的笑意，转回头。周晓月看着霍长英收回手站起来，从她眼皮底下，到她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直视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睛。 他站直身体，很快就变回高大的模样，压在周晓月面前。 周晓月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察觉动作突兀，顺势把手臂上的止血棉丢进垃圾桶。 “那就不做。” 霍长英随和地笑着，跟在周晓月的身后扔掉棉球。 然后霍长英不等周晓月提，就主动温声说着：“我和叔叔阿姨说一声，免得他们等会找不到我们。”然后，他就带周晓月去私立医院住院大楼顶层，那里是为孙若男专门安排的病房。 他这样体贴细心，无论怎么看，都无可挑剔。 关于周家做亲子鉴定的事，他说了一句就没有再提，应该真的只是一个临时想到的随口提议。 周晓月一边这样说服自己，一边又觉得空落落的，摸不到边。 系统乱响着，说不出更具体的内容，还让她更紧张了。 “到了。” 还是霍长英提醒，周晓月才回神。 专用的电梯门打开，露出纤尘不染的大理石长廊和光洁如新的墙面，每一间病房门都隔着很远的距离。宽敞而幽静。 虽然这里也几乎都用白色调，但是周晓月却觉得这不像医院，反而更像高级公寓。 在进孙若男的病房之前，周晓月迎面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少年走过来。 有那么一刻，周晓月都以为是昨日重现。 他脱下了那件高贵不菲的白西装，换回了自己常穿的衣服，就是周晓月第一次见他时的那套。那张精致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冷硬地维持五官该有的位置，淡漠的不像是活人。 那全身上下，只有头发和眉眼是浓郁的黑，剩下的全是白，单调又强烈，任谁也无法忽视。 现在，确实没有任何人会忽视他。 一个年轻的护士跟在旁边，柔声细语地引导，哪怕没有得到回应，也依然尽心引导。 “我先和你大概说一下情况吧，今天医生已经来视察过了，术后状况良好。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已经通知医生了，等会儿就过来，你也可以再和医生聊一聊” 卫沉听一会儿，然后点头。 直到他看见周晓月和霍长英，冷漠的眼神才有了波动。那双黑沉的眼睛立刻看过来，眼睑固住，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好像根本不会眨眼。 “周晓月！” 他第一个叫出周晓月的名字，似乎只看到她，霍长英勾唇笑了一下，卫沉才转过来颔首打招呼。 但是他们互相之间，都没有说话，隐隐有一种无形的冲突拉扯着。 即便卫沉和霍长英就在孙若男的病房门口，却好像隔着很远。 周晓月见状打招呼：“卫沉，阿姨没事吧？霍长英告诉我，我才知道阿姨转院到这边了，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 护士犹豫地看了一眼霍长英才提醒：“病人才做完手术，需要静养，你们探望的话最好不要一起进去。” 护士说完，只对卫沉让开身。这架势，似乎是是要把霍长英和周晓月拦在外面。 周晓月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变化”。 她见到卫沉那一天，也是在医院。 是在第一医院。 卫沉找过来，却被拦在诊室的门外，她和霍长英坐在里面。 可是现在，护士选择把他们两个拦下。 这当然是因为卫沉先来。 可是。 当护士明明认出了霍长英，还是选择这样做，从特殊对待变回了按规矩办事，就透露出一丝古怪的滋味。 系统“滋滋”着，‘假的……没有真的好……’ ‘这样不对。’ 周晓月立即压下自己心里的异样。 她做惯了大小姐。 又跟着霍长英享受太多的“未婚妻”福利。连她自己都对优待习以为常了，没人额外照顾她，她竟然还觉得这中间有什么问题。 霍长英看着护士，笑意并没有变化 卫沉却直接看向周晓月。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加更欠一下 t_t ，最近确实忙，不立flag了，有空就补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眠、阿羽要回w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较劲 周晓月一看卫沉的眼神, 隐隐感觉到他是想让她先进去。 但是她是和霍长英一块来的，不好再拆队分开。 如果一定要留人在外面等, 周晓月倒宁愿是自己, 让两个少年一起进去。 在身世大白之后，卫沉和霍长英产生任何的对比都会显得尴尬。无论是什么。 然而就算离开霍家，抛开那些关于豪门财产的问题, 也还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比较。 他们一个是病人相互扶持拉扯十七年的养子，一个是病人刚刚找回到的亲生儿子。 尽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护士有意分开前后，就变得有所区分, 对孙若男来说, 哪个更亲、更重要, 同样也是一道难以平衡的纠结命题。 周晓月还没办法想得那么深入，她只是直觉继续增加差异, 更让人不自在。 好在周晓月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抢在两个少年之前开口：“那这样的话,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空着手来也不太好。” 她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化解尴尬。 周晓月想起霍长英之前探病时准备过水果篮。 但是这次他们来却两手空空, 并没有带什么，现在周晓月被拦在外面，越想越觉得不太好意思。 因为周晓月是忽然被带到这边来做检查,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周全，可是霍长英竟然也没有提前准备，周晓月心里有些意外。 霍长英勾深唇边的笑意，弯出弧度。他对周晓月笑说：“你想买什么, 我去吧。” 他没有用“我们”, 而是温和提醒周晓月用自己的名义送。 之前孙若男对霍长英来说, 只是一个因为周晓月同情而产生交集的过客，霍长英当然会注意礼貌，但当孙若男变成他的亲生母亲，再做这些客套又变得多余、生疏。 卫沉来看孙若男，都没有带上礼物，霍长英带上更加微妙。他太清楚该怎么把握分寸，弥补上周晓月会疏忽、卫沉不会在意的地方。 卫沉果然直接就看周晓月，想直接带她进去。 “咳咳……”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3节 病房里传出一段咳嗽，是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谁在外面吗？” 卫沉顺势打开病房的门，说：“是我，和周晓月，霍长英也来了。” 霍长英注意到卫沉的断句，眼睛深处划过一丝幽暗。 孙若男看到他们三个，眼睛都亮了，连忙从病床上坐起一些，急切招呼：“你们怎么不进来？” 周晓月一眼看过去，就发现孙若男的脸色看上去确实好多了，虽然两颊瘦削精神微靡，但是褪去蜡黄，多出几分血色就显得有精神。 周晓月主动说：“阿姨，医生说你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我们错开进比较好。” “我哪有这么脆弱，医生都说我现在情况不错，多见几个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们来看我，我心里高兴，还好得更快。”孙若男既高兴又有些紧张，挤出一个带颤的笑，满怀期待地看过来。 卫沉和霍长英听到话，却都没有直接进来，仿佛在无形中较劲，等孙若男先喊人。 周晓月不太好意思地低头：“其实我忘记带伴手礼了，我想买了再过来……” “别去！你们人来了就够了。” 护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低头没再说话，也没有再拦人。 于是周晓月左右看一眼，想了想，还是迈步走进去了。 卫沉不说话，跟在她身后。 霍长英留在最后，他随手把门带上，然后有意无意地对护士多问了一句：“这安排的是最好的病房吗？” 护士迟疑地看向走进去的卫沉，似乎要和卫沉确认，但是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护士没办法，只好对霍长英点头。 “这个隔音效果没达到最好的标准，麻烦你之后向上反馈一下，不方便的话，我来说也可以。” 霍长英扯出一个堪称友好的笑容，却让护士神色紧张。 她连忙点头，这次显然态度摆正更加恭敬。 “我马上就去，顺便再催一下医生！” 一段对话后，护士汇报的对象忽然就从卫沉变成了霍长英， 霍长英对护士礼貌微笑，颔首表示感谢。 他倒不是刻意施展下马威的手段，非要让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从前的霍长英，客气热切地讨好。 但是对方为了跟真正的霍少爷套近乎，就在周晓月面前暗暗给他使绊子，霍长英才决定警告。 这家私立医院只是霍氏集团无数投资中的一项，从院长到护工，与霍家都算是雇佣关系。 哪怕霍长英是假的，院长也会更重视他，而不是一个负责照顾霍少爷养母的护士。霍长英一个建议，就能换掉她。 细究起来，孙若男才是霍长英的亲生母亲，他完全可以介入，霍家知道也不会说什么。但这部分的内情，就不需要那么多人知道。 “你们昨天……应该都去参加霍家的宴会了吧，怎么样？” 孙若男提起这件事。她作为这件事的另一个母亲，却缺席公开两个孩子身份的宴会，而且还完全被人抹去存在。 孙若男一定想问很多。 卫沉简单地应一声：“还好。” 孙若男已经习惯了养子的沉闷，微微一叹转而看向周晓月。 少女认真回答：“昨晚特别热闹，来了好多人，大家看到卫沉都很惊喜，还围上去欢迎他……” 周晓月略过那些让人不高兴的部分，重点摘出孙若男最担心的部分。 周晓月没有忘记，孙若男还特意找过她，请求她作为卫沉的女伴帮忙照顾一下。 孙若男养了卫沉十七年。 就算这个孩子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他们相依为命这么久也有感情。孙若男没办法不担心。尤其是卫沉本该过的安逸幸福生活，却被她的亲儿子抢占，硬生生熬了这么久的苦，孙若男心里发虚，没有底气。 孙若男就是怕，卫沉会因为这段经历受人冷眼，遭耻笑。 周晓月说了很久，孙若男神色才放松一些，但她敏锐地注意到，“晓月，你怎么还叫卫沉？” 周晓月愣住，孙若男就压低声提醒：“阿沉……是霍家的孩子。” 卫沉薄唇闭合，没有一丝缝隙，并不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意愿。 刚才孙若男和周晓月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没说话，安静地为孙若男的杯子里添水。 病房里有专门的热水饮用器，不需要出去就能接倒。 他沉默地做事，孙若男边叹气边看着。她问周晓月再多，也不会去问卫沉。 孙若男知道卫沉不会说。 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无形中横着距离。 从前，他们说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他们的话有意义了，却不好再说。 周晓月莫名感到一些难过。 她觉得卫沉是在乎孙若男的，可是他连自己认同的母亲都闭口不言，更不用说陌生的亲生父母。 那么多的心事，他就一直压着。 从小到大，他唯一倾诉的对象，竟然只有周晓月。 他想要留住名字，他想要留住过去。可是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推着他往前，迎接崭新的康庄大道。 在金灿灿的未来面前，卫沉自己的想法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周晓月想到卫沉那么晚找过来，就是为了再单独见她，和她说说话，心里抽紧。 “周晓月，你还叫他卫沉，会引起误会的。”霍长英走过来淡淡一笑。 孙若男说得小声，但一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到。霍长英就顺着往下说：“别忘了，之后我们要在一个学校。你应该不想和人一个个解释过去吧。” 群里面看到的文字消息在周晓月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她想到就更头疼了。 但是，周晓月不想改口叫“霍沉”，卫沉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身份，她也答应过卫沉…… 卫沉忽然开口：“霍家已经解释完了，不需要再说吧。” 他声音冷淡，微微有些沙哑。 即使卫沉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起伏，但他还是表达了不在意外人看法的态度。这话甚至隐隐透露出一丝针对霍家对外改变说辞的意味。 孙若男马上就变得紧张起来，甚至有一点小心翼翼。 “阿沉，霍先生和霍夫人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千万不要自己瞎想，有什么想法，就和霍先生、霍夫人说，你这样闷在心里，会让他们多想，闹得不高兴。” 卫沉闭上嘴，不反驳，但也不应声。 孙若男说完卫沉，又看向周晓月，“晓月啊，阿姨也拜托你……以后别再叫以前的名字了。” 孙若男不放心，一直叫卫沉，会时刻提醒霍家抱错孩子的事情，让他们生不出亲近。 卫沉微微皱起眉。 “妈，不关周晓月的事。” 他是不想让孙若男用长辈的身份为难周晓月。但是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已经察觉到一个事实。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关乎周晓月。 孙若男看得出来，两个孩子都对周晓月很上心。 她说不动卫沉，就去看唯一一个女孩：“晓月……” 周晓月不想因为这个事闹起来，连忙答应：“好的阿姨，那我就不叫名字了。” 卫沉立刻看向她。 他身体微微紧绷，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收紧手指。 那张精致的脸仍然没有一丝表情，但狭长的双眼一瞬也不眨，瞳珠乌黑沉沉，像是两片没有星月的夜。 周晓月紧接着说：“反正都认识了，连名带姓是怪怪的……那我以后也叫阿沉好了。” 她越说越小声。 她喊“阿沉”的时候，也很难为情。 就算周晓月想要装出一副熟稔的模样，她慌张的停顿，和脸上浮起的浅淡霞雾，根本藏不住她心底里真实的想法。 她认识霍长英这么久也很少只叫名字，她认识卫沉短短几天，就改口叫得这么亲昵。 周晓月自己也觉得尴尬。 她又不是卫沉的长辈，现在就叫“阿沉”这对周晓月来说，是件羞事。 但是周晓月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个折中的办法。她骑虎难下，就硬撑着，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卫沉注视她的时间稍微久一些，周晓月就说：“不就叫一下么，你别看着我……” 那双黑沉的凤眼越亮，周晓月就表现得越不自然。他们这样，比起朋友，更像是刚在一起的小情侣。 霍长英笑得微僵，他掩饰地眯起眼，藏起眼中的寒意，一丝都不放过地仔细打量周晓月。 她之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个。 当霍长英盯住她很久，周晓月也只是害羞地垂下眼，不敢回视。她更不会让霍长英移开视线。 她已经很习惯霍长英的存在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周晓月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可以拒绝霍长英。 卫沉没说话，孙若男在旁边笑起来：“对对，这样还亲一些。以前的姓，以前的事，就都放下吧。” 霍长英也笑着看他们。 他面带微笑：“这样是挺好的，以后也叫我名字吧。” 他有意地停顿一会儿，并没有对周晓月说，而是转向孙若男，温柔地喊出一声：“妈。” 孙若男震住。 她迅速地红了眼眶，身体颤抖。 “你……你说什么？你能不能再叫一遍。” 霍长英也认真重复：“妈，你叫我长英就好。” 孙若男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4节 周晓月看得心里微酸。 她其实刚才注意到了。 虽然孙若男太把霍家的想法放在第一位，但是她确实事事都在为卫沉着想，小心又谨慎，从自己讨生活的经验帮卫沉考虑。 只是这样一来，就似乎忽视了霍长英。 卫沉的从前能放下，那霍长英的呢？ 他是不是也该放下，变成“卫长英”。当然，从利益的角度，任谁看，他留在霍家才是最好的。 霍家也不舍得把这个精心养出来的儿子送回给孙若男。 但孙若男连要都没有要过，霍长英心里会不会难过—— 霍家要让卫沉变回“霍沉”，卫沉早晚都会融入霍家的，但霍长英还是霍长英，是霍家的养子，他在自己的亲生家庭面前，还是隔开来的。 周晓月看他们母子这样，心里忽的触动了一下，不自觉地跟着说：“长英……” 霍长英用余光注意她，顺势侧过脸轻声询问：“我想和我妈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卫沉表情微凝，他见周晓月看过来，点了点头。 他们才是亲生母子，这就和霍家人和卫沉单独谈话一样，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微妙的是。 霍长英用这种方式，再一次成功把卫沉赶了出去。他要争的，根本不是母亲。 作者有话说： 啊！才发现昨天忘记请假了，加上算欠两更，我会记着的orz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oyi、一百度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披着马甲的我 30瓶；41711241 5瓶；小菜一碟、小风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阿沉 周晓月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她和卫沉一起出来, 又看着卫沉把门关上，周晓月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就好像轮到卫沉要为霍长英让出位置。 其实, 她这种心情就跟她之前看霍总和霍夫人支开霍长英, 单独找卫沉说话时一样。虽然他们都在回归各自的身份，但是周晓月总有种眼睁睁看着别人从原有世界中剥离出来的异样感。 放在卫沉身上，同样会让周晓月心里泛起一点难过。 她留心地多看了几眼, 发现卫沉的脸上没有多少波澜，依然很平静。但周晓月刚才注意到，霍长英主动喊孙若男“妈”的时候, 卫沉其实有一点略微的惊讶。 “卫……” 她想要说些话来转移卫沉的注意力。 然而周晓月刚发出第一个音节, 卫沉的眼神就紧紧看过来, 聚焦在周晓月开合的嘴唇上。他盯住不动，周晓月一下子就想到她在病房里答应的话, 又急忙闭上。 她以后不好再叫“卫沉”了。 但是现在她和卫沉两个人面对面，周晓月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直接叫他“阿沉”。 周晓月移开眼神, 含糊地带过名字说：“他们应该要聊一会儿, 我们在这里走一走吧。” 但凡是周晓月的提议，卫沉都会点头应下。 要是周晓月真的改口叫“霍沉”, 他说不定也不会拒绝。 周晓月往走廊外走了几步，卫沉迈步跟上，他没有说话, 只是一刻不离地注视周晓月，像是观察照看又像是期待着什么。 周晓月原本想说话，一侧过头又被他看得忘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提醒：“……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卫沉就摇头。 周晓月小声说：“你这样看我，我会紧张, 总觉得好像是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卫沉僵了一下立刻移开眼神, 他再次回答：“没有。” 他想让周晓月安心。卫沉抗拒再多的事和人, 也会对周晓月敞开心扉，卫沉直接告诉她：“我看你，是在等你叫我的名字。” 少年微哑的声音低下去，像是沉在海底的沙砾冲上来，钻进周晓月的耳朵激起细密又古怪的酥麻。 周晓月还担心卫沉会生气失望，她急急解释：“对不起，我明明答应你的，但是阿姨说了，我又觉得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不太好。那我私下里继续叫你……” “没关系。” 卫沉难得打断她的话，他言简意赅又认真严肃：“我想听你叫我。” 周晓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卫沉说的是那个新叫法。他一直盯着周晓月不放，就是在期盼她再喊一次“阿沉”。 周晓月心头一紧，跳得更快了。反而是她的表情迟钝半拍，等走到这段走廊的尽头，周晓月的脸颊才开始变烫，再次泛红。 是她提议要这么叫卫沉的，但是卫沉现在说想听，她又觉得好像反过来被拿捏住一样，感觉怪异。 周晓月支吾一会儿，还是没有喊出来。 卫沉没有继续要求周晓月，只是忽然提了一个问题：“你们是约好一起的？” 周晓月松一口气回答：“嗯呢……我们来做体检，我爸爸妈妈也来了。然后我知道阿姨转到这边，就想来看看。” 卫沉站住。 “下次，我早点告诉你。”他声音有点闷。 少年微微垂下头，也依然高出周晓月一大截，其实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张精致的脸蛋放低，阴影落下来，就在苍白的脸上加深忧色，显得落寞。 他意识到是自己习惯性的沉默、安静，隔开了他和周晓月。关于调换医院这件事，卫沉是和霍长英一起知道的。 但是周晓月没问，卫沉就没说。 可只要周晓月问他，他就一定会回答。 卫沉屈起手臂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动两下又开口：“用短信是不是不方便？” “啊？”周晓月不明所以，但还是承认：“我平时用聊天软件比较多。” 卫沉就说：“我注册，加你。” 周晓月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之前的手机，霍家一定准备了新手机，可是他还是留着孙若男给他的手机，也还用着老号码。 周晓月想到孙若男已经加了她好友，教卫沉说：“这个手机号码应该被你妈妈注册过了，需要新的号码……” 卫沉告诉周晓月：“他们给了我新的。” “你可以和我说新手机号呀。” “没事，我还在用这个。”卫沉单手握着那个陈旧的老款式手机，一刻也没有迟疑地回答她：“换掉，你会不熟悉。” 他这样把周晓月放在第一位优先考虑，对她这么好，周晓月光是听着，都觉得动容。 她隐隐又冒出来一点无地自容的尴尬，小声地挤出一句：“我是记性不太好，记不住数字，你发给我，手机号码会留在记录里的，我看多了，就会记住的。” 卫沉又看她，认真强调：“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舍不得。” 他很看重这些旧物，是这些老东西一一记录着生活的一点一滴，见证一切。卫沉还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联系的手机。” 周晓月愣了一下，随即心软得化开，连砰砰的心跳都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感觉不到了一样。 透过他冷漠的表情，周晓月仿佛触碰到卫沉那颗温暖、柔软的心。他真的很好。 他铺垫这么多，是为了接下来的那句。 “下次有任何事，我一定会先告诉你的。”卫沉说得郑重其事，一字一句都像是宣誓，表明决心。 周晓月有些手足无措。 她并不想借着之前对卫沉的一点帮助，就要挟他随意驱使。 周晓月连忙摆了摆手说：“没事，我没有在意这个。你也不用什么都告诉我的。” 她已经不止提过一次这件事了。 卫沉事事听她的，才奇怪。 周晓月心里本来就有一点负担，她看不得卫沉对自己很好。她始终得，卫沉把她之前的好意放得太大了，非要好好地感谢，像报恩似的，周晓月除了感动，还有一点愧疚、自责。 他太在乎周晓月了。 甚至有些过头。 卫沉低声倾诉：“我想告诉你。” “你不想听，那算了。”他还很听话，同样把周晓月的拒绝也放在心上。 周晓月看他神情微微低落，心里忍不住揪紧。 卫沉是主动想要和周晓月分享这一切的，他也只想和周晓月一个人说。 除了周晓月，卫沉没有第二个朋友，也没有系统。他在封闭、苦难的世界里生活这么久。他的孤独，比周晓月更漫长。 周晓月稍微想想，都觉得酸涩。 她拒绝不了这样的请求。 周晓月甚至产生一种怪异的心情。她察觉到，卫沉对她的重视，和依赖。 从小到大，周晓月一直都是被照顾的对象，就连刚遇到卫沉的时候，也是她求助卫沉帮她。 他比周晓月成熟、坚韧、聪明。 卫沉也帮了她很多。 可是身份转换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任何人都会对崭新、陌生的环境产生不安，包括卫沉。她其实应该反过来引导、照顾卫沉的。 周晓月心情一定，她抛开那些难为情的羞怯，主动叫卫沉：“那你想和我说，就直接联系我……阿沉……” 少女的声音柔软而亲和，充满了关心。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5节 卫沉抬起头。 他凝住眼神盯着周晓月的嘴唇，确认一遍这真的是周晓月说的，才放松了紧绷的神色，冰冷的眉眼揉开融化，双眸亮起，从沉寂的黑夜里泄出天光。 那张漂亮的脸松软，薄唇轻抿，隐约又是一丝笑。 周晓月看过一次，还是觉得惊艳。她迷迷糊糊地说：“你进市一中后，多笑笑就会有很多新朋友的！” 她刚说完，卫沉眨眼间又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连那一点愉悦都封闭起来，不愿再对外表露。 周晓月也不会强求卫沉改变性格，没有再多说。 她估摸时间也差不多，就带卫沉回去。 孙若男病房的门是打开的。 周晓月进去，发现医生已经来了，正在和霍长英说话。 孙若男就坐在一边，她哭得眼睛红肿，一边拿纸巾擦拭泪痕，一边欣慰地看着。她已经没在哭了，但神情激动，还没有完全平复。 医生又把具体病情仔细地交代一遍，霍长英听着，不时地问上几句，都是重要的关键。 就算卫沉在这个时候再过去，也不会做得比霍长英更精细周到。 但他作为病人的儿子，还是要过问。 “抱歉医生，我刚才出去了，有什么问题是我要知道的吗？” 医生听见卫沉的问题，在回答之前先看了霍长英一眼，霍长英笑笑接过话：“医生都告诉我了，让他重复一遍也挺麻烦的，我来说吧……” 他详细地交代，让医生和孙若男都听得连连点头。 但是让霍长英来转告卫沉，无形中，他就从卫沉手里拿走第一家属的身份，把卫沉挤出去。 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做得理所应当。 孙若男看两个孩子说话，脸上笑意更加明显，还拉着周晓月说：“你看，这两个孩子也算是误打误撞认识了，以后好好相处……” 卫沉想要再问医生几句，他的口袋却震动一下，发出“嗡嗡”两声。卫沉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没有立刻接通。 周晓月就在旁边，看到了屏幕。 虽然卫沉没有备注名字，但周晓月觉得那串数字有些眼熟，她还来不及想这是谁的电话。 霍长英就出声：“有什么事，你可以先回去。妈这边，交给我就好。” 他提醒完，周晓月才想起这是霍夫人的电话号码。霍长英没看到手机，也猜到了，这是霍家打来的电话。 亲儿子来看养母，亲妈怎么会放心呢。 孙若男也反应过来，问卫沉：“是霍夫人找你吗？” 卫沉点点头。 孙若男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来，劝他：“那你快接吧，别耽误事情。” 霍长英笑得一脸友好，真诚地说：“是啊，你刚回来，他们肯定非常关心。” 霍长英的话挑不出任何漏洞，但卫沉却微微皱眉。 他看周晓月一眼，走远一些到窗户旁边接电话。医生见状最后叮嘱几句，离开病房。 卫沉还站在那里打电话。 他几乎很少张口，只是听着，连“嗯”一声都没有。 过去一会儿，他结束电话，脸色微沉：“……抱歉，我得先走。” 孙若男的神情一灰，连激动也变得暗淡。 但她对失望习以为常，因此什么也没有说，甚至都没有追问。孙若男说：“好，你快去吧，路上小心啊。” “是霍家出了什么事吗？”周晓月犹豫地问出来，她下意识地就去看霍长英，担心他要不要也回去。 霍长英说：“我想再待一会儿。妈和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真的很不容易。” 孙若男转向霍长英，眼睛里的红更深了。 “换成是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霍长英承认，但转而又提起，“但阿沉很厉害……一个晚上就筹到十万，我比不上。” 他叫这个名字，既微妙又充满讽刺。卫沉脸色绷紧，显得更加冰冷。 周晓月的身体一僵，心虚地移开眼睛。她杏眸闪了一下，目露一丝担心被拆穿的惊惶。卫沉听出孙若男对霍长英说了很多。 虽然卫沉没有告诉过孙若男任何关于周晓月的事，他笃定孙若男什么也不知道，但卫沉看出周晓月在不安。 所以他断然走上前，直接对霍长英说：“是霍家的事，你也要走！” 第54章 骗 卫沉说话直接,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也显得不客气。 在他被认回霍家之前, 他就是这样说话的。 但当身份对调, 卫沉再让霍长英跟着他一起走，就拥有了一丝无法言明的指使意味。 霍长英微微收起笑容。 他在这间病房里所有人身上注视一圈，特别是周晓月, 霍长英扫得很快但观察仔细，最后才他收回视线看回卫沉，露出一副担心又抱歉的样子。 “要是真的有事, 那我也去看看吧, 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霍长英稍微拖长了语调。他都不需要把话说完, 孙若男就会自觉帮他补充：“那你们两个快去吧。” 孙若男殷切催促：“我在这边有人照顾，而且晓月还在我这里呢。” 周晓月也跟着点头。 她忍不住地往卫沉严肃的表情上多看了几眼, 周晓月的担心一下子就被那句“霍家有事”牵动了。 虽然她才认识卫沉没多久，但是几次接触下来, 周晓月已经了解这个少年。周晓月知道卫沉只是看着冷漠实际上做事认真, 他是不会随便乱说话的。他要带走霍长英，就说明是重要的事情。 周晓月忧心忡忡地从卫沉看向霍长英, 她杏眼一动，才注意到霍长英那双深邃的双眼直直地望过来，好像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 一刻都没有移开过。 但这只是一种错觉。 霍长英待人温和有礼，又怎么可能会一直盯着别人看呢。 是他的眼神太过凌厉好像具有穿透力一样，让周晓月心慌了一瞬。周晓月的记忆告诉她，霍长英是太关心自己了。 她连忙说：“我可以再陪阿姨一会儿。没事, 之后我和爸爸妈妈解释。” 霍长英柔和目光, 半无奈半抱歉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得好好和叔叔、阿姨道歉了, 毕竟是我接你们过来的，结果却不一起回去。他们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多多少少会不舒服。这样吧，我看看能不能拜托司机再等一段时间，送你们回去。” 他一直以来都很温驯克制，现在表现得比从前还要谦虚谨慎。 这是白天，不是晚上。 周晓月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还有病床上的孙若男的陪着，不是一个人。 霍长英围追上来的关心就变得更加温和、自然，把周晓月含在嘴巴里的拒绝轻柔包裹住，让她连戒备都做不到。 但是周晓月毕竟不是那个周晓月了。 她稍微犹豫一会儿，还是坚持：“不用这么麻烦，我们打车回去也是一样的。临时有事很正常，没人会怪的。” 说着，周晓月的眼神忍不住飘向卫沉。 尽管卫沉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就恢复冷静，他那漂亮的五官也都变回原样，精致地陈列着，但是周晓月莫名感觉到，卫沉并不高兴。 他的喜怒哀乐都极其细微，所以连一点点波动都显得特别。 卫沉回应地对周晓月点了一下头，又对孙若男说了声抱歉，“先走了。”。 卫沉这么干脆，霍长英也只好停住想好的腹稿，一起离开。 周晓月其实很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按捺住了。她知道，自己只要问出口，卫沉什么都会说。所以她更不能明知道霍家让他们回去，还拖延时间。 反正之后卫沉也会说的。 少了两个人，病房里一下子就变得空旷宽敞许多。周晓月环顾一圈，在孙若男病床旁边坐下，才发现这个房间有多大。 好在周晓月性格不闷，加上孙若男一直拉着她的手聊天，气氛也不会冷清。 但是周晓月看得出孙若男在两个少年走掉后，情绪就低落了一些，聊着聊着，孙若男还时不时会走神片刻，心里明显想着别的事。 周晓月努力地聊了其他话题，结果没让孙若男心情好转。她也知道，这是两个母亲的心结，没那么容易过去。 周晓月忍不住安慰：“阿姨，你别想太多，不会有事的，真的很严重的话，他们不会不告诉你的。” 孙若男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 之前孙若男听到霍长英叫“妈”激动地哭了，现在泪痕干透，半红的眼睛半眯着，勾出操劳大半辈子的鱼尾纹。 孙若男叹气：“希望吧，我就怕阿沉来看我，霍家是不高兴……” 原来孙若男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她就怕霍家是故意把卫沉叫回去的。 周晓月只能说：“不会的！现在卫——阿沉都有司机保镖接送，霍家真的不同意，他怎么过来呢？” 同时，周晓月又在心里默默地想。 如果卫沉真的要来，他一定能自己找到办法。 孙若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如果霍先生和霍夫人只是想让他也做一下身体检查呢，他自己想起来看我，就不好了。” 周晓月感觉孙若男有点钻牛角尖，连忙劝着：“不会的，阿姨。他们真想把你们隔开，可以安排到两个不同的医院机构。” “那如果，他们只是不想做得太明显了，让阿沉发现……” “阿姨。”周晓月叫住孙若男，“我们都不知道打电话是什么事情呢，就不要瞎想了，说不定和来医院根本没关系。” 孙若男一边应着“你说得对”一边点头，但是眉头并没有松开。 这下，周晓月感觉到孙若男的不安忽然变大了。 她原本以为，霍长英和孙若男单独聊完，孙若男应该会更安心一些。周晓月知道霍长英有多可靠，他真心要对孙若男好，就一定能做好。 她被照顾这么久，最清楚霍长英有多细心周到。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6节 正因为他更会安慰人，所以周晓月感觉有点奇怪。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卫沉和霍长英，还有周晓月一起来探望，孙若男还没开心多久，霍夫人一个电话打过来，一下子就把卫沉和霍长英都叫走了。 要不是周晓月还留着，孙若男要难受更久。 虽然孙若男一直说着让卫沉认回霍家，别疏远亲生父母，但孙若男心底里肯定也是恨不舍卫沉。 她就是知道周晓月和霍家走得近，家境一定也好，所以才找周晓月帮忙带一带卫沉。 可惜孙若男不知道，周家作为豪门实在有一大半的水分，其中大部分都是霍家填进去送上位的。周晓月更是不像样的千金大小姐。 与其说周晓月是周家娇惯长大的，不如说是因为霍长英未婚妻的身份镶了金。 “但长英也被叫走了。” 孙若男又开口，这次连声音都低下去：“万一连长英都不能来看我……” “阿姨。” 周晓月伸出手放在孙若男的手背，轻柔地一贴，施加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安抚孙若男的情绪。 “长英之前就想着来看你，他现在只会更孝顺你。” 周晓月一心急着安慰孙若男，连什么时候被带着叫“长英”都没有察觉。说完她才有点回过神，心里都冒出一点迟来的怪异和难为情。 但是她都改口叫“阿沉”了，也不可能再连名带姓地叫霍长英。 何况他们两个现在登记的名字都姓“霍”，可到底是“霍”还是“卫”，辩不清。还不如都叫名字。 孙若男没有在意称呼的变化，她只听到周晓月说之前，那应该是霍长英还不知道自己是孙若男亲生儿子的时候。 孙若男脸上有了一些笑意。 “是吗……其实我之前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亲切。”孙若男把这当成是母子感应一样的羁绊，作为某种依靠。 周晓月其实有点明白孙若男的担心。 霍家对外根本就没有提过她，也没有介绍孙若男是卫沉的养母，是霍长英的亲生母亲，把孙若男排除在外。 可同样也是他们派人照顾打理孙若男的所有事情，甚至还特地带了卫沉来询问孙若男的意见—— 然而在这种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孙若男就算想说不也没办法说出口。 她实在太没有底气了。 就是为了孙若男，才发现血型匹配不对的事。 她第一场手术虽然没做下去，但是周晓月、霍长英和卫沉都来了，都来陪着她，可第二次手术，没有一个人陪着，只有护工跟着照料。 手术安排得这么紧凑，肯定有病情不能再拖的原因，但霍家这样布置，也不一定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较真起来，就是孙若男让霍家的孩子跟着吃苦受罪了，她的亲儿子却白白享福，所以哪怕霍长英也被叫走，孙若男什么都不能说。 孙若男心里也清楚，不管怎么算，霍长英都应该好好报答霍家。 更重要的是，其实孙若男怕两个儿子都想要跟着条件好的霍夫人，她知道这样最好。但是今天，霍长英来看她，又让孙若男认命的心突然跳动起来。 卫沉还没认霍夫人呢，霍长英却直接喊了“妈”，孙若男很在意这一点。她问了周晓月。 “阿沉和霍夫人，应该也跟我和长英一样吧。” 周晓月一时犯难，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不知道孙若男想要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她只能实话实说：“霍阿姨挺忙的，但是很照顾阿、阿沉。他很争气，没有让人失望。” 周晓月想到霍夫人对卫沉说的话，心里又变得沉重。 某种意义上，周晓月面对霍夫人的心虚和气短是和孙若男有一部分相似的。她掩饰过去。 “其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孙若男更不了解。她也觉得有钱人应该过得不一样，所以没觉得周晓月说地奇怪。 “那你对长英和阿沉应该清楚啊。” 然后孙若男忽然坐直身体，问：“晓月，我知道你和阿沉，和长英关系都好，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我？” 这好像在问他们更喜欢哪个母亲一样。 周晓月被这个问题吓住，不敢回答：“阿姨，他们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呀。” 还好孙若男问到一半，看到周晓月神色慌张，于是收住嘴巴，叹声气笑起来：“我怎么问你这些，躺糊涂了都，好了好了，晓月你陪我也挺久了，赶紧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吧，别让他们等你……” 中老年的体检细项会多一些，所以周晓月不急。 但是周晓月也不能一直留在医院，所以孙若男让她回去，她又说了会儿话后就离开去找爸爸妈妈了。 孙若男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想要问的其实不是自己，她想要问一问周晓月，周晓月对两个少年是怎么想的。 但是因为她私心里更想知道卫沉和霍长英对自己的看法，反而没办法轻易问周晓月那个问题了。 孙若男隐隐感觉到，他们不会和他说，也不会和那位霍夫人说，但是很可能和周晓月说—— 周晓月不知道孙若男又陷入了新的苦恼。 她回到之前的医药大楼，刚好周父周母的检查做得差不多了，周晓月说了一下霍长英家里有事先走，周父周母都很理解，没说什么。 叫车等车的时候，一直安静的系统突然响了一下。 ‘滋滋……’ 系统问：‘体检……记得去取检查报告单……’ 周晓月听到那“滋滋”的声响，摇晃来摇晃去的心都稳定下来了。虽然系统很奇怪，但是周晓月知道，系统一直在关心自己。 就算系统可能带着某个目的，可是系统从来没有害过她。 周晓月想到什么，心里猛地抽了一下。 ‘我爸爸妈妈不会有癌症吧’周晓月很紧张，她知道系统是提到过剧情设定的，只是系统说不出来，现在还越来越不肯说了。 周晓月想到系统的注意力逐渐放在她头上，之前还屡次嘱咐她早点睡觉，脸都吓白了。 她忽然懂了什么。 ‘难道，是我？’ ‘不是！’系统提高音量打断，好像比周晓月更着急，重重地“滋啦”一声，‘……你不拿……别人会拿……’ 周晓月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私立医院的体检结果最后都会一起发到病患填写的联系地址和联系方式。这本来就是患者隐私，会妥善保管。 而且，谁会对她的检查结果感兴趣？ 系统“滋滋”很久，没能回答周晓月。 但是周晓月却自己想到一个名字，那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周晓月就任由它划过去，她还摇摇头想要甩掉，根本不愿去追想。 “晓月，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 周母喊她上车，看到周晓月脸色微白，惊讶地问了一句。 “肯定是长英不在，想他了。” 周父笑说：“长英特意把我们都带过来，还不是为了你啊。晓月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他比谁都着急！” 他们替系统，说出了那个名字。 周晓月一愣被拉上车。 那一瞬间，周晓月想到的，就是霍长英。 他确实一直都在负责照顾周晓月，甚至介入到她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她吃了什么，穿了什么，用了什么，交了什么朋友……霍长英都知道。 当然连周晓月的体检，也是不瞒着霍长英的。 但是。 当爸爸妈妈真的用玩笑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周晓月忽然感觉到一种倒错的混乱。原本做这些事情的，应该是她的爸爸妈妈才对吧？ 他们为什么会因为霍长英比他们更关心她，更了解她，就那么高兴呢？ 周晓月抿住嘴唇，不和爸爸妈妈说话了。 ‘滋滋……’ 系统响得厉害，把周晓月脑海里的想法都搅乱了。 从小到大，霍长英都很关心她。 但是，他答应她了。 他们暂时不当“未婚夫妻”了。霍长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地照顾她了。 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还有霍家，霍夫人和孙若男两边要照顾，又怎么会追着她这点小事不放。 ‘骗……’系统从乱七八糟的声音里挤出一个字。 霍长英骗她？ 不，不会的。霍长英答应她的，都会做到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 她骗了霍长英。 周晓月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白到让人发冷。 所有的一切，对周晓有来说，是从系统开始的 但对霍长英来说，这一切的不对劲，追溯源头，是因为周晓月在这周的第一天撒谎隐瞒了一件事。她用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 如果她是霍长英，她要怎么理解这些事情呢？ 突然。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周父的手机，周家三人也只有他会用这种老式铃声。 周父看一眼手机，十分惊讶地接起来，“喂，章绮？你怎么打电话给我？” “对，长英今天带我们来做检查，他先回去了。他到了吗？好……对，我们正在回去的车上。中”周父说着，看了周晓月一眼，点头道，“啊，晓月就在我旁边呢。”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7节 周晓月心一紧，忽然紧张起来了。 没多久周父就放下手机，看她一眼，把手机递过来。 “长英妈妈想和你说几句话。” 周晓月顶着周父和周母的注视接过手机。 “晓月，你别像昨天晚上那样……”周母一句提醒让周晓月的心更沉。 她深吸一口气才把手机拿到耳边。 里面传来一声温柔娴静的女声，“晓月，是你吗？” “霍阿姨……” 霍夫人笑着说：“晓月，我都听他们说了，今天碰到一起。不好意思啊，突然把阿沉和长英都叫回来，留你一个人。” “没事的，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呢。” 霍夫人还是坚持道歉：“不管怎么说，最近都麻烦你了，让你一个小姑娘跟着急。你也知道，我们忙上忙下做得急急忙忙的，可能不小心就疏忽了什么地方。唉。” 周晓月不知道霍夫人什么意思，但她的呼吸不由得放慢变得僵持。 霍夫人关心询问周晓月很久，甚至问到周晓月身体，周晓月就顺着答，忽然，霍夫人问：“晓月，我知道你和长英，和阿沉关系都好。” 这句话，孙若男也说过。 但在这里，是同一个意思，也可以是另外一个意思。 霍夫人问她：“……晓月，你还有和别人说过长英和阿沉的事吗？” 两家抱错孩子的事情被别人捅出去了？ 霍夫人为什么问她？ 周晓月大脑一下子乱了，连舌头都变得僵硬。 “……我没有。” 霍夫人沉默下来。漫长的安静里只有一些细微的电流声。周晓月却分不清是系统的声音，还是手机通话的杂音。 霍夫人的安静、无声，却有形，似乎能穿过手机吞噬空气，让周晓月喘不过气。 直到。 “她说没有。”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然后是一阵杂声。有人把手机拿走了。 压抑的气氛终于开始流动。 周晓月倒吸一口冷气，艰难地吐出。 霍夫人又笑起来，笑声变得很远。“阿沉，你急什么，我只是再确认一下。我当然相信晓月说的。” “你看长英都不急，他把晓月带到大最了解晓月。那孩子这么乖，怎么会骗人。” 霍长英的声音更远了。 几乎听不真切。 “是啊……她不会骗我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7 01:27:52~2022-01-19 02:1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天雪 20瓶；微醺白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谁的问题 周晓月握着手机。 她手心里凝出一些冷汗, 周晓月举着不舒服换了一个姿势。她侧过头，就能看到爸爸妈妈紧紧盯着她。 他们只能听到周晓月的话, 但还是皱紧眉头, 神色担忧。 光是看他们的表情，周晓月也能想到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她刚才，是真的有点吓到了。 霍夫人问她的时候, 还隐隐带着笑意。 可是周晓月却在那段短暂的沉默中感觉到了对方的不信任。一股强烈的怀疑和审视落到头上，换做谁都不会好受。 就算霍夫人最后又笑起来了，周晓月还是觉得不舒服。 因为霍夫人不相信她, 只是卫沉相信她, 霍长英也相信她。 但是周晓月反而更紧张了。这种惊惶并不是来自己心虚, 周晓月当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关于真假少爷的事。但她也没有那么乖。 周晓月说过谎话。 为了圆上这个谎言，她又不断地说了更多的假话。 明明他们是在问有没有和别人说的事, 周晓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地联想其他事。 她同时感觉到被质疑的难过和辜负别人信任的愧疚，微微揪紧。 ‘滋滋……不是你的问题……’系统告诉她。 ‘别怕……’ “别怕。” 两道声音同时在周晓月的脑海和耳朵里响起, 把周晓月从怔怔出神中唤了回来。 在她脑海里的, 是系统的安慰，落在耳边的, 是卫沉在拿着手机和她说话。 少年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像是定海神针一样，安放下来稳住了周晓月慌乱的心。 他应该是走到更远的地方了, 旁边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卫沉像是知道周晓月在担心什么似的，在结束电话之前为她解答：“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一些媒体在挖我的事，霍家那些人不太高兴。” 周晓月脱口而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你没事吧？” 她一下子就把自己被怀疑的事情抛到一边, 开始为卫沉担心。 周父周母听到她这么问, 神情更紧张了。周父还示意周晓月把手机还给他, 让他来说话。 他们还以为手机对面是霍夫人章绮。 周晓月握紧手机，她听到对面的声音稍微放松，变得轻缓。少年的嗓音本身就有点沙哑，放慢一点语速就变得更加磁性，在通话中带着一种沙沙作响的错觉，在周晓的耳边震动。 “我没事。” 卫沉低声回答：“他们已经在派人处理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本来就是我的经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卫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语气平淡没有波动，却莫名地让人心安。 “他们决定用那套编出来的说辞时就该想好。 虽然除了你，我是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但我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认识我的人里面，十个就可能会有一个说出去，媒体能知道并不奇怪。” 卫沉语气淡淡，平静地像是封存的冰原融化不开，但那岿然不动的冰层之下，还有无数湖水流淌而过，是波动的。 他冷淡，却心细。 他忽然说这么一大段话不是单纯的抱怨，卫沉明确地指出了这件事里的问题和漏洞，一句句分析他为什么会相信周晓月，好安抚周晓月的心情。 卫沉的信任不是摸不到的风，也不是看不见的空气。 他实实在在地相信她。 不仅因为他们认识他们是朋友，也不因为周晓月乖巧懂事。他只是简单地分辨出，不是她。 少女揪紧的心，散开了一些。 “他们要压下去，不用理，你早点回去吧。”卫沉最后这么说。 就是因为卫沉太了解周晓月会胡思乱想，把一切问题都怪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他一定要在挂掉电话之前把事情都讲清楚。 他唯独不想让周晓月难过。 周晓月的不安被强硬之下的柔软关切抚慰平息一些，连胸口的逼仄呼出一口气，变得缓和。 周晓月轻轻“嗯”了一声。 霍家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明明已经派人在查了，霍夫人却连周晓月都没有放过，不仅打电话给周晓月的爸爸旁敲侧击，而且又问了周晓月一遍，仔仔细细地确认。 好在周晓月真的没有透露过一个字。 霍夫人问周父，也问不出什么。 所以周父一头雾水，现在比周晓月还要紧张。 周晓月看自己的爸爸妈妈一眼，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提问了，免得引出父母更多的无端猜想，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了一句：“那，你呢？你真的没事吧？” 她是可以不理会。 卫沉却没办法不理。 霍家要查清楚，要压消息，可卫沉明明是不想要遮掩这些事的。 就算霍家发现得早，凭他们的能力完全足以应对，影响不到卫沉，但他们一直用为卫沉好的名义做他意愿之外的事，卫沉也会不开心呀。 周晓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恍惚中产生错觉，她隐约听到一声很轻的笑声或者是叹气，柔和而又绵长。 那不像是卫沉的声音。 “你在和周晓月说什么？” 另一道清亮的男声插进来，他带着笑意出声提醒，语气温柔：“拿别人的手机聊天不太好吧，具体的事情，我会和晓月解释的，把手机给我吧，我帮你还回去……” 周晓月听出来了，是霍长英在旁边说话。 她鼻翼翕动，呼吸又加快了。 卫沉没有回答对方，只是最后对周晓月说：“不用担心我。” 随后电话就在一声轻响后挂断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8节 声音断掉后，另一边的情况就变成全然未知。周晓月不知道卫沉会和霍长英说什么，也不知道霍夫人会说什么。 她呆愣一会儿，把周父周母看得更急了。 “晓月，到底怎么了？” “把手机给我，我来说。” 看周父都要急得直接上手来手机，周晓月手机给他，轻轻说：“电话结束了。” 周父皱眉瞪她一眼，“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你看上去怪怪的。” “霍阿姨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就是回答她。” 周父紧追不放，他也意识到周晓月和以前不一样了，盯着她追问：“什么问题？” 周母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周晓月被问怕了，她脑海里还一直回放着霍夫人问她有没有告诉别人的语气。她之前就不说，现在更不会说。 她犹豫一会儿，直接说了另外一件事：“我们做检查的时候……碰到阿沉了。” 一连叫着“阿沉”，周晓月越叫，越习惯。 周父和周母一脸恍然大悟。 周父忽然神情一动，问她：“你怎么不早点说，那阿沉还在医院吗？”看周父似乎想要回去，周晓月马上摇摇头。 “他也走了。” 周父这才停止追问，露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周母还在周晓月旁边喃喃说：“难怪长英没打招呼，提前走掉。” 周晓月觉得妈妈话里隐隐透露出一种霍长英和卫沉不对付的意思，她忍不住强调：“他们不是因为看到对方走掉的，是霍家那边找他们有事。” 周母和周父对视一眼，说：“不管他们两个关系怎么样，你再碰到这种情况，不要说太多，别掺和进去。” 他们现在认为霍夫人打电话过来是问周晓月关于两个孩子碰到的事情。 虽然霍家给出了另外的说法，但在他们看来霍长英和卫沉，一个是收养，一个是亲生的，一直没在一个家里，十几年后遇上，太容易出矛盾了。 霍夫人本来就很重视家庭关系，现在多一些关心也是正常的。 周晓月心里有些别扭。 她想辩解两个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糟糕，又怕让爸爸妈妈再误会，赶着她去和两个霍少爷相处。所以周晓月干脆答应下来：“好，接下来我就专注学习，不会掺和其他事情。” 周晓月态度突然变得坚决，又像是回到前一晚要和婚约划清关系的样子。 周母看得一愣，想改口又不好意思让女儿别学习，脸色讪讪。 周父看样子就提了一嘴：“之后都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晓月也不可能避开，就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嘛。” 周父压下疑问，好声好气地建议，却让周晓月一下子想到之前把她推给卫沉的话，她情绪震动，应激了。 “还是算了。” 周晓月连表面答应敷衍都不肯，咬了一下嘴唇，直接说：“他们两个都比我聪明。学习上，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他们的。” 周父脸色有些难看。 周晓月微微吐气：“还有今天……虽然我们也之前是说好了，但是发生这么多事，我们不应该继续麻烦长英的，爸爸不是知道么，他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爸爸说要互帮互助，可是，我从来没有什么能帮到人的，我不想再一直求助别人。” 周父听到这话面子更挂不住了，提高音量：“晓月，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说一句，你就要顶撞一句是吗？” 周晓月心里堵着，音调也闷闷的。她说：“我只是想要当一个不会让你们丢脸的女儿……” 两个大人脸色微变。 周晓月其实是在说自己成绩糟糕，但他们却像受到讽刺一样，周父立刻反问：“谁说丢脸了，这怎么就丢脸了？” 周母一听就知道坏了，周晓月明显还记得那天晚上的重话，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揭过去。 周母连忙拉了一下周晓月，声音低下去：“爸爸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想学习，我们都是支持的呀。你爸爸就是建议你可以问问长英和阿沉嘛……” 周父没好气了：“你乖一点，别和我们闹，别和霍家闹，就不会给我们丢脸！” 他们这边说一句那边劝一句，到最后又变成：“都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一点，我们能忍着，长英不一定能一直忍着你！” 他在提醒周晓月要知足，要珍惜霍长英，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但那种苦闷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压得周晓月心头沉重。她知道爸爸妈妈一点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也是。 她吃着家里的，用着家里的，直到今天，周晓月还一直在接受霍长英的照顾，哪怕是被动。可事实就摆在所有人面前，她就是和霍长英一起。 周晓月又凭什么让父母相信，她这个娇养大的女儿是真心要解除婚约，而不是一时任性。 周晓月没再说话，用沉默对抗。 一到家，周晓月就说了一句“我先写作业”径直回房间，没有出来。 周母很担心：“晓月这样抵触怎么办呀。” “别管他，你让她去搞，我们就是太惯着她了！自己吃了苦头，才会知道被人照顾有多好！” 周晓月把那些声音都关在门外。 连系统“滋滋”作响，她都不理会了。 接下来，周晓月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回房间写作业。周晓月知道自己现在做不了更多的事，她只能尽力抓住这唯一一件目标明确的任务。 除了吃饭，周晓月就没有离开过书桌半步，她硬是忍下来，不去看手机刷小说看视频，不去回复那些不断冒出来的消息，就埋头看书，写试卷。 这真的很辛苦。 她本来就学得浅，就算对着参考答案抄也不能抄会，总是有看不懂的步骤。 每多写一道题，周晓月都觉得又熬了一个小时，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她只能一边把自己理解的部分填上，一边记录看不懂的部分。 只有累得麻木了，周晓月的心里才静下来，她的大脑停止胡思乱想，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家，霍家，医院，学校。 爸爸妈妈，霍夫人，卫阿姨，亲戚，同学，朋友…… 卫沉，霍长英。 这些事，这些人，全都搅在一起，让周晓月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还有……系统。 系统想让她做什么呢？ 好在她埋头写题的时候，系统停止了响声，没有打扰周晓月。直到很晚，周晓月完成了自己定下的学习任务，系统才再次响了一下。 ‘滋滋……’ 明明周晓月已经很习惯这个声音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 ‘……不要忘了。’ 周晓月已经遭受了接连打击，她以为自己都忘掉那件事了。 但其实她根本没有忘记。 系统提醒她注意自己的体检报告……可是。 ‘这样有什么用？’ 这是霍家投资的医院，也是霍长英安排的。如果霍长英真的要查她，她又能怎么办？ 不不。 周晓月用力摇头。 霍长英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她为什么就开始怀疑霍长英？ 其实系统说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言片语地吐字，根本说不完整。她这样猜想不就又和之前她误会自己是“假千金”一样，陷入自顾自的脑补么。 周晓月恨不得再去翻两遍课本。 她宁愿把那些艰涩大段的知识塞进脑子里，也不想这样疑神疑鬼。 怀疑自己，和怀疑别人，是不一样的。 就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霍长英对她足够好了，周晓月还反过来怀疑他。 她这样又跟霍夫人有什么区别？ 周晓月还记得自己被质问的时候有多难过。她心里起起伏伏，不着地。 她越想，越心虚。 ‘滋滋……’系统说，‘先看……’ 唯一能停止猜测的办法，就是证明霍长英根本没有插手她的检查。 周晓月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那家投资极高的私立医院官方平台，她想要查阅自己的检查有多少项出了结果。 这是周晓月以前从来不会去考虑的事。 因为永远会有别人替她操心。 手机屏幕上。 报告页面还在跳转。 突然，一条新闻的弹窗提醒进入了周晓月的眼帘。 “霍家真少爷隐藏多年的秘密曝光，其真实身份竟然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at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ating 60瓶；上参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99节 第56章 提醒 新闻标题没有显示完整。 但光是前面显示的文字部分就足够把周晓月吓到了。 周晓月一下子就联想到白天霍夫人打来的电话, 他们就是在查到底是谁在向外透露卫沉的事情。 难道媒体已经查清楚一切，这就写好稿件发布出来了？ 他们知道卫沉是谁, 知道卫沉和霍长英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周晓月陷入一种无法形容的焦灼。 她知道抱错孩子的事本身不是两家任何一个人的错, 更谈不上她的错误。 可是霍家对外的说辞是另外一套言论，眼看这要被拆穿戳破，周晓月就忍不住慌乱。 她慌得心里一颤, 连手指都微微发抖，急着去点开那条弹窗新闻。她心慌意乱的，手指滑动的幅度要么太轻要么太重, 点了两三次才点开那则新闻。 屏幕从体检查询打开了新闻平台的页面。 链接正在打开的时候, 周晓月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跟着那跳转中的旋转小圈一起转动, 根本没办法镇定。 她甚至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走动, 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 卫沉明明告诉她，霍家会压下消息的。 这是白天发生的事。周晓月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有媒体在接触的, 但一有动静, 霍家就立刻反应过来着手调查、处理。 所以周晓月听卫沉说完，她只是担心卫沉心里不舒服, 没有再去媒体知道后要怎么办。 在周晓月的认知里，她知道的有钱人排行榜几乎都和霍家有些关系。她不觉得他们会应付不了这个问题。 周晓月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会有媒体报道, 甚至还写成长篇文章在实时热点推送。 这不是和霍家作对？ 还是说，有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周晓月看着链接半天都打不开，愣了一下，随即她想到什么, 马上点开聊天群, 她想从大家的讨论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群里的未读消息又多了一些, 但并没有夜里那样因为卫沉身份公开，霍长英变成养子的新闻一下子爆满。 周晓月往上翻，往下拉，发现聊天里提到的有关信息还是围绕着之前那些事，没有增加新的内容。 而且关于霍长英和周晓月的八卦占比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基本上是互相询问作业写了多少，还剩下多少，然后抱怨明天又要上课的噩耗。 这才是周晓月熟悉的班群画风。 她还看到自己熟悉的那几个名字，李雪儿发言很多，问过两遍作业，陈容容在群里劝了一句，韩佳没再冒泡。 周晓月看了一会儿这种学生的日常话题，反而放松了不少。 她头一次觉得这种琐碎闲聊这么有趣，倍感珍惜。 群聊的文字消息刷出来很快，不断夹着表情包图片也加载十分顺利，流畅快捷，没有卡顿。 她的手机网络和信号没有任何问题。 周晓月再点回到那条新闻，刷新一下，链接还是提示加载不出来。周晓月需要再翻回去重新点进去才能打开。 《霍家真少爷隐藏多年的秘密曝光，其真实身份竟然是豪门继承人！》 完整的标题显示出来了。 重新打开，可以看到一篇两千字左右的图文文章。 其实里面根本没有怎么提到卫沉，所谓的秘密也只是卫沉一直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过，被霍家隐藏多年。 新闻主要是借着这次的新闻热点，从卫沉真正继承人的身份去写霍氏集团的资本财力，几乎满篇都在写霍家投资、经营的几个主要公司集团动向。 周晓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是她白天受到惊吓，所以想多了吗？ 就算真的有好几家媒体要挖卫沉的事，霍家要压新闻，肯定不会有问题啊—— 周晓月放下自己的惊疑。 ‘还好……’ 她自己在心里松气，也只有系统能回答她，‘滋、不用担心这个……’ 周晓月又感到一点愤愤不平。 她戳系统。 ‘你不是催着我去搞好关系么，为什么不能关心一下他本人。这件事要是真的通过其他的媒体说出来，他还是会受到很大影响的。这根本不是不用担心的小事。’ 这忽然冒出来的轻微小情绪既是为卫沉，也是为了她自己。 周晓月也不是埋怨系统。 但是系统好多次说‘没事’，到最后都变成了“有事”，而且每次发生的事一点都不小。于是对周晓月来说，这种话都快要一种反向预警了。 周晓月只能勉强转动自己晕乎乎的脑子，认真思考。 ‘还是说在剧情里，到最后才平安无事？’ 如果大结局是圆满的，说明无论中间发生多少磨难挫折，卫沉都一定会解决平息，那么对系统来说，确实真的不需要担心。 ‘阿沉……他是这本书的主角吗？’周晓月开始在心里这样称呼卫沉。她不再用姓氏去区别。 但是每到这种关键问题，系统的答案一律都是“滋滋……” 周晓月心里一阵无奈，又一阵恍然。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系统对卫沉和霍长英这么在意，还总是撺掇周晓月接近卫沉。就算卫沉不是书里的男主角，至少也是一个能顺利挺到大结局的主角团成员。 不过相似的话，系统还对周晓月提醒过另外一个人。系统让她别去想霍长英。 ‘滋！’ 系统在周晓月的脑海里震了一下，‘不用管别人……多担心自己……’ 周晓月的情绪又从释然微微低落下去。 她知道系统在催促什么。周晓月想了想，按了一下手机退出新闻，切回到之前打开的私立医院的官方平台界面。 几项电子报告都已经加载出来，未出结果的检查也都会提示进度。 周晓月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身体情况看了一遍。 她也看不懂太具体的，就是看结果都显示数值在正常范围内，没有什么异常就好。 其实这些检查结果，也没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就是关于一些女性隐私，周晓月已经不好意思再让别人知道。 尤其是霍长英。 性别、身份、关系…… 他们中间横着的隔阂越来越多。 除了周晓月意识到她不能再这样事事和霍长英绑定在一起。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做过骗人的坏事，心里发虚。 周晓月在特定的检查项目里看得更仔细一些。 果然。 完全正常，一切健康。 一看就知道，她那一天在说谎。 因为检查就显示近期没有来过月经。 她的生理期从来没有过不适或者疼痛，也一直都在按照周期稳定到来、结束。周晓月就没有经历过其他女生抱怨的情况。 她的生活习惯也没有多好，起码没有好到自发长成一具无病无痛的身体。完全是因为霍长英把她照顾得太好了。 不止是她一个人这么想，爸爸妈妈的话也一次又一次验证这个事实。霍长英在她身上花掉的时间，说不定比她的爸爸妈妈都多。 周父周母还有各种工作和社交应酬，不能一直陪着周晓月。 在他们定下这门婚约之后的那段时间，正值周家公司发展势头最好，他们那时候没办法顾忌周晓月太多，几乎是把周晓月完全交给了霍长英。 他们能给周晓月的，就是物质补偿。 她确实过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大小姐生活。 周家可以给她的，霍家可以给更多。虽然霍长英同样很忙，但在他那些密集到恐怖的规划表里，周晓月很多时候是被允许待在旁边的。 哪怕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安静地待着。 可是霍长英回馈给她的，却是这么多的关心和呵护。 周晓月一直都知道霍长英对她很好，那些数不尽避不开的关切把她包裹得密不透风。但周晓月对这样的好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现在她看到这么多详细的身体检查报告，周晓月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从小照顾到大的分量，好像那些可以数值化的各项指标全都加在一起，累计起来压在她的心上，变得沉甸甸的。 周晓月心里很堵。 她还不知道系统的提醒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已经在为自己想偏怀疑过霍长英而自责、愧疚了。周晓月无意识地眨了两下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怎么总是怪自己、滋。’系统比周晓月更快地意识到不好，放轻声音哄了两句，‘不要哭……’ 系统的“滋滋”声轻得都快听不见了。 周晓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因为这种难堪的心情掉眼泪。系统坚持，‘……错，也不是你的错……别人的错……’ 这次话里的指向性就变得更明确了。 系统不仅不觉得周晓月撒谎骗人是错的，而且还觉得是别人在这中间制造错误。 周晓月终于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个别人……是长英吗？’ 系统也知道有很多话会被“滋滋”盖过去，于是干脆用一个词语回答。 ‘小心……’ 到这一刻，周晓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0节 原来系统真的不喜欢霍长英。 不是她没有理由地怀疑霍长英，其实系统从最开始就在怀疑。她也在滋生出了一种怪异的不安和微妙的抗拒。 周晓月沉默很久，忍不住问出另外一个问题：‘……他是这本书的反派吗？’ 周晓月很清楚，系统只对她着重提起卫沉和霍长英。 她知道，他们一定是剧情的关键人物。其实就算没有系统，仅仅看卫沉和霍长英这两个少年出众的外貌、离奇的身世、优异的天赋能力……谁都知道，他们不会是普通人。 只是在不同的背景下，他们会有不同的发展和结局。 然而他们人生错位，处境剧变，连带着把周晓月也交缠进去，搅得一团乱。就算周晓月逃掉了“真假千金”，也不可能脱离“真假少爷”。 无论周晓月说多少次要摆脱霍少爷未婚妻的头衔，她还是和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周晓月很害怕。 她一直都在害怕，从怀疑自己，到怀疑别人，她的心情就再也没有稳定过。她根本不是自发地要努力学习，独立成长，周晓月是被这一切变动后的危机驱动着，不得不充实，强化自身。 她没有那么坚强。 是脆弱和恐惧在武装她。 对以后的事情，周晓月认为自己可以做好心理准备。她会认真提升自己，好面对未来的麻烦和困难。 她软弱、无能，但是还有希望。 可是。 对以前的事情，周晓月没办法做准备。她经历过了，她感受过了，要是从前也要变得和她的记忆、认知不一样，那她能怎么办？ 周晓月不敢面对这种改变。 也不想面对。 她会成为今天这样的周晓月，就是因为这十七年。是她的家庭，她的生活环境，她认识的所有人促成了她的成长，是霍长英带着她一起长大…… 爸爸妈妈和她的想法不一样，已经足够打击周晓月了。 如果连霍长英都不一样……周晓月不知道，她还能变成什么样子。 霍长英真的，很好。 所有人都知道。周晓月更知道，他到底有多好， 偏偏，只有系统不认同。周晓月再单纯，也能感觉到系统说不全的话里面，对卫沉和霍长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系统相信卫沉，不相信霍长英。 周晓月理解不了。 就算系统有意无意地提醒她，霍长英有问题，周晓月也不想向系统确认这件事。 她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顺着系统知道剧情的思路去想，周晓月只能推测出这样一个结果。 如果霍长英真要查她的体检，周晓月现在最先想到的，不是生气。她难过、伤心，更加感到茫然。 算他是系统认定的反派角色好了。 ‘……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 系统的“滋滋”声跳了一下，像是一道冷哼。周晓月十分纠结，不敢回嘴，她手指滑动，退出到检查总览页面。 突然，一个加项跳出来。 周晓月的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 血液常规各种检查项目的后面，多出了一条。条目里显示的文字是：亲子鉴定，结果未出。 ……谁可以越过周晓月本人，要求加做亲子鉴定？ 第57章 了解 在疑惑和震惊翻涌之前, 一段相当长时间的空白占据了周晓月的大脑和心灵。 她整个人都懵了。 思考和感受同时陷入停滞，周晓月都还来不及产生别的情绪, 只是迷茫地保持沉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理解这件事。 是系统用不间断的“滋滋”声提醒她, 才把周晓月从怔愣中拉回来。 她惊了一下，连身体都颤着，在迟缓、僵硬之后, 才在那种电流似的“滋滋”声中重新连接上信号。 周晓月没办法忘掉，霍长英在医院里陪她的时候开玩笑一般地提醒她做亲子鉴定。她犹豫地拒绝了。 但是她把拒绝说得很清楚，负责的护士不可能搞错。 在这个时候, 周晓月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她要去查一下正常的体检套餐项目里会不会附带这种鉴定服务。 她是和爸爸妈妈同时在这家私立医院做了检查。如果这是医院机构加赠的呢？ ‘……那医院会提前说。’ 系统在搜索结果出来之前回答了周晓月的疑问。周晓月又呆了一会儿, 她突然感觉到沉重的疲惫。 好像一口气把作业写掉没有休息的疲软报复性地涌上来，把她的思维全部拖住了。 ‘真的是他吗？’ 当这个问题跳进周晓月的脑海里, 她就又在怀疑霍长英了。 系统还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周晓月就已经想到了第二个、第三个问题。 可是霍长英为什么要查她和爸爸妈妈的血缘关系呢？ 这是周晓月自己的心结, 她只告诉过卫沉一个人, 从来没有告诉过霍长英。他怎么会想到要查周家？ 周晓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心里已经隐隐相信，是霍长英做的…… 负面情绪就像是海水一样淹没了周晓月, 她在反复的猜疑和困惑中沉下去。她讨厌自己这样，但是她阻止不了那些疑问在心里发酵、蔓延，将这么多年养成的信任和依赖尽数冲垮。 这样是不对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 至少周晓月要亲自确认。 系统“滋滋”着，周晓月却害怕听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抢着打断：‘等一下，你别说, 我要听他自己说。’ 作为绑定不太成功的宿主, 她可以问系统。虽然周晓月也不知道系统能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但是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应该问霍长英本人。 系统都惊讶地加重了音量，‘……你要直接问？’ 周晓月没有吭声，但是抬起手指从聊天列表里找到置顶头像，直接点开。在周晓月没有看手机的这段时间里，其实霍长英就发来了很多消息。 他这次是临时有事提前离开，还听到霍夫人打电话给周晓月的爸爸又追问周晓月，霍长英不可能把她放在一边不管。 周晓月还没点开，也能想到霍长英一定是要和她解释发生了什么，他会事无巨细地交代，为周晓月消除疑惑，让她安心…… 她一直到都知道霍长英有多温柔、体贴。 周晓月翻聊天群的时候就看到了霍长英头像上的未读消息。她之前着急卫沉的事没顾上，现在—— 周晓月深吸一口气，点进去在聊天框里打字。 界面上方的文字消息都是霍长英发来的。 “到家了吗？” “抱歉先走了。” 他和周晓月解释了一遍，然后又告诉她，“事情不是很复杂，相关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调查和处理了，但是霍家那边还是不放心，又把知情人排查了一遍，就问到你们。” 霍长英细心，隐晦地替霍夫人打电话试探的举动道歉。 “你霍阿姨就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确认一遍，她打电话打扰你们了吧。对不起，周晓月，我提醒得晚了……我知道，不可能是你。” 周晓月注意到，霍长英有意避开了对霍夫人的称呼。 她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却还是为这个发现感到一点难过。 霍长英没有提及卫沉太多，只是在最后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这件事会妥善解决的。” 周晓月很久都没回复，霍长英也没有催促她。 她想七想八，编辑好一会儿，还是先回了霍长英前面发过来的话：“啊，我回家没看手机，一直在赶作业。” 周晓月有点忐忑地加了一个哭泣的小表情。 “事情能解决就好。”她打完这段，下意识地想要再在后面加上一句其他没什么，没事，没关系之类的话。 ‘滋滋！’ 周晓月在系统的提醒中想起自己到底是来问什么的，她咬了咬嘴唇，陷入摇摆不定的挣扎。聊天界面停留在周晓月的回，她发出去，霍长英没回。 他应该没在看手机。 这给了周晓月更多的勇气。 于是周晓月一鼓作气把在心里盘旋的问题一股脑发出去。 “我也遇到一点事。我刚才在医院官网看了一下，体检项目里好像多出来一个亲子鉴定……这会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 发送成功的瞬间。 周晓月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鼓动中震了震。她不知道霍长英会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周晓月感受到更多的还是沉重的疲惫和茫然无措，其他所有情绪都浸在这种迟钝的麻木中，低缓地消减浓度。 可是霍长英一直没有回她。 即使周晓月自己现在都很少立刻回复，她甚至没有向霍长英报平安。 但她还是在等待中感到焦虑。 焦急在消耗的时间中一点点变多、加深，连带着让周晓月的难过，伤心和愤怒都一起叠加，好像下一刻就会从心底冒出来。 那就像是一种极其细微的烧灼感，不至于让人感到疼痛，却会坐立不安。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1节 每“嗡”的一声响动，周晓月就立刻去看手机。 但大部分都是群聊消息。 一条私聊浮到最上面，但不是霍长英，而是李雪儿。 “晓月，你作业写完了吗？” 周晓月无奈一阵，还是告诉她：“勉强写完了。” 然后周晓月就看到好几个表示震惊的感叹号。但凡李雪儿在群里问到了人，也不会来找周晓月。 李雪儿自己都想不到她有一天会在作业上求助周晓月：“救命啊，拍一份给我好不好？老薛肯定一早就要交，明天去抄也来不及了！” 周晓月犹豫了一下，询问：“你还有多少啊？最好还是先自己写，我之前写得少，现在好多都不会，翻答案都看不懂。” “哪里有参考答案，我怎么不知道？” 周晓月不好意思：“我是在其他练习册里找相似的题目……” 李雪儿欣慰又感慨地发来一段：“你太会了！佩服佩服。晓月，以后我就跟着你一起写作业！ 这次你帮帮忙，救一下我啊！这两天都在吃瓜，一不留神这个周末就结束了，我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动。容容都不理我了，只有你能救我了呜呜！” 李雪儿这样求着，周晓月心软，拒绝不了。 她刚要答应，却一眼看到李雪儿没写作业的理由。周晓月打字的手顿住，她删掉“好吧”，然后重新发出去。 “我看大家都在聊其他事情了，你还在吃瓜？” 这两天都没什么劲爆的娱乐新闻，最大的瓜就是卫沉和霍长英的事，所以周晓月就多问了一句。 “不是我一个，他们都在研究八卦啊。你看看，群里到处是问作业的，说明不是只有我没写完！” 可是她没看到有人提啊。 周晓月心里一突。 “……你们都在小群聊？”是怕她这个关系紧密的涉事人之一看到，所以想要避开她？ 李雪儿连感叹号都没有再用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等周晓月回，对面又飞快地发来一段。 “完整的发不出去啊，群聊更不行。”李雪儿特意强调了一下：“害，毕竟是真·皇室继承人，牌面就是不一样！” “什么牌面？” 李雪儿直接发了：“霍家真少爷的牌面呗，网上有人一发他的事情，马上就封号。” 周晓月隐隐想到了什么，心沉下去。她想到那个新闻链接打不开好一会儿，是她重新点进去才跳转出来的。 而且，霍长英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上午，无论周晓月不回消息，还是发了问题，都一直没有动静。他有别的事！ 那卫沉呢？ 周晓月有点不敢问了。 可是李雪儿憋不住，还想和周晓月聊一遍。 “虽然压得死死的，但耐不住有人截图转发，越删越好奇了，本来没什么也好像是个大事一样，确实太离奇了！晓月，你多多少少也该知道一点吧？” 李雪儿说出那个头衔：“你可是霍长英的未婚妻——哦，不对，按现在的说法，你是不是要当那位真少爷的未婚妻啊？你了解他吗？” 周晓月这些追问砸得有点晕。 她想要问李雪儿传出来的有多少，可看到李雪儿的问题，周晓月又觉得不需要问了。 周晓月脑子都乱了。 但是现在连霍长英都没有回她，卫沉更不可能联系得到，周晓月只能问李雪儿：“你那边还有截图吗？能不能发我看一下？” 李雪儿当然答应，还说：“那你别忘记把作业拍给我。” 周晓月保存了她发过来的图片。 长图转手几次，有好几个水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画面很糊，只能依稀看得到文字。 这次是真正报道卫沉身世的文章，下面拼了其他账号的发言，以及几条回复。 好像他们全都认识卫沉，认识卫沉的养父母。 周晓月从他们的文字里看到卫沉的过去，但完全是另一个版本： 他上学旷课打架，被学校劝退休学，欠债不还钱，举报父亲坐牢…… 在那些字眼里，所有的苦难和惨痛好像全都变成了卫沉一个人的错，连养父进监狱都是他的问题。 周晓月光是看着，眼睛和心脏都微微发苦，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涩。可是这么多沉重的痛苦在其他人的口中，只不过是分析解谜、揭露真相的素材。 很多人都推理出来卫沉肯定不是霍家有意寄养在外面的，他们猜测要么是私生子上位，要么是亲生骨肉流落在外。 说什么的都有。 霍家是把消息压下去了，公众平台上已经找不到多少卫沉相关的信息，只有一个背景简单却无比强大的霍家长孙继承人，霍沉。 可是私底下，这件事竟然传得这么快。 连她班上的同学都在看热闹。 现在都聊这么多，那等卫沉转进市一中之后，这些议论就更不可能停了。周晓月更担心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晓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霍家一点也没跟你说啊。”交换完，李雪儿忍不住关心，“霍长英也什么都没说吗？” 周晓月已经认识李雪儿性格就是活泼，好奇心强烈，不一定有恶意。聊着聊着，李雪儿就想从周晓月这里打听内幕。 周晓月当然不会说，只是提醒一句：“这是别人的私事。” “是啦。” 李雪儿承认：“可是都传成这样了，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么。这真真假假的其实和我没多少关系，但和你关系就大了，晓月，你还是盯紧点，别被霍家蒙在鼓里。” “嗯……我知道了。你快点赶作业吧，你再拖下去都不用睡觉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什么都管用，李雪儿马上就带着周晓月给出的作业消失，彻底安静。 霍长英还是没有回复。 然后周晓月后知后觉地想到，今天回家后一整天，爸爸妈妈也没有再找她。中午，下午，都是家政阿姨喊她吃饭。 周晓月下楼的时候，爸爸妈妈也不在餐厅。 她心里多多少少带着不被理解的怨气，没看到爸爸妈妈，周晓月反而松一口气，没有问。加上她一心想着把学习计划完成，根本没去想别的。 现在空下来，周晓月回头想，突然感到自己真的就像李雪儿说的那样“被蒙住”了。 一旦从霍长英和父母身边剥离开，她的社交圈就是一片空白。她原本知道得很多，却一眨眼就被排除在信息传播的渠道之外。 周晓月从椅子上坐到床边。 她的心情来回变换。周晓月已经不再想着体检的事了。 新的担忧填补了她因为霍长英产生的疑问缺口，她现在满脑都在想卫沉会不会被这些人的议论伤到。那些话让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亲历者本人。 她心里难过，更怕卫沉比自己难过，连忙给卫沉发短信。 就算卫沉没在看手机，周晓月也想安慰他，如果他在看手机——周晓月更想安慰他了。她不希望卫沉去搜这些。 周晓月先把自己从李雪儿那里知道的复述一遍，然后再打字： “我才知道事情发酵成这样……你别看网上那些言论了，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看到发出去的话，又觉得自己的语言描述很单薄，根本传达不了什么。 系统忽然出声：‘滋滋……直接打电话好了……’ 周晓月顿时紧张起来，她记得清清楚楚，上一次系统催她打电话还是逼债那次，她都被吓哭了。系统这次，又让她联系卫沉，周晓月立刻就觉得这件事很严重。 ‘……你还说没事？’那种“滋滋”的声音好像从脑海里流窜到心脏，激得周晓月心里阵阵抽紧。 ‘会没事的。’ 周晓月正忧心忡忡，勉强相信一半。至少系统在卫沉的事情上传递的都是好消息。 她没打算按系统说的那样打电话过去。卫沉没回消息，她就知道他在忙了，不会再打扰。 就像霍长英…… 周晓月看着陷入沉默的列表，压下去的消极情绪又从满满的担忧里透上来，冒出一点气泡。 她正想着。 手机就在掌心里震动起来，屏幕变黑又重新亮起，显示出卫沉的名字。周晓月感觉手心被震得发热。 忧郁的小泡泡被电话铃声震破了。 周晓月没想别的，滑开接听键就把手机放在耳边。 里面传来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少年声音：“我没事，别担心了。” 他的嗓音低，又自带一点喑哑，所以听上去比看上去更成熟。但周晓月感觉卫沉现在说话语气格外低沉。 他又说“没事”。 但这次周晓月不买账了，因为卫沉分明就是有事！ 如果真的没事，卫沉直接用短信回复她就好了，根本不会打电话。 周晓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可是我没办法不担心啊……你现在在看手机吗，你别去搜那些人发的，他们都在乱说。” 对面安静一阵，然后才响起一阵低音。 “他们没有乱说。” 少年直接否认了周晓月的安慰，语气微微变得冷沉：“事情都是真的，周晓月。那些人认识我，才能说这么多。” 他试图表达冷漠，但这些冷冰冰的话通过过手机到周晓月的耳朵里，周晓月还是能听到他的低落。 她着急地说：“不是的，就算他们认识你，也只是在知道你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你！现在这些人是把自己了解的一部分拼凑起来，胡乱猜测，他们拼凑出来的这个‘卫沉’不是真的！” 卫沉听完，反过来问：“可是，你也不了解我。你也不知道哪个我是真的。” 他一向都挑重点说，不会包装话术也不会绕弯打转。有些话问得太直接，甚至变得伤人。 周晓月感觉自己倾注的关心和忧虑都在被卫沉推开。她明明看不见卫沉，却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卫沉。 少年皮肤惨白，眼睛漆黑，全身上下只有黑与白两种单调的颜色，在融入生活和抵触外界中拉扯成寂静、封闭的冰冷模样。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2节 周晓月最开始看他，只是觉得不忍心，现在她连想到都觉得好心疼。 “我只是还不够了解你！”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卫沉拒绝，还是因为想起那时候的卫沉，泪腺已经开始发酸，周晓月吸吸鼻子：“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就是在互相了解呀。我认识的‘卫沉’很好，根本不是他们乱猜的那样。” 周晓月憋不出其他话，干脆当裁判似的做了判定。 “我说的才是真的，其他都不算……” 卫沉没有再反驳但是也没说话，周晓月有点不安，又加上一句：“我才是你的朋友，他们又不是。对不对，阿沉？” 最后那一声呼唤轻软、娇气，少女还喊得这么亲昵，这在任何人听来都像是撒娇。 这又像是喊了什么能破除封印的真名，换来了卫沉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还愿意叫“阿沉”，没有变回去。 卫沉缓缓开口：“只有你。” 周晓月很珍惜地回答：“我知道，我现在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她还给卫沉打气，也是给自己加油。“但是我们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朋友肯定不会随便听信那些风言风语，愿意真正了解我们……” 卫沉说：“那些风言风语，你可以直接问我。”别去看其他人发出来的。 周晓月紧绷的心忽然就松软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明明卫沉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明显的情绪起伏，甚至因为过于平静还比以前冷淡。 可是她竟然觉得卫沉在小心翼翼地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希望周晓月去问，去了解。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周晓月真的没有相信网上的传闻，周晓月还是和以前一样地在乎、关心他。 卫沉的电话来得这么急，这么紧凑。几乎是周晓月发出短信的第一时间，他就打过来了。 他是一直守在那个老手机旁边等吗？ 周晓月放轻声音：“阿沉，你说，我听着。” 卫沉问她：“你想先听哪一部分？” “我都想听，你可以从你想说的开始。”不想说的就算了。 但是周晓月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察觉到卫沉不是一个冷冻、坚硬的冰块，他同样有着倾诉欲。他需要朋友，需要帮助。 只是他从前找不到任何人说。 现在他有了周晓月。 可一旦周晓月表示出一点点的抗拒，卫沉就会乖觉、听话地恢复原有的沉默。他太重视周晓月的感受，反而忽视自己的。 他从周晓月还不认识他的时候起，就已经是一个完美称职的倾听者和守卫者。 这不是周晓月教会他的，而是他过去的父母养出来的。 只是对周晓月，他更心甘情愿。 卫沉说：“是我把我爸送进大牢的。他打我妈，也打我。小时候，我妈一直为我忍着，没逃走。 后来我长大了，我不会忍着，有一次我打了他，我妈不让…… 然后我就知道，除非让他主动离开或者死掉，否则我永远都甩不掉他。” 他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平淡得没有波澜。对周晓月来说，这是新的故事，对卫沉来说，这只是他身体上其中一块陈旧疤痕。 “他赌钱骗钱的时候，我就收集证据。让他坐牢，是一个办法。” 卫沉停顿一会儿，解释说：“家里欠下很多钱，他们盯着我们还，我想毕业以后再慢慢还，但是债主等不及。我妈应付不了，我只能从学校回来，一开始我把他们打跑，后来我发现挨打更有用……” 追债到周晓月手机里那一次，他还在用这个方法。 周晓月本来就很难过了，她听卫沉说起以前的事情，眼睛瞬间酸胀到隐隐发痛。她一眨眼，杏眼里涌起的雾就化开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但周晓月忍住了哭声，这是卫沉的倾诉时间，她想要要默默地听卫沉说完。 这种苦难的时光那么漫长，那么痛苦。 他却只用短短几段话就交代完了，连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邻居、同学、临时同事发布出来的爆料都比他自己说得多。 卫沉低声一叹，结束他的叙述。 “好了，别哭了。” 卫沉轻轻地哄她，他听上去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甚至有点无措和慌乱。“我没想让你哭。” “我……没、有哭。” 周晓月眼睛和鼻子一起发酸，连说话都抽搭。 卫沉没去戳破，只是应着她说：“嗯，没哭。别哭。” 他温柔说话的时候，低哑的声音像是带着风。 然后周晓月这才注意到，是自己的呼吸变得又重又急，喘气里夹着颤声，没在哭就怪了。 她努力地深呼吸，平复情绪。 “对不起，我也不想哭的。我，我只是很难过。 你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容易要过好的生活，为什么他们还用以前那些事情说你……” “我不在意他们。”卫沉反应冷静，他半是安慰半是诉说，少年停顿一会儿又说：“但是你会看到。” 霍家一力要压下所有的事，无论是添油加醋还是还原陈述，全部被删光了。卫沉都没有反对。 他在乎自己的过去。 可是。 他还在乎，周晓月会怎么看待他的过去。这再不是卫沉之前省略一笔带过的版本，而是更赤.裸，残酷的真实。穷困就是会让人在现实中变得难堪、丑陋。 卫沉从不否认。 但霍家这么避之不及，连养大他的母亲都觉得把这些事情藏起来更好。 卫沉也会想，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比起媒体顶着霍家的压力挖他信息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卫沉更想知道这件事要怎么收场。他想知道，周晓月的反应。 他现在知道了。 她给出的回应是——“阿沉。” 卫沉：“我想自己告诉你。” 周晓月轻轻啜泣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谢谢你愿意和我说。” 电话结束之际，周晓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比卫沉更闭塞，把什么都放心里。卫沉对她这么坦诚，她是不是也应该说出她的烦恼。 但这样，会不会给卫沉制造困扰？ 周晓月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她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她想，她最好还是想好了再告诉他。 一通电话结束。 周晓月就看到手机屏幕跳出好几个未接电话。 全都来自霍长英。 她一吓，手机又再次震了一下。还是霍长英打过来的。 霍长英肯定是看到她发的消息了。 她心慌，手脚也慌，脑袋一懵，竟然选了拒绝。 周晓月挂掉了霍长英的电话。 第58章 捧上天 按掉电话后, 周晓月才反应过来。 她心猛地一跳，然后跳得越来越快。 周晓月不得不喘了一口气, 努力放慢呼吸, 平稳心情。 系统还在说：‘你不是想问他吗……’ 是啊。 明明是周晓月主动要问霍长英的，左等右等都没得到回复，可是霍长英真的来了, 周晓月反而想着逃掉。 ‘我一急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周晓月不安又后悔，甚至隐隐有一丝紧张。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在想什么。 她刚和卫沉结束通话，就看到满屏幕的未接电话, 周晓月大脑又陷入空白, 她根本没想, 就选择了拒接。 但是逃避并不会让周晓月好受，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霍长英被挂电话的反应, 反而更慌张了。 ‘滋滋……你可以打回去……或者等对方再打过来。” 系统难得鼓励周晓月联系霍长英，似乎比周晓月更期待霍长英的解释。 不管系统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建议明确。 周晓月获得了一些安抚。 但是翻出通话记录, 看到未接电话旁边的次数，以及备注名变成醒目红色的“霍长英”三个字, 周晓月莫名一抖，还是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 她点开霍长英的头像给他发消息。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周晓月发送的问题，霍长英没有发什么新的, 他是直接给周晓月打的电话。 周晓月立刻就打下一行字：“我刚才在打电话。” 但是这只能解释为什么前面打不通，解释不了最后一次的拒接。 她在输入框里加加减减，一直没有发送出去。 下一刻，周晓月就收到了霍长英发来的：“之前在和别人打电话吗？” 周晓月一怔, 删掉了刚才打好的话。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3节 她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会被霍长英猜到, 就发了一个“嗯”的表情包。 周晓月以为霍长英会追问她在和谁打电话, 但是霍长英没有再问。 他发过来的是：“到现在能接电话了吗？” 她当然能。 周晓月却在回答前迟疑了一会儿，她刚才哭了一阵，听声音一定能听出来。 霍长英好像从等回复的时间里明白她的抗拒，替周晓月决定：“没事，你不想电话聊，就打字，还是不想的话，我们见面再说。” 文字没有声音，但是霍长英还是能表达出温柔的关怀。 “写了一天作业，早点休息吧。” 霍长英一点也不避讳那个问题，“体检的事情我会帮你问清楚的，没有特殊要求，正常不会提供亲子鉴定检测，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完全把这件事撇开，真的不知情一样。 周晓月忍不住问：“你也不知道吗？” 霍长英却镇定地回答，连输入速度都没有变慢。 “我也得问一下医院才能确定。就是怕你没收到回复着急，才想先给你打电话。” 周晓月看得心里微紧。她今天拖了一天没回霍长英，可是霍长英只是间隔十几分钟没回，就急急打电话。 她下意识地想为自己不回消息，然后说一半又消失的行为道歉，但她还没把“对不起”打出来，就被系统“滋滋”催促。 周晓月想了想，把话编辑了一下，交代一部分实情：“我就是被突然多出来的亲子鉴定有点吓到了。” 她亲眼见证到真假少爷，感觉过那种交换的落差，不可能不在意。 “我想到你之前问过我要不要做，就想来问问你。 说不定是护士在那个时候听错了，以为我要做，给我加上了……你不知道的话，那我自己联系医院问吧，不麻烦你了。” 周晓月发出去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糟糕。 她明明是想来要个结果，可是怎么还主动找补理由。 霍长英回复：“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次体检本来就是我给你们安排的，出了事就应该是我负责。” 紧接着他又发过来：“对不起，今天把你们扔在医院提前回来了，又出现这种问题。我晚点给你结果。” 他向周晓月道歉，言辞恳切，字句温和。 就算周晓月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没办法从霍长英的话里挑出质疑的点。 要是周父周母能看到他们的对话，一定会夸霍长英负责。 周晓月自己心里甚至都隐隐有些松动。 但同时，她又产生新的疑惑。 ‘滋滋……’ 系统提醒周晓月：‘检查都是他安排的……’ 其实系统想的，也同样在周晓月脑子里划过。 霍长英一手安排了她和爸爸妈妈的检查。 他去问这家私立医院，就算他真的给出了一套让人信服的答案，那她应该相信吗？周晓月心里空落落的，拿不定主意。 但反过来想，就算她自己去问，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晓月盯着手机屏幕。霍长英似乎默认她接受，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去联系医院了。 那她就这么等着吗？ ‘假的……’系统又提起这个词，周晓月都不知道系统是在指假少爷，还是霍长英对她说的话。 系统对周晓月强调，‘医院不是他的……’ 周晓月轻轻皱眉。 但系统提醒了周晓月，私立医院是霍家投资的，也不完全属于霍家。 具体到个人，霍长英这么年轻，再厉害也不可能掌控一家医院。她找到医院的官方联系方式打电话。 时间不早了，好在还有人接电话，是个年轻的护士。 周晓月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对方还很惊讶，反复确认。 护士也说这件事挺奇怪的。 除非病人自己要求，没有医院会贸然加上这种冒犯隐私的检查，处理不好，还会惹上麻烦。 周晓听得心情更加糟糕。 护士留下周晓月的名字，电话，说等之后核实再打给她。但是检测机构的医生已经下班了，要等明天。 过去一会儿，霍长英发来了相似的话。 他是真的去问了？ 还是提前和对方打过招呼，所以才能有一套相似的话术？ 接连不断的问题从周晓月心里冒出来。 周晓月讨厌飘忽不确定的感觉，更讨厌这样满脑子都是质疑的自己。 她忍不住问系统，‘你能提醒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你确定是霍长英吗？’ 这次轮到系统息声了，都不敢大声“滋滋”。 然后周晓月就看到霍长英问她急不急，他可以去要院长帮忙—— “不用啦，等明天吧。”周晓月着急打断。 心软包住她的浮躁和焦急。 比起急着知道霍长英给出的答案，周晓月更不想麻烦他。 她再傻也知道，现在霍长英再去联系各种各样的人情关系，不会像以前那么简单了。 而且她自己也联系过医院了，她同样可以等结果。 霍长英没再说什么，只是发来一句：“好，明天见。” 周晓月往回看，这些话都是霍长英会说的，用词表述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今天，他几乎都是在回答周晓月，没有问更多，隐隐显得被动。霍家是因为卫沉的事把他叫回去的。 他今天，也不可能过得轻松。 周晓月想问卫沉的事，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现在追问好像不对，关心也不对，她只好回答：“明天见。” 系统“滋”了一声，似乎想开口但是顾忌周晓月的心情没说话。 周晓月没办法对系统生气。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会留心的，等医院的消息吧。’周晓月想到霍长英变化的态度，又想到卫沉遭受的非议，反而没那么着急自己的事情了。 她努力地往好处想。 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亲子鉴定结果出来，能够填补她自己心里的一个缺口。 聊天列表里还在不断地冒出新的消息，大部分是群聊。 虽然周晓月看到那些未读消息的红点提醒也觉得心里痒痒，她会想他们有没有议论卫沉的事情，但最后周晓月还是忍住了没有去翻。 越看，只会越头疼。 李雪儿已经说了，他们现在没办法直接聊这些事。 就算周晓月要帮卫沉解释，也不能直接在大群里冒然发一段话，这样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会制造更多的问题。 她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周晓月想了想，决定放下手机去洗漱，然后又抓住睡前最后一点时间看了一会儿书，再睡觉。 算算时间，系统早该下线了，但这次系统留到最后陪着周晓月。‘加油……晚安。’ 或许是她真的困了，很快就睡过去。 毕竟今天周晓月做了这么多事。她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又不间断地写作业，然后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再好的精神也会耗空。 “滋滋”声在周晓月的耳中变得低缓而轻微，伴着闭上双眼的周晓月陷入沉睡中。 天一亮，周晓月就醒了。 她要坚持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完。 连周家的家政阿姨都知道周晓月是自己叠被、扫地、整理房间、洗晒衣服，渐渐的，她们也不再急着进周晓月的房间。 昨天早上周母主动敲门求和，没让阿姨们来□□，今天阿姨们也没来，而是在楼下餐厅帮忙。 周晓月下楼的时候，粥才刚刚好。 周母刚起来，在睡衣外披了一件真丝围巾，迎面走过来。周晓月轻声打了招呼：“早上好，妈妈。” 虽然她还是没能和爸爸妈妈说通，但周晓月也不想憋着赌气，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反而会消耗她的情绪。 周晓月喊完，周母却没有马上应声，而是有些奇怪地看了周晓月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周晓月顺着周母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脸颊，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洗干净。不过下一刻，周母就扬起笑：“晓月起得越来越早了。” 周晓月问了一句：“爸爸呢？” 周母长长地叹一口气：“你爸爸昨天应酬到很晚，今天估计起不来了。你先吃吧，不用等他。” 周晓月点头，“那让爸爸好好休息。” 周母看着周晓月给她和自己盛粥，然后端着碗筷坐下来，欲言又止。 少女却只是安静地低头吃饭。 她皮肤白净脸蛋精致，连一点痘印都没有。 手指更是纤细滑腻，没有指茧也没有疤痕，一看就养得极好。 但是周晓月没再像以前一样挑三拣四，桌上端上来什么，她就吃什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4节 厨房准备的早餐没上齐，周晓月就已经喝完了一碗粥。 周母就说：“慢一点，这么急做什么，现在还早，长英都没到呢。” 周晓月看向妈妈。 “今天爸爸不用车，我做家里的车去学校吧。” 周母愣住了。 她看周晓月表现得这么乖巧懂事，没想到女儿心里还想着和霍家拉开关系。 周母原本可以耐着性子劝，今天却有点急。 周母皱眉一叹。 “晓月，爸爸妈妈嘴上没说过，其实这两天霍家的动静不小，我们应付就很累了，你体谅一下家里，别再闹了好吗？” 就算周家后面有霍家撑腰，很多应酬也是做生意避不开的。 何况现在霍家突然多出一个真长孙继承人，周家这种靠联姻上位的关系户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不过霍家表态还是会器重霍长英，所以倒也没有人会给难堪，只是周家自己难免产生焦虑，不想落下。 他们着急维护关系，周晓月反而根本不在意这些，想到靠自己学习。 周父都发过脾气。周母也有点后悔以前没用心教女儿，这个时候再提，只会让周晓月抵触。 到现在还没消停。 周晓月抿了一下嘴唇，说：“我就是想让你们省心一点，才想靠自己。” 她说完放下筷子站起来，还把桌上收拾了。周母更觉得不对，连忙伸手拦下来：“晓月，你别弄了，这多脏啊，让阿姨们收拾吧。” 周晓月却更快地把碗筷放到洗碗槽里。“没事，我洗一下手就干净了。” 周母看她动作竟然这么快，甚至还有点熟练，顿时转向两个雇来的阿姨问：“怎么回事？昨天我们不在，难道都是晓月自己收拾的？” 阿姨们不敢撒谎：“晓月不让我们帮忙……” “你们也叫她晓月？”周母的语气已经变成质问了，让两个阿姨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晓月跑出来解释：“是我让阿姨喊我名字的，小姐听上去怪怪的，我觉得不好。” 周母这才没有追问，但还是拉住周晓月上下打量。 这次她看得更仔细了，从漂亮的细眉、杏眼，一直看到红润的嘴唇，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女儿似的。 “晓月，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呀。”周母莫名又无奈。 “我就是想试试变得独立一点。”周晓月一直都在说自己的想法，只是没有多少人听，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周母不信地看着周晓月，始终不接让自家雇的司机送周晓月的话。周晓月却开口。 “如果家里要用车，我走到外面坐公交好了。” 周母瞬间意识到，周晓月是特意起这么早的。这是一个准备已久的计划。 至少，周晓月不想再被霍家的车接送，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的话题了。 周母都很吃惊：“山水庄园附近有公交线吗？” 周晓月轻轻地点头。还是卫沉第一次来她家，她才知道原来这里不仅有公交，还有夜班车。 “但这样也不方便呀。” 周母惊讶极了。 ”晓月，你不要觉得爸爸妈妈生气了嫌你不好。 我们只是说说，心里还是疼你的！坐什么公交呀，是不是钱不够用，妈妈这就给你转这周的生活费……” 周晓月手上剩下来的那点钱，还是卫沉给她的。 她也不知道能用多久，但还是摇头拒绝：“我还有点钱，用完了再说吧。妈妈现在给我，我会忍不住花钱。” 周母停住拿手机的动作，盯住周晓月许久，试探地问了一句。 “晓月，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周晓月一愣，她知道卫沉和霍长英的事，而且很多都没告诉爸爸妈妈。周晓月以为他们在问卫沉的事，犹豫一下反问：“妈妈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 周母反而退缩了，连连摇头，然后又挤出一个笑：“你想试试自己上学，那妈妈给你叫车。” 周母还是有点不死心，“你和长英说过了吗？” “……说过了。” 周晓月早就提过好几次了，只是每一次都没成功。 所以她想，她一定要做到一次。但是背着霍长英做决定，和当着霍长英的面拒绝他，是两种感觉。 她心里的软弱和怯意并没有完全去除。 只是周晓月拥有了更多的勇气，她才敢坚持对妈妈提出来。要是爸爸也在，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周晓月想着先应付过去，然后在等车的时候再和霍长英说一下。 司机都把车开过来了，也不可能让人家回去。 开了第一个头，她接下来自己打车，或者坐公交都会更顺利。 所以她这么说。 然而。 周母把周晓月送到门口，一抬头，不仅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霍长英专用的黑车，还看到另外一辆身型更长的豪车。 周母刚想走过去，就被第二辆车的车标和车牌号震住，她停下脚步，瞪大眼睛。 “晓月，这是怎么回事？” 两辆车一前一后，错位地停在周家别墅的院外。 彼此之间有意地错开互不打扰，但又没有按照同一个方向停靠，隐隐制造出一种对立的错觉。 车门打开。 霍长英先走下来，这还在周母的预料之内，他穿着市一中的蓝白校服，挺拔又俊秀，微微一笑，模样就更好看了。 即便周母在状况之外，看到这样的少年来接自己女儿，还是觉得高兴。 紧接着，旁边也有一个高个子少年下车。 他也换上了同样的蓝白校服，但是没有拉上拉链，外套敞开，撑出瘦削的两肩和修长的手和腿。 这也是一张好看的脸，清冷又俊丽，都有点不像真人了，就算穿上一模一样的校服，也远远没有霍长英那样亲和。 周母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卫沉。 这可是霍家的真少爷！ 她强迫自己迈动停滞的脚步走过去。但是周母没忘记把女儿拉过去，她还不至于想不到这两个长相出挑的霍少爷是为了什么来的。 霍长英来，肯定是为了接周晓月。 卫沉来—— 周母倒抽了一口气一跳，她一边压低声音问女儿。 “你不是和长英说好了吗，你要自己去学校，为什么来了两个，你到底想坐哪辆车？” “我，我不知道他们都要过来啊……” 周晓月卡壳了。她一早上在妈妈面前应对自如的伪装全被打破，露出无措慌张的样子。 周晓月比周母还要懵呢。 她愣愣的，那双漂亮水润的杏眼张大着，变得更圆了，显得瞳仁更大，透出一丝呆愣的可爱。 周晓月先是下意识地看向霍长英，又忍不住被卫沉穿市一中校服的样子吸引，多看了几眼。 周晓月忍不住先问卫沉：“你今天就要去学校啦？” 卫沉低沉应声“嗯”。 这时霍长英对她笑了一下，温声提醒：“他是第一天上学，我们两个得照顾一下。” 他抿着唇笑，深邃硬挺的五官微微舒展，温柔而俊美。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才特意起这么早。” 周晓月不自在地笑了一下。其实卫沉说过，但她以为卫沉会再隔几天再去学校。 那些风波就在这两天，卫沉却连一丝顾忌的意思都没有，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入学。 霍长英在旁边说，卫沉不接话，只是专注地看周晓月。 周母也看过来，霍长英自然地笑着对周母说：“阿姨，我来接晓月。” 他和周家相处这么久，关系本来就更亲近。何况他微笑起来就让人如沐春风，周母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麻烦你了长英，每周都要在我们家停下来等。” 周晓月想要说什么却被周母按下，周母打完招呼又看向卫沉。 虽然她和卫沉还不熟悉。 但是卫沉都来了，周母也不可能不理会，笑着说：“你好啊阿沉，我看霍家都这么叫，就这样叫你了，还能适应吧？” 卫沉就点了点头，“阿姨好，怎么叫我都可以。” 他有礼貌，但仍然显得疏冷。 周母倒是没有怨言，卫沉才刚刚回霍家多久，就来打招呼，已经足够给周家面子了。 当然，周母也知道，他又不认识周家，顾及的不是霍家和周家的人情关系，而是周晓月。 卫沉很直接：“我还不适应市一中。” 他不像霍长英那样对周母说，而是对周晓月提出请求：“你能带我一起熟悉吗？” 这还是周父当时在宴会上打了包票的，说让周晓月帮忙照顾卫沉。 只是周母觉得这样对霍长英不太好，加上周晓月有点闹别扭，周母都想不到女儿会怎么说。 而且卫沉这架势也不一般。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5节 他和霍长英明明是从同一个霍家出来的，却分开坐了两辆车，又一起在周家门口停下来，难道都想让周晓月坐他们的车吗？ 周晓月还没回答，周母都感到煎熬。 霍长英却微微一笑，淡声说：“晓月，上车吧，到学校我们再带阿沉慢慢熟悉。” “路上也不熟。” 霍长英笑着斜眼看向卫沉那辆车配置的专属司机，示意对方不是个摆设。 但卫沉根本不看他，只是固执又专注地看着周晓月。 周母抓住周晓月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生怕女儿乱说话。周晓月皱了一下眉，“嘶”了一声。 两个少年同时紧盯过来，周母吓一跳立刻松开手。 周晓月揉了揉手腕，她抢在他们关心之前，说出一个事实：“我刚才就想说的，我可以自己坐车去学校。妈妈已经帮我叫车了！” 周母自己都快忘掉这件事。 现在周晓月提起来，周母才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忙说：“对，我已经给司机打电话了，本来他每天早上都来接晓月爸爸的，今天晓月爸爸要休息，就让他接送晓月。” 这就是把卫沉和霍长英都拒绝了。 两人反而都没再坚持。 霍长英只是柔声对周晓月说：“那好吧，到学校和我说一声。我再帮催一催医院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这是霍长英和周晓月才知道的事。他有意在最后展示了自己和周晓月之间超过卫沉的联系。 周晓月没有感觉不对，微微纠结了一下，就点头答应。 周母以为是在说体检的事，还特意感谢霍长英。 卫沉话不多，周晓月不愿意，他就不会勉强。 等周晓月坐上车离开家，其他两辆车才走。 周母送走他们，刚想转身回去，却注意到斜对面的别墅门口，有人站着张望。她再往旁边看，远处二三层楼的窗户都是打开的，有人影在外探。 周母脸色顿时红润起来，比化妆的效果还要好。 不管真的、假的，不管霍家两个少爷是怎么回事，反正两个都上门拜访了。 这一下，能把周家重新捧回去，还捧得更高！ 说不定，周父很快又不需要这样辛苦应酬了。 周母情绪怦动，但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愁眉苦脸起来，骤然叹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4 19:45:20~2022-01-25 22:4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月春柳 20瓶；1345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质疑 路上。 周家的车行驶平稳, 一路向前。 司机并不住周家，主要在公司市中心和山水庄园路段来回开车, 没怎么接触这个家的夫人和小姐。 这也是第一次开车接送周晓月, 司机没聊天，车内很安静。 好在周晓月还有一个系统陪着。脑海里时不时地浮出那种“滋滋”声，至少不会寂寞。 周晓月坐上车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想到, 她拒绝了霍长英，还拒绝了卫沉。 她心里被纠结缠绕，有些不安。 ‘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周家门口那一幕在周晓月脑海里飞快地闪过, 她当时着急反而没想到那么多, 过去了回想, 突然感到更多的压力。 一种抱歉的愧疚心理涌上来。 这次她先斩后奏，确实没有提前和霍长英说过。周晓月是半耍赖地把之前的话延到现在充数。 而卫沉刚转进市一中, 又遇到了扒隐私造谣，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 她还想过好好照顾他, 却回绝掉了他的请求。 ‘……刚好省得做选择了，不然你还得选一个。’系统有点看戏的意味, 又好像很在意周晓月的选项。 这种问题情境一向是周晓月最应付不来的。她思维浅，性格又软、不坚定。 一旦代入这种选择难题的思考，她会不断地去想没被选择的人的心情, 就越想越难过。 这时，一直安静的司机忽然开口：“小姐，那两辆车一直跟在后面……” 司机只是被叫过来送周晓月上学，不知道其他情况。但他到周家的时候, 看到了霍长英和卫沉的车。 周晓月的思绪打断, 她抬眼向车窗外面看去, 可以看到那两辆车一部分的影子，分别在周家这辆车的两边跟着，没有超过。 少女对司机解释：“我们都是去学校的，是同路。” “哦哦，是这样啊。”司机没再多问。 但周晓月说完意识到一件事，虽然系统问题的关键在于她的选择，但是她一次次面临这种选项，是因为卫沉和霍长英分别对她发出邀请。 今天他们都要从霍家去市一中，却分开坐车，又找她一起。明明他们两个更适合一起出发，结伴去学校。 不过。 这不仅关系到适不适合，更重要的是公不公平。霍长英有自己的专用车，霍家当然会给卫沉配置更好的。 周晓月现在才感觉到，霍家在两边待遇上的处理其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她自己也渐渐体会到那种僵持的拉扯。这不是卫沉和霍长英的关系好相处正常可以带过的。 ‘滋滋……不管怎么样，今天第一次自己坐车，进步了……’ 系统的安慰给了周晓月一些鼓励，她压下心里的小兴奋，‘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 现在还是司机开车送她。 至少坐家里的车，总比一直赖着别人好。 周晓月牢牢记得一件事，爸爸妈妈有意无意说出的话全都在周晓月心里扎了根。她从小到大吃穿出行这些花费，都是依附在霍家的枝干上赚取的。 她享受这些，就没有资格和爸爸妈妈置气，更不能拒绝做霍家的未婚妻。 但这是她的第一步。 周晓月想。 她会慢慢地让大家认识到她的决心。她只有做到，才能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具有可信度。 车子停下，和那两辆昂贵的豪车一前一后地到达学校。 或许是周晓月心理作用，她感觉下车的时候比那次她一个人坐霍家的车来学校还要受瞩目。 这次，她都没有坐霍长英的车。 周晓月一边说服自己大家没有那么闲，不会在意她，一边又忍不住想可能会有的议论。 今天还早，但校门口也有不少人。周晓月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确实有几道目光好奇地看了过来。 她在市一中的辨识度和讨论度都不低。 周晓月很想赶紧去三（12）班。 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退缩逃避的冲动，放慢脚步停下来。 她没忘记今天是卫沉第一天正式上学，她和霍长英一起带卫沉熟悉学校。 虽然这件事对周晓月来说没有多少底气。 她自己和班里同学的关系还磕磕的，在学校里的处境也不太好。 不过有霍长英在，周晓月的压力就减轻很多。 她一定要自己来学校，是不想享受霍家带来的便利和好处，但这不代表周晓月要彻底划清界限。 周晓月不一会儿就看到两个少年。 他们穿着同样的蓝白校服，却呈现出两种鲜明迥异的不同风格。 市一中的蓝色在霍长英身上是天空和大海，卫沉却将这抹蓝穿出了一丝冷沉的冰感。 他们同时走向周晓月的时候，她瞬间感受到聚集在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强烈了。 周晓月只能尽力忽视。 霍长英看到周晓月乖乖地等着，迎面笑了一下。 那张脸上深刻分明的五官全都舒展开，柔和成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就像是颜色丰富却协调的艺术展品，看似随意，其实都是严格按照比例调配的，才能毫不杂乱地呈现出如此斑斓的惊艳效果。 无论周晓月心里对霍长英有再多的疑问，她还是没办法无视对方温柔的微笑。 霍长英笑着喊一声周晓月。 周晓月应了，但不自觉地微微避开视线。 但她很快就发现卫沉和霍长英两个人前后左右都隔着距离，两只杏眼微张，流露出水汪汪的担忧。 霍长英垂在腿边的手轻握了一下，他主动提起：“我们都是差不多一起到学校的，还是一起坐车更方便一些吧？” 这次，霍长英不只是对周晓月说，把卫沉也囊括进去，似乎想要三个人一起。 这样他们两个会相处更融洽一些吗？ 周晓月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系统扯住。 ‘滋、他之前都没说……’ 等到周晓月真的分开坐车，抵达学校了，霍长英才在周晓月面前说。离开霍家的时候，霍长英就没有和卫沉一起，现在发出邀请，听上去没有多少诚意。 卫沉没什么表情，他很清楚这是为了周晓月，不是为了他。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6节 他没有接话，只是走到周晓月的另一边跟着她，摆明态度是要等周晓月回答。 各种各样的言论在周晓月脑子里飞快地闪过。 霍长英的朋友特意加她质问，和她亲近的同班同学还把她拉黑了…… 周晓月张口的时候有些犹豫，发声却很坚定。 “……我想自己上学。” 她看了看一左一右分开在两边的少年，小心试探地提议：“或许，你们可以一起？” 瘦长的少年停下脚步站住。 卫沉直接说：“不用，我跟你一样。” 穿上这身校服，卫沉多多少少都增添了青涩感和学生气，软化了那张冰冷精致的脸，似乎变得容易亲近。 但他停下来就像是一座苍白古朴的石雕，静穆地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那黑沉的头发和眉眼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镌刻，漂亮得惊人，却还是疏离极了。 然而他的冷漠，对周晓月例外。 周晓月听卫沉这样说，更加内疚，侧过头看他，“阿沉，你在哪个班，我们先带你过去吧？” 霍长英牵起嘴角勾了一个加深的笑意。 “他和我同班。” 周晓月很为卫沉高兴。 “原来你分到1班了！我就知道，你的成绩一定很好。”周晓月比自己成功出行都要高兴。 虽然市一中的12个班级并不是完全按照成绩划分的，每个班里都有优等生。 但三（1）班确实分配了更多的尖子生。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猜测，毕竟1班的班主任老师资历高教学厉害，所以重新分班的时候可能有另外挑选学生。 卫沉休学的时间不短，但他不仅通过了市一中的入学考试，而且还进的是1班，足以说明他的优秀。 周晓月早就知道卫沉有多聪明，接受得很快。 霍长英看她笑得这么明媚，跟着笑了一会儿才适时地露出一点轻微的惊讶。 “你这么了解阿沉啊，连他的成绩都知道。” 周晓月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听到的都是那个因为看病遇到结识的理由。 她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周晓月一吓，下意识地解释：“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阿沉读书一定很厉害。” 霍长英注意到她在看卫沉，眼神眯起一半，浅浅阖了一下，再次睁开，依然温和。 周晓月在他的注视下再次收回目光，没有以前那么自然。 她真的不会掩饰情绪。 霍长英用舌尖抵住后槽牙，维持住笑意。 “确实厉害。是我对阿沉了解得太少了。”他偏过头对卫沉说：“我们确实没怎么好好聊过。” 卫沉打断：“还有不了解的，可以去网上查，上面都有。” 他自己主动说出暗暗涌动的扒隐私造谣那些事。 周晓月一下子抬起头，紧张地说：“但那些都是假的！” 她一急，都忘了霍长英昨天是一起被叫回去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情况。 霍长英停顿一会儿，才面露无奈地叹气。温文尔雅的少年像是成熟的哥哥一样，安慰周晓月和卫沉。 “别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处理干净了。” 这话听上去很对，又有点不对。 乱七八糟可以指的是谣言，也顺带把和卫沉有关的事一起包含了进去。但霍长英已经转向周晓月，“你也看到了？” 周晓月心里想着事，没办法藏住。 霍长英关切地在她脸上看了一圈，“周晓月，你昨天不会一整天都在看这些吧？作业写完了吗？” 他在表达关心。 周晓月却感觉要被误会了一样，她没有马上回霍长英消息的理由就是写作业。少女急急地强调：“我真的写了作业。” 霍长英还想说什么就被卫沉打断：“她说她写了。” 霍长英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 “只是没想到，处理这么快还是传出去了。”霍长英对周晓月轻轻说，“就知道你会着急，所以才不想让你知道。” 他把话都解释完了。 “删得再快也会有人看到，传来传去就都知道了。”卫沉冷声接过话，结束了这个问题。“无所谓，编出来的不是真的，真的也伪装不了。” 卫沉的经历当然是真的。 但那些恶意的揣测很多都是假的。 只是这话放在霍长英面前，又有一种针对的意味。霍长英笑容未变，微微打量卫沉一眼。 周晓月很在意：“我会帮忙一起解释的。” 霍长英见周晓月这么焦急，才凝住唇边的笑意认真说：“1班有我，放心。” 霍长英的承诺一出口，周晓月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她怀疑再多，也不会质疑霍长英在班里的威信。 他是学生会长，又是班长，常年是第一名，其他各方面的能力都是拔尖的。所以霍长英不仅仅是在女生中的人气高，在男生中也很受追捧。 他带卫沉融入班级，不可能有问题。 “我相信大家能够明辨是非，阿沉又没问题，大家肯定都会接纳的。”霍长英让周晓月宽心。 他们进了教学楼，上了楼梯。 1班就在这一层前面，12班则在后面，周晓月得和他们分开了。 明明这是卫沉第一天入学，她却比卫沉还要紧张，更像转学生。 周晓月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都和卫沉交代了一遍。卫沉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嗯”一声。 她不算矮。 但是霍长英和卫沉都很高，她站在两人前面，就显得纤细、玲珑。 好在卫沉也瘦，好像光长个子不长肉，他就低垂着眼睛看周晓月，黑得透不出一丝光的瞳仁里满是周晓月的身影。 霍长英看着笑笑：“阿沉是转进来，不是第一天读书。他知道该怎么上课、下课，再说，还有我在。” 霍长英忽然改变脚步，他侧过半边身把周晓月往自己的方向带，然后用另一只手在卫沉的肩膀上轻拍，以示友好。 他动作自然地介入其中，好像本来就在周晓月和卫沉的中间。 卫沉表情微动，他拧起眉，霍长英却很快就把手收回去，没有给卫沉拒绝和发作的机会，只是用了点手段隔开他。 毕竟1班和12班在三年级一头一尾，确实不同方向。 周晓月不好意思地停下，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她背着书包离开，还感觉一直有人在看她。 周晓月没回头。 她不知道卫沉和霍长英一直盯着自己。即便周晓月不在中间，也像有什么看不见的沟壑横在两个人之间，隔开距离。 周晓月走到三（12）班门口，就听到里面很热闹。 有说话的声音，有打闹的笑声。 但是当周晓月走进来，吵闹一下子就静了。 周晓月差点以为班主任在自己身后。可她后面没有人。教室里这些人都是在看她。 周晓月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家会这样看她。她不能控制自己的紧张，用力地捏了一下书包的背带。 她不敢贸然开口，安静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然后声音才又窸窸窣窣地响起来，但已经不是周晓月没来时那样轻松、自然。 好像话题都因为周晓月的到来，变得隐晦而神秘。 这就像是刚才聊天最大声的人突然停下来，安静古怪的气氛就会瞬间蔓延。现在也是一样，开始只是一些人放轻声音，渐渐的所有人都开始小声说话。 系统越来越有见解：‘不用理他们。’ 周晓月在心里应了一声，她动手整理书包，把作业和自己早自习要看的课本都理出来，放在桌角。 “晓月，昨晚谢谢你啦。” 旁边传来一声压得几乎听不清的喊话。周晓月不转头也知道是李雪儿。 现在班里也只有李雪儿和她的关系最好。 周晓月想了想没有转头，翻开课本轻声询问：“又怎么了？我看大家都怪怪的。” 李雪儿也配合地用书挡住脸，小声通风报信。 “就是在聊霍家的八卦啦。看到你来了，他们不好意思继续说。听说今天霍家那位真少爷就入学了。网上扒出那么多，市一中敢收，他也敢来，真厉害……” “他通过了入学考试，本来就可以正常入学。” 周晓月马上打断，急着辩护。 她确认过卫沉的想法，不用顾忌隐私，可以直接说：“那些扒出来的都有添油加醋，不完全是真的。” 李雪儿乐于接收一切倾诉，完全不嫌烦。 这让周晓月的解释顺利很多。 但是另外一道更细的声音却在劝阻。 “雪儿，你别理了，周晓月和那个真少爷关系好，当然帮着他说话。” 周晓月抬起头，她看到陈容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李雪儿的座位旁边。当然，是离她远的另一侧。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7节 之前关系还不错的女生瞬间就疏远了。 就算陈容容说话细声细语，也不说重话，但周晓月还是觉得委屈。比被韩佳明里暗里针对、挑衅还要委屈。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主要从头到尾，陈容容就没看过周晓月一眼，好像在现实里也把她拉黑了，只不过是在劝李雪儿跟自己一起拉黑周晓月。 李雪儿也很尴尬。 “容容，我觉得晓月不是会骗人的性格。” 陈容容反问，“那你相信她是因为要好好学习才离开霍长英，跟我们两个一起吃饭吗？” 陈容容觉得这已经是周晓月隐瞒欺骗她们的证据了。 关于周晓月的学习态度，李雪儿是最有发言权，她抄的就是周晓月的作业，又坐在周晓月旁边。 周晓月上课有多认真，在家里有多刻苦，李雪儿都看在眼里。 “要是以前我也不会信，但现在我觉得有可能。晓月真的很努力，她是认真想读好书。” 反正李雪儿觉得自己比不上。 陈容容没想到李雪儿帮周晓月，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们又不需要多努力，那个真少爷不就是，随随便便都能进1班…… ” “他有自己的名字，不是什么霍少爷，真少爷。” 周晓月忍不住截话强调。 她讨厌这些压在脑袋上的外号，尤其是和家世背景联系在一起，好像把人的个体都吞没掉一样，只剩下家族的荣耀。 周晓月可以忍着听她们议论自己。 毕竟她在这段还没有发展成友情的关系面前，是后来者，总是比陈容容和李雪儿之间的感情浅。就算陈容容想让李雪儿不理她，她也不好意思插话。 但是说到卫沉，周晓月必须得说话。 “而且，他是通过考试才进来的，不是随随便便。” 周晓月没有很大声，只是从安静、隐忍的姿态一下子强势起来。那张细腻、漂亮的脸蛋变得认真、严肃，把陈容容吓了一跳，闭上嘴巴。 陈容容性格温吞，不会和人争执。 可是陈容容不说话，眼神里却还是满满的怀疑。她都不相信周晓月，更不会相信卫沉。 周晓月知道卫沉能转进市一中是因为霍家费了心思安排。 但周晓月信赖卫沉也能自己考进来。 如果卫沉没有遇到母亲生病、父亲欠钱坐牢这些糟糕的事，他一定早就是自己之前那个学校的第一名了。 他本来也不应该遭遇这些苦难！ 这些困境却成了别人怀疑他、鄙夷他的证据，周晓月光是想，就感觉到不舒服，好像身体里的器官都在打架一样。 尤其是肚子。 她早饭没有吃很多，但是却觉得胃里越来越沉，然后又涌出一丝轻微的像是灼烧的感觉。 直到李雪儿劝架：“好了晓月，你别生气，你突然这么凶都吓到我了。 主要我们不认识这个……咳、霍沉，容易被带偏嘛。入学考试成绩又不公布……” 周晓月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在发火。 陈容容终于对周晓月有了反应，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往后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晓月一愣，她没觉得自己有多凶啊。 系统帮腔：‘滋滋……不凶……’ 但周晓月确实很少对别人发泄怒气。 对周晓月来说，她以前的生活几乎没有愤怒和伤心，她一直觉得她是被幸福和快乐包围着。 就算有些细小的烦恼，周晓月也可以忽视他们。 因为她拥有霍长英，她还有爸爸妈妈。 但那些美好过于不真实，一摔在地上就会碎。把以前藏好、掩饰掉的困扰和问题一次性地还给了她。 这让她连生气都觉得委屈、难受。周晓月不习惯这么多的负面情绪，一吵架就想哭，一难过还是想哭。 但这一次，她只是没有掉眼泪而已。 周晓月不安地在座位上环视一圈，那些好奇、窥探的视线瞬间都收了回去。 就是一直盯着她不放的韩佳，都在这时候不自在地转过头，装作认真整理文具调整着笔袋上的拉链。 好像一只向来温顺可爱的幼兽忽然亮了爪子，就算还有些憨态，也让丛林里的其他动物纷纷警醒，兽宝宝也是会长大的。 何况，周晓月本来就不普通。 周晓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和李雪儿解释，也是变相说给其他人听。 “成绩到底怎么样，之后月考出来也看得出来，学校又不可能瞒着。” 李雪儿点头。 “对，市一中最看重成绩了，考试厉害的，什么都对！”这话是半哄半真，顺着周晓月说的，但也反应了高分竞争激烈。 周晓月在成绩面前一向是没什么底气的。 但同时，她又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证明自己的冲动，这种心情跳动着，是迫切的、不安的，活跃又躁动。 “这次月考，我也会加油的。” 她想要她的话不仅被人听到，而且被人听进去。 无论是表达自我，还是帮她的朋友。 韩佳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哼哼：“切，缠一个男的，变成两个，还能考成什么样啊……” 韩佳自己嘀咕，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周晓月竟然走过来主动找她，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有点打退堂鼓。 “你想干什么？” “韩佳，其实你上次对我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你说要和我比……我知道我成绩没你好，但要是我考试真的进步了，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她没有忘记韩佳。 周晓月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她不能任由那层层迷雾包住自己，她得往前走，才能离开她的误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5 22:40:37~2022-01-26 23: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34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一点异样 “你什么意思？” 韩佳只觉得周晓月是特意过来宣战的, 恼火地刺了一句：“你进不进步关我什么事，考得比我好再说吧！” 周晓月微微抿唇。 她自己也知道韩佳现在很讨厌她, 不可能好好说话。别说问韩佳问题, 就算打个招呼，也会被无视，所以周晓月干脆用了激将法。 反正韩佳一直盯着她不放。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周晓月直接顺着韩佳的话接下去,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 她很清楚，她的排名离韩佳有多远。 可是周晓月却被冒出来的某种力量推动着，硬着头皮面对这个挑战。 其实她心里也很慌, 血液加速, 心跳变快变重, 但周晓月硬是撑住了表情，没有露怯。 系统“滋滋”地加油打气：‘你做得到！’ 韩佳的脸色有点难看。 要比成绩的话确实是她先说的, 韩佳也不可能把话收回去。 但是韩佳本来就是为了把周晓月比下去才要在考试上较劲，她可没有把周晓月放在眼里。 现在周晓月主动找她, 还突然提出要加一个比试彩头, 让韩佳感觉到了一种挑衅。 难道周晓月真的觉得能考过她？ 就凭那种年年垫底的吊车尾成绩？ 疯了吧！ 韩佳像是看傻瓜一样地看着周晓月，没落下讽刺：“好啊, 那我等着。你最好认真点，别一天到晚地找霍长英——” 她说到一半拖长音调，陡然换了语气：“哦对了, 你现在不找霍长英了，要找另外一个对吧！” 韩佳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这两天最敏感的话题扯出来，没给周晓月好脸色。 班里有些人撇嘴偷笑。 虽然那些窃窃的声音很轻，但周晓月立刻听到了。 她并不伤心。 至少没有被陈容容拉黑的时候那样伤心。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针浅浅刺了一下, 不至于扎破流血, 可还是让人难过的不适。 她已经认识到, 原来有那么多的人不喜欢她。 只是之前，周晓月从来没关注过这些，也不会有人跑到她面前说。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8节 她天天和霍长英一块，和其他人根本没什么交集，也没明面上的冲突，大家都是暗暗地说。 但自从周晓月突然改变态度，不再玩乐好好学习，就远离了以前有一点交情的同学圈子，又还没有融入读书用功的小群体。 当她的交际从原本的狭窄面缩得更小，围绕她的矛盾一下子就放大了。 这里面不仅有韩佳带头针对的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周晓月和霍长英疏远了！ 就算上周他们两个依然天天一起上下学，还一起请假，但只要稍微关注一点这对公认的情侣八卦，就会发现，周晓月没怎么再去找过霍长英了。 他们不再成天黏在一起后，就传递出一个微妙的信号。 仿佛，好多人期待的，霍长英会厌烦周晓月的那一天，马上就要来了。 谁想到结果是霍长英变成霍家养子，而霍家多出一位真少爷继承人，眨眼间又转进市一中，还和霍长英同班。 原来不是霍长英想要甩开周晓月，而是周晓月在甩霍长英！ 周晓月之前的主动避让全都变成“抛弃”霍长英的罪证。 现在，不仅是原来讨厌周晓月的人振振有词，就连和周晓月关系好一些的也觉得她做的过分。 韩佳把话挑明：“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还是‘霍家的未婚妻’嘛！” 周晓月没有争辩什么。 她确实没有摆脱这个身份。 周晓月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交友和婚恋情况，但我们还是学生，好好读书更重要，韩佳。” 少女盈盈站立着。 她梳起黑色的长马尾，柔软地垂挂着，露出清丽娇美的五官。当周晓月直直地看着一个人，抿住红唇，轻微皱眉，竟然也会有一种肃穆的感觉。 韩佳被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堵住了，怎么反驳都不对。 周晓月说话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娇软糯和，好声好气，但就是能把人气到。 韩佳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想出什么新的攻击，周晓月就又补了一刀：“你别总是抓着我的事情说来说去，这对你又没好处，考试一起加油吧！” 周晓月说得诚心诚意。 要不是李雪儿截图给她，周晓月都不知道韩佳为了能更好地骂她还偷偷拉了一个小群。 韩佳自己在拉帮结派地议论周晓月是非是一回事，但被周晓月当面点破教训又是另一回事。 “谁成天抓着你不放了？” 韩佳在这件事上心虚，激动起来不打自招。她的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 “周晓月，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再说要不是你自己有问题，谁稀罕说你啊！等你考好了再来说教吧，你成绩这么烂也好意思说这些大话！” 韩佳声音越来越大，但是神情却很紧张，生怕周晓月真的知道她说过了什么。 反而是周晓月一脸冷静地点点头，说：“学习成绩不好，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会好好努力的，你也加油。” 她说得越坦然，韩佳就越难堪，“你你”了半天也憋不出新的难听话。 周晓月说完就坐回到位置上，不再理人。 班里的同学围观一阵，全都目瞪口呆。 谁也想不到周晓月能让韩佳不来台。 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觉得周晓月和霍长英的关系有点奇怪，但绝对不会有人觉得周晓月对韩佳这样有什么问题。 韩佳对周晓月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周晓月突然这么爆发一次，他们只觉得她是被惹急了。 这下。 刚才响起的那一丁点嘲笑声也没了。 气氛尴尬一阵，很快同学们又恢复各做各的事。吃早饭的吃早饭，赶作业的赶作业，看书的看书…… 就算他们心里没有打消对周晓月和霍家两个少爷的疑问，但也不会一直说下去。 至少不会当着周晓月的面说了。 周晓月把她的作业交上去，也开始认真做自己的事，后面无论是上课还是课间，周晓月都在看书。 李雪儿想和她说话，又不敢打扰。 上午的课一结束。 陈容容在第一时间就把李雪儿拉出去，一点也不想给周晓月搭话的机会。李雪儿很纠结。 周晓月主动说：“你们去吃吧，我还有点事。” “哎呀，什么事不能吃了饭再做啊。晓月，你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吧。”李雪儿站住没有马上走。 陈容容有点生气，拽了李雪儿一下。 李雪儿：“好啦容容，你也听一下晓月怎么解释嘛！” 陈容容小声说：“你想多了，她有事，说不定是要去找霍沉。” 两个女生同时看向周晓月，等她回答，周晓月沉默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 “阿沉是我的朋友。他今天刚转进来，我有点担心，想去看一下。” 陈容容连忙对李雪儿说：“我们快走吧，别打扰人家相处。” 虽然周晓月知道卫沉和霍长英一个班，霍长英不会不管卫沉，但她还是不放心。 李雪儿不好再说什么，被陈容容拉走了。 周晓月好不容易组好的搭伙小队转眼就散了，又变成她一个人。 班里的同学们也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今天他们本来就不太理周晓月，现在都急着吃饭，更不会管她，蜂拥似的往外。 周晓月的落单就变得显眼。 原本李雪儿也没觉得周晓月有多孤单，但随着交集越来越多，李雪儿对这位风云人物千金小姐也有了更多的认识和了解。 尤其是周晓月长得漂亮，一个人乖乖地待着，特别招人喜欢。周晓月又是那种精致的南方姑娘长相，眉毛细眼睛大，叹口气也显得楚楚动人。 结果现在大家因为那些八卦，加上周晓月早上的表态，都有点避开周晓月的意思，李雪儿一个女生都觉得心疼。 相处这一周，李雪儿也发现了，周晓月竟然真的没什么朋友。 只是从前，周晓月和霍长英形影不离，很难意识到一旦离开霍长英，她其实是独来独往的。 李雪儿也觉得很奇怪。 陈容容更想不通，边走边和李雪儿说：“你别想着带周晓月了，她以前天天跟霍长英一块，以后就换成霍沉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而且没人能明白，霍长英对她那么好，又那么优秀，周晓月偏要选霍沉那样的。 尤其是卫沉还被扒出来以前那些事迹。 对比之下，所有人都会为霍长英感到不值。 李雪儿相信周晓月不是因为这件事和霍长英分开的，但她也不是很理解周晓月为什么和霍沉做朋友。 “真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怎么相处。” 李雪儿刷到不少卫沉在以前的学校里经常打架闹事，还送养父坐牢的事，她直觉这个人一定不好惹。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编造夸大的成分，但能传出这样的事，就说明卫沉的经历复杂，而且性格凶悍、强硬。 而周晓月却柔柔弱弱的，就连她生气的时候，话都说不响亮。李雪儿难以想象周晓月会和这样的男生成为朋友。 难道真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因为霍沉才是霍家亲生的少爷继承人？ 她们两个嘀嘀咕咕地往外面走。 忽然，一道迎面走来的高挑身影映入两个女生的眼帘。 他逆着人群方向走过来，很扎眼。 但他很瘦，安静地贴着走廊内侧走，给其他人留出一大片过道的空间，不会拦住任何人。 但是只要和对方擦肩而过，谁都不会忽视这个少年。 他苍白的皮肤都显得有些病态，消瘦的骨架撑在敞开的蓝白校服外套里，更加显得高而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半长的黑发散下来，在整个市一中里都显得过于出格。 要是换做其他男生，一定会显得流里流气。 但偏偏他长了一张好看到漂亮的脸蛋，足以驾驭这样的长发造型。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双狭长的凤眼。 他半垂着眼，浓密到连成一片的睫毛向下，就在眼睑罩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让他看上去更加冷沉，又有一种阴郁的美丽。 李雪儿看到他的时候不自觉地张大眼睛，几乎看呆了。 她自认知道学校里各种各样的事，却不知道市一中除了霍长英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这一定是新来的！ 最近的转学生只有—— 李雪儿马上就想到，“这该不会就是那个霍沉吧？”陈容容也很惊讶，悄悄地打量了好几眼。 “不会吧，感觉和学生登记照上的不太一样。” 那张照片应该是以前的，主人公的每一处五官都冰冷麻木地摆着，很难让人生出亲近感。 之前他就来过一次市一中，不少人都看到了。 但那次是晚上。 卫沉穿着自己的衣服，扮相更加阴沉。加上大家看到他和周晓月在一起说话，其实更关注周晓月。 周晓月的父亲当时就觉得这个男生古怪，其他人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在看过卫沉那些事之后，这种印象就会变得越来越差，甚至影响对一个人本身的判断。 但同样也是因为大家对卫沉隐隐有了一个恶劣、糟糕的既视感，当卫沉换上同样的校服，微微理了头发再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那种粗俗、丑恶的心理预期，产生极致的反差。 至少李雪儿没办法想象，他是怎么用这具瘦削的身体去打架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09节 但当卫沉真的从李雪儿身边走过，冷漠的表情和沉稳的走路姿态都让人心中一凛。她马上就感觉到对方只是看似瘦，实际上体格一点也不小，手腕都粗一圈。 李雪儿和陈容容对视一眼，默契地放慢了脚步，想看他是不是来找周晓月的。 她们实在是好奇。 好在，不止她们两个人在中途停下来，倒是没有显得很突兀。 下一刻，那个神情冷淡的少年就在1班的门口停下。 他抬起那双黑成得像是能淹没一切的眼睛，往里面看了一眼，张开了那淡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应该是在叫人。 很快，周晓月就小跑着出来，满脸惊讶地说了什么，对方就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李雪儿再次确定。 “还真的就是霍沉！” 李雪儿震惊地拍了拍陈容容。 “天呐，霍沉竟然长这样！那我有点理解晓月了，难怪她能舍得离开霍长英。他长得这么好看，而且会继承霍家将近全部的财产，就算劣迹再多，看脸也能忍一忍。” 这肤浅的做派让陈容容想打人：“比脸，霍长英也不会输啊。而且这家伙除了会打架还会什么呀，霍长英是自己优秀……” 陈容容就在学生会，当然维护会长。 李雪儿也没话说。 和霍长英长久以来霸榜各项第一这样深入人心的光辉形象相比，卫沉就像是那强光下的影子，几乎能被覆盖淹没，挤成一小块灰。 要不是他的出现极具戏剧性，又和霍家、霍长英还有周晓月牵扯到一起，他都不会在学校里得到这么大的关注度。 霍家把消息都压下来，雷厉风行。 再配合其他新闻和营销手段，这件事在网上很快就会平息，连最后那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也就是现实里认识他们的人关注得紧密，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过去。 周晓月没注意有一些人停下来看她和卫沉。 或者说，她都开始习惯这样的关注了，没觉得现在和早上有什么不一样。她只是关切地盯着卫沉。 “我刚想去找你呢。你知道我在12班啊。” 卫沉听到前面那句话，脸上的淡漠消退了一些，五官稍微变得柔就更让美貌更突出。然后他低声回答后面半句。 “霍长英说的。” 周晓月刚想问这件事，奇怪道：“他没有找你去食堂吗？” 这根本不像霍长英为人处世的风格，何况他在早上还承诺要照顾卫沉。 霍长英做事细心周密到让很多大人长辈都自愧不如，不可能会疏忽。 卫沉很快交代情况：“他有邀请我，我拒绝了。” 周晓月没想到卫沉会给出这个答案，愣了一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问卫沉为什么拒绝，她以为他们在早上都已经说好了。 虽然她也知道卫沉和霍长英之间关系复杂，他们两个又才刚刚相处没多久，周晓月还没傻到认为他们能立刻成为好朋友。 她只是私心里希望，他们不会像外人揣测的那样争斗起来。 在霍长英的做法完全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周晓月下意识地想要追问卫沉这样做的原因。 但看着卫沉平静的表情，周晓月却想到大家翻来覆去地挖他的伤疤还嗤之以鼻。 无论是那些过往的伤痛，还是卫沉现在遭受的质疑，都是不是他应该承担的。 周晓月都不太好过，那卫沉过得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卫沉今天经历了什么，才会做出拒绝霍长英的决定。 周晓月的胸腔里顿时涌出更多的心疼和怜惜，那种情绪泛滥，压住了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问题，换成另一个说法。 “那他怎么说的？” 实际上她问什么，卫沉都会回答。 “霍长英说你不和他一起。”卫沉连一刻都没有停顿，紧接着就说，“但我想跟着你。” 这句话在他的口吻里就和“周晓月在12班”一样，是一个平静的陈述句，和前后相比，语气都没有变化。 周晓月明白卫沉说话表达直接，不会顾及其他，但她还是不禁感到一点羞赧的脸热。 她生性就脸皮薄，又不会掩饰心情，稍微不好意思，就从眼角眉梢暴露出来。尤其是她生得一身雪白的皮肤，一旦泛起红，就很明显。 这种白和卫沉是不一样的。 周晓月白得细腻软滑，在自然光下有一种光亮饱满的莹润质感，但是卫沉白得苍冷暗沉。 再观察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的皮肤粗糙，脸颊和手都烙着瑕疵的痕迹。 他滚过千次万次对那些磕碰、挫折都无动于衷，但是和他相比，周晓月太轻又太软，好像一碰就会碎。 所以卫沉连盯着周晓月看也是很轻柔，生怕惊动她。 那双无机质的黑眸微微移动，珍惜地落在少女脸上的红晕。 但周晓月的羞涩很快一闪而过。 因为她已经了解卫沉的性格，反而不会觉得卫沉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那我们走吧，等会儿食堂都没好的菜了。” 周晓月尽职地当一个市一中带路人。 但走到一半，周晓月忽然想到霍长英，到底还是放不下，问了卫沉一句：“你来找我，那长英呢？他跟朋友去吃了吗？” 是周晓月自己反复提过要和霍长英分开吃饭，他没有和卫沉一起来找她，也没有那么奇怪。 或许是周晓月习惯了被霍长英管着，当她忽然面对这样宽泛的放任，周晓月竟然觉得有点不适应的异样。 卫沉摇头：“他没和我说。” 霍长英只是帮忙照顾，确实也没有义务事事都向卫沉交代。 周晓月怕再耽误时间连忙带卫沉去了食堂。 每个窗口都已经排了长龙。 卫沉听她的，周晓月就随便选了一个看着人稍微少一点的。排到一半，周晓月又想起来，慌里慌张地问卫沉：“你饭卡办好了吗，没有就先用我的。” 卫沉自觉地拿出一张卡，放在周晓月手里：“用我的，霍长英说里面有一万，用不完会退。”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挫败。 周晓月太习惯被人照顾，享受霍长英准备好的东西，所以她总是马马虎虎的。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 好在霍长英会注意到方方面面的细节，早就提前给卫沉安排好了。 然后周晓月才意识到手心里的卡，连忙还给卫沉。 “没事，办好了那就用自己的。”她很难为情地压低声音，“我现在卡里的钱还是你给我的，用完了再说吧……” 卫沉按住她的推拒。 他很坚定地说：“是你的，都给你用。” 如果不是周晓月知道这笔钱是怎么回事，她都要以为卫沉是要把所有的前都给她用。 但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卫沉的意思应该是，他还给周晓月的钱本来就是从周晓月的十万里用剩的。 少年的手覆在周晓月的掌心上。 虽然隔着一张饭卡，但周晓月还是能感到另一个人手心传来的热度。卫沉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在上面。 他的指腹粗糙，有茧有疤，凹凸不平，就算很轻地划过，也能在少女光滑细软的皮肤表面激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周晓月一个激灵，连忙把卡还给卫沉，“没事，我还没用完呢！” 她转过身认真排队，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卫沉听话地把卡收回去，沉默地在她后面站着。 他光是一动不动，就很有存在感了，甚至隐隐有一种校园学生中很少见的气势。 于是，他们前后周围都空出了一点距离，没人接近。 这长队还排得尤其快，没人插队，也没人打闹耽误排队时间。 周晓月排到的时候，还是节省地要了一个素菜。 卫沉看到了，他没说话，也没阻拦。 但轮到他，卫沉却很快指了食堂将近一半的菜色，几乎都是大肉。食堂阿姨都愣住。 “你这么瘦，吃得下吗？” 卫沉点头。 他表情平淡，说话做事果断，莫名就让人信服。食堂阿姨问了一句，还是给他打了菜。 然后卫沉顺势向出列等待的周晓月伸手，“不够放，你的能给我吗？” 周晓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卫沉拿走了餐盘，她可怜兮兮的青菜一眨眼就被各种各样的食物淹没了，反而成为唯一的绿色点缀。 卫沉端回来说：“走吧。” 周晓月猜出他肯定是为了自己，但点都点好了，也没办法，只好先带卫沉坐下。 食堂人很多，周晓月就选了一张已经坐了一些人的桌子，想要拼一下。卫沉当然没有异议。 但是他们刚把餐盘放下，座位旁边的人就立即站起来，这些人明明没有吃完，却飞快地拿起餐盘躲什么似的走开了。 卫沉冷静地走到周晓月对面坐下，完全无视别人。 周晓月却没办法，她再努力地让自己忽视，也不可能不注意这么明显的排挤。 这些人就是看到他们两个才走掉的。可是，她都不认识这些人。 周晓月犹疑地追着那些离开的人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真的换了一张桌子就更不舒服了。 然后她又感觉自己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他们。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这些人是—— 1班的学生。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0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6 23:18:20~2022-01-27 23: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34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别听” 周晓月不是很确定, 她问卫沉：“他们是你班上的吗。” 少女没有动筷子，卫沉也安静地坐等着。他听到问题, 才侧过头顺着周晓月的视线看了一眼, 又很快转回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冷淡，没有一丝波动。 卫沉确认：“嗯。” 周晓月问了，他还清晰地报出这几个人的名字, 甚至是学号。 但卫沉语气生疏冷漠，他叫别人的名字，就像是提起一串无意间记下的数字一样。 周晓月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就算她知道卫沉可能不会在意这些人, 但周晓月还是没有把他们两个人好像被排挤的事说出来。 周晓月自己在12班就不太好过。 她现在非常清楚被人敌视、讨厌的滋味。 就是因为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所以她更不希望卫沉会有相似的遭遇。但是有霍长英在, 1班的人再对卫沉陌生，也会看在霍长英的面子上接纳一些。 ‘滋滋……’ 系统钻出来响了一声。 ‘……他们接纳过你吗？’ 周晓月心里忽然飘起来, 没了底。 少女努力措辞，小心翼翼地向卫沉求证：“阿沉, 你在1班待了一个上午, 感觉怎么样呀？” 卫沉淡淡地陈述：“挺好的。” 他说完，见周晓月还是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那张俏生生的白净脸上溢满了担心，好像能从水润晶莹的杏眸里流出来，甚至有一种柔软、微暖的真实错觉。 卫沉放松神情, 尽量仔细地把事情和周晓月交代一遍。 “早上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就是上课，课间班主任来找我聊过，问我适不适应。霍长英对照着名单给我介绍老师和同学, 我记住了。 其他时候就是看书。班主任希望我快点跟上进度。” 卫沉很快就把他认为的重要过程说完。 这听上去正常极了。 无论是作为班级领袖还是霍家的义子, 霍长英在帮卫沉熟悉1班环境这件事上执行得到位、负责。 实际上卫沉也只需要了解这些基本信息, 之后他会自己决定该做什么。 卫沉不是周晓月，需要霍长英全须全尾的精心照顾。 霍长英也不可能像对周晓月那样对卫沉。 他们一个早慧，一个成熟，无论怎么看待对方，至少能够维持客气礼貌的距离。 可是大部分十几岁的学生都还在最张扬、自我的年纪，不会考虑那么多。 卫沉说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周晓月还是很关心卫沉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遭到欺负。 就像她以前活在大小姐豪门未婚妻的美梦里，完全察觉不到真实的恶意。 周晓月又问：“那你有和其他同学说话吗？” 卫沉果断地摇头。 周晓月虽然无奈但是也没有多意外。 她刚认识卫沉的时候，也被无视过。 她知道少年性格封闭内敛，这并不是霍长英一个个介绍同学就能快速打开熟络局面的。 周晓月不放心地追问，生怕卫沉受委屈，“那你有听到他们说你什么吗？” 卫沉反应镇定：“没注意。” 他语气平淡，表情更是毫无变化。无论班级里的同学有没有议论自己，提到的时候说了什么，卫沉是真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记名字只是单纯为了加入新的班级，区分同一个地方的各个成员。 但是卫沉也并没打算融入。 这样一来，就算1班真的有什么问题，卫沉和他们互相冷视似乎也扯平了。 不过周晓月还是挂上了一点忧虑。 周晓月也不知道那几个1班的学生不接受卫沉，还是单单为霍长英抱不平针对她呢？ 她关心得紧，就差再叮嘱一句“有没有哪些同学比较好相处，可以多交点朋友”这样的话，好像不放心孩子的新手妈妈一样。 周晓月及时停下来，卡壳了。 这时卫沉投来一眼，在周晓月的餐盘上看了一圈。 他担心那些菜有点凉了。 周晓月却被看得脸颊通红。她一边把自己盘子里的肉菜夹给卫沉，这本来就是卫沉打的，一边连忙说：“我不问了，先吃饭吧。” 卫沉任由她夹回来，放在自己满满当当的餐盘上，只是在马上要夹光的最后一刻提醒：“我够了。吃不完。” 周晓月愣了一下，然后卫沉就低头吃饭，没有再给她插手的机会。 她还没有和卫沉单独吃过饭。 之前在霍家那顿和长辈们一起，吃得太压抑，周晓月不敢出错，卫沉就跟着她学，并不习惯。 现在她看到卫沉在自然状态下吃饭的样子，有些新奇。 少年不讲那么多规矩礼仪，但动作并不粗鲁。 他只是很快地把食物放进嘴巴里，安静又迅速地吞咽下去，好像赶时间一样，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掉这不可思议的满满一大盘米饭和堆叠的菜。 周晓月怕他噎住，不禁停下来看。 她忍不住盯着卫沉吞动的喉结看，再下面一些，就是瘦得凸起的锁骨，她也没想到来这具瘦削的身体竟然真的能吃下这么多的食物。 惊奇还没来得及从周晓月的情绪里冒出来，就被泛滥成灾的心软淹没了，融化成一片汪洋的疼惜。 他以前，是不是很少能吃饱吃够？ 他是不是经常要赶时间去打工挣钱，所以习惯吃这么快？ 周晓月心里浮现一个接一个问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好在卫沉已经回到了霍家。 吃得好是他最不需要担心的事—— 突然。 周晓月想到之前那顿早饭，卫沉其实没动过几次筷子。原来那次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吃饭。 周晓月的心微微凝住。 霍家确实十分看重规矩，世代积累扩张完成的天文数字财富构建出一套森严的体系，掌控着每个人。卫沉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她从小就听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周围所有人吹捧霍家，就算她自己心里有点抵触、敬畏那座巨大的豪宅，周晓月也知道那是一个人人艳羡向往的好地方。 她会担心卫沉在新学校、新班级的情况，却不会一直想着卫沉在霍家过得好不好。 所有人都默认，在霍家更好。 周晓月想着这些事，没有进食的动作，卫沉明明没在看她。可他又能时时刻刻都关注到周晓月，跟着停下。 这就像是卫沉把他屏蔽外界的感知能力全部放在了周晓月身上一样。 但在卫沉无所谓的周遭环境里，他们这唯一一张只坐了两个人的空荡荡桌子却异常醒目。 之前走掉的那几个人在偷偷打量，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都在往这里看。 “他真的是霍家亲生的吗，怎么看都是霍长英更像豪门少爷。” “这样要不是亲生的，霍家怎么会把他接回去，还把那些爆出来的消息全都压下去，就是为了护住这个真的呗。” “就算是真的，看着一点也不像。也就周晓月能赶着巴结这种人……” 不在意，那些都是摸不着碰不到的空气，可一旦察觉，这种带着好奇、戏谑、甚至隐隐有点嘲弄的围观就让人不适。 要是上一周的周晓月在这里，一定连坐都坐不下去，只会想着带卫沉离开。 现在，周晓月同样觉得不舒服。 但少女没有提醒卫沉什么，她见卫沉停下，就垂下眼睛盯着自己餐盘上特意留出来的那些肉看了一会儿，周晓月不再反复纠结，夹起一大块吃进去。 她嘴巴小，分两次咬完，但也尽力大口地吃。 周晓月不想给卫沉造成额外的负担。 他在霍家不这样吃，是因为那个环境让他感到压抑。他在周晓月面前，并不收着。 这又不是他们的问题，干嘛顾忌别人。 见周晓月开始积极地吃饭，卫沉才继续动筷子。 好像认主一样，周晓月不进食，他就也不吃。 周晓月示意开饭，他就吃得很快，绝不会让她等。 只有当周晓月加快速度吃得辛苦，少年冷沉的神色立刻动摇，露出一丝迟疑：“抱歉，我吃太快了。你慢一点，我会等着的。” 周晓月身量纤细，肠管和胃也大不到哪里去，是真的有可能噎到。 卫沉眼珠一动不动地守住她，生怕她会在一刻碎掉。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1节 周晓月很认真地说：“我是看你吃得很香，才想多吃一点。” 她没有说谎。 今天周晓月吃掉的确实比以前分量多。 或许是因为学习费脑力消耗大，或许是因为她想通了不再顾忌那么多，周晓月连续低迷的食欲又打开了。 其实，周晓月自那些事情后就有了一点心结。 从前的大小姐花钱连眼睛都不眨，现在周晓月在食堂吃饭也要斤斤计较。她知道这些钱不是她自己赚的。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饿着自己的肚子。 不吃饱，就没力气做事，更没精力学习。 周晓月吃完，就和卫沉一起离开。从餐盘回收处走过去，他们穿过一排排餐桌。 她看到李雪儿和陈容容坐在其中一处位置。 两个女生从之前就在张望，现在对上周晓月的视线，陈容容吓一跳，立刻收回了眼神，李雪儿也很尴尬，但还是撑起笑打了照顾。 她们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虽然周晓月觉得她只是带着刚来学校的朋友吃饭，但在学校大部分人的眼里，她就是抛弃霍长英跟卫沉在一起的渣女。 这样想，就更不对劲了。 周晓月鼓起很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视一路上那些异样的眼神为无物，把卫沉带回1班。 卫沉还往12班的方向走。 他腿长脚步沉，放慢步速才能保持紧紧跟在周晓月半步后的位置。但周晓月稍微停住，卫沉就一下子越过她了。 少年清瘦，但贴在周晓月身边，也足够盖住她全部的身影。 加上他又高又白，存在感就更加强烈了。 “不回去吗？” 卫沉天然觉得要先把周晓月送回12班，他才来市一中第一天，就自发地要履行守护的职责。 周晓月无奈否决，“你才是新生，应该我带你才对。” 她选定目标，卫沉就绝对不会有异议，侧过身就换了个方向，重新跟在周晓月的身后。要是眯着眼看，甚至会产生周晓月多了一条长长的黑白尾巴一样的错觉，甩个弯就如影随形地跟上来了。 虽然周晓月知道卫沉肯定已经记住路了。 但她还是不安心。 早上的时候，周晓月还没有担心。因为，有霍长英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的潜意识到底有多么习惯相信霍长英。 她不能否认，自己此时此刻扩大的焦虑，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霍长英的缺位。 她隐约感觉到今天卫沉在1班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从卫沉这里问不出来，她想要去问霍长英。 越走近1班，那种排斥和鄙夷的氛围就越浓烈。 总是在走廊上勾肩搭背的男生，趴窗户边说悄悄话的女生，还有坐在门口常常给霍长英报信的，周晓月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因为以前天天来1班报道，看也看熟悉了。 他们也是最会起哄的。 但是。 隔了一个星期。 一切都变了。 男生快步离开，还回头瞪了一眼，女生互相对视一眼撇起嘴从窗户撤退，门边位置的那个人突然站起来，装作没看到周晓月和卫沉一眼，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这些做法毫不掩饰，直白地表达出了厌恶。 周晓月那句熟稔又陌生的“霍长英在吗”顿时说不出口了。她想要装作不在意，但她的坚强还有些脆弱，总是感到了一点难堪。 卫沉动了。 原本，他一直安静地跟在周晓月后面。 少年迈出一大步，就一下子绕到了周晓月面前。高挑的个子和身材比例给了他长手长脚。卫沉只是抬起手撑了一下，就按住了门。 连周晓月都没看清楚，其他人更反应不过来。 视觉上，卫沉就好像是突然出现一样，快得不可思议。周晓月忽然想到有一天晚上，他飞奔着跑回医院来找她，也是这么快。 关门的男生一开始还想装作收不住惯性把门合上。 但是卫沉站住，就像是一堵石墙，砌在中央，又像是一株大树，扎根进地面，根本推也推不开。 到后来对方连装都不装了，手上使劲，脸都憋得发红冒汗，卫沉抬起的手却连一丝摇晃也没有。 校服外套的袖子往下掉来一些，露出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腕和一部分前小臂，所以周晓月看得很清楚，卫沉只是平静地撑了一下门，然后游刃有余地推开，连紧薄的肌肉和青筋都不曾变化， 隔着一道贴了三（1）班的门。 里外两个人像是完全在做不同的事一样。 要是没看到关门的画面，谁会想到里面有人拼命地堵门。 门后面的人用了全部力气也没有关上门，反而差点被卫沉推得摔倒，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对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恼怒地瞪着横在门口的卫沉。 “喂！你瞎了？没看到我在门后面啊！” 那男生先装瞎还反过来告状。 周晓月有点不忿，眉毛都皱起来，从卫沉身后探出头：“明明是你先故意堵着。” 卫沉声音和语气都淡淡。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好吗？” 卫沉很有礼貌地询问。 他连头发丝都没晃，表情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 只有周晓月会相信卫沉是有话直说，但凡换做其他人，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那个男生退缩了。 “你想让我就说一声呗，推什么门啊。” 虽然他还是没好气，但不再跟卫沉较劲，转向周晓月扬了下巴。 “可以啊霍沉，你刚转来就能带女生串门了。但是你大概不知道，她以前每天都主动来找我们班长的。” 他换了一种阴阳怪气的说法。 好像卫沉紧紧维护的周晓月，只是倒贴霍长英的剩品。 周晓月站在原来常常等着的位置上。 但眼下，她却觉得脚下熟悉的地砖都在发烫，让她都不知道怎么站了。 她两脚越靠越紧，用鞋尖抵着。 12班的人都对卫沉和霍长英这亲生和养生的事情那么热衷，连带着把周晓月也扯进去翻来覆去地研究。 更何况是卫沉和霍长英在的1班。 他们没有议论过这些纠葛就怪了！ 卫沉终于移动眼珠，盯着那个男生看了一会儿，那双黑冷的狭长眼睛半眯，好像在看人，又像是没在看任何东西。 中午强烈的背光模糊了卫沉头顶和门框之间的距离，让他看上去更高了。 但他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冷，带来让人惊惧的威慑效果。 里面的男生没再受到外力，还是不自觉地往后退。 “两件事没关系。周晓月可以认识霍长英，也可以认识其他人。” 卫沉淡声陈述，他微微加重语气，冷得让人心里发凉。 虽然1班的学习氛围强烈，桌上几乎都摊着书，但是班级门前发生争端，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已经投过来了。 那男生对自己的退缩有点下不来台，不甘心地嘀咕。 “装什么，你明明知道她和班长什么关系，不就是想要争过霍长英嘛。” 卫沉没有理会这种幼稚的言论。 也只有之前对方提到周晓月，卫沉才正面回答。 周晓月就看这一个男生对上卫沉，也有一点明白卫沉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也觉得没关系。 虽然1班都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也还是学生，注重成绩、荣誉，卫沉却深入社会，只讲实际，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卫沉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它们穿过卫沉的耳朵，进入不了他封闭严密的内心世界，只能去骚扰周晓月还没建立完全的自我防御屏障。 少女连眉毛都垂下来了。 周晓月不仅自己难受，更加为卫沉难受。 她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好解释，但她不能接受1班这些人排斥卫沉。 眼看那个男生撑不住卫沉的冷脸，想走掉，周晓月却叫住他。 “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我就算了，阿沉又没有和长英争来争去，你们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今天他们还是一起来的……” 周晓月一定要把这件事问清楚。 结果她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得了吧，什么叫一起？他为什么能进1班，自己心里清楚！” “因为他通过了入学考试！” 周晓月已经和这种说法理论过一次了。 但事实证明，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 1班的学生相当不满。 “就算真的考过了又怎么样，这可是有前科的学生，谁信是老班自己要过来的，还不是霍家想要面子上好看嘛。”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2节 “对啊，而且把两个儿子放在同一个班，算准让霍长英帮忙带一带呗……结果他倒好，还摆脸色。” “从穷小子变成镶金的豪门太子爷，当然要好好得意一下。” “能力不行，也接不住这种富贵，小心被压死。” 他们不是说给周晓月听的，只是因为这种热闹也聊起来。 嘈杂的议论夹在一起，周晓月也听不清楚，但不影响她从那些关键词句中明白他们到底在生气什么。 现在，他们都在把矛头对准了卫沉。 周晓月却觉得比听到自己被骂还要糟糕，她好像看到卫沉被看不到的各种力量逼着往悬崖上推。 而他毫无所觉。 周晓月在旁边干着急，却不知道做什么好。 她呼吸变重，心慌意乱。 在系统上线的“滋滋”声中，卫沉的声音就像是贴在她的耳边响起似的。“别听。” 那低沉到隐隐哑的音色在她的耳中鼓动，就像是嗡鸣一样沙沙作响。 一双手罩在周晓月两只耳畔。 宽大的微凹，小心地注意着，不让那磨得粗粝的掌心真的触碰到少女柔软白嫩的耳朵，他只是想要拦截住那些轰然的吵闹。 卫沉发现周晓月在意。 她会替他伤心，替他流泪，当然也会替他不平。 卫沉无所谓他们的看法，却在周晓月难过的时刻，竭力地证明自己，他先是承诺：“我会证明他们是错的。” 然后卫沉请求：“别听他们说，听我说。” 周晓月放在心上的事，终于获得了卫沉的认真对待。 那一刻。 整个世界都像是安静下来了，好像真的只剩下了卫沉的声音。那并没有那么悦耳动人，带着轻微的沙响，别有一种磁性的质感。 在恍惚之间。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来，穿破这层壁垒。 “晓月。”那声呼唤轻柔似呢喃，几乎像是一声叹息。那声音如此熟悉，周晓月根本忽视不了。 原来。 说话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真的停了。 1班一片寂静。 周晓月转过头，看到霍长英和另外两个男生从外面走过来，他过于俊美的外貌压倒了一切，也盖住了朋友的光芒。 任何人望过去，都只会看到霍长英。 她没办法否认，有好几个瞬间周晓月都在想，霍长英到底去哪里了？霍长英在干什么？ 现在，她终于看到他。 疑问冲破了往常的悸动、开心和不舍，罩在周晓月所有的情绪之上。 作者有话说： 呼，努力赶上了感谢在2022-01-27 23:29:09~2022-01-28 23: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好好相处 霍长英一回来。 1班的动静很快就消停。 即使周晓月知道霍长英的威信很高, 也还是对他这种强大的号召力感到惊讶。他甚至都没有喊停。 但是。 安静和沉默反而让空气更加压抑。 这次，班里的学生是真的全都在看他们。 周晓月和卫沉、霍长英三个撞到一起, 就是最能满足那些好事者议论的八卦素材。 尽管他们早上就一起走了一段路。 但还是比不上这一刻的戏剧性。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 就是周晓月故意甩开霍长英去找卫沉。现在更像是被霍长英抓到。 卫沉收回手，垂下放到腿边，冷静又可靠地守在周晓月身边。 霍长英也和卫沉打了招呼, 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周晓月的心里堵满了问题。 她想问霍长英有没有听到那些人说的，她还想问霍长英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但是在周晓月想好怎么问出口之前，霍长英却先对周晓月说了一声。 “抱歉。” 周晓月听得一愣, 不自觉地微微紧绷。 霍长英却神态自如地笑了一下。他没有对周晓月和卫沉一起站在1班的门口这件事表示意外, 更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露出惊疑和鄙夷。 身形高大的少年长相出色, 神情柔和，目光温润, 浅浅微笑一下就足够让人赏心悦目。 霍长英告诉周晓月：“中午我有些事，辛苦你帮忙带阿沉吃饭。” 原来他是在为这件事道歉。 这确实能够回答周晓月其中一个疑问。但她听卫沉不是这么说的, 他只提了霍长英找他一起吃饭, 卫沉拒绝了。 周晓月不禁追问：“你没遇到什么事吧？我问了阿沉，没听他说。” 连周晓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在遇到霍长英和卫沉说法不一样的时候，她选择先和霍长英确认。因为她心底里更相信卫沉。 霍长英浅笑的弧度未变，但是眼底的笑意沉了沉。 “班主任突然找人。” 霍长英示意自己是突然被叫走, 他面露无奈：“我没来得及说。” 说完霍长英微微停顿，在周晓月和卫沉之间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会儿，然后才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不想隔着班等来等去，耽误学习的时间, 但阿沉非要和你一起……”霍长英对周晓月轻声叹气, “这次我有事顾不上, 之后交给我吧。” 他耐心地解释，填补上周晓月的疑问，滴水不漏。 周晓月甚至觉得好像被反过来质疑了一样。 她以前为了拒绝霍长英，用的就是学习效率这套理由，但卫沉从1班来找她，她立刻就和卫沉一起去吃饭了…… 周晓月被霍长英那样温柔地注视着，又想要移开视线了。 明明霍长英的语气温和自然，连一丝责怪的意味都没有，但周晓月就是无端感到一点心虚和歉意。或许是她听到、看到太多的指责，都把自己带进去。 尤其是各种各样的目光都在像审视一样地盯着，更让人感到压力，也让人想退缩。 卫沉没有理会别人，只是专注地看着周晓月，他表情还是冷冰冰的，但那双压低的黑眸里却闪着细微的紧张，他在担心，自己给周晓月造成了麻烦。 他更担心，周晓月觉得打扰，只是不好意思说。 “没有耽误……” 周晓月说了。 她说得有些小声，但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阿沉在学校第一天，我不看着他，我也不放心。” 她根本没注意，霍长英把事情都归结为是卫沉非要找她，但周晓月无论如何也不会顺势把自己摘出来，她只是想要让自己的朋友过得好。 他本来也应该过得好。 霍长英收起笑，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程从浩就忍不住了。 “这就不放心了，你倒是放心别人。”程从浩带着恼意地瞪周晓月，一看就没忘记周晓月把自己拉黑这件事。 他一急口气就很冲，对着周晓月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在网上，这只是一段文字。 现实里说出来，效果就更激烈。尤其是程从浩人高马大，气势汹汹，周晓月在他面前纤细、瘦弱，好像随时能被压垮。 霍长英皱了一下眉。 另一边的陈平冲程从浩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虽然都是霍长英的朋友，但性格却完全不同，陈平明显更沉得住气。 程从浩勉强压下火气，他看霍长英一眼，转而对着卫沉扬了扬下巴，没好气的说：“我们看着他行了吧！” 卫沉毫不犹豫，立刻拒绝。 “不需要。” 他恢复冷静，眉眼神情就更加沉稳。 卫沉干脆利落的回绝，让程从浩更生气了。 “喂，摆架子差不多得了啊，拒绝一次、两次还不够，要不是霍哥想照顾一下，你以为谁会真的想跟你待一起啊。” 程从浩一向都是这样，做事积极，情绪外露。喜欢谁，讨厌谁都会表现得十分明显。 而现在，程从浩毫无疑问就和1班的其他人一样不喜欢卫沉。少年剑眉竖起，眼睛喷火，英俊的皮相也被急躁和怒意影响，充满了攻击性。 程从浩才刚说了一句，就见周晓月护小孩一样地拦在前面。 她都在线上把程从浩拉黑了。 更不怕和程从浩对峙。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3节 周晓月都不受这气，才不会让卫沉被程从浩骂。 “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样看起来你比较像在摆架子。”周晓月声音细软，说话口气还有点娇。 就算她刻意严肃，也不会让人产生抵触心。 但她偏偏摆出一副不认识程从浩的样子，用陌生疏远的方式对他说教，程从浩几乎要气炸，火气一上来，他就更管不住嘴巴了。 “行，为这家伙删了我，还装不认识是吧！”程从浩紧紧盯着周晓月，还伸手指了一下，“你别以为……” “好了。” 霍长英顿时沉下语气打断。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意，凌厉的锋芒从温润的神态之下一闪而过，染得眸色加深。程从浩瞬间就闭上了嘴巴，怒火也像是被冻住似的，强行中止。 霍长英侧过脸，当着周晓月的面教训程从浩：“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你自己态度差，没人会搭理你。” 他说话还是一贯慢条斯理，措辞中立。 但是程从浩当真不再说话了。 霍长英平复心情，收起眼神中的寒意，才转回来看周晓月和卫沉：“这家伙没脑子，我替他道歉。” 他看着周晓月护住卫沉的动作，眼睛闪了一下。然后霍长英转开眼眸，看向卫沉，和那双黑不见底的凤眼对上。 “我想程从浩也是看你一直拒绝和人沟通，着急帮你快点融入班级。” 卫沉冷冷地回视。 他还没出声，周晓月就急急地说：“他一点也不像是想要帮忙！” 周晓月不是只冲着程从浩一个人说的，她是对整个1班的氛围都感到愤懑不平。卫沉不想理会，她想要理清楚，卫沉不想说，她要说。 “而且不是阿沉拒绝融入，是1班在拒绝他。” 周晓月反驳了霍长英前面的话。她明明就看到大家都在躲着卫沉。 一种想要保护别人的情绪从周晓月稚嫩、柔软的心脏里破土而出，推动着她往前。 就像是为了保护自己眼中更弱小的一方，弱者也被动地一步步成为强者。 霍长英压住嘴角。 “我上午带他认识了全班，我没发现问题。可能是我有疏忽的地方……” “他们都看过那些！”周晓月说到这里看了看程从浩和陈平，她明白这两个人肯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不想对外揭开卫沉以前的伤疤。 霍长英皱起眉，露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这里面本来就有很深的误会，加上他们总是把你和阿沉一起比较，就觉得问题更大。你不是要请他一起吃饭么，他拒绝你，他们看到就更生气了……” 周晓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霍长英神色平静，只是没有再笑而已。但少女却不自觉地停下来。 周晓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不能再说下去。 霍长英把周晓月没有说下去的话补完。 “你觉得大家是为了我在针对他。” 他总结、点明了周晓月的怀疑。 霍长英深深地注视她，一点一点地调整脸上的肌肉。 他需要精准地控制表情才能不泄露真实的情绪。 霍长英的眼睛颜色并不深，在光下还透出一丝发亮的暖棕色调，这本该是温柔明亮的颜色，但是他的眉眼生得深邃锋利，盯着看久了，反而莫名显得发冷、幽深。 但他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柔：“晓月，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周晓月完全没想到霍长英会反过来问她，愣住了。 她绞尽脑汁，只想到一堆苍白、空洞的办法。 她想让霍长英解释一下，他和卫沉关系没有那么糟糕，卫沉拒绝人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她想让霍长英告诉那些人，卫沉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他其实很好…… 可是。 这有用吗？ 她也却没办法对霍长英说出这样的请求。 “周晓月，我觉得你误会了。” 一直安静的陈平开口了。 陈平长相清秀，说话也更斯文。“霍沉同学毕竟刚转过来，大家肯定对他不够了解，有好奇，有抵触的情绪都是正常的。 霍长英已经在尽力地帮他了，但你也知道霍沉的性格慢热，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 他自己选择封闭，霍长英也不可能逼着他开放，这需要时间。” 陈平冷静地指出：“事实上，是他只想和你相处拒绝其他人，不管有什么误会，都会越来越大。他当然很难交到新的朋友。” 霍长英看着卫沉。 “阿沉，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但是你也不能只抓着晓月一个人。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可以多交点新朋友。我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霍长英重新勾出一个浅笑，以示友好。 他说得很真诚：“我们好好相处吧，就没人会再误会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多写点 第63章 变化 霍长英再一次明确地表示了他的善意。 既然周晓月说, 这是因为他引起的，那么他们两个好好相处, 确实可以消除不和、争斗的误会。 “不……” 卫沉薄唇微张却又闭上, 皱眉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像刚才一样立刻继续拒绝。 这不是因为他忽然改变主意真的想和霍长英做朋友。 而是因为霍长英提到周晓月。卫沉可以不在意其他所有事，但唯独会在意周晓月。 周晓月听霍长英这么说, 还是觉得有一些不对，但她也知道对方已经把好话都说尽，就算她是替卫沉要求, 也不太合适。 她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沉”。 “周晓月, 你还是让霍沉同学自己考虑吧。”陈平打断周晓月的话。 虽然陈平肯定是站在霍长英这边的, 但他确实说出了一个事实，关于卫沉融入新的班级, 关键还在于卫沉自己的想法。 就算卫沉的性格冷淡、排斥外界是事出有因，其他人也没有义务一味顺着。 他带着这样的背景进入任何一个班级, 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排挤。 区别只是, 1班有霍长英，同学们天然更支持他们的第一学神。卫沉不说, 不理，不睬，霍长英正常和他相处, 其他人也会轻易往恶意的方向去猜测。 陈平说的听起来好像没有错。 但这里面明明就还有一个误会不清的问题，周晓月没有绕过去。 “我没想替他做决定。” 周晓月自己都想要脱离由其他人做主的窘境，更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卫沉身上。她只是觉得，这根本不在于卫沉愿不愿意配合交友。 陈平顺着霍长英的提议把话一绕, 这件事似乎就变成卫沉的错一样。 这个人说话更客气一些, 但他只是喜欢多拐弯, 平和的语气下还是有一丝针对的意味。 周晓月同样把陈平也一起拉黑了。 就算他后来又发来一些信息，周晓月也没有加回去。 她对霍长英说不出的话，却能对陈平直接说出来。 “你们的态度都不好，其他人又会好到哪里去。你还说阿沉太冷漠了……本来就是因为你们先开始怀疑，是你们不相信他！” 周晓月认真反驳。 那双水盈盈的杏眸沉下来，虽然还是水润闪亮，却不再总像是马上要哭一样浸着濡湿，反而因为坚定充盈着亮晶晶的光。 霍长英有在照顾卫沉。 但是周晓月还没有傻到，看不清程从浩和陈平的态度。他们是霍长英的朋友，他们和霍长英的关系好—— 这两个人在周末还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她质问，联系不上霍长英。但今天他们又恢复跟在霍长英旁边，应该已经知道了更多的内情。 可他们还是对卫沉充满敌意。 周晓月形容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她觉得胃很沉，好像被中午吃进去的食物都塞满了一样，微微胀开，把她体内的器官都挤在一起，压得不舒服。 她既奇怪又失望，甚至感到一种迟缓、钝痛的伤心。 当周晓月察觉到自己被人讨厌，她同样很难过，但她越想就越觉得，大家不喜欢她才是正常的。 就算她才是跟着霍长英从小一起长大，和霍长英更亲密无间的那个人，但是霍长英的社交朋友圈子永远都不接纳她。 周晓月一直都知道，是她高攀了霍长英。她从来都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没有什么不对。 当同样的遭遇换了一个主角。 他们又说这是对方的问题，周晓月不能接受。 这里面有再多的问题，也不应该是卫沉的问题。虽然这不是同一件事，但周晓月还是在对比中感到难堪的讽刺。 “晓月……” 霍长英一点点收起那些用于展示的和睦好意。 他有些诧异地僵住了一会儿，然后才调动俊美深邃的五官，将表情变为疼惜和愧疚。“抱歉，他们可能也误会了什么，我会再好好说清楚的。” 少年温柔又真诚地道歉，几乎能让所有人心软。 霍长英仍然面对卫沉，但他没办法移开注视周晓月的眼睛。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微微加快了语速。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4节 “所有误会都是可以解释的。” “可是，你没有呀。”这句话从周晓月的嘴巴里脱口而出。 霍长英的表情静止停住。 好像被按下暂停键，又好像被雕刻、画下来一样，从活人的脸上剥落，成为一副极致优越的皮相面具。 就算再怎么好看，也因为这种反差的冷冽和寒凛而流露出更多的怪异。 周晓月说完就后悔了。 第一天都还没有过去一半。 她就怪霍长英没做好。 就算是对标榜完美的霍长英，也太过苛责。而且他已经在想办法了。 但周晓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忍不住说出这种话。 那不像是说出来的，更像是吐出来的。 仿佛是要把胃里面那些塞满的食物连同情绪、疑问，以及其他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呕吐出来一样。 她是在保护她的朋友，还是在保护幻想里的另一个自己？ 霍长英陷入缄默。 卫沉总是沉默，他过于冷漠的安静让人感到阴郁、压抑，人们会下意识地不想要亲近他。 但一旦破开那层冷硬的外壳，里面是温热的。 霍长英的沉默却很罕见。 因为他习惯性地维持温和的姿态，就算他不开口说话，上下唇瓣贴合，唇线也是微扬的，不笑也能让人如沐春风。 霍长英收起笑容，这张脸就沉寂下来。 唇角压平，唇峰分明，连同眉毛、眼睛、鼻子每一处部位都从柔和的笑意里撕开，轮廓深透，线条凌厉。 他这样看着周晓月，周晓月一愣，倾吐欲忽然又消散了，只想要逃。 直到她抵住另外一双鞋尖，周晓月才发觉自己都后退到快贴上卫沉了。好在卫沉站得很直很稳，周晓月倒过来，他也纹丝不动，无声地扶住少女。 清冷的气息环绕在周晓月身边，包裹住她，奇异地安抚了那种茫然无措的不安和惶恐。 卫沉的举动打破了寂静。 一种隐秘的信号发射，整个气氛为之一变。霍长英抵住嘴唇咬进牙齿才磨出一丝笑。 这是周晓月不太熟悉的霍长英。 她知道自己离霍长英很远，但毕竟一起长大，就算周晓月远远达不到霍长英那样了解她，也还是知道霍长英很多事： 他的笑容，他的声音，还有他触碰的肢体动作，周晓月都熟悉极了。 他的眼神再次落下来，激起一种颤栗。 “小心。” 霍长英恢复温声细语，轻笑起来，像是呵气。但他看过来的视线，却让周晓月觉得身上一沉。 “就这么担心啊。看你，站都不好好站了。” 霍长英说着伸出手，向周晓月抓过来。 他想要拉住周晓月将她从贴着卫沉的位置带离。 其实霍长英碰她，总是很轻柔、细致。 只是那种温柔并不容许周晓月躲闪避开，他每一次都是紧密地抚摸，贴合着周晓月细嫩柔软的皮肤。就像他以前也是这样揩拭双皎洁如星月的杏眸，揉过红润娇艳的嘴唇…… 周晓月从来没有躲开。 但这一次，她忽然就躲了一下。 霍长英的动作顿住。那只手伸过来，宽大的掌心朝向她，修长的手指微曲，随时都能收拢扣住她的手腕。 现在他停下来，收回插进外套的口袋，藏住攥起的拳头。 在看不到的地方，那手指紧扣，骨节凸起，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跃动。 “谢谢。” 周晓月不自在地走出两步，往旁边站了站。卫沉还是在少女的身后，寸步不离地守候。 周晓月却更担心卫沉被欺负。 霍长英看着想笑。 他也确实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晓月说得对。这种态度是一个问题。是我没处理好。” 霍长英移开视线，分别看了程从浩和陈平一眼。 他虽然重新开始微笑，那双深邃的眼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没有一丝人性的温度。 程从浩一个激灵，紧闭着嘴巴退后了一步。 陈平皱眉更深，连眉心都凹出一个“川”字，他表情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既然都说开了，那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偏见。”陈平抢话说，“班里的问题可能确实有我们态度影响的关系，我之后会注意的。” 陈平忽然解释起来，态度比之前的作态好了许多。 说完，陈平斜眼看向站在霍长英另一边的少年，像是在催促。程从浩脸都皱在一起，嘴巴开开合合，最后还是闷声挤出一句。 “我知道了。” 程从浩忍气吞声地点头，但他不是对周晓月和卫沉服气，盯着他们的眼神还带着一点恼火。 这让他说话都变得瓮声瓮气。 周晓月也学卫沉那样不去理人。 她只是询问地看向卫沉，想要知道他接不接受这两个人的说法。 这毕竟是卫沉的事，周晓月也不能替他说话。卫沉移动黑眸，从程从浩到陈平再到霍长英，一个个看过去。 这次，他是认真的。 卫沉还是说：“不用了。” 对面两个少年齐齐皱眉，卫沉难得主动具体说明：“不用照顾带我，也不用帮我解释。” 程从浩听着忍不住冷笑一声。要不是有所顾忌，他几乎就要当场问出一句“那找周晓月告状算什么”。 虽然程从浩硬生生地按下了质问的冲动，但他的表情已经表明他的不屑和轻蔑。 陈平没有外露太多情绪，只是打量地看了卫沉一眼。 卫沉这时候说出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我的事情我自己最清楚，我会自己说。我的能力也做不了假，我会自己证明。” 连周晓月都很意外。 她双眼一亮，向卫沉那张清俊漂亮的脸追过去，“你想澄清？” 其实周晓月想过这件事。 因为卫沉除了对她讲起过，就闭口不言，周晓月隐隐担心卫沉自己可能也不想把这些事情翻出来。他正视这段过去，却不一定想要闹得人尽皆知。 加上霍家倾力压下消息，就是为了抹平那些过去，这是已经反复商量过的，周晓月也不确定卫沉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她对别人解释也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具体的经过细节，不想揭开卫沉的伤疤。 卫沉看着周晓月，点点头。 周晓月立刻就说：“我帮你一起！” 卫沉又摇摇头。 “你好好学习。”他认真地说。 卫沉把关于周晓月的事都听进去了。他知道周晓月在为了什么努力，所以他不想让周晓月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 他说了“不用”，就是想要自己来处理这些。 周晓月还想说什么，就被霍长英叫住。 “晓月，你也还有自己的事情，别太分神了。” 她的事情？ 周晓月微微一愣，下一刻，那个结果未出的“亲子鉴定”就在系统的“滋滋”声中撞进了她的脑海。 她的心一跳，神色都不对了。 霍长英眼神微深，单独对周晓月微笑，好像再次变回记忆里那个完美无缺的霍长英。 她脑子里的想法一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对霍长英的态度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陈平脸色微微有点古怪，他看了周晓月一眼，但是和程从浩一样，被周晓月一块儿无视了。 因为他选择针对卫沉，所以被周晓月一起拉进了现实的黑名单。 陈平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叹气。 作者有话说： 没写更多抱歉 orz 第64章 各人心思 周一课程排得多, 时间紧。 周晓月有再多不放心，也不能一直在1班停留, 还是得回自己班级。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无论是霍长英，还是陈平和程从浩，都明白她一心维护卫沉。 陈平的眼神不由追着周晓月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心情微微波动。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5节 原来周晓月竟然能为霍长英之外的另一个人做到这种份上。 有那么几个瞬间, 陈平都要以为，周晓月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质问霍长英。 但是陈平很快就意识到, 她只是单纯在为卫沉着急。 原来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陈平感到巨大的、荒谬的讽刺。 他觉得周晓月很愚蠢。 她本来就蠢。 仗着家里有点钱, 仗着有霍长英, 什么也不学什么也不会，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还不会那么快衰老, 硬生生地浪费掉其他资源。 陈平和卫沉只是见了两面，也看出, 这个卫沉油盐不进, 淡漠冷酷，连霍长英都暗暗较劲, 怎么看都不可能轻易受欺负，周晓月却急急跑过来。 卫沉真的想澄清，想证明, 卫沉早就说了。 他不声不响，非要到周晓月和霍长英理论的时候，才终于吭声。 难道周晓月真的相信，卫沉这十几年在贫民窟熬过来, 没有任何一点心机？ 陈平承认他有偏见。 他不信。 他知道霍长英也不信, 可是周晓月相信。霍长英就不得不装着相信。 “阿沉的事, 我知道了。之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霍长英对周晓月做了保证。后面是不会有人再在明面上为难卫沉了。 至少不会做得像今天这一出出那么明显。 陈平应该感到愤怒，厌恶甚至唾弃周晓月。 一个被霍长英捧在手里放在心尖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孩，转眼就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亲热相处。 这个男生，还即将从霍长英身上拿走他的身份、财产、资源…… 就算这一切本来就属于卫沉。 但作为霍长英的朋友，陈平还是不禁为他叹息。 可是周晓月。 周晓月属于卫沉吗？ 大部分人都认定，她属于霍长英。 但她竟然也一头倒向卫沉，任何一个稍微了解周晓月和霍长英故事的人，都会觉得是周晓月凉薄无情。 讽刺的地方就在于。 陈平恰好了解得更多一些。 所以，他又觉得周晓月很可怜。 她有多相信卫沉是孤苦无依的弱者，就会更相信霍长英是温柔善良的守护者。 一旦这个信念稍稍动摇，霍长英就能轻而易举地稳住周晓月。 因为霍长英已经这样做了很久很久。 想要困住一只大象，就从幼小的时候绑住它，想要困住一个人，就从孩子的时候教育她。 霍长英从小就把周晓月带在身边。 陈平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头皮发麻。 其实他原本以为，是周晓月拿着婚约和青梅竹马的情分，对霍长英纠缠不放。 不止是他。 陈平所有和霍长英共同交集的圈子都这么认为。 直到周晓月有一天忽然决定离开霍长英。 陈平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产生这样的想法。 不管是不是因为她提前知道霍长英的身世，不管是不是为了卫沉——总之，她想远离。 然后。 陈平发现霍长英变了。 他早知道他的朋友心气高，本事大，城府深，但是陈平真的不知道，霍长英竟然在周晓月的事情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为女生准备一份惊喜，是温柔贴心。 调查一切，确保能猜准她的喜好不够。 还要把其他所有人的礼物都破坏掉，让她只剩下这一份惊喜，于是唯一能感激、珍惜的就只有一个对象…… “陈平。” 霍长英的声音把陈平从思绪里惊醒。 他才发觉自己看周晓月看得有些久了。陈平控制着神情，尽量平静地转过来看霍长英。 “你找人看一下学校论坛，把那些议论清理一部分，有正向的澄清可以置顶。” 霍长英真的打算帮卫沉？ 陈平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冒出问号。 他已经很清楚，光是因为卫沉和周晓月有关系，霍长英就绝对不可能正常和卫沉相处。 但是霍长英也不需要做什么。实际上，霍长英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让全班讨厌卫沉了。 这不是霍长英的手段。 霍长英只是很了解人们的想法，随意用了一下。 不过，这轻微试探带来的，却是周晓月这么强烈的反应。 接下来，霍长英不可能再继续这样的过家家游戏了。 陈平看霍长英似乎没注意自己，犹豫一会儿，询问：“你和周晓月说今天会出结果，是澄清的事？” 霍长英才看向他。 那双深眸微暗，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偏偏霍长英脸上还挂着笑，就更让人觉得发冷。 “你很好奇么。” 陈平微微僵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好在霍长英往下说：“澄清没那么快。他想自己来，我们就在能帮的地方帮一点。” 周晓月已经回去了，卫沉在周晓月走后径直进了教室。 这些话不是说给当事人听的。但还是没有一丝漏洞，滴水不漏。 就算陈平深知没有那么简单，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佩服。 霍长英实在是一个奉行完美主义的人。 相信霍长英真的好，会生出崇拜，不相信他的好，同样会崇拜。 如果一个人可以伪装成完美无缺的模样，而且一直不被拆穿，更是了不起。 陈平是后者，程从浩是前者。 陈平没有异议，意外的是，程从浩也没有。 这个家伙竟然没有跳出来反对霍长英给“敌人”做好事。 陈平侧头打量一眼，发现程从浩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显走神，就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霍长英对周晓月怎么样，你当着周晓月的面凶，他肯定得说你的。” 他以为程从浩还在想被霍长英斥责的事。 谁知道程从浩下一句却是：“我凶？是她更凶吧！她都把我拉黑了，就为了那种货色……” 这家伙又说脱了。 陈平眼皮微跳。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刚才他们差点吵起来的时候，程从浩对周晓月护着卫沉反应最大。他甚至没怎么提起霍长英—— 还好霍长英也进教室了，没听到后面这些话。 陈平和程从浩进去的时候，霍长英已经坐在座位上。 霍长英和卫沉离得很近，毕竟，他们身高相近，位置也不会安排太远。 这两人相貌，风格各不相同，隐隐互为对立。 可在此之前，这个卫沉，却只是一个辍学打工还债的穷小子，别说霍家，连市一中的门槛都摸不着。 那一刻，陈平竟然有些理解程从浩分外在意的心态。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得到这一切。 如果是霍长英的，就算了。 怎么可以，怎么能是卫沉的。 三（12）班。 周晓月回来后就埋头看书。 从午休结束，到下午一连好几堂课，少女都格外认真。 现在连李雪儿都不怎么找她说话，周晓月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稍微分神，周晓月都能感觉到那种被审视的异样。 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人在议论自己。 她自己可以忍受这些。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6节 只是，周晓月不想卫沉也面临和她一样的问题。 也不应该。 卫沉想要自己澄清，不管他想怎么做，这至少表明他是愿意向外踏出一步的，不是他们揣测的那样冷漠。 周晓月相信，如果卫沉愿意和别人交流，他一定很快就会变得受欢迎。 没人比周晓月更清楚，卫沉有多好。 不像她—— “啪。” 新的作业下发，在前桌看都不看的快速动作中扔在她桌上。 不等周晓月接过来，对方就生怕被缠上一样地转了回去。 周晓月反应再快，也还是不小心掉了几张试卷。 她没说什么，把手上的理好，再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 但让周晓月意外的是，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把那几张捡起来了。 “晓月，给你。” 周晓月看到旁边凑近一张笑脸，她也扬起笑容，虽然气氛还是有点尴尬，但周晓月突然好过了一些。 “谢谢。” 周晓月一笑，整张脸都变甜了，李雪儿看她回笑，松了一口气。 “晓月，你之后都要和那个霍沉一起吃饭吗。”李雪儿小声询问。 周晓月想了一下点点头。 “看阿沉的情况，在他找到新朋友之前，我要陪他。” 不等李雪儿再开口，周晓月就主动说，“没关系，你就和陈容容一起好了，不用等我。” 李雪儿有点尴尬，毕竟是陈容容先不理周晓月的。 李雪儿看周晓月表情，犹豫一下，又说：“容容那边我去说。 晓月，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吃比较好，你也知道私下里各种说法传得挺多的，和霍沉走太近对你影响不好。” 这些事都发生得太紧密了，确实很容易让人觉得，周晓月是为了家世背景才对卫沉示好，对霍长英变脸。 就因为卫沉变成了霍家的真少爷。 李雪儿在这件事上是认真为周晓月考虑。 周晓月沉默一会儿，忽然反问：“我以前的风评比较好一些？” 李雪儿一愣，哑口无言。 和霍长英走近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让周晓月少挨骂。 只不过大家会在背地里吐槽更多。现在这种讨厌她的声音变得更多更大，针对性才越来越明显。 但是就算现在不少人都因为一些误会改变对周晓月的看法，最多也就是疏远、忽视她。 像韩佳这样找麻烦的，还是少数个别。 “我知道我自己的问题。”周晓月轻声说，“我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优秀……所以大家可能不太喜欢我……” 李雪儿听得连连摇头。 “我没觉得！” 周晓月一笑，一扫黯淡，明媚娇艳：“我会加油的。” 然后她又认真强调：“但是，阿沉真的不是你们误会的那样。” 李雪儿只是略微纠结了一会儿，就说：“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就相信！而且他长得也不像坏人……” “晓月，你还知道什么呀？和我多说一点。这样我也好和容容解释嘛。”李雪儿支起耳朵凑过来，想要探听更多。 李雪儿又提起吃晚饭，说和卫沉一起也可以带上她们。 她没有放弃化解误会的事。 周晓月原本想拒绝。 可她想到卫沉说要澄清，又想到卫沉还没有多少朋友，就没那么坚定了。 但是周晓月怎么也没想到，她根本没有纠结这顿晚饭的机会。 因为下午的时候，她就从霍长英那里知道了他查到的关于“亲子鉴定”的结果。 … “滴。” 周家的大门解锁打开。 一道纤瘦的身影低着头走进来，吓了正在玄关处打扫卫生的阿姨一跳。 看清来人是谁，阿姨才打招呼：“晓月，你这就回来了？学校今天不上晚自习吗？”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美妇人听到动静，也走出来迎接，“晓月？” 周晓月抬起头，脸色微微有点白。 “我请了假，提前回来的。” 周母追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怕周晓月没听明白，周母还进一步补充：“是长英还是阿沉送你回来的？” 看周母神情紧张，眼睛都紧紧盯着她，周晓月抿住唇，把含在嘴里的那声“妈妈”吞下了。 然后她低声回答：“我坐了公交车。” 周母微微松口气，然后这才看到周晓月的脸色不对，连忙走过来扶她。 “啊呀，晓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周母着急说：“你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啊，我们来接你！ 你怎么自己坐公交车，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爸爸妈妈怎么办……” 周晓月被扶着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响。 阿姨去倒热水，周母在周晓月旁边坐下摸了摸周晓月的额头，嘴里喃喃：“才刚体检完，可别是什么大病。” 周晓月开口说：“体检结果都出来了，我身体很正常。” 周母下意识地反驳。 “还有一项没出呢。” 刚说完，周母就后悔了，但现在再收回也来不及了。 周晓月已经听见了。 而且，她也知道周母说的是什么。 所有体检项目里。 只剩下一个临时加项，亲子鉴定的结果没有出。 霍长英告诉她，医院说这是家属自主要求加做的。 作者有话说： 啊啊今天都在各种招待备菜啥的，很晚才有时间写… 不管怎么样，祝大家新年快乐！！感谢在2022-01-30 23:58:31~2022-02-01 05:0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345、gedayadelaoba、l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参、1345 10瓶；十六桃金 5瓶；ann、龙猫先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分割 周晓月抬起头, 看着自己的母亲刘美娟，微微出神。 其实她的妈妈挺漂亮的。 周母和霍夫人年纪差不多, 虽然气质没有霍夫人那么精致高雅, 但也在美容护肤的加持下保养得当，只有细微处才有一些皱纹的痕迹。 周晓月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刘美娟的脸，想要从母亲脸上寻找和自己相像的痕迹。 “晓月, 你看我做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刘美娟却在女儿的打量下惊惶起来，不安地移开眼神。 然后周晓月忽然意识到，早上她出门的时候, 刘美娟就是这样观察自己的。 所以刘美娟才能立刻明白周晓月在做什么。 原来, 妈妈也在想同一件事。 ‘周晓月是周家真正的女儿吗？’ 系统发出一个长长的“滋”声, 音调紊乱，在一连串的杂声中几乎听不清了。 周晓月的心声, 就和她面上一样，沉默而安静。 最开始, 她对系统的只言片语深信不疑。 她是想错了, 可是因为系统，周晓月就连一丝疑问也没有, 笃定自己不是周家的真千金。 后来她因为系统怀疑霍长英。 霍长英却给出了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是叔叔和阿姨要求的。” 在那之后，她就感觉到酸胀从心底一点点扩散，蔓延, 连眨一下眼都觉得无力。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7节 耳边的“滋滋”声也像是嗡鸣一样，让她头昏脑胀。 连霍长英找她之后的记忆都有点模糊错乱了。 她其实有想过，是不是霍长英在骗她。 但无论是霍长英骗了她，还是霍长英在说实话, 都同样让周晓月痛苦。 不管哪一样, 都是周晓月不想要的。 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和霍长英说的, 又是怎么让他告诉卫沉，她只知道她找到班主任薛其请了假。 她说家里有些事，想要回去一趟。 薛其看她脸色发白，关心了几句就答应了。薛其还说好几个老师都在私下夸了她，还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回家，周晓月应该会很高兴。 薛其没有提任何关于霍家的事，无论是卫沉还是霍长英，都是1班的，他作为12班的班主任，只是夸了周晓月一个人。 在他眼里，周晓月能一直认真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霍家的未婚妻。 也不是周家的千金小姐。 “晓月，你吓到妈妈了。你到底怎么了，和妈妈说呀，别不说话。” 周母急切的呼唤拉回了周晓月的思绪。 刘美娟摸了一会儿周晓月的额头，但她检查不出什么，赶紧伸手抱住周晓月，想要把女儿搂紧。 周晓月如她所愿，开口了。 “亲子鉴定结果还没出来吗？” 刘美娟一震，不自觉地松开了手，紧张得都有些不自在了，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晓月，你在说什么？” 骗人。 妈妈明明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是周晓月没有拆穿，她不想。周晓月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说：“我要回房间。” 刘美娟一句话也不敢阻拦，“好，好，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去叫你爸爸……” 说着说着，刘美娟顾不得再追问女儿请假自己回来的事。 直到阿姨端着热水来问，“要不要备车去医院？”，她才仓促摇头。 “等等，我先和周平商量一下。” 刘美娟找了些别的理由打发走阿姨，慌乱地给周平打电话。 周晓月看似镇定地上了楼，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又关上。 她径直找到自己的手机，开机解锁，拨通电话记录，打到医院。 周晓月想。 她还要再确认一遍。 电话里说。 “你好，是周晓月吗？ 是的，你之前咨询的加项已经确认过，是周平先生和刘美娟女士要求的，费用也已经结算…… 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请耐心等待。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向我们反馈。” 周晓月应声，挂掉电话。然后，她又打了另外一个热线。 反复求证。 值班医生还没下班。 就算换了一个新的护士接电话，也能很快就问出结果。 所有人都告诉她，真的是周父周母要求做亲子鉴定的。 他们也开始怀疑了。 可是为什么。 ‘系统，是你提醒我去看体检结果，我才知道多了一项亲子鉴定。我问了医院，问了霍长英……’ 周晓月的头越垂越低，‘但我都没想到问妈妈和爸爸。’ 在系统提醒之后，她想到无数个可能，唯独略过了她的父母。 除了她自己，当然只有家属可以要求加做亲子鉴定。 周晓月问“滋滋”乱响的系统：‘为什么你也不知道？’ “咔嚓。” 房门的把手从外面被人按动，转了两下，没有转开。 随即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晓月，你怎么在家里还把门锁了？” 周晓月拿着手机看紧闭的房门，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她是什么时候把门反锁的。 她以前，从来不锁门。 可是刚才只有她一个人进房间，只可能是她自己锁上的。是她连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反应。 刘美娟的声音紧随其后：“晓月，是你爸爸来了，他没注意敲门，你别在意。 你开门吧，你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我们送你去医院。” 周晓月这次回答了：“不用，我身体没事。” 门把手消停一会儿，突然在一声咳嗽中转动得更频繁剧烈了。 “开门！” 周父不耐烦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说都不说一声就请假跑回家，现在又躲着不出来，闹什么？” “周平，你别急啊，孩子心里有事，你慢慢说。”刘美娟在劝。 “她能有什么心事？就是太惯着，都要把她惯坏了！” 刘美娟压低声音：“我不是都说了吗，早上长英和阿沉两个都……” 周平的气恼消下去，剩下一半无奈：“所以啊，以前就一个，现在两个抢，这都是惯出来的！” “不只是这个，还有……” “喀嗒。” 门开了。 周晓月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 夫妻两人的眼睛立刻落在周晓月脸上。 周平看周晓月一圈，没看出什么异样。 虽然周晓月脸有点发白，但是她原本就生得皮肤雪白，只是没有平时那么莹润透亮，倒也还好。 只不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半垂着眼，看着更文静。 周平碍于被关在门外的面子，不想先开口。 刘美娟忧心忡忡地看着周晓月：“晓月，你在房间里休息吗？” 周晓月回答了。 “我在给医院打电话。” 不等刘美娟问，周晓月就自己说下去：“问亲子鉴定的事，医院那边说还没出结果。” 周平原本还想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一下子变了。 刘美娟精心画过的眉毛都打成结，惊惶得绞在一起。 “晓月！”刘美娟惊呼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周晓月抿了一下嘴唇。 “我昨晚好奇查自己的体检看到的。” 刘美娟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不知道该震惊周晓月知道他们偷偷去做亲子鉴定的事，还是该惊讶周晓月会想到自己去看检查报告。 要是以前，周晓月只会把所有的事都交给霍长英，哪里会在意这些。 他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甚至根本没考虑要怎么避着周晓月。 谁想到，周晓月就是知道了！ 刘美娟有些不知所措，“晓月，你回来是为了这个吗？” 周晓月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真相。”她自己都有点恍惚。 她只是想知道，她能相信谁。 爸爸妈妈，霍长英，系统…… 夫妻两却自动把周晓月的话理解成了想要知道亲子鉴定的真相，纷纷陷入尴尬的沉默。 周平率先忍不下去，咳嗽一声打破停滞僵持的空气。 “晓月，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周晓月被他说愣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曾经恐惧害怕的真假千金真相戳穿时刻真的发生了。 她好像又成为了那个想象中的“假千金”，因为没有亲子关系，失去了血亲。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8节 周晓月呆站了一会儿，连目光都有些涣散。 “要不是你瞒着那些事一个字都不说，我们也不会在知道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周平没有看她，声音却越来越大，话里话外都在埋怨她不懂事，不争气。 “长英和阿沉是抱错的！” 周平越说越气，瞪着周晓月，“这么大的事，你连我们都不说，要不是看到网上的消息，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晓月脸色更白。 原来他们也看到了！ 少女的嘴唇抿紧成直线，杏眼低垂，几乎快要闭上。 她不想看，不想听。 刘美娟拉了周平一下，周平说得激动都没注意到，一个劲儿地说。 “阿沉在那种地方长大，没跟着罪犯学坏就得谢天谢地了，而长英呢，他才被霍家当成亲生的养了十七年！ 这些关键信息，你一声都不吭，我差点就——” “就什么” 周晓月骤然抬起眼，那双杏眸睁着，微微发颤，却拼着勇气和怒意回视，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差点就想把订婚对象换成阿沉，对吗？” 周晓月的反问，戳破了周平之前明晃晃的心思，让他恼羞成怒。 刘美娟脸上都不自在。 “晓月，我们没这个意思。是阿沉对你比较亲近，才想让你和他多相处。” 周平不说话，两条眉毛靠得极其近，中间拢起的褶皱里弥漫着一层又一层的阴云。 “你一边让我在有婚约的情况下和霍家的真少爷打好关系，一边担心他会不会学坏，到底谁更坏？” 周平气得提高音量。 “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 周晓月不知道从哪里来一股力量，促使她说出那一句质问：“你自己相信，你是我的爸爸吗？” 她感觉她在尖叫。 但是她没有。 不过。她的愤怒，她的伤心，连同她的失望以及其他所有的情绪全都从她的口中宣泄出来。 即使周晓月没有大喊大叫，那些情感也足以代替她的声音，从周家夫妻两身上呼啸而过。 “不然，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做亲子鉴定？” 周平的怒火在女儿这个问题面前，“啪”一下，浇灭了。 他从头到尾都在说，是因为周晓月没告诉实情，是因为霍家抱错孩子的事太不可思议了，是因为卫沉和霍长英互换的人生颠倒了…… 连霍家都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那么周家呢？ 他不放心。他们都不放心。 周平嘴巴张开又闭上，转开头。 “我们不是想瞒着你，晓月，我们就是想有个确定的结果，心里安定一些再和你说。” 刘美娟急得走上来，想要拉周晓月。 周晓月下意识地避开了。 刘美娟僵住，下一刻眼圈发红。 “晓月，这件事要是伤到你了，爸爸妈妈和你道歉，好吗？ 对不起，别生气了，爸爸妈妈真的不是怀疑你，就是最近变故真的太多了……” 周平梗着脖子说了一句：“也不是只有我们家做了，你去问问，哪家听了这种事不害怕。” 周晓月一边觉得荒诞一边又觉得悲哀。 无论霍家把消息压得有多快，这件事注定都已经成为圈子里的话料和谈资。 可她都不知道该为谁难过。 真少爷，假少爷，是卫沉和霍长英。 两个家庭。两段人生。 结果到头来，最先崩塌的却是周晓月这个“未婚妻”的家。 周晓月问出她从最开始就在想的那个问题。 “那如果，如果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呢？” 她声音发抖，脸上的情绪却很淡，像是下一刻就要灵魂出窍一样，只有空壳在和人间的父母对话。 “不会的！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刘美娟这次答得很快。她冲上来，又怕周晓月再躲开，干脆张开手紧紧抱住周晓月，把周晓月的头按到自己怀里。 周晓月任由她这么抱着，有些麻木。 “就算，我害你们的亲女儿在贫民窟受虐待折磨，跟着罪犯养大学坏……” 周平听出这话是在刺他前面说卫沉，但在气愤之前，他还听出周晓月的难过。 他咬牙，叹气。 “那又不是你的错。我们养了你，难道还能不认你么？你就是我们周家的，嫁到霍家，也是我的女儿。” 周晓月闭了闭眼。 她从以为自己是“假千金”时，担心受怕煎熬那么久的惶恐不安，却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而且是她最渴望的答案。 周晓月想哭。 但不是因为高兴。 她说：“那如果我不嫁，你们还会认我吗？” 刘美娟和周平面面相觑，没想到周晓月到这个时候还在提这件事。 到底是心疼，加上周晓月情绪不对，刘美娟两人想要先点头答应。 周晓月又说：“如果我不是，那这应该是你们亲女儿的婚约才对……” 这句话让两人愣住。 他们一时迟疑，没有回答。 鉴定结果没出来，周晓月这样的反应，好像从很早之前就在想了，让他们都不敢确定。 周晓月没有催促要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退后一步，从刘美娟的怀里退出来，转身往楼下走。 刘美娟反应过来，急得叫她。 “晓月，你去哪里！” “我回学校，还要上晚自习。”周晓月说，“我就请了晚饭时间。” 刘美娟马上说：“别去了，妈妈和老师说，你留下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周晓月看着母亲，摇头。 “我想好好学习。” 少女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连一向不信的父亲的都说不出什么挑刺的话，沉默地看着。 “晓月……” 刘美娟还想说什么，又不想让周晓月生气，改口，“好吧，那我们等你晚上回来，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周晓月笑了一下，转头离开了。 周平想到什么，恍然惊醒，急促下楼追过去叫周晓月：“晓月，别走，爸爸开车送你！” 他追出去。 然后下一刻，周平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追了。 夜色下，周家门外确实没有停车，却站着两个少年的身影。 周晓月刚出去，他们就迎上来。 “你们……” 周晓月有点恍惚。 她想问对方是怎么过来的，却被其中一个先一步反问：“晓月，我们很担心，你和叔叔阿姨没事吧？” 周晓月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微微绷紧，然后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哭出声。 少女的眼泪尽数滚落。 “你说的才是对的。 真的是我爸爸妈妈做的，他们去验了我的dna……我明明有爸爸妈妈，却好像没有了。” 柔和的安慰声紧贴着周晓月的耳边，像是风，像是雨，像是弥漫的雾和空气。 它们温和轻柔，无处不在，没有缝隙地钻进周晓月的耳朵和脑海，覆盖了系统的“滋滋”声。 少年极其隐忍，却又无尽温柔地一叹：“我也没有了呀。” 另一个少年的目光瞬间变冷。 他没说话，却果断伸手，拉着周晓月往外走。 月光朦胧，在黑云下影影绰绰。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19节 光影微微变暗，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顷刻间就裹挟了少女，不断地拉扯、缴斗，像是暗中涌动的隐秘邪恶。 周平迟疑许久，最终没有追上去。 刘美娟看他回来，不解地问：“晓月呢？” 周平努努嘴：“跟着霍家那两个走了，应该要和他们一起回学校。 什么取消婚约，什么不嫁霍家，我看晓月早晚嫁过去。”他还隐隐松了一口气。 刘美娟为难地说：“这……晓月只有一个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周晓月提的那个问题，如果真的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破坏和任何一个霍少爷的关系了。 这样想着，他们甚至有点期待。 作者有话说： 过年不消停，额额，给大家表演一个猝式鞠躬道歉orz 第66章 回不去 周晓月被拉着一直走出别墅外面, 才稍微冷静一些。 夜风吹到脸上泛起一丝丝冰凉，让她一惊。 好像从一个清醒梦里醒过来, 周晓月睁了睁眼, 被泪水淹没得朦胧的眼前也一点点变得清明。 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紧紧牵着她的手。他沉默不语，很少说话，却总是在周晓月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周晓月仰着头看到对方清冷俊美的侧脸, 又在片刻的清醒后陷入轻微的恍惚。 在这之前，一直以来为周晓月做这件事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而现在—— “等一下。” 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截住了周晓月顺从往外走的脚步。 “你要带周晓月去哪里？” 周晓月回过头，看见身后那个温柔如风的少年追了上来。 他加快脚步, 借助两条修长的腿轻易追上来, 拉住周晓月的另一只手。 大手一扣, 像是锁链一般，不肯松开。 明明这才是周晓月从小一起长大, 更加熟悉的人。 他是霍长英，是她无所不能的竹马哥哥, 是她向往了十几年的“未婚夫”。 可周晓月却还是无意识地挣了一下。 霍长英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 眉毛和眼睛之间深嵌着一片化不开的阴影，将五官描绘得更加深重突出。 那种像雾又像风的感觉忽然沉了下来, 仿佛就要凝固成一种让人不安的实物。 周晓月不知道，这是因为霍长英不笑了严肃起来的样子有些陌生，还是因为她无法面对他。 是她, 在不断地怀疑霍长英。 又在不断地寻求、接受霍长英的帮助。 之前模糊的记忆纷纷涌进周晓月的大脑，她想起霍长英担心的追问，她想起霍长英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她想起很多细枝末节的碎片。 然后, 周晓月想起卫沉。 她只是告诉他, 自己要回去一趟, 卫沉明明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同样出现在这里。 他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没有问，就要带周晓月离开。 她看那张冷沉淡漠的脸，什么也没想地跟着走。 直到霍长英叫住他们问，周晓月才反应过来，她都不知道卫沉要带她去哪里。 卫沉低头看周晓月，开口问她：“你想去哪里？” 他的声音很低沉，听上去略微嘶哑。 卫沉的语气总是那么笃定，好像只要周晓月说出一个地方，无论是哪里，他都会带周晓月去。 他知道得并不多。 他只是知道周晓月很难过，所以他想要带周晓月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周晓月看了卫沉一眼，又看了霍长英一眼：“我要回学校。”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拉着她，让周晓月夹在中间感到不自在。 她抽了抽手，两个紧握住不放的人立刻都看向她，双眸里满眼都是她。 “我陪你。”/“我送你。”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响起。 周晓月不知道他们是一起过来的还是后来才在她家门前碰到。 但是她察觉到空气中不安定的对峙感，那种互不相让的胶着反而让周晓月更加焦虑。 “别这样，你们先松手。” 他们虽然隐隐拉扯对立着，却没有看对方，只看周晓月一个人。 听到周晓月的话，卫沉注意到她不自在的表情，先一步松开，然后霍长英才不紧不慢地放手。 他收回手，又动作自然地抽出一包纸巾，捧过少女的脸，轻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周晓月像是被烫到一样，躲开脸，她抢过纸巾，自己背过去擦眼泪。 她感觉到迟来的羞愧和尴尬，大哭发泄过后，剩下的就是茫然，堂皇的空虚。 周晓月下定决心，不要再那么丢脸地哭。 结果，她哭得一塌糊涂。 霍长英立即发现她惊吓之下的闪躲，手指停在半空，眉头微挑，然后无奈地叹气。 “你现在回学校，还有心情上晚自习吗？” 卫沉一边等周晓月回答，一边对周晓月在脸上胡乱擦拭的粗鲁动作皱眉。 他神情紧绷住，才按耐住没有说话。 但是周晓月刚放下手，他就接过周晓月手里皱起来的纸，又抽出一张新的，摊开铺软递给她。 他把时机控制得太好，周晓月连想都没想就接过来了，抹完才觉得不好意思。 少女的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待在家里。” 她用纸巾掩着半边脸，挡住自己的失落和难过。 周晓月停顿一会儿，还是选择再说一遍。她不想当着卫沉的面打哑迷，何况这件事并不只是关系她。 “我爸爸妈妈……” 再次说出这个称呼时，周晓月语气都有些僵硬，她深吸一口气，才有力量继续说下去。 “他们知道最近的事后不放心，趁体检采集了血样，加做了一项亲子鉴定。”周晓月感觉嘴巴里也泛起苦涩，声音都干巴巴的。 周晓月垂着眼，“刚好我这段时间表现得也有点奇怪吧，他们就开始怀疑……” “你不奇怪。”卫沉忽然强调，截断周晓月爆发过后的自我反省。 这不是卫沉一向平静陈述的语气，他语速微快，声音加重，有了一丝急切和担心。 “奇怪的是你做鉴定的父母。” 卫沉没有丝毫掩饰地揭露了对周父周母的疑问，他不会顾忌身份关系。 卫沉眉心皱得微深，他抬起眼看了霍长英一会儿，进一步追问：“是那天霍长英带你们一起做的体检吗？” 在周晓月点头前，霍长英轻声感叹：“是啊，都撞到一起了。” 他若有所觉，回视卫沉淡淡一笑，然后又把眼神放回到周晓月的身上，一瞬也不眨。 不需要再往下说，周晓月就马上想到他们两个被叫走的事，又想到学校里的议论，最后想到周家父母做亲子鉴定的理由。 周晓月的心揪起来。 少女目光盈盈，才哭过一场的眼睛略微发红，那双嵌着的瞳珠就像是雨后的湖面，清洗一新。 “我家里也知道那些事了。”周晓月小心翼翼，说得更具体一些，“我没说，但是网上发出来的，他们都看到了。” 她其实不需要解释。 无论是卫沉还是霍长英，根本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只是周晓月接受过一番质问，落下一点阴影，总是想要强调一遍。 霍家的父母不相信她。 结果她自己父母也没有相信她。 周晓月已经有够痛苦了，可是她紧接着想到的担忧却是：“那些事被压下去了，但影响还是挺大的，你们怎么办呀？” 她问的是“你们”。 可是周晓月眼中的关切分明落在卫沉身上，霍长英看得清清楚楚，他压了一下嘴角没有立刻接话。 她看到卫沉受冷遇，她听到卫沉被贬低。 周晓月会更同情卫沉是根本不需要预测也能猜到的事。 但是再清晰的思考也不能抑制住汹涌呼啸的情绪，霍长英虚握了一下拳头，才重新放松。 他说：“外面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关注度了，圈子里会比较麻烦。光靠霍家威慑只有一定作用……” 霍长英笑了笑没有说出剩下的话。 其实所有的谣言和怀疑，无非就是围绕好奇心和窥私欲。 人们关心的不是卫沉这个人的真实面貌，而是想要通过那些糟糕恶劣的事迹发表各种看法。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0节 解释和澄清不会让这些疑问完全闭嘴，优秀才最好的证明自己的方式。 卫沉直面这个挑衅，冷冷地一瞥。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 他果断利落的回答把霍长英打好腹稿的所有建议都堵在了肚子里。 卫沉对自己事情的上心程度远远不及对周晓月的一半。这个时候，他仍然觉得，周晓月更重要。 就算周晓月和霍长英早就知道，迟迟才告诉他。 卫沉连质疑都没有。他只是看向周晓月，细细地观察着少女苍白的脸，和嫣红的眼圈，还有那灌满过伤心泪的眼。 “重要的是你的事。” 卫沉低声问：“周晓月，你要怎么办？” 他直接撞开了周晓月最不愿面对的问题。周晓月的脸更白，眼圈更红。 她对这件事那么悲伤难过。 不止是因为亲子鉴定，还有许多事情叠加起来，让周晓月做不回以前的周家女儿。 她又该怎么办？ 周晓月说：“我去学校，先把书念好。” 那离开学校的时候呢？ 她说，她不想待在家里。 两个少年几乎同时想到邀请周晓月去霍家，但他们谁都没有开口提出这件事。 不仅是因为他们不想冒犯周晓月。 现在的霍家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可以全然放松的地方，更何况是周晓月。 他们在这片刻的安静中思考着各种维护周晓月的办法。 周晓月却自己说：“我……我想住校。” 她一开始有些迟疑，说到后来就变得十分确定。周晓月是很认真地在说。 卫沉脸上划过一丝惊讶，有点意外周晓月这么快地就做了决定。她没有求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不是一个疑问和请求。 霍长英的惊异更加明显，他挑眉抿唇，眼神陷入一片幽暗的深沉，不见底处。 他仔仔细细地揣摩着周晓月的想法，斟酌地缓缓说。 “学期中办理住校申请会比较麻烦，住宿费不好结算，而且你家长那边……” 周晓月有点被打击到，习惯性地垂了眉眼，流露出一点脆弱，但她没有动摇，只是低头说：“我先申请试试。” 卫沉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跟着说：“那我也办住校。” 霍长英轻轻哂笑了一下，没有对卫沉当狗似的忠心言论说什么。 他笑得很淡，没有任何意味，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习惯性地微笑。 他只对周晓月说：“我想想怎么帮忙办下来。” 周晓月挤出笑说了一句谢谢，三个人继续一路向前走去。 周晓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但他们都不说，她只能按自己的想地往庄园外面的公交车站走去。 两个少年就跟着。 但是他们还没走到，就被一阵略微刺眼的车前灯光晃到了眼睛。 一辆车停在路边，看样子不知道等了多久。 车灯暗下来。 露出的不是那辆周晓月看惯了的常常接送霍长英的车，而是卫沉的专用车。 “少爷。” 司机下了车，手里拿着手机，他没看霍长英看的是卫沉。他是卫沉的司机。 卫沉回应地点了一下头，还想跟周晓月走。但周晓月站住了，他也只好停下来听司机把话说完。 司机说：“夫人同意请假，是想让你回家。” 他们都能想到卫沉最需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才能打破那些负面的谣言。霍家同样需要他尽快表现。 从上到下，只会盯得更严。 霍长英脸上挂着一丝惯性的笑意。 霍长英知道，卫沉想要跟周晓月一起。他实在是一点也不藏。 这在曾经或许有可能成真，但是没关系，唯一的那一点可能性，也都会被他尽数抹去。 霍夫人的拉拢选择，周父周母的动摇，都将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3 05:17:52~2022-02-06 04:3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月春柳、吃薯片 10瓶；胖胖不说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角力开始 司机静静地站在车前。他加上车身也没有占据整条路, 仍然留出了两边的空余。 卫沉不想理会，可以径直从旁边绕开。 他确实不想理会司机, 于是认真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 才转过来：“我先送周晓月回学校。” 周晓月还来不及说什么，司机已经服从卫沉，依言拿起手机把卫沉的话复述了一遍。 周晓月也猜到。 电话的另一边是卫沉的亲生母亲, 霍夫人章琦。 听完对面的嘱咐后，司机又对卫沉开口：“夫人说，她再另外安排人送晓月小姐, 请少爷放心。” 这次他往前走了两步, 把手机拿得离他们更近一些。 周晓月终于找到自己插话的机会, 急忙摆手：“不用送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去学校。” 司机客气地对周晓月点点头, 但还是征询地看向卫沉。 见卫沉皱眉不说话，司机就把手机开了免提。 这个单独为卫沉安排的司机, 和一直负责护送霍长英的李叔明明有两张不一样的脸, 不一样的性格，但是周晓月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好像看到同一个似的。 是气质很像, 沉稳，专心。 然后是做事方式。 先服从少爷，但最终还是服从霍夫人, 更准确一点，是服从霍家。 但是在他们三个人之间，他只听卫沉的。 霍长英没有询问，像是早就知道了卫沉要回去的事情, 少年只是淡笑着打了个招呼。 “张叔, 有我和晓月一起, 不用担心。” 张司机客气地笑笑，没说行不行，等着电话另一边的人发话。 手机外放响起流畅悦耳的女声。 “这样，那就让长英送晓月吧。”周晓月听到了轻柔的笑声。 霍夫人的声音像是在琴上拨弦一样动人，但是这样优美的音律落在此时此刻，反而将无形中变得压抑的气氛推向更低沉的深远。 周晓月看着霍长英和霍家的司机，又听到霍夫人的话，心里涌上熟悉的无奈。她又体会到那种被忽视、被略过的滋味。 她知道，他们也是为了她好。 这个念头闪过，周晓月却开始觉得不适。她脑海里紊乱的“滋滋”声变得响亮了一些。 “不好意思啊晓月，阿姨也不想找事，但这几天确实事情比较多，阿沉才回来，又刚转了新学校，我不放心，先让长英陪着你吧，好吗？” 霍夫人语气里充满歉意，十分真诚。这让周晓月感到一点无措。 因为她忘不掉那天宴会上霍夫人对卫沉的许诺，随口就说把她送给卫沉，也忘不掉霍夫人打给她爸爸，又让她接电话拐弯抹角地试探。 周晓月已经明白，霍夫人对她再好，其实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这个事实击中了她，同时又让她在霍夫人面前那种下意识的堂皇和不安都镇压下来。 何况现在霍夫人没有出现，只是隔着电话和她聊而已。 周晓月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慌乱。 她先说：“其实我不用人陪，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这句话周晓月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她觉得自己说过好多次，但从来没有人听。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认为她很脆弱，要将她保护起来严加看管。 可是她不想一直这样，被呵护、被珍藏。礼物再珍贵，也永远都是一件物品。 这已经足够让从以前就认识周晓月的人感到惊讶了。 这里没有人比霍长英认识周晓月更久。霍长英的眼神波动，他看向周晓月，眼睛深处涌动着看不清的细光。 但周晓月还没有说完。 她才从父母的真实想法里逃出来，心里还沉着一股复杂的悲伤，这种情绪促使着周晓月说出：“我没关系的，霍阿姨。但你找的是阿沉的话，应该问一下他的意见。” 这句话落下，连没怎么见过周晓月的张司机都意外地看了少女一眼。 因为她明显是在说霍夫人单方面定下提前回家这件事。 这可以理解成一种劝解，也可以理解成一种反驳，甚至是指责。 不过，少女的声音清甜又软糯，语气温吞，很难体现出攻击性的意味。当周晓月来说这些话，就变得十分无害。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1节 但又因为她是周晓月，她为卫沉出面这件事本身就显得很不可思议。 霍夫人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 显然，霍夫人也没想到周晓月会这么说。 其实司机已经告知了卫沉的拒绝，但霍夫人还是坚持要卫沉先回家。 霍夫人甚至干脆放弃去询问卫沉，变着法子地通过说服周晓月来达成目的。她已经清楚，比起自己，卫沉显然更在意周晓月这个事实规律。 霍夫人马上就学会了怎么使用这条定律。 她只是想不到，不止是霍家的两个真假少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晓月也因为各种原因在不断地剧变。 霍夫人没有说话，其他人都没有贸然插嘴，在这种令人不安的寂静里，周晓月反而显得冷静。 哭过的眼睛让少女看上去比平时更柔弱也更动人，但是她的神情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坚定。 她尊重卫沉的想法，更尊重自己。 在霍长英皱眉的时候，卫沉反而神色微松，连紧抿的唇线都启开一丝缝隙。 那双黑压压的眼睛在夜色下却格外地亮。 霍夫人看不到这里的情形，但是她也察觉到安静太久，马上就抱歉地说：“对不起阿沉，妈妈没想到。” 霍长英同样在这里。 但是在这个语境之下，霍夫人这句自称只是卫沉的“妈妈”。 霍长英习惯性地笑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半眯起，在收拢的眼睫毛之下映出一线幽暗。 霍夫人还继续说。 “唉，我就是怕你不想回家才打电话催的。 难得你们能玩到一起，我也不想打扰，只是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了。” 卫沉不等霍夫人说完就打断，他直接拿起手机，用一句“我会去的”向霍夫人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安定了霍夫人的心，然后他紧接着就说：“但不是现在，我的朋友需要我。” 接下来，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他连一点弯都不绕，再一次把自己的想法重申一遍，直接驳回霍夫人。 周晓月心头一跳，她本来想说自己“不需要”，却在惊愕和卫沉难得柔和的目光之中闭上了嘴。 她今晚越是伤心难过，就越是想要坚强。 周晓月可以对着霍夫人逞强，因为霍夫人不知道周晓月到底为什么回周家，引起霍夫人注意的一定是卫沉和霍长英两个人，而不是周晓月。 但卫沉知道。 这还是周晓月后来才告诉他的。 他却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就紧追过来。 周晓月很难对着这位朋友的好意说“不”。 而卫沉却直接对霍夫人说“不”。 虽然周晓月知道卫沉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但是这看起来，很像是为了周晓月。 霍长英都有些惊讶，张司机彻底愣住了。 卫沉却神态镇定依然冷静，也没有忘记把手机还给司机，好像跟霍夫人打电话过来之前没什么两样。 他说：“反正车都停在这里，别坐公交也别另外安排接送了，就坐这辆吧。这附近的公交车夜班也不好等。” 卫沉提出了一个非常务实的建议。 少年转过清俊的脸看向周晓月，眼神里沉着一缕始终散不去的关切。 周晓月没有理由拒绝了。 他平铺陈述，没有任何掩饰，却又柔软地照顾到了周晓月脆弱的自尊心，没有再围绕对周晓月的担心说事。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周晓月。 霍长英面色如玉，神情微暗，他掩着眼睛里的深沉，微微一笑，也表态：“阿沉的提议听起来不错。” 那轻飘飘的声音就像是从高处落下来的一样，连气息都近了一些。 周晓月不自觉地颤栗了一下。 原来是霍长英微微低下了头。 他笑着移动了一下眼珠，但几乎就没有怎么离开过周晓月。 卫沉和霍长英都看着她。 周晓月在这种注视下反应过来，他们在等着她做决定。 因为无论这次霍家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卫沉和霍长英全都只是为了周晓月才跟过来的。 于是。 关于今夜，最终的决定权竟然奇妙地落在她的头上。 周晓月灵敏又懵懂地感知到那种拉扯的张力。 她的心在这种古怪又诡异的氛围里砰砰跳起来，她觉得自己又被推着走，但不再是直直地往下掉落，而是在不同的方向里打转。 这并没有让她感觉更舒适。 不过，周晓月真的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迟疑地说了一声：“谢谢。” 卫沉微微牵起嘴角，近似于一个浅淡的笑意。他转回来把手机还给司机的时候，还很礼貌：“麻烦你了。” 张司机收起手机，没有再打电话向霍夫人确认，点点头应下：“好的”。 无论是张司机，还是李司机，肯定都是霍家的司机。但他们都优先对各自安排的少爷负责。 卫沉也已经开始明白这种规矩玩法了。 他对霍家的一切都表现冷淡。 但他并不愚蠢。 司机坐回驾驶位，卫沉打开车门，又侧过身让开，显然是让周晓月和霍长英上车。 霍长英微笑着示意，女士优先。 周晓月只好先一步坐进去，霍长英应该跟在她后面，但就在霍长英要上车的时候，卫沉却抢在他之前，坐在了周晓月的旁边，也坐在正中间。 霍长英站住。 他脸上还带着一点仅剩的笑意，但眼里没有多少温度。 卫沉却连眼睛也没有眨，一本正经地催促。 “上车吧，我等会儿还得回来。” 卫沉还没有正式、严谨地学习完全部的礼仪课，他当然不会遵守太多。他甚至不一定知道。 或许，他不想知道。 霍长英先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卫沉将要把周晓月和他隔开的画面，差点维持不住表情。连周晓月都感觉到异样，她还没有尝试过和霍长英隔着一个人…… 这对周晓月来说，甚至很陌生。 她见霍长英没上来，也觉得坐立难安。 霍长英见周晓月探头看过来，才在脸上加深了笑容，把双眼中的锐利和锋芒完全遮掩起来。“我坐前面。” 他甚至没办法伪装着忍受。 霍长英说着关上车门，往前面走了一步，坐进副驾驶位。 周晓月看着霍长英在右前方坐下来，少年姿态优雅，舒展肩膀，直起背脊，双手垂在腿侧，一只手轻轻敲打着什么，像是遵循某种规律。 张司机听到轻微的声响，只转过来看了一眼，又立刻转回去，直视前方，踩下油门。 车声盖过了剑拔弩张的微妙气息。 周晓月有心想要思考卫沉和霍长英，还有霍家的事，但她一静下来，心里再涌出来的，却还是她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怎么也没想到，系统提前预告的亲子鉴定会是这个结果。 那还可能有真假千金吗？ 脑海里“滋滋”声紊乱得听不太清楚，周晓月已经不知道，到底是系统出了问题，还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人说这件事。 卫沉就坐在周晓月旁边，他眼里只有周晓月，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周晓月的表情不对。 他率先打破沉默，如实交代：“她打电话让我提前回去，是想要给我培训。” 霍长英温和地补上：“还有相亲。” 原本霍长英没打算说出这件事，现在他说了。 这也可以预想得到。 作为换回来的亲生骨肉，霍家本来就对卫沉十分看重。 但是，身为一个继承人，他离霍家所有人心目中的标准，实在相差太远。 快速地把卫沉培养成为第二个霍长英，甚至比霍长英还要出色，似乎遥不可及，但快速地找到一个比周晓月优秀的未婚妻，简直太容易了。 无论周晓月是不是周家的亲生女儿。 第68章 不喜欢别人 刚刚 霍长英的话音落下, 像是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石头，立即激起一阵涟漪式的连锁反应。 他说霍家要帮卫沉相亲。 当事人直接沉下脸, 虽然卫沉的表情一直都比较冷淡, 但没有表情和神色冰冷是不一样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2节 卫沉说：“不可能。”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他不相信，也可以理解成卫沉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周晓月却没有忍住惊讶，问了一句：“在这个时候？为什么？” 她一点也没有怀疑霍长英的话, 完全相信霍家会这么做，这让霍长英的唇角扬了一下。但周晓月是因为担心这样会影响卫沉才不断追问的，于是霍长英的那抹微笑并没有停留太久。 但周晓月坐在后面, 看不见霍长英的神情。 她只能听到霍长英轻声说：“就是担心阿沉吧, 早早定下一个未婚妻能帮助他很多。” 周晓月听着心里微紧。 她从来没有帮助过霍长英什么, 反而一直拖他的后腿。 随即周晓月又意识到卫沉的未婚妻应该不会是她这样的，但无论这种相亲是什么形式, 都让她感到荒唐。 她的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希望霍长英能帮她。 霍长英确实一直在帮她。 这些念头让周晓月在各种各样杂乱的思绪里理出一句清晰的话：“这样帮，还不如不帮。” 坐在她旁边的少年神情一松, 那压低的眉眼也从一片阴沉的冷漠中春回化冰, 融得微暖。 他根本不掩饰。 整个人都侧过来，面向周晓月, 卫沉的双眼都紧紧盯着少女，黑眸发亮，又像发誓一样对周晓月保证。 “我不相亲。” 他认定周晓月一般地看着她, 把周晓月看得心慌，她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她怕卫沉太听话造成误会，真的再也不相亲了，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机尽职尽责地开车, 连头也没有抬, 也没有从车内后视镜打量车后座。 霍长英偏过头, 大方地摆出倾听的姿态。 卫沉也专注地看着她听着，那双眼珠漆黑到没有一丝杂色，他盯得久了，眼睛里就倒映出周晓月的身影。 周晓月不由得紧张。 她支吾着解释：“我就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先读书。其他事情可以长大以后再考虑。” 卫沉总是对周晓月的话点头。 这次也一样。 卫沉“嗯”声应下，又继续问：“你是这么想的？” 他才从周家把周晓月带出来，最关心的当然是周晓月，永远是周晓月。这比卫沉自己那个未证实的相亲安排更重要。 坐在前面的霍长英抬起眼。 他生得高大，身材修长，不需要抬头也能在后视镜里看清车后面的情况，车灯微闪，镜面狭长，那镜子里只映出霍长英的一双眼。 没有温和的笑容，那眼睛就显得过于深沉锋利，像是化不开的浓雾。 周晓月没有注意。 她没有看卫沉，也没有看霍长英，只是低下头说：“我比较笨，不专心的话，连一件事都做不好。我当然得好好读书。再不抓紧，我就没救了。” “不笨。” 卫沉认真地重申：“你不笨。” 他声音低下来，就听上去十分郑重，周晓月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耳朵。纤细的手指在耳垂上抚过，揉出一点粉，她感觉到两道视线聚焦在耳边，隐隐有种发热的错觉，又慌忙把手放下。 周晓月垂着脸：“反正我没有你们聪明。” 霍长英半无奈半好笑地说：“你和我们比什么。何况阿沉的情况特殊，更不一样。” 这句话提醒了周晓月。 最近一连串的事情，确实让卫沉的处境变得很特殊。 霍家急于证明这位新认回的长孙继承人的重要性。 周晓月陷入一点沮丧，感觉拿自己的经验套到卫沉身上并不适合。因为种种原因，周晓月对婚约这样的形式蒙了一层阴影，可是万一卫沉不讨厌呢？ 她的劝说同样也是在给卫沉设限。 周晓月改了口：“也不用像我这样。其实想相看对象也可以试试，找自己喜欢的就好。” 她完全相信，卫沉比她更独立，更自主。 很多时候，还是卫沉点醒了她。 唯独在周晓月面前，卫沉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完全地听话。 这让周晓月总是不禁担心他在别人那里也是这样好欺负，甚至担心卫沉被霍家逼太紧，到后面全由着霍家安排，失去自我想法和自由空间…… 实际上卫沉很镇定，反而是周晓月自己总是面临这种困境。 但无论她劝卫沉别相亲还是相亲，总是能让卫沉听话的。 这就让这件事变得微妙。 “可以先看一看，说不定就找到喜欢的。”霍长英笑了笑。他第一次大幅度地侧了一下头，喊了一声：“对吧，周晓月？” 周晓月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对上霍长英看过来的眼。 那眼神轻柔，温情脉脉，但同时也是在宣告，他就是这样选择周晓月。 他没有把自己和周晓月的婚约摆在明面上，因为周晓月已经说过不喜欢。但即便他什么也没有说，周晓月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到那种无声的“霍长英的未婚妻”意味。 她又觉得是错觉。 她实在太习惯和霍长英待在一起的时间，又对这种关系过于应激，以至于什么都会产生联想。 脑海里传出一两声断断续续的“滋滋”声，周晓月把那些声音压下去。 然而周晓月还没回答，卫沉的话又激起更大的像是电流似的嘈杂声。 他沉声宣誓：“我不会喜欢别人。” 周晓月在紧跟着问出“那喜欢谁”之前，及时打住了这个问题。然后她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一般吵着。 ‘……你，喜欢你……’ 系统解放一般地在她脑子里转着，发出吵闹的声响，周晓月得努力思考才不被系统带跑。 ‘你说的不准。’周晓月在一次次经验教训中得出这个结论。 系统卡顿了一下，像是被打击到。 ‘生气了？’ 周晓月想要说没有，又被系统追着说：‘你屏蔽我……连不上线……’ 她不能否认自己试图把系统的“滋滋”声压着不去听。但她也不是在对系统发脾气。 周晓月的想法一片凌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要不要生气，对谁生气，她只是想冷静一会儿。 但是系统忽然轰炸过来，让周晓月更想不通了。 ‘你不信我……那你问他……’ 周晓月没有问。 她甚至咬住了嘴唇，生怕一个大喘气就让车内的氛围变得更加奇怪。周晓月不是不知道卫沉对她的态度很特别。 但这种更像是盲目式的感激，而不是喜欢。 就是因为卫沉好像什么都听她的，才让周晓月不敢说话。她觉得自己任何一个回答都会变成引导。 尤其是在霍长英面前。 周晓月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是更糟糕的难过始终压着她，再大的惊奇和怪异都变得迟缓很多。她沉默下来，卫沉和霍长英也就都没说话。 卫沉还是在看她。 如果不是他人还好好地坐在柔软的皮质车座上，周晓月几乎错觉他是蹲在那里的。她犹豫一会儿还是移开了眼睛。 安静凝固了空气。 直到车在市一中门口停下，霍长英第一个开口。 他转过来对周晓月说话。 少年半阖眼，俊美的脸上收起了笑容，像是恢复平静的湖水一样，显得有些沉寂。“到学校了。周晓月，你先下去吧。” 周晓月胡乱地“嗯”了两声，说了一声就下车了。她想着事情，自己闷头就往学校里走，谁也没有叫住她。 霍长英在车里多坐了一会儿，他敛去笑容，只是从唇缝里发出一声近似于笑的轻响。 但因为他一贯温和的姿态，那也不完全像是冷哼。 霍长英的眼神已经追着周晓月的背影看向市一中的大门，他留下来提醒卫沉 “你还是喜欢别人比较好。” 霍长英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加深了。 卫沉不回答他。 不是周晓月说出来的话，无论是警告还是建议，卫沉都不怎么听。 这种沉默式的消极抵抗态度对霍长英是没用的，他也不指望卫沉会听从，只是用一种温和却又强硬的姿态表明立场，就下了车。 霍长英身高腿长，不需要几步就追上周晓月。 看到周晓月和霍长英两人并排一起走的背影，卫沉顿时有种追下车的冲动。 他伸出起手，撑在车门的把手一侧。只需要轻扣指节，就能马上打开。 “少爷，你答应了回去的。”司机眼尖地注意到卫沉的动作不对，连忙说，“人都已经送到学校了，放心吧。” 卫沉收回了手。 不是司机的劝说起了作用，而是卫沉想到周晓月的反应，才沉默地坐了回去。她惊讶，疑惑，紧张，又一次被吓到了，落荒而逃。 周晓月可能不高兴这件事比霍长英那些似是而非的挑拨和警告更让卫沉在意。 他脸上的表情明明没什么变化，眼睛鼻子嘴巴还是冷淡地摆在一起，整张脸却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莫名显得失落。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3节 司机等了等，发现卫沉还一直盯着车窗外看，没让开车，又询问般地问了一句：“沉少爷？” 卫沉骤然从惯性封闭起来的自我世界里清醒。 一出来，他就裹上了一层冰。 卫沉听出司机的催促，微微皱眉问：“真的安排了相亲？” 司机马上收回视线回答：“我只知道夫人希望您早点回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就是真安排了，这种事也不会和我说。” 卫沉在沉默片刻后开口：“张叔，那你也不用对他们说了。” 张司机先是一愣，他没有说啊。 随后司机才反应过来，卫沉已经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亲事安排，而是在说他们在车上的话题。卫沉的意思很直接，就是让司机不要告诉霍家，尤其是别对霍夫人说。 司机之前就暗暗送过卫沉去周家一回，他当然看得清卫沉对周晓月的想法。 说“不相亲”，“不会喜欢别人”，就是认定周晓月了。 可是，怎么偏偏就是周晓月。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这位接回来的真少爷，就认准了霍长英定下来的未婚妻。 这两个少爷较劲起来，就难看了。虽然说假的，比不上真的。 但周晓月这件事…… 司机在这种问题面前有些犯难，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卫沉一眼，卫沉直视前方，目光不闪不避。 他从来都不是刻意耍酷，只是为了在苛刻的环境中求生磨砺出自我保护和对外排斥的本能，这种冷漠的气质在无形中加剧了威严。 即便他那样地年轻，甚至没有接受过更优质的教育和训练。 司机还是被那种没有丝毫感情一样的冰冷震慑到，生出一些犯怵的顾忌，选择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少爷。” 卫沉，和霍沉，好像没有多少区别。 但有周晓月，和没有周晓月，卫沉身上的变化可太大了。 司机都不知道周晓月和卫沉在霍家认回亲孙子以前的故事，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而霍夫人，看得更清楚。 其他的事都可以暂且放到一边。 但是。 霍家两个少爷一起去周家，像是为了接送周晓月争抢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她最痛恨的，就是让人看笑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0 03:43:39~2022-02-15 09:4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相似 霍家现在最大的热闹, 就是两个亲生和收养的少爷。 就算没有任何人敢当着霍家的面议论这件事，但私下里不会消停。这也是他们一开始不打算一五一十地说出真相的原因。 结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不止是外面有争议, 霍家内部也各有不满。 即便谁也不知道卫沉有没有适应新的环境，霍夫人还是不得不把压力放在卫沉的身上。 她特意在客厅门口等着卫沉。 “阿沉，你回来了。” 卫沉对她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霍夫人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淡漠, 她压下对他今晚跟着周晓月一起去周家的疑问，先笑着带他去见了一些老师。 不是所有人都来了。有些霍夫人就只是简单地对卫沉介绍了一下，有些霍夫人介绍得更仔细。 除了高考科目的辅导, 还有其他技能培训, 礼仪教导, 甚至艺术鉴赏相关的内容。 可以预见，他在学校外的课程表只会更繁重。 霍夫人也知道这不容易, 她担心卫沉抗拒，就说：“一直压着你学习也累, 穿插其他的课来会好一些。” 但卫沉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 这让霍夫人很放心，又没办法完全放心。好在卫沉神情冷淡, 并不是没有礼貌，霍夫人舒心不少。 她带着卫沉熟悉授课模式，脸上的微笑真切许多。 这甚至让霍夫人产生一种卫沉听话的错觉, 好像一度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霍长英也很听话。 霍夫人把卫沉带到另一边沙发，那里坐着一个优雅知性的女人, 虽然相貌不是绝佳, 但气质十分出挑。 “阿沉, 这是你以后的音乐老师，也是妈妈的朋友林筝。她可是在国际上都有名气的钢琴家。 要不是她从国外回来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还不一定请得来，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霍夫人郑重其事地把这位叫林筝的钢琴家夸了一番，卫沉也打了招呼。 “这就是阿沉吧，长得真漂亮呀，像你。不知道在音乐上的天赋会不会也一样像。”林筝笑了一下，随即眼睛落到卫沉的手上。 林筝注意到那双手的粗粝斑驳，神色微微一落，但至少那十根手指看着修长有劲，又缓了口气。 霍夫人很敏锐，立刻安抚卫沉。 “阿沉，妈妈也不是一定要让你学钢琴，只是想让你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些音乐知识，之后你要是对其他乐器产生兴趣，妈妈再帮你找专业的老师。” 话里话外，似乎已经在要求卫沉掌握至少一门乐器。 林筝评价道：“钢琴是最能培养情操和涵养的，看看长英就知道了……” 霍夫人没有掩饰眼中的骄傲，矜持地抿着嘴唇一笑。 霍长英学的就是钢琴。连她这位一向在音乐上眼高于顶的朋友也十分欣赏，不止一次询问过霍长英的发展意向。 但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霍长英不是霍家亲生的。 霍家当然不可能让他去学钢琴。 再顶尖再高贵的艺术，也在霍氏集团庞大的利益之下显得微小渺茫。 现在霍长英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排除，但他显然不会再往音乐方向发展了，林筝非常可惜，收不住话，顺势问起霍长英的事。 霍夫人没有忘记自己的亲儿子就在旁边，就算想要聊霍长英，也立即收住话，对卫沉介绍沙发上的另外一个人：“阿沉，这是林筝阿姨的女儿，之前在国外念书，这段时间会在我们家里住。” 一个少女挨着坐在旁边，娴静而温婉，五官比她的母亲更加精致。 她对卫沉笑了笑，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孙悦然。” 霍夫人在旁边帮腔：“林筝答应教你。我就想，干脆让悦然也跟着你一起上那些课程，让她体验一下国内的教育。” 卫沉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孙悦然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卫沉没有去握，他通常会把情绪封住，并不怎么外露，这一刻卫沉却少见得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然后他摇摇头，抱歉地对眼前这位一看就条件出色教育极好的漂亮少女说：“不用麻烦了，我习惯独来独往。” 这道歉，根本就是拒绝。 他的无视让孙悦然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她的钢琴家母亲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阿沉！” 霍夫人压低了声音，但也是当着对方母女的面说的：“你对悦然态度好一点。是我担心你不适应，特意拜托她陪你。” 卫沉听到她这样说，皱眉更深。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看一眼孙悦然，微妙地感叹一声：“原来如此。”少年冷漠的眼神有了波澜变化，流露出一种近似怜惜的温情。 这微浅的柔软显得格外生动。 他真的生得太好了。 稍微有一点表情，那雕塑出来的脸顿时就变得活色生香，像是被什么妖精吹了一口气一样。 就是孙悦然正在恼怒，也不由得有点看呆。 但那双黑沉的眼并没有聚焦。卫沉看的不是孙悦然，而是通过孙悦然在看另外一个，放在心上的少女。 就在她们以为卫沉会软化态度的时候，卫沉却对霍夫人说：“既然你拜托了她，应该由你多照顾她。” 他说得太直接，而且不留任何余地，让霍夫人都没办法再打圆场。 原本霍夫人可以教训、斥责卫沉把这一刻的僵持带过去，偏偏这是离开十七年才找回来的亲儿子，一是生分，二有顾忌，霍夫人骂谁也不可能去骂卫沉。 她不出面，另一对母女作为客人更不能说什么。 卫沉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淡声反问：“今天不是上课吗？” 霍夫人已经明白这件事做错了，踩到卫沉的底线，连忙说：“是上课。” 林筝的表情更难看，不再那么掩饰对卫沉的挑剔：“钢琴入门也是有门槛的，不是直接就能开始学，我也需要时间了解你，好好备课。” 卫沉没有反驳，礼貌地点头接下话。 反而是霍夫人微微收起笑意，维护着卫沉：“本来让你回来也是为了正经课，学习重要。钢琴音乐、画画美术这些都是额外的熏陶，能有是好的，没有也不要紧。” 她对之前夸了半天的朋友换了一个态度，暗里压了林筝一下。 卫沉不讲究这些弯弯绕绕，说明白了就转身离开。 林筝看着霍夫人追上去，紧紧围着卫沉的样子，既不甘心又觉得遗憾，见女儿还想追上去说什么，林筝也马上拉住。 孙悦然不服气：“妈，明明是他们请我们来的，这什么态度嘛。再有钱也不能这样吧。” 林筝不好说得太具体，打马虎眼：“看来不适合，那就算了。” 她可以这样应付自己的女儿，霍夫人却不能这样应付自己的儿子。 霍夫人送她们离开后，就找到卫沉解释：“阿沉，对不起，妈妈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自作主张了，下次妈妈一定先问你的意见，然后再安排。” 霍夫人不想打扰卫沉，等到卫沉第一堂课结束之后，才过来。她想说点好话哄着，卫沉只说：“你是这样安排周晓月和霍长英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4节 霍夫人顿住，神情复杂地看着卫沉。 “阿沉，你说实话，是不是想要周晓月？” 卫沉看了她一会儿，眼神依然冷沉，他眼瞳乌黑，没有光亮，冷冷地盯着人像是无机质的部件扫描一样，让人瘆得慌。 霍夫人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想到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阿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现在什么也不跟妈妈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妈妈之前说给你，你不答应。不给你，你又生气。我也是不希望你跟长英因为这个争起来，才想着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女孩。 悦然的条件比晓月……” “周晓月不是你的，你不能做主。”卫沉表情越来越冰冷，直接打断。 霍夫人知道他在意周晓月，但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在意。其实她想过，卫沉会不会是因为周晓月是霍长英的未婚妻，才格外地重视周晓月。 卫沉这样替周晓月着想，把周晓月放在亲生父母、霍家之上，听得霍夫人心里既无奈又有些生气。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一些东西，无论是对外，对内，还是在自己这个亲儿子面前。 之前卫沉就是为了周晓月挂过她的电话。 关于拒绝和反抗，霍长英总是能包装得委婉温和，卫沉却过于强硬冰冷，也就更伤人，霍夫人没忍住情绪。 “但周晓月是周家的女儿，周家全靠霍氏投资，我想做主，难道他们还能拒绝吗？” 卫沉说：“周晓月可以拒绝。” 霍夫人气笑：“那她拒绝了吗？” 霍夫人不可能忽略卫沉和霍长英一起跟周晓月纠缠的事。 看上去，卫沉的出行都是自由的，但实际上，明里暗里都有霍家的人一直都紧紧盯着。 卫沉安静片刻，在默然中点了一下头。 他五官表情一动不动，却还是呈现出一种黯然。霍夫人顿时一惊，愕然又不敢置信。 霍夫人想也不想地安慰：“那毕竟是长英的未婚妻，你放心，妈妈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卫沉皱起眉，像是不耐，又像是疑问不解。 他开口：“婚事是你们决定的。周晓月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你为什么觉得我们都得听你的？” 霍夫人先是笑了一下，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儿子还是一个单纯得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这让她从焦虑和高压中重拾几分母爱。 可是当卫沉维持着毫不动摇的冷漠，那真心实意的笑容又从霍夫人的脸上渐渐消失了。 她忽然意识到，正因为卫沉没有享受过家庭带来的荣耀和利益，反而从小背负着养父母带来的苦难，所以他从来不听长辈的。 他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霍夫人感觉糟糕，甚至有点恐慌。 但她还是克制着劝说：“妈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阿沉，那些人会议论你……”霍夫人把一切交代清楚，“能订下一门好的婚事，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卫沉无动于衷，眉眼一丝不动。 但他回答了：“他们议论我，是因为知道了我的出身，我的经历。”卫沉没有避讳。 “当我拥有好的家世，他们就在质疑疑我配不配得上，一段好的婚姻也是一样。你想要的人选都是霍家的未婚妻，不是我的。” 霍夫人明白卫沉的意思。 “你不用分得这么开，霍家以后都是你的呀！” 霍夫人急急地安慰，“阿沉，你不要担心，现在还不晚，妈妈会尽最大努力地培养你，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我配合，不是为了继承霍家。” 卫沉如她所愿，说出一部分心声：“我只是想要配得上周晓月。” 霍夫人吃惊地睁着眼睛张着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希望自己听错了。但卫沉的镇定告诉她没有。 她想反驳很多。 比如周晓月根本不值得卫沉这样努力，比如周晓月只不过是她用来哄霍长英的，但看着卫沉那张严肃而认真的脸，霍夫人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知道，既然这样，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通过周晓月来激励卫沉。 卫沉确实需要表现出至少一个长处，像霍长英那样的优秀。 看着下一个授课老师走进来，霍夫人微微笑了一下，把空间留给他们。 不过霍夫人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把之前派出去调查的人叫回来。她不能问卫沉和霍长英，也不好问周晓月。 可是她总得知道，周晓月最近在做什么的。 如果不是因为卫沉那些过去的事情在暗中推动下发酵，霍夫人也不会急到想要从伴侣入手，给卫沉添加砝码。 但卫沉强调再三，霍夫人也清楚周晓月对卫沉的重要性了。又因为卫沉的格外珍重，霍夫人目前的选择就只剩下，让自己另外一个儿子退步。 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难度，就是委屈霍长英。霍夫人一边想着怎么做这件事，一边想着如何补偿自己的养子。 在她眼里，霍长英远远比卫沉听话得多。 霍夫人自认了解这个亲手带大的孩子，霍长英对周晓月再好再亲切，是因为周晓月是他自己选的，也不是非她不可。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她心里也并不想让周晓月真的嫁给霍长英。 更不可能嫁给卫沉。 霍长英能让所有人哑口无言。他或许可以不用一个旗鼓相当的妻子扶持他，但卫沉绝对不行。 可谁让他现在喜欢周晓月—— 霍夫人根本没思考周晓月会不会同意，像以前陪霍长英那样陪着卫沉。 这是霍夫人觉得所有事情里最简单的一项。 第70章 很了解 内外压力之下, 霍夫人很快就开始实施行动。 她向周家打了一个电话，像霍夫人想象的那样, 对方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周平和刘美娟夫妻两一个劲儿地说：“晓月的成绩差, 我们也正头疼着，如果两边能一起学再好不过。” 就像他们真的对周晓月的学习担忧不已。 这个时间，周晓月应该已经回家了, 但是霍夫人问起，两个人却不约而同避开了周晓月，也没有让周晓月来打招呼。 因为周晓月就没回来。 她像是出逃一样在外面游荡, 不想再按循规蹈矩的日常路线往返来回。 放学了, 周晓月也没有动。 整个晚自习期间, 她就在校对错题查漏翻书，像是要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文字全部都印进眼睛里一样地看着, 专注到有些吓人。 教室里空了大半，周晓月还在看笔记, 连书都没合上。 晚一些离开的人看了周晓月好几眼, 诧异极了。但是她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在教室里待到只剩下自己一个。 连走廊上的灯都暗下去。 她还待在自己的座位。 “啪。” 直到教室里的灯光忽然一灭, 周晓月才在骤然的黑暗中惊醒过来，轻轻地“啊”了一声。 下一刻，灯马上亮起来。 “谁在教室里？我还以为人走了忘记关灯。”原来是班主任薛其看到12班还亮着, 过来查看。 周晓月轻轻地喊了一声：“薛老师。” 薛其看到是她，惊讶地推了一下眼镜。他马上走进来，关心地询问：“晓月，你怎么还没走？霍长英呢, 你不是一直和他一起上下学么。”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问霍长英。 毕竟周晓月和霍长英这两个名字绑定在一起这么多年, 老师们也都知道他们的事。 周晓月捏了一下书角, 忽然解释：“我和他说了自己走，以后就不一起了。” 虽然霍长英只是冲她微笑，并没有答应，虽然这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但周晓月还是认为这次可以成立。 其实她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想太多。 她不是为了躲避霍长英才在教室里坐着不走，她只是看书看得忘记了时间。 学习当然没有丝毫乐趣可言，但是在这个周晓月陷入混乱的当下，反而是课本上那些让她曾经避之不及的枯燥内容能够塞满周晓月的大脑，把她从父母和子女，替代和交换，依恋和感激等等乱七八糟的关系纠葛思考里解救出来。 少女半垂着脸，精致的五官显得脆弱。 薛其从镜片后面打量周晓月，目光里带着一丝忧虑。 “你一个人，就更不能待到这么晚，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成年人没有打探青少年之间的分分合合，只是叹一口气说，“走吧，老师送你回家。” 周晓月面露迟疑。 这下薛其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介入点，问周晓月：“和家里闹别扭了？” 周晓月一边摇头，一边收拾东西站起来，“我马上就回去。” 薛其评估着她的摇头到底是拒绝接送，还是否认闹别扭的事，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周晓月在这个时间独自回去，坚持跟着少女。 他无奈地说：“老师不能让你出事呀。” 外面已经很黑了，再关掉教室里的灯更加暗成一片。 薛其调出手机的手电筒，为周晓月打亮前面的路。幽暗中亮起一扇静谧的区域，周晓月的身影陷在里面，徘徊又抽离。 薛其有心再多问一些事，开口说：“要不要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免得你爸妈担心。” 周晓月轻声说：“没事，他们也没有急着找我。” 薛其推眼镜的时候，摸了摸鼻子。他反应过来，周晓月在学校里待到这么晚，她的父母也没有打电话过问什么，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关心这个女儿。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5节 那过去种种对周晓月的纵容和宠爱，顿时变了味，更像是放养。 薛其开始有点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开始用功学习。 “家里不急也要注意时间，太晚了路上没人，不安全。” 周晓月抿了一下唇，“老师，那我想申请住校可以吗？” 薛其听出她是认真的。 “这个学期吗？” 周晓月用力地点头。 薛其在追问学生的家事隐私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安抚她：“现在不太好办理下来，我先帮你问问宿管那边吧。” 周晓月笑了：“谢谢老师。” 莹白的肤色蒙着一圈微浅的光，更加漂亮。她笑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薛其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周晓月的肩膀，“也不是一定要泡在学校里才能有进步，你最近的表现，老师都看在眼里，这次考试一定会有惊喜的。” 但薛其的手才刚触及少女纤瘦的肩，还没有完全落下，就听到一声轻响。 “薛老师，你找周晓月有什么事情吗？” 薛其一惊，收回手。 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照了照，看见一个身形拔高的少年从阴影里缓步出来，走进光下。 “霍长英，你在这里做什么？” 薛其惊讶地看着对方，光和黑暗在那张年轻又俊美的脸上交织，勾勒出深邃而锋利的五官，过于凌厉，不禁让人打个寒颤。 好在他马上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缓解了那一刹那的露.骨锋芒。 “我在等周晓月。” 薛其立即看向周晓月，少女的表情却有点奇怪，她抬起眼睛看了霍长英一眼，又飞快地掩下去。有些意外，却又没有那么惊讶。 周晓月没说话，薛其就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霍长英从容地接过话：“不好意思，薛老师，麻烦你了。不过我来送周晓月就可以了。” 薛其想到周晓月刚说了不和霍长英一起走，就没有马上答应。 霍长英见状一笑，恰到好处地解释：“她心情不好，我不太放心。” 薛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密切。 紧接着霍长英又说：“薛老师，时间挺晚了，你辛苦了。你家应该不在我们那边，不用考虑我们两个，早点回去吧。” 霍长英说得真诚体贴，非常为薛其考虑。 不过薛其还是听得眼皮微跳。 确实。市一中的老师薪酬再高，也负担不起山水庄园一个厕所的地皮。 这让薛其在这个年轻的学生面前感到有些势弱。 虽然最近关于霍家的传闻很多，其中就包括霍长英和那个新来的转学生的身世，但薛其还是很清楚，霍长英以后成就不会低。 他面对霍长英，感觉就像是在和一个成熟的大人对话，还是那种会在同学会上把自己比下去的精英人物。 周晓月也没想麻烦薛其，一听目的地距离相差远，马上也劝薛其回去。 薛其最后把两个学生送到校门口，开车走了。 霍长英太镇定，周晓月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以至于薛其都没有考虑到其他问题。比如负责接送霍长英的车，一直都没有来。 周晓月发现了不对，她等到薛老师离开后才问：“你的车怎么没有来？” “不是我的车。” 霍长英浅笑，神态平和：“霍家好心维持了之前的安排，但我也不能真的照常享用。毕竟，我已经不是‘霍长英’了。” 周晓月的心顿时软化下来。 某种意义上，她也不再是“周晓月”了。 一丝感同身受的共情般的怜悯和安慰从她的心头一跃而出，连同对霍长英的愧疚和猜疑、依赖和抵触共同作用，酝酿成周晓月也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这像是两种情感，两个人格在打架。 她脑海里确实有另外一个声音“滋滋”地传递信号：‘别信他……’ 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她已经对霍长英产生过一次怀疑了。 尽管最后割裂的是她和爸爸妈妈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但这件事还是让她还是在霍长英的注视下感到难堪。 她又一次移开眼睛，神情动摇。 “那你，要怎么回去？” 霍长英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周晓月没有回看也能感到那种视线，即便他眼神温柔，周晓月还是在心虚之中感觉被无形的力量压着，有点喘不过气。 然后他轻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一个人静一静。” 霍长英说：“我本来打算悄悄地跟着你，你怎么回去，我就怎么回去。” 他面色如常地说出心底的计划，好像这根本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可是我看到薛其，虽然他是你的班主任，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我不放心，就出来了。” 周晓月都被霍长英的平静自若带偏了，只想到替薛其解释。 “薛老师对我很好，他说会帮我问一问住校的事。” 霍长英收起笑，一脸认真：“你真的想好了吗？” 周晓月点头。 “你还不知道结果。”霍长英突然提醒。现在没有别人，他才对周晓月说出更多：“你是亲生的话……” “这跟结果已经没关系了。我在那个家里，是长不大的。” 是过程伤害了她。 她所有的怀疑其实在这件事揭开之前得到了答案，周晓月想要的，也不再仅仅满足于做周家的真千金，更不是霍家的未婚妻。 少女神情并不严肃，但她一定想过无数次，才能下定决心。 这一刻，她就已经长大了。从脆弱的花苞中抽出，真正盛开。 霍长英的视线凝住，几乎无法移开。 他得克制才能收回眼神，不让那些藏在深处变得压抑而扭曲的情绪涌出来，只要有一点泄露的痕迹，霍长英都得尽数抹掉，以免惊吓到周晓月。 然后霍长英牵起唇角，表达了一个周晓月会喜欢的笑。 “好，那就搬出来，好好长大。” 他没有碰周晓月，却在垂视中已然摸过她的头发，抚过她的脸，描摹过她的一切。 夜色很深。 即便是学校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影了，公交车站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给了周晓月一点后知后觉的惊悚。 霍长英守着她。 寸步不离。 等车，上车，支付现金，下车，回家。 陌生又熟悉的既视感涌出来，这些事已经发生过一遍。 之前她坐公交车的时候，霍长英也跟在后面吗？ 周晓月有点糊涂了。 她以为他是和卫沉一起到周家找她的，但霍长英一直都在有意地避开卫沉，单独和周晓月在一起。 不过，她和霍长英确实形影不离地相处很久了，足够养成很多的习惯。 就算撇去所谓的未婚夫妻，霍长英也有理由和她亲密地相处。 就像是一个朋友，一个同伴，一个哥哥。 霍长英占据她十七年人生的至少一半时间。 她以前从来没有拒绝过。 当她提出拒绝，霍长英也总是会有办法逼迫她半推半就地接受。这件事反复地发生，就会消磨她的抗拒。 霍长英送完她，尝试着走路回霍家。 霍夫人还是在客厅等着，她看到霍长英站起来，脸上带笑，眉眼中却多了一丝担忧。 霍长英不认为那是担心他。 事实上，确实是卫沉的事情更让霍家上下焦虑。光是稳住和提高卫沉的地位和评价就足够让霍夫人头疼了。 但霍夫人还是很关心这个事事第一的儿子。她问了一句。 “怎么这么晚回来，我还是问了司机才知道你没让他去接。” 霍长英简单带过：“学校里有点事，我不想让李叔等。” 霍夫人一向信任他，没有多问，点点头。但是霍夫人很快想到什么，趁机提出：“既然你有事忙，那以后让阿沉和晓月一起回来吧，省得你还要照顾接送她。” 霍长英脚步顿住。 他转过来，并不惊讶地笑了起来，和霍夫人脸上的微笑一模一样，像是照镜子，却又完美得超过了真实，反而显出一点诡异的异样。 卫沉长得像她，霍长英被教得像她。 而霍长英了解他没有血缘的母亲，以及其他那些霍家人，远比她和比霍家了解他更多。 “我还以为你会给阿沉找个能带他的。” 霍夫人回忆之前被拒绝的尴尬，又补充了一段：“阿沉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比较排斥陌生人，也就和晓月熟悉一些。 我想着晓月刚好在抓学习，这样对他们都好。 我已经问过晓月的爸妈，他们已经答应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6节 见霍夫人打探眼色，霍长英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 他轻笑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 “但晓月还没答应吧。” 第71章 叛逆决心 霍长英的态度超出了霍夫人的预期。 虽然她深信费尽心血教养出来的儿子不会把全部心思放在和周晓月的儿女情长上, 但霍长英过于镇定的平静还是让她感到微妙的不安。 他取代卫沉十七年，现在都要一一还回来。 这当然正确无比。 然而对于霍长英, 这更像是卫沉从他身上把原本属他的事物一件一件地剥夺走。 现在, 只是要轮到周晓月。 霍夫人承认，霍长英对周晓月花了一些心思。他很细心地照料着当年那个被选中的女孩，把她放在自己铜墙铁壁般的庇护之下, 筑起高城，加固牢笼。 所以当霍夫人为了卫沉向他讨要，他的反应和态度都让人大吃一惊。 少年的回答就像前一句解释自己有事情耽误一样地自然, 看不出更多的情绪波动。 只看面部表情, 霍长英甚至看上去是高兴的。 他仿佛欣然接受。 “晓月没意见的话, 我也很愿意帮忙。毕竟，这都是为了阿沉好。”霍长英说到后半句语调微妙地变了一下。 霍夫人就只听见最后那句符合她心意的话, 忽视了前提，松了一口气微笑起来。 但让霍夫人没有想到的是。 原本在她想来很容易就会答应的周晓月, 反而成为这件事里最大的阻碍。 周晓月没有来。 一开始, 周平还为周晓月找理由，对霍夫人说的是：“晓月最近有些事情, 好像是班上给她组织了什么学习小组，这两天就先不过去了。” 霍夫人有点不快。 学习小组互助，能有霍家高薪安排的那些私教课程更有作用吗？ 连霍长英都不能这么精心辅导周晓月, 毕竟他们不在同一个班，只有课后时间能待在一起。 不过周家马上就保证：“之后晓月一定会来的。” 这话并没有兑现。 甚至把周晓月越推越远。 霍夫人失去了耐心，直接打电话询问：“这几天都没见晓月和阿沉、长英一起上学，怎么了, 没出什么意外吧？” 周家的事瞒不下来了, 捅到霍夫人面前。 周平觉得没脸不想回答, 最后是太太刘美娟接了霍夫人的话：“其实是晓月觉得来回太麻烦了，我们怎么劝她都不听，就是要住校，我们拿她没办法……” 刘美娟的语气十分萧索，隐隐还有哭过的痕迹，声音微哑。 霍夫人当然先温柔地关心了一番，“小孩子闹别扭，大人应该好好解释，不要让她误会。” 刘美娟支支吾吾：“也没有什么误会。” “在我面前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我们两家的关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霍夫人完全忘记了之前霍家是怎么没有提前和周家打招呼的。 她没打算和周家绕弯子，把查到的事搬了出来：“我明白你们的顾虑，阿沉和长英的事情确实是我们没处理好。但你们给晓月做检查的时候怎么也不兜着点，白白伤了亲女儿的心。” 这顿时让刘美娟和在旁边听着的周平都陷入了尴尬。 刘美娟没办法否认，只能解释：“因为有长英在，我们以为……” 霍夫人见不得他们事事占着霍长英的光，还要推卸责任到霍长英身上，语气重了一些：“这和长英没关系，是你们自己想多了，还搞砸了！” 周平看刘美娟应付不下去，连忙抢过手机答话：“唉，是我们没当好爸妈，又撞上晓月的叛逆期，就僵住了，我们会哄好孩子的。” “父母和孩子哪有隔夜仇，你们这还是亲生亲养的。”霍夫人又恢复轻声细语，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 但语气变得温和，霍夫人也没有忘记强调：“你们答应了我会让晓月过来的……” 关怀之中，又施加了不少压力。 一连几次通话下来，周平和刘美娟都感到。 这种家务事，他们原本可以撇开霍家，关起门来自己想办法，偏偏周家一向都是借着霍家的关系网得利。 加上还有一层婚约。 所以，霍夫人过问，周家夫妇根本回绝不了。 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让周晓月马上去。 因为周晓月已经收拾东西，搬进市一中的宿舍了。刘美娟对霍夫人说“闹别扭”，已经是极其软和的说法了。 当时的景象闹得极其可怕。 那天晚上，周晓月很晚回来，她说是看书看到忘记时间了。 周平和刘美娟都不相信，但也没拆穿她，反正他们知道霍长英和卫沉中的一个和自己女儿在一起，也就放心不少。 周平先是试探地问了一句，答应帮周晓月更好地提高成绩。 女儿低迷的神色变亮，期待地看过来。直到周平说出是跟卫沉一起在霍家学…… 刘美娟一边抹眼角的眼泪，一边拍着胸口。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的，晓月一直都和长英一起，她也说不想要被送来送去，我们不应该动这种心思的。” “你没听到她是怎么顶嘴的吗，她连霍长英的未婚妻都不肯当了！”周平立刻就压下话头，嘴里念叨，“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看不上长英。” “但她现在连我们的女儿都不当了。” 刘美娟既难过又焦急，周平在妻子的注视中撑了一会儿，男人的脸上一会儿浮现出怒气一会儿又划过懊悔，嗓门低下来。 “什么当不当的，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亲子鉴定的结果就摆在那里！”周平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刘美娟就更忍不住哭。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背着晓月做鉴定的，我们把亲女儿推远了！”刘美娟的哭声让周平难以忍受地抱住了头。 霍夫人那句话说的是真的。 周晓月就是他们骨肉相连的女儿。 本来抱错孩子就是少数个例，第一医院也不可能在同一年再出现第二例像霍长英和卫沉那样的疏漏了。 周晓月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集成了她和周平两个人五官当中最优秀的部分，长得就好，出落得更漂亮。 她那么娇气，那么听话，不高兴也总是很好哄。或许是家里后来条件越来越好，能够满足周晓月大部分的需求，或许是霍长英对周晓月太好了，比他们两个父母还要更多地照顾周晓月。 以前周平和刘美娟真的没觉得养孩子有那么复杂、困难。 他们只需要一个劲儿地带去那些好穿、好吃、好玩的，把周晓月宠到天上，她就会爱极了爸爸妈妈。 可是，就是这样的宝贝女儿，却突然和家里作对一样的，非要离家住校。 周晓月对私下鉴定这件事的反应有多激烈，周平和刘美娟都已经很清楚了。 紧接着又是霍家关于卫沉的提议，让周晓月更生气。 周平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至少，晓月是我们亲生的，这血缘是抹不掉的。只要我们多去找她，跟她说清楚，晓月早晚会明白，我们是为了她好。 霍家给出的条件对她也有好处啊！” 刘美娟却已经意识到了问题。 “可是晓月不愿意啊！”刘美娟没有再装作看不到。 周平沉默一会儿，然后不甘又无奈地叹气：“她不要这个，不要那个，谁知道她要什么。” “之前晓月自己一直推拒长英，可是我一说让她和阿沉多相处，她又不高兴了。 她不是不愿意，她就是要和我对着干！” 尽管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能用“叛逆期”就能解释周晓月的行为，周平仍然觉得这是女儿对自己这个父亲权威的反抗。在收到女儿的反驳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永远是愤怒。 这是让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收拾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他一时怒火上头说出“我们是你爸妈，我们生你养你什么都给你最好的，我们对你够好了!”“你不听话就不要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这些类似的伤人的话，周晓月不会下定决心离开周家。 但那个当口，周平也收不回话了。 他只能告诉妻子：“晓月现在正闹着，肯定烦我，你多去学校里看她。” 周平一脸疲惫。 他要忙公司里的事还要解决家里，也并不轻松。就因为周家上位暗中走了门道，所以现在两边的事情其实是串在一起的。 霍夫人急着培养亲生儿子，又不想疏远，急着让对方高兴。 而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女儿，周平都没办法拒绝。 甚至，他还得赶紧把这件事做好。 “你好好劝劝晓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既然都想好上进，利用一下霍家的资源又怎么了。而且这还是霍家那边主动提的，不抓紧关系想什么学习成绩啊。”周平一顿，才接着往下说。 “她以为只有她难受么，家里的压力大了去了。我们谁跟她说过什么？她能不管不顾地躲学校里，我们呢?” 刘美娟张了张嘴巴，到底点了一下头。 周平说得老练，但他自己脸上也不自在。 话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他们想要在霍长英和卫沉之间两头讨好的事实。周晓月把这掀到了明面上，并不是没有刺痛这对父母。 他们忍不住做亲子鉴定，除了疑心，未尝没有过幻想两个女儿的心思。 就是看到霍长英，周平不禁觉得要是周晓月也是抱错的，他能像霍家一样把真假两个孩子都留下来。 谁想到，他们反而变得更像事件里的另外一位母亲，连亲生的都隐隐要不回来。 刘美娟走到周晓月的房间，打开门，往里面看了一圈。 一屋子琳琅，从日常衣服、鞋子、配饰到各种化妆品，护肤用品，都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周晓月根本没有带走。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7节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再当着周平和刘美娟的面掉眼泪。 周晓月甚至都没有反驳多少句，只是在他们说完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刘美娟不知道她有没有躲起来哭。 第二天，周晓月起得很早。 她穿上校服，背上书包就走了。 因为她只背了那个常用的书包，刘美娟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觉得女儿异常地沉默。 刘美娟知道周晓月还在生气，也没有多少。她发现的最大的不对劲，是卫沉和霍长英都没有再来周家接周晓月。 刘美娟心慌意乱，既怕周晓月把两边都得罪了，又怕是自己的态度让霍家生气。 周晓月硬是要坐公交，刘美娟再不放心也不好再扭着她。 谁知道，晚上，周晓月就不回来了。 班主任打电话给周平和刘美娟，说周晓月在学校确认了住校意向的时候，已经搬进宿舍了。 原来她收拾了校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放进包里， 周晓月爸爸妈妈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想不到，她能够这么快地找到一个脱离家庭的落脚处。他们的女儿忽然间变得陌生极了。 好像真的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一样。 她做了这个决定。 然后她就打算完成，甚至不跟家里商量！ 即便无论是周平还是刘美娟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别人在帮周晓月，但他们还是被女儿这前所未有的反叛决心深深震撼，甚至感到一点害怕。 这至少证明，周晓月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7 18:25:23~2022-02-21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edayadelaoba 32瓶；1345、满满 10瓶；十六桃金、蓝兔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适应 周家大小姐住校的事, 转眼就成定局了。 这件事的结果比过程更让人吃惊，知道的人都想不通周晓月为什么放着本地的房子和家车不享用, 住到学校里吃苦。 就算她家里什么不方便, 也还有霍家啊！ 霍长英竟然会让周晓月住校？ 但事实是，周晓月同意了，她的班主任同意了, 住宿处领导同意了，就算她的父母没有同意，也下不来台。 等什么都办好了, 电话通知才到, 周父周母被架到一个尴尬的位置, 也不可能强行带周晓月回家。 这是周晓月一个晚上都没睡，匆忙打包好东西, 又和其他人通气的结果。 系统不放心她，从周晓月收拾东西到她真正住进女寝, 都一直在念叨着：‘不用这么急的呀……’ ‘可是, 不马上离开那里的话，下一次我不一定再有那样的勇气了。’ 她的父母说的很多话都是真的, 无论是关于宠爱，还是苛责，都有真实的部分, 只是周晓月在这爆发式的“叛逆期”中直面了周家亲子关系里的另外一面。 她没办法否认，自己从小到大得到的好处。 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轻松快乐的日子。 从这样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太糟糕了。 亲子鉴定只是让她伤心，但她的爸爸妈妈在同一天还在想着让她去讨霍家欢心更打击周晓月。 周晓月就意识到, 血缘只是联系她和爸爸妈妈的其中一个关系。她对拉拢霍家产生的价值在他们眼里更重要。 她是不是亲生的, 在不在这个家里, 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她是和霍长英或者和卫沉在一起，他们好像就能放心了。 好像作为“周家大小姐”，她始终就是“霍家未婚妻”。周晓月受不了这个关系定式。 这让她觉得自己和那两个少年中的任何一个人产生联结，都是畸形、错误的。 因为她就是在这样古怪扭曲的期待下长大的。 周晓月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和他们的关系，但她知道，她一定要先纠正自我。 这种冲动让她做出了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对薛老师说爸爸妈妈有事，想安排尽快住学校，又让老师给家里面打电话。 然后这一切就像是开了绿灯一样，一切顺利。刚好就有一个女生办理了退寝手续，为周晓月留出一个床位。 她真的住进来了！ 市一中的住宿条件不差，寝室不大不小，足够四个人的生活起居。 虽然对周晓月来说，从带着一个大花园的别墅搬进高中宿舍，落差很大。从体验上，这更像是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四方盒子里。 这过程称不上有多舒适。 狭小、硬直的床板，排队打取的热水，定时定点的熄灯时间都还能勉强忍受，周晓月本来就是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 但她还是适应得很辛苦。 就算周晓月一点也不想被人当成娇生惯养的“周家大小姐”。但是毫无疑问，比起早早就住校更加独立的女生们，周晓月实在显得很没用。 她是急急忙忙地搬进这间刚好少了一个人的寝室，只带了她觉得会用到的物品，完全准备不足。 在她的想象里，学校宿舍应该是一个低配的宾馆，事实上，那里只有基本的完善设施，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的。 周晓月连牙刷、牙膏这些必需品都没有带上，她以为学校会有那种统一给学生用的。 更不用说洗护用品。 她和寝室里的女生不在同一个班，并不熟悉。就算她们都认识周晓月，周晓月也不好意思在第一天就借那些私人的东西，只问了哪里可以买。 周晓月没有要家里的钱，他们现在也想不到给她钱这样的事。她手里只有那笔手术费里结余下来的钱，什么都得数着花。 她在校内的小卖部挑选半天，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结果刚涂上去就把皮肤弄得过敏，刺激得系统都在她脑海里叫着。 ‘滋滋……快洗掉……’ 说实话。 搬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实在很狼狈。 狭窄泛着一丝下水道气味的卫生间，砌不整齐的墙和地面，难以调试温度的淋浴温度，还有不断扣费的计水器。 她第一个反应不再是关停水龙头，而是把自己充了钱的卡抽出来。 虽然效果是一样的，但周晓月还是在这个行为里感觉到一种极其难堪的窘迫。 她就这样湿漉漉地站了半天，才在系统越来越尖锐的“滋滋”声中，擦掉沐浴液和水，换了另外一套校服。 对。 她连睡衣都没有带。 毕竟“宾馆”是有浴袍的，学校可没有。 周晓月忍了许久，把眼泪都憋了回去，但眼睛还是变得红通通的。她莽撞的劲头忽然散掉了，熟悉的无力感重新蔓延上来压住她的心。 这或许才是她的爸爸妈妈没有在闹僵后的第一时间把她从学校带回去的原因。 可能在他们所有人看来，她迟早会受不了回家。 如果没有人帮忙，她撑不过去。 一开始，是宿管阿姨找她，说要认识一下新面孔。 “我看你行李箱都没带，就只带了一个包，能装什么呀，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全吧。”宿管阿姨比薛老师更有生活经验，发现了周晓月的问题。 阿姨人很好，不要周晓月的钱，给她拿了一整套各种用品，甚至还有没拆封的换洗睡衣，坚持不收钱。 周晓月手头再紧，也不好意思白拿。 她已经充分意识到钱在正常情况下的衡量标准。 宿管阿姨拿出来这么多的东西，价格不少，远远超出职责范围了。 宿管阿姨没办法，只能交代：“真不用给钱，这些也不是我买的。是一个男生托我给你的。” 周晓月一愣，她下意识就追问：“是谁？” 宿管阿姨絮叨着说：“你能不知道是谁？ 唉，我都把东西给你了，你还装不知道了，防什么。当然女生寝室是绝对不会让男生进的，更不可能让他们放礼物。 但是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我才给你们这对小情侣做中间人的。” 宿管阿姨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阿姨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周晓月还是在打趣的口吻里察觉到熟悉的感觉。在学校大部分人眼里，她的“男朋友”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霍长英。 周晓月沉默下来，没有再问了。 她再仔细观察，才恍然发现那些用品都是熟悉的牌子，款式也都是她的喜好。只是她太习惯这些物件了，反而没有意识到一些牌子奢侈，根本不会在校内流通。 一个比周晓月父母，甚至比周晓月自己都更了解她的人，只有霍长英。 ‘……他什么都要管……’ 周晓月的心也跟随着系统的“滋滋”声跳动起来，在怦然中微微变调。 ‘他太可怕了……’系统说。 “他对你太好了。”宿管阿姨说，再次夸了一遍，“虽然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都没个谱，但你男朋友还挺稳重的，我看着不错。” 周晓月解释：“我没有男朋友。” 她自己都觉得苍白，宿管阿姨更是一脸不信，挥了挥手，把那一大堆东西推给她，让她抱走，免得占地方。 周晓月低下头，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8节 离开前，周晓月忽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问：“阿姨，我是怎么住进来的？” “你自己突然要住校，还问我？” 周晓月改了措辞：“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班主任说了一下，当天就搬进来了，好像太快了一点……” 她冷静下来，才发现很多问题。 “领导同意了呀。 其他的我不知道，主要是你运气好，刚好有床位空出来。原来住你那张床的，学习厉害着呢，还是学生会的，要不是她前几天搬走，你急也没办法！” 周晓月又感到被包住了。 她明明已经离开那个让她窒息的家，应该能踹一口气才对，却还是有一种根本没有逃出来的既视感。 是“学生会”触发了这种心理。 在她记忆里，这个关键词原本深深地和霍长英绑在一起，但却在和程从浩，陈平，韩佳和陈容容几个人联系起来后，变成一个感官奇怪的词语。 ‘滋滋……’ ‘是他做的，一定是他……是他、是他……是他……’系统的声音闪烁了一下，真正地卡住，在周晓月的脑海里不断重复。 周晓月捂住耳朵跑开了。 其实这只能阻止外面的声响传进来，平息不了她脑海和心里的声音。 宿管阿姨叫她：“等一下，你东西没拿走！”周晓月也没有理。 她只是让系统停下。 ‘你之前也说是霍长英，但不是！’ 周晓月甚至形容不出来，系统的指认和事实真相到底是哪一件伤害她更深。 但她也反应过来。 霍长英不一定和住校生有关系，可是周晓月能这么顺利地住进宿舍，肯定离不开霍长英这个永远第一名的学生会长在中间发挥作用。 他总是在帮她。 他永远要帮她。 霍长英就像等在那里一样，出现在每个周晓月需要的地方，他不会让周晓月失望，但到了这个时候，周晓月不禁觉得，他不是做的不够好，而是做的太好了，太超过她的期望。 她主动远离他，一次又一次。 从霍长英还是霍家继承人，到变成挂名养子的假少爷。她越来越不亲近他，越来越不信任他。 哪怕周晓月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可一旦把她放到霍长英的位置上，她也没办法轻易地原谅自己。 从前，她只觉得霍长英遥远。 她沐浴在那完美人设的光辉里，享受了一切的好处。 到现在，那些光环落下来一小部分，她其实离霍长英更近了。 可是太阳降落，试图变得亲人，然而那种迫近逼仄的强大光芒之下反而让周晓月感到刺目，甚至产生痛楚。 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没用，自私，卑劣。 系统在她剧烈的情绪波动里挤出一句话。 ‘……过敏……滋、药……’ 焦虑之中，皮肤也开始渐渐发热，产生细微的烧灼感，周晓月马上停下回寝室的脚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在门禁之前去一趟小卖部。 她推开寝室的门，走到外面。 连接着的道路旁边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身影，周围不时有一些人走过，但他始终不动，似乎在等什么人。 有一瞬间，周晓月的心脏都像是停住了一样。 她心里想到一个人。 当其他人影散开，露出对方消瘦的身形，他不是霍长英，是卫沉。那一刻，周晓月竟然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看到卫沉发现她，真的向她走过来，周晓月又再度紧张起来。 关于“离家出走”，从头到尾，她没有去找霍长英，也没有找卫沉。 虽然这是周晓月自己的事，但卫沉是她的朋友，她不应该躲起来，更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扔下他。 可是…… 对卫沉，她同样想要逃避。 第73章 别不理人 周晓月有那么一点点想过装作没看到卫沉, 从另一个方向走。 可是卫沉就在前面。 就算他的知名度还远远比不上霍长英，光是越过人群的身高和那张漂亮的脸, 也足够引起很多瞩目了。 何况少年冰冷的神态和阴郁的气质在这片住宿区显得格格不入, 更加引人注意。 他这样站在女生寝室附近，很快就会有人把他和周晓月，还有一些暧昧的关系联系在一起。 好在卫沉在离她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 没有再走近，他双唇紧闭，眼神里却透出一点希冀的光来,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明明那张清俊容貌的五官都定住不动, 周晓月还是产生一种卫沉低眉垂眼的错觉。 他那么聪明。 他当然知道周晓月在躲他。 系统循循诱导：‘和他说说吧, 别不理人……’ “滋滋”声都变轻了，像是把卫沉的委屈巴巴具象化了, 很替对方考虑。 周晓月也感到良心不安，冲卫沉无奈地一笑。 这个笑容代表一个好的讯号, 卫沉接收到了, 冷沉的神色也在慢慢地变得柔和。 修长的两条腿小心地迈过来，贴到周晓月身边。 在周晓月问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 卫沉先低低地说了一句：“别生气。” 周晓月顿时感到一阵良心不安，她撑不过卫沉的注视，扭过头回答：“我不是生你的气。” 她没有停在女生寝室门口和他说话, 主动走了两步。 她一动，卫沉的身体就向她靠了靠，但下一刻卫沉就按捺住脚步，见周晓月没有直接走掉, 而是等了一会儿他, 才赶紧跟上。 就像是在确认主人的许可一样。 卫沉追着说：“但是你不想理我。” 他敏锐地指出一项证明了周晓月在生气的事实。周晓月早就认识到他直接尖锐的作风, 但还是在被揭短后陷入一点慌乱。 “我……我不是不理你。我住校是想要避开我的爸爸妈妈。我和你说过的。” 周晓月很难对其他人吐露内心里关于父母的真实想法，但是在卫沉面前，坦白美好家庭的不堪一面反而轻松一些。 因为她早就和这个少年分享过这一切，他是周晓月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但她不想再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复杂。 卫沉说：“我以为你因为一起上课的事情生气了。” “不是因为这个。”周晓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她很难过，但又不只是难过。 她沉默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知道自己的水平，跟你一起补课说不定还拖累你的进度。 你好好上家里安排的授课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努力的。我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环境。” 卫沉安静地听着。 他的双眼始终落在周晓月身上，那冷凝的眼眸一瞬也不眨，更像是无机质的黑色玻璃珠子，却又因为专注显出一种奇异的温驯和忠诚。 他如实地总结：“你不想回周家，不想去霍家。你生气的是他们。” 周晓月想要否认：“……也不算生气。” 她压低了声音，移开了眼睛。 那些受伤、委屈、难看的眼泪流过一遍又一遍，连那双杏眼都习惯了泪水，像是永远盛着盈盈的水光。难道她就没有丝毫愤恨的怒火么？ 她不是没有。 她只是无法表达愤怒。 如果她仅有的一切都是从利益交换和榨取中获得的好处，她该怎么愤怒。卫沉替她说。 “是他们对你太糟糕了，不是你的错。” 少年的声音很低沉，显得微微沙哑，像是穿过了带着尘土的风，才找到周晓月。 “你应该生气的。你早就该生气了。”他说，“我就很生气。” 酸涩感猛地钻进周晓月的眼眶，细小却刺痛，这是周晓月熟悉的想哭的冲动，但和最近几次的受挫不一样，她被这种理解捕获住了，陷进另一种发散汹涌的委屈和释然里。 她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的问题更多。 卫沉把她从受难的自我拷问室里剖出来，珍重地呵护。 “我没有提那个请求，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和霍家牵扯。但他们还是想让你答应，他们没有尊重你的意愿。” 他郑重的解释，让周晓月心里一暖。 “我知道不是你。” 周晓月低下头，她终于说出一部分的真实想法：“是霍阿姨，是我的爸爸妈妈。是他们想要撮合这件事。 你现在是霍家亲生的继承人，你很重要，而且会越来越重要。” “我没那么重要。” 不等周晓月说完，卫沉就申明，透露出些许急切：“他们真的重视我，就会尊重我的想法，而不是替我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周晓月，我没有要求什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29节 周晓月当然知道。 她真的没有对卫沉生气。 她只是在卫沉对她执着的听话和跟从中感到压力。这种压力并不完全是卫沉给予她的，而是周围其他人发现这一点后的反应带给周晓月沉痛的打击。 周晓月可以无视那些闲话。 但她受不了其他人想要利用卫沉对她的认同和好感，尤其对方还是她的父母。她懵懵懂懂地过了这十七年，本该无知无觉才对，突然醒过来，又怎么能再装糊涂。 周晓月闷声说。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没有欠我什么。 阿沉，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就已经很幸运了。一直都是你帮我更多……我就是觉得，你没有想清楚。 你现在背负那么多期望和压力，一定很辛苦，不应该被我拖累。” 那些话艰难地从周晓月的嘴巴里吐出来，并不协调，卫沉很快就抽丝剥茧，发现周晓月把自己放得太低了。 他马上说：“我想得很清楚，你没有拖累我。是我的身份拖住了我。” 周晓月惊讶地抬起脸。 “我不熟悉那个有钱的家庭，也不喜欢他们的做事风格。”卫沉说，“他们真的试图给我找一个新的‘未婚妻’，我拒绝了，他们就又去找你，我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们的‘完美高门’露出一个漏洞，所以他们才这么着急。” 一个事实真相就摆在霍家面前，卫沉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只是想要第二个霍长英。” 霍夫人不一定是真的相信找一个同龄女性当陪读，就能缓解高压，促进精英模式的打造，只是有霍长英这样优秀的范本先例在前，他们愿意为了效率尝试模仿一遍。 不是霍夫人一个人为了拉近和卫沉的关系做了这些事，霍老爷子和霍先生同样默许了。这就是霍家的态度。 不管周晓月在霍长英的培养中发挥了多少作用，霍长英一直都把她带在身边。从结果倒推，这似乎真的有什么因果关系。 “可是你也很厉害呀！” 周晓月听不得卫沉贬低自己，连忙说：“你有那么多生活经验，你那么聪明，而且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她一个个数过去，好像没完没了。 卫沉又一次打断她接话：“我需要你。” 少年冷然俊美的容貌铺成了另一种姿态。他眉眼伸展，划过一丝谨慎的迟疑，像是从冰层下浮起的气泡，细小地冒出一串。 “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我只认识你，周晓月。” “我妈想把我还给霍家，霍家想把我变成另一个人……周晓月，你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他的直白让周晓月招架不住。 周晓月感觉涂抹过沐浴乳的皮肤都在发热、刺痛，范围扩大到胸口，鼓动着肌肉和骨骼之下的心脏。 就算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好像也能因为卫沉的重视变成一个十分厉害的必要存在。她直直坠下去的心，也像是被卫沉捧了起来，开始往上飞。 他看待周晓月的方式，是周晓月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周晓月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卫沉低声重申：“别不理我。” 他封闭了这么久的内心，唯独在周晓月的面前是打开的，流淌出一缕诚挚的情感。 周晓月的眼神微微闪烁起来。 近似哭泣的水光在少女美丽的眼睛里化开，像是粼粼的月光一样。 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尤其是顶着那样一副清冷俊丽的美色，周晓月都不禁觉得，卫沉要是真的求她，她也不一定能坚持拒绝跟他一起上私教课。 因为霍长英出面后，明面上针对卫沉的情况好了很多。而且有了霍长英带卫沉，周晓月不觉得她还能派得上更多的用场。 她没再和卫沉一起吃饭。 她决定住校，也没有一起上下学同行。 他们的相处时间在不断变少，难怪卫沉会感觉被抛弃，急切地堵住她。周晓月在愧疚中道了歉，卫沉深暗的眼睛点亮些许，容色更盛。 周晓月却又尴尬起来。 她抬手摸上锁骨，抓了一下痒。露出来的雪白皮肤轻微发红。她卡在怎么重新和卫沉相处这个环节上。 横在他们之间的，还有有一个问题。她不确定卫沉把她当成什么，这让她既觉得开心，又为一刹那的欢欣感到羞耻。 系统在脑海里回答她，‘滋滋……喜欢……喜欢你。’ 系统也在撮合他们。 周晓月的心绪压了一下，反而清醒了一些，她想起什么，关心地问：“你这么晚还在学校没事吗？” 他明明应该提前回霍家的，现在晚自习都结束了。 卫沉相当冷静地回答：“我完成两场小测验，在休息时间溜出来的。” 周晓月吃惊地张着眼睛看他。他向周晓月坦白倾诉了过往的难堪，但她总觉得卫沉其实是很乖的，只是他遭遇太多的不幸。 他在周晓月面前，确实总是这样乖巧、顺从。 下一刻，卫沉说出更让周晓月惊讶的话。 “你住校，我担心你。” 少年目光落在周晓月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还有手肘，手腕等关节处，以及手臂、腿部细肉移动的变化……他老练地扫过那些地方。 然后卫沉黑压压的眼神停在周晓月领口处扩散到脖颈的一片红，像是启动程序前的某种机制一样定住了。 “我不打女生，但是，欺负你的会除外。”他的口吻甚至是严肃的。 周晓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卫沉是把她过敏的地方当成那些他更熟悉、并且亲历经受过的伤。 原来他是担心这种事情…… 难道他在门口，是等着替她撑腰的吗？ 周晓月对他阴冷下来的脸色一阵恍神，好像看到一只即将发起攻击的大型动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3 01:36:36~2022-02-24 01: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刀刀的裙摆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气味 卫沉是认真的。 那双眼睛漆黑到让人产生一种浓重压抑的错觉。周晓月心里微跳, 她隐隐感觉被注视的地方更烫了。 “没有！没人欺负我。” 周晓月马上叫住他，她差点伸出手去拉卫沉, 因为她觉得卫沉下一秒真的会去为她打架, 连忙解释：“我只是用了新买的沐浴乳，过敏了……” 她说话的时候，按在领口处的手指动了动, 在那片透红的肌肤上不自觉地摩擦着。 周晓月说出实情：“我出来就是想买一些擦涂的药膏。” 她指了指前方的小卖部。 卫沉盯着她，点了点下颌，像是表态知道了。周晓月感觉他似乎在往前倾, 靠得更近了一些, 但他的身体和脚步还停留在距离她一小拳头的距离, 安分而沉默地跟着。 可是周晓月确实觉得卫沉在倚向她，少年拢到一边的半长黑发被风吹起, 在她眼前扫过。 明明没有碰到，周晓月还是觉得过敏处更痒了。 卫沉的眼眸冷沉, 鼻翼轻微地动了动。 他是在闻她吗？ 像是野兽寻着血的味道, 辨别伤口一样的方式，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周晓月的脸瞬间生红, 蔓延开来，像是在这具白皙皮肤上迅速地传染过敏。 只是她脸颊上的红晕更浅，扑着细微的粉。 卫沉确认了什么, 立刻就说：“这里不一定有药。” 不等周晓月回答，他就加快脚步先进了小卖部，周晓月追过去，他已经在挑拣了不少东西。 有一小罐清凉油, 一包冰冻的袋装牛奶, 还有一管青草牙膏……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可以缓解过敏反应的应急用品。 她天真到以为在小卖部就能买到过敏药, 问了店员，就会有答案。 卫沉比她清楚应该怎么做。 周晓月看他冷淡平静的样子，心里微动。 或许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卫沉就是这样一个人熬过来的。而她才是离家第一天，就已经被各种事情都折腾得团团转了。 周晓月在这种对比之中既觉得羞愧，又泛起阵阵心疼。 忽然，卫沉问她：“你是在这里买的沐浴乳？” 周晓月点点头，他找到周晓月说的产品，拿起一瓶，快速地找到生产日期，没有过期，他又看了一遍配方，没有找到有害或是刺激的成分。品牌也不是没听过的三无产品。 周晓月看他似乎在破案侦查她的过敏原，主动说：“我用惯了一个牌子。可能是突然换了，就不习惯。” 少年看了一眼她雪色泛红的肌肤，映衬得那身皮肉更细滑软嫩了。似乎只有最上等的琼浆玉液才足以匹配。 他不自在地把头转回去。 “嗯。那你先冷敷，不要抓。”卫沉说，“我去药店给你买药，或者再去医院看看……” 周晓月赶紧从卫沉手里接过那袋冰牛奶，摇头说：“不用啦！我没有那么严重，冷敷一下说不定就好了。” 她起反应很快，涂抹的地方不多。 主要就是发热有轻微的痒痛感，但是没有肿胀也没有长出小包，周晓月感觉还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真的很难受的话，我会求助的。” 说完，周晓月就拿着东西直接去付账，刷了自己的卡。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0节 卫沉没有拦着她。 他在放置洗浴用品的置物架前独自站了一会儿。那瓶沐浴乳价格便宜，就算泵头没有开封，也还是散发出气味，卫沉拿在手里就嗅到了。 这是周晓月今天晚上的味道。 和平时有一点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在周晓月身上待的时间太短就被洗掉了，那缕香气变得浅淡而清幽，远比沐浴乳本身更沁脾。 然后他在空气中分辨了一会，循着周晓月从这排置物架离开，走到收银处。他又停留一会儿。 周晓月拎着一个小袋子在外面等他。 卫沉过去的时候，小卖部里进来几个学生，迎面看到他们两个，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至少是认识周晓月的。 住宿区人来人往，停下来打量的不多，现在撞上就不一样了。他们聚到一块，盯着周晓月看了许久。 周晓月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卫沉就沉默地侧过身，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微抬起，帮周晓月遮掩了大部分的视线。 但周晓月已经镇定许多，擦着对方走出去，卫沉当然跟着。 出来后，他还在仔细地观察周晓月的神情，想知道她有没有不高兴。周晓月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地扫着，让她不禁觉得脸也痒起来。 周晓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卫沉反而担心地催促：“先回去吧。” 他比周晓月自己都要着急，“冷敷要隔着衣服，不要直接贴在皮肤上。” “你也快回去吧，他们一定在找你了。” 周晓月犹豫一会儿还是提醒：“你别在中途溜出来了，万一那些老师对你有意见，就教得不用心了……” 她单纯是希望卫沉能利用好这样的机会。 她比任何人都相信，卫沉一定能很快赶上市一中的进度，而且一定会在前几名。。 卫沉“嗯”了一声。 他压低声音：“我会好好学的。我学到的，都教给你。” 卫沉把这件事从霍家的高门城墙之中摘出来，绕开了会引起周晓月抵触的敏.感区。他这么说：“你担心影响我，可以检查我到底学得怎么样。” 少年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细碎的光，冷淡中带着一点隐秘的狡黠。 他的冷漠只是一种屏蔽的自我保护机制并非对外界毫无所察，卫沉直接刺人的剖白得益于他对在底层世界中久经苦难历练的观察。 很多时候他不是感受不到周围发散的情绪，他只是不想理会。 “你检查我还差不多。” 周晓月很有自知之明地低下头，她想要打住这个话头，但很快又因为另一件难题绊住了。 “学习我可以先跟着薛老师安排的互助小组学……我现在更缺钱。”周晓月尴尬地说出这件事，但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求助了。 卫沉紧闭双唇，似乎做了决定，不再开口说话。 他默默地听着周晓月简单又枯燥的学习恶补计划，把周晓月送回去，但卫沉没有一路跟到寝室门口，而是在原来等着的位置上站住了。 这个点，附近的学生更少了，周晓月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有些心软，多问了几句。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等了多久啊……要是我没出来呢？” 卫沉没回答前面那些只是说：“我会问宿管阿姨。” 他看一眼周晓月收回眼神，可是很快又再次看向她，像是想要忍耐却忍不住，透露出微妙的不自然。 是羞涩吗？ 卫沉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出来，但是你在这里，我就想来看看。” 他的动机解释不管怎么理解，也过于暧昧了一点。周晓月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晓月已经有点明白卫沉对她的重视。 但是同样的，其他人也会明白。 卫沉说着伸出那只从刚才起就藏在身后的手，他手上也拎着一袋东西。 “你什么时候买的？” 卫沉没什么表情的五官微微松软，勾出一个算得上平和的笑。“这个沐浴乳更温和，像你之前用的。” 周晓月觉得难为情，更不好意思要。 对话的功夫已经足够卫沉明白情况了。 趁周晓月付完钱出去的时候，卫沉就给她挑了一些适用的平价好物。 他远没有霍长英那样了解周晓月，他们拥有十几年，可卫沉才认识周晓月很短的时间。但好在，卫沉很清楚现在的周晓月需要什么。 霍长英不可能让周晓月受这种罪。 卫沉不忍心。但他尊重周晓月的决定。 见周晓月僵住不肯接，卫沉无奈地叹气，然后启唇，口齿清晰地报出一串价格。他没有要小票，但数字就像是烙印在他脑子里一样，记忆是本能。 卫沉妥协地说，“别担心，我记着账。”这还远远达不到周晓月给他的十万呢。 但他知道周晓月不会这么想，所以默认这笔账是重新开始算的。 他为自己和周晓月之间搭建了一个下得来台的桥梁。 卫沉清楚。 他不走过去的话，周晓月是会跑掉的。 周晓月最终还是接过了卫沉的好意。至少这是她付得起的。 回到她的寝室。 她就看到自己那一块空荡荡储物空间已经多出了一堆全新的配套用品。一个室友解答：“宿管阿姨说是你的，我就放在你这了，你看看。” 周晓月不可能再放回去。 她对室友道谢，又看着这些曾经习以为常现在却高不可攀的奢侈品发呆了一阵。周晓月很熟悉怎么使用它们，可这一刻，这些包装精美的物质看上去忽然就变得陌生多了。 周晓月想到自己卡里的余额，和不断减少的钱，深深叹一口气。 这种苦恼很快就超过了感情纠葛，和她的成绩一起，成为两大难题。系统“滋”了一声。 ‘……过敏……’ 离开卫沉和霍长英这两个话题，系统在生活中对她是关心的。周晓月没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 为她安排任务的反而是现实中的亲人。 但她已经意识到，她可以自己决定，她早该自己决定了。 周晓月稍微振作起来，又重新用清水洗了个澡，她垫了两张纸巾冷敷一会儿，时不时地确认。 发现那一片地方确实消停下来，没有继续发痒，周晓月松了一口气。 她把自己仅有的行礼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 但是她没有想到，晚上竟然会更难熬。 这张狭小硬质的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床板，只有一包学校发放的格子床单、被褥和枕头，是混合布料，表面柔顺但并不丝滑。周晓月无论是躺着，还是侧卧，都觉得难受。 她不用向室友求证，也知道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娇气。 她真是在象牙塔里待久了，捧成了“豌豆公主”。 她不想要承担当公主的代价，那就不能继续做这样的公主了。周晓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她想要自己扔进睡梦里。 熄灯了。 系统也要下线。 寝室里另外三个人的呼吸声，翻动声，以及各种各样周晓月也不确定是什么的声音响起来，在黑夜里窸窸窣窣。 她睡不着。 周晓月却奇异地并不觉得烦躁，她只是静静地躺在她任性换来的小床上。在这里，一切从简，一切都要和其他人分享、磨合。 但无论室友们心里对周晓月这个插进来的有什么看法，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指使、劝说、安排周晓月的权力。 最多也就是有点不适应的矛盾，无伤大雅，相安无事。 在这种焦虑又安逸的环境里，周晓月撑过了第一个晚上。 以及第二个、第三个晚上 一周都快过去，周晓月还住在学校里。 她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脆弱。 但是，这就让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第75章 织茧 周晓月的母亲来了学校。 上午的课程紧凑, 刘美娟到市一中的时候，周晓月还在上课。 虽然是为了劝周晓月回家, 但是刘美娟没有直接去找周晓月, 而是提前和周晓月的班主任薛其打了一声招呼，带着关心的名义来打探情况。 “薛老师，晓月在学校里怎么样呀？她住校不回家,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薛其推了一下眼镜，态度友好地给予肯定。 “不用担心，周晓月妈妈, 你女儿最近的表现很好, 课后作业和临堂小测验都有进步。” 刘美娟听薛其这么说, 有些尴尬。 她期待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刘美娟还以为能从老师嘴里听到周晓月的问题。 以前刘美娟和周平都不在意周晓月在学校的表现，他们都默认周晓月不需用读书也不适合, 所以听到薛其对周晓月大夸特夸，刘美娟都不习惯了。 “真的么, 晓月这么努力啊。” 刘美娟既惊讶又恍惚。 薛其说着忽然抽出一张卷子, 给刘美娟展示，虽然只是一份作业, 但是题目上都有划线，答题也都很满，字迹清楚秀气, 记录着周晓月的努力。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1节 刘美娟越来越意识到，周晓月不是闹，是下了决心改变。 她喃喃：“其实在家里也不影响学习啊，要什么, 有什么。” 薛其装傻：“学校环境简单, 学习氛围浓, 对周晓月没有坏处。” 他知道周晓月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 但是他还是配合周晓月，打电话做了沟通。周晓月就是想趁着两边下不来台的时候，把住校的事定下来。 周平一怒之下说了难听的重话，不好再改口，刘美娟更是被周晓月直接收拾东西住校的行动吓到了，拒绝不了。 他们谁也没有强硬地要求周晓月搬回来。 这个家里已经裂出了隔阂，无论是周平还是刘美娟，都不想把周晓月推得更远。 可他们挽回女儿，还是为了让周晓月去做不愿意的事，总归是两头矛盾。僵住了。 刘美娟想了好多天，想着迂回一点，从老师这里挖一下周晓月的近况，找到其他能让周晓月回家听话的理由。 最好，就是能说服老师帮他们一起劝。 女人叹气：“我们不是不相信市一中，但晓月这孩子从小就娇气，宿舍条件哪里比得上家里，就怕她不习惯了也犟嘴不说。” 薛其只是打哈哈：“我看周晓月挺适应的。” 刘美娟怀疑地看着他。 周家在吃穿用度上对周晓月是按最好的，他们恨不得把周晓月供起来，完全不计较地花钱。现在周晓月没有拿钱，又根本没有从家里带走多少东西，能受得了学校里的苦日子？ 刘美娟至少能肯定一件事。 周晓月能撑这几天，有一大半还是因为对家里抵触的情绪强烈，就算受了再大的罪也不肯低头。 薛班主任就说：“要是能独立一些，也是好事。” 刘美娟不信邪了，她打算在找女儿谈话前，亲眼看一看周晓月过得怎么样。 薛其没办法带她过去，他是班主任但也要授课，不能一直招待学生家长，就让刘美娟自己去住宿区看一看。 知道刘美娟是周晓月的母亲，宿管阿姨就直接带她开了寝室的门。 刘美娟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把这间放得下四张床和四张桌子的地方都看全了。因为摆放了很多东西，看上去比学校放出来的宣传图片狭窄、拥挤得多。 光是粗略看一遍，刘美娟就两眼一黑。 “晓月就住这里？” 刘美娟反复询问了宿管阿姨，才敢确认周晓月的床位。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晓月桌柜里摆放的平价用品，更觉得天都要塌了。 刘美娟揉着额头。 她有想过周晓月会不会是得了什么人比如霍长英的接济，过得不错，但现在一看，周晓月手里是真的没什么钱了。 刘美娟顿时忍不下去，马上就想折回教学楼，把周晓月带回家好好看看。 她都怕周晓月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会磋磨变丑。 但是刘美娟还没走出去呢，就见陆续有些女生过来。 午饭时间，住宿区是开放的，有些学生会选择回寝室休息一会儿。 刚好有个女生回来了，奇怪地看了刘美娟一眼，但宿管阿姨就在旁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避开她们进来。 刘美娟主动开口：“你好，我是周晓月的妈妈。” 对方连忙回话：“哦哦，你好你好。” 刘美娟立刻就问了：“晓月这不是住校么，我担心她就过来看看。” “放心吧阿姨，周晓月挺厉害的，适应得很快。寝室的卫生检查，她做得比我们都好。”女生微微加重语气强调，感叹不已。 “我以为周晓月从来不干家务活呢，没想到她做事这么麻利，和我印象里的样子反差好大！” 刘美娟听到这些话差点晕过去，神色都恍惚了。 他们当然没有让周晓月做过家务！ 家里请了两个阿姨，怎么可能让周晓月拿扫帚和拖把——然后刘美娟就想到周晓月从之前起就自己起床，收拾完后下楼，确实没有再让家政阿姨进去过。 难道周晓月从那个时候起都是一个人收拾房间的？ 刘美娟一口气提起来，顺不下去，胸口一起一伏的。女生没有察觉，只是下意识地在家长面前帮室友说好话。 “她学习也很用功，回来还会看书，一点也没有浪费时间，我们都不敢玩了……阿姨你不用想太多，我感觉周晓月再住校一段时间，说不定都能考进前一百名。” 对方理解不到刘美娟的意思，说的全是周晓月好的地方。 女生不可能想到，刘美娟满心期待的并不是这些。 刘美娟听得又气又心疼，这样辛苦多累啊，这里的条件还这么简陋。她听着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在受难。 “这怎么学呀，连个亮一点的台灯都没有，桌椅又那么硬，高低差还不够……” 宿管阿姨在刘美娟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女生说：“还好吧，也没听周晓月抱怨过什么。” 刘美娟转过来看她：“你和晓月是同一个班的吗？” “不是……我是1班的，我叫钱璃。” 刘美娟立刻反应过来：“那你和长英同班啊。” 钱璃点头，“霍长英是我们的班长，也是学生会长。” 刘美娟迫不及待地追问：“阿沉应该也在1班的，霍沉你认识吗？” 钱璃回答得没有那么积极了。 “霍沉同学刚转来，我不清楚，只是听说过他一些事。” 刘美娟明白钱璃指的是什么事情，讪笑了一会儿解释。 “其实阿沉那孩子也很认真的。家里给他安排了另外的补课，他学得很快……” 钱璃的眼神更加奇怪。 “那是他的事。周晓月不是更努力么，阿姨你不夸一夸周晓月吗。” 刘美娟顿时僵住了，哑口无言。 她问完霍长英，问卫沉。 一旦涉及关于霍家的事情，她就全身心地投入，疏忽了自己的女儿。明明周晓月同样在努力地变得优秀，只是没有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就没有被放在眼里。 刘美娟从寝室楼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刚好学生们正陆续地从食堂出来，一片片的蓝白校服成群结队，但是刘美娟还是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周晓月规矩地穿着校服，梳着一头马尾辫，但少女身形纤细，肤色白到像是会发光，远远看过去也极其显眼，姿容漂亮。 刘美娟站在路边，长裙小包高跟鞋的贵妇打扮，优雅而精致，引起了很多学生的注意。 周晓月也看到了刘美娟。 少女犹豫一会儿，还是朝刘美娟走过来。 “妈妈。” 周晓月轻轻喊了一声，语气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亲昵，微微生疏，白净的小脸有一种沉静的坚毅。 “谢谢你来看我，但我还没打算回家。” 刘美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意识到，周晓月是不会答应她的劝说的。刘美娟心里一紧。 许多问题盘旋着，最终脱口而出的是：“那周末好歹回来一趟吧，晓月，我让厨师给你炖点滋补的，好吗？ 你看看你，才在学校住几天，就瘦这么多。” 少女的脸蛋线条微微内收，更显清瘦了，精致的五官更加突出。周晓月摇了摇头，“马上就考试了，我想再冲一下。” 刘美娟听得想哭，眼眶都红了。 “晓月，爸爸妈妈没有要求你考第一，不就是学习成绩么，有什么重要的，你别把自己累坏了。要是你跟着霍家请来的那些专家学，不轻松多了！” “因为你们把我送到那里，不是为了我让学习。” 周晓月停顿一会儿说：“你们已经送过一次了。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现在我懂事了，我不想再做讨好别人的兑换工具。” 刘美娟错愕地息声，张着描了口红的嘴，神色僵硬。 婚约的遮羞布撕开得更彻底，露出底下破裂、流脓的烂疤。 刘美娟艰难地说：“不是的晓月，我们是为了你好……” “我相信。”周晓月压下心里的抵触，承认她父母不断重复的这个事实，他们确实有一部分是真实地为了她好。 “因为爸爸妈妈都得到了好处，我也得到了好处，‘好’是真的。” 没有了钱，没有了物质，一切都会变得糟糕。 只要稍微对比，就知道周家是天堂。 而她只不过是轻微地尝试了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就叫苦不迭，这甚至算不上什么苦，比起卫沉熬过来的地狱模式，住校生活已经算得上非常安逸、轻松了。 这才是第一个关卡。 但周晓月必须自己去闯，才能一道道地越过，完成真正的蜕变。 “可是这些好处来得太轻松了，失去也会更快。这不是我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我不想被这样宠坏掉，要是有一天好处没了，该怎么办？ 爸爸妈妈不害怕吗？” 周晓月几乎把婚约利益的门道摆到明面上了，少女清澈的目光让刘美娟感到抬不起头，女人垂下眼睛，许久才挤出一句。 “你想太多了，晓月。什么好处不好处的，爸爸妈妈是担心你，你霍阿姨也很关心……”刘美娟难堪地修补。 周晓月看着她不说话。 刘美娟狼狈地移开眼睛。 “……你既然这么想，就先住着吧。需要钱，就和妈妈说……别一个人硬撑着。” 周晓月微微一笑，含苞盛放。“我找到了赚钱的办法。我做笔记很熟练了，有人愿意花钱让我帮他们整理……” 刘美娟看周晓月熟悉的漂亮的脸蛋，却感觉更像是一个陌生人。刘美娟甚至难以在女儿面前摆出母亲的架子，连神情都掩饰不住，匆匆聊完，狼狈地离开了自己的女儿。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2节 她是来劝周晓月的，反而被周晓月劝了回去，她没办法劝一个比她自己成熟、明理的人听她的话。 哪怕这是她的女儿，哪怕对方还没有成年。 没有纠缠下去，周晓月也松一口气。 她回教室的时候遇到了室友钱璃，周晓月打了个招呼。钱璃笑着摆了摆手。 寝室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不过也算融洽。 虽然其他三个女生都是1班的，十分了解周晓月和霍长英，还有卫沉之间的事，但并没有发生什么周晓月担心的问题。 她能感觉到大家想问，又觉得不熟悉压着好奇。 钱璃是室友中对周晓月最友善的，帮了周晓月不少，打过招呼，和周晓月分开，走进了1班。 她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教室后面一处。钱璃说：“班长，周晓月的妈妈过来了，问了很多事，感觉怪怪的。”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张出众到无可挑剔的俊脸，他唇角含笑，温柔如风，深邃的眉眼下，目光柔和。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霍长英眼眸中划过一丝深思，叹了一口气：“周晓月第一次住校，她父母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说完霍长英又扬起一个微笑，“也麻烦你们几个照顾她了。” “还好，周晓月还挺好相处的。” 知道周晓月要搬进来，钱璃和寝室里的其他人一样，都很不情愿，恨不得让搬出去的女生赶紧回来。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无聊到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是搭不搭手帮忙，摆出什么态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看在霍长英的面子上，大家对周晓月还是比较客气。毕竟霍长英完全站在周晓月这一边，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一旦霍长英明确表态，没人会和他对着干。 现在也没人会找卫沉的麻烦…… 寝室重组一段时间后，钱璃也从一开始的排斥到主动维护周晓月。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霍长英、卫沉和周晓月之间的复杂关系，但她还是有点被周晓月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的表现打动了。 周晓月完全不像钱璃以前想象中的那么不可理喻。 钱璃单纯地感慨：“我感觉周晓月可能和家里吵架了，看她一直在用那些便宜的东西，之前送过来的高档产品都没有打开过。” 霍长英在听到钱璃为周晓月说好话的时候，笑容就微微收敛了一些。再听到后面，霍长英就抿起两片唇，压下笑意，皱起眉头。 这让他看上去严肃、深沉许多。就算霍长英立刻调整表情，扬起唇线，也更近似一抹冷笑。 “我会劝她的。” 霍长英知道，周晓月不只是在和家里吵架…… 有一道视线扫过来，发现了他们的对话。 隔着两张桌子，就是卫沉的座位。 第76章 试探 卫沉并不优柔寡断, 他有了疑问就想要答案。有些问题他可以不理会，但关于周晓月的问题, 他没办法置之不理。 在钱璃要返回去的时候, 卫沉忽然站起来拦了一下。 “你是周晓月的室友，也不应该随便把她的事情告诉别人吧。” 钱璃被吓了一跳，张大眼瞪着这个冷漠又漂亮的古怪转学生, 一幅好像看见了怪物说人话的样子。 毕竟进入1班一段时间了，卫沉还是几乎不说话。 发现无论怎么对待这个家伙都激不起什么反应，加上霍长英对外介绍成朋友、兄弟, 压下了很多难听的声音, 于是讨厌卫沉的人都默认当他不存在,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和卫沉有沟通。 现在卫沉说出这么一长段话，确实让人吃惊。 钱璃倒没有厌恶卫沉到躲着他走的份上, 但也没有什么好感，立刻往后退。 “关你什么事？班长对周晓月多好, 你懂什么。他当然不算别人。”钱璃翻了个白眼, 说话带了一丝冲味。 “你也姓霍，难道还不知道周晓月是霍长英的未婚妻吗？” 卫沉严肃地说：“这和什么身份没关系。周晓月本人没同意, 就不应该传播她的隐私。” 钱璃反驳不了这句话，转而挑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不就是想跟班长争么。成绩比不上就来这种阴的。 那天我都看到了, 周晓月都住到女寝了你还死缠着……” 卫沉的眼神微深。 他面无表情，但是冷沉、阴郁的气质还是带来不小的压力，虽然钱璃自觉是维护帮助同学和室友，也还是不由怯场地放轻声音。 “好了, 钱璃同学也是担心周晓月, 才想和我说一声, 毕竟有些事也不好麻烦老师和宿管。” 霍长英站起走过来，缓解了钱璃的尴尬。 卫沉侧过来，对霍长英说：“所以你安排她们给你打报告。这是担心，还是监视。” 霍长英神态自然地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这确实不太好。你对钱璃同学提意间，也别这么冷着脸，吓到同学了。” 他状似无奈地打圆场。 但那副和卫沉在身高上不相上下，在体格上更挺拔深阔的躯体已经带来更凝重的气场，即便他笑容温和，看上去却奇异地不再那么如沐春风。 卫沉神情冷漠，却并没有被压制住。 1班已经有不少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过来。 钱璃透露的事早就传开了，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新闻。大家都知道卫沉和周晓月走得近，但谁想不到卫沉会直直追到寝室。 再对这些八卦消息无感的人，也会知道周晓月在有了霍长英这个完美未婚夫后还多出了一个新的绯闻对象。 骂的，单纯好奇的都有，论坛帖子有管理看着不能随便发，私下议论的只会更多不会少。 高中学习枯燥，高三更是压力高峰，霍家的豪门风云根本比不上两男争一女的感情发展吸睛，没几个人会想要错过。 钱璃已经算得上是那种不太关注外界，一心读书的好学生了，还是听到了不少，自然偏向霍长英，抵触卫沉。 周晓月之前跟卫沉走近，疏远霍长英的事还没翻篇呢。 但住在一块，钱璃才发现，周晓月其实挺安分的，根本没怎么提过异性，心思也不在恋爱这些事情上。 看上去更像是卫沉缠着周晓月不放。 霍长英让钱璃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又对卫沉笑笑。 “阿沉，我知道你也很关心周晓月，但表现得太急，制造误会的。这样更不好。” 他轻描淡写，把卫沉对“监视”的指控踢回去，讽刺对方执着的跟随和纠缠。 在上一次夜里返回学校来找周晓月后，卫沉没有再做过。 就算他能说服霍家的司机、女佣、老师都帮忙打掩护，按照霍家对卫沉的重视程度，卫沉也不可能每一次都绕过去。 而且现在，霍夫人在不断地追问课程进度和效果。 一旦没有显著的提升，或者速度变慢了就会很快更换掉对应的老师。除了科目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各种各样的安排不断地加码堆叠，恨不得挤压每一秒的休息时间。 卫沉能感觉到变化。 他现在有了头绪：“你告诉他们了。” “你误会了，我不打小报告。”霍长英好笑地摇摇头，目露轻微的嘲讽。 难道卫沉真的以为自己能在霍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溜”出去么。 当晚就已经有学生看到卫沉来找周晓月，霍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因为卫沉固执地往周晓月在的地方跑，霍夫人才坚持不放过周晓月，不断地向周家施压。 这层层加码的压力，积累到最后落到了周晓月的头上。 “我想，还有人告诉了周家。”霍长英这么说。 周晓月的妈妈来了学校，或许她爸爸很快也会来。 卫沉眉头皱得更深。 他还没有从内心深处接纳自己的新身份。就算没有周晓月，卫沉对霍家也没有太大的亲近感。 尤其是他从来都习惯一个人扛过去，身处底层的绝境绞杀了他的一切需求，磨砺出一个无所顾忌的坚韧心境。 但他不再是谁都不在乎的草芥、木石。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注视着他。 光环已然开始在卫沉的头顶上凝聚成形，尽管周遭传来的都是质疑、排斥，但霍家的真少爷永远备受瞩目。 霍长英伸手轻拍卫沉的肩膀，“你现在还是安心学习比较好，我也会帮你的。” 关于这句话，霍长英是真心的。 “这是我欠你的。”一切都可以还，只是唯独在周晓月这件事上，他不可能让步。 卫沉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冷漠，漆黑的眼珠两片寒冰。 “你不欠我，你欠的是周晓月。” 卫沉一语道破了霍长英的心计，“你想用学校隔开她和别人……” 霍长英唇边的笑意不减，深邃的眼底却透出一丝冷意。 “你想多了，好好加油吧，阿沉。” 在霍长英还是货真价实的霍少爷时，他完完全全地拥有周晓月，现在他自己也感觉到他快要失去周晓月了。 霍家已经不再属于他。 周家也不再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就算他们仍然满意霍长英，也变得游移不定。 大人们都会做最现实的选择。 霍长英不希望那些嘈杂的声音影响周晓月。 只有这个学校，还是霍长英的优势主场。他困不住周晓月了，就把这里打造成新的牢笼。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3节 住校生活天然隔开了外界，远离周晓月的父母，远离霍家所有人，甚至包括卫沉和霍长英自己。 卫沉冷静地坐回去，没有再继续和霍长英争执。 他们从来没有聊过周晓月的事。 因为他们知道，周晓月不是家产，也不是成绩，分不出多少，也分不出高低，他们只能用竞争的方式解决。 问题是，现在周晓月恰恰想要的是远离这些争端。 她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而周晓月这件事，霍家是知情的，霍老爷子也来问过。 霍夫人掌家许久，但并不敢欺瞒老爷子，如实地说了情况。 “我看阿沉压力那么大，怕他太绷着了就想给他找个优秀的同伴互相鼓励，我还特意拜托了林筝带女儿过来，结果阿沉只认晓月……” “晓月的成绩，我也是知道的，对阿沉没什么正面作用。但我想着他只跟晓月比较熟，心情好了，学得也能积极一些，就让周家把晓月带过来一起学，做个伴。 结果他们倒好，嘴上答应了，结果反而把女儿弄学校里去了，引得阿沉都跟过去，我都怕他也提出来要住校。” 霍夫人面容温婉，但是眉眼之中却透露着一丝丝焦虑和担忧。 霍老爷子没有说什么，他根本没有把周家放在眼里，只是沉吟着问：“长英最近怎么样？” 霍夫人微微僵住。 她连忙说：“爸，你放心，做这件事，我当然是跟长英说过的。他没有意见，而且还很关心阿沉。” 霍夫人说起这个儿子，笑容都变多了。除了隔着血缘，霍长英几乎没有让她头疼过，是霍夫人和整个霍家的骄傲。 是霍长英让她倾注的所有精力和心血都得到了回报。 可是这一切都在两个孩子的真相揭开后，化为了乌有。 是现在卫沉成为了新的继承人。 为了再次满足这个富有到臃肿的大家族的期待，她不得不把心思放在亲生儿子身上，重复当年的付出。 不过在她心底里，霍夫人依然非常在乎这个养子。 她为霍长英说好话：“我按照爸的意思，吩咐下面给长英的待遇照旧，然后给阿沉更好的…… 但长英主动提出放弃自己的专用车，坐阿沉的车一起上下学。现在，长英也是一块提前回来，有时候还帮老师一起给阿沉辅导。” 霍老爷子微微点头，然后继续问：“那长英还有找晓月吗？” 霍夫人一愣，但很快就恢复笑容回答。 “晓月都住校了，都是分开的！也就阿沉那次非要找过去，长英都是正常回家的。而且长英一直带着卫沉，哪有时间照顾晓月啊。” 霍老爷子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好。他这样，我就放心了。长英是个知道轻重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5 20:58:29~2022-02-26 23:5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izenblue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讨厌的人 霍老爷子指点着, “既然晓月住到学校里，就算了, 别真的让两个孩子之间疏远了。” 卫沉才是霍家的亲生骨肉。 但是把霍长英的未婚妻给卫沉, 除了因为卫沉喜欢，霍老爷子有心想要弥补这个受苦的孩子之外，霍老爷子还抱着一份试探霍长英的心思。 他们都清楚这么肯定不会让霍长英高兴, 不过霍老爷子还是想要证明霍家在霍长英心目中的分量。 这样霍老爷子才能知道，能不能放心把霍长英留下来辅佐打理这个家族企业。 现在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僵。 毕竟, 霍长英和周晓月一块长大, 感情还是更深一些, 何况卫沉情况特殊，要安排对象, 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力出众的帮忙。 霍夫人轻声叹气：“可是阿沉好像真的很喜欢晓月。” 霍老爷子却十分平静：“阿沉还把我们当外人，只认晓月才亲近她, 等时间再久一点就会慢慢接受更多。但长英才是跟晓月一块长大的, 感情还是不一样。 现在这样隔开，让他们都冷静一些, 也好。” 霍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他想要暂时维持这个现状。霍夫人当然不能有意见，微笑着应下了。 然而他对继承人的要求并没有放松。 他不想在两个孙子那里当恶人, 长子又在外忙着工作，这只能由霍夫人肩负起严厉督促的职责。 毕竟，那些涌动的质疑是不会自己消停的。 卫沉不仅需要堵住外人的嘴巴，还要压下霍家内部的不满。 这原本不该是他承担的重任, 但是进入到霍家这样运转了数十年积累巨富的庞大体系中, 所有人都需要为此买单。 卫沉知道是自己给周晓月带来的麻烦后, 没有再贸然找周晓月。 霍长英也按捺下一切动作，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和睦兄弟。 这样一来。 周晓月好像忽然就落到了没人理睬的境地。 大家议论纷纷，她自己慢慢地适应。 就算没有卫沉跟着她，没有朋友同学陪她一起，离开霍长英独自一个人似乎这也没有那么可怕。 何况她现在还是学生，生活本来就很简单。 无非就是在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地来回。 除了吃饭和睡觉，周晓月大多数时候也都在看书记忆或者整理笔记加深印象。 学习这件曾经让她深痛恶绝的事反而能帮她清空杂念专注自身。 各种各样的声音没有减少，甚至变得更吵闹了，但周晓月学会了不去听。 虽然她不听，坐在她旁边的李雪儿还是会不断地更新学校里的舆论风向。 周晓月住到学校的第一天，李雪儿震惊极了。 “晓月，你怎么突然住校了呀？没什么事吧，难道是因为霍长英要住校……他被逼得离开霍家了？” 第二天，李雪儿又感慨：“霍沉竟然到住宿处找你，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进展啊……他该不会要跟着你一起住校吧？” 很快李雪儿的问题就变成：“晓月，霍沉没再来找你么？我看这几天怎么都是霍长英带着霍沉……” 这些事好像没完没了。 李雪儿已经省略了那些针对周晓月的难听的话。 包括且不限于霍家少爷看清了周晓月的真面目，所以各自和她划清界限。 甚至传出周晓月家里破产到把女儿送到学校安置，惨遭嫌弃的说法。 总之一个劲儿地认定周晓月被甩了。 因为周晓月之前风评不太好，她的人缘底盘比刚转来的卫沉还更糟糕一些。 原本他们撇开霍长英结伴同行，引起了学校里不少人的敌视。现在周晓月和卫沉也分开了，反而挽救了卫沉一点名声。 可是只要对周晓月稍微了解多一些的人就知道，就算真的涉及分手，被甩的人肯定不是她。 当初，也是周晓月先提出和霍长英分开的…… 李雪儿心里都快好奇死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八卦消息都用来交换周晓月的秘密。 “别想我的事了，想想你这次考试会不会掉名次吧？” 周晓月比之前淡定很多，也掌握了怎么转移话题引走注意力。 班主任薛其还是考虑了周晓月的意见，直接把李雪儿和周晓月分到一起互助学习。 这给了李雪儿顶着朋友二选一的困境下，光明正大跟周晓月聊天套消息的机会。 虽然李雪儿的成绩排名更好，但实际上都是周晓月负责督促学习进度，反而更像小组长。 李雪儿对此很有怨言，大声叹气：“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你了，都快被你榨.干了……我需要一些有趣的东西补充精力。” 周晓月也没有只顾着自己，不管学习队友，轻柔却认真地开口：“学不进去了么？ 你把你最近的纠错本给我吧，我帮你理一下吧。” 抄书百遍其义自现。 虽然周晓月远远不到那个份上，但是她在摘录笔记和整理这块确实建立起一套自有的体系，更加清晰直观。 提出帮忙的时候，周晓月神色都是平和的。 少女雪□□致的脸蛋像是蒙着一层圣洁的光，美得不可思议，却让李雪儿打了个激灵。 “算啦，你已经给我示范过了，虽然挺有用的，但看着就累，我自己来好了……你不是想赚钱么，还得帮其他同学弄吧。” 周晓月笑了笑：“所以对他们收钱嘛。” 李雪儿心里顿时一暖，即便她知道自己另一个好友在和周晓月冷战，还试图拉李雪儿一起，她还是忍不住向漂亮的邻座靠得更近。 别人听到却发出一声冷笑，故意提高了音量。 “理个笔记也好意思向同学收钱，脸皮也太厚了。” 周晓月不用转头也知道是韩佳。 她倒是不忘初心，始终盯着自己不放。加上周晓月最近的变化确实引起很多猜测，韩佳当然不会错过，早就趁机踩了几脚。 周晓月没再理会。 李雪儿翻了个白眼，呛回去：“那也不能免费白给啊。你出不起钱就别要呗。” 韩佳笑话：“我当然不要，成绩不行的人还折腾这些，我可不信这种玩意儿有什么用！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4节 我就是觉得惊奇，以前周晓月那么大方，送东西借东西不手软，现在一毛不拔，都开始搞副业了，怎么变得这么缺钱？ 真的有人买吗？” 自从周晓月决定做这件事，班里看她的眼神确实多了一些异样。 毕竟前后对比，落差太大了。 “破产”的说法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周晓月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手上的事。 反正她以前“大方”的时候，也没能用钱买到真心的朋友，现在变得“斤斤计较”，被不是朋友的人多说几句又算什么。 讨厌周晓月的忍不住笑了几声。 就算压低声音，这种嘲笑依然显得刺耳。 周晓月还没有说什么，李雪儿都快气死了。 李雪儿把那些笑的人一个一个地指出来。 “周晓月以前看的漫画和杂志给班里传阅，每次到你这儿就不见了！” “你找周晓月要过好几次护肤品小样，她都送给你的。” “我们开黑玩游戏的时候，周晓月是不是总是帮我们充钱买新皮肤！” 三（12）班级发生过的事，无论大大小小，李雪儿都知道一点。 这些事周晓月本人都记不清楚，也不会计较，李雪儿却能仔细报出来，一下子把那些人的底都给揭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雪儿自己就拿过不少，她记得这些好。 任何一个有基本逻辑的人听了都知道，谁才是真正厚脸皮的。 就算周晓月真的缺钱了，也轮不到占过周大小姐便宜的人笑话。 鄙夷、厌恶的目光尽数投来，笑过周晓月的脸都臊得通红，抬不起头。 要不是周晓月前段时间因为霍长英和卫沉的纠葛，名声一落千丈，这些人也不敢这么抱团对付周晓月。 连韩佳都摆脱了众怒，不断地跳出来。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12班有几个人没有享受过周晓月带来的好处？ 李雪儿把这些事全都放在一起计较，顿时让很多人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无论周晓月对不起霍长英，还是谁，也没有对不起班里的同学。 反而是他们亏欠周晓月。 以前周晓月不需要任何帮助的时候，大家和她隔着似乎也没什么，在旁边冷眼看个豪门未婚夫妻热闹，现在周晓月处境隐隐不好，再无视就说不过去了。 一个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周晓月桌子旁边。 她别着脸说，“你的笔记，我之前借来看过，我感觉卖钱是有价值的……你不用觉得不好。” 那声音细细的，但是说得很清楚。 竟然是许久都没有理会过周晓月的陈容容！ 周晓月立刻抬眼看陈容容，明媚的杏眸笼起薄薄的雾一样，水色剔透，看得任何人都会心软。 这样的肯定比那些讽刺、敌对、猜疑的话更值得周晓月听进去，记下来。 她马上笑起来：“真的吗！” 陈容容神情不自在起来，没说话。 李雪儿连忙推销：“当然是真的！我感觉都不是我带着你学了，是你在帮我学习！” 李雪儿冲陈容容眨眼睛，陈容容无语地转开头。 但是有了这样的带动，陆续有一些同学自发来找周晓月，提出买一部分试试。 还有之前发笑的人也过去，低声道歉。 “抱歉啊晓月，那些东西我会尽快理出来还你的……” “还不了的，我买你的笔记可以吗？” 韩佳看他们这样倒戈，气得脸色都变了，为了面子硬撑着刺出一句：“行吧，你们就这样还‘恩情’吧，互帮互助！” 见李雪儿瞪过来，韩佳抢先反驳：“我可什么都没拿过！” 李雪儿以前和周晓月关系一般般，犯不着，这次是真的忍不了，揭了韩佳的短。 “韩佳你至于吗，你喜欢霍长英，霍长英不喜欢你也不是周晓月的错吧！你别盯着她没完没了！” 出乎意料。 韩佳却并没有被刺中痛点的反应，只是更大声地反驳：“我才不会喜欢和周晓月有关系的男生，我还觉得倒霉呢！” 周晓月被牵动神经，第一次看向韩佳，等着韩佳的回答。 全班都好奇地看过来，就像韩佳成为了新的八卦主角。韩佳不禁缩起来，不再说话了。 周晓月抿了一下嘴唇，压下疑虑和急切，反正韩佳已经答应考试输给她会说的。 她还有时间。 因为她基础太差，所以提升得也很快。 随即周晓月想到什么，她怪异又释然地打量韩佳，看出对方的焦躁不安，似乎在怕被周晓月比下去。 显然韩佳也意识到，这种追赶是多么恐怖。 她怕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6 23:59:50~2022-02-28 04:0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兰兰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落难公主 恶意偃旗息鼓。 友好的善意向周晓月涌过来。 只要是过来找周晓月说话的, 她都是带着笑容回答，并没有记着哪个人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 周晓月眼神亮晶晶的, 少女皮肤雪亮白皙，嘴唇柔软红润，不笑都是好看的, 笑起来只会为人带来更多的愉悦。 周晓月应付完一圈，对陈容容说了一句：“谢谢。 ” 陈容容垂着眉毛，还有一些别扭。 “你不用道谢, 是我该说对不起, 把你想成坏人……” 周晓月感觉解开一个误会, 心情好转，容貌都明媚多了。 她顺着台阶往下说：“那些事太复杂了, 我都糊里糊涂的，是很容易想成那样。” 周晓月终于能对陈容容说出她的解释：“其实我真的就是想要一个人独立学习生活一段时间, 没有那么复杂。” 陈容容很坚持：“还是我不对, 没有听你说。” “其实就是韩佳这样的在带节奏，她一出来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大家很容易就被带偏了。” 李雪儿把她们拉出去说话，希望能趁机解开误会和好。 为了撮合，李雪儿当然是一个劲儿地把问题甩给那个共同的敌人。 “我看她就是嘴硬, 她一定是因为喜欢霍长英嫉妒晓月。” 周晓月觉得最奇怪的事情就是，韩佳非要把她给比下去。 其实韩佳比她优秀很多。 这大概是为什么李雪儿会认定韩佳是因为喜欢霍长英才针对周晓月。 韩佳家里条件也不错，长得漂亮，除了人人羡慕的“未婚夫”, 周晓月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值得韩佳耿耿于怀计较到这个地步。 恨到在背地议论还不够, 一旦周晓月倒霉, 韩佳就跳出来当面给周晓月难堪—— 一阵轻微的滋滋声在周晓月的脑海里跳动起来，系统提醒周晓月。 ‘她说你找人作弊……’ 周晓月当然没有。但是能在这种事情上帮周晓月的人，只会指向一个名字。 系统又“滋”了一下，‘……学生会……’ 周晓月的思绪又搅乱起来，无法控制地想起和这些信息关联起来的那个人。 韩佳有气不说，他肯定会告诉她。 可是周晓月能问什么呢。 她知道这里面一定出了问题，但她甚至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能怎么开口。 “韩佳不喜欢霍长英。” 陈容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周晓月和李雪儿都微微吃了一惊。 周晓月还没反应过来。 李雪儿就立刻被陈容容的话吸引，拉住人追问：“容容你竟然知道韩佳的事吗，快和我们说说！” 她摆出一副埋怨陈容容不早说的样子，实际上在调节气氛，不想陈容容继续和周晓月冷战。 陈容容低声说：“韩佳都退了学生会，霍长英就是会长。” 李雪儿没听到劲爆的内容，失望地一撇嘴：“那也不一定啊，万一是她故意想要引起兴趣呢。” 陈容容还是摇头。 她看了周晓月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句：“我只听说她脾气不好，以前在学生会做活动，好像跟霍长英都起过争执。”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5节 周晓月打起精神：“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陈容容见周晓月的态度自然，也呼出一口气，主动说：“我在另外一个部门，了解的不多。但你想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查一查。” 周晓月当然不会拒绝，又送了一个笑容。 这些事李雪儿也不太清楚，不过还是安慰周晓月，“你也不用太把韩佳的事放在心上，这本来就是她的问题。” 两个女生更关心另一件事：“晓月，你真的没事吧？” 她们在班里维护周晓月，但不代表不关心周晓月的情况。 为了让她们放心，周晓月还稍微说了一下寝室的情况。 结果李雪儿更如临大敌，“你竟然和1班的女生住到一块了。” 李雪儿很隐晦地提醒周晓月：“1班喜欢霍长英的人还挺多的。” 相对来说，讨厌周晓月的人会成等比例增加。 “室友对我都挺照顾的。”周晓月解释，“而且就算她们真的喜欢霍长英，也没有什么……”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曾经周晓月最害怕的，就是霍长英会被抢走，或者直接被霍长英扔下。 霍长英是她的未婚夫，是她的守护神，她就像任何一个凡人子民，唯恐失去这样完美到能满足一切愿望的神灵。 疑惑不解的人变成了李雪儿和陈容容。 周晓月主动回答她们此刻正在想的问题：“我从家里搬出来，就是不想再当这个未婚妻了。” 周晓月心思微动，忍不住敞开来一些，想要和她们分享私密。 李雪儿比陈容容的反应还要大：“你要和霍长英分手？！” 陈容容心思细腻一些，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李雪儿的嘴巴，没有让其他人听到。 这或许就是陈容容不敢把感情问题分享给李雪儿的原因之一。她皱着眉，看向周晓月的神情很复杂。 周晓月听李雪儿这么说，五官都轻微地震动，许久才开口。 “不算分手……如果没有婚约，我们其实也不会在一起。” 两个女生都看出周晓月的情绪低落下去，没有再继续追问。 李雪儿都硬生生憋下了旺盛的好奇心和八卦欲，她告诉周晓月：“分就分咯。要我说，我感觉霍长英对你也没有那么好！” 周晓月垂下眼：“他已经照顾我很多了。” 陈容容帮会长说好话：“霍长英还是很关心晓月的，他有特意解释……” 周晓月却被扎了一下似的吓了一跳。 “他找你解释？” 她忽然有些害怕陈容容是因为霍长英的表态才愿意和好，甚至有一点战栗。。 “就是之前大家一窝蜂地扒你们那些事，闹得有点大。霍长英有澄清声明，他说了你们是在轮流帮霍沉融入环境……” 陈容容还说了很多，周晓月却没怎么听进去。 李雪儿凭着这段时间经历过来的直觉说出一句：“那可以早点说清楚啊。这都不是晓月第一次挨骂了！” “喜欢霍长英的人很多，肯定有嫉妒晓月的，这种事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吧。” 陈容容想说公道话，却被李雪儿反驳。 “那好呀，晓月都说不想当未婚妻了，现在那些人应该开心了吧。”李雪儿扔出杀器，“不都说是晓月缠着霍长英嘛，现在还他自由，怎么不行了呢？” “额……”陈容容彻底回答不上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打抱不平有点想当然了。 对啊。 霍长英很少出来说过什么，不少人都觉得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周晓月，那大家又在生气什么。或许他本人都没有那么介意呢？ 但陈容容又觉得，霍长英是把周晓月放在心上的。 明明仔细想一想，他做的很多事其实都是和周晓月有关系的…… 可是回忆起来，好像都变成是周晓月添了麻烦。 异样的割裂感终于让陈容容也感觉到古怪，她对霍长英的仰慕和崇拜都减少了一些。 周晓月神色讷讷，小声说：“本来也是我不够好。” 她又一点点变得坚定。 “我想变得更好一些……” 周晓月这么说，女生们都没有再问了，只是为她加油打气。 有了陈容容再次加进来，在学习上帮到周晓月很多。 但是还有一件更实际的问题摆在周晓月的面前。 她用笔记赚钱的事，真的传出去了。 连班主任薛其都有意无意地询问了一两次。薛其不是追究什么，只是他知道周晓月家里的态度，担心她因为不肯回家，被家里为难着不给生活费。 学生们的猜想就离奇多了，似乎真把周晓月当成了落难公主。 班级里忽然对周晓月多出来不少的关爱和同情心，处处照顾她，简直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让周晓月十分不自在。 针对周晓月的都不敢吭声了。韩佳的小团体都被李雪儿拆散掉了，消停了一会儿，最多也就是在周晓月看不见的地方发泄吐槽。 周晓月才不管他们。 可是周晓月并没有想到，班级外面也会有无聊到找上门来笑话她的坏蛋。 “周晓月，你真的落魄到赚同学的钱了？” 晚修结束的时候，有人在楼梯口转角处拦住她。 住校之后，周晓月就走得越来越晚了。 对方为了堵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不过看清楚站在通道的人影，周晓月一瞬间就想扭头回去绕一圈从另外一边走。 但她又不想为了讨厌的家伙走远路，干脆当做没看到没听到一样贴着扶手避开。 “喂，我叫你，你没听到吗？” 对方一急，冲动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周晓月躲闪了一下，她今天没有带包，手上拿着一叠书。 被他这样一吓，有一本掉下去，页面翻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是周晓月摘录做的笔记。 但是里面夹着的试卷错题，却并不是周晓月自己的。 她立刻就要捡起来，却被对方仗着人高手长的优势抢了先。 周晓月不得不应付他：“程从浩，还给我。” 在霍长英的朋友里，周晓月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程从浩长得好，说话却很难听，这个家伙性格直接，讨厌谁都会直接表现出来。作为被排斥的对象，周晓月早就在他这里受过气了。 他就从来没有对周晓月友善过。 周晓月想把本子拿回来，程从浩果然就没马上还回去，就当着周晓月的面翻了两下，他神色一变，既不敢置信又有些生气。 “我还以为他们是在编故事呢……你疯了吧给别人做这种东西啊，这得花多长时间，能赚多少？” 周晓月气得瞪着这个家伙。 “关你什么事？” 程从浩脸色变了变，眉毛都皱得快打结了。他说：“这是不关我的事，要不是因为你是霍哥的未婚妻，我才懒得管。”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卡，和周晓月的本子一起，放到她怀里那堆书上面。 他还好意思评价：“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肯定也不会说。就先用我的钱吧，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周晓月借着靠楼梯扶手的支撑，空出一只手来，把卡塞回去。 因为贴着篮球卡贴，周晓月拿起来才发现不是饭卡，竟然是一张银行卡。 周晓月气得都无语了：“你有病吧！” 她很少骂人，骂出来还觉得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一层细腻的浅红，既带着愤怒又有点尴尬的窘迫。 程从浩直直地盯着她。 周晓月说：“我干嘛用你的钱！我自己会赚。” 在这种时候，周晓月潜意识最先想到的头仍然是，“我这样赚钱怎么了。霍长英都没有管……” 她有想要用霍长英压过程从浩一头的意思。 程从浩却紧皱眉头看她，“那是他还没管！” “你知道霍哥最近压力有多大么，霍家那边逼着他帮霍沉那小子，顾不上你，你就别趁这个节骨添乱了！” 周晓月知道他是在说卫沉，瞪得更厉害了。 程从浩却误会了她生气的原因，撇了一下嘴，对周晓月解释道：“他这段时间不是故意不理你，是真的有事。” 周晓月还记得程从浩之前是怎么指责她的，不由讽刺：“他不理我，你应该高兴才对。说不定是终于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 “我……”程从浩僵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眉毛拧下来，气势就弱化不少。 楼梯上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要下来。 程从浩脸色剧变，露出一点慌张，英俊的五官都变得扭捏不少，他急得粗声粗气，声音都变了：“反正你缺钱就拿这里面的，不够再和我说，别傻到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他把卡扔给周晓月，自己跑了，像怕被什么人追上，又像被其他人看到。 周晓月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她一转身，对上一个人。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6节 他一步步走下来，不紧不慢，姿态优雅。 周晓月仰起头看他，有些恍惚，连惊讶的表情都没能做出来。 现在，终于轮到她陷入紧张。 面对那抹熟悉、温柔的笑，周晓月却感到一阵无声的压力，支支吾吾：“啊，你没跟阿沉一起回去吗？” 她第一个反应，是提卫沉。 霍长英的笑停顿片刻，接着重新勾勒：“有些事情，老师留我谈话。” 周晓月“哦哦”地应着。 “我刚才去过12班，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霍长英微笑着走到她身边，顺手接过她抱着的一堆东西，他看到那张一面是篮球的银行卡，神态自若地夹到周晓月的本子里，贴心地帮她收好。 “都碰到了，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8 04:04:20~2022-03-01 17: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努比斯、1345 10瓶；十六桃金 4瓶；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拉扯间 周晓月想不出拒绝的话。 准确的说, 在她开口之前，霍长英已经拿着那一摞书走到她前面。他们相伴长大, 彼此熟稔, 周晓月对他不像程从浩那么防范。 就算周晓月心里多出了一些疑问，但是长久以来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是能轻易改变的。霍长英顺势一带，周晓月就习惯性地跟了上去。 “等一下……” 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周晓月却莫名觉得霍长英的压迫感比那个浑身戾气的程从浩还要深重。 周晓月已经不怕霍长英那些讨厌她朋友了。 可是在霍长英面前，她总是难以控制地怯场。 系统冒出来，“滋滋”声像是蝉鸣一样越来越长, 激得周晓月有点躁动不安。 霍长英什么也没有问。 周晓月却不能不说。 “那张卡不是我的, 是刚才程从浩给我的。”她让霍长英帮她还回去。而且她也不好意思让霍长英帮自己拿东西, 还想在霍长英翻看银行卡的时候，把书抱回去。 霍长英没有给她机会。 少年长得高大, 训练恰当得体，兼具力量和灵敏。周晓月双手才抱得动的书, 霍长英轻松就抽出了另外一只手把银行卡重新拿了出来。 霍长英笑了笑, 好像是真的惊讶。他笑问：“还真是他的，他有给你密码吗？” 周晓月下意识地摇头。 然后她反应过来不对, 急切地反驳：“谁要他给！” 霍长英好笑地把卡拨到一边，另外收起来，他淡声评价道：“程从浩的性格急躁, 做事控制不好度，但这次确实太没有分寸。 不管什么原因，这都越界了。我会提醒他的。” 他说起自己同班的朋友，眼神深处并没有多少温度。 不过很快, 霍长英的注意力落到周晓月身上, 他说：“你在寝室住得还习惯吗？” 周晓月点点头, 又在霍长英的询问下说了一些近况。 有些问题，周晓月迟疑了一会儿，少年那张俊美的脸上就露出无奈的歉意。 霍长英对她说：“抱歉，最近忙起来没时间，我都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很担心……” 她就忍不住回答起来，只是有点不自在。 不过这种怪异，并不是因为周晓月觉得冒犯，而是她从来没有和霍长英间隔这么久地分开，好像他们密不可分的联结从什么地方断掉了，又在重新建立连接，产生了艰涩的割裂感。 然而霍长英总能轻易地掌握她的事。 他把问话的方式，聊天的节奏，走路的速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三言两语间就拉近关系，这不禁给了周晓月一种错觉。 或许霍长英早就已经知道了。 毕竟连程从浩都能找过来质问她，周晓月不知道霍长英是什么态度，有一点不安。但很快，她又冒出了叛逆的不服气，并不想要被管制。 “不用担心啦，缺了什么我都可以在学校里买到，还是挺方便的。你不用给我送东西的。” 周晓月一鼓作气说出来，“你之前送我的，我都没用。等会儿你在门口等我一下吧，我拿下来……” 霍长英没有坚持劝她，只是微微叹气：“你放着吧，你现在给我，我也拿不回去。” 他示意：“我坐公车。” 周晓月已经知道霍长英这段时间都是坐卫沉的车同行，但她没想到霍长英真的完全不再调用霍家的车。 卫沉先回去了，霍长英也不叫他自己的司机李叔。 她顿时觉得打开了一个糟糕的话题，神情变得急切而担忧。 霍长英只是淡淡微笑：“你都不靠家里了，我也要追上你呀，周晓月。” 他果然知道的。 周晓月愣了一下。 “你比我厉害多了。”周晓月低下头，“我知道你有帮我，不然我没那么容易办好住校……” 霍长英浅笑着叹气：“我这个不是亲生的都还赖在霍家，你已经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 听到霍长英这样语气轻柔的回答，周晓月心里的惊讶和开心几乎同时涌出来，顺着血管蔓延到身体，脸上微微发红。 这一句肯定，她盼望太久。 但周晓月很快就被霍长英话里的自贬触动，涌出更多柔软的情绪。她说：“不是这样的。你是霍长英啊，霍家需要你……” 霍长英怎么会是赖在霍家呢。 霍长英勾了一下嘴角，但没有勾出一个笑，他轻轻反问：“你家里不需要你吗？” 周晓月一时语塞。 她甚至就是为了反抗周家寄托在自己身上的需求，才下定决心离开。她忽然间看到自己的影子。 明明霍长英那样强大耀眼，那样优秀出众，他是霍长英啊！他怎么会是周晓月呢？ 她既觉得荒诞，又不禁产生更多的共情。 周晓月忍不住放软语气：“长英，你还好吗？” 霍长英突兀的笑了一下，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笑容。这个时候，他应该展示自己的难过，这样会更加恰当，但当他触及周晓月的关爱和怜惜，克制不住。 他能洞悉周晓月的种种心情变化。 少年收起笑，深邃的眉眼展开，呈现出一种锐利的冰冷，但他注视周晓月的眼神又有着奇异的脉脉温情。 “我很好。” 霍长英说：“只是以前霍家需要我做的，和现在他们需要我做的，不一样了。我有一点不适应。” 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感慨。 任凭谁从绝对的主角跌落到辅佐的配角位置，都会不甘心的。比起霍长英在任何时候都完美无瑕的样子，这一刻的袒露撕开了假面之下的一点峥嵘。 周晓月想尽办法地安慰。 “那就做少一点，休息一会儿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你可以做自己的事了……”周晓月知道这些话改变不了现实，她只是想让霍长英好过一些。 霍长英深深地看了周晓月一眼。 “可是他们要我做的，已经违背了我自己想要的。” 霍长英终于还是揭开这件事：“霍家让你陪他，就像当初我们那样……” 他不说名字，周晓月也知道是卫沉。周晓月急急地解释一句：“我没答应，而且阿沉也拒绝了。” 少女并不是为了辩解她的忠贞，而是严肃声明：“这是不对的。无论是婚约还是什么形式，都不能这样安排一个人…… 本来就不应该接受。” 霍长英抿着唇，牙齿咬合抵住，那些蛰伏在心脏深处汹涌、阴鸷、充满恶意的话语，幻化扭曲成一声长叹。 “如果我离开霍家，你会支持我吗？” 周晓月睁大眼睛。 这就相当于放弃霍家承诺赠给他的那些财产，即便这只是庞然大物中的一部分，但就算是周晓月，也很清楚这已经是很多钱了。 少女的杏眸里充盈着惊讶，疑惑，怜惜和难过，她想说很多很多话。她更想安慰霍长英，但曾经感同身受的伤心击中了周晓月，她最终很认真地点头。 “我也会帮你的！” 即便周晓月这么说显得有点自不量力，但还是表达了她的心情。 霍长英欣然地接受了，温柔一笑。他并不看低周晓月。 然而霍长英继续问：“那如果我不想让他们好过呢，你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这对周晓月来说就太超过了。 她能离开自己的父母，却从来没有想过报复他们，甚至成为他们的敌人。她只是抵触、讨厌爸爸妈妈那些想法。 周晓月还远远无法明白更强烈的负面情感。 她茫然地看着霍长英。 霍长英的眼中积压着一丝令她心悸的冷酷，周晓月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但眨眼间，那些阴云就消散不见，再也找不到，像是周晓月的错觉。 “开玩笑的。” 少年调动五官展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他调整表情，把书缓慢而小心地放到周晓月的怀里。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7节 周晓月不知所措地接住，还有些怔忪。 “到了，你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霍长英恢复到真切而温和的样子。 他伸出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拍了拍周晓月的头。修长的手指压在少女乌黑亮丽的发丝上，从头皮激起一点轻微的颤栗，周晓月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复习加油。” 霍长英轻声说，“你一定能考好的。” 周晓月呆呆地看着他走远，她脑海里充斥着尖利的鸣声，没有中断过。 就算是一连串的“滋滋”声，周晓月也能感觉到系统紧绷的警告意味。 就像是她大脑自身也察觉不对，发出了警示。 周晓月又一次感觉到。 她其实并不了解霍长英。 这种距离并不是因为霍长英比她更优秀更厉害的差距造成的，而是他几乎很少真正敞开心扉。 卫沉是一目了然的封闭孤立，但霍长英总是把自己伪装得鲜活热闹，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他只是一味地照顾别人。 周晓月知道，她就是占据霍长英额外精力最多的那个人。 但她也只能凭着想象，去猜测他承受着的所有不平衡的压力。 寝室里。 室友们早就回来了，周晓月是最后一个，三个都关心地问了几句。 其中一个室友和周晓月多聊了一会儿，是钱璃。她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看到了霍长英。之前周晓月妈妈过来的事，钱璃也告诉了周晓月。 所以她们更熟一点。 钱璃竟然安慰：“没事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周晓月吃惊极了，还以为钱璃知道什么，结果钱璃却说：“你的事情，班长都很放在心上，他比霍沉好多了……” “为什么要这么比？”周晓月终于变得敏感。 不等钱璃解释，周晓月就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先一步抱歉说：“不好意思，但我不想再传成新的八卦了……” 钱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周晓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小声地问：“钱璃，你有带手机吗，能不能借我打一个电话？” 她实在安不下心。 她想知道，霍家那边的情况…… 可耻又卑劣的是，周晓月知道谁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第80章 怀疑 钱璃带了手机, 而且很主动地借给了周晓月。 周晓月能感觉到对方的疑惑和好奇，仿佛不明白她竟然会没有手机。 她用“放家里”的话回答了钱璃, 然后再次对钱璃道谢。 之前因为答应过老师, 加上为了强制性地戒断线上各种玩乐，周晓月就没有再在上学期间带手机。 她下决心离开家，更没有想过要带上手机。在那个时候, 周晓月是真心想要切断一些什么。 室友们都在寝室里。 这种共享空间并不大，没有多少私密性，周晓月不好意思, 拿着钱璃的手机去了阳台。 虽然叫做阳台, 但面积狭窄, 只留了一段能站脚的地面，紧挨着就是封边的包墙。 顶上拉了一条铁丝线, 已经挂满各种衣服，长的裤子几乎快落到周晓月的眼前, 微微晃动着。 有些刚洗好的衣物才半干, 凝着湿漉漉的水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滴落。 这样的住宿条件对比很多其他高中算得上配置齐全。但和周晓月以前过惯了的生活比, 当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站在夜晚的冷风里，反而安心许多。 周晓月低头在已经解锁的手机屏幕上输入一串电话号码。 她发现自己不仅背下来了，而且比想象中记得还清楚。 系统稍稍平息一些, 对此表示鼓励。 ‘滋滋……打电话……’ 周晓月却停在最后一步，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她是给卫沉打电话。 可是，周晓月又想到卫沉有自己的事，他现在说不定还在上课……或许她应该等白天课后再去找他。 万一卫沉同样在为这些事烦恼, 她又去问, 是不是不好？ 她想到这些, 忽然就变得迟疑。 就在周晓月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钱璃的手机却轻微震了一下，弹出来一条聊天消息。 作为市一中绯闻最多的女生，周晓月很清楚被人窥探隐私的滋味。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拿开手机，等那些弹出来的消息界面自己缩回去。 但是周晓月的眼睛却本能地先一步地捕捉到消息弹窗里显示出来的关键字样。 “周晓月还好吗？” 这是她的名字，周晓月难以忽略。 更让周晓月心惊肉跳的是，发送这条消息的人，就是刚刚送她回来的霍长英。如果不是这只手机型号和颜色差异太大，周晓月几乎要以为这是她自己的。 这就像霍长英曾经每天对她的问候一样，从不曾缺席。 周晓月甚至产生一种霍长英已经知道拿手机的人是她的错觉。仿佛霍长英正在和她对话。 但这确实是钱璃的手机。 霍长英是在问钱璃关于她的事情！ ‘滋滋！’ 系统的提醒像是跳动着一样地跃出周晓月的思维，‘……小心……’ 周晓月感觉心脏不受控制般地跳了一下，随着系统频次变化激烈的“滋滋”声一起加速跳动，带动着血液流动和大脑思考的速度不断加快。系统的声音忽然隔得很远，又落到很近的耳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小心他！’ 周晓月惊醒，她在那一瞬间发散的种种思绪里走神了。 她差一点就点开聊天框了。 因为周晓月忽然很想要知道，之前霍长英和钱璃聊了什么，他还有问过钱璃其他问题吗？钱璃又回答了什么？ 即使周晓月所有的理智和认知都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这只能表示霍长英关心她，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但她的情感早就已经在系统接二连三的指向性引导下发生偏离，迸发出悚然的不安。 周晓月屏住呼吸，等着下一条消息。 发完一个问题，霍长英就没有再追问。但是，他也并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难道他们之前也聊过她的事情吗？ 周晓月可以为霍长英想到无数个解释。 因为他早就把相似的话重复过千遍万遍：霍长英是不放心她，霍长英另外找了别人帮忙照顾她……不仅周晓月熟稔于心，所有人都默认如此。 在成为她的室友之前，钱璃先是霍长英的同班同学。 如果霍长英问起她的事情。 钱璃会说吗？ 女生寝室的阳台很透风，周晓月能感觉到夜风吹拂的凉意，但是周晓月却被一阵窒息袭击了。 像是无形的、看不见的密密麻麻的东西覆了上来，包住周晓月，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如同困住了一样。 这当然是周晓月的幻觉。是一种恐慌发作。 她没有办法否认。 她对霍长英的所有感情之中，怀疑和排斥越来越多。这不代表她的共情和怜爱是假的，但隔阂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她的朋友同伴，是她的仰慕对象，是她和爸爸妈妈一样重要的人…… 在她的认知记忆里，霍长英几乎是凌驾于她父母之上的权威。　、 就算是系统告诉她霍长英错了，周晓月第一反应不是怀疑霍长英，而是验证系统会不会出错。 她的系统是有残缺的。 上一次，周晓月得到的结果仍然是。霍长英不会有错。 他甚至帮助她反抗了爸爸妈妈的错误。 周晓月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徘徊纠结的迟疑到底是因为系统，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叛逆心蔓延。 她已经从家里逃出来了。 但是她的身上还有另一层笼罩着的壳。 ‘他’ 周晓月小心地移开手指，她没有再去点那个聊天界面。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按下的一个个数字删掉了。 她忽然不想用这个手机给卫沉打电话了。 鬼使神差的，周晓月打出另外一个号码。钱璃的手机里是有对方的通讯录，周晓月才输入一半，就跳出了霍长英的名字。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8节 这很正常。 周晓月说服自己。 他们本来就在一个班。 周晓月心头跳动，她咬着嘴唇，在系统变调的“滋滋”声里拨通了霍长英的电话。她打给了霍长英。 但霍长英并不知道是她。 周晓月在紧张的等待中被加快的心跳和血液流速轰热，她脸上温度升高，头也有些发晕。 “嗡”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霍长英温和有礼地询问：“钱璃，你打给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晓月咬着嘴唇，没敢说话。 她连呼气吸气也憋住了，生怕被对方听出来。 霍长英沉默一会儿，忽然叹气说：“对了，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今天我送周晓月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太好，担心会影响到她，抱歉打扰你，帮我看顾一下。” 在一阵安静中，霍长英继续说：“没事是最好的……” 周晓月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她大可以说出借了钱璃的手机的事实，只要随便说一段担心霍长英才打电话，就能往下询问了。 可是她心慌意乱，在说完自己是谁之后，竟然再说不出一个字。 明明霍长英的回答也是她能猜到的，一点也不奇怪。他听上去也确实都在为周晓月考虑。然而周晓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到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阻塞和艰涩。 她的舌头被堵住了。 心口也被压着。 她最多只能说出：“我是周晓月……” “啊。晓月。” 霍长英只是停顿片刻便笑起来，他的语气转瞬就变得更亲近了。那不仅仅因为对霍长英来说，周晓月比钱璃更亲密、更重要。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有一份真切的高兴。 霍长英知道大概情况后，笑道：“你这么担心我啊……我很开心。” 他似乎真的只是意外接到同班同学的电话，然后发现是周晓月打来的，于是流露出极其自然的惊喜。 可是霍长英先发了消息问钱璃—— 周晓月困难地结束了通话。 几乎都是霍长英在说，周晓月大部分时候都是“嗯”声听着。他们的情绪像是调转了一样。 霍长英恢复得温柔而善解人意，周晓月却磕磕绊绊。 挂掉电话的时候，周晓月竟然松了一口气。 她捏着手机，手心里隐隐冒汗。 系统催着周晓月联系卫沉。系统向来对这件事很热衷，周晓月知道系统很在意卫沉和她的关系。 但现在显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晓月！快熄灯了，你还没有洗澡，先洗漱吧。” 钱璃冲阳台关上的门喊了一声。周晓月听见了。 这毕竟是别人的手机，周晓月也不好一直占着打电话，她从阳台出来就还给了钱璃。 周晓月匆匆地洗了一个澡。 她越来越适应这些平价的沐浴液、洗发乳这些日用品了。 第一次起反应后，没有再出现什么问题。 洗完后，周晓月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桌前翻看了一会儿书，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她本来该做一些新的笔记整理，现在却没了任何心情。 周晓月抬手支起额头，垂眼看着铺满字的书本。 那些文字密密麻麻，全是要背下来的考点知识，但周晓月眼前一晃，就看着字和字之间拆分重组，再次排列，最终组成一个又一个的“霍长英”。 这是周晓月最熟悉的名字。 她喊过无数遍，叫过无数遍。 这甚至会让周晓月不禁产生错误的记忆，仿佛她学会写的第一个字就是“霍”，而不是自己的名字“周”。 她的人生似乎就这么被困在这两个家族之间来回地绕圈，缠到一起。 周晓月知道自己看不进去。 但她还是在真正熄灯前多坐了一会儿，挨到最后一个再上床。 周晓月不禁想着。 除了钱璃，其他两个室友也收到了霍长英的询问吗？她们的关心是因为霍长英吗？她们会把一切都告诉霍长英吗？ 刚好是1班的寝室空出了一个床位，这是霍长英安排的吗？ 一个疑问冒出来。 紧接着的就是接连不断的发散和蔓延。 何况周晓月心底里原本就已经有足够多的疑问—— 她在那件事后第一次主动问系统：‘是霍长英吗？会是他做的吗？’ ‘我该小心什么？’ 系统“滋啦”一下，艰难地挤出一句‘滋滋……我、滋……你们都得小心……’ 这听上去不仅是对周晓月的提醒。 她想到霍长英说的那一句“不好过”，即使是再次回想也还是能被那一闪而逝的阴暗惊吓到。这种惊诧太过颤栗以至于就像是一个关于霍长英的噩梦，应该和霍长英本人根本毫无关联。 周晓月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2 18:45:22~2022-03-03 23:3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zumisak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保护欲 周晓月睡得不太安稳。 她梦到自己从家里逃到学校, 然而她还没有松一口气，寝室门窗骤然紧闭, 转眼间扭曲幻化成一个新的牢笼。 周晓月一下子坐了起来, 感觉身上在冒冷汗。 在系统上线后的招呼和安慰中，周晓月冷静了一些。 时间还很早，室友们都还没有醒。周晓月也睡不着了, 她不想惊动其他人，轻手轻脚地爬下床。 周晓月努力放轻动作，但还是有一个人睁开眼, 钱璃看到周晓月喃喃说了一句：“今天是周末, 还起这么早啊……” 周晓月微微恍惚, 她这一周完全就是在学校里度过的，没有再回家。周晓月已经没再去记星期。 明明她昨天还借了钱璃的手机—— 她想起昨天晚上, 下意识地回避了钱璃的视线。 就算周晓月能想通霍长英为什么会让钱璃的照顾自己，她还是没办法打消那些揣测。甚至, 她对于这种关心本身, 就产生了巨大的抵触感。 周晓月没回答，对话就僵住了。 好在钱璃也只是轻微地醒了一下, 没等周晓月回答又闭上眼睡过去。 周晓月吸了一口气，踮着脚从寝室里出来了。 直到一点点把门关上，完全隔开了寝室, 周晓月才感觉如释重负。 她先去了一趟食堂。 周末的早上没有多少人排队，周晓月很快就解决掉早饭。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12班的教室看一看。 但是教室的门锁住了，周晓月只能返回。 郁闷沉下来, 在周晓月的胸口堵住。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来过学校。 没有来来往往的学生, 没有随时可能出来的老师, 教学楼空荡极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异次元空间，变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活人。 她之前也试过在晚自习后留到最后一个。 但晚上有灯光。 白天的空寂反而给了周晓月一种更加强烈的脱落、游离的既视感。她来回走了一段时间，几乎就没有看到其他人，这让周晓月觉得有些孤独。 她本来是想着，等下课找机会去问问卫沉—— 周晓月想要当面和卫沉说。 她想要见到那张冷俊、镇定的脸，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动摇一下。 好像只有对卫沉，她才能把那些难以启齿的怀疑、烦恼全部说出来。系统的卡顿和不确定让周晓月所有的情绪都像是单方面的宣泄，甚至会让周晓月的心情变得更糟。 系统说不出完整的话，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她想象出来的虚拟朋友，没有办法再提供更多。 在这种慌张失措、胡思乱想的无助时刻，周晓月无比地期盼着一个真实的朋友。 哪怕理智告诉周晓月，她其实已经不适合再去麻烦卫沉了。 这不仅是会给对方带来麻烦，而且还会对他们的关系带来新的误会。 但在这种封闭式的找不到解答的困境下，周晓月想到的人，还是卫沉——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从前无数个这样的时候，她第一个求助的，一定会是霍长英。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39节 然而当霍长英本身就成为周晓月的一个困惑。 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要避开。 周晓月想着那些烦心的事，在寝室楼下磨磨蹭蹭的，直到被宿管阿姨看见叫住。 “诶！周晓月。” 周晓月乖乖地站住。 宿管阿姨对这个临时办理注销手续的漂亮女生印象深刻，加上家长来过一次，宿管阿姨记忆更深了，看她在下面来回地徘徊就是不肯上去，忍不住关心地询问：“周末回家吗？” 因为高三晚自习的时间安排比较晚，所以住校生回家一般会选择周六上午、下午坐车，或者干脆留校住。 周晓月当然是留校的那批人。 宿管阿姨仔细地打量了周晓月两眼，说：“你在寝室收拾得挺干净的，刚来0也没扣过分……你有空吗，要不帮我一起打扫一楼大厅？” “放心，你就在旁边给我递东西就行了，省得我弯腰抬腰的，很简单！”宿管阿姨咳嗽了一声，后面那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白干的。” 周晓月刚听到夸奖，心里还有点高兴。虽然她计划了看书整理笔记，但还是愿意帮忙做一些事的。 但听到后面，周晓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少女的脸微微紧绷，露出一丝没由来的警惕。 “阿姨，是不是有人私下拜托你这么做，给我报酬。” 她缺钱的事情传了出去，宿管阿姨就主动地递来一项工作机会，巧合得太过完美，周晓月都不敢相信这只是她的运气。 周晓月已经逐渐认识到一个事实，她根本不讨人欢心，还说不定很惹人嫌。她对自己的人缘并没有信心。 “你说什么呢。” 宿管阿姨有点尴尬地看了周晓月一会儿，马上就清了清嗓子叹气，“算了算了，你不想干也没事，我也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做不来这些……” 周晓月被说得有些迟疑。 她忍不住解释：“就是上次给了那些东西的男生，我以为是他……阿姨，之前我没说清楚，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我知道学校里传过我和霍长英很多事，但我们没有在交往。我不想再弄出误会，所以想问问清楚。” 宿管阿姨惊讶地和周晓月对视许久，终于，还是宿管阿姨耸下肩膀。 “得得得，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年轻在弄什么。” 宿管阿姨无奈地承认，“我看他对你那么好，就以为……这是阿姨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这下，宿管阿姨把话说开了，也没有再藏着掖着，“但这次真不是，我看你好像总是一个人……” 说着宿管阿姨又瞟来两眼，瞅着周晓月瘦了半圈的小脸，就继续说了两句。 “你别怪阿姨多事啊，你妈妈之前来过一趟，不是我说，真就活在天上一样，也难怪你住学校都不回家。” 宿管阿姨看出周晓月和家里别苗头，加上周晓月根本没有用头一天送来的那些昂贵的生活用品，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 周晓月的眉眼垂下来，宿管阿姨看得有些心疼，忙说：“阿姨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真心觉得你懂事，认真…… 所以我才想喊你一起嘛，有什么就聊聊，没什么也就当赚零花钱了。” 周晓月感觉胸口涌出一阵暖意。 她这才任由自己开心地接纳了宿管阿姨的认可。这不是因为霍长英暗中交代过，单纯是宿管阿姨注意到她的努力和当下的处境。 “谢谢阿姨，我等会儿就来帮你一起打扫。” 周晓月没有拒绝的理由，答应下来，宿管阿姨笑着说：“好啊，你有什么事尽管问我。” 周晓月心里一动，一张口，一个请求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我想打个电话，阿姨，能借我一下手机吗？” 宿管阿姨告诉周晓月：“寝室楼每层都有电话机的，插上校园卡就能打电话了，话费扣卡里的钱。” 不过宿管阿姨也不介意给周晓月手机，但是周晓月没好意思要，说完谢谢之后就去找电话机了，宿管阿姨看着少女觉得周晓月更乖。 宿管阿姨心里不由嘀咕： 霍长英看着好，却有点不老实啊，也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周晓月对上这种男生，只有吃亏的份！ 下一次，她不能再给霍长英放水转送东西了…… 周晓月找到了宿管阿姨说的电话机。 那是一个没有包亭的贴墙电话，需要按键输入号码，拿话筒听声音。 系统在她脑海里轻轻地“滋”了一声：‘早该打电话的……’ 周晓月感到一点难堪的羞怯。 但她故作坚强的底气接连着消磨，只能软弱地承认她想要和卫沉说话。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发现太让周晓月吃惊，她早就已经联系卫沉了。 她不知道卫沉现在忙不忙，在做什么。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 对面的声音十分疏离，微微沙哑：“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周晓月并不是有意地试探，她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才沉默，但是对方却误会了什么，很快就说：“要是卫东立的事，打另一个电话吧。” 他报出一串号码。 周晓月打的是卫沉之前的手机号。陌生的未知号码对卫沉来说，大多都是讨债的人。 虽然在霍家接手以后，这些事一定都能解决，但周晓月在听到卫沉成熟而平静的口吻，还是心疼了一下。 “阿沉，是我。” 周晓月轻轻喊了一声，马上解释：“我用寝室座机打的电话……” 卫沉紧追着问她：“你没事吧，需要我过来吗？” 他的语气不再是无动于衷的淡漠，透露出一些细微的紧张，仿佛从冷冰冰的机器模式中变得鲜活，唯一不变的就是程序指令式的听话和忠诚。 似乎只要周晓月一说需要，他就会在下一刻赶到出现。 周晓月突然觉得很羞愧。 她只有出事情了才找卫沉。不然卫沉也不会在发现是她后反应这么大，他同样默认周晓月不会主动联系。 周晓月才停顿片刻。 卫沉就说：“我现在就过来！” 周晓月听得耳热。 她当然不会让卫沉来，马上说：“不是！我没事，我就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嗯，你问。” 少年一时收不住，冷淡声音之下的感情从话筒里递出来，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 卫沉应下便收敛了声音和气息。电话对面完全安静下来，乖顺地等着周晓月的询问。 周晓月想起他们认识，相熟，成为朋友……她本应该对卫沉更关心，更好一些。结果她却因为害怕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想要扔下卫沉逃跑。 卫沉什么都会有的。 她不是。 可即便她已经这样逃避，卫沉还是会坚定地回应。热意从耳朵蔓延，让周晓月的脸颊也开始升温。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在这样毫无保留的付出中感到安定。 “阿沉，霍家那边有发生什么事情吗？……现在你好像是和长英一起上课？” 卫沉的敏锐超出周晓月的心理准备。 “霍长英找你说了什么吗？” 周晓月想了想，还是没有透露霍长英的隐私，只是说，“他心情不好，好像是因为霍家的事。” “你关心霍长英。”卫沉低声陈述事实。 这不是抱怨，但他压低的声音微微沙哑，含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周晓月只觉得心口被这句话按了一下，有点酸麻。 “我担心你们。” 周晓月忍不住交代，“他都忍不下去，我怕你更生气……”她微微加快语速，又觉得这样说不好，慢下来补充。 “霍家一直都是这样的，擅自就安排所有的事，我以前就不喜欢。但这是我第一次不听话……”周晓月说出了她的担心，她就怕是因为这个，让大家都不高兴了。 而卫沉很清楚，关键不在于周晓月的拒绝。 他尽力地改变说话方式，不想让那嘶哑低沉的难听的声音落入少女的耳朵。但卫沉一开口，还是那样。 “没事了，他们不会再烦你。” 卫沉闷声回答：“我完成了答卷，他们满意一些了。” 这个完成度肯定不会是做完题目这么简单，周晓月惊讶地顿住，然后就是心疼。“你还好吗，阿沉？是不是很累，很辛苦？” 那些压到记忆深处，不愿触碰的模糊记忆翻涌出来，一幕幕都是她看过的霍长英学习、训练的模样。 周晓月既意识到，原来她是看过霍长英狼狈的一面，又在这些画面里看到替换主角的卫沉。 她不知道卫沉到底是怎么学，又怎么考核。 她自己更是从没有学成过什么。 所以周晓月唯一能做的，就是从霍长英身上想象。她发自内心地担忧卫沉。 卫沉感觉到了，释然地放松了一些。 他说：“还好。” 这种话是安抚不了周晓月的。 即使卫沉认为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完整、真切，但为了周晓月，他还是多说了：“我真的还好，因为我想清楚了。” “你不喜欢霍家，我也不喜欢。他们想把我变成霍长英，那我也可以把霍家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周晓月吓了一跳，连忙打断：“阿沉！你在说什么。” 她被这种满到要溢出来的情愫吞没了。周晓月晕头转向，就算她根本搞不清楚这是卫沉认定的报答决心还是感激的热情，她毫无疑问地被围堵住。 但是卫沉留出了所有的出口通道。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0节 “你被那些人伤害了。我不想你继续承受伤害。”卫沉真挚而忠实地袒露。 他察觉、感知、包容了周晓月每一丝情绪变化，在所有人都劝说着相信着这是为了周晓月好，只有卫沉相信她的委屈和难过。 在周晓月自己发现之前，卫沉就已经在为她心疼。 周晓月小声说：“你说夸张了，我就是有点伤心……我自己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不，是周家不好，霍家不好，霍长英不好。” 他不再掩饰对霍长英的看法，在周晓月震惊的沉默中，卫沉低低叹气：“我也不好，我能做得太少了。” “霍长英把你安排到那间寝室，但我还不能带你去其他地方。” 作者有话说： 又更晚了orz 努力调整 第82章 计划 少年的热切直愣愣地抛出来, 周晓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但在听到卫沉说带她去别的地方时，她的心脏不禁微微加快一跳。 她是想要离开这间寝室。 周晓月喜欢室友们的善意和关心, 可一旦怀疑这样的“关心”太多了, 周晓月又不禁觉得惶恐不安。 她甚至不敢直接问钱璃，不敢问霍长英，配合着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万一是她想错了呢, 万一是系统根据剧情偏向引导呢？ 周晓月夹在对霍长英的惯性服从和天然质疑之间，疑神疑鬼。 两种心情对立着，把她压得越来越薄。 她呼吸急促了一些。 满满的焦急裹住了她, 周晓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帮忙办下住校这件事, 周晓月已经猜到了, 她还得感谢霍长英。 霍长英确实帮了她，就像以前的很多次。 但关于具体到寝室房间、床位、室友的安排……这些又是另一回事了。 周晓月既无法想象有人能把这么多事情都控制在手里, 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使用霍家的权势了——但是，周晓月又莫名相信霍长英能够做到。 他才和她一样大, 却早就超越了无数的同龄人。 讽刺的是, 正是这样的信任，刺激了周晓月的疑心。 周晓月想问卫沉很多问题：他知道了什么吗？这真的是霍长英安排的么？为什么卫沉想带她去其他的地方…… 卫沉用一句话回答了她心底乱成一团的种种疑问。 “寝室里有人在帮霍长英看着你。”他微微一顿, 似乎不愿意伤害周晓月，生硬地柔和下来，“周晓月, 这不是正确的关心和照顾……” 周晓月顿时感觉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将悬念骤然落地，却砸得心头沉闷。她相信卫沉，远远超过呓语不明的系统。 何况周晓月已经察觉到了奇怪的迹象——问题在于她愿不愿意深究, 以及怎么想。 她吸气一会儿, 试图平静地说出昨晚的发现。 “我借钱璃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看到她被问了我的事……”其实这通电话本身，就带着求助的意味。 周晓月只能想到卫沉。 但是刚说出口，周晓月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平复心情，她不自然的语气和微微发抖的声音藏不住什么，那些怯懦的迟疑和反复的纠结一听了然。 卫沉却沉默许久。 等待的时间拉长了周晓月的慌张，她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多说了讨人嫌，是不是不该那这件事打扰卫沉。不过卫沉从不会让周晓月等太久。 电话那另一边传来一段低沉的剖白 “原来你一开始就想打给我。” 卫沉说话连语速、音调都没有任何变化，但周晓月就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雀跃。她没想到卫沉的重点在于自己给谁打电话，周晓月一时间有点慌乱无措。 少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面红耳赤，她不好意思地小声喃喃，承认自己的问题：“对不起，阿沉，我说想要独立一点，但还是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想起来找你。” “我很愿意。” 卫沉冷静下来，“你的那些麻烦里本来就有我的原因，是我做得不够好……”他的吐气中甚至带着自责。 “不是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晓月急得反驳：“你也不用再为我做什么，真的！你帮我够多了，你本来就应该为自己考虑…… 阿沉，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周晓月一点点吐露心声：“我……有点不安。” “其实我一直很习惯被安排妥当，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家，离开霍长英。他们把我照顾得很好，可是我做出了离开的决定，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在想的事……我和其他人说，他们只会更莫名其妙吧。” 周晓月忍不住地抽气。比之前有进步的是，她没有再哭得抽噎。 但是少女压抑着的无奈叹息还是会让人揪心。 卫沉当然知道她在烦恼寝室的事。室友和霍长英之间的联系给了周晓月极大的不安全感，所以卫沉几乎是立刻表态：“我去想办法——” “不。” 周晓月再次打断，她坚定地说：“阿沉，我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些安慰……你已经给我了。” 她唇边勾起一抹小的微笑，声音听上去也开心了一些。 “现在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接下来就是怎么面对。” 周晓月从家里转到住校，就是不想再被她的父母推往原来既定的生活方式。虽然寝室里同样有着另外一个人控制的影子，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们只是室友，不是她的爸爸妈妈，更不是霍长英。 卫沉想帮她搬出寝室，另外安排一个地方，但这一定会涉及到钱和关系。卫沉现在是霍家的真少爷，他其实完全做得到，他只是知道周晓月不会答应。 他遵从周晓月地问：“嗯，那你想怎么做？” 周晓月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在外面租房成本太高了，肯定不行。申请换寝室也不太容易，毕竟我才刚住进来……” 她是中途办理住校的，和自己寝室里的女生关系都一般，更别说其他寝室，谁会愿意和她交换呢。就算是12班的女生，肯定也不想住到1班的寝室。 这种关于社交的考验完全是霍长英的主场。 周晓月深深感觉到自己摸索的艰难。 她以前就是把一切交给霍长英，才能过得那么轻松，但是周晓月不会再选择把这些交给卫沉。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周晓月缓慢地开口：“或许，我不应该想着逃跑。这不是我的错。” 卫沉给了肯定的回答：“当然！” 是啊，她没有错。 为什么总是要把所有的问题放在自己身上呢？ 奇异的，周晓月的心被抚平了，她知道永远有人相信自己，永远有人支持自己，这给予了周晓月一种莫大的力量。 在周晓月一直以来的信念里，这些浓重的、正向的爱意应该来自另外的人，比如她的爸爸妈妈……和霍长英。 更糟糕的是，他们也并不是不“爱”她。 周晓月不是被钱璃和其他室友吓到的，她是被霍长英吓到了。她终于察觉出自己对霍长英仰慕、崇拜、迷恋中的那一丝恐惧，滋生的抵触让她害怕，但服从性更让她惊恐。 然而，该紧张的人不应该是她。 周晓月说：“我该和钱璃聊一聊。” 卫沉安静地听完一段后，忽然开口：“你可以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平心静气的劝阻，卫沉已经说过了，并没有用。而且钱璃还认定是在为周晓月好。 卫沉把这种黑话说得十分淡定，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在放狠话，周晓想起卫沉之前以为她被欺负了，气势汹汹地要帮她教训室友。 周晓月不禁吞咽了口水。 她没有害怕卫沉展露出来的凶相，只是诚实地交代：“我觉得我打不过她……” 卫沉感觉到周晓月的紧张，马上解释：“不是打她。”卫沉说到这里一顿，夹杂着一点小心翼翼。 “钱璃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她。”他具体地说明，甚至已经想好了，“我盯着她，把1班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她就知道这样有多难受了……” 这画风一变，瞬间平和了许多。 好像从校园暴力变成了幼稚的过家家游戏。 周晓月忍不住偷偷地笑，其实她没想要发出声音，但笑声还是传到电话另一头，让卫沉不知所措地停顿了一下。 “你好聪明啊，阿沉。”周晓月马上说，并不想让卫沉误会什么。她真的觉得卫沉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想到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周晓月心中的郁结解开了一半，她压低声音，像是和卫沉分享秘密一样地说话。 卫沉给出了夸奖。 其实她也不会从卫沉这里听到否定，但周晓月忽然拥有了莫名的信心，她感觉自己会成功的。 拔出卡的时候，扣费显示微微吓了周晓月一跳。她觉得只是和卫沉简单地聊了一会儿，但没想到接近一个小时。 还好计费不多。 得亏周末上午，除了周晓月之外，没人会这么早过来使用校内电话机。 周晓月再回到寝室的时候，寝室里的人也都醒了。 毕竟已经是高三了，大家也没有那么闲散。 尤其这间寝室还是1班的，三个女生对周晓月态度都挺好的，也不想在学习这种事情上被周晓月比下去。 周晓月在钱璃的桌子上放了一份早饭，想要当做昨晚借手机打电话的报酬。钱璃惊讶地说了一声谢谢。 周晓月知道钱璃正在看自己，她想了想，就当着钱璃的面在自己的桌前坐下来，随便挑了一本笔记本，翻到空白的新页，在上面写字。 大家已经越来越了解周晓月的用功程度，看到她一回来就摆得这么认真，也有点受到刺激。 钱璃也以为周晓月在看书复习，移开了注意力。但等了一会儿，她就发现周晓月是掩着写的，并不像平时那样摊开来摘抄记忆，或者对比整理，钱璃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不对劲。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1节 一个室友经过周晓月身后，周晓月马上就停下笔，还用另一只手挡了一下。 这个举动刺了钱璃一下。 她几乎是立刻就对周晓月投入了更大的关注。周晓月能感觉到钱璃有向自己这边靠过来。 周晓月都大幅度地避开了。 就算钱璃根本不可能看到，周晓月还是摆出了遮掩的姿态。 周晓月第一次扮演这种戏码，做的时候有点僵硬，总是怕自己表现得过于刻意，但越是想着自然，反而越不自然，她不禁有些脸红红，只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在这误打误撞，还真的卓有成效，更引起钱璃的注意。 系统配合地汇报着说：‘看过来了……还在看你。’ 视线黏在周晓月的身上，她却没有之前那样的惊慌了。或许是因为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害怕不再那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生气和不开心。 演了一会儿，周晓月就翻回到原来的进度，继续做完笔记工作。 周晓月数着时间，等到中午才自然地站起来。 另外两个室友也要去吃午饭，就和周晓月一起，周晓月想了想没有拒绝，钱璃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其他女生喊了好几声，才说自己不去吃了，帮她也打包一份带回来。 周晓月的心眺动了两下。 她其实是诈钱璃的。 在知道霍长英私下找了钱璃看着她后，周晓月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不舒服，但她也不能确定这种“照顾”到底涉及到什么范围什么程度。周晓月才想到试探钱璃—— 钱璃会翻自己的东西吗？ ——霍长英会授意钱璃这么做吗？ 午饭后，两个室友要逛一逛买点零食，周晓月先回来了。 推开门的时候，周晓月比之前更紧张。但这种紧张并不是出于害怕，而是带着一种即将捅破什么的悸动不安。 钱璃还坐在自己的桌前，可一回头看到周晓月，她就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周晓月把打包带回来的饭盒放到钱璃桌子上。 钱璃立刻一僵。 周晓月问：“钱璃，你看我做什么？” 这次轮到周晓月盯着钱璃看，她努力地撑着眼睛盯着，一直盯着。钱璃焦躁地皱起眉，唰地一下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周晓月了。 “没什么！” 钱璃大声说。 周晓月抿着嘴唇坐回去，她看着按原来位置摆放的本子和笔，看不出任何移动的痕迹。但她知道，钱璃翻过了。 因为她把昨晚到今天白天，钱璃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仔仔细细地在本子里记录下来，写满了整整两页。 钱璃来翻的时候，肯定没想过，周晓月竟然在反过来观察自己！ 就算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也会觉得发毛。钱璃还没有远远没有粗神经到这个地步。 她现在肯定能感觉到周晓月昨天晚上的心情了。 周晓月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忍，装作没有事情一样，打开书和笔记，安静地继续做之前打断的学习计划。 但钱璃肯定不会相信她是在学习了。 另外两个室友带着一大袋零食回来想要分一些，周晓月没要，钱璃脸色难看，连饭都吃不下了，更不要说那些零食。 一整个下午，钱璃都在用眼角余光去看周晓月在做什么。 实际上，周晓月只是认真地看了一天的书，另外对着卷子刷题。 钱璃却心慌意乱，什么都看不进去。她不止一次地拿出手机，输入文字想发出去，但是最后又全部删掉。 谁会相信这件事呢？ 早知道，就应该在拍下来的。 但她只是想帮霍长英关心周晓月啊，她是看周晓月情况不对，担心她出什么问题，不是为了窥探别人的隐私—— 周晓月为什么要记下她的事情呢？ 她有什么值得观察的？ 她又没有什么被探讨的传闻八卦，也没有打破印象的出奇之处…… 各种各样的猜想冒出来，让钱璃坐立不安。 到晚上，钱璃还是忍不住了。 趁周晓月又一次出去的时候，钱璃小心翼翼地去翻她的笔记本。摘记、不对，整理、不对……钱璃一页页翻过去，竟然根本没找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页记录满满的窥视。 她反复地翻来翻去，甚至开始翻动周晓月其他的本子。 但是这次，周晓月提前回来了。 “钱璃，你在做什么？” 钱璃被吓了一跳，摔掉手上拿着的东西。然而周晓月脸上的吃惊和意外更让钱璃感到难堪。 “不是的，晓月你别误会了。”钱璃吓得慌乱解释，“我是——我是看你学得那么辛苦，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你。” 钱璃看着自己翻开一桌的书页，瞬间就明白自己这样的解释苍白空洞，傻子也不会信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5 02:10:20~2022-03-07 23:5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2瓶；龙猫先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幕后的人 在周晓月的面前, 钱璃脸色一白，像是刷了一层漆, 似乎随时都能剥落下来, 簌簌地抖了一下。 周晓月摇头。 “不管你是为了帮我还是做什么，我都不喜欢被人乱动东西，也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 她微微加重语气, 指出了对方的冒犯。 钱璃的神色更难看了，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我不是故意的！” 钱璃急急地反驳辩解：“我是看你样子奇怪地记一些东西……你为什么把我的事情都记下来了，你这是在监视我吗？” 惊惶和难堪让钱璃不断地抖露出破绽。钱璃还反过来挑周晓月的问问题, 她是真的很紧张。 周晓月只是轻声说出一句：“所以你真的翻了我的东西。” 钱璃的虚张声势就一下子变弱了, 两只眼睛都因为心虚转开, 不敢直视周晓月。 偷翻别人的东西被抓个正着，无论如何钱璃都不占理。 周晓月继续说下去：“而且, 如果你不是一直在看我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是你在监视我！” “你……”钱璃没想到周晓月会这么说, 震惊地张大眼。 然后钱璃长出一口气, “你是在担心这个故意试探我啊，我差点被你吓死。” 钱璃说：“晓月, 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监视你，是你这样搬进来，霍长英怕你过不惯住校生活, 才找我们几个人说了一下，让我们多照顾你一些。 你肯定知道的，霍长英对你有多好。我只是想要多帮忙！” 周晓月听着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脸色凝重, 神情严肃。 钱璃没有说谎话。 周晓月住进这间寝室, 帮她最多的人是钱璃, 关心她最多的人是钱璃—— 但是盯着她最久、打探最频繁的还是钱璃。 这明明是一个周晓月感激都来不及的好室友，好学生。 结果正是这样的热心，却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带来越来越多侵.犯.性的窥视。 周晓月问她：“可是你没觉得，这样的帮忙已经越来越过界了吗。” 周晓月的眼神从钱璃脸上转移到她手里拿着的本子，然后再扫视这一桌来不及收拾的狼藉。 钱璃愣住了。 一开始，钱璃只是帮她拿递东西，甚至愿意主动借出。 钱璃还告诉她很多关于寝室生活要注意的事情。 可是接下来，钱璃就有意地观察她每次离开寝室、回到寝室的情况。 周晓月醒来下床，钱璃就会惊醒询问，周晓月回来，钱璃就知道是卫沉还是霍长英送她回来。 现在，钱璃翻开检查她的东西…… 这当然是因为周晓月设计了一个陷阱。 但是这对隐私如此轻易、快速的入侵扩张还是吓到了周晓月。 “或许这真的是关心。你发现我今天表现得有点怪怪的，你担心我遇到了什么问题，你看到我在写东西，你问我，我避开不想说…… 正常的关心，应该到此位置了。但是你没有停下来。” 周晓月抿了一下嘴唇，“你想找机会看我到底在干什么，就算我不同意，你也决定偷偷这么做！” 钱璃脸上一点点褪色，变得更加惨白。 “那是……谁让你骗我，写那些奇怪的东西……” “如果不是你先动这个心思，你不会看到我故意记下来的那些事。”周晓月最后反击，“你自己也看到了，我把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写下来，难道不觉得很讨厌、很生气吗？” 钱璃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她要不是吓到了，也不会再去翻第二次，还被抓了个正着。 只有真正换位，钱璃才明白周晓月到底想表达什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2节 钱璃脸烧得通红，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就是觉得霍长英那么关心你，你又比我印象里好太多，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我想要多帮忙，撮合你们和好……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钱璃刚从一个错路的牛角尖里被拉出来，说话都很混乱。 周晓月却奇异地明白钱璃的意思。 她或许比钱璃自己都清楚钱璃正在陷入什么样的误区。 周晓月问：“其实我在你手机上看到他发消息问你，但是我没点开。我能知道他都关心了什么吗？” 周晓月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当面提出来。 钱璃很快答应下来，甚至直接把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摊在周晓月面前，钱璃点到最前面，任她翻看。其实钱璃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做好事，一点都不避讳。 对话内容本身没有什么。 霍长英对任何人都十分温文有礼，对同班同学也是一样，不会显得生疏也不会更亲密。 他把控着每一句话的分寸和余地。 但是对方却总是很容易地相信、倾倒、答应他。 何况钱璃本来就和霍长英在一个班。 钱璃对霍长英的信任度，大于周晓月这个安插进来的拼凑室友是理所当然的。 可即使周晓月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但真的看到聊天记录，她还是感觉到直面的悚然。 刚开始，真的没什么。 霍长英只是说了周晓月的情况，希望钱璃帮忙多照顾一些，甚至发了红包，钱璃没收钱，但答应下来了。 他偶尔才来询问周晓月的事情，间隔地提那么一两句，克制有度，绝对不会聊更多的事。 钱璃甚至都不知道那一整套全新未拆的用品是霍长英送的，还以为是周晓月不肯用家里的东西。 霍长英却已经想到周晓月能不能用惯自己买来的便宜货。 他甚至精密、准确地知道了周晓月现在使用沐浴乳的牌子、型号、过期时间——他要查到多仔细，又要控制到什么程度。 周晓月没有再产生新的过敏反应，这才告一段落。 看上去，一个温柔善良、珍重对象的少年形象跃然而出，完美到不可思议。 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在打探周晓月的隐私。 何况周晓月就是他的未婚妻！ 然而再拉下来，钱璃发出去的内容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仔细、越来越具体，都快变成一份关于周晓月的报告。 周晓月安静地翻着，她没有背着手机的主人钱璃。 钱璃也就这样在当事主角之一的眼皮底子下看到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发出去的那些话，和周晓月装模作样的表演比起来，简直大巫见小巫。 钱璃：“……好吧，好像是我比较奇怪。” “奇怪”都已经是委婉至极的用词了。 钱璃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还是没消下去。本来这都是被周晓月吓出来的，现在被自己吓到了。 她怎么就着迷一样地陷进帮霍长英照顾周晓月这件事情里了呢。 就像周晓月说的那样，这完全超过了正常的“帮忙”。 周晓月没有追着钱璃骂。周晓月就没说过一句重话。 她只是喃喃：“就算你觉得‘奇怪’。他也会让你接受，然后习惯……” 这是周晓月第一次通过另外一个人的视角，看到反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钱璃是在骤然反省后，惊觉这一切的不可思议。但是这对她来说，却带着令人颤栗的熟悉的既视感。 在问到霍长英后，周晓月的心思就已经不在钱璃身上了。某种层面上，她其实能想到，关键不在于钱璃。 试探一番后，周晓月知道钱璃是最上心的，另外两个室友都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如果没有钱璃，那就会是周晓月其他的室友。 因为，霍长英不放心她。 他永远不会放心的，更不会放手。 周晓月深深地信赖这种宠溺式的关爱和保护，她是被霍长英捧在手心里的，她确信不疑！ 周围的人都在羡慕她，嫉妒她，甚至为此排挤她，厌恶她。因为她得到了这样一份远远超过自己应得价值的珍爱。 只不过她运气好，成为了那个“未婚妻”。 所有人都清楚，她配不上霍长英，包括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霍长英值得更好的。 霍长英迟早会厌倦周晓月这样的累赘。 似乎霍长英随时都能抽身走人。他只是被婚约绑住了！ 但周晓月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当她想要脱离，怎么也逃不掉的人竟然会变成她自己。 这样的宠爱无穷无尽，包容到没有底线，所以，也收不回去。 那种层层叠叠包裹上来的窒息感再一次把周晓月自己压住了，她想要大叫、呼喊，哪怕是吐出一些东西，好挣脱把那笼罩着的壳，呼吸新的空气。 ‘是他……是他骗你，是他算计你……’ 系统响起不断的“滋滋”声，和她自己生出的疑问连成一片。 周晓月看到最后的对话停留在她借用钱璃手机打过去的那一晚上。 霍长英单独问了钱璃。 因为周晓月当时什么也没有说，钱璃毫无所觉地照常回复了。 但霍长英是微妙地先表达了感谢，又划清界限，适时地规劝，似乎在为断绝这微弱的关系做好铺垫。 周晓月一惊：“他没再问你了，他知道我发现不对了。” 钱璃也终于感觉到事情走向越来越诡异。 但看周晓月有点慌张，钱璃还是解释：“不是，是之前霍沉发现我在和霍长英说你的事，来劝过。” 周晓月一愣。 原来卫沉比她更早知道了这件事。难怪卫沉想要带她离开。 所以他想要更努力，是为了她…… 周晓月刚浮出来的惊慌失措忽然安抚下去一些，她逐渐冷静。 钱璃却面露愧色，表情也不比之前被抓包的时候更好。“抱歉啊，我那时候没听，还觉得是霍沉想抢走你才这么多事。 毕竟你和霍长英才是一对……” 要是之前能听到别人承认自己和霍长英超出婚约的关系，周晓月一定会很高兴。但这句认同来得太晚了。 周晓月的神色短暂地亮了一瞬，又迅速地黯淡下去。 显然，无论是对于霍长英厚重深沉的关心，还是关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和霍长英的关系，周晓月都没有丝毫的喜悦。 钱璃的声音也慢慢变小，最终变成尴尬的咳嗽。 到这份上，钱璃也反应过来周晓月根本不喜欢霍长英这样的做法，甚至很可能都不喜欢霍长英！ 因为这已经变成霍长英在单方面地纠缠、控制周晓月了。 这个冲击带来的震动几乎压过了钱璃之前的惊愕、难堪、羞愧……但钱璃也没立场再说什么了。 这就不是她该掺和的事！ 继续说下去不对，改口也不对。 钱璃愧疚地低头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霍长英再问起来，我会说清楚的。” “不。” 周晓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缓慢地告诉钱璃：“他再问的话，你……就先告诉我，按我的回答……” 说完，周晓月又小心地加了一句：“可以吗？” 她知道。 她已经达到了目的。钱璃不会再骚扰她了，她在这间寝室再次变得自由、安全了。 她应该停下来的。 但不只是钱璃在侵犯她的隐私，侵入她人生的，还有一个主谋—— 其实这很荒唐。 周晓月的人生在婚约定下的时候就已经和霍长英绑定在一起了，和他密不可分。 这在以前—— 至少对那个幸福快乐的周晓月来说，这绝对不是一种冒犯。但那些“幸福”却在她想要改变后，开始揭露另外一面，它们赤.裸、强硬而又□□。 周晓月想要放慢一些，停下一些。 她说过的，不止一次、两次。 但是没有人听。 或许，卫沉的想法是对。她不应该只想着改变自己。 应该改变的，是那些错误本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7 23:58:48~2022-03-09 02:5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3节 第84章 嫉妒心 对周晓月的请求, 钱璃其实是不想答应的。 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帮周晓月，和给霍长英挖坑显然是两回事。 但是钱璃更没办法拒绝。 在周晓月面前, 钱璃不占理。 “好吧……霍长英再问我, 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钱璃点头同意了。 周晓月这才放松神情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钱璃看得有些眼花。那双漂亮的杏眼中闪烁着光, 预示着少女柔软又不甘的决心。 任何一个女生都会承认，周晓月确实美得无可挑剔。 她当然不是一无是处。 除了有一副好皮囊，周晓月做事也很努力, 对人亲和。真正接触下来, 钱璃很难想象真的会有那么多人讨厌周晓月。 似乎那唯一成立的罪名就变成了霍长英。因为周晓月得到了那样完美无缺的男神, 才换来无数的质疑和贬低。 在钱璃知道的故事版本里，霍长英从来没有放弃过周晓月, 反而是周晓月在霍长英遇到身世问题时摇摆不定。 但是现在看来，霍长英的“坚持”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这个关于王子和公主的童话露出黑化的一角, 也改变了钱璃的立场。 旺盛过头的使命感再一次占智上风, 不过这一次，钱璃想要帮周晓月做些什么。 然而接下来并没有发生那种钱璃做了无数心理准备的“两面间谍”剧情任务, 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又到了上课时间。 钱璃找到机会对霍长英主动说了一件事。 “班长，周晓月她最近在宿管阿姨那边帮忙，好像是做兼职, 这应该不会违规吧？”钱璃装作担心的样子，把周晓月同意透露的部分说了出去。 霍长英轻轻皱了一下眉，又很快舒展开，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不会。学校有相关规定, 本来就有对勤工俭学的奖励补贴。”霍长英很快就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严格意义上来说, 这种做法还是绕开了学校。毕竟按照周晓月的家庭情况, 正常申请肯定是办不下来的。 就算到处在传周晓月一夜之间变穷的事。 但周家还没有真的破产。 “那就好。”钱璃试探完后松一口气。 “谢谢你这么关心周晓月，也谢谢你还愿意告诉我。”霍长英神情依然很温和，但是视线中却多了一丝问询，看得钱璃隐隐感到背脊发凉。 霍长英微笑说：“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看来你们现在关系很好？” 钱璃希望自己的表情还维持正常，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她就和班里所有其他同学一样，把霍长英当成样样全能的优秀同龄人代表，拍马都追不上，只有仰望崇拜的份。 对很多人来说，能被霍长英拜托请求帮忙，甚至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加上一点诚心的感谢，及时地给予正向反馈，再透露一点真实的苦恼，就能不断地引导下一次。 如果不是钱璃通过监视周晓月探觉到霍长英的另一面，她真的很难想象这样完美温柔的人竟然还拥有强烈到可怕的控制欲。 再次面对霍长英那张俊美的脸，钱璃只觉得熟悉的笑容背后满是让人看不懂的深意，钱璃勉强应付过去。 “一起住了一段时间，肯定熟悉很多。” 霍长英停顿片刻后轻声叹气：“嗯，现在她想独立，不想被管着，我也不好插手太多，之后不知道她又会有什么想法。麻烦你们了……” 霍长英又简单地说了几句，钱璃却忽然听出一些别的意味。 他是在暗示周晓月的“好相处”是暂时的么？他……是在离间她们吗？ 如果不是因为被一道摔了个清醒，她恐怕真的会代入进去，对周晓月的评判产生一点迟疑。 直到现在，钱璃才惊觉霍长英话语中深藏的一点隐秘心态。 钱璃对周晓月的事情越来越主动，霍长英反而表现得越来越平淡。他其实并不喜欢对钱璃和周晓月走得太近。 就算钱璃是在他授意和暗示下这么做的……他还是不高兴。 霍长英缓缓地微笑着说：“有你在周晓月的寝室里，我就可以放心一些了，有问题随时找我，但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也不好，不要落下自己的事……” 钱璃感觉有点发毛冷汗。 她是和周晓月住在一个寝室里的女生。 她可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转学和霍长英争抢一切的男生！ 钱璃能理解两个男生之间的敌意。而且她深切地同情霍长英，甚至是支持霍长英的。她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在帮霍长英守护爱情。 事实证明，所谓的爱情本身就是个问号。 现在，钱璃完全搞不明白了，霍长英为什么连周晓月交往一个正常的朋友都要做手脚阻拦。 对比之下，另一个姓霍的都显得正常一些。 角落里。 还有一道冷漠的视线偶尔一瞥，压得钱璃心情微微沉重。这次钱璃理不直气不壮了，有点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审视。 她把卫沉当成破坏者，自己反而成为了作恶的帮凶。这让钱璃在对方面前倍感压力，但是卫沉似乎并不想说什么，一改之前的表态，漠视了钱璃对霍长英打报告。 虽然钱璃自认没有在霍长英那里露出任何破绽，但是霍长英却比她想象的还要谨慎一万倍。 他在明面上劝钱璃不要分散精力，私下里更是彻底停止过问私事，线上聊天更是完全避开，甚至降低了回复频率。 当然，霍长英给出的理由总是十分合适，让人很难生气计较。 钱璃甚至觉得这比她被周晓月反监视吓到的的时候更惊悚。 因为周晓月只是假装的，霍长英却是动真格的。 “完了，我是不是又帮倒忙了……” 钱璃越想越觉得自己表现不好，搞砸了周晓月交代的事，很是愧疚不安，相对来说，周晓月竟然还冷静一些。 “没关系，只要让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最亲近就好了，他应该还会联系你的……”周晓月垂着眉毛和眼睛，看上去还没那么紧张，但手里已经攥紧了笔，并拢交叠着上下转动。 周晓月安抚钱璃。 “我也不是要让你马上做什么，你也别太绷着了。” 周晓月也不想一股脑把钱璃拉进自己的麻烦里，认真又关切地交代，“你别忘记还有考试呢，这件事才最要紧。” 钱璃却在寝室里搓起手臂。 “但是我白天都跟霍长英在一个教室啊！万一他怀疑我，会不会也要找人盯着我啊……我们班全是他的朋友，我都不知道他还会找谁，他可以找任何一个人！” 钱璃从来没有这么理解过那一句“不想被管着”，她越是细想越觉得恐怖。如果这样想，在1班，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霍长英完全掌控的领域，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和爪牙。 周晓月小声地说了一句：“他不会找阿沉……” 钱璃看她一眼，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忍住了追问的冲动。自从被周晓月抓到，钱璃就发誓绝对不做那种恶意窥测的事。 而且周晓月没有对其他任何人提起，拯救了钱璃的一大部分尴尬和羞愧。 所以钱璃对他们的事再好奇，也不好意思问。 但是钱璃已经隐约理解了周晓月为什么会在霍长英和卫沉之间，隐隐倾向卫沉。这在很多看来，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霍长英陪伴周晓月这么久，无论是霍家亲生的还是养生的，都是毫无疑问的优秀，难道霍长英不比身份奇怪的卫沉更可靠吗？ 钱璃如今可以回答，还真不一定。 钱璃承认了一个早该想到却被所有人有意无意忽略的事实：“是啊，霍长英绝对不会找霍沉，霍长英讨厌他，所以我们都讨厌他……” 周晓月咬了一下嘴唇。 要是以前，她早就为霍长英辩驳了，这时候却有些失去力气。 周晓月知道，卫沉和霍长英之间有隔阂。 霍长英甚至就在她面前透露过对霍家的不悦和愤怒——周晓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讨厌卫沉，但是，他讨厌霍家。 真假少爷的故事天然就有对立两面。 就算是两家之外的人，也想要看热闹地站队。 在学校。 霍长英在市一中的时间更长，拥有更完美的预设立场，1班的学生更是和他同仇敌忾，几乎完全代入自己为霍长英打抱不平。 卫沉转进1班，更像是硬生生插进来一颗钉子，不膈应是不可能的。 何况卫沉本身也不是亲近他人的性格，只会更遭到排斥。 然而回过头来，还是很难想象集体的喜恶竟然能被放大到这种程度—— 1班可是市一中优等生比例最高的精英班级。 学生们不想着尽可能地提高成绩拉大竞争力，反而陷进带有发泄意味的八卦狂欢；钱璃都不知道自己人格里还有这么多的窥探欲。 天啊，霍长英竟然为了周晓月做到这个地步，深情到让钱璃恶寒，聪明到令钱璃反胃。 他根本不是做不到让人接受这个“霍家的未婚妻”，他是故意不想！ 这样看来，霍长英对周晓月的手段，本质上其实和他对自己讨厌的卫沉相似的酷烈。钱璃都不禁抽气，在心惊胆战中又对周晓月生出无比的同情和爱怜。 “想甩开这样的家伙，最好多想点办法。”钱璃都开始为周晓月庆幸了，和霍长英在一起这么久，竟然好运气地碰上这种狗血身世戏码。 这至少让离霍长英远点这件事变得没那么不可思议。 “霍沉肯定会帮你。”钱璃把他们当对手。 钱璃想了想，又说出一件事：“霍长英这两天好像和程从浩有点僵，你应该知道程从浩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9 02:51:20~2022-03-11 23:5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mbulhakang 20瓶；十六桃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4节 第85章 拆解其一 霍长英也会和朋友闹矛盾吗？ 周晓月在知道霍长英和程从浩关系变得疏远, 第一个反应是惊讶，她甚至不太相信—— 钱璃说的是真的吗？ 这会不会是霍长英故意制造的误会？ 周晓月之前也担心霍长英会在友情里受委屈, 但最后证明只是他让两个朋友去参加竞赛, 自愿被落下。 霍长英怎么可能被他的朋友怠慢呢。 他被那么多人信赖、敬仰、崇拜，像极了一位过于年轻的神祇。 至少周晓月一直都是这样看待他的。 在他的荣光之下，似乎所有人都会显得平庸, 渺小和卑微。而周晓月是他影子里那一小块最灰暗的斑点，却占据了最亲密的位置。 只是在从前，霍长英是庇护她的伟大善神, 他那样遥远、崇高却依然可亲, 现在, 那张俊美温柔的脸却在周晓月的记忆里变得面目模糊，隐隐变得扭曲、恐怖。 她终于察觉到层层保护背后的陷阱, 以及那被塑造成完美神性的不真实。 霍长英对她的好，好得过度, 好得可怕。周晓月就因为她是未婚妻么, 他就要完全掌控、管制她，甚至做到入侵她所有的关系网, 无孔不入： 她的爸爸妈妈更偏爱霍长英，她的同学更相信霍长英，她的室友都更亲近霍长英…… 差一点。 她就会得不到任何支持。 除了卫沉。 这就像是包裹住她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网, 只要她一动，密织的丝就会晃起来，惊动捕猎网的中心—— 好在，她解开了一两条丝线。 起码钱璃已经不会再为霍长英盯着她。 她的朋友也在跟她和好…… 消息灵通的李雪儿帮周晓月验证了钱璃的话。 “晓月, 你知道吗, 我看到霍长英和陈平一起, 还有霍沉，就是没有程从浩，他们是怎么了？” 周晓月犹豫一会儿，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说“不知道”，把那天晚上遇到程从浩的事情告诉了李雪儿。 这就是前后发生的，总该有些联系。 那一次程从浩给她钱，她就让霍长英还给程从浩。她是对程从浩有意无意的冒犯感到一点生气。 霍长英看出她不高兴了。 李雪儿马上说：“霍长英在帮你教训那个家伙啊！” “他不会这样……” 这不是霍长英做事的风格。 程从浩还有对她更糟糕、恶劣的时候。 实际上，程从浩给钱，给银行卡，反而还比以前多了一些善意。 不管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什么，但都是抱着把周晓月从穷苦中解救出来的心思，只不过这无端的自发式资助带着太多居高临下的俯视意味，更让周晓月抵触。 霍长英的朋友都不喜欢她，周晓月知道。 但是霍长英也不会因为朋友对她有没有好感这种事，迁怒发火。他对所有人都那样如出一辙的温柔亲和。 周晓月从来不会去衡量比较自己和友情、亲情还有其他一些重要事物在霍长英心目中的地位。她下意识地觉得她应该被放在最末尾的位置。 当然，程从浩和陈平认识霍长英的时间完全比不上她和霍长英一起长大那么久。 可是他们两个才是和霍长英在一个世界里的人。 李雪儿也忍不住念叨：“有钱人只和有钱人玩啊……竟然直接给卡，真是可恶又嚣张的富二代！” “你们该不会都是一起长大的吧？”李雪儿把他们当成一个圈子里的豪门世交。 周晓月摇头，简单地解释：“霍家已经有钱很久很久了，跟我家，还有程从浩、陈平他们家里不太一样。” 他们两个也没有参加霍家公开承认卫沉身份的宴会。 而有些人参加了，也不像样。周晓月在心里自嘲。 那个圈子里最异类的就是周晓月自己和她的爸爸妈妈。周家的攀附和倚仗一目了然，也正因为如此，又显得格外脆弱。 “我家是情况特殊，才会那么容易搭上关系。”周晓月也如实交代。按周家的底蕴，正常条件下更没可能和霍家走得那么近。 周晓月这样说，反而把话多的李雪儿都堵住了，欲言又止。 她却松了一口气，微小地笑了一下，“就是你想的那样，霍家挑未婚妻的时候，我还很小……” 这还是周晓月第一次对除卫沉和系统之外的人披露所谓的婚约，曾经得意、庆幸的东西烙成一块伤疤。 周晓月看清了，现在她尝试着让它愈合。 她不能一直遮掩。 李雪儿小心翼翼地问出所有人最好奇的事情：“额，那这个婚约，会从霍长英变成霍沉吗……你知道的，新闻不是说霍少爷已经换人了么。晓月，你现在也不打算和霍长英在一起吧。” “换人对你算好事啊。” 李雪儿马上补充：“你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咳咳，我就是忍不住八卦。” 周晓月没有躲闪，相反，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郑重回答。“没有婚约了，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想用这种方式决定我的婚姻。” “我会自己努力补上得到过的好处。”周晓月说出思考许久的想法。 李雪儿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但李雪儿知道周晓月从家里搬出来住校，还努力念书学习，至少是在积极向上地生活。所以李雪儿一个劲儿地鼓励她。 “你一定可以！”李雪儿甚至夸口，“反正你以后肯定比我强，哦不对，你现在就比我强了……” 事实摆在面前。 周晓月一边要完成自己的恶补复习计划，一边还做了其他一些同学的整理。李雪儿已经差不多从实验性的互助小组里退出，换成了学习成绩更好的陈容容和和周晓月一起。 周晓月的进步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现在找周晓月的“笔记工作”都变得抢手了，甚至还需要排时间。 可能一开始真的有很多人是出于同情，心虚才想付钱，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周晓月的笨办法是有效的。 虽然找别人肯定没有自己做一遍的效果更好，但能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因为周晓月的有用，因为周晓月的“可怜”，班级里的同学又恢复了对周晓月的热情。 这让周晓月突然感觉微妙。 似乎窘迫的处境才是最有利的洗白武器。只要变得更可怜，就没有错了。 周晓月进入到一种醒悟的境地，她更深刻地明白，为什么大家总是更倾向于同情霍长英，哪怕事实上承受更大伤害的人是卫沉。 卫沉绝不会展示弱者的姿态。 他的冷漠就是岿然不动的铠甲，把柔软的易碎的内在全都包裹起来。人们甚至会下意识地把他当成强硬冷酷的敌人。 霍长英也并不软弱，但他显然看上去更加柔软、温和。追随者们都很情愿为他做些什么。 他永远不缺信徒。 除非，他自己不要。 周晓月意外地看到了程从浩，她亲眼确认过，程从浩似乎是真的落单了。除了他特地留到晚上堵人，周晓月很少看到他真正一个人。 他通常会跟着霍长英，不然就是和陈平形影不离。再不济，他也会和一群男生占着操场旁边的篮球场。但到高三，他打篮球也变少了。 周晓月觉得这家伙冲动易怒，暴躁性格差。可他在男生那边还是吃得很开。 或许还契合了一些女生的喜好。 但绝对不包括周晓月。 她心里有疑问，也不想冒然去找程从浩。她领教过程从浩的脾气，不想制造冲突，更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程从浩却在一看到她的时候，就带上了怒火。 甚至是他先质问周晓月：“钱不够？还去女生寝室扫大楼，难道你非要住校就是为了干这种活吗！你知不知道那些女生在背后怎么笑话你的？” 周晓月被这一连串机关枪式的问话砸得怔楞。 这件事是她让钱璃告诉霍长英的——周晓月以为会是霍长英最先来问她，她计划着反将霍长英一次，或许能证明他的关心超出正常。 可结果是程从浩挑起来了。 周晓月既惊讶，又在预期错误中感到失落和懊丧。口气也不好： “你要笑话，就笑好了，不用扯别人。我自己赚的钱够用了，不需要你操心。” “我哪有笑你……”程从浩话说到一半就被周晓月打断了。 “你直接砸钱，不也是看不起我在做的事，有什么区别。”周晓月反驳，她冷静地指出来，“我不要你的东西，长英应该已经帮我还给你了。” 这话让程从浩的脸色难看，眉头都皱得更深了。 他对霍长英非常信服，说不定在家都没有对霍长英那么听话。 周晓月注意到他的态度没有上一次那么强硬，也没有再说那些自以为是的替霍长英和周晓月考虑的话。 他被霍长英警告过了！ 程从浩瞪着她，视线在急躁和愤怒之间挣扎，或许两者兼有，他英俊的五官到处都充满着攻击性。 “行，难得我想做回好事，就被你告状，当我犯傻！ 知道我挨批出气了吧，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周晓月，你想扮可怜卖乖就扮吧，尽管仗着霍哥对你好作，看你能作多久！” 他把一切都推到周晓月头上，归纳成周晓月的问题，一如既往。 周晓月却难以忍受了。 这是程从浩自己的逻辑。 还是霍长英有意引导，让他这么想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5节 当周晓月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她知道，她对霍长英的怀疑已经快要接近瓶口，再多一点就会溢出来了。 这家伙可是程从浩！ 他讨厌自己，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但想到钱璃的话，周晓月又没办法再忽略程从浩对她的态度。 在霍长英的朋友里，不是只有程从浩一个人对她有敌意，他们都隐隐排斥她，程从浩只是其中立场最鲜明的。 他们都不喜欢她。 是因为霍长英不喜欢她吗？ 霍长英把她的一切都安排紧密，为什么唯独放任他自己的朋友讨厌她。 他放任了那么久，为什么这次突然变了？ 周晓月对程从浩说出一件事：“我没有告状。那天晚上从楼梯下来的，就是你的‘霍哥’。” 她没有完全撒谎。但周晓月确实有意地留出了一部分空白引导误会： 程从浩立刻就觉得霍长英是自己看到发生了什么。 程从浩神情一变，露出一种害怕被发现什么似的不安。 没人问，他也要抢着争辩：“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程从浩没说，他焦灼地停住，拧紧了两条眉毛。一旦要相信周晓月的话，就不得不质疑所谓的“告状”。 程从浩挣扎一会儿，挤出一句：“你别再惹麻烦影响我们就行！” 周晓月没有因为他这幅慌张嘴硬的糗态感到得意，她心里沉着深重的阴云，体会不到一丝快乐。何况周晓月已经验证了一些事，她扭过头，想要离开。 程从浩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周晓月鼓气瞪了一眼，“现在惹麻烦的人是你。” 周晓月故意环视一圈，示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同学过来。 程从浩明显不想让人知道私下找她的事。 是怕和她扯上关系丢脸，还是怕霍长英知道？ 程从浩张口还想说什么。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伸过来，穿过周晓月身前，生生隔开程从浩，逼得一具强健的运动少年身体后退。 明明来人肉眼可见地消瘦，却依然凭借着高挑的身姿和冰冷的神情，带来压倒性的魄力。 “麻烦你离远点。” 对方低声说：“她不喜欢这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1 23:53:44~2022-03-18 04:2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芮、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45 15瓶；oohyo、熊大、噜 10瓶；数学天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双向的 “阿沉……” 周晓月看着挡在自己面前那道又高又瘦的身影, 轻轻喊了一声。 卫沉立即侧过头看过来，无声地问询, 即使那张精致到漂亮的脸始终平静而淡漠, 但他永远在第一时间给周晓月回应。 那种安静的冷淡反而让周晓月觉得平和。 她逐渐安定下来，对面的眼神却在审视中烧出怒火。 程从浩在周晓月和卫沉之间打量，眉毛紧蹙, 压得极低。 “你这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找周晓月问点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别看现在霍哥愿意罩着你, 就当是自己人了。” 卫沉冷静地再次强调：“周晓月不喜欢你找她。” 这就是卫沉唯一在乎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 他似乎统统都不放在心上。 程从浩把这句回应当成了某种挑衅。他看卫沉不爽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更是恼火。 “周晓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让她自己说，轮得到你出头么？别忘了, 周晓月是谁的未婚妻！” 程从浩迫不及待地捍卫朋友的主权, 愤怒而冲撞。甚至过于愤怒了。 “我早就说了，是你们不听。”这是周晓月自己说的。她从卫沉身后探出来, 肃容雪白，神情认真。 她不想一味受人保护。 “原来你还知道问我的想法？那我说得再清楚一点，我不喜欢你这样堵我, 我也不喜欢当谁谁谁的未婚妻，我更不喜欢被这种名义绑架要求不能做这不能做那。” 周晓月一口气说出来。她直接摊牌让程从浩错愕地睁着眼睛。 程从浩眨也不眨地看她，甚至有点怔愣，没反应过来周晓月在说什么。 但是程从浩听懂了周晓月那一句：“我的事, 更轮不到你管！” 程从浩像被踩了一脚一样, 他本来也因为这事受到了霍长英的教训, 被周晓月指出来他反应更大，抢着解释：“我还不想管呢，我是因为霍哥才……” “他也不能那样管着我！” 周晓月打断了程从浩的话，她反驳完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这是一句和她人生认知完全相悖的话。 霍长英已经照顾看管她十几年，她却说，霍长英不能再管着她了。 他们的关系一度亲密到形影不离，是周晓月粘着他，缠着他，依赖着他。可他同样管着周晓月，拿捏着周晓月，甚至变相“监视”着周晓月—— 现在她发现不对，想要停下。 她能让这些停下吗？ 周晓月慢了半拍感觉自己刚才提高了音量，她感觉到喉咙收紧微微干涩，她感觉到脸上有点充血胸口发闷。 程从浩疑惑又吃惊地瞪着她，似乎怀疑刚才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卫沉却低头贴近她，那双沉静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忧来回地扫视着，密切地观察她的异样。 他这么紧张地凑过来，周晓月不禁错觉，如果不是还有别人在，他会贴到她脸上嗅着什么似的。 在接收到周晓月不安的下一秒，卫沉就给出了坚定的支持。 “嗯。” 卫沉响应周晓月答了一声，“你不喜欢，那谁也不能逼你。” 他语气镇定，就像对待周晓月以往那些再正常不过的话一样，周晓月在他注视下，一点点平和，心也落回原处。 程从浩看着他们两个，从惊讶的沉默中回过神来，咬牙挤出一声冷哼。 “之前不说，现在就不喜欢了？” “本来还想是不是误会你搞错了，结果你还真的跟这家伙搞在一起，你不会是为了他跟家里闹吧，周晓月，你是不是傻？” 程从浩理出一条能够接受的逻辑，冲周晓月指了一下卫沉。 “这家伙才回到霍家多久，你觉得霍沉可以做主了吗，他哪有这个资格？现在是霍家压着霍长英帮他，没人帮忙，他根本不行！” 程从浩指责到周晓月的头上。 卫沉反应很快，转头回视。 从周晓月的角度，她看不见卫沉的表情，只能看到卫沉垂落的半长黑发微微动了一下，发丝后那颈部到下颌的肌肉全数紧绷，昭示着少年的情绪变化。 周晓月的心微微一跳。 她拉住卫沉的手臂。 隔着校服，她也能感受到那绷起的小臂中蕴藏的力量。卫沉的瘦削一点也不孱弱，否则他也不可能在那样残酷的底层世界活下来。 卫沉替她说了她的心里话，他认定周晓月一样的，始终站在她这一边。但是卫沉需要说出来、应该说出来却没有说的，她做得远远不够多。 “阿沉就是霍家的孩子，他不需要争什么资格。” 周晓月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冷。那些苛刻的要求对卫沉本来就不公平。周晓月只是想想就替他难受。 所有人因为这本来就属于他的身份，逼着卫沉赶上这缺失的十七年精英教育。他们把那个最完美的模板套在他身上，这一点也不公平。 程从浩仍然恼怒地扔下一句话：“这不是已经在争了么。被占了太子爷的位置，现在不把一切抢走当然不甘心。”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晓月，想要暗示她可能只不过是卫沉和霍长英争抢的其中一件战利品。 卫沉盯着对方，眼神发冷。 他厌恶任何物化、贬低周晓月的言辞和做法，她是他极其珍重的人，在卫沉眼里，周晓月值得最好的，绝不应该沦为一个攀比的对标。 但他还没开口，周晓月就已经越过他，先一步反驳。 “等一下，你说错了吧，这本来就是阿沉的，你觉得他现在继承的是抢来的吗？” 少女严肃的反问让程从浩僵硬地停顿片刻，才回答：“我说的不是继承权，霍哥当然不会和他争那个，他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他对霍家……” 程从浩说到一半发现失言马上停下，周晓月追着问。 “既然你知道，又在替谁喊冤，不平什么？” 周晓月激烈的维护姿态让程从浩跳脚，但是关于要不要，该不该，他无法略过卫沉缺失、应得的部分，他只能绕回去质问。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支持这家伙到底了！” “我搞得清楚事实。这本来就不是阿沉的错，但你们这样打抱不平排斥他，就是错了！” “你什么意思？” 周晓月气到发不出脾气。“我说得很明白了，你听不懂就算了，别再一直追问不停。” 她并不是完全不担心霍长英了，只是她更讨厌程从浩这幅拿着霍长英朋友的架势逼迫她站队的姿态。 尤其是当周晓月意识到霍长英对她的“照顾”超过了多少临界线。 那些在霍长英亲近社交圈内朋友的随意和散漫，就让周晓月在对比中觉得刺痛。霍长英能把她的一切掌控到极致，却几乎没有管过所谓的朋友。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6节 周晓月难以控制那些想法不断地往下沉：这是霍长英放任的，还是霍长英有意引导的…… 她看着程从浩，又想到自己，甚至有些模糊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和霍长英关系更近的。 程从浩被她的抗拒激怒，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也就敢在我面前嚣张，你不怕我说出去？” 他说出去，只可能是对霍长英说。 到头来，程从浩竟然用告状来威胁她。 她不止一次和霍长英聊过，但从来没有这样剖白、激烈。习以为常的宠爱和包容溺住了她，缓冲着抚平了那些微妙、刺人的怪异起伏。 在周晓月和霍长英长久建立起来的稳定亲密关系中，他们的冲突总是轻易快速地消下去，维持着温柔甜美的平和，像是不真实的梦。 梦里面，这不是“未婚夫妻”那套契约，而是比周晓月的家庭还要密切的相伴十余年一起长大的情谊。 周晓月不曾想过，也不敢想，她会和霍长英爆发足以分裂所有关系的矛盾。 一想到是霍长英会听到她对这亲密到畸变关系的拒绝，周晓月就觉得紧张。 她感觉血液流速和心跳都略微加快，甚至仿佛都能听到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卫沉安静地站在周晓月身边。 他知道这是周晓月在发声宣泄，没有再说话。 但是卫沉把周晓月拉他左臂的手放下来，小心地反圈住少女纤细的手腕。他手指扣在校服那一圈袖口，动作轻柔却有力。 周晓月的心跳放慢了，但是她听到心脏跳动一下又一下，越来越震动，越来越响亮，像是在耳边擂鼓。 她受到了鼓舞，更不想理会程从浩的威胁了。周晓月连话都不回了，看都不看程从浩一眼，干脆顺势拉着卫沉走开。 她想过无数种要对付霍长英这种恐怖掌控欲的办法。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她对霍长英做什么，似乎都不对。 可既然结果都是和霍长英摊牌，她为什么要怕程从浩的威胁。 她摆明了随便，程从浩反而噎住，不吭声也不动了。 周晓月拉着卫沉走得飞快，转眼就把程从浩甩到后面，留下程从浩一个人脸色难看地皱眉思索。 走回教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就多了。 越来越多道目光落在周晓月和卫沉身上，周晓月知道只要她和卫沉待在一起，就会引来各种关注，所以她只是下意识地逼着自己忽略那些视线。 直到卫沉收紧五指回握，扣住少女柔软的手掌。 周晓月被那有些偏低的温热皮肤触碰得微颤，她才惊觉自己一急是直接牵走卫沉的。 “啊，对不起……” 可她现在想松手也晚了一些。 卫沉马上就紧追着周晓月慌乱张开的手，穿过指缝紧密地反握住，手指交叠，他能轻易地包住周晓月整只手。 掌心贴着，粗粝的指腹轻轻磨擦而过，仿佛带起轻微的电流。 “没关系。”卫沉低声说，“你想怎么样都行。” 周晓月被他的顺从弄得手足无措，吓一跳地挣了一下，这次卫沉没有再强行握上来，很乖地松开了。 她的两颊已经通红。 周晓月生怕卫沉误会什么，马上对卫沉解释：“我不是想避嫌。” 周晓月认真又忐忑：“对不起，之前我们都说好了先做朋友。 那我不应该在你还没弄清楚对我的想法的时候，做一些暧.昧的接触……我可能还是有点习惯性地依赖别人……” 把自己从依赖中剥离出来独立没有那么容易。意志和意识在打架，便想要从其他方式里弥补这种突然的割裂。 她开始恐惧所谓的亲密，但另外一部分的她，比从前更渴望获得可以信任的亲近。 但卫沉不应该是这个代偿的对象。 而且她始终觉得卫沉回到霍家，更像是刚刚步入复杂世界的孩童，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卫沉的无条件示好。 比起喜欢，或许还是更像报答。 卫沉只是对她摇了摇头。 “你没有依赖我。” 他一字一句，郑重声明：“是我在依赖你啊。你为我说的，我都听着，我很开心。” 那薄唇轻抿随即微微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狭长的凤眼微阖，漆黑如墨的瞳珠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我还怕，你不会管我了。”少年声音低，有些哑。那微沙的特质，传进周晓月耳中带起痒意。 瘙痒蔓延到心上，隐隐躁动。 周晓月不自觉地盯着卫沉一闪而逝的笑多看了一会儿。她对自己之前的躲闪也没什么好说的，理亏歉疚，讨好地笑了一下。 她已经把寝室里的进展告诉了卫沉，剩下的学习日常其实相当单调，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晓月就关心地问了卫沉很多。 她不再逃避，直接问了卫沉和霍长英的相处情况。 看程从浩的态度就知道，现在的和平相处或许只是表面上的。 “没事，霍家让霍长英教我，这是我自己答应的。” 卫沉神色坚毅而沉静，“我想要变得更好。” 周晓月目露担忧，“你想做好当然没问题，阿沉，你一定要知道，你不是必须做到最好。” 她担心卫沉也陷入那个完美陷阱里，把自己逼过头，忽然有些喋喋不休。 “霍家着急地想要你证明能力，完全搞错了，本来就应该是他们出面为你证明澄清……” 卫沉看着她，眼神在冰冷中变得柔和。 “不管他们。我在做了，我会努力做的。”他的语气完全不是为自己急，而是完成对周晓月的承诺。 周晓月眼睛发亮，“你想到办法了？你查到了什么？” 虽然现在网上已经人为地清除了很多关于卫沉的信息，校内论坛许多帖子也加强了管理，但私底下对卫沉的质疑还是源源不断。 卫沉却带过话：“先用成绩说话吧。” 他享受着和周晓月一起的时刻，以至于吞下了真正的回答。他对自己并没有那么上心，但他还是能从霍家的模糊态度想到一些事情—— 卫沉舍不得她为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8 04:29:48~2022-03-25 01: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参 22瓶；番茄煮蛋 20瓶；这是个废号 5瓶；十六桃金 4瓶；数学天才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微妙 不怪卫沉突然提起成绩。 临近考试, 所有人的学习状态都紧绷起来。 这时候就算周晓月又和卫沉亲密地凑到一起，也暂时激发不出太多的好奇心了, 最多也只有一些顽固的八卦爱好者乐于研究其中的感情纠葛。 现在大家更急于抓紧时间多记一些题型。毕竟这是期末前的最后一次大考, 十分重要。 而周晓月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想要证明自己一次。 她劝卫沉放松一些，对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宽容。算不能真的考过韩佳, 她也要拼了命地考出一个像样的成绩，不让自己这番折腾变成笑话。 她真的很想证明，她也是能够进步的。 现在教室、寝室这两个周晓月停留时间最多的地方, 都平静了下来, 周晓月更是一头扎进题海里, 12班被她的劲头带动着，学习氛围都变浓郁许多。 连对校内各种新闻最热情的李雪儿也只是问了两句。 “晓月, 你是不是要和卫沉谈恋爱了？” 在周晓月用卷子敲过桌面后，李雪儿也闭上嘴, 被迫着加入紧急刷题的临时抱佛脚大作战。 李雪儿会这么疑问, 不光是因为有人看到周晓月和卫沉疑似牵手，而且李雪儿还看到了周晓月的桌子上出现了有卫沉名字的本子。 这还是李雪儿精心观察后才敢问的。 李雪儿一度坚信这是周晓月和卫沉在糟糕舆论下秘密传信, 发展地下情的证据。 不过答案并不像李雪儿想的那么浪漫——卫沉知道周晓月用重复整理笔记来复习，给了一些他自己的笔记。 周晓月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拒绝这份好意。 其实卫沉的笔记对她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 他不像周晓月那样, 喜欢把一切都记录得满满当当，一旦有模糊不清的地方就重新复盘一遍，仔细地验证。 卫沉最多也就会记一些做题理解的思路。 摘记本一会儿就翻完，字句极短, 简洁明了, 只抓重点, 就像他本人的作风一样。 就算这样，这些笔记还是专门为了周晓月整理出来的。他承诺要把自己从霍家那里学到的都教给周晓月，就很认真地实施。 周晓月就怀疑，凭卫沉的记忆力，他真的需要做笔记吗？ 主要还是因为卫沉的笔记对她来说，更像是参考答案中的【略】，从理解题目到给出答案步骤极快，自带了一些降维打击，周晓月反而在持续坚持勤勉学习后有点挫败。 但卫沉尽力做得详细了，也在解题思路上帮了周晓月很多。 应试题型的答案有一套标准模板。 卫沉没有。 事实上，他之前高中的生活根本就不是正常、安逸的读书时光。就算他坐在教室里，也不一定能好好上课。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7节 现实的贫瘠和家庭问题压在他身上，但并没有压垮他的意志。 那些文字在本子的横线上并排陈列，错落有致，显示出一种冷淡精巧的美感，却又从思维上跳跃着，呈现了让周晓月惊讶的精神世界。 尤其是翻到那些阿拉伯数字，本该熟悉的符号在一页又一页跃迁，贯穿了周晓月记忆中老师讲课的知识、书本习题里见过的内容，但又带着古怪的新意，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了奇妙的解。 这或许是因为周晓月只会笨拙地刷题，只记考试范围里的解题方式，所以她对任何一点新的变化，都会觉得陌生而新奇。 但就算周晓月懂的少，也能看出卫沉在数学上极有天赋。 至少在他向周晓月展示过超出常规的记忆力时，两次都是一眼就记住了数字。 如果他在霍家长大，他就不会被家暴和债务困住……卫沉肯定也会去参加数学竞赛的，他会拿好多好多奖杯，被无数爱意和光环包围，取代那满身的伤疤痕迹。 周晓月没办法控制自己去想这些…… 疼痛的情绪从单薄的字迹里发散出来，反而让周晓月记得更加深刻。 她很珍惜地把本子套上保护作用的书封。当然，周晓月现在没有多余的零花钱，她把草稿纸裁了自己做的。 不过周晓月也并不吝啬，和李雪儿、陈容容都一起分享了卫沉的笔迹。 连陈容容都说：“看题目好像是高考范围，看解题，感觉忽然变成大学高数了……” 李雪儿看两眼就晕，比陈容容直白：“额，看不懂。我收回谈恋爱的猜测，晓月，他给你这个是要帮你，还是要害你啊？” “阿沉是好心……”周晓月先维护了卫沉，然后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是我不够聪明。” 她之前对于一起学会拖累卫沉进度的担心，完全不多余。 “不不，你做题已经比我聪明了。” 李雪儿马上安慰周晓月，陈容容也在旁边点头，轻声鼓励。 李雪儿又摆出一副感慨的表情：“我们不能和大佬比，霍沉肯定是要跟霍长英比的嘛！” 周晓月垂下眼，她头发眉毛乌黑嘴唇嫣红，神情微微黯淡就像抽去了颜色一般，连雪白的肌肤都仿佛隐隐变得透明了一些。 陈容容看得不忍心，眼神飘到李雪儿身上，李雪儿也知道说错话尴尬地半张着嘴。 “抱歉啊，晓月，我不是故意提的。” 周晓月轻微苦笑。 “是我自己想得多……我知道，很多人都会把他们放在一起比。” 她在对“真假千金”假想恐惧中沉溺过，更觉得这种无处不在的比较很可怕。 但她是什么都不会的“假千金”。 霍长英却是样样全能的“假少爷”，他的完美甚至把周晓月的想象反了过来，让卫沉这个真少爷受到了制约。 “晓月，你又和霍沉走近，会长……霍长英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陈容容面露纠结地问了出来。 周晓月摇了摇头。 霍长英没有再来找她。 陈容容看出，周晓月并不因此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陈容容心情更加复杂，但还是说。 “晓月，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抵触霍长英，但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帮你盯着学生会里的动静…… 韩佳的事，我也已经在问了。” 李雪儿更是拍胸脯：“学校里的风吹草动，有我！” 周晓月心情明朗许多，脸上也有了笑容，杏眼明媚。 除了李雪儿和陈容容，她还有一个在1班里探听消息的钱璃。 其实周晓月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撬动了霍长英放在寝室里的眼线，这件事她或许还能瞒过霍长英；但她直接怼走了霍长英的朋友，周晓月都能想到对方会怎么告状。 周晓月知道自己在霍长英朋友圈里的形象，本就很糟糕了，只会变得更差。 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盼着周晓月和霍长英分开，现在只是因为卫沉，非要揪着她较劲而已。他们厌恶的是周晓月率先甩下霍长英…… 她有这个资格吗？ 要是霍长英失望、厌弃她，或许大家就能轻易接受了。 这样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更好一些？ 周晓月在心里都演练过几遍，甚至把脑海里的系统叫出来。 那些在她大脑里流窜的嘈杂的“滋滋”声变少了，但是有用的信息也变得更少。 似乎她变得越来越坚定，系统的话反而越来越少。 周晓月知道，她得自己面对霍长英。这是她在家庭之上的另一道精神脐带，不自己面对，她就不算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独立。 但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晓月的预想全都落空了。 霍长英完全没有问起程从浩的事情。 钱璃告诉周晓月：“霍长英又来问我了。但他只问了霍沉……他想知道你们现在相处得怎么样了。” 为了弥补，钱璃把霍长英和自己的所有对话全都说了出来，无论线上线下。 钱璃还说霍长英已经不让她直接在班里找他说话，有意地挑选了没什么人的角落。 周晓月和卫沉的亲密，比任何一件事都更能刺激到他。对比之下，程从浩这个朋友都显得无足轻重。 周晓月忍不住问了一下霍长英的朋友情况，钱璃就说：“程从浩还是一个人呢……” 周晓月不得不从学习计划中抽出一点精力思考这件事。 因为连霍长英的另一个朋友陈平都没有在这时候接近程从浩—— 在周晓月的印象里，程从浩和陈平的关系应该更好才对。 在卫沉出现之前，他们两个的共同敌人是周晓月。他们一向都觉得周晓月配不上霍长英。 就算霍长英能宽容到不在意程从浩的告状，陈平也应该会表示什么才对。 除非， 程从浩什么也没有说。 这可能吗？ 周晓月想到那张燃烧着怒火的脸，想到那双满是厌恶的眼，怎么想也不敢相信程从浩会压下来不说。 程从浩那么看不惯她，那么瞧不起她，他本来就很不满了，周晓月对卫沉的亲近更是激化了过往粉饰的矛盾。 现在程从浩抓到周晓月切实的把柄—— 她竟然在霍长英的宠爱和保护下，生出违抗霍长英的反骨。 她怎么敢，她怎么配。这当然是周晓月的错！ 作为霍长英的朋友和信徒，程从浩怎么可能不揪着她向那尊神祇告发。 是霍长英真的不再理会程从浩了，还是程从浩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周晓月还在思索，钱璃提醒：“霍长英又问我了，你想让我怎么回复啊？” 钱璃直接把手机递给周晓月。 她们的床位和桌子都挨得近，很方便说悄悄话。 周晓月看到霍长英发过来的问题。 “马上就考试了，晓月这次离家住校，压力很大。 要是她在寝室里问你学习上的问题，辛苦你多帮帮。 要是她不好意思问，也麻烦你看着些，别让她熬到太晚。耽误你的地方，我会弥补的。” 他永远这样温柔体贴，完美无缺。 就算周晓月已经洞察到这其中暗藏的陷阱，也无法拿着聊天记录质问。 因为霍长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根本挑不出错误！ 哪怕周晓月之前抓住了钱璃，也只能证明犯错的是钱璃，而不是充满善意、关心周晓月的他！ 但这些温柔的字字句句却带来无形的压力，分化着周晓月在各人眼中的形象。 关怀变成了绳索绑住他们之间的羁绊，补偿又变成枷锁加深其他人和周晓月的隔阂。 她永远是个麻烦，似乎也只有也必须只有霍长英受得了—— “能帮的我肯定会帮！ 她干脆自己用钱璃的手机打字。 隔了一会儿，周晓月才模仿钱璃平时的语气发出第二段回话。 “不过好像不是很需要我，晓月借了别人的笔记……感觉晓月状态挺好的，这次考试肯定没问题，班长你别操心了！” 那一刻。 连周晓月都不确定她发出这段是出于试探，还是带着一点报复心。 周晓月隐约有点明白了。 霍长英在霍家的精英教育模式陶下习惯性地把控局势。 然而精确到个人，他只对她有这样超出正常程度的控制欲。 从小到大，他了解周晓月的一切，掌控周晓月的一切。 他最憎恶痛恨的，是关于周晓月的未知。 他绝对不会不“管”她。 然后，周晓月收到了霍长英的礼物。 克制了一段时间，霍长英率先打破了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微妙“冷战”。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8节 以前都是周晓月缠着他。 一旦周晓月停止这看似单方面的纠缠，再失去一起同行、相处的时间，他们的联系确实就变得很少。 霍长英也不可能总是来找周晓月。 只除了那次，霍长英忽然留晚，送周晓月回寝室。 也是在那一晚，周晓月才发现自己最常接触到的人物关系里，到处都有霍长英的影子。 他有没有把她关到学校里，放置她的想法？ 他是不是在等着她主动求助？ 周晓月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但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霍长英都改变了决定。 他显然不希望任何人和周晓月发展出超过自己和她之间的联系。 无论是什么。 就像卫沉到女生寝室区找周晓月，霍长英就要送周晓月回寝一次； 程从浩自作主张私下找过周晓月，霍长英立刻冷淡地疏远对方； 其他人要在学习上帮周晓月，他就要做到更多更好，完全胜过。 霍长英给的是一套考试范围内的猜题。 他语气温柔地保证：“你只要背下来，就能考过韩佳。” 周晓月受到的惊吓比感动更多，一丝后知后觉的颤栗爬上了她的背脊。 是啊。 他的手都能伸到女生寝室，当然能伸到三（12）班。 霍长英怎么可能不知道周晓月和韩佳之间的矛盾呢。 他当然知道，而且一直都知道。 那他也知道她在想办法调查韩佳的事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5 01:49:35~2022-03-27 03: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edayadelaoba 30瓶；木子李 18瓶；苏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痕迹 想到韩佳的事或许也和霍长英有关系, 周晓月的心情微微一晃，又往下沉了沉。 比起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爱哭的脆弱模样, 周晓月已经坚定了许多。 但是她还没有练出城府, 想到什么就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周晓月声音干涩：“你认识韩佳？” 霍长英笑容不变地轻声带过：“我不太认识，只知道她之前在学生会负责活动那块，后来就退出了。听说她性格上有点偏激, 喜欢跟人比较。”说完霍长英又轻微叹气。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盯上你，但是别怕，我肯定会帮你的……” 他说得真的很好, 几乎完美。 但周晓月即便有了猜测, 还是忍不住追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比？” 霍长英便无奈一笑, “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也是听到一些同学说才知道。晓月,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虽然这事完全没有绯闻恋情纠葛来的精彩，但周晓月自不量力地答应和韩佳比一比成绩, 也能满足到部分用嫌弃、嚼舌根来发泄压力的学生。 传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这却激起周晓月对寝室的心理阴影, 她更加觉得自己一直都在被盯梢。在霍长英的微笑下，周晓月有些克制不住地微微别过了头。 “没事, 我知道我成绩比韩佳差很多，但我会努力的。” 她皮肤本来就白，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全都生得分明, 无论是皱眉，垂眼，还是抿唇，全落在霍长英的眼里。 少女的僵硬一点也瞒不过他。 霍长英勾唇轻笑了一下, 放柔了面部表情, 但他眼底深处却涌出更多的暗色。“我就是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才想帮你呀。这里整理出来的考题达不到百分百，也有百分之八十……对付这次考试应该没问题。” 学识地位、社交关系是霍长英在周晓月面前天然就拥有的优势，他并不需要特意展示，就已经处处凌驾于周晓月之上了。 周晓月却头一次在这种默认的主导和服从中生出一点细微的不甘心。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和霍长英比的。 霍长英家世比她的好，霍长英能力也比她优秀，从他们建立关系以来，一直都是霍长英在照顾她。 他提供保护和帮忙。 无论周晓月需不需要。 就是那些逐渐滋长到过头的掌控欲让周晓月不安、抵触。 其实这真的是一个很友好的帮助。 可当她再一次收到霍长英的示好，周晓月根本没办法惊喜。她早就开始拒绝霍长英了。 但她绝对没有像今天这么冷淡、封闭。 周晓月还在想着拒绝的话：“这样不好吧。” 霍长英的神情微微变化，笑意却更加温和。 “放心吧，这只是因为我了解出题老师，也知道办公室里最近研究的套卷，才能整理出来的，又不是作弊，真到了考场，还是要看自己的发挥。你尽管拿去吧，也可以和你那个学习小组的成员一起看……” 周晓月心里一刺。 霍长英那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玩笑让周晓月忽然联想到了韩佳之前跳出来指责的话。 难道韩佳控诉她“作弊”，也不是真正指霍长英帮她考试作弊，而是像这样借用另一种形式的便利为她保驾护航？ 周晓月不断地回想自己过去参与过的各项考试。 不，霍长英以前是不管她学习的。 她想要偷懒，她想要玩闹，有霍长英纵容，谁都不会管她，连她的父母对霍长英的可靠都深信不疑，完全不指望周晓月自己有什么建树。 但即便是这样，周晓月也是跟着霍长英学过很多东西。 只是主角往往是霍长英，她在旁边陪着消遣时间，一样也不成——她陪着霍长英一起学了交际舞、钢琴、画画…… 对了！ 考试、不止是学校里的考试。 还有技能、艺术类的考试比赛—— 周晓月的心猛地一跳，陷入无数纷乱的猜想。这时，霍长英却凑近她，喊了一声：“周晓月。” 她微微激灵，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霍长英眼睁睁看着她避开自己，骤然沉默下来，他一句话也没说地维持了一会儿笑容，半晌才重新开口。 “晓月，是不是压力太大了？”那低呼声很短暂，像是周晓月的错觉，霍长英很快就调整语气，重新变得轻柔。 他愧疚地叹气：“是我之前对你太放松，没怎么管你在学习上的事，不然你现在也不用这么紧张。” 周晓月打断他的道歉：“本来也不应该是你管我。” 她想让程从浩说出去的话，似乎没传达成功，于是周晓月自己说了出来。周晓月沉下气，“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在学校，在霍家，你要做很多事……长英，你再别这样管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尽力把一切说得委婉。但是霍长英这次盯着她不说话的时间更长了。 周晓月觉得，她好像被一双陌生的眼睛看着。霍长英淡淡说：“我没你想得那么忙。” 周晓月对着他干似的数了一遍：“你要管着班级、学生会，还得帮阿沉，还要为离开霍家做准备赚钱……” 少年那张俊美的脸凝固了一瞬，笑容就像是摘面具一样剥落下来，撕开了缝隙。 这是程从浩无意间说漏嘴的，周晓月才知道霍长英在想办法赚钱。 不过，显然霍长英赚钱的方法，不是周晓月这样低效、费时的小打小闹。 而她选择对霍长英说出来，并不是因为慌乱，同样存了试探的心思。 但她没想到霍长英的反应会是这样的。周晓月眼睁睁看霍长英收起了笑，冷沉着脸的模样，不禁觉得有种古怪的扭曲。 这是和她认知里完全不同的霍长英。 就在她支撑不住心里冒寒颤时，霍长英才轻轻勾唇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之前送你回寝室，我抱怨了一些，让你担心了。” 霍长英放慢语速，缓缓强调：“那些事我能处理。晓月，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来就好。” 不等周晓月还想说什么霍长英又开口：“我知道你想要独立。所以你住校，我帮你沟通学校办好手续，帮着劝叔叔阿姨；你想好好学习，我也完全支持你…… 独立不是要切断所有联系，非要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晓月，我也在帮阿沉和其他一些同学，难道帮你就不行吗？” 他语重心长，条理清晰。周晓月几乎在这转换间错乱。 要不是发现了钱璃的问题，她或许又会被糊弄过去。 这些用温柔包裹着的糖衣炮弹在事实面前在融开了一角，露出部分嶙峋畸形的本质。周晓月吃不下去了。 但她知道，只有钱璃，还不够。 他完全可以推到钱璃的头上。 周晓月思考着没再说话，霍长英露出一个更好看的笑。他语气温柔，动作却不由周晓月拒绝，半强硬地送出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周围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声音渐渐变大。 但这次不是再是三（1）班的门口，而是三（12）班。 他选了一个所有人都在的时候来找周晓月，像是明晃晃的宣示主权。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49节 原本12班的管理就没那么严格，在周晓月被霍长英叫出去后，不少人就开始起哄了。 周晓月眼见推拒不过，又不想再给别人编造新八卦的机会，她心里一鼓气，努力地提高了音量：“好吧，那谢谢你整理出来猜题范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分享给大家一起看。” 这对考试迫在眉睫的学生们来说，确实比无数角恋都更吸睛。 再也没有人会在意周晓月之前还和卫沉牵手，现在又被霍长英找，他们只听到周晓月说“分享”！ 教室里的欢呼声立即压倒了所有的议论和猜疑。 对周晓月有天大意见的人，也会马上闭嘴。就算不肯闭嘴，也会遭到别人的怒视。 霍长英都意外地皱了一下眉，但他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含笑着点点头。 周晓月看他一眼，确定他没生气，这才拿着霍长英半逼迫她接受的“礼物”跑进了教室。 刚才那样说话，仿佛用掉了她一部分的勇气，神情中的坚毅消散得弱了一些。 但是霍长英紧盯着她回到12班教室后，被人簇拥、包围、环绕的模样，他知道周晓月彻底和之前不同了。那些藏得完美、只属于他的光，一点点地在周晓月身上释放了出来，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霍长英下颌收紧，牙关相互抵着，消磨着心底深处躁动的怒火和戾气。他知道，周晓月觉得不对劲了。 他应该再冷静一些。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更完美，不露任何痕迹破绽。可是，他也越来越，忍不住了。 霍长英还不至于盲目到看不出，周晓月一次次地想要划清关系，把她从他身边剥离出去。 他嫉妒，愤怒，而且憎恨。 这并不好。任何的情绪都不好，情绪化只会让人暴露缺点。他不能有任何缺点。 霍长英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挂上笑意，才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只注视着周晓月一个人。 但是三（12班）夫人教室里，有另外一个人却不自觉地闪躲着，直到霍长英的身影消失，才稍微平复。 “韩佳。” 有人撞了韩佳一下，“他们在统计复印数量了，我们也去要一份吧，反正周晓月说了，可以分享的。” 韩佳低下头，脸色难看。 “我不用！” “好吧好吧……那我就报自己的。” 韩佳的小团体瞬间瓦解，而且瓦解的速度越来越快。 除了和男生之间搞不清关系这个问题，周晓月也没那么糟。至少周晓月的脾气实在是比韩佳好太多了。 李雪儿卖力地统计，陈容容在旁边帮忙检查。 周晓月反而闲了下来。 她先找陈容容聊了一会儿。 确认之后，周晓月在韩佳落单的时候找了过去，递去一份。 “你们都看到了，反正怎么样都会被议论，还不如大家一起分享。我不想再被人误会作弊……” 韩佳表情剧变，张嘴就要冷笑，但想到什么，韩佳又僵硬地停下来。韩佳推开那套题，闷着转过头，摆明了不想理人。 然而周晓月忽然声音变轻，对韩佳说：“我之前对学习根本不上心，随便多少分……我只有一次拿到过稍微能看一些的成绩，虽然还是不怎么样，只是刚刚入围鼓励奖前五十，但至少不是最后一名。 不过不是考试，是高二的美术画画活动。” 周晓月轻声说：“过去太久，我都快忘了。韩佳，你之前在学生会跟进过这场活动对吗。” 她是来质问韩佳的，表情却比遭到“背叛”的韩佳还要难看。少女的眉毛轻皱，杏眼半垂，连睫毛都微微打颤。 “难道那样的名次，还是别人帮我作弊来的吗？” 第89章 假的成绩？ 周晓月的话让韩佳一下子回过头来。对方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眼神里还有作对的怨怼和敌意。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晓月立刻接话：“所以真的是那次活动？” 韩佳措手不及地噎了一下, 更加恼怒。 但在周晓月恳切直视的目光下, 韩佳又略微迟疑了一会儿。 少女的眼神里满含着希冀的光亮，漂亮又脆弱，好像随时都会破碎。 韩佳充满怀疑地打量她：“你是装纯还是装傻, 我不吃这套。” 说完韩佳又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教室外。但是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 周晓月双眼微微闪动。 不过她没有像韩佳想象中的那样马上哭出来，更没有露出委屈的姿态。 尽管她看上去仍然和之前一样的精致柔弱，但周晓月的意志和精神已经坚韧许多。 她不至于因为别人几句讽刺就伤心到难以忍受。 周晓月只是平静回答：“所以还是要等考试结果出来, 你才肯好好和我说话。” 她淡然却坚定的样子反而衬得韩佳紧张不安, 韩佳底气不足地刺了一句。 “你对自己还真自信啊, 考过我再说吧！” 周晓月没有再多说，转身直接离开了。 韩佳眼睁睁看着周晓月把那份猜题拿走, 又气又憋。 之后，李雪儿和周晓月告状。 “韩佳只是表面拽, 实际上还是偷偷找人加印了一份, 想占你的好处！” 周晓月说：“这是霍长英整理出来的，不算我的。” 李雪儿振振有词：“那也是给你准备的, 你愿意分享出来这份功劳当然要算在你头上。” 周晓月摇摇头，没接话。陈容容看出她有划清界限的意思，细心地说了一句：“后面的复印标出霍长英的名字吧, 就不抢这个功劳了。” 这样能分开得更清楚。 李雪儿只是想对韩佳气不过，拎得清楚。但李雪儿还是十分不解：“霍长英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才来帮你？他稍微带带你，你之前的成绩也不会那么差劲吧。” 对比霍长英方方面面对周晓月的照顾, 他在另外一些地方上无视的冷淡令人心惊。 周晓月很清醒：“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总是等着人帮我。光靠别人是不行的。” 她提醒：“你们看着当参考,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复习吧。这些题目肯定不可能一模一样，要是只背题，变了一点就容易懵。” 周晓月开始下意识抵触霍长英施与的糖果。 即便她的理智试图说服她这其中的好处，周晓月的情感却在不断发出警告信号。 她在霍长英面前，总是不自觉地变成一种下位者的弱势姿态。 那种拒绝不得、反抗不得的惯性意识压着她。好像无论周晓月说什么，霍长英都能找到一万个方式打回来。 她只是太想要冲破那种束手束脚的局面。 她只是不想再按照霍长英决定的方式。 哪怕霍长英真的想要帮她，周晓月也忽然生出焦虑的抵触，不敢自己接下来。她好像在疑神疑鬼中变得有些神经质…… 她听到脑海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滋滋……” “他骗你……” 对系统冒出来的话，周晓月反驳得越来越少，她不知道怎么接话，更不知道怎么问，于是连同整个内心都变得沉默。 她那些微妙的惶恐和担心，除了系统，也只有一个人会认真聆听，而且毫不犹豫地相信。 但周晓月知道卫沉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要她去找卫沉，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去1班叫人，卫沉肯定会放下一切回应她的烦恼。 可是，周晓月也不想让卫沉一直受她的影响。 她忍住了那些没根据的猜疑和不安，只在心里偷偷为自己和卫沉打气。 考试周如期降临。 大考的仪式感很强，按考号打乱顺序，换教室换位置考试。 周晓月排到隔壁的11班。 相对陌生的环境，能给学生更好的高考模拟体验。周晓月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每次考试只是完成任务一样把试卷填好交上。 这次却是第一个能完全验证她这段时间努力结果的测试。 周晓月感觉自己就像是真的要去高考了一样。 她坐下来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开始紧张了。 黑笔、2b铅笔、橡皮、考证……周晓月又把笔袋检查了一遍。 然后她注意到分配的桌子表面有划痕，把手摆放在上面试了试觉得有点膈，然后又感觉椅子的一只脚歪了有点轻微的晃。 其实真正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只是周晓月神经紧绷，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不安从身边每一样的东西发散、传开。 系统在周晓月的脑海里安慰：“滋滋……别怕，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做到进步了……”像是代替卫沉回应周晓月暗中打气一样。 周晓月缓缓松弛下来。 随着第一科考试的试卷发下来，她已经冷静了许多。 周晓月捏了捏手心，认真阅卷、答题。 第一场考试出来，周晓月适应了一些。 之后她状态好了很多。 她最担心的数学考试也答完了所有的题目，虽然周晓月在最后大题卡住很久，但还是顺利地在考试结束之前解出来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0节 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走廊上很多人在对答案，周晓月刻意不去听。 好在她从八卦旋涡中练出了本事，忽略别人的声音对她来说并不难。 连李雪儿和陈容容找她对答案，周晓月也拒绝了。 考完的已经定了，知道对还是错，都会影响心情。 考试安排了两天半，甚至抽调了正常的周末。高三生在这种事情上是没有什么自由的 周晓月认真地考完每一场，全部考完，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但似乎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紧张。 大家讨论最多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霍长英太牛了吧，竟然真的猜对了一大半的题，连题型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不愧是市一中第一学神！” “真的太强了，转学的那位太子爷怎么和他争啊？” “绝了，如果我是周晓月，我才不管什么豪门真假少爷风云，我一定死死地抱霍长英大腿！” 虽然周晓月有意地淡化了自己的存在，但最后还是牵扯到她，李雪儿就把其他班讨论的告诉了周晓月。 周晓月已经不奇怪李雪儿为什么连别的班级群都能插个眼线。 她只是对大家带着她踩卫沉一脚感到无奈。 不过，周晓月还注意到一个问题。 “等一下，他们都看过了题目吗？” 等李雪儿解释完，周晓月才知道霍长英那套猜题差不多已经在整个年级段传过一遍了。 到后面，基本上是人手一份。 周晓月一开始就是不想如霍长英的意，才提出要分享。 当时也是在三（12）班说的。 12班的学生也想过仅限自己班里，但是总有人在别班也有朋友，到后面还是会借出去一部分，于是就传开了。 因为周晓月有意淡化自己的存在，大家只是知道霍长英好心整理出了一套模拟考题，所以很多人都抢着要。 考完下来，大家也只会觉得厉害，不会怀疑他作弊偷题。毕竟具体到题目细节和排布，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他完全摸透了应试思路，实在缜密聪明。 李雪儿都有点后悔：“我就写了一遍，早知道我就多看几次了！” 陈容容也很紧张，担心成绩会掉。 周晓月更加感到失落。 但她倒不是因为没有听霍长英的话乖乖背题而懊悔，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极致了。 只是周晓月不禁觉得是自己把抵触情绪传给了朋友，所以她们才没有重视，可能这次排名就被那些认真看过题目的学生压下去了。 周晓月极力调整心情，但还是在等待成绩的时间里陷入难以控制的焦虑。 看周晓月紧张，韩佳就轻松多了。 一放松，又管不住嘴巴，编排起周晓月，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压力。 不过。 响应韩佳的人越来越少。 等到成绩正式出来，韩佳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虽然排名不会大张旗鼓地张贴榜单公示，但试卷发下来，大家都看得到成绩，老师会说，同学也会说，估算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这次考试。 周晓月是班级第十五名，年级第七十六名，压了韩佳四个名次。 之所以能这么清楚，具体，还是因为周晓月是这次模拟考进步最多的学生，几乎每一科的老师都会在课上把周晓月拉出来，重点夸一番。 12班的学生连周晓月每一科成绩具体进步了多少分数，前进了多少名都一清二楚，何况是总排名。 她考得怎么样，有没有考过韩佳，一目了然。 周晓月从来没有收到这么多的夸奖和称赞，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感觉踩在云端上，一点也不真实。 班主任薛其更是快把周晓月捧到天上，一个劲地用周晓月来鼓励想进步的学生，鞭策名次退步的， 韩佳当场就哭了出来。 薛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韩佳却代入了自己。她这次发挥不好，还被周晓月比下去。 韩佳红着眼眶站起来。 “老师，周晓月是用了作弊的手段！” 薛其立刻皱眉：“韩佳，这话不能乱说，周晓月的努力大家都是看到的，你不能因为这次周晓月考得比你好就怀疑她。” 薛其在全班面前说出了排名变化的事实，韩佳脸色涨红，气得眼泪打转。 韩佳不甘心极了，脑子一热，把大家默认该隐藏的事说了出来。 “我这次考差了是被周晓月带坏的！我是因为看了她弄来的考题，说能猜对考试题目，她是故意想把其他人的分数拉下来！” 这下，大家都不淡定了。 几乎所有人对韩佳怒目而视，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她。 这本来就是周晓月拿出来分享的，韩佳自己偷偷看就算了，现在考砸了还把马蜂窝捅破了出去，一下子激起众怒。 李雪儿在课上都忍不住骂了一句：“靠！” 但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薛其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淡定地推了推眼镜。 “就是霍长英私下给你们出的那套题吗？” 周晓月还没从考试超常发挥的惊喜里反应过来，就被这一连变故弄得快不能呼吸了。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薛老师对不起，发给同学分享是我的主意，我不应该……” “别紧张，是不是作弊老师分得清。我也不是问罪，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薛其伸手在空气里按了按，示意周晓月放松。 “这套猜题，出卷老师组看了都是夸的，完全摸准了出题人的心理，厉害啊。” 薛其还笑了笑。 “其实我们之前就发现你们这些学生在传这套题，而且确实和考试内容对上了很多，但是我们老师开会讨论后还是没有在考试前换卷……” 周晓月愣了一下。 薛其继续说：“因为这套模拟题思路抓得对，但是限制了难度，也不是没有问题，对投机取巧只想背下来通关的只会起反作用。 真正考试，还是要看平时的基础。” 薛其意有所指地看了韩佳一眼。 说完薛其又咳嗽了一声：“不过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别弄了。 霍长英那边，1班的班主任会去说的，我就在咱们自己班提醒几句，该怎么学习就怎么学，别想着走捷径。” 薛其对着周晓月说的时候语气还很平和，说到后面又变得严肃，多了教训的意味。 “你们应该都是看过那套题的，那也扯平了！周晓月是认真才能考好，因为一套模拟题就考砸了的同学，好好反醒吧！” 韩佳整张脸刷的一下从涨红变得惨白，失血一样。 但没一个人会同情她，只有更多的鄙夷。 周晓月却在一丝惊愕中猛地察觉到不对劲。 很多人都看过那套题。 再考试，就会觉得熟悉，只会觉得全都对上了。 但真正把所有题目背下来的，应该不多——所以他们没法发觉其中的问题。 韩佳完全压在了那套考题上！ 她却彻底考砸了。 正常情况下，韩佳不可能退步这么大，除非她在考试中就崩了心态—— 薛其还在说：“还好不是真的高考啊。这样对你们也算个教训……投机取巧地背题是不行的。” 周晓月听得手脚微冷。 她的心直直跌了下去，在失重中被震颤的心悸感勒住胸口。 她的脑子炸开一样，一边想着会有多少人这么做，想着要是其他考差的学生算不算被她连累……一边又想着霍长英。 为什么，霍长英。 为什么要这样。 换做以往任何一个对霍长英深信不疑的周晓月，会乖乖听他的话，会认真准备背题，最终面对看似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考试。 她会考砸到谷底，七零八落…… 但霍长英不会有任何问题，连老师知道都会夸赞他出题厉害，这最终只会证明——她一个人的糟糕。 以前的周晓月不会对霍长英有任何疑问。 这一刻的周晓月，却被那些汹涌着席卷上来的问题淹没了。 霍长英骗她，霍长英为什么骗她！ 他想要把她推下去——不，是不是她想多了？ 他只是有太多的、过度掌控欲。霍长英不至于故意害她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1节 “滋滋……”顺应着她紊乱的心声，系统响了起来。 教室开的灯在她头顶上忽闪着，让周晓月感觉眼前视觉微妙地闪烁、然后逐渐变暗。 有一刹那，周晓月甚至错觉眼前一黑。 实际上，她只是缓慢、迟钝地眨了一下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9 02:34:53~2022-03-30 18:2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新的第一 不过此时此刻, 最难熬的人不是周晓月，而是韩佳。 班主任薛其没有在课上说得太严厉, 点到为止, 但足够让韩佳丢脸得头也抬不起来了。 这还没完，一下课，薛其就把韩佳单独叫了出去, 严厉地批评了一顿。 之前韩佳把周晓月带手机的事举报了，还算有理由，这次直接说周晓月作弊, 越来越过分。 韩佳自己考砸了还恶意怀疑同学, 死死地盯着周晓月, 也反映出很大的心态问题。薛其教学风格再宽松也不能放纵，马上就重视起来。 看样子, 叫家长是免不了的。 不仅是一向喜欢好学生的老师们对韩佳失望，班上的同学更是被韩佳的做法气得要死, 直接在明面上骂的都有。 韩佳带头做了反面例子, 大家就差把她当成恐怖分子，几乎是同仇敌忾地远离、忽视, 反而把周晓月从这件事里剥离出来。 周晓月还得到了很多同情票。 “韩佳自己考的不行还好意思说，她怪谁也怪不到周晓月的头上，真是不要脸！” “说不定没看那套猜题, 韩佳还能考得更烂，看她一天天盯着周晓月出错那样，真是服了她！” “周晓月真冤啊，难得考得这么好还要拉出来挨批。” 这次, 是真的没人敢和韩佳说话了, 更不可能会有人会站韩佳这边。 韩佳的眼眶从早红到晚, 眼皮肿得像是水泡一样。 她在教室就把头埋起来一旦下课，就逃出教室往厕所或者走廊拐角跑，生怕被人看笑话地躲着。 但无论韩佳躲到哪里去，班级里对她的厌恶和抵触是不会轻易消失的。 周晓月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快高兴，甚至冥冥中产生了一种让韩佳做了自己替罪羊的荒谬错觉。 “晓月，你可别同情这种人吧！韩佳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雪儿恨不得拍手叫好，“她想要拉帮结派孤立你的时候，就该自己试试这种滋味……” 陈容容也说：“不管韩佳为什么这么针对你，她都做得太过分了，是该让她吃个教训。” 李雪儿和陈容容的考试变化不是很大，虽然不可能像周晓月从垫底窜火箭一样地跳到中上水平，但也算稳中有小升。 不过看周晓月考好了情绪反而低落下去，她们也就顾不得开心，围过来安慰她。 李雪儿以为她是不忍心韩佳落到人见人厌的处境，强调了好几遍韩佳私下里编排周晓月种种恶行。 周晓月摇摇头。 她还不至于心软到要维护一个处处针对自己的人。只是她知道她要对付的人，根本就不是韩佳，所以即便考过了，心情依然沉沉。 霍长英的这份“礼物”，原本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滋滋”响过，刺激着周晓月的大脑释放出更强烈的不安信号。 发酵的不安压着她，让周晓月不敢随意倾吐心里越来越重的疑问。 就算是在关系最好的女生面前，周晓月也不敢贸然质疑霍长英的权威。 忽然，她们中对霍长英推崇更深的陈容容小声问了一件事：“晓月，你这次考得这么好，有没有看那套猜题？” 周晓月迟疑一会儿，还是诚实地摇头。 陈容容表情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说：“之前老薛的意思好像是，背题的都考得很差，感觉看得越多的受影响越大。 但其他人应该不敢再像韩佳那样说出来了……” 陈容容察觉到了一点问题。 “什么？” 李雪儿先是疑惑地张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冒冷汗：“靠。还好写清楚了霍长英的名字。” “霍长英……” 周晓月抿着的唇轻微一颤。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身世变了，还是，他本来就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要弄清楚。” 周晓月终于敢说出来。 “韩佳那里或许有一样证据，我要问她……” 两只不同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按在少女紧绷支握的拳上。 李雪儿立刻有了想法：“不管怎么样，都是韩佳输了。她得听你的！韩佳这些一下课就跑，等晚自习，我们守住她。” 李雪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让周晓月有些无奈，“那倒不用。” 但是。 仅仅是这次“作弊”事件背后透露出来的痕迹一角就足够让她受到惊吓了。周晓月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好面对真相的准备。 霍长英的这份“礼物”，原本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滋滋”响过，牵动着周晓月的大脑释放出更强烈的不安信号。 可光等着想，是没有用的。 当周晓月下定决心叫住韩佳时，她跟着出来才发现走廊外面竟然热闹得很。 好多学生都在外面，但不像是度过一次模拟考后的放松那么简单。周晓月感觉人群似乎流向了走廊的另一头。 周晓月惊讶地看过去，发现远处的1班外面围着的人是最多的。 她心情大起大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陷入霍长英会不会被那些反应过来学生声讨的奇怪猜想。 但是她心里又很清楚，不是真正对霍长英有疑问的人，是根本想不到这样弯弯绕绕的。 把问题怪罪到考差的学生本身，远比追究提供帮忙的人更加合理。 除非，她能找到一个更直观、鲜明的证据。 但周晓月微微愣神间，又让韩佳逃走了，不知道是躲去了厕所，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她只能看着外面走廊上的人议论纷纷。 周晓月捕捉到他们嘴巴里冒出来的一些词“真的假的”，“新的第一名”…… 周晓月脑袋微蒙。 她一时有点适应不了“新的”第一名。在她一贯的认知中，第一名就是霍长英的代名词。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人考试超过了霍长英？ 有人能打破霍长英的神话？ 周晓月的心剧烈摇晃了一下。 那一刻，或许是受所有人把他们拿来比较的影响，或许是系统怪异持续的“滋滋”声响了起来，周晓月脑海里只跳出来一个名字—— 卫沉。 会是卫沉吗？ 卫沉考得怎么样，他会不会就像她一样地紧张，他有没有受那套猜题的影响？ 到后面，周晓月都不再去想卫沉是不是第一名，只是涌出了无尽的关心。 如果不是被韩佳的反转弄得措手不及，她应该在庆祝自己考试进步才对，她应该和朋友分享喜悦…… 她应该告诉卫沉！ 这个名字一浮现出来，像是带着莫名的力量，帮助周晓月从那片关于霍长英深沉的阴霾中一挣，让她能思考、想象更多和霍长英无关的事。 她仿佛从幽暗深长的海底跃了出来，呼吸到了新的空气。 在周晓月最惊愕心碎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去三（1）班找霍长英对峙。但是这一刻，她却不由地向1班迈步。 不过。 是为了卫沉。 果然是1班外面围的人最多。大家当然不可能像追星那样一窝蜂地拥上去叫名字，大部分人都是装作散步经过，停一会儿从窗户里打量，然后再离开。 但是很明显，他们就是特意来看1班里的某个人。 这次考试，最大的新闻就在三（1）班。 对全校排名来说，周晓月的逆袭就像是在河流中激起的小水花，发出了动静但也仅限于此。 整个市一中都被更大、汹涌的海浪吸去全部的注意力。 被霍长英常年霸榜的第一名位置，竟然有了新的竞争者。 这确实能让全校震动。 相比外面的热闹，1班里面却出奇的安静，气氛古怪地维持着看书、看试卷的氛围。 一点也没有考试结束后的松懈，反而更像考试前。 让周晓月松了一口气的是，霍长英不在。 卫沉还是坐在最后一排。 他个子高，坐着也长出一截，加上皮肤苍白，头发不合规地留长，整个人都泛着一种阴暗疏冷的灰调，在任何的群体里都很扎眼。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2节 卫沉转过来不久，和班级里的同学关系都比较淡，甚至遭到过很多排斥。 现在这种诡异的沉默竟然还和卫沉更好地契合了。 就像不小心落进林地的菌丝，蔓延覆盖整片森林，把生态环境改造成适合自己宜居地，用另一种方式加入了集体。 在这不和谐的和谐中，卫沉忽然有感应一样地抬起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面走。 坐在门边的男生一见卫沉过来，就低头装作写东西，试图避免对视。 但实际上，卫沉根本没有在意他，他也并不理会班级里外投来的各种各样目光，无论他们是惊讶还是好奇，卫沉自顾自地把一切统统屏蔽在外。 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判定模式。 他人的嘲讽进入不了卫沉的世界，惊叹和赞美也同样。 但是周晓月可以。 周晓月就落座在卫沉的世界中心。 她一出现，卫沉就看到她了。 他岿然不动地坐了那么久，任由大家围观，这时立刻出来，第一时间迎接周晓月。 走廊上的人当然不会拦路，只是半围半散地看卫沉和周晓月走远说话。 “我考进了前一百名！” 周晓月摘出了好的消息，没有提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卫沉专注地听着，很认真地夸：“做得好，周晓月，辛苦了。” 那双狭长、冷寂的沉黑色眼睛在珍视小心的情感中变得温暖而柔软。 但这样说完卫沉又微微皱眉，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简单，竭力地想要多说一些：“没有白努力，进步很大……” 周晓月这才在一阵兵荒马乱后有了点切实的开心，好像卫沉说了，她才算真正考得好。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及时地打断了卫沉一阵又一阵冒出来夸奖的话。 “别夸我了……我也没有考得特别好，但我会继续加油的。” 周晓月抬眼看他，不等周晓月问，卫沉直接承认：“我是第一。” 其实，周晓月过来的时候，看到1班的气氛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但还是在亲耳听到卫沉说出来的时候微微张大了眼睛。 “是并列第一，总分一样。”卫沉又低声接下去。 盯着周晓月的黑眸定住不动，卫沉的语气和声音一起变得低沉。他说：“我也会再加油……” 周晓月完全没有在意卫沉计较的点，只会说：“阿沉，你好厉害啊！” 卫沉却没有像刚才夸周晓月那样放松，而是紧绷住冷俊的脸。 市一中新晋的第一学霸，在年级第七十六名前面半垂着头，羞愧歉疚地认错一样，服帖又乖顺，和那具冷冰冰的外壳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都是第一名了！ 卫沉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周晓月，就是因为离他想要实现对周晓月承诺的，还远远不够。 不是为了完成霍家的期许，也不是向别人为了证明什么，他只想把一切最好的给周晓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18:26:19~2022-04-02 00:0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45 100瓶；噜、riveravo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有问题的人 “要是你考到第一名都不算厉害, 那我不是只有难过的份了……” 周晓月看不得自己面前的少年摆出那么严肃沉重的表情，又连忙说了几句试图把气氛拉回来。 但卫沉只是皱眉沉声说：“我还得更厉害。” 他眉头拢起皱得更深, 在那张冷漠却精致的俊脸上印出阴郁的痕迹, 看得让人想要伸手帮他抚平。 周晓月心里一凝，第一次直观地从卫沉本人身上感觉到比较带来的压力。 少年清瘦高挑，在光下映出的阴影也远比周晓月的影子更长, 就像他身上多出来的重担化成了实形一样。 过去的苦难没有压垮卫沉，这些也不会压倒卫沉。 但周晓月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些随着“霍少爷”光环而来的阴霾笼罩住卫沉, 她想也不想, 脱口而出。 “我觉得你已经是最厉害的了！” 卫沉眨了一下眼睛, 深密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扇绒绒灰影，但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瞳中却闪起微微亮光。 其实只要她说出这句话, 对卫沉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周晓月却不想担心他陷入反复比较的怀疑里，还在努力地证明自己的话, 不断地往下说。 “起跑线本来就不一样, 你晚了十七年，现在你已经跑到这么前面……阿沉, 你做得比我、比所有人都好多了！你真的很厉害！” 卫沉认真地聆听完，珍惜地把周晓月的每一个字句记下，才开口。 “嗯。”他声音低哑得像是从胸膛里发出来, 因为透过肉身躯壳才会显得这么闷。 “我会做得更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这么说，周晓月反而比之前受到夸奖还要不知所措。 “我怎么会失望呀……还有，阿沉, 你别只考虑我的想法, 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卫沉身体的重心, 她往哪边，卫沉就会往哪个方向倒去。 这样的珍视把人捧得太高，她好像回到了曾经以为拥有全部宠爱的“周家千金”。 但不一样的是。 她在卫沉这里还得到更多的尊重，或许有点珍重过了头。然而在卫沉这里，她确实不再只是轻飘飘的只能层层保护起来的易碎礼品，而是一个很重要的、独立而有自我意志的人。 只是周晓月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的认同和重视，卫沉给出得太多，她都怕收不下了。 “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我想要为你做这些事。”卫沉毫不动摇，他紧紧盯着周晓月，洞察到周晓月所有的情绪。 他说：“你不开心，我想让你开心。” 卫沉并不是对考试周边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只是卫沉相信周晓月凭借自己的努力也一定能够得到好的结果，不需要他或者霍长英的额外帮助。卫沉给出笔记也是单纯为了献一份心意，和周晓月多一些联系。 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周晓月，让少女能时刻想起他，在意他，记得他。 卫沉很直接地陈述：“要是，我是最厉害的，就没人敢管你，要求你什么了……” 周晓月凝滞的心砰地跳动一下。 “你对我太好了，阿沉，比对你自己还好太多了……”她尽力装得平淡，但是发红升温的脸颊和湿漉漉的杏眼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有点不敢正视卫沉的眼神。但区别于焦灼和不安，周晓月感受到另一种微妙的悸动。 “其实我的事，我该自己争取的。我会证明给他们看到底是谁错了。”周晓月说到这里稍微冷静了一些，略微咬牙。 一抹完美到不真实的笑容在周晓月的脑海里闪过，她握了握手心，又对卫沉说。 “你也一样，一定要为自己争取！现在你证明了成绩和能力，接下来就是澄清。他们之前冤枉误会了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应该对你道歉的……” 周晓月为卫沉斤斤计较，微微鼓着脸，显得可爱。 卫沉一瞬也不眨地收尽眼底。周晓月一一数着卫沉遭到的不公平待遇，他听到不仅一点也不动怒，而且柔和神情，露出一点浅淡的笑。 不过周晓月说什么，卫沉向来都是点头答应的。 他答应澄清，答应让那些人道歉，答应很多很多事。他一样一样地做。 但卫沉说的话就变成：“他们要对你道歉。” 周晓月顿时一软，没那么强硬了。 “那就算了……我确实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大家也不是完全说错。” 卫沉立刻沉下脸，眼神一暗，明显有点生气了。 “你很好。” 他较真地否认周晓月，把少女的话掰回来。“他们看不到你的好，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 卫沉不接受任何人中伤周晓月，包括周晓月自己。 周晓月听得眼睛微酸，连心脏都泛起一点酥软的酸涩。 她一直都在试图向别人证明自己。 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青梅竹马，甚至是她的同学们都有各自想要的“周晓月”模样，她应该是千金大小姐，还得是不掉份的豪门未婚妻。她也知道自己其实做得不够好。 只有卫沉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反而在为了让她满意而拼命地努力。 她在卫沉这里，永远不需要达成什么要求。甚至，她本身就是卫沉追逐的目标。 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卫沉还是永远最先为她考虑。 她听到卫沉的声音：“而且还有人在中间引导……” “你是在说霍长英吗？” 周晓月还是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她绕不过霍长英。 卫沉马上停住。那两片淡薄的唇紧闭，狭长凤眼凝着，看上去又变得冷冰冰的，实际上只是陷入了迟疑。 他知道，周晓月和霍长英认识的时间比他和周晓月多出太多。 他才刚刚开始触碰周晓月的人生，但是霍长英已经在周晓月的世界里占据了一大半。 卫沉无比地珍惜现在这样和周晓月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哪怕只是作为朋友。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3节 他没办法再像曾经那样无所顾忌地拆穿一切。 之前，周晓月不想信，后来，周晓月不敢信。 现在周晓月说：“霍长英有问题，对吗？” 这是一个问句，但周晓月也没有指望从卫沉那里得到答案，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下去。可周晓月说着说着，没有在说霍长英，而是说起了自己。 “我一直都觉得他对我很好，甚至是太好了。是我不够优秀，是我配不上他…… 所有人都这样说。我也想过要变得更好，可无论我想做什么，都做不好，最后只会更加证明我的失败。” 周晓月咬了一下嘴唇。 她想到时时刻刻都陪着霍长英的时候。 “我学过钢琴，学过跳舞，也学过画画……画画还是我最喜欢的，我也很认真地上课、练习，还投稿参赛……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老师都摇头劝我放弃。 我甚至想过，或许不努力的话还更体面一些，这样我就不会知道我到底有多糟糕。”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有霍长英，有爸爸妈妈，还有一切。 直到她失去退路，不得不奋力一搏。 “现在我知道，我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行，至少我的学习成绩还不是无药可救。” 卫沉接得很快：“当然！” 周晓月说：“或许是我以前还不够努力，或许是我以前太容易被影响，或许是我以前……太相信他了。” 她终于还是压抑不住，把怀疑的事情说了出来。 卫沉紧密而又关切地看着她。 周晓月还没反应过来，一抹柔软温暖的触感在她的眼下轻轻擦过，肌肤相贴中激起一丝细细的电流，蹿过周晓月的神经末梢。 少年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柔揩拭，小心而又珍重地帮她擦去眼泪。 “周晓月，不是你的问题。” 卫沉再一次强调。“不要责怪自己，谁让你难过，就是谁的错。没有霍长英，你做到了。是你，很好，不是霍长英好。” 他当然相信、支持周晓月。 卫沉还说出了周晓月最害怕又最渴望听到的那句话。 周晓月下意识地抵触和霍长英真正划清关系，她甚至觉得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霍长英带给她的，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他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同时，她又迫切地想要摆脱和霍长英有关的一切， 她实在受不了。 无论这是她对被害妄想的假想，还是迟来的觉醒，周晓月都无法再演下去。她没办法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过自己的生活。 因为霍长英就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但好在。 她不再是只有霍长英，离了霍长英就活不下去的周晓月了。 她有卫沉，有系统，还有李雪儿、陈容容…… 轻柔的触感还在周晓月脸上一点点扫着，她几乎能感受到卫沉指腹上的温度也变高了，像是被她脸上的热意传染了。 周晓月不禁错觉，卫沉那向来淡漠平静的视线，也一同变得炙热，烧得让她更焦灼。 少女一下子从乱七八糟的情绪里醒觉，不好意思地避开。 周晓月吸吸鼻子，抬手给自己擦眼泪。 她在卫沉面前闪躲，但心里却涌出了更多的勇气。 周晓月甚至觉得自己似乎能够面对霍长英了。 但是霍长英不在1班，又会去哪里？ 他今天也没有请假。难道被老师叫走了？ 不对。 老师要找人，应该也会先找空降第一的卫沉…… 周晓月想到什么突然紧张起来。 韩佳下课后，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2 00:05:02~2022-04-05 22:3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veravon 14瓶；我爱男妈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关于“作弊” “阿沉, 你有看到霍长英去哪里了吗？” 周晓月问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她不可能从卫沉那里知道答案。卫沉果然摇头, 黑沉的双眸深处微微一动, 像是寂静冰层底下流淌而过的激流。 卫沉并不希望周晓月一直想起霍长英。 不过，不管周晓月做什么决定，卫沉都是听话的。 尽管周晓月并没有隐瞒, 把韩佳的事情也告诉了卫沉，但就算关于周晓月一句话也不解释，她突然想起来要找霍长英, 卫沉也一定会为她执行完成这件事。 卫沉先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晓月身后, 配合她的脚步放慢速度, 随即又很快察觉出周晓月的紧张和急切，冷静敏锐地帮周晓月理清思绪。 “别急。肯定还在学校……想一想可能会去的地方。” 周晓月真正想找的人当然不是霍长英, 她更想快点找到韩佳。她着急的就是，不希望霍长英在她之前见到韩佳。 她还没有弄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晓月已经很明白霍长英有多么擅长人心, 尤其是现在韩佳情绪不稳定，她怕…… 周晓月想着心里一跳, 被不安和焦灼鼓动胸口阵阵紧缩。 少女刚有些血色的脸颊又变白了一些，细长的手指不停地攒动绞着。 “你说韩佳难过，肯定躲起来了。” 卫沉马上说：“如果霍长英要找她, 也没那么容易。而且他去你班级那边，会引起很多注意，所以应该不是从正走廊和大楼梯，不一定有我们直接找快。” 少年清冷着一张脸, 镇定而又平静地分析。在他称得上冷淡的叙述里, 一副市一中高三楼层的布局跃然浮出, 仿佛面前就有现成的地图一样。 周晓月在这所学校待了快三年，还比不上卫沉背图似的这么了解市一中。 她被卫沉的沉稳安抚下来，顺着卫沉的思路去想韩佳可能会选择躲藏的地方。 周晓月很快就有了几个地点目标。 楼梯口小平层、走廊尽头拐角、空置的打扫间…… 一路走过来，按着卫沉的示意他们一点也没有绕路多走，周晓月最终来到女生厕所。 卫沉当然不会跟进去，也没有听周晓月的劝说先回去，而是隔了一段距离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 其实韩佳真的在女生厕所，反而还让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霍长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卫沉还是坚持等周晓月。 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既不害羞也不怯场，停下脚步，抱胸侧头，就是摆出了一幅冷冷的守门架势。 少年奇异的熟练和平和的镇静又让周晓月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来： 好像她是带着卫沉来堵人出气似的。 卫沉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他真的会打架斗殴？ 卫沉向她坦白、告罪，但是周晓月还没有真正见过卫沉暴力的一面。 当他出现在周晓月面前时，他就是那副乖顺而无害的样子，最多只是有点冷漠内心却十分真挚。 周晓月记得卫沉对她的好。 所以那一点稀奇的念头只是在周晓月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记忆里那些更惨痛的、密集残忍的伤痕覆盖。 少女心底被柔软的情绪淹没，连最后一丝惶恐都消散了。 周晓月和卫沉说了一句，自己进了女生厕所。 放学比较晚了，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多隔间的门都是半敞着的。 周晓月垂眼扫过去，看到门缝下面都是空的没有脚，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心里涌出一阵失望，迈步离开。 但就在她刚要走出去的时候，最里面第二个厕所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大概是以为进来的人出去了，对方才又放声哭起来发泄。 周晓月反应过来，这次她放轻声音，踮脚走过去。 她听出了韩佳的声音。 隔间门上贴着马桶的标志，给一些不方便蹲坑的学生使用。 韩佳应该是蹲在马桶盖上面，才没有露脚。 “周晓月有什么好的，都帮她……欺负我一个……” 里面传出压抑的哭音，可能是以为没人了，不时地夹杂着几句小声的琐碎抱怨。 “她就是故意的……霍长英和她是一伙的……” “我明明是被带着考坏的，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周晓月接上话：“这件事我相信你。” “咚！”的一声。 隔间的门都震动了一下，看起来是韩佳惊吓到摔下来，撞到门上。周晓月立刻伸手拍了拍门。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4节 “韩佳，你没事吧？” 里面又没有任何动静了，周晓月只能无奈开口：“我都听到你说话了，出来吧韩佳，你不想见到我，也不用跟自己过不去，别真伤到哪里。 你也不想一直堵在厕所间吧……” 说完，周晓月往后站了站。 过去一会儿，隔间的门“砰”一下打开，韩佳顶着一双哭肿的红眼睛钻了出来：“周晓月，看我笑话你是不是很得意？” 韩佳恨不得吃了她，比之前挑衅周晓月的样子还要凶恶。 周晓月却没有再退缩了。 她放缓语气，试图和韩佳说个明白。 “我没有把你当笑话。韩佳，本来就是你要和我比，现在我比赢了，你还记得答应我的话么？” “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韩佳提高音量，“你为了赢我，和霍长英一起搞这种手段……” 韩佳一句比一句接得快，机关枪一样地指控：“霍长英那天来12班找你就是为了引人注意，然后你再假惺惺地分享给我……你们就是想让我上钩！” 韩佳想要把自己私下偷偷去加印猜题，又因为焦虑而选择押注死命背题的问题都推得一干二净。 但老师和同学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更不用说韩佳自己也做了还把这件事捅出来，一样也没做好，里外都得罪遍。 韩佳心里没底气，周晓月看一眼，韩佳就移开了眼神，涨红的肿泡眼不自觉地躲闪。 周晓月没有一条条地和韩佳掰扯，只是轻声叹气：“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韩佳，那套题本来是为我准备的。” 韩佳愣了一下，卡住了。 一开始，霍长英确实只是单独找了周晓月。 韩佳深信自己被坑害了，可按这个逻辑，难道本来要被坑的人是周晓月？ “霍长英一定要我收下，我不擅长拒绝他，但我又不想顺着他，更不想再占他的好处，所以我才想着干脆分享出来一起看……” 少女的声音清甜，在空荡的厕所间里显得空幽，莫名有一种寂寥感。 “你的意思是，你和霍长英不是一伙咯？ 周晓月，我知道霍长英变成假少爷了，但你现在才想和你的‘未婚夫’撇清关系，是不是晚了一点？” 韩佳见鬼似的瞪着周晓月，既觉得周晓月在耍自己又忍不住好奇想要听下去。 “我和他什么关系，那也是两个人，不是一体的。” 周晓月深吸一口气。 再去论述她和霍长英之间从亲密走向了错误已经没有必要了，甚至这段感情本身都变得艰涩，像是梦境破裂后成为锋利的碎片，尖锐得伤人。 “霍长英明明就是在帮你！” “他帮我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为了我好。” 韩佳理解不了。 “他把有问题的题目给你？怎么可能！你别想骗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坑我……” 周晓月走近韩佳，慢缓又清晰地追问。 “如果他就是想让我考得糟糕，才能永远地‘帮’我呢。如果他只是不想让我脱离他的掌控呢？” 韩佳惊讶地忘记了哭，连眼眶里的眼泪都不再打转。 周晓月扯扯嘴角。 “现在甚至没有几个人相信那套题有问题，连老师们都觉得霍长英做得好。是太信奉猜题背题的人不对……” 这里面或许还有辩论的空间，但是—— “他让我背题。” 霍长英堵上了退路。 周晓月一边说着，一边感觉心脏不断下坠，仿佛掉进胃里，沉甸甸地堵着让她想要呕吐。她现在却要挖开器脏，把心剖出来。 “这就是他想到的帮我的办法。” 周晓月说得气息急促起来。她试图用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但还是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加快语气：“他之前都是怎么‘帮’我的？我要知道！” 周晓月直直地看着韩佳：“你说他帮我‘作弊’，到底是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被我比下去就会回答我的问题。” 韩佳被那句“比下去”一刺，脸上皱起来露出不甘不愿的表情，那双哭肿的眼里还有一丝怀疑和习惯性的敌意。 周晓月反问。 “韩佳，你生气、伤心，你觉得自己被算计被冤枉了，大家都欺负你，这不公平，我就来和你说清楚。 可是你认定我做错事，带头联合其他人针对我的时候，从来没有给过我解释的机会…… 你想过，我会有多伤心吗？” 这段话说进了韩佳的心里，韩佳张了张嘴巴，神情挣扎了许久，才开口。 “……我以为你知道，故意装。” 韩佳的声音和气势一块低下去：“高二那次美术活动，学生会安排我跟进。 但我自己也想参加，又怕别人议论，就带着班里的人一起报名……” 周晓月其实不太记得那些细节了，她努力跟着韩佳的话回忆。 韩佳却不情愿看周晓月，别过头才肯往下说。 “其实我打听到内幕消息。那不只是普通的校园征画活动，其实是业界大师王安瑞在暗中找接班人…… 听说他是想要找个有天赋灵性但没有经受太多系统训练的学生带。” 韩佳说着眼睛又开始发红。 “我想被选中！” “我爸妈一直都觉得画画、艺术没前途，送我学国画也只是为了考级加分。他们只会逼着我读书，我分数差一点就会说个不停…… 但要是能被王安瑞看中的话，就不一样了。”韩佳抬起头看了周晓月一眼。 周晓月还是疑惑不解。 她明白韩佳念念不忘的原因，但是她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那次拿到也只是入围奖而已…… “入围前五十的，王安瑞就看！”韩佳重重强调。 “我很用心地准备，却被挤出去了，连入围都没有拿到。你却进了！” 韩佳说到这里，语气使劲，眼睛又开始瞪视周晓月。 “你天天都跑去找霍长英，你根本不怎么会画画，你却能进！” 韩佳到现在还是愤愤不平，记恨在心。 “难道你要让我相信，不是霍长英帮你，而是你什么都不会但真的有艺术天赋？” 周晓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就因为这个一直怀疑我？” 她无奈又复杂地叹出一口气：“如果你很在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也学过画画，只是学得一般……” 只是，她永远学得比霍长英慢，比霍长英差。 老师们不会因为周晓月的进度迁就她，所有人都是围着霍长英转的，尤其是她。 韩佳听完瞪大眼睛，更加激动，像是被周晓月背叛了一样。 “你学过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我就不会带你报名——” 周晓月平静地盯着韩佳，把韩佳看得不自在了，一点点低下头。 之前，她总是害怕是自己做错了才会让那么多的人失望。 她怕自己疏忽，才推远了韩佳。 她怕霍长英介入，离间了她和韩佳。 但现在周晓月反应过来，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朋友。 是她自己想多了。 就在周晓月转身要走的时候，韩佳陡然一急，抓住周晓月的手说：“我看到了！” 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恐惧，后面的字句像是从韩佳唇齿间钻出来似的，顿时变轻许多。 “我看到了霍长英是怎么帮你的……” 周晓月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她没有挣开韩佳的手。 韩佳咽了咽口水。 “每一张画要打分，是学生会负责整理张贴，方便一起评审。我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入围，所以我想过去看看。 那天很晚，部门室里都走光了，但我看到霍长英一个人在那里，我看到……他在展示板上换了两张画……” 韩佳说：“其中一幅，应该是你的。” 其实韩佳看过周晓月的画，也记得上面柔和的线条和温暖的色调，远远看过去也能凸显出来。只是韩佳相当自信一定比周晓月的好，没有放在心上。 周晓月问：“……另一幅，是你的吗？” 韩佳松开了手，神情纠结到了极点。 “不是。”最终，韩佳忍着眼泪不甘心地回答：“但霍长英还是为你换掉了另外一个人的作品！” 说完，韩佳的眼泪就掉下来。这就相当于承认，不管周晓月有没有“作弊”，韩佳的画其实都落败了。 这让韩佳只能嫉恨、愤懑，用“不公平”手段得到了自己没抓住的机会的周晓月。 “……” 周晓月看了韩佳好一会儿，一言不发。韩佳就在少女那双如水般的杏眸下，息了气焰。 周晓月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像是说了很多话。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5节 那双漂亮的杏眼氤氲起来，雾蒙蒙的。直到眼睛的主人离开，那些眼泪才一串串成珠似的滑下。 但它们还没来得及在少女雪白的脸颊上淌出痕迹，就被尽数拥进一个清冷却紧密的怀抱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5 22:33:04~2022-04-08 02:3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芝士的猫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反试探 周晓月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过去一会儿,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卫沉紧紧抱住。少年的胸膛一点也不像他看上去那样瘦弱，反而坚实挺拔, 足以支撑周晓月倾泻而出的负面情绪。 她什么也没有说, 也不需要说什么。 眼泪已经表明了她的难过。 卫沉没有追问，只是先拥着她离开这片让周晓月伤心的地方。扎着长马尾的脑袋轻微地动了动，最后还是在对方身上埋头一会儿, 试图遮住又哭出来的丢脸证据。 他们在一个没什么人的楼梯口停下。 “对不起，我不想哭的……” 少女的闷声传出来，带着细微的颤音。 卫沉闻言皱起眉, “别说对不起。你又没错。”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出简洁又直接的安慰。但少年抬起一会儿, 才小心缓慢放下的手昭告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卫沉轻拍周晓月的方式, 永远都很克制，好像不经过周晓月允许主动触碰一下都是冒犯。一旦周晓月需要他, 卫沉就立刻交出了全部的自己，施展一切手段安抚周晓月。 他说：“哭也没错。” 周晓月羞愧地移开脸, 低垂着头小幅度地摇了摇。 “可我不想因为霍长英哭了, 这是错，我不应该再为他哭。” 周晓月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 忽然觉得喉间干涩钝痛。仿佛霍长英这个名字本身都变成了一种对她的伤害。 她说着，脸颊上传来一点温凉又柔软的触感。 卫沉用指腹给她擦去了新落下来的眼泪。 周晓月眼眶酸涩得发痛，又热又胀, 忍不下去了，泪水流下来却是冰凉的。她的心也在怒火烧灼的炙热中飞快地冷却，开始发冷打颤。 “他骗我。” 亲口说出这个事实，和在脑海里听系统提醒完全不一样。周晓月终于从不信、怀疑变成承认：“他真的骗了我。” 周晓月的声音抖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活在假想恐惧中的, 害怕被爸爸妈妈和霍长英抛弃的“假千金”。最糟糕的是, 她害怕的事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变成真实。 她不想再变回那个只会哭的周晓月。 可她还是被那种袭击似的痛苦压倒了, 控制不住情绪。 这是周家大小姐和霍家未婚妻才有的软弱和无能，她早就该和这一部分划清界限。 然而带着怒意的伤心还是刺激着少女不断分泌泪水。 那双杏眼氤氲着，美丽着，并痛苦着。 她得到了她要的答案，但这并不是周晓月真正想要的。 然而这才是真实的。 是她一直活在一个人为打造出来的虚伪幻境里。 “他帮我‘作弊’，他对我造假……” 不管霍长英在那一天换掉了另外哪一幅画，他都换掉了她的人生。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原来她的经历、她的认知、她的一切就是霍长英这样的操控下建立起来的。 周晓月已经渐渐意识到这到底有多么可怕，但是当她深入触碰霍长英为了控制她真正做过的事，她还是被那些“完美”破碎后的残片刺中、受伤，然后流血…… 讽刺的是，她健康的身体和贫瘠的精神，都是另一个人经营的成果。 她的快乐和难过，甚至是幸福和不幸，全都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人为干预”之下培育浇灌出来的吗？ 那她此时此刻的情感又算什么？ 接踵而来的所有情绪都在怀疑中变得分崩离析。系统似乎也在周晓月崩溃的脑海中停滞了一会儿，连“滋滋”声都发不出来。 周晓月想要咬住嘴唇，控制住自己，可她齿间发麻，唇瓣颤动，连说话都在抖。“我、我……” 卫沉的手便从少女发红的眼尾，抚摸到嫣色的唇。 他的手指修长但粗糙，皮肉苍白骨节宽大。这样的手，不知道做过多少泥泞辛劳的活计，打过多少凶悍狰狞的干架。 所以当他用双手捧起少女柔嫩白皙的脸，一定用心珍重至极。 “别怕。现在你知道了。” 卫沉顺着泪痕，轻柔地擦拭周晓月的忧伤。“你不会再被骗了。我们都不会被骗了。” 他依然理智地陈述，条理清晰。 如果韩佳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完全可以查出一个明确的结果。这就是周晓月想要的证据！ 她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她内心深处还没有完全准备好面对这样的创伤…… 周晓月小声“嗯”着，轻轻地吸气调整情绪。 卫沉认真又郑重地告诉周晓月：“别怕。还有我。” 粗粝的指腹沾过水，变得微湿。少女的泪水软化了那手上沉重笨拙的茧和疤，直到在唇边一触，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但在那柔和的平静之下，又有一种新生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蔓延上来。 周晓月感觉被卫沉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热。 这种热意不同于愤怒，没有带来灼烧的痛苦，却让人在高温中有点晕眩。 她不好意思地按着卫沉的胸前，想要退开一些。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趴在卫沉身上哭过的罪证。 周晓月揪起卫沉校服外套上濡湿的那一小片，羞愧极了。 她想说“对不起”，又想说“谢谢”，但好像都不能完全表达她的心情。周晓月最后张口：“是我弄脏的，我来帮你洗吧。” 卫沉惊讶地看了看她，黑压压的眼睛微微亮起又归于平静。 “现在我住校，已经会洗衣服了，虽然用到公用洗衣机比较多。” 周晓月也感到自己这么说有点尴尬，想办法打圆场，“你不想给我洗也没事，霍家那边应该有人负责这些吧……” 她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卫沉就利落地拉下拉链，脱下了外套，递到周晓月手上。其实她不需要解释，卫沉也会按她说的做。 这种听话，又让周晓月蹿起一丝微妙的害羞。 她抱着卫沉的校服外套，空落落的内心好像落到实处，安然不少。 校服外套下，是市一中的蓝领翻边白色上衣，被少年穿出了另一种冷俊的气质。 卫沉双眸冷沉，但不再是面无表情，精致的眉眼中涌动着冷凝、压抑的怒意。 这怒火当然不是因为周晓月，只可能是冲着霍长英去的。 周晓月察觉到他的视线，整个人紧绷起来，她迟疑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向她走来。 那人从傍晚的日光里走出来，从发丝到鞋尖都勾勒出暖调的金边。 然而对方本身却因为背光笼罩在看不清的阴暗之中，模糊了俊美的五官和温柔的浅笑。 “晓月。” 他开口喊出周晓月的名字，似乎还像往日那样的亲昵。 “原来你在这里啊。”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找了你好久。” “啊，阿沉也在。”对方像是才注意到卫沉在这里，笑了一声打招呼。 但是他们两个紧密地贴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只看到一个而忽略另一个。 周晓月开始明白那些话术手段，所以她更忍受不了。 “你真的找我了吗？我去1班了，没看见你。” 周晓月的试探被尽数挡下，霍长英淡笑：“那会儿我有点事。等我回去就听他们说你来1班，还想着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结果，你是想找阿沉啊。” 他轻柔的语气越是平静，越让周晓月觉得毛骨悚然。 霍长英走近，那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丰润的唇都在昏暗的光影交界中变得浓墨重彩，唯独他的笑容，单调而重复。 “你哭了？” 霍长英的问句里没有疑惑，只有笃定。周晓月别过头，不甘心地擦了擦眼睛。她不回答，霍长英自顾自地猜起来。 “你这次考得不错，怎么难过起来了？” 他担忧不已地追问，注视周晓月的眼神轻微移动，落在她怀里抱着的衣服上，眼底变暗。 卫沉则冷冷地盯着他，少年站在周晓月身后，摆出守护的姿态。 “谁欺负你了？是阿沉……”霍长英拖长了尾音，戛然停顿，他开玩笑般的摇摇头，随即又猛地扔下一个重弹，“还是韩佳？” 周晓月一下子转回脸，她看着霍长英，就像看到深夜里的陌生人一样，警惕而充满不安。 霍长英笑着侧头，一瞬不眨地观察、凝视。 “你这次名次比韩佳靠前，你赢了，是不是韩佳不满……” 周晓月忍耐不下去地打断他：“韩佳说她用了你的办法，她背了你给的题！” 她不知道霍长英掌握多少，也不知道霍长英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却没办法再按照霍长英的方式演下去。 可周晓月说完，霍长英也只是浅浅一笑，他轻抬双手耸了下肩膀，优雅而闲适，“但还是你赢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6节 “虽然，你不相信我。你根本没有看那套题吧……晓月。” 霍长英脸上的笑意一丝不减，眼神也依然温柔，“不过还好，不管怎么样，我都帮你考过了韩佳。” 周晓月却被霍长英的话激起颤栗。 这是什么意思？ 霍长英也在试探她吗？ 一瞬间，周晓月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蛛网上的飞虫，利爪下的猎物，全在对方的掌控里。 她紧紧抱住怀里的衣服，试图从这件外套上获得安全感。 然而衣物的主人就在她身后，根本不会让她置于险境。 卫沉上前，冷声说：“这是她自己的进步，没有靠谁‘帮忙’。” 霍长英轻笑一声，“是啊，晓月想独立一点靠自己，就算她是自己考出来的。” 他正经地看向卫沉：“那你的第一名，算不算我的功劳？” 卫沉拧了拧眉，反而是周晓月急切地想要维护卫沉。 “阿沉自己也是有天赋的，他……” “他过目不忘，记忆力超群。”霍长英微笑着接过周晓月的话，他对卫沉的天赋做了解释并分析。 “记得太多是优势，也是问题，因为没有遗忘的能力，记得太多挤占大脑的空间，很容易产生情感匮乏、同理心缺失的问题。” 霍长英说：“霍家把他接回来，当然要上心一点，早就为他请了很多专家……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和继承人疏远吧。” 周晓月的心起伏一阵又往下坠落。 少女立刻关切地看向卫沉。 卫沉安抚地拍了拍她，示意自己没事。 周晓月却还是觉得不舒服。她一边担心卫沉的情况，一边生气霍家把问题推到卫沉身上而不反省自己。 她眼睛里只有卫沉的样子让霍长英笑容顿了顿。 “你依然相信他……但是，不相信我？” 他无奈地歪了一下头，奇怪地皱起眉，深深地疑惑不解周晓月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8 02:30:15~2022-04-11 05: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k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冲突 霍长英微笑起来的样子, 还是一样的温柔，文质彬彬。 尤其是他还生来一副得天独厚的俊美相貌, 足以用一抹无害的笑容化解所有人的戒心。 光是怀疑霍长英错了, 都会让人生出罪恶感。 在霍家的教育下，他确实从来都不会做错，也从来不会失败。 抛开无法选择的身世, 周晓月才是霍长英唯一的错误和污点。 但就是这样的周晓月，却是被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也是他精心培育出来的, 甚至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我不相信你, 是你先骗我……”周晓月说出口的时候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的呼吸、声音连同心跳都在颤抖。 她甚至觉得眼前的画面都在颤动, 似乎□□涸的泪水洗过一遍，沉入了雨淋湿的玻璃罐子里。 霍长英在她的视觉中拉扯、扭曲。 在黄昏的亮光里畸变。 他那样高, 强大而神圣，守护、占据着周晓月长大以来的所有记忆。直到这一刻, 她要把这植根在自己内心中的, 关于霍长英的一切都□□。 周晓月把事情咬在“猜题”上。 “本来该考砸的人，不是韩佳, 而是我……” 霍长英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温和又耐心地解释：“那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别人背了当然不一样, 如果你真的看过，就不会这样想我。” 他说着收敛笑意，摇头叹气，斯文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恼和无奈。 “有了阿沉, 你就越来越不信任我了。”霍长英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又很快松开, “我知道他需要更多的关心，你同情他，但是……” “但是阿沉没骗过我！” 周晓月难以控制地打断他，她很难同时保持冷静、清醒和理智。有一部分的她甚至想冲上去攀扯、厮打霍长英，可是另一部分的她蜷缩着因为碎掉动弹不了，还有一部分的她想要躲开逃离这里。 “我从来没有骗你。”霍长英终于收起全部的笑意，严肃回答，“周晓月，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对你说过假话。” 一刹那，即便没有系统的“滋滋”声催促，周晓月也能感觉到大脑中的神经一凛，在滚烫的怒火中紧缩震颤。 她几乎就要把所有的质问脱口而出： 安插在她寝室里的钱璃，目睹过“作弊”的韩佳…… 但周晓月还是咽下了那些话。 不，她要的不是霍长英的回答。 她需要的是在霍长英之前，找到真正的证据！ 她不能提醒霍长英！ 少女紧急地压下愤怒，然而莹白的皮肤仍然泛起红。她慌张地关住双唇，咬得嘴唇更加嫣红湿润，衬着那双哭过的杏眼，更惹人怜爱，也更能刺激恶劣的破坏欲。 “周晓月……” 霍长英眼神变深，他向周晓月伸手，想要以前那样抚摸自己的未婚妻，然而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另一个人截获了。 一只更加苍白、冷硬的手牢牢地握住他，力气之大，不容再往前一丝一毫。 “别碰她，她不喜欢。” 卫沉的话冷淡而直接。 少女在卫沉伸手阻拦之前的躲闪，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霍长英同样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视若无睹，只是照常勾了勾笑，弧度一如既往，笑意却分明冷了下去。 “是吗，那你就更不该碰她了。” 霍长英语气平和，手上却开始用力。少年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肌肉紧绷，两边在单手较劲中一点点掰开距离。 那双深眸锐利地扫向卫沉护在周晓月肩膀的另一只手，寒意刺骨。 周晓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霍长英。她被看得心跳都停了一下。 但是她最先想到的，还是想要为阿沉辩解，阿沉当然可以碰她，他帮了那么多，他们是朋友，他们是……周晓月在关系上迟疑了一秒。 就在那一秒。 霍长英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收紧握拳。 他并没有挥出去。 即便霍长英完全能够打出那一拳。 他接受过的训练给予了他这样的力量和速度，他心中涌起的愤怒和暴戾也促使他这么做，但他学到的教养和城府克制了这股噬心的冲动。那一瞬间，霍长英调动五官和四肢，从肌肉紧绷强行放松恢复平静。 可是他抛出了进攻信号。 任何一个在贫民窟那样糟糕的环境里长大的少年都不会错过这种危险的信号。卫沉的危机意识几乎是立刻响应，从神经末梢反应到身体，连一秒都不到，瞬间就回击了过去。 “砰。” 拳头砸在皮肉上发出闷钝的声响。 被打中的人，是霍长英。 他嘴角淤青，破皮，在没有瑕疵的下巴上流出赤红的血。霍长英半靠在楼梯扶手上，他抬手按了一下，嘶了一声。 周晓月讨厌自己在那一刻，冒出来的担心。 但在各种各样复杂情绪交织中，周晓月感到最多的，还是惊吓。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像是受惊的幼兽一样紧绷着。 周晓月从来没有见过霍长英受伤，更没有见过霍长英被人打到。 然而正是因为她就站在这里，亲眼看到这一切，才更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头皮发麻。 卫沉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中，他脸上表情变化，清冷的深黑色眼眸微微收缩。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周晓月。 “我，没想打人。”他难得多了一点磕绊。 那张向来镇定冷静的俊脸抽动着，破冰展示出深深隐藏的不安和紧张。 他不是担心打了霍长英会怎么样，卫沉从始至终，只在意周晓月会怎么看待自己。 周晓月控制住自己，没有跑过去检查霍长英伤势。 她拦在了卫沉的身前。 面对一个倒下去的受伤者，她选择反过来保护挥拳的人。 霍长英的眼神轻微闪动了一下，那双瞳眸里像是藏着幽深的旋涡，将周围的一切拖动着下落沉底。 “这样都不行了么……你是太不相信我，还是太相信他呀。” 霍长英掩饰性地勾起一抹笑，模样温润，内在空洞。 周晓月努力地稳住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霍长英，我看到了，是你骗阿沉出手的。” “我只是想让他把手拿开而已。你都不让我碰，他把手放在你身上——”霍长英笑得平淡又无害。 周晓月咬牙顶撞回去：“我愿意这样！”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7节 忽然，霍长英停顿下来。这异常的平静让周晓月发慌，她试图用粗鲁掩饰自己的惊惶，却还是在急促的呼吸中泄露了情绪。 卫沉像是从她的话里面获得了准许，小心地拉住周晓月的手。 周晓月几乎是立刻回握住。 这次不再是大脑没反应过来的冲动，而是周晓月心里的想法。她没去想现在的时刻，场合，地点，关系之间的问题，她只是单纯想要靠近卫沉。 霍长英脸部的肌肉细微地抽搐着，在可怕抑制力的支配下紧绷而僵硬地维持住了一个虚伪的假笑。 少年带着打破的唇角仰起脸，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在直立中缓缓睁开。 “不，我的晓月不会这样……” 他喃喃：“这都是我不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人影响到你。” 霍长英理清思绪，轻轻叹出一口长气。 他抬起受伤的脸，完美有了残缺，微微破碎却更加充满张力。 霍长英直直地盯住周晓月说：“我知道真假少爷、婚约，霍家和周家这些事让你很头疼，你还要处理寝室室友和班级同学的关系，这对你来说太乱了，让你开始胡思乱想，怀疑这怀疑那……” 周晓月看他自说自话，惊吓直线上升。 她像是应激的猫一样缩了缩纤细的指尖。 卫沉立刻施力，紧握住周晓月的手，舒缓她的情绪。 但周晓月还是不明白霍长英在说什么。 现在周晓月面对面地看着他，却觉得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霍长英，至少不是她认知中的霍长英，尽管他长得一模一样，笑得完美无瑕，可他依然不是霍长英。 那是一个镜像里的倒影，是一个倒模后的石像，既像人又非人，盯的时间越久，就越能察觉到那丝不自然的扭曲。 某种在她内心深处植根十几年的东西崩裂开来。破碎的，刺痛着她，又让她明悟。 她认识的霍长英一直都是假的。 现在对她礼貌冷笑着的霍长英，才终于有了那么点真实的痕迹。 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和事物，除非那本身就是个谎言。他自己就活在虚伪之中，他为她建造的世界又能有多少真实？ 他不许允许任何人破坏掉他为周晓月打造的谎言。 包括周晓月自己。 霍长英的眼神再次变得柔和，并且充满哀怜，“晓月，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该在明知道阿沉缺失情感的情况下放任你们接触。这样只会给你们两个都带来不好的影响。” “不过没关系，之后我会处理好这些问题的。” “等我说明这一切……”霍长英拿出一张纸巾，按褶痕叠好，在嘴边神经质地反复用按压。白色的纸巾被血浸红，霍长英反而冲周晓月笑了一下。 他的眼眸在笑容中优雅地半眯，变得平静许多。但是他的笑容不再是从前那种对可爱的宠物，对满意玩具的笑。 他的温柔假面之下，充满了危险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第95章 装不下去 她确实很难忽视霍长英脸上的伤。 那就像是镜子上的裂痕玉佩中的瑕疵一样刺目, 周晓月试图移开眼神，却还是落在对方唇角染血的淤青。 周晓月在不安中着急起来, 忍不住追问：“你想做什么？” 少女的天真和柔软裹上了带刺的壳, 周晓月较真、固执地拦在卫沉身前。 明明是霍长英挨了打，她却生怕卫沉受伤害。 卫沉用握住周晓月的手微微施力。 他一向是被推出去承受所有压力的那个，甚至, 他还需要主动担负起问题，无论是不是自己造成的。 可现在，有人愿意维护他, 为他说话, 尽管周晓月的情况一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就算是在卫沉没有回到霍家的时候, 周晓月在他面前也是柔弱，好欺负的样子。 然而她还是努力地想要保护他。 她根本不明白, 这对卫沉来说有多么重要。周晓月甚至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卫沉，可是她给出的, 早就足够让卫沉愿意把一切都交出去。 他心甘情愿。 卫沉珍惜少女的每一次维护, 但他不可能让周晓月替自己出头。 卫沉越过周晓月，冷冷地看向霍长英。 他开口, 声音微哑：“抱歉打了你，我也没想到。” 卫沉直接认下这件事，没有再让周晓月替自己说话, 然而紧接着他就说：“早知道，我该下手更重一些。” 他示威的语气就和前一句道歉没有什么两样，平静得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有在开玩笑，卫沉的表情很认真。 光是让周晓月伤心, 他就应该揍霍长英这一拳。 他只是不满这一拳不是按自己意愿, 而是不小心栽进霍长英的陷阱。 卫沉的话让周晓月一下子变得慌张。 但是同时她又感到怒火发泄释放后的震颤。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霍长英, 那种反抗权威的恐惧和压力就散去了一半。 霍长英沉下眉眼，在从容里变得不耐，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从抿着的唇缝中泄出一声很轻的笑叹：“呵。” “好吧，看来你也有很多不满。”霍长英在周晓月和卫沉之间来回扫视，眼眸越来越深沉。 霍长英说：“我可以理解，毕竟这段时间对我们都不容易。但动手还是有点过头了。 这样高的攻击性，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危险。” 他是对着卫沉说的，但话里话外更像是说给在场的另一位少女听。 然而霍长英的话还没说完，周晓月就急着打断。 “打人是不对。但阿沉是担心才出手的，他不是故意的。”周晓月忍不住替卫沉解释，她的话却让霍长英挤出来的笑容更加扭曲。 “你是在担心我去告状吗，晓月？” 霍长英的下颌紧绷，那看似平静的带笑的嘴唇后，是咬合擦磨的牙齿和怒火。 周晓月用力地抿唇，她警惕地强调着：“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不是阿沉的问题。” 周晓月没有给出他想要的任何一种回应，这让霍长英几乎维持不住笑。 嘴唇上的缺口早就割裂了他的完美。 霍长英对周晓月紧逼着：“你怀疑从小到大都在你身边的我，却这么相信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 他控制不住地停下了微笑。 从前，周晓月的信赖和依靠，她的一切，全是霍长英的，属于霍长英。她的每一件事，每一样东西，每一个人际关系，都在霍长英的掌控之中。 当周晓月试图一点点拿回给自己，霍长英都难以忍受，何况她要分出情感来关心、照顾另一个人。 霍长英察觉到自己轻微的失控，他很快调整表情，还想试图说服周晓月：“晓月，我知道你关心阿沉，但你这样一味维护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他不疾不徐地讲着自己的道理，仿佛真的是无故牵连的受害者，义正言辞地教训。霍长英说：“你不了解情况。” 霍长英变得忧心忡忡。 “阿沉有很严重的情感缺失心理问题。他对人际关系的感知是关上的，如果不好好引导，后果会很严重。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很冷淡，要是继续这样下去……” 他一向擅长转移重点，而且每次都能成功。 因为霍长英总能猜得到，人们在乎的是什么。 但这次，他没有因为算计成功而高兴。 周晓月是为了卫沉急急反驳，“不是的，阿沉很关心卫阿姨！他在意家人，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完全接纳霍家的准备。” 她一次又一次地为卫沉委屈。 她不知道这些话是霍长英临时编造出来的，还是霍家真正的想法。 如果不是立场不对，身份不对，她都想问一问霍家：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逼迫刚刚认回来的亲生骨肉。 他们已经选择遮掩、否认卫沉的过去，只想要快速打造一个霍长英第二的，全新的“霍沉”！ 那些过往在霍家的眼里是可以被丢弃的，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否定卫沉本身呢？ 难道就因为卫沉冷漠、孤僻，没有立刻和他们亲近起来，就又要定义成卫沉的问题吗？ 这些话太刺耳了，周晓月一句都听不下去。 就算卫沉真的封闭内心，毫不在意，周晓月也觉得难过，更何况周晓月从来不觉得他真的对外界无动于衷。 她看过卫沉笑，也看过卫沉失落。 周晓月知道，卫沉是有感情的。 明明他是承担了那么多的苦一路扛过来的，他只是稍微慢热一些不行么？为什么那些人还在苛刻地要求这要求那。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晓月说得激动，都忘记了她对面的人是霍长英。 她的愤怒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是完全变成为卫沉鸣不平。 霍长英的微笑难以克制地抽动了一下，再也掩饰不了敌意和讽刺：“是么，我看他现在只是扮小狗一样追着你。 如果不扮得可怜一点，你迟早也会看出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想过没有，霍家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压下以前的事？如果只是网上挖出来的那些那么简单，没必要……” 说出去的那一瞬间，霍长英看到周晓月皱眉。 就算不看周晓月的表情，他也意识到，他说错话了。 但是，他也说对了。 卫沉的五官定住，少年的身体也一起陷入僵直，连手指都静止，动也不动，变成了石化的漂亮雕像。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8节 虽然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失去了镇定，那冷漠也就变得僵硬。 他没有放开周晓月的手，但也不敢再收紧。 回应他的，是周晓月更加紧密扣上来的五指。 周晓月红着眼眶提高音量：“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但我知道这一切或许原本可以避免的。 如果他是在霍家长大的话，如果他没有因为抱错遭受这十七年的苦难……” 指责卫沉的话，就算所有人都可以说，唯独霍长英不可以。 她以为霍长英肯定明白。 或许他是明白的，只是，他不愿甘心。 周晓月失望又痛苦地注视着霍长英，但她眼中的难过就和干涸的眼泪一样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空洞。 霍长英笑容一敛，连假笑都挤不出来渐渐变淡，归于沉默。 那漫长的寂静让空气都沉了下去，压得周晓月有点喘不过气。 然后霍长英轻叹：“的确是我的错。” “比起我得到的，我做的确实还不够。我应该照顾好你们两个，而不是放任你们把情况弄糟。”霍长英这么说。 卫沉终于把注意力分出来，那双漆黑的眼睛落在霍长英身上，就像机械平移般扫过，那死寂般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似乎真的在看死物。 “你的错不在这里吧。” 卫沉冷声说完，霍长英虚伪地笑了一下。他似乎想要钻回破碎的温柔面具里，又挣扎地从裂开的缝里泄露出真实的冰冷。 “问题，要一个个解决，不管什么问题。” 铃响终结了这场闹剧一样的冲突。 霍长英盯着周晓月许久才离开，卫沉也不得不和周晓月分开。 只是霍长英一走，他就卸下了警戒的御敌状态，在周晓月面前微微垂头，变得乖顺起来。 因为得到了全然的信任和维护，那半长的黑发都要摇晃起来了。 似乎是想要弥补之前的失误，又似乎是为了回报周晓月，卫沉极力证明自己做出承诺：“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我不会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 周晓月摇头说，“我会查清楚，拿出证据，他再也不能骗我了，谁也不能骗我！” 卫沉张口还想说什么，又停下，微微皱眉。 周晓月明白，她的事情已经有了头绪，但关于卫沉和霍长英之间的问题，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卫沉打了霍长英，就预示着表面上的平静也维持不下去了。 她甚至顾不上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就怕周围对卫沉的误会变得更深。 霍长英根本不需要说明什么，那脸上的伤就足够引起大家的同情了。 要是霍长英说了什么—— 然而事情没有朝着周晓月最担心的方向发展。 晚上。 钱璃一回寝室就告诉周晓月：“霍长英请假了。” 周晓月听得微怔，钱璃不等她问，就给出了公认的回答：“被霍沉赶上，他肯定压力很大。” 钱璃一口气分享了许多关于卫沉的消息：“学校打算让霍沉在下周一上台演讲…… 我们老师还想拉他参加今年的数学竞赛，硬是要把人插进已经组好的名单里。 可惜你不在，不然就能看到程从浩那张脸有多难看，他和陈平已经正常培训一段时间了，结果还没开始比呢，风头就完全被盖过去了。” 周晓月马上追问：“程从浩没有找阿沉的麻烦吧？” “不会啦！现在程从浩连霍长英都说不上话，怎么可能找霍沉。” 钱璃摇摇头，还在说，“而且霍沉考出第一诶，都已经证明实力了！之前很多传言也都有澄清发出来，没人会找他麻烦的。” “澄清？” “对啊，本来霍长英发话后，管理只是在论坛上置顶了相关公告，突然冒出来一大堆帮他说话的，估计是看他是新的第一名，墙头草跟风吧……” 钱璃还把手机拿给周晓月看。 周晓月仓促地浏览了一部分，反而从那满频的“好话”中感觉到一丝讽刺。但比起卫沉刚转过来时的待遇，至少有在变好。 在一列匿名用户里，她看到有人在质疑霍长英出的题，当然底下马上就有拥护者冲着争吵。 她没再多看，把手机还回去了。 但因为钱璃提起，周晓月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霍长英说了那么多关于卫沉之前的事情——他了解得这么清楚。 他也参与其中吗？ 他有没有挖出卫沉的过往中伤对方？ 周晓月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法往最阴暗深处钻，她想着忍不住抓紧手里的纸，揉出一团褶皱。 出于同盟情义，钱璃关心地拍了一下她，“你别撕破了，你拿着的这什么呀？” “《市一中52届绘画征集活动报名表》” 钱璃纳闷：“这好像是去年那个画画比赛啊，你看这个干什么？” 周晓月深深吸气：“我在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高二的时候，我和同班的韩佳一起参加了这个比赛……” “你也参加了啊，有拿奖吗？” 钱璃直接说，“我们班好像只有霍长怡报名了，你肯定认识她吧，霍长英的表妹——后面她都没来上学直接去当美术生了，现在应该在准备艺考吧。 真羡慕啊，霍家那么有钱，她随便追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01:38:30~2022-04-14 03:0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匪公子 10瓶；十六桃金 4瓶；zzz do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论画 周晓月的动作和表情同时僵住。 她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静止一会儿, 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晓月垂眼，在手里的名单上一行行地扫过。 她看到自己的名字, 看到韩佳的名字。 然后, 她看到了“霍长怡”。 钱璃感慨：“那次霍长怡好像拿金奖还是银奖来着？反正挺厉害的！” 当时的征画活动结束后，只公布了比赛名义上的奖项，从入围奖到首等金奖。 从头到尾, 活动比赛都没有宣传过有艺术界大师王安瑞参与其中，也没用告诉任何人王安瑞在这场活动中挑选了一位徒弟。 要不是韩佳说出来，周晓月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年的画画比赛里, 还有这样的内幕和隐情。 她知道霍长怡很厉害。 不管怎么样, 霍长怡至少拥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优点, 不是周晓月这样平庸到极点的废物。 霍长怡是有艺术天赋的，霍长怡会画画, 霍长怡早就被业界大师看中了…… 周晓月脸色发白，她握紧手, 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钱璃的话让一个下意识忽略的猜想从周晓月的心底萌芽、破土。 她一边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一边又觉得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不断的否定和肯定在她的脑海里交叉着混乱起来，发出杂乱的“滋滋”声。 ‘滋……’ 系统说服她：‘一定是他, 是他们……滋滋、他们都在骗你……’ 周晓月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韩佳控诉自己亲眼看见过霍长英调换了她和另外一个人的画作和署名。 其实事后查证这件事，非常简单，只要周晓月把所有的画都找出来, 给韩佳看，韩佳一定能认出换的是哪一幅—— 所以，霍长英换的，是她和霍长怡的画吗？ 难道本来是她的画被看中了？ 周晓月在这莫名的想象里陷入一阵迷惘的糊涂。 她被震惊、难过等等所有复杂的感情弄乱了。 周晓月甚至有那么一点分不清, 到底是霍长英从头到尾把她蒙在鼓里更加荒唐, 还是她或许曾经真的做到某种成就这件事本身更不可思议。 她跟着霍长英学过那么多, 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样事物上验证过她的能力和天赋。 或许，她真的什么也学不会。 何况她本来也可以什么都不用会——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她已经是周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霍家的未婚妻，她这辈子都是镶金的，衣食无忧，生活不愁。只要她乖乖听话，听爸爸妈妈的话，听霍长英的话。 连爸爸妈妈也让她听霍长英的话。 周晓月听了十几年，安然待在他们为她构筑的世界里。 有霍家支撑，有霍长英“照顾”，她本该可以在这个童话城堡里幸福、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直到她惊觉自己一直活在不真实的、摇摇欲坠的象牙塔。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59节 周晓月想真正出去，就得推倒那些曾经给予她安全感，现在却成为困住她的城墙。 霍长英是假的，这一切也都是假的！ 她再也不要被这些虚假的谎言欺骗！ 周晓月放下手，那双骤然亮起的杏眼里没有一点晶莹的泪水，只有愤怒的、充满生机的光。 “钱璃，你还有霍长怡的联系方式吗？” 在钱璃点头后，周晓月说，“我有些问题想问问她……我能用你的名义联系她吗？” 钱璃看到她的神情变化，惊了一下，但很快回答：“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和霍长怡不太熟，分班后也没什么联系了，霍长怡不一定会回我。” 周晓月先是抿唇：“我知道怎么让她说话。” 接过钱璃的手机后，周晓月点开霍长怡的头像，没有马上打字。 她坐着稍微想了想，随便从钱璃给她给的论坛里翻找出一个议论过周晓月和卫沉的历史帖子，分享链接。 过了一会儿，周晓月才撤销。 她接着发一句：“抱歉，不小心发错了。” “我都看到了！” 霍长怡的回复快得让周晓月想笑，又笑不出来。 “看来大家都有共识。周晓月真是疯了才会成天跟那个贫民窟里来的家伙待在一起，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哥一直护着她，她算什么呀！” 周晓月深深吸气。 没有霍长英，她确实变不成今天的周晓月。 霍长怡的怨愤没完没了，似乎憋了一段时间。 “难道周晓月以为换个人抱大腿就能改变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样子吗？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等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完蛋得更快……” 周晓月不知道钱璃以前和霍长怡说话是什么语气，她也没有刻意学。她知道，霍长怡也不会对这些细节上心。 所以她只是很干脆地转发了卫沉考第一的相关消息。 这次，霍长怡马上发来回复：“什么鬼，他真的是第一？” 霍长怡紧接着发来一段：“还不都是我哥帮他的，是我哥有办法！” 周晓月忍不住打出一行字。 她知道霍长英在霍家的示意下帮忙辅导卫沉，但她不喜欢他们把所有的功劳都摘下来给霍长英。明明这些精英教育资源，是卫沉理应得到的。 可现在这反而变成了卫沉亏欠霍长英的帮助。周晓月觉得不公平。 她压下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删掉打好的文字，重新编辑后发出一句反问。 “霍长英帮霍沉，不也帮过你吗？” 霍长怡那边隔了许久，才打出一个问号。“你什么意思，钱璃？” 这异常的迟疑和纠结让周晓月的心变得更沉。 周晓月没打算用钱璃的账号和霍长怡吵架。她仔细地措辞，为试探的话留了余地：“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现在你们几个也算一家人，互帮互助没什么吧。” “你刚才发了那些帖子，不都知道怎么回事么，还和我扯什么一家人。” 霍长怡不耐烦起来，态度越来越恶劣。“我哥帮我是帮，帮那家伙不叫帮，是被压榨！” 周晓月手指微颤，但还是发出问话：“霍长英和你说的？他不想帮霍沉么？” 霍长怡没有傻到会和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同学说多，只是一连地抱怨：“靠，这次真被他考到第一了，肯定要办宴会炫耀……我爸妈得把我烦死……” 霍长怡只是自顾自地发泄情绪，根本不是在和“钱璃”说话。 周晓月见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失望，只是把手机还给钱璃，也不介意钱璃看。 她这样，钱璃反而不好意思，自己删掉了对话。 尽管周晓月没有把一切说出来，钱璃还是隐约察觉出一点不对。 直到爬上床，熄灯了，钱璃才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晓月，你和霍长怡都参加那次画画比赛了啊。” 周晓月慢半拍地回答：“嗯。我只拿了一个入围奖。” 钱璃夸她：“那也很厉害了。” “不。” 周晓月轻声说：“这不够厉害，完全不够……” 如果她永远也不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或许真的能一直在梦境里生活。 如果她永远不知道真正的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她或许可以止步于此，甚至对她的无能和贫瘠感到满足和庆幸。 看啊。 她这样渺小、又可怜。 任何一个能拯救她、爱怜她的人，都应该成为她一辈子的主！ 而他们竟然试图让她相信，只有霍长英愿意爱她，甚至必须是霍长英！ 周晓月看着床上方的天花板，一夜也没有合眼。 系统“滋滋”地响了一整夜，她也想了一整个晚上。在深夜的寂静中，她听到寝室里起伏的呼吸声，渐渐的，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仿佛听到卫沉在她耳边说。 “周晓月，你已经很好了。” 少年沙哑的安慰和鼓励，她听了无数遍。卫沉是真的觉得她好，但这是周晓月第一次尝试着去相信，万一，她真的足够好呢？ 她如此地愤怒、不满，却又洋溢出无数、新生的不甘心的渴望。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鲜活过。 白天。 陈容容给周晓月带来了当时活动从发起到结束能找到的所有资料，还有之前没拿到的获奖名单，连刊登过的报纸、拍摄的照片都整理了出来。 这是周晓月拜托的，陈容容和李雪儿都很用心地找了。 那一年，比赛结果： 周晓月在入围前五十不分名次，按名字首字母顺序排列，挤在第四十七位。 霍长怡排在第一个，她的作品《山中城》拿的是金奖！ 霍长怡的画，真的很精致、很漂亮。 绚烂的田野和花草，接连的远景建筑和山峰、林木，多色的光彩和斑驳的影子，仿佛有风穿来。周晓月在看到照片里印出的霍长怡的画时，同时想到了好几张名画。 美丽，动人，技巧精湛。 周晓月一看到，就知道为什么霍长怡是金奖，她只能拿一个入围。 她的作品是《光》，并不复杂，画的是一副太阳。 从构图到用色、线条，都很简单，就是以太阳为主体，在天空、大地，对一切放射光芒。周晓月好久都没有再认真画过画了。 但现在回过头去看，就算是对画画生疏的周晓月，也能感觉到画中的稚嫩。 她明明是想要突出太阳，却让那日曜的光吞噬了一切。 明亮、跃动的颜色覆盖所有暗调，就失去了光影，柔和而浅薄，而那光斑向外辐射的形成的硕大圆球几乎侵占整幅画面，也就不再有线条和构图。 这就是她曾经心目中的光。 太完美，太庞大，太可怕了…… 周晓月不禁从那张亮色的画里，看出无尽的阴影。 随即，油然的挫败感涌上来。 她觉得自己竟然真的在幻想比霍长怡厉害，可鄙的羞耻和自卑疯狂地生长、冒头，想要挤占周晓月的心。 奖项和作品、署名都是对应的！ 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哪里？ ‘滋滋……’ 系统和她说话，‘你很好……相信自己、滋！’ 周晓月压下她的动摇，她拿着那几张照片私下找到韩佳，再次问了调换画的事情。 “韩佳，那天，你看到换掉的，是不是这幅画？” 周晓月指着照片里霍长怡那副《山中城》，韩佳愣了一下。 韩佳脸色不太好，不过她对周晓月也没有摆过好脸色。 韩佳沉默地看着，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直到周晓月又问了一遍，韩佳才移开眼神。“……不是。” 周晓月的心跳起，又重重落下。 她说：“好，不是这幅……那换掉的是哪一幅，你可以帮我认一下，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 韩佳低下头，不愿再看，“我那天跑过去，马上就离开了，我怎么看得清楚！” 周晓月不信地追问：“你不是说你看得很清楚，你看到霍长英换了我的画……” “我看错了！”韩佳猛地提高音量。 “……韩佳？” “周晓月，你考赢了我，我认输还不行么。你差不多得了，你非要追着我问问题，我也只能乱说了，我说这种话你都信啊？ 你的画能进入围就不错了，还能和哪一幅画调换啊？” 韩佳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她指了一下周晓月拿着的照片反问。 “你该不会以为，你和第一名的《山中城》换了吧？自以为是也要有点度！”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0节 说完，韩佳像是躲脏东西一样，远远避开周晓月走了。 在学过画画的人眼中，两幅画根本没有什么对比性可言。 她的《光》被《山中城》轰然压倒。 而周晓月的心间，幽影丛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4 03:09:17~2022-04-19 03:4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和抚子 10瓶；瑞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怎么证明 “韩佳在说谎！她肯定有问题！” 李雪儿听完周晓月说的话后, 连想都没想，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韩佳。 陈容容也认真地帮忙分析：“韩佳之前说看到你的画被换了, 这件事她记到现在都耿耿于怀应该不是假的。 现在突然又说看错, 是太奇怪了。” 李雪儿担心地挤出一个盘旋许久的疑问：“会不会是……霍长英啊？” 陈容容看了一眼周晓月的神色，没有马上应和，但同样忧心忡忡。 只要稍微经历周晓月的遭遇, 任何人都会对那个牢牢掌控一切的完美男神感到恐惧和排斥。李雪儿都开始对这名字神经过敏了。 陈容容也完全改变了态度。 作为旁观者的两个女生都察觉到不对劲，深陷其中的周晓月只会更加敏锐。 在韩佳陡然改口的时候，她就意识到, 是霍长英插手了。 她只是在韩佳那段话里得到另一种打击。 在周晓月内心深处, 她自己都无法信服她会拥有某种天赋。她从有记忆以来就在一个绝顶天才身边长大的, 她也一直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周晓月知道，她没有才能, 没有优点…… 但现在，周晓月忍不住想, 万一她并不是完全平庸的, 万一她是被后天塑造得软弱、贫瘠、匮乏的呢？ 韩佳嘲讽了她的“大胆妄想”。 她根本不可能和霍长怡比，甚至都没办法和那些排名靠前的, 技巧更精湛、基础更扎实的人比。 这是韩佳的话，还是霍长英想要通过韩佳暗示她的话？ 到这一刻，周晓月其实感觉不到太多的伤心, 和痛苦。 她只是觉得不甘，并且愤怒。 周晓月用力地抿着嘴唇，像是要把字词磨一遍再说出口。她直接肯定了李雪儿的猜测：“我知道是他……但是，我得抓到他的证据。” 她本来就是想要在霍长英发现之前, 通过韩佳的话找到霍长英换过画的证据。 当她先一步见到韩佳的时候, 周晓月就明白一件事。 韩佳目睹的事, 霍长英很可能不知道。 他那样缜密、心细，根本不可能在知情的状态下留出韩佳这么大的一个漏洞，还放任韩佳一直挑衅针对她。 这只可能是霍长英疏忽了，他大概以为韩佳的怨怼，只是因为韩佳在那场绘画比赛中被周晓月比了下去。 可是当周晓月一问出来，霍长英立刻就察觉到问题。 他反应得太快了！ 就是这两天的某个环节出错了—— 周晓月捧着额头两不断地想：“我一定做错了什么。” 是她和韩佳谈完话后的表现太急了，还是她用钱璃的手机试探了霍长怡引起警觉？ 可是霍长怡根本没有觉得不对。 而且周晓月也不认为他们两个会这么紧密地联系。 看周晓月这么紧张不安，李雪儿和陈容容都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想到曾经对周晓月的种种误会，就更加心疼。 陈容容轻声安慰：“晓月，你不要急，至少现在你不是一个人面对霍长英，你还有我们，还有霍沉……” 话还没说完，周晓月一下子抬起头，让刚想伸手抱抱她的李雪儿吓了一跳。 李雪儿问：“怎么了，你想要找霍沉吗？” 少女轻轻地摇头，卫沉对她来说确实越来越重要，但这不是她有这么大反应的原因。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周晓月看向陈容容：“比赛活动的资料，是不是有一些从学生会的档案里收集的？” 陈容容点点头，“但是我有注意小心。这种只是往年活动的基本资料，和部门里的负责人说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经过学生会长的。 而且我也找了别的借口，没有提起你。” 在周晓月奇怪又无奈的表情里，陈容容也反应过来捂住嘴巴：“难道，我也被盯着吗？” 霍长英甚至可以在女生寝室里找钱璃“照顾”周晓月，自然也可以在学生会找一个人帮忙看着陈容容。 当然，他永远能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李雪儿都不自觉地摸上手臂，试图隔着衣服压下鸡皮疙瘩。她还更早和周晓月熟悉起来，肯定在观察名单里面。 “这也太可怕了。”李雪儿嘴里念叨：“还好你之前就和霍长英淡了，早分早平安，真的！” 周晓月没再刻意区分她和霍长英的关系。 他们以前不是情侣，以后更不会是。 到这一步，也不需要再解释更多。也不应该是周晓月来解释了。 “但真是这样的话，那霍长英会不会已经把证据都清理了？”陈容容这样温吞的都急了。 韩佳肯定是不会当人证了，加上活动结果都是公开没有错的。再想从之前的比赛里查，难上加难。 李雪儿苦思冥想，又恼火又无可奈何。 反而是周晓月最先平静下来，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跃起一簇光。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还有一个证据，他清理不掉。” 周晓月攥紧手。 “他把我那副画的署名和另一个人换了，然后又换回来，既然不是为了比赛评分，那就是给特定的对象看的。” 周晓月一点点说出自己的想法：“对方只在某个时间来看画。然后他就离开了，他没有再多关注后续，也不需要。” 因为，他只需要选出一个合眼缘的弟子。 就像韩佳透露的那样，王安瑞很可能在那一次画画比赛中挑了一个徒弟—— 真的吗？ 这真的可能吗？ 一个又一个疑问从周晓月的心底跳出来，质疑她。周晓月语气微晃：“或许，我可以拿我的画去问那个人。” 如果他当时看中的，是她的画…… 李雪儿和陈容容对视一眼，露出不同程度的担忧。 “晓月，你是想直接去找王安瑞吗？” “可是按照你说的，算算时间，他收霍长怡当徒弟也已经带了一年……”陈容容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而且我们现在想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李雪儿着急地补救：“当然，我们相信你！我们都是支持你的！但是韩佳非说看错了，又没说到底换的哪一幅画，我们是不是再查清楚一点，比较好？” 周晓月在她们的眼神里读出了关心和忧虑。 她们担心周晓月受伤害，她们想要保护周晓月。 这既是因为她们已经认识到霍长英有多可怕，劝周晓月小心谨慎；又是因为她们也不禁觉得，周晓月的想法太跳跃、太拔高…… 就算是没有正经学过画画的人来看，霍长怡的绘画水平也比周晓月好太多。 周晓月却试图抛出一个她赢过霍长怡的可能。这确实难以让人信服。 就连周晓月自己，都没有更多的底气。 讽刺的是，最能支撑她的，就是她对霍长英的怀疑。 她绝对不会再相信，霍长英是在帮她。他换掉画，只会是又一次的抹去周晓月脱离控制的可能性。 这从来不是真的为了周晓月好！ 帮霍长怡，似乎远远比帮周晓月，更符合他的切实利益。 可是，除了这种渺茫、虚无的猜想，周晓月根本拿不出其他论证。比赛的名次，画作的对比，还有王安瑞带霍长怡一年的师徒事实，全都是明摆着的。 如果不是李雪儿和陈容容，换成其他别的人在这里，周晓月都会收到更辛辣的嘲笑。 其实她们相信周晓月，但李雪儿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随便劝说。 陈容容想的远一点，担心闹到大人那里，弄不好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尤其是王安瑞常年不是在艺术展览就是美院学府，离她们太远。 “嗯……谢谢你们，我会好好想清楚。” 周晓月清醒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偶然瞥见仙迹就幻想能得道升天的凡人，沉浸在抓住机遇的希冀里。可是，她有灵根吗？她有天赋吗？ 周晓月心里隐隐有答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1节 她只是还做不到，大方认真地说出来。 唯独有一个人，由始至终都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就算周晓月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他也信。 “我相信，就是你的画被选中了。” 那人说话淡淡，语气笃定。 周晓月自己说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难为情，听到他的话反而不好意思了。 “阿沉……” 她总是担心，对方是在迎合自己。 然而卫沉眉眼平静，他在几张图片里一眼看到周晓月画的那副，指着陈述：“这张没有那么好，但他是活的。” 那双狭长的、覆着浓密睫羽的眼睛里，映出画面正中心的太阳。 “你画的，不是太阳吧。” 卫沉的话让周晓月一惊，她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 卫沉看似冷淡孤僻，然而并不是完全隔离外界，他心里自有一套评判的准则。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敏锐得让周晓月吃惊。 周晓月抬手摸了摸耳边的头发。 “我当时也不知道画什么。”周晓月找回一些印象，“画人太难了，太阳简单一些……” 那时候，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跟紧霍长英。 少年伸手抚过周晓月的《光》，手掌微微张开，就覆盖了一整张照片。 苍白的手在亮色的明日笼下一片阴影，涂上了新的深色，把亮到刺目的白昼变成了昏暗的幽夜。 于是，太阳也像一轮圆月。 卫沉眼神微深：“霍家打算再办一个宴会。” 他没有对此多说什么，无论这是庆功、补偿还是其他，对卫沉都没有太多意义。 “我能邀请你参加吗？”他再次开口，冷静但是并不冷淡，“我会让霍长怡和那位王安瑞一起来。” 他比所有人都更相信周晓月。 周晓月都不禁瑟缩了，卫沉已经开始计划把她推上台前。 他不去争夺自己的，却要把原本就属于周晓月的，全部都拿回来。 第98章 递进的 一句“谢谢”好像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卫沉的信任没由来, 却始终坚定不移。 他是真的相信绘画的第一名换走了周晓月本该得到的青睐，哪怕这只是周晓月的怀疑, 卫沉也立刻信了, 帮她想有用的方法。 他甚至不惜改变一贯的态度，接受利用霍家的资源。 在卫沉面前，周晓月不禁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厉害的人。 因为她知道卫沉特别好特别厉害, 而这么厉害的少年会这样由衷地相信、称赞她，甚至越过外在条件和客观事实，付出的完全信赖。 像是“算了、不用了……”这类迟疑的、拒绝的话语在周晓月的口中盘旋一阵, 最终咽下。 她说出来的是：“我会参加。” “我不会再逃避了, 我会努力面对的！” 她说完, 就瞥见卫沉放松表情，很轻微地勾了一下唇。 周晓月心里砰砰跳动得厉害, 她觉得胸口被塞得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全都是卫沉给予她的好。 那些人质疑卫沉的冷漠和孤僻, 甚至为卫沉鉴定出一个情感缺失的可疑结论。 可是周晓月一点也不觉得他没有感情。她看到了少年藏在心里的细小温柔和真心。 她好想要回馈一样的，以及更多的。 但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办法对卫沉更好。 卫沉说：“不管事情会怎么样，再画画吧周晓月，你想要画, 就画下去。” 周晓月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好啊，我给你画。” 不过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红脸补充：“就当谢谢你一直帮我, 只要你不嫌弃, 我本来就学得不是很好, 又很久没有画了……” 卫沉怔住，他缓慢地眨了一下黑沉的眼睛，眼中的光亮起，闪耀而夺目。 他第一次大幅度地弯起薄唇，露出一个正式的微笑。 精致的眉眼柔和起来，仿佛从雕刻的石像活过来，勾引活人去另一个世界。 周晓月都快要在那惊心动魄的迷人美貌中迷失了。 “好。” 卫沉答应，声音微哑，但是语气轻和。 他对周晓月一向都是点头的。但这一次，他应得格外轻快。 周晓月强制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说：“但那个宴会还是为了你举办的吧，阿沉，你别只顾着我的事，你才是主角。” 卫沉淡声说：“没关系，办宴会本来也不光是为了我。” 周晓月想到卫沉回到霍家以后的种种，心里有点难受。 她看向卫沉：“可是这次你都考到第一名了，本来就应该有一个庆祝会！” 她暂时扔掉那些烦心、糟糕的事，只是单纯为卫沉高兴。周晓月还搬出了自己：“对啦，我也进步了，我们都该庆祝的！” 卫沉听她这么说，才又恢复一些兴趣。他很关注周晓月的事，比自己上心太多。 而且卫沉也很喜欢周晓月把两个人放在一起，说“我们”。 因为周晓月心情好了不少，卫沉才维持放松的表情，认真聆听应和。 这次考试，周晓月的进步很大，学校给出奖励，还给周晓月发了一个进步奖。她的老师薛其帮她申请下来，竟然还有一笔小奖金。 虽然严格来说，卫沉考出来的成绩才是让全校最震惊的，但因为这是卫沉第一次在市一中考试，没有前面的分数比较，所以不算进步，只算了第一名的奖金。 学校还点名卫沉演讲，鼓励其他学生。 连霍家都在积极地准备宴会，试图倾力展示卫沉的优秀和出众。 霍长英的第一对所有人都必然到习以为常，卫沉的第一却截然不同，意义非凡。 然而周晓月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这其中到底公不公平。 当她在每一件事上开始怀疑霍长英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办法站在霍长英的立场—— 卫沉融入集体时遇到那么多问题，霍长英做了手脚吗？给过周围暗示吗？他真的在帮卫沉吗？ 她产生第一个这样的疑问，就接连冒出第二个、第三个。深埋着的犹疑和醒悟全都从心底钻了出来。 网络上最开始爆出来的关于卫沉的个人信息都变得蹊跷而莫名。 霍家当然不可能堵住每一张嘴。爆料是拦不住的，但传播得这么快，才显得有蹊跷。 连周晓月都被盘问了一遍。 却没有一个人会去问霍长英。 除了他向来给人做到完美的印象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没人觉得霍长英会愿意暴露真假少爷的事实。霍家已经给了一个明面上的解释，他何必再去揭自己的底。 但周晓月现在知道，原来霍长英一直都厌恶那个家。 是从他被逼着变成完美的霍长英，还是从卫沉被接回来霍家之后？ 那天，卫沉意外打到霍长英，霍长英就请假了。 周晓月心里想着，还是不放心地问出来：“没什么事情吧？” 卫沉抿住唇角，摇头，然后淡淡陈述霍长英迟迟不来学校的原因：“霍家安排他一起准备宴会的事。” 周晓月抬眼看他，两只杏眼里只映出一道身影。 “我是担心你……” 她的声音变小，语气里有点纠结又复杂的失落，“现在学校里对你的看法已经在慢慢变好了，但霍家那边要是知道你们打起来，会不会……” 卫沉的表情骤然松懈，甚至泄露些许柔软。他先回答：“不会。” 然后卫沉低声轻叹：“我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 何况霍家早就把他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卫沉并不觉得自己在他们心中会有什么好的形象。 周晓月却说：“我在意。我不想大家误会你。而且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卫沉这次沉默得更久了一些，许久才认真地“嗯”一声。 他严肃起来就显得冷淡孤高，但那始终注视周晓月的眼神却滚烫起来。 “不光是这个。”周晓月忍不住多说了一些，包括所谓的情感缺失心理问题。 周晓月强调：“阿沉，你没有错。你不用避让谁。” 她还是袒露了对霍长英的怀疑，担心卫沉吃亏。其实对卫沉而言，得到周晓月的接纳就足够了。 但为了周晓月，他又想要攫取更多。 少年沉声：“我不会让。” 他必须赢过霍长英。 周晓月见他神情淡然而又镇定，似乎早就料到了周晓月的担忧。 她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她知道，头顶上那片乌云并没有完全散去。 不过周晓月没想到。 霍长英还有没回学校，家长们先一步被请了过来。 “晓月……”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2节 周平出现的时候，周晓月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以为只有韩佳那种情况才需要叫家长，忘记自己考试进步同样被老师看重。 隔了一段时间没见面，周晓月都有点不认识她的父亲了。 她觉得陌生。 眼前的男人穿戴整齐，精神却不怎么好，仔细看就能发现疲态，看着老了一点。 周晓月张开嘴唇，没有马上喊出那声“爸爸”。 周平看她纠结迟疑，不自在地拧起眉毛，他沉闷地解释：“是薛老师告诉我，你这次考得不错。看来你没和爸爸说大话，真做到进步了。” 他生硬地为两人之间的隔阂搭话。 周晓月小幅度地动了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虽然周晓月的成绩还远远到不了优秀的程度，但对比以前，她从来没有考到过这么高的分数。在老师眼里，这是一个应该告诉家长的好消息。 周家夫妇知道了确实很开心。 周平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来一趟。 自从上次周母来找周晓月被怼了回去，周平就知道周晓月心里憋着气，他想着让女儿冷静一段时间，就没有再联系。 他确实是抱着周晓月吃不了苦早晚会回头的想法。 毕竟周晓月连他们全都靠霍家的话说得出来，周平也拉不下脸和她聊。 谁知道周晓月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沉得住心，这么久了，就没给家里打电话要钱。 周母因为女儿变了一天天地掉眼泪，他心里也不好过。 周平不知道周晓月是怎么撑下来的，有没有找卫沉和霍长英帮忙，但他知道考试成绩是做不了假的。 周晓月是认真在学。 她越是动真格，周平反而越觉得心慌。既觉得错怪了女儿，又觉得离女儿更远。 周平再一次打破沉默，“咳”一声：“好了。既然考出成绩了，就回家吧。” 周晓月抬眼看他，疏远又小心。 她摇头说：“我还不想回去。” “我在学校住习惯了，比较清净。” 周晓月的话让周平脸色变了变。 那个家对周晓月来说，已经不再是家了。 周平声音一变，急着追问：“晓月啊，你是不是还在生爸爸妈妈的气？” “我们以后不会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你不想陪上课，就不去，还不行吗。” 周晓月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只是平静地拆穿：“是霍家那边没有再催了吧。” 周平尴尬地顿住，半晌才说：“那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答应。” “我说过了，我想要取消婚约。” 周晓月刚说出口，对面那张脸就微微沉了下去。 但是周晓月没有退缩，又重复了一遍，她不再害怕表达自己的心情。 周平不甘心地问她：“除了这个呢？” “要是真的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不会一直问我。”周晓月低下头，“明明我不想要，你们还逼我，是因为你们更需要这门婚事……” 周平来了，她并不是没有任何情绪。 她其实也有一丝期盼，觉得周父周母会对她的进步感到高兴。 可到头来，他们还是更想要维系所谓的婚约，还是更想要得到霍家的利益。 如果周晓月在这件事情上永远都不听话，那么她对周家是不是就失去了意义？ 周平被女儿的话拉下了堪堪维护的脸面。 他下意识地想斥责，却又骂不出口。每一次的教训，都将周晓月推得更远。 何况周晓月还说中了最关键的地方，周平也对此感到无力。 连这个从小宠大的女儿都醒悟，要找一条能自力更生的出路。 他们却靠着霍家赚钱，不能自拔。这样的钱，来得太快，太轻松，周平都忘记自己艰难打拼的日子了。 周平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晓月，你别觉得读书好就能过得好，没那么简单，婚约的事你再想想，长英对你多好啊……” 周晓月再也听不进去这样的劝告，甚至感到一阵讽刺。 她曾经有多相信他们，现在就有多抵触。 “你们都这么说，但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好，是我想要的吗？你们教过我读书吗？教过我别的吗？” 她一句又一句地戳破。 “从小到大，你们都在跟我说，要好好跟霍长英在一起，好像离开他，我就没办法生活。事实是离开他，你们就没办法赚钱！” “周晓月！” 周晓月继续说：“我不是你们的女儿，霍长英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话，甚至不相信我的身份……” 周平整张脸通红，又气又臊。 但看到周晓月那双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的杏眼，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发火。 背着周晓月做亲子鉴定到底是周平理亏，他歉疚地垂头，精气神全没了。 “那次……是爸爸鬼迷心窍了。长英说了他和阿沉的事，我们就想再确认一下……” 周晓月听出一丝蹊跷，她忽然反应过来。 “你是说，是霍长英让你们做dna鉴定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04:01:31~2022-04-24 11:1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桃金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谁也不能欺负 追问之下, 周晓月的语气都变得急切了些。 “霍长英说了什么？” 周平的脸却变得尴尬而疑惑。“晓月……” 她提起霍长英的语气，让周平惊愕地迟疑了一会儿, 然后周平才回答：“长英说起他们两个都是在第一医院接生的, 我们就想到了你。 我们也是担心你受到他们两个的影响，想东想西的才……” 周晓月的心跳一点点变慢，仿佛被什么压着一样。 她的表情也放慢了, 连张嘴、眨眼都变得迟缓。 她知道霍长英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事。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按照霍长英想要的方式长大的。 然而周晓月还是想不到，霍长英会在这些事情后计划从周家下手。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所谓的“独立”和“离家”也只是霍长英推动的一环。 那些随之而来的勇敢、快乐忽然多了一层沉重的负担, 拖拽住她。 少女雪白的脸上蒙了一层暗沉的灰。 她唇齿间颤了一下, 低声呢喃：“是他说的, 是他做的……” 周平打量着她的神色，不明所以, 但是还想要争取，于是又开口。 “鉴定的事是我们不对。但现在至少我们都知道了, 你是我们周家的女儿, 永远都是。” 周晓月紧绷着的表情被刺了一下，释放出抗拒的信号。 她蜷缩着, 皱着眉小心地往后退，像是遭受过伤害的小动物做出的应激反应。 她没有否认：“我知道，我是周家的女儿, 我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好好报答你们的。” “但我不是用来讨好别人的工具。我不要做回那个没有自己的想法只等着结婚嫁人的周晓月了。” 这次, 她不是在征询意见。这不是疑问, 也不是请求。 她只是平静地告诉周平。 她的话一字一句, 却格外有力。 少女的杏眼依然水润而明亮，但是闪烁着的，却是坚定、不屈服的光亮。 周平来之前，想过周晓月会哭闹，会顶撞，会讽刺，会谩骂…… 但他设想了种种，却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番话。 他愣住许久。 周平一直认为他了解这个女儿，甚至比周晓月自己还要了解她。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周晓月已经不是他认为的女儿模样。 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还很年轻，那种一眼就能看清的稚嫩和少女神情的笃定、坚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刺痛了周平。 他竟然让还没有成年的女儿说出自己赚钱给家里的话。 周平说不出之前准备好的腹稿，他声音干涩，只能勉强挤出一句：“晓月，你这段时间的变化，爸爸已经看在眼里了，不会再逼着你做那些不喜欢的事……” 周晓月眼睛里映出拒绝和不信任。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3节 “我想取消婚约。” 周平是想哄回周晓月的，但他张了张嘴巴发不出声，哑口无言。 事实在他们之间摊开，醒目而丑陋。 无论周平能找到多少个理由。 目的本质还是在借助女儿的关系来赚更多的钱，他想的一切，就是维护这层利益关系。 见他不说话，周晓月也没有什么失望、伤心的反应，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会自己和霍家说清楚的。” 周平的脸再次涨红。 一出口，差点又是斥责和教训。“晓月！”想闹、想骂的人是他。 周晓月直视他，少女的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坦然的平静。 “你……你要想清楚，就算长英不是霍家亲生的，也还有继承权。那些钱是你自己努力赚不到的！而且长英对你那么好——” “我不要这种‘好’了！”周晓月打断他的话，她不会再为这些事动摇了。 “他只是需要我依赖他，就像周家现在这样依赖霍家一样。 我不要做一辈子寄生在别人身上的玩意儿。是你们想要这种‘好’，是你们离不开，不要再用为我好的名义，不要再强推到我头上，我不要，我不想要。” 周平的脸色骤然一青。 “周晓月，你怎么说话的！” 难堪和羞愧卷起更多的愤怒，全部冲上周平的大脑，他脑袋一“嗡”，伸手就想要抓住周晓月。 周晓月能躲开。 但是她硬生生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闪躲。她的冷静，甚至是冷漠，吓退了周平。 站在他对面的，仿佛是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周平僵住，不敢动弹了。 “晓月，爸爸其实……” 他说不下去了。周晓月主动截断：“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教室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周晓月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 周平看着少女纤弱的背影，追也不是，喊也不是，只能杵在走廊上。 半晌，他抬起手抹着脸。 等周晓月离开，一道高而长的身影却从墙角另一边走了出来。 对方个子拔高又生得瘦削，压下来幽暗的影子。 周平立刻放下手，惊讶地抬高了视线。 “阿沉？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过来的少年一言不发，寂静的沉默带来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黑黢得透不出半点光，什么也映照不出，漆黑一片。 光是被那样看着，就像被黑暗包裹住似的。 周平咳嗽一声，然后才试探着打哈哈：“哦对了，你也转进市一中一段时间，现在适应得还不错吧。” 卫沉微幅度地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然而下一刻，他开口，声音低哑：“我担心周晓月过来的。” 他一点也没有客套，直接挑明了周平的疑问，回答得十分干脆。 显然卫沉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周平来学校。 而且他应该也听到了不少。 周平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想把这段揭过去。 “唉，之前还想着让我家晓月多帮你，结果她连辅导课都不肯一起去，反而是晓月让你担心了。” “我担心的不是她。周晓月很好，她很努力，这次考试进步很多。”卫沉断然说，少年清冷淡漠，气势反而压了成年人一头。 周平干咳：“这我知道，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 “叔叔知道她这次考到多少名次吗？” 周平脸颊一抽。他转动脑筋，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具体的数字。 “周晓月在年级前一百名，第八十六。”卫沉认真地说了一遍，然后他看向周平，神情变得更加冷淡。 周平只能含糊地带过去，“考得是比以前好……” “她在自己努力变得更好，这才是周晓月真正想要的，请不要再为难她。”卫沉说着，语气低了下去。 其实他用词都很礼貌，但这种客气中夹着生疏的冰冷，让周平更加下不来台。 周平习惯了霍长英那种温和熟练的社交方式，被卫沉直白到生硬的话逼得局促又紧迫。 这在周平眼里，卫沉永远都不会像霍长英那样讨喜。 不过。 卫沉才是霍家的真少爷。 周平无论如何也不会摆出教训的姿态，只能掩饰性的叹气。 “阿沉啊，谢谢你对晓月这么上心。但有些事比你们小孩子想得复杂，没那么简单……晓月之前拒绝，已经让霍家那边不高兴了。” 周平看了卫沉一眼，期待卫沉说些什么。 可是卫沉薄唇紧闭并不接话，周平才尴尬地自己继续说下去：“她小，想不清楚，现在还要自己取消婚约，再这么任性下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 他眼里流露出某种殷切的期盼。 然而卫沉封闭，绝不接收一丁半点，他说：“本来就是读书上学的年纪，是想着婚约的人不清醒。” 卫沉的直言对周平来说极其刺耳。 “叔叔好好想想吧，您再这样对周晓月，才会出问题。” 周平一燥，嘴巴都抖了两下。“你……” 周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 “阿沉，你这话说多了。不管怎么样，晓月都是我的女儿。我怎么管女儿是我们自己的家事。” 卫沉淡声说：“现在周晓月还是周家的女儿，但要是下一次让我看到您对她动手……” 他仗着优越的身高，垂眸俯视，睫羽在眼尾扫下影子，让双眸更加黑沉。 少年精致的五官像是艺术家精心设计后的作品，但同时那种一动不动的缄默和寂静又带来荒诞、非人般的悚然。 “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周平察觉到他语气里直白明了的威胁意味，急了。 就在周平脸色变幻间，卫沉淡漠地观察，他的眼神似是审视着，总是能带来超越年龄的压迫感。 卫沉说：“亲生血缘关系也不是永远分不开的。亲生父母没有履行好监护职责，子女是可以申请解除抚养权关系的，叔叔。” 霍家的精心教养似乎修饰了少年用词的斯文，但这并没有缓解卫沉言语中的冰冷。 那瞬间，周平脑子里闪过种种念头，大多是关于卫沉的传言。 他一会儿觉得卫沉在外面长大，果然没教养，真不如霍长英； 一会儿觉得卫沉凶悍，很可能真是亲手把养父送进监狱的； 一会儿又想到卫沉这么不懂情理，以后根本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很可能招来麻烦…… “阿沉，你自己家里的事都还弄不清楚呢，就不用来操心我们了。晓月的事情，我会和你父母还有长英，再商量。 有什么，我找长英就行了……” 周平竭力给自己扯了一个台阶下，想要把卫沉排除在外，来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尊严。 卫沉依然镇定，神情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变化，但他的眼眸微深，少年启唇。 “霍长英在忙霍家的宴会，他不在学校。”卫沉这次是真的多说了。 周平才发现，他不仅疏忽了女儿，也根本不知道霍长英的近况。 原本有霍家宴会的消息，他应该是最先知道的。 可这次，是卫沉开口，周平才知晓。这种后知后觉确实压倒了周平心底里最后的筹码。他预感到，这只是一个开始，自己还会失去更多。 周平越想越慌乱，几乎要六神无主了。 周晓月不知道卫沉跟在她后面找了周平谈话。 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在发生变化。 因为班主任薛其拿出了她的手机和她以前常用的卡，说是周平给她的。 周晓月托辞要遵守校规，全都放在薛老师那里。 她不肯收下。 在事情真正解决完之前，周晓月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自己和父母的关系。但是她彻底想好了，要怎么应对她和霍长英的关系。 她已经决定，在宴会那天和霍家的长辈说清楚。 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她不会再假模假样地陪霍长英演下去了。 然而周晓月没想到。 在她准备面对时，另一位母亲却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做劝和的说客。 第100章 偏爱 从周平那里离开, 周晓月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绕了一圈。 路过的走道里有不少打扮光鲜的大人, 都是同学的家长。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4节 因为市一中很重视这次模拟考试测验的结果, 所以在考试结束后没多久就陆续叫来家长，结合学校家庭的情况一起复盘。 周平会被叫来学校，就是因为周晓月的班主任希望化解她和家里的矛盾, 不想她在这种节骨眼上被其他事情影响。 如果她的进步真的能让父母开心，或许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可在周家的心目中，这一点分数还是够不上切实利益…… 周晓月心里有些黯然, 却又在这不间断的失望中获得一丝奇异、低迷的平静。 一旦放低预期, 甚至不再有期待, 她反而没有了强烈的失落和难过。 或许是之前受到过的重创打击太大，现在这些细微的低落就不算什么了。 她那么直接、强硬地拒绝了周平, 完成了一次冷静理智的抵抗。 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开始。 周晓月曾经最害怕的就是被他们厌恶、抛弃。 现在她想象着一个人的未来，描画着独自生活的那种景象, 少了许多惶恐。 哪怕这之中还有无数的谜团和不确定性, 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真的能实现什么。 即便只是提高一点考试分数，即便这对可怕的现实微不足道, 周晓月也有了安慰的自愈力量。 她都不知道这点力量能不能拯救自己，却还是惴惴地想着分享出去。 她想去见卫沉—— 绕过一对互相瞪眼的母女，一对严厉教训的父子, 还有父母都到场却愁眉紧锁的，周晓月忽然看到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身影。 对方身边没有学生，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手扶着墙壁半遮掩、半张望。 衬衫长裤, 女式老皮鞋, 头发盘起但没戴任何发饰。 “……阿姨？” 周晓月走过去, 犹豫地喊了一声。 女人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是卫沉的养母，霍长英的亲生母亲，孙若男。 看到是周晓月微微松了一口气，孙若男抬手按抚胸口。 “是晓月啊。” 那声音轻微，显得有些局促。 周晓月马上打招呼：“阿姨也被叫来开家长会吗？他们都在1班，我带你过去吧。” 谁知道孙若男连忙叫住她：“不用了！” 然后她又立即降下声音，“我就是出院了，闲着没事来学校看看……” 离上次见面，孙若男的状态已经比在医院里好了许多，但眉眼中的不安清晰可见。 周晓月才想到卫沉入学都是霍家办的手续。 无论是卫沉还是霍长英，登记的家长联系方式肯定都是霍家的，不可能找孙若男来学校。 换句话说，孙若男是自己过来的。 周晓月是最不会为难人的，顺着孙若男的话关心道。 “阿姨已经出院了呀，对不起，后来都没怎么去看你了。”少女确实觉得内疚。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们读书重要。我也不让长英和阿沉他们跑医院……”孙若男自在了一些。 “阿姨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孙若男松气：“挺好的，再养养就能回去干活了。” 周晓月一听脸上露出担忧，孙若男见状停顿了一下，说：“其实没什么事，霍家也很照顾我，都劝我好好休息，是我自己闲不下来……” 孙若男说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明显对享用霍家的便利于心不安。 周晓月稍微放下心，放轻声音安慰：“那阿姨别急着工作，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然后周晓月又趁机说：“都来学校了就逛一逛，我去叫阿沉——” “不了不了。”孙若男小心翼翼：“既然开家长会呢，我就不添麻烦了。” 她避之不及，并不是因为真的不想去，而是怕撞到霍夫人。 虽然事实意义上，孙若男同样是卫沉和霍长英的母亲，但是隔着两个少年的身世处境，她们都很清楚这其中的微妙尴尬。 周晓月看懂了这种纠结，心里泛出一点苦涩。 这和她自己的遭遇和处境无关，只是为了孙若男和两家的复杂关系难过。 她没再提去1班的事，而是主动带孙若男在市一中四处走了走，一路说着卫沉在学校的情况。 她说了很多，孙若男听得很仔细，尤其是在周晓月说他考到总分第一大家有多惊讶地时候，孙若男欣慰地舒了一口气。 “那孩子从小就聪明，还好没有被耽误，还好……”她喃喃。 其实孙若男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卫沉肯定不会说那么多，周晓月填补了不少空白。 但是听完了孙若男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周晓月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未尽的期待，那种期许压住了周晓月。说到后面，周晓月的语气都低了下去。 然而还是拦不住孙若男问出来：“那长英呢，他怎么样？” “长英来看我总是和我说些好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情况，但我想想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不一样了……” 周晓月忽然鲠住。 这种艰涩既是因为她其实同样不了解霍长英，更是因为她对霍长英产生的抵触。她并不想提霍长英。 周晓月抿了一下唇，“他也是第一名，他还是第一名。” 孙若男叹气，勾出一个复杂的苦笑。 “我就希望长英别因为我受到什么影响。” 孙若男说：“把我接出院后，我让他安心。但长英来得越来越勤，快住到我那边了，还从学校请假来陪我。” 周晓月心里一坠，打断孙若男：“他关心您，这样挺好的。阿沉也很担心您，只是忙着……” 她以为霍长英都为霍家的事奔波，没想到，霍长英在背地里做了更多。 孙若男彷徨地看着她低声说：“是啊。长英是个好孩子，晓月，无论如何，这也不是长英的错啊。” 周晓月一下子意识到，孙若男更多的是为了霍长英来的。孙若男担心霍长英在学校、在霍家受冷落。 她看着妇女那张忧愁的脸，喉咙发涩。 “那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 孙若男伸手抓住她，眼眶发红，“可偏偏长英要受到惩罚。他过得不好，晓月……” 周晓月半晌开口，声音干涩。 “阿姨，这事换做任何人都不容易。他们都要面对新的身份，新的人生。”周晓月慢慢说。 她说出前面遮掩的事，“是阿沉被各种议论，最开始还被排挤。” 她说出真正受伤害的人。 孙若男听到却没有更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低喃：“阿沉不在意这些，可长英他……” 周晓月心里猛地揪紧，忍不住说：“阿姨怎么知道阿沉不在意呢？他是没有感情吗，还是没办法只能学着不去在意。” 孙若男一怔，回答：“你知道阿沉的，问了他也不说，他不理其他事的……” “他是不想让人担心。但阿沉也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心疼啊。” 细微的刺痛感堆挤着占领了周晓月的胸口，带来难以形容的酸楚情绪。 满腔充盈的感情，被另一个人牵动着。 就算卫沉的成熟冷静超出所有同龄人，他也还是一个少年。 周晓月不喜欢卫沉被看低，更受不了卫沉被漠视。 仿佛他的沉闷、封闭归结到他自身就万事大吉，是他怪异、有问题；是他坚强、完全不用在意…… 孙若男表情缩了一下，讷讷说：“我想阿沉在霍家，应该过得很好。“ 孙若男的脸上有自卑也有无奈。 “唉，但长英回到我身边，就不一样了。要是他们容不下他……” 一番话说出口，孙若男已经表达了心底里的选择。 周晓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卫沉已经替霍长英承担了前半生种种的不幸，他受尽苦难，好不容易得到他应该有的。 现在就算各归各位，也是常理。 然而看着孙若男把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霍长英身上，周晓月还是忽地为卫沉感觉到落寞和不满，明明，孙若男本来就是霍长英的亲生母亲。 因为卫沉，只认孙若男这一个妈妈。 可是孙若男却已经偏心霍长英了。 那天，卫沉拳头划过霍长英，霍长英擦着流血的唇角冷笑的画面袭上周晓月的脑海，她的心骤然一紧。 霍长英没有告诉霍家，是向孙若男告状了吗？ 但看着孙若男忧心忡忡的表情，周晓月又荒诞的意识到，其实他不需要真的说出来。 他只是用他一贯擅长的手段，笼络了卫沉从前得到的为数不多的那一点母爱，甚至能够完全占据、夺走。 这算报复吗？ 霍长英是真心接纳孙若男吗？ 霍长英真实过吗？ 想到霍长英带给自己的一切，周晓月心里翻涌得更厉害。 但她不会向孙若男发泄。 这和对方无关。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5节 少女还是说了一段安慰的话，只是声音沉闷：“阿姨，霍长英已经很优秀了。无论在不在霍家，他都会过得很好。” 孙若男陷入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应声。 “说得对，我就不瞎操心了，省得拖孩子后腿。”孙若男顿了顿，看周晓月一眼又补充，“对两孩子都是……” 看着孙若男打算要走，周晓月开口叫住对方。 “阿姨，今天霍长英请假，但阿沉还在学校，您露面的话，阿沉会高兴的。” 她竭力想要证明卫沉的感情。 然而孙若男只是勉强一笑：“算了。” “阿姨……” 周晓月话还没说完，孙若男就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谢谢你啊晓月，陪我说那么多话，也谢谢你这么替阿沉着想。” “我也很担心他，我只是，唉。”孙若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 卫沉第一次把这个漂亮的少女带进病房的时候，孙若男可惜他们没有机会。 但当他们真的走近，孙若男反而遗憾，她和另一个少年的故事。 可孙若男能怪谁呢，她早就习惯了苦难和不幸，孙若男谁也怪不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意外变故太让人措手不及。 但是，但是—— 霍长英从未遭受过这么多的打击。 如果他注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卫沉，再失去周晓月，对霍长英来说，未免也太过沉痛。 孙若男压下拍打的手，在周晓月的手背上一按。 少女雪白的皮肤细腻没有丝毫瑕疵，摸上去光滑如丝缎，经不起半点伤害。 孙若男低声说：“晓月，我说阿沉不会在意，不是我不关心他。阿沉他，有点不一样，我们会高兴、难过、生气，他不是的……” 周晓月先是困惑地睁了睁眼，随即她皱眉，紧紧抿住嘴唇。 “别说了。”她骤然打断。 “晓月？” “真的别说了。” 周晓月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您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告诉您的，但阿沉和我一样，都是有感情的人，我看过他高兴的样子，难过的样子，生气的样子……” “或许这会迟钝一点，封闭一点，但他只是习惯了不表现出来，不是没有感觉。” 周晓月说：“从小他就要在爸爸手里保护妈妈，然后他又要代替爸爸照顾妈妈……” 光是说出来，周晓月都快难过得哭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能轻而易举地略过这样的伤痛。 “他好辛苦地长大，才变成今天这样厉害的人！我很喜欢这样的他。阿姨，阿沉很认真地认您是妈妈，您别这么说他，好不好？” 这些话从心里冒上来，脱口而出，周晓月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流露的心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2 00:16:53~2022-05-24 16:3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啾草稿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啾草稿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明示了 孙若男被周晓月说得颤了两下。 女人嘴唇嗫嚅, 也挤不出来，眼里的苦涩流淌出来, 加深了眼角皱纹的痕迹。 但是面前的少女同样双眼发红, 泛起盈润的水光，看着反而比孙若男更可怜。 她眼神里的爱怜和疼惜，满满当当全都是对卫沉的感情, 甚至足以超过那一份贫弱的母爱。 孙若男低下头说：“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都怪我这个妈妈做得不够好，是我害阿沉过得这么苦, 我不该这样的……” 孙若男低喃许久, 不断地说着, 像是道歉又像是忏悔，那声音越来越轻, 最终化成一抹沉重的叹气。 周晓月也听得不自在，手指动了动, 孙若男连忙松开她。 “阿姨, 您和阿沉好好聊一聊吧。”周晓月到底做不到强硬，还是放软了口气。 她迟缓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却又情不自禁地再次开口：“阿沉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其实有很多想法，有很多在乎的人和事物……” 孙若男一边点头, 一边勉强撑起一个笑做回应，笑容五味杂陈。 “谢谢你晓月，还好有你在。”孙若男叹气说，“你喜欢上阿沉, 我想他一定能高兴起来的。” 这下, 轮到周晓月怔住。 她大脑空白了许久, 才从脑海里翻找出零星的记忆。 她是说了“喜欢阿沉”那句话。 可是，她的意思其实是…… 周晓月下意识地想要解释。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是同伴。 她的喜欢并不是—— 周晓月张嘴到一半，又忽然顿住。 她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了，尽管卫沉根本不在这里。她也舍不得…… 卫沉向她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她逃避过，拒绝过。可是卫沉对她来说，已经很重要了。 她也想尽力抓住他，为他做些什么。 这样的关系，似乎早就超出朋友了…… 她对卫沉的喜欢，是卫沉说的那种喜欢吗？ 少女贝齿轻咬贴合，两片红唇抿着，始终没有一句确切的反驳。 各种各样的解释涌进她的脑海里，搅动着，让她的大脑一片糊涂。 等她回过神来，孙若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孙若男自觉羞愧，也不想用这幅糟糕的状态去见卫沉。 女人悄无声息地来，又默默地走掉，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但是1班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打扮精致，衣着考究的女人脚踩高跟鞋正走出老师的办公室，1班的班主任在旁边不停地说什么，满脸笑意。 路过的老师，家长，学生，全都投去羡慕的目光。 这可是拥有两个并列第一孩子的母亲，霍家夫人章绮。 周晓月还有些恍惚，没有马上开口叫人，在其他人身后默默地看着。 章绮还是笑意盈盈，优雅得体，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章绮今天脸上的笑容更大，带着得胜后的明显喜悦。 “辛苦老师了。多亏在你们1班，不然我还真不放心……” “哪里的话。”老师面对霍夫人也得客套，又带着歉意开口，“前段时间学校里传出那些事，我们还担心会影响到考生，还好他们都挺过来了。这种事情我们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章绮对此只是笑笑：“就当历练了，让孩子多磨砺一些也好。” 轻飘飘的话，将个中辛酸全都一言带过。 周晓月心里那些茫然和无措，顿时被一阵不舒服压下。 她甚至有种冲过去打断质问的冲动，尤其是章绮表现得像是知道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更让周晓月难受。 难道因为有了第一名的成绩结果，那些不好的遭遇就都能轻轻揭过吗？ 卫沉明明不该遭受这一切的。 甚至于霍长英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霍家是不知道，还是不在乎？ 少女的唇角压下，露出一张紧绷着的脸。她的眉毛皱得快把圆杏眼都拉长了，压出一片充满忧虑的影子。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明显，章绮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笑着道：“晓月呀，听说你这次考试进步很大，感觉怎么样。” “霍阿姨好。”周晓月只能打了个招呼。 1班的班主任看他们聊上，让出位置，很快他又被别的家长叫过去，连轴转着。 章绮招招手，示意周晓月换个空点的地方，“你爸妈谁来了？” 周晓月含糊地回答：“我们已经谈完了。” 章绮笑容不变，像是了然于心。 周晓月看得出，章绮知道周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光是她什么也不带地搬出家住校，就显示了端倪。 更不用说，她不仅不回家，还拒绝了去霍家陪读。 章绮什么都不知道，才奇怪。 “我才和老师聊完。” 章绮说完又对周晓月笑了一下，“你过来是想找长英吧，他请假在家里呢。 阿沉考到第一，我们想着好好庆祝办个宴会，长英说要做点事，非要亲自参与进来，怎么劝都不听……对了，晓月你一定要来啊！” 章绮看似抱怨，眼中却含笑。 亲生的儿子终于表现优秀，挣回了口气，养子又依然温柔懂事，章绮不无得意。 但周晓月的心情却沉下去。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6节 她不再胆怯迟疑，而是摇摇头，直接说：“我不找霍长英。” 章绮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笑起来：“也是，长英请假肯定会告诉你的。” 周晓月还是摇头。 “他没说，阿沉和我说的。” 发现周晓月是来找卫沉的，章绮顿住。 章绮打量她一会儿，笑容微收，“这样啊。我正要找阿沉呢，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章绮隐晦地表达卫沉同样不在1班，想劝走周晓月。 这种委婉已经是一种温和的提醒警告。 周晓月心里忽的一动。 她因为孙若男，绕了一圈才到1班，卫沉不在。他是去12班找她了？ 周晓月刚要说“我帮您找他”就被章绮截住话头。 “晓月，你都和阿沉关系那么好，之前怎么不来和他一起上辅导课呀？你看阿沉都第一了。你要是来，成绩还能更好。” 章绮的话绵里藏针，还是揪起了周晓月回绝的事。 周晓月轻吸着气，说：“我没有阿沉那么厉害，还是按自己的方式学比较好。 像之前那样，我也没有学会什么，就是因为不合适。” 周晓月提起和霍长英陪玩性质的一起上课，章绮眼神闪了闪，然后又笑笑说：“什么合不合适的。你和长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也挺好的！” “霍阿姨，我不觉得好。我一直听别人的话，接受别人的安排。现在我想自己决定。” 周晓月缓慢又认真的说，她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勇气，只差一个释放的机会。 章绮笑得更淡，“我知道这个年纪想法多，以后你就会知道有人帮你安排的好处了。你看看阿沉，现在多好。” 类似的告诫，周晓月已经听过数次。 她明白自己的回答还不够有力量，但她还是想要努力去做。她愿意去背负随之而来的代价。然而连这点机会，都被一次又一次地抹杀。 她的父母试图压住她，霍长英曾经一度控制她， 现在她看着这位控制欲同样强烈的母亲章绮又想要将那一套施加到她和卫沉身上，周晓月便生出无尽厌倦的疲累。 章绮无比迷信“霍长英式的成功”。 而那给周晓月带来的，只剩下惊悚和抗拒。 情绪不断冒上心头，话也从周晓月喉咙里涌出。 “可是阿沉真的过得好吗？他不开心。” “那是因为那孩子的性格……”章绮眉眼里有一丝失意的黯然。 “不是的，是因为你们！” 周晓月以为她经历一遍这个话题，已经能克制，但一想到卫沉，她还是忍不住，“霍阿姨，是你们没有真正接纳他。” “霍阿姨知不知道，阿沉被安排进市一中1班受排斥，他被公开身份遭人议论……” 章绮收起笑，“晓月，这些事我们都很上心，我们为阿沉做了很多，是你不知道而已。接下来办完庆祝宴会，大家明白阿沉有多优秀，就不会再去想他以前那些事了。” 周晓月没有被章绮的严肃表情吓退，她只是认真说：“如果他不够优秀，不够聪明，他就当不了霍沉吗？ 霍阿姨，阿沉一回到霍家面临的就是考验和压力，你们都要用他比较，这样的关心太沉重了。” 他宁愿还叫“卫沉”。 可是章绮说：“长英也是一样这么过来的，所以就算他不是霍家亲生的，还是能出落得这么好。阿沉是我的亲儿子，当然更不能差。” 章绮语气平静，但是波动的眼神还是透露真正的情绪，并不是对周晓月的话没有反应。 章绮尽力掩饰着，又对周晓月说：“晓月，我知道你是好心，怕阿沉压力大，受不住。别担心，我们也会办法帮阿沉解压的。” “你看你和长英那么好，到了阿沉，我们肯定得给他更好的。阿沉好不容易回来，他的东西都得是最好的。” 章绮强调。 “总不能长英有的，阿沉没有。” 章绮意有所指，是想让周晓月知难而退。 周晓月听出了难处，但她没有吓退。 当她说出“我不是霍长英的，霍阿姨”，心脏仿佛宣泄出气一样，跳动着鼓起，又舒缓地镇定下来。 章绮还是变了脸色，语气变急：“晓月，你和长英怎么了？” 又试探：“你是不是想和阿沉——” 但周晓月紧接着说：“我不是霍长英的东西，也不是霍家的东西。” 她终于将曾经意外在章绮那里听到的伤人话语，反驳了回去。 章绮听出不对，差点失声：“你想取消婚约？” 周晓月微微紧张了一下，但又立即坚定起来，点了点头。 章绮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拒绝，尤其是周晓月用那张向来乖巧的脸说出来，更让章绮觉得这是一种得寸进尺的挑衅。 可偏偏，章绮得控制住怒火。 这既是因为有失风度，又是因为章绮很清楚，周晓月是那两个儿子都放在心尖上的人。 霍长英不在这里。 但是，卫沉已经来了。 毫无疑问，他立即站到周晓月身边，即便要对抗章绮。 章绮并不意外，但还是悲哀地体会到了难以自持的失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16:38:22~2022-05-26 05: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格77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他的计划 周晓月一开始没有看到卫沉。 少年脚步轻, 安静地从她身后走过来，如同一块沉默无声的磐石。 但岩石自有分量。 支撑大地, 承载山海。 奇异的, 一刹那，周晓月的心蓦地安定下来。然后她才顺着章绮的视线转过头。 冷俊瘦长的身影映入周晓月的眼，少年精致的五官在苍白冷沉的脸上像是精心雕刻一般, 只是从眼角到眉都冰封着，面无表情。 但周晓月再也不会觉得他冷漠。 “周晓月。” 卫沉一开口，念出的就是她的名字, 表明自己的存在和支持。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别怕, 没事的。” 他还是只会翻来覆去那么简单的安慰, 短促，却有力, “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那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显得粗粝, 在周晓月耳边摩挲过。 周晓月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忽的剧烈一跳, 放不回原来的位置了。 卫沉注视她的方式，就好像只能看得见她一个人, 让周晓月不禁产生被拥抱的错觉，她被看得发烫，连忙收回视线。 不知怎么的, 她不敢看卫沉了。 但是这也意味着在场另一个人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即便卫沉到今天为止也没有对章绮叫过一声“妈”，他很明白分寸和礼貌。 与其被喊“阿姨”，章绮倒宁愿卫沉保持沉默。 可是卫沉只对周晓月说话，表现得这么明显, 就是直接到毫不掩饰地在章绮面前偏袒维护周晓月。 章绮看着这对少年少女挨着。 就算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彼此之间流动着的粘稠氛围也把他们紧紧联系了在一起。 这让章绮眉头皱紧。 不过。 章绮是一个无论如何也要维持体面的人, 她轻声叹气把话接过来。 “婚约不是那么简单的过家家儿戏。” 章绮按压下心底的怒意，耐着性子告诉周晓月和卫沉，“两家一起订的婚，不是随便说取消就取消的。” 卫沉冷静地反问：“没有订婚仪式，不正式，不复杂，为什么不能取消？” 章绮噎住，无法辩驳。卫沉拆穿了章绮那句半劝半告诫的话术。 这场婚约本就是一个意外。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霍长英会选周晓月……而且这也是从小定下来的，哪里会认真举办订婚仪式。 只是对外承认周晓月和霍家的关系，就足够让周家吃甜头了。 这就是一个为霍长英专门准备的过家家游戏。 卫沉回来，章绮为了他，甚至一度想要更换玩家。 章绮屡次“用”周晓月当做奖励的糖果，想要拉拢讨好卫沉。 可卫沉从来没有答应过。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7节 她知道霍长英喜欢把周晓月完全拴在身边，卫沉却不是。章绮看不透这个半路认回来的亲生儿子。 无论章绮怎么看待周晓月，章绮能这么做，就是根本没有想过真正让周晓月嫁进霍家。 哪怕在霍长英和周晓月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半点厌烦，章绮也只是想维持现状，不想触霍长英的霉头。 反复“用”周晓月，是个昏招。 章绮不是看不到这里面的风险，但她太想要和卫沉拉近关系了。 少年的形象早就比背债照顾孙若男时精致了，穿上校服，理好头发，干净而整洁。 尤其是在周晓月身边，那双连总是显得阴郁的眉眼也会变得得明亮许多。 然而他给章绮的感觉，却比他们最初见面时更加冰冷、锐利，像是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冰。 章绮拿卫沉没办法，转向周晓月：“晓月，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爸妈……” 说到一半章绮顿住，见周晓月表情坚定，没有丝毫动摇，章绮立即清楚周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章绮改口：“你要取消婚约，有没有想过长英？” 章绮缓慢而有调理地细数霍长英的付出，又是怎么照顾周晓月的。 她有意地让周晓月陷入愧疚和自责，最终回到原先的结论。 “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周晓月呼吸一促，卫沉马上关心地凑近，少年半长的头发扫过周晓月的肩，像要依偎过来给予安慰的大型犬兽毛发。 但周晓月也只是极短地焦躁，很快调整过来。 而她的燥意，不是因为感到歉疚，是压抑着的伤心，和愤怒。 再提及霍长英只会起到反作用。 她受够了。 周晓月现在只想要和他断开一切的关系—— 她想要把霍长英在自己生命中的所有痕迹都清理出去。 哪怕要违逆父母，哪怕要离开周家，哪怕要顶撞霍夫人。 “霍长英一个人决定了有这个婚约。我一个人不能决定取消……”周晓月把章绮的意思说了出来。 她声音轻缓，语气却沉重。 章绮再竭力掩饰，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晓月！之前你对和长英的婚约可不是这个态度，现在你突然这么说……看来你不仅是对学习有上进心，别的心思也多了。” 虚伪乔装的温和善意还是撕开了，露出豪门居高临下的残酷本质。 “是不是因为身世……” 卫沉的视线直射过来，章绮堪堪停下话，但急切的语气已经充分表达了怀疑。 这种猜疑带刺，伤人得很。 好在周晓月早就遭受过这样的猜忌预演，她心里也有了准备。 这根本不足以阻碍她想要切割种种束缚的向往。 她只是想要成为“周晓月”，只是周晓月。 她不想听话！ 周晓月甚至觉得有一点好笑。 在她乖乖听话的时候，他们都说她娇气任性，一点也离不开霍长英。现在她真正任性了，他们反而一个比一个惊讶。 “不是。” 她的心从刚才开始就因为卫沉跳动了一下又一下。 但在是不是为了卫沉放弃霍长英的问题面前，她有自己的答案。 “我以前不明白当霍长英的未婚妻意味着什么，我的父母说好，你们说好，我就觉得好。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霍阿姨，我想得很清楚，我不想再被别人控制自己的人生。” 周晓月清晰地回答了章绮的质疑。 少女的杏眼仍然湿润。但是她眼中含着的光，并不是泪水的折射。 她坚持地让章绮都觉得面前这个周晓月像是假的一样。 尽管她的样子和从前如出一辙，长相漂亮秀气，身形纤细娇弱。 但她没有被打倒。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周晓月继续说：“我知道，是我配不上霍家，是我攀高枝，我享受到了那么多的好处，在还清之前不应该有意见……” “你不欠任何人。” 卫沉比周晓月更加认真地较劲。“周晓月，你是被选中的。是他们需要你，这么多年，得到了的，也是你应得的。” “阿沉，你也不能这么帮晓月说话吧！” 章绮看不下去了。 卫沉完全站到周晓月那一边，好像周晓月说什么，卫沉就认是什么，要是周晓月没说，卫沉也要争着为周晓月好说出来。 卫沉对周晓月放缓语调，而当他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又恢复了客气的冷淡。 “霍长英和霍家都得到过想要的，您应该清楚，周晓月也已经付出代价了。” 章绮既不甘又恼怒，但还是夹杂着生出一丝微妙的难堪。 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章绮是最清楚的。 而对于她费尽心血和精力，一手培养出来的霍长英，章绮也有自己的了解。她很清楚霍长英对周晓月的掌控欲。 但是卫沉这样揭露出来，还是让章绮惊慌。 他对周晓月的在乎，太直白，太隆重。 章绮突然意识到，周晓月之前说的是真话。 卫沉或许没有障碍问题，他是有感情，只是所有的爱与关心，都给了极少数的人。 他不会伪装，不会掩饰。 所以卫沉对霍家的冰冷是真的，对周晓月的炙热也是真的。 这中间没有任何迂回周旋的余地。 章绮心里一凝。她怕真的在这件事上激怒了卫沉，无法挽回，便连忙找回话圆场。 “越说越严肃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是认真的。但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肯定得要两家人约时间坐下来好好谈的。” 但卫沉没有给章绮拖延的机会。卫沉说：“宴会的事，我和周叔叔说了。” 为卫沉第一名举办的庆祝宴会，章绮就没打算邀请周家。 不过周平一旦知道，肯定会相方设法参加，霍家也不能彻底推拒。 章绮慌乱了一下，说话都不成调。 “你这孩子！” 周晓月却听出了周平和卫沉见过。少女再次抬起眼，半偷摸地观察他。 卫沉面色平静，好像只是陈述一件普通的小事。 但这话让章绮离开的时候，比孙若男都狼狈一些。 章绮用的是“既然请了客人，那这场宴会更要好好办”的理由，勉强维护面子。 然而周晓月和卫沉都知道，这次的宴会一定不会顺利。 光是霍长英花费这么多时间投入，就足以让周晓月不安了。 她想不到霍长英会做什么，所以更加紧绷。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卫沉察觉到她的紧张，第一时间承诺，“只是多了一些参加宴会的人。” 周晓月问：“是我父亲找你说什么了吗？” 她还以为是周平去找卫沉的，怕给卫沉惹麻烦。 卫沉乖乖回答：“我不想你再被伤害，不放心跟着。” “你在那里？” “嗯。”卫沉低低应着，然后紧跟着道歉，“你不喜欢，下次我就不会做了。” 周晓月更加局促，但不是为卫沉和周平说话，而是怕卫沉也听到她和孙若男的话。 “今天不止是我父亲，霍阿姨到学校……阿姨也来了。” 卫沉停顿片刻，又“嗯”一声。 “我想带阿姨过来的，但是她先走了……”周晓月想到孙若男在两个儿子之间的偏向，又为卫沉难过。 周晓月不知道怎么说。 她试图寻找一些更好听的说法，比如孙若男突然有事，又或者孙若男身体不舒服。 但她不愿意隐瞒卫沉，更不愿意说出事实伤害他，只能陷入沉默。 卫沉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手，安抚性地贴住周晓月的手背，轻轻一碰。 他做得小心翼翼，只要周晓月躲闪，他肯定就会立刻停下。 像是动物本能察觉到信号一样，无声地寻求周晓月的安抚。 周晓月没有躲开。 周晓月感觉那一小片相触的皮肤，烧起来似的，滚烫得厉害。 明明卫沉的体温偏低，最多也只是温热。 他们拉过手，好几次：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8节 有示好，有安慰，有意外…… 但这一次，周晓月觉得格外地紧张。 热意触碰到一起的地方蔓延开来，燃烧到周晓月全身上下。 少女的肌肤柔软而娇嫩，雪白中泛着粉，一红起来，极其醒目。 从指尖，到手心，再到脖颈，脸颊，全都红透了。 因为，卫沉握住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扣进来，交握，认真、庄严地牵住。 “我请她来宴会。”卫沉这样结束了关于孙若男的话题。 就在周晓月以为卫沉想要多和孙若男相处的机会时，她却听到卫沉低声说：“我想让他们全都看到，你有多好。” 他计划了一切： 邀请霍长怡的绘画老师，通知周晓月的父母，还违背霍家的意思带来养母。 卫沉心里最挂念着的，竟然是为周晓月证明，那原本属于她的，她本该拥有的，也是霍长英亏欠她的—— 那是周晓月的画！ 第103章 开始前夕 霍家的宴会定在一个周末的晚上。 因为这次的性质更私人, 所以地址设在庄园中心的霍家别墅公馆。 但是直到去山水庄园的前一天，周晓月还住在市一中的女生寝室里。 连她的室友都隔两周回过一趟家, 周晓月硬是一个人熬过去。 好在严格意义上来说, 她也不是完全孤单。 至少，还有一个半吊子的系统会在她脑海里说话。 哪怕制造一些“滋滋”噪音声，好过彻底的安静无声。 ‘滋……准备好了吗？’ 系统隔了许久, 冒出来关心，为周晓月打气。 关于那些参加宴会的必备功课，周晓月当然什么也没有准备好。 没有礼服没有专人造型化妆, 更没有车辆接送。她不再把自己当成周家大小姐, 也就没有了这些要求。 但她在心灵上, 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已经不再需要华美的礼服，精致的妆容来包装自己才有勇气踏进那个豪门世界。 尽管一份贴心的礼盒早就送到她的手里—— 宿管阿姨交给她, 周晓月没有接。 但是宿管阿姨根本不敢保留，又送了一遍, 还顺带把里面的礼物都交代清楚, 生怕有什么遗漏： 一条晚礼服裙子，是她从前喜欢的一个设计师定制的。 价格昂贵到周家根本不会考虑, 为一次宴会出席花费这么多对一般的有钱人来说也过于夸张。 一双奢牌高跟鞋，不仅是最新款，还专门修改调整码数。 一套珠宝首饰, 挑选了周晓月喜欢的颜色，无一不是金贵的宝石。 宿管阿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坚持要周晓月拿着。 周晓月不想让她为难，才收了。 体贴入微, 无孔不入。 如果不是从头到脚地了解周晓月, 只砸钱是送不出这一份量身定做的豪华家当。送了, 还要算计她收下。 这绝对是霍长英的手笔。 或许接下来，化妆师、接送司机安排也应有尽有。 这样的“宠爱”华美而绚丽，让人眼花缭乱，可实质是想要将她包装起来，美美地装回盒子里。 明明他很清楚，她宁愿狼狈地活在外面。 礼盒里还躺着一张字迹优雅的卡片：“自己赚钱才知道有多难。 准备了很久，希望你能喜欢。晓月，我会和你一起独立成长，我们永远一起。” 颤栗像是电流似的窜上周晓月的脊椎，激起心脏加快跳动，不适地发麻。 看似深情款款的告白，带着霍长英一贯的温柔，落在周晓月的眼里更像是甩不开的纠缠威胁。 她突然惊觉。 这份礼物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准备宴会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买到的。 就算是从身世真相曝光算起，也太匆忙了。 霍长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周晓月的心颤了颤，预感糟糕。 他原本就在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与卫沉出现后的一切都无关，为了他自己，为了周晓月。 但因为变故，他提前这么做了。 ‘滋滋……’系统响了起来，安慰，‘别怕，没事的……’ 似乎当她越焦虑、紧张不安，系统也就越着急冒泡，而当她逐渐变得坚定，系统也渐渐出现得少了。 周晓月心里已经不再指望从系统那里得到什么帮助，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这次宴会上会出什么事情吗？’ 如果这真的是一本书，也不是她的“剧情”，而是卫沉和霍长英的。 系统的声音轻微震动着。 ‘小心他……’ 周晓月知道系统指的是谁，‘霍长英想做什么？他会伤害阿沉吗？’ 如此具体有指向性的念头在周晓月心里闪过，既震动又微妙。 她怎么也想不到，只是隔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从跟在霍长英身后的周晓月，变成了站在霍长英对立面的周晓月。 这种打破后的变革让她痛苦。 但同一时刻，有关于卫沉的思绪浮了上来。 即便只是一些零碎的话语，转瞬的触感，也还是一下子盖过了周晓月心中的沉重。 和卫沉有关的真实的美好记忆，覆盖了那些破碎掉的虚假过去。 周晓月不禁追问：‘真的会没事吗？’ ‘滋……别担心，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滋滋……你、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 系统对卫沉总是不紧不慢，只是催着周晓月做选择。 虽然系统之前的表现也不可靠，但周晓月还是在劝说下稍微收回了一些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她对霍长英，也有一场艰难的仗要打。 即便在霍家两位真假少爷的较量中，那只是一件很微小的事。 小到如果不是韩佳记恨在心，根本不会有人关注。 然而对周晓月来说，这很大，很重要。 她为此做了所有的准备， 周晓月没想争夺什么，也没想抢回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支撑起她过往的十余年，为那个充满谎言的过去找到一个支点。 到了庆祝宴会那天。 一辆车停在市一中门口停留了许久，休息日的校门冷清，一有人进出就会很显眼。 但车辆始终没有等到目标。 车后座的少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优雅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深邃的五官俊美出众，在微笑中柔和许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变淡，突出眉眼间的锐利和深沉。 他拿起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喂您好，请问周晓月还在寝室里吗？” 电话另一头回答：“周晓月不在啊，她已经交了离寝申请条了，一早就出去了。” 不等少年说话，对方紧接着开口。 “霍长英啊，以后你别再找我打听周晓月的事情了，我也不会再说了。 别怪阿姨多嘴。 我明白你喜欢周晓月想追她，但是人家对你根本没那个想法。 上次你往寝室送的东西，周晓月就不想收，这次送这么贵重的，她一样不高兴！这种事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心意的，别折腾了。” 霍长英唇边还维持着一丝弯起的弧度，但眼神却彻底变冷了。 他还是语气温和地把话说完：“阿姨您在女生寝室当宿管，不了解我和晓月的事，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只是有点误会。” “周晓月都和我解释清楚了，她没谈对象！”宿管阿姨没有轻易唬住。 霍长英停顿住，调整气息后才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唉哟你们才多大呀，就谈这些。阿姨寻思，你这么聪明优秀，把心思放在什么地方不行啊，别死抓着不放了，人家就是在拒绝你——” “她不会！”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69节 霍长英语气猛地一沉，吓得宿管阿姨只说到一半，不敢再多说什么。 沉默间隙，霍长英很快收拾好情绪拉回话题：“谢谢您提醒我。我一直这么送她东西，会给她压力，这点是我没考虑清楚。 我会和她解释的。 您能告诉我，晓月是几点离开的，坐了什么车，有没有别人来接……我很担心她。” “我不知道！”宿管阿姨连忙挂断电话，一点信息都不愿意透露。 霍长英放下手机，他扯了扯嘴角，笑容无比的冷。 “少爷，宴会时间快到了。” 坐在前面的司机出声提醒霍长英。 霍长英抬手压下自己身上这套崭新西装的领口，整理妥善后，他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姿态：“抱歉，李叔，耽误你白跑一趟。” 司机摇头：“没什么耽误的，我本来就是负责开车的，少爷还给我额外的钱……” 霍长英彬彬有礼：“托李叔照顾，这是应该的。” 他客气极了，唇边却噙着一丝哂笑。 霍长英扫过这辆豪车的内饰，眼神始终冰冷，他坐在这个车后座位置这么长的时间，忽然就成了一个借用的客人。 其实这倒没什么。 霍家的一切不是他的，他可以还回去。 霍长英恨的是，这些人觉得，连周晓月也可以一并拿走。 想到这里，霍长英笑了笑，嘴里轻叹：“那麻烦李叔开车吧，晓月提前过去了，不能让她等我。” 李司机依言踩下油门，同时又在霍长英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从后视镜里打量了霍长英一眼。 长英少爷从头发丝到皮鞋尖，都一丝不苟，完美无瑕。 尤其是他长相优越、气质斐然，一穿上西装，更衬得俊逸优雅，看上去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他是霍家抱错的假少爷，也凭借能力得到了霍家的重视。 霍长英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没人敢看低他。 长英少爷很懂分寸，对那位亲生的真少爷极其好，无论是帮忙辅导，还是筹备庆祝，都尽心尽力。 而且他对自己那个没钱的亲生母亲，也十分上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简直挑不出任何的缺点。 可是。 唯一有一个古怪的地方。 那就是对晓月小姐的态度。 涉及到晓月小姐的事，长英少爷一直都亲力亲为。 但当晓月小姐和阿沉少爷也变得亲近，甚至更加亲密后，有什么，就变得不一样了。 而且，晓月小姐已经不怎么联系长英少爷了。 李司机心里觉得周晓月做法伤人，但他不会多嘴。 更怪异的，却是霍长英的表现。 具体的古怪，李司机也说不上来。 他好像全然忘记周晓月说过的拒绝，推开的动作，哪怕别人再说，也听不进去。 每每提起周晓月，仍是深情款款，温柔缱绻，都好像还和从前一般要好。 李司机不愿往不好的方向揣测霍长英。 但一定要形容，李司机觉得，霍长英好像，有点疯了。 第104章 裂开 但在大多数人眼里, 周晓月才更像是疯的那个。 当她提出解除婚约的时候，她就成了父母眼中不听话的任性女儿, 霍夫人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女孩…… 她势微言轻, 渺小脆弱，却偏要对着撞，选一条最难走的路。 霍家原本对周晓月的态度就极其微妙, 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什么好感了了。 不过因为是卫沉邀请了周晓月，霍家即便从霍夫人那里知道了她的打算，也不会反悔, 把她拒之门外。 她坐公交车到偏远的车站下来, 再步行到山水庄园。 庄园大门的门卫认识她。 哪怕少女没有坐豪车, 没有穿礼服，门卫也还是客气地问好, 还关心了一句：“走路进去太远了，需要帮你叫一辆车吗？” 门卫询问的时候, 已经拿起手边的话筒, 作势要打电话。 火光电石间，周晓月想起了一件事。 她想到卫沉第一次来这里见她被门卫拦下, 她想起那一晚霍长英突然赶过来—— 卫沉早就提醒过她的。 系统同样说过，词句支离破碎的，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 其实真相一直都在她眼前。 是她太习惯生活在霍长英一手打造的世界里, 才会一次次忽略不计较，甚至不愿拆穿。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勇气面对霍长英骗她、愚弄她、把她耍得团团转的事实。 周晓月问门卫：“你是不是要打给霍长英？” 门卫抬手放到耳边的动作僵住，尽显心虚。 他不说, 答案也一目了然。 “你一直都在向霍长英汇报我的事？”周晓月追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你这么做的？” 门卫不知所措好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找补, 尴尬地解释。 “没有。我就是想找人送你。我是看着你们两个总是一块儿进出，才想通知他一声。” 他完全没想到周晓月会突然说出这些，根本藏不住脸上的紧张不安，生怕被投诉。 但周晓月深吸一口气，告诉他：“我不会和他一起了。我们不是一对，希望你别再向别人透露我的隐私。” 门卫哪里敢说什么，一个劲儿地点头。 额外一笔钱是赚得容易，但这种事要是告发出去，别说这份工作能不能保住，再去别的小区也很难再找到工作了。 门卫看着周晓月，惊颤不已。 这个总是黏着霍长英的漂亮少女，一段时间不见，好像彻底变了。 像是蝴蝶破茧，蜕变成熟。 即便对比今夜到访的那些西装革履香车美人贵客，周晓月并没有打扮得十分精致，反而穿得很简单。 可是她变得鲜活，变得勇敢。那双明媚又总是楚楚动人的杏眼中，此刻却闪烁着充满决心的光芒。 虽然周晓月没有穿上晚礼服裙装，但少女也并没有失礼。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梳低了马尾垂在脑后，像是一位年轻的女绅士。 其实那只是市一中校服的秋装，也是周晓月从周家收拾出来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胸口上关于学校名字的印记被一枝花挡住，是周晓月随手挑的，却显得更加别具一格。 得益于周晓月出众的美貌，这套扮相竟也穿出另一种意义上的高贵，甚至会误以为她是为了从宾客里出挑故意这么打扮。 周晓月出现的时候，立刻引来一片关注。 她都没有被要求拿出邀请函，就被人恭敬迎进去，应该是有人特意提前嘱咐过。不过肯定不是霍家的长辈。 这座大得像是城堡一样的豪宅，灯火通明，恍若星河倒挂。 原本内饰装修多用红木、羊毯、收藏品展示柜，尽显富丽堂皇，为了宴会多加点缀后更加奢华贵气。 来往的客人一个个都光鲜亮丽，举杯来往交错，好像跟几个月前的宴会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再度重演。 但卫沉已然从最开始的边缘，变成了中心人物。 她看到好多人围着卫沉，争相和他说话，他们脸上挂起更真诚的笑意，眼神多出了欣赏。 好在卫沉个头拔高，再多的人蜂拥上去，周晓月还是能一眼看到他。 他这次穿着一套服帖的西装，经典款黑色外套长裤，白衬衫戴领结，细节做工都极其考究。 半长的头发从额头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其余的黑发都落在脑后，没有扎起，微微打卷，挥去了黑压压的阴郁，衬托出了少年的俊丽。 偏偏他眼睛半垂，薄唇轻闭，压着冷淡的神情，显得清贵又高不可攀。 然而当他一抬头发现周晓月时，那看似孤傲的高冷便化冰一般打破，那双黑沉沉的狭长眼睛里也带着期待的光亮，骤然亮起。 卫沉连一丝迟疑停顿也没有，立即离开人群的包围，朝着周晓月走来，像是寻到主人的小狗。 他当然是大体型的，越走近，越高出周晓月一截。 但是因为卫沉交出了全部的信任，袒露一切的脆弱和柔软，就像只对她躺下露出肚子的狗狗，周晓月情不自禁地怜爱，觉得他更需要她的保护。 出于种种心理，她不想事事找卫沉帮忙，没让他来接自己，一个人过来。 卫沉不知道一边等一边张望多久。 他像是有什么雷达一样，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周晓月的存在。 周晓月冲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我来了，抱歉，来得有点晚……” “不晚，刚好。” 卫沉点一下头，又要摇头，顿了一下。 他直直地看着她，一点也不掩饰惊艳。就如同他上一次看到周晓月精心化妆额外打扮，但又好像，他的目光每一次都是这样，专注而执着。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0节 周晓月心里起了波澜，打小鼓似的，越来越快。 但四周涌过来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霍夫人章绮正和一些女宾客们聊着，看到周晓月，表情有点微妙。 离她最近的好友林筝注意到了，试探地问出了一句：“晓月怎么和阿沉一块儿，长英呢？” 虽然之前因为试图撮合儿子和女儿失败，闹得不愉快，但章绮和林筝毕竟交好一段时间，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加上林筝和女儿孙悦然还在国内，于是也受邀参加了这次的庆祝宴会。 章绮听她这么问，反而后悔叫上林筝，不动声色地笑笑：“可能去处理什么事了吧，长英这段时间到处忙，没有他，宴会还办不了这么快。有他帮扶阿沉，我也能放心许多。” 三言两语，章绮就把话转移到卫沉和霍长英身上，但绕开周晓月的怪异还是让林筝上了心。 林筝还是十分欣赏霍长英的，因此多一份关注。她悄悄找到自己的女儿，推了推。 “等会儿长英来了，你多和他聊聊。” 孙悦然正在长桌边上生闷气。 之前她被安排和卫沉见面，直接被拒绝，落了脸，好长时间都没缓过来。 今天参加宴会，她有心扳回一城，特意挑了一件最适合的裙子，又在妆容、发型下了极大的功夫，就是想让卫沉后悔。 结果卫沉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她，孙悦然都怀疑，卫沉到底还记不记得她。 好在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冷漠，孙悦然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直到那个穿白衬衫的少女走进来，她眼睁睁看着卫沉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乖乖到对方面前，不停地应话。 孙悦然更不舒服。 她敷衍母亲：“霍长英肯定和他未婚妻一起，我去凑什么热闹。” 林筝用眼神示意卫沉的方向：“他未婚妻在那里呢。” 孙悦然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周晓月，随即更加震惊。 卫沉对周晓月的态度明显不一般。 “他们该不会……？” 孙悦然顿时冒出来一股更强烈的不服气。 连她都听说周晓月什么都不会，全靠着霍长英喜欢，她就是没想到，连卫沉也会迷上周晓月。 林筝只说：“你多劝劝长英，他心里应该不好受。” 林筝心里打了别的主意，只是不方便和女儿解释清楚。 孙悦然倒没想得那么深入，只是单纯较劲。 她应下：“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怎么会被这种女生玩得团团转。” 孙悦然也没有和霍长英多熟。 只是她和霍长英很早以前就认识，但没什么联系，回国后才接触多起来。 为了这次宴会，孙悦然还有一个表演钢琴的环节，在彩排的时候和霍长英见过一两面，算是能说上话。 霍长英比卫沉好相处得多，他说话做事都很体谅别人，温柔体贴，加上长得极其俊美，微笑起来很容易迷住异性。 要不是从小就被霍长英比在下面的阴影太深刻，孙悦然都觉得自己会喜欢他。 林筝和霍夫人能交上朋友，除了家世背景，性格上也有如出一辙的地方，对自己、对子女的要求很高。 在霍长英的天赋面前，孙悦然一无是处。 她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当年出国远离他，孙悦然心底深处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孙悦然看到霍长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撞到他的笑容和眼神，孙悦然心里猛地袭上从前的许多阴影。 她打了个寒颤，突然不敢上前了，甚至比对卫沉还要抵触。 其实霍长英看上去依然完美。 他大步走进用来办宴会的大厅，他穿着经典的三件套西装，外套打开，马甲收腰，衬出高大修长的完美身材。 少年脸上挂着一抹弧度标准的优雅微笑。 浓长的眉，深邃的眼，五官处处分明立体，被笑容柔和在一起，本该柔软而温和，但他眉眼深处沉着一团看不清的昏暗，竟让人莫名生冷。 “晓月。” 他第一次没有理会旁人的应酬，而是径直走到周晓月面前，温声细语地关心，“等久了么，我去接你没接到，耽误了点时间。” 霍长英一如他一直以来那样，对周晓月事事仔细耐心地照顾。 他移眸看了一眼卫沉，眼神沉霭，又转头对周晓月笑道：“阿沉送你来的吗？” 周晓月不自觉捏紧了手。 她既不安，不知道霍长英想做什么，又恼怒，完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的风轻云淡。 卫沉皱起眉，维护性地打断霍长英问话：“是我邀请她的，不用你操心了。” 霍长英笑了两声，声音越轻，笑意越冷，眼神越深沉，“可操心事情照顾人，就是我现在的职责呀。” 这话无不讽刺。 霍长英笑着眯起眼，藏住真实的情绪。 他对周晓月说：“要是我哪里真的做得不好，可以改呀。” “我不要！我不要你做好，也不要你照顾！” 那张紧绷着的岌岌可危的面具，被周晓月一句话击破。 霍长英的笑容僵硬，颊边的肌肉绷起，才维持住微笑的弧度。 可完美无缺的霍长英还是有了裂缝。 他再怎么精心伪装遮掩，周晓月不看不听不理睬，就能轻易挖开那道缝隙，泄露里面阴暗见底的诡谲。 卫沉向前迈了一步，充满保护欲地为周晓月抵挡霍长英的视线。 霍长英见状，继续笑：“晓月真的长大了，一个人完成了好多事。寝室阿姨说你早就触发了，路上没遇到什么事情吧？” 周晓月盯着他的假笑好一会儿，对他将糟糕视若无睹的装模作样，既觉得心惊又心冷。 到现在，霍长英竟然还想要掌控她的一切。 她讨厌这样的窥探，如影随形，仿佛挣脱不得。 “你真这么想知道的话，那我告诉你。我是自己来的。我先去了一趟韩佳家，把我的邀请函给她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04:25:46~2022-05-31 02: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和抚子 48瓶；1345、阡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嫉妒心 周晓月把邀请函给了别人。 但送出邀请函的人一动不动, 没有任何异议。 卫沉面色平静，似乎任由周晓月安排, 又似乎早就知道周晓月的计划。 这种互相信任彼此支持的默契, 是周晓月和霍长英之间永远都不会实现的。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那个多余、被排除在外的人是霍长英。 霍长英抬起眼帘, 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阴鸷的幽光，但他面上仍然笑着。 “你和韩佳关系变得这么要好了吗？晓月，她之前总是找你麻烦, 你也别太善良了, 会被欺负。” 周晓月抗拒地讽刺回去：“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和韩佳的关系。” 霍长英停顿片刻, 轻声一叹，露出担忧的神情, “我是不想你受伤，晓月。你好心把自己的邀请函给韩佳带她一起, 但她肯来么？” 周晓月应激一样, 背脊挺直，神经紧绷地瞪着霍长英。 他没说错, 所以才让周晓月紧张。 她没有见到韩佳，对方找了借口故意躲着，周晓月只见到了韩佳的父母。 韩佳的父母比较严厉, 尤其是韩佳这次考试考差了。 听说周晓月想找韩佳出去，他们本来是要直接拒绝的，听说是霍家办宴会，才改变主意收下邀请函, 说会转交。 她离开的时候, 韩佳也没有露面。 她不知道霍长英到底对韩佳说了什么, 韩佳突然把话都收回去。 但周晓月讨厌霍长英永远对，讨厌霍长英永远不出错。 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仰慕美梦，彻底变成了纠缠不休的恶魇。 他那样高大，周晓月还是得抬头和他对话；他那样聪明，永远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又那样厉害，总是先一步掌控局面。 周晓月无数次的在心底里描绘过霍长英，勾勒出一个遥远到无法触及的精神支柱。 在她前十六年的人生里面，周晓月幻想过离家的冒险，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和霍长英分开。 以前，她不知道，没有霍长英，她该怎么生活。 现在周晓月不知道，如果霍长英还一直待在她身边，她要怎么办。 可怕的不是霍长英骗她。 而是连她自己在蒙蔽时的想法，念头，也全是霍长英精心调制的结果。 她只是一个完美天才一手打造出来的产物。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1节 甚至于清醒后的心碎，痛苦，绝望，也都是因为她跟在霍长英身边一起长大有了许许多多的感情。 但是所有的，都是假的。 照顾是虚假的，宠爱是哄骗的，这让周晓月的伤心和愤怒都变得不再真实又毫无目的。 卫沉紧紧挨靠周晓月，隔着衣物传来真切的存在感。 他总是寡言少语，但字字真心。 有这样一个人会不惜代价，不分立场，永远站在她这一边，周晓月迷茫的心情找到了支撑点，落地为安。 周晓月沉下气，说：“韩佳会来的，有艺术界大师王安瑞在，她那么关注画画的事，一定会来。” 瞬间，霍长英脸上那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他紧紧盯着少女的杏眼。 她眼帘微动，下意识地颤了颤，但倔强地没有退让。 “你去找了王安瑞？” 他语速加快，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是我邀请的。” 卫沉出声，直接打断霍长英对周晓月的紧逼追问。 霍长英看向卫沉：“这是名单之外的客人吧，宴会的事情是我在负责，你不告诉我，是不信任我吗，阿沉？” 卫沉直直对上霍长英：“我可以自主邀请一些人吧。” “当然，你是霍家的继承人，是真正的霍少爷。”霍长英皮笑肉不笑。 卫沉颔首，第一次认真应下这个身份。 两个少年之间压抑了许久的矛盾彻底激化，火药味弥漫，连旁观的人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对。 他们是命运玩笑下人生交错的一次意外，在前半段人生里抢占着对方的位置，那些过往还不回去、吐不出来。 而他们的未来，只会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比较。 卫沉不在乎这些。 他在最恶劣的境地里跌爬滚打，习惯了忍耐。 无论是霍家遮掩他的出身，不信任他的能力，想要投资霍长英扶持他；还是他过去被曝光后，霍家调查清理完就草草放下；甚至是转进市一中学校，舆论环境明显针对他，偏向霍长英，卫沉一直都反应淡淡，似乎什么也不在意。 可唯独涉及周晓月，卫沉做不到平静。 他也会不甘，会嫉妒。 他知道周晓月和霍长英一起长大，他知道周晓月当过霍长英的未婚妻，他知道周晓月真的喜欢过霍长英…… 他们相处陪伴的时间那么长久，足够在周晓月心里留下无数回忆。 卫沉要怎么做，才能超过这漫长的十六年。 未来的十六年，二十六年，三十六年，他都要紧紧地跟着周晓月，一步也不离，能挤掉霍长英在她人生中的分量吗？ 他错过的那十六年时间，却只是霍长英手里戏弄周晓月的工具。 卫沉所有的情绪都因为周晓月奔腾着。他看似平淡无波的冰层之下，早已汹涌呼啸。 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赢过霍长英，还要让霍长英彻底失败。 卫沉的宣战信号毫不掩饰，他直接出击。 霍长英更有城府，不一会儿就压下了情绪，神色也恢复自然。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说一下还有额外客人的事。” 周晓月一听，担心地扯了扯卫沉的西装袖口。金属扣贴在她的手心，冰凉的表面让她心里微沉。 她怕因为自己的事，给卫沉带来麻烦。 卫沉联系王安瑞，没有和霍家任何一个人商量。 而他作为霍家少爷的身份，早就登上过新闻，很容易让王安瑞答应。 卫沉淡声回答：“都请了钢琴家林筝，再来一个艺术家更好。王安瑞还是带霍长怡的老师，他们会高兴的。” 王安瑞来，只会让霍家人惊喜。 不过对其中一些人来说，就是惊吓了。 霍长收紧了颊边的肌肉。他注意到周晓月的小动作，肌肉僵紧，肩腰拉直，绷成了进攻的姿态。 他握紧拳头，同时又重新挂起微笑。 “这里还容得下很多客人。虽然有点意外，但能多来些朋友一起庆祝，确实是好事。我会交代他们招待周到。” 霍长英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应酬已经融进了他的不能，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他想着别的事情，也能脱口而出。 周晓月别过头，对霍长英避之不及。 霍长英用力地握拳，刺进掌心的皮肉出了血，才能勉强维持住笑意。 他是该走了。 宴会马上开始。 主持人会提前入场，上台说些场面话，引出市一中的考试成绩，着重介绍卫沉，向豪门圈子展示卫沉的优秀，压下暗中涌动的议论和猜疑。 鼓掌、庆祝，后面就是轮番上一些表演节目，都是彩排过的内容，霍长英全权掌控，倒背如流。 不会出任何问题。 就算多出一个王安瑞，再多出一个韩佳，他还是有办法处理解决。 霍长英知道，他该行动了。 但是看着周晓月疏远的样子，霍长英的脚就像被钉住一样，根本无法移动。她是决心和卫沉一起计划这么做—— 那些试图粉饰的完美谎言在周晓月的抗拒、厌恶下不堪一击。 霍长英的笑容里露出越来越多的裂缝，破开成洞。 一张坏掉的面具，再好看，也丑陋至极。 宴会另一处。 霍夫人章绮一边观察着周晓月三人，一边又留心霍老爷子和其他人，生怕出什么乱子。 她捏着高脚杯的手不自觉握紧。 就在章绮打算介入时，霍长英先一步离开，卫沉也在和周晓月说完话走掉，让章绮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周晓月，章绮就没那么想过去了。 她被周晓月退婚的事落了脸面，放不下身段。 但章绮也没有轻松多久，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一个她更不想见到的女人，孙若男。 卫沉邀请养母的事，是告诉过她的。 霍家没有理由反对。 尤其在卫沉以远超预期的速度达到那个苛刻的高标准后，霍老爷子在这种事情上只会顺着卫沉，还称赞卫沉懂得感恩。 卫沉赢得了话语权。 可真的看着孙若男被卫沉带进来，章绮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转头，章绮又看到周家的那对夫妇。 他们好说歹说也拿到了邀请函，只是离了女儿周晓月，他们的存在感一下子就变得微弱。 霍长英不会再那么事无巨细地额外照顾他们，卫沉更不会主动靠近。 而他们和周晓月的关系还没修复，只能远远地在一边看着，踌躇不敢上前。 对比之下，章绮又有种心情微妙的优越感。 至少她还没有和儿子闹到这个份上。 但章绮心里仍然空落。 她知道，和周晓月退婚的事情处理不妥当，她就会失去一个儿子，又或者是两个—— “霍夫人。” 招呼声转移了章绮的注意力，她回过身，看到一个穿着中式西装，半头白发的先生。“王老先生，欢迎欢迎！” 章绮压下自己的惊讶，“您能来参加这次的宴会，真是太好了。是长怡请您来的吗？” “是霍沉邀请我的。”王安瑞很平和，“刚好我也没事，就来看看。” 章绮心里顿时不舒服。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意外。 孙若男的事，她是知道的。 周家会来，她也知道。 周晓月一来卫沉就围过去，还和霍长英对上，她也能想到。 可是卫沉请了王安瑞，就很奇怪。 她知道卫沉还没有接纳她，不听话，可章绮不喜欢这种接连不在掌控之外的感觉。 这时。 王安瑞说：“我听说，霍沉和霍长英并列第一，都是优秀的孩子，霍夫人有福气。” 章绮笑意满满，终于舒心了些。 她应和：“霍家的孩子还不都是教出来的，王老先生带着长怡学画，辛苦教她成材了。” 这明显是捧王安瑞的话，但王安瑞没有跟着笑，反而露出一点无奈。 他摆摆手，“今天是庆祝的宴会，不说这些。” 章绮察觉他提起霍长怡的态度不怎么上心，暗中记下。 章绮倒不是关心霍长怡，毕竟那只是她的侄女，不是女儿。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2节 霍家本来就有利益隔阂，出了卫沉和霍长英的事，二房拿着霍长英的血脉关系和卫沉的出身能力说事，不服他们分到的财产，矛盾闹得更大。 作为霍家次子的女儿，霍长怡始终不待见卫沉，但很黏霍长英。 章绮正和王安瑞说着话，却见霍长英大步走过来。 他眉眼间沉着一丝焦虑的阴暗，让章绮心惊。 “长英？” 霍长英冲章绮笑了笑，再伪装还是显得冷淡。 他对王安瑞说：“王老先生。抱歉疏忽了，没安排好您的位置，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王安瑞宽和一笑：“没事，我就不喜欢坐着，让我到处走走吧。” “不行！” 章绮描画仔细的眉毛跳了跳。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霍长英说出来的话。 他急躁得不像是霍长英了！ 霍长英停顿一会儿，调整完表情立刻解释：“您是长怡的老师，怎么能随便呢？而且我们邀请了您又没准备好，本就是我们失责。” 这是卫沉私自做的邀请，当然没办法准备。 霍长英把一切揽下，是处理得圆滑挑不出错。 但到底为什么？ 卫沉会突然做这种事情，霍长英还急得失态。 章绮表面上顺着霍长英的话往下劝王老先生，眼底的疑问却越来越浓重。 王安瑞倒没有计较那么多，只是说：“那好吧……” 霍长英直接带着王安瑞往另一个方向，章绮落后半步，她留心四周，很快就注意到周晓月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旁边。 章绮心里打上一个重重的问号。 周晓月是来找她的，还是找长英，又或者是……找王安瑞？ 这一切，该不会还是因为周晓月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02:53:57~2022-06-01 02:1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45 10瓶；这是个废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战争” 周晓月不认识王安瑞, 只能靠记住照片资料上来辨认，花费了一些时间。 她只是稍微踌躇了一会儿, 被霍长英钻了空隙, 她看着霍长英截住人，带到霍家那边的位置。 老先生很快就融入进去。 卷了长发披散下来的霍长怡马上站起来打招呼叫老师。 王安瑞冲对方点点头，然后毫无意外地在霍长怡旁边的座位坐下了, 彼此熟稔。 周晓月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不禁出神。 王安瑞已经认了霍长怡当徒弟, 带了这么久教学画画的情分。王安瑞真的会因为最初那一张画的误会, 帮她一起拆穿事实揭短吗？ 但到这时候,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她已经体验过被周围几乎所有人不信任的滋味，再狼狈地丢脸, 也不会再失去更多。 周晓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要冷静, 不能被牵着走。 但周晓月并不知道, 她已经成了全场另一种意义上的焦点。 “晓月。” 早早当场的周家父母不断地望过来，眼神殷切而又焦灼, 恨不得立刻到周晓月的身边，又怕引起周晓月更激烈的抵触。 加上周晓月一来，就被卫沉和霍长英围着, 也没有太多接近的机会。 直到现在她落单一个人，似乎有了谈话的机会。 这段时间足够让周父周母明白，他们是不可能等到周晓月主动的，她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坚持, 不会低头求和。 “晓月……” 被卫沉接进来的孙若男同样在看着周晓月, 目光里带着亲近又带着一丝犹豫。 毕竟在这种场合之下, 周晓月是孙若男为数不多认识可以说话的对象，只是之前的对话并不算愉快，孙若男自觉没有底气。 “晓月？” 霍夫人章绮一边配合霍长英把特殊客人的事圆过去，一边暗中凝神留心周晓月的动静。 接二连三的异样让章绮预感到，今天这场以庆祝为名义的宴会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周晓月的一举一动都让章绮精神紧绷。 章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她原本都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的女孩，竟然会变成这么一颗不定时炸弹。 光是她不惜和家里闹僵也要退婚，就完全超出章绮的意料，章绮更不知道，周晓月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显然，卫沉和霍长英都在围着周晓月转…… “周晓月！” 受邀的钢琴家母女同样在观察，暗暗较劲。 孙悦然不服气地盯得很久，不得不承认对方长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就算没有化妆也漂亮得惊人。 只一件衬衫和长裤，瞬间就从花枝招展、裙装各色的女宾客们中脱颖而出。 “他们都是喜欢她的脸吗……”孙悦然暗暗揣测，冒出了和大部分知道周晓月的人一模一样的想法。 “啪啪啪！”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说到了卫沉和霍长英，请他们一起上台，宴会厅里顿时响起成片的掌声，看客们纷纷鼓掌。 孙悦然听到母亲催促：“算了，别的待会儿再说，先准备表演，跟着我，千万不能出错，知道吗？” 按彩排，接下来就是她们的钢琴表演，孙悦然忙不迭地点头。 她心里鼓起一股劲，至少在艺术才能方面，她绝对是赢过周晓月的。 虽然她们于这场宴会的性质，不亚于幕后配乐的交响乐队，烘托气氛的歌手，但带着母亲林筝的头衔，就不一样了。 计划是这样的。 可当卫沉和霍长英走上来，事情却全都变了。 两个少年都长得好看，个子又高，穿着笔挺的西装就更显得英俊帅气，不需要主持人着重介绍，也能立即引来一片注视。 更何况，他们还都姓霍，就算身世的说法有些蹊跷，霍家承认他们，这个姓氏背后代表的真金白银就做不了假。 他们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年轻适龄的异性谈恋爱，偏偏他们眼里看到的是同一个少女。 这不可替代、不可分割的唯一性，是霍家再怎么分配财产彰显公平都不可能弥补的。 战争一旦打响，就无法简单停止。 主持人还在按照霍家的示意不停地强调两人之间的和睦：“这次双双拿下第一，两兄弟之间有什么心得能分享一下吗？” 没人立刻接话，气氛微微凝住。 主持人只能自己往下接话：“哈哈，你们现在是一个班，在家里也有一起接受辅导，有这样出色的成绩肯定离不开互相帮助吧。” 结果还是僵持一样的沉默。 宴会上，那些对两人竞争心知肚明的，全都提起一口气。 章绮开始频繁地抬手理头发，孙若男抓紧了手，周家夫妇额头都冒出冷汗，连在幕后等待上场表演的孙悦然都感到压力。 反而是处在旋涡中心的周晓月最平和自然。 她看着台上，清凉如水的杏眸里，只映照出一道身影。 “呵。”霍长英轻笑了一声。 “我也没有帮阿沉太多，他是霍家的人，本身就很优秀。” 他看上去已经调整好状态，重新挂上标志性的温柔笑容，俊美得让人心醉。 但他绷直的体态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弛过，在防备、在进攻。 这话的意思往深了想，霍长英重新解释了所谓的“互帮互助”，暗示是他单方面地帮扶卫沉。 “托你的忙，我在学校一个人很清净。”卫沉神情漠然。 卫沉并不绕弯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市一中1班的待遇离不开霍长英的有意引导。他是不在意，不是不懂。 现在卫沉直接说出来，意味就不同了。 霍长英的假笑越来越深。 “我还以为你更喜欢这样。” 霍长英又紧接着说，“不过远离集体也不好，不想一个人的话，家里不是帮你找了个朋友吗，是孙悦然对吧，钢琴家林筝的女儿，说起来，还是教过我的钢琴老师……” 他提起孙悦然，似乎是按照彩排引出孙悦然母女的钢琴表演，但话里话外都在有意地把重点放到卫沉和孙悦然的相处， 主持人咳嗽两声，飞快地接下去说出节目单上的钢琴合奏曲目，免得事情走向变得更加糟糕。 “有请——！” 灯光调整，一架古典的黑色钢琴早就提前布置好了，安放在旁边，静候着展示。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3节 台下，周晓月一愣。 她抬起眼，就看到穿白裙的年轻少女跟着母亲一起出来，母女两的气质都很优雅，落落大方。 周晓月是第一次知道孙悦然。 她也清楚霍长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孙悦然应该就是霍家之前为卫沉相看的未婚妻人选。 卫沉和孙悦然见面，认识，互相了解，是像她和霍长英曾经那样吗？ 周晓月早就从知道这件事，但她第一次听到其中的细节，心里突地一跳，维持不住之前的平静。 其实她应该想到。 霍家为卫沉挑选的，肯定是一个出身、相貌、能力样样优秀的女生，只会比她更好，甚至是最好的，绝不会差。 周晓月还是禁不住地失落。 因为她没有再把卫沉仅仅当成朋友，所以现在的她会去比较，会去在意。 周晓月没有怀疑卫沉和孙悦然有更深的交集，否则他一定会告诉她。 他不说，就表明这不重要。 她只是有些小小的自卑，或许，卫沉本来就应该找一个更出色，匹配得上他的对象。 这是周晓月在漫长居高临下式照顾里养成的性格，她相信卫沉，只是还不够相信自己。 少女脸上蒙起一层淡淡的灰雾，到底有些黯然。 霍长英紧紧看着周晓月，他从头到脚地扫过每一处，连头发丝都没有错过，确认把她的一切收进眼底。 他含笑退让出位置，轻轻合掌，对接下去的表演表示欢迎。 但卫沉仍然站在中间。 霍长英勾笑：“你想和孙悦然一起合奏吗？” 卫沉直接摇头。 卫沉从来不会模糊界限，如同他苍白的肤色和漆黑的双眼，泾渭分明。两片淡色的薄唇张开，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和她只见过一面。”卫沉说得干脆，“你们认识更久，又都学钢琴，一起合奏更合适。” 然后他才对林筝和孙悦然点头致意。 孙悦然听出卫沉在划清界限。 虽然卫沉说的都是事实，但孙悦然多少想明白之前的见面是怎么回事，又对卫沉有一些好感，生出许多的羞恼。 林筝心思一转，竟然想应下卫沉的话：“倒是挺合适的。长英的钢琴弹得那么好。” 霍长英笑容淡淡：“我很久没弹了。” “这是练过的曲子，又是从小学的，忘不了的！你这双手天生就是练琴的，比那些不合适还硬要学的好太多！” 林筝说到兴奋处，又涌出爱才的心，暗暗踩了卫沉做比较。 但毕竟，卫沉被安排学钢琴，是霍夫人的主意。林筝也不想得罪对方，又急忙找补：“当然，什么时候学都不晚。” 卫沉没有丝毫波动。 直到霍长英说：“这是双人合奏。之前我只和周晓月一起弹过，没有和别人试过。” 卫沉表情才有了变化。他眉毛微动，皱得额下拢起一小块阴影。 霍长英有心施展手段，到底还是成功地激起了卫沉的嫉妒。 他们斗法，让后面的表演者有些下不来台。 周晓月，又是周晓月！ 孙悦然本来就想钻地洞了，见他们这样，脱口而出：“那你们都和周晓月一起弹好了！” 这话直接把暗流涌动的三角恋争斗直接挑明，让不知道多少张脸变了色。 就连一直安稳坐着的霍老爷子也沉下脸。 两个母亲焦头烂额，只是一个直接白了脸色，一个还能遮掩伪装。 周晓月的父母同样发慌。 他们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得意高兴，一个劲的往周晓月那里看。 霍长英压了压唇边的笑，顺着话向下伸出手。 “晓月，要不要一起弹一曲？” 他笑得那样温情脉脉，像是新编织出来的又一个虚假美梦。 “你不记得的话，我带你。” 诚如林筝所说，那确实是一双天生弹钢琴的手，掌心宽，手指长，指间距大而分明，轻易就能握住少女的腰肢。 而他手上的皮肤光洁干净，精心保养下，连茧痕都很少，毫无瑕疵。 周晓月握住这双手无数次，也被它们抱在怀里无数次。 但是她见过了另一双手。 灰暗、粗糙，带着或细小或粗大的疤痕，十指有一半都有厚厚的茧，是长年累月干重活磨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向周晓月，不再避讳掩饰。聚焦的目光带来火烧般的刺痛感。 霍长英的眼神更是如影随形，诅咒般附在周晓月身上。 他以为，她会下不了台，答应吗？ 他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舍不得拒绝吗？ 周晓月稳了稳心，没有逃避地走到台前。 但是她没有把手放到霍长英伸出的掌心里，而是看向旁边那个冷冷清清的身影。 她选择站到卫沉身边。 卫沉对她的好太多了，把她的心装得满满当当，塞不下了溢出来，涨得周晓月的心口急促。 卫沉永远都在为她着想，为她争取。 但凡有一丁点误会，卫沉都要解释得清清楚楚，不愿伤害她一丝一毫，她又怎么能退缩。 “我不会弹钢琴，合奏表演还是让专业的人来更好吧。” 霍长英脸上的笑骤然一暗。 周晓月自己说下去：“这是孙悦然的舞台。” “后面到我演出的时候……我会展示我的作品。” 那幅初级、粗糙，却属于她周晓月的作品。 《光》 第107章 合作的演出 周晓月说完就退回到之前的位置。 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霍长英。 不仅划清界限, 同样也是宣战。 霍长英的笑容在周晓月回避的那一刻瞬间隐去。 高突的眉骨深陷的眼，刀削般的颧骨, 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全部凸显出来, 锋芒毕露，越发冷厉。 他们都心知肚明，周晓月所说的“作品”到底指什么。 她当然没有准备什么表演节目, 也不该有表演，但是周晓月来，就是为了宣告： 她不是谁的附属品, 也不会任由摆布。 卫沉一声不吭, 直接走下来默默地跟着周晓月, 坚定地表明立场。 霍长英站立片刻，收拾好表情。 他不能让宴会陷入僵局, 即便他已经因为周晓月屡屡出错，他也必须完美解决一切, 不留瑕疵污点。 众目睽睽之下, 霍老爷子和霍夫人的视线依然尤为突出。 霍长英早就习惯了这种高压的审视，他淡淡轻笑, 自己接下去圆场：“那就请专业的钢琴师为大家表演……” 台上的母女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孙悦然。 到开始表演，孙悦然还禁不住地暗暗打量周晓月。 她一时冲动把周晓月置于尴尬的处境，结果反而是周晓月尊重地把舞台还给了她和母亲。 其实从头到尾, 周晓月都没有做什么。 是卫沉冷淡、疏远她，也是霍长英在趁机发难，根本没有顾及其他人，更是她母亲林筝不合时宜撮合, 把一切弄得更尴尬。 唯一发现孙悦然局促难堪, 表示关心的, 竟然是周晓月。 孙悦然心里顿时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感受。 她好像隐约有点明白，为什么卫沉和霍长英都会喜欢周晓月了…… 丝滑而优美的钢琴声响起，带动宴会僵持的气氛重新流转。 但在这种表面的调和之下，暗中涌动着更多各异的心思。 “……哥，你刚才在想什么呀，还邀请周晓月一起弹钢琴，她哪里会啊，她要是答应了还不害得你出丑丢人！” 霍长英走下来，最先迎上来抱怨的就是霍长怡。 她一直都不喜欢周晓月，之前还会因为霍长英的关系表面上说说话。 但从卫沉被接回霍家后，霍长怡就对周晓月在两边之间的摇摆极为恼火，连装都不想装了，还直接起过冲突。 霍长怡向来最佩服霍长英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4节 在她看来，周晓月能被霍长英选中成为未婚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周晓月更应该珍惜，一丁点的迟疑都极为可恶。 而现在，周晓月甚至摆明态度，和卫沉走得更近，所以霍长怡也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一个劲儿地挑周晓月的刺。 霍长英脸上没有多少笑意，霍长怡却毫无意识，喋喋不休 这些话霍长怡以前肯定不会在霍长英面前说，现在她倒是对霍长英劝起来。 “哥，你看看周晓月都跟那个人一起了，你干脆和她退婚算了，再带着你未婚妻的头衔就是丢你的脸！ 家里给那个找的对象都是孙悦然那种……孙悦然以前还是先和你认识的，她妈妈还是你的钢琴老师呢……” 霍长怡比较起来：“人家出身艺术世家，演奏是真的厉害。周晓月还在那里说要演出，她能表演什么呀？” 瞬间，霍长英看向她，眼神直射过来，撕去了毫无往日的温和，便显得凌厉过头，一眼就震住了霍长怡。 “她会什么，你不记得了？”霍长英声音很轻，落在霍长怡的耳中却显得极为沉重，砸得霍长怡脸色一变。 霍长怡顿时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一声儿都发不出来了。 好半天，霍长怡才颤巍巍地叫：“哥……我们说好不再提这茬的。” 霍长英眼睛向下，深不见底的眼眸满是凉薄。他不笑了，也不会面无表情，仍然在唇边带着一丝假笑的弧度。 他盯着霍长怡一会儿，眼神却落空，眼里根本没有对方的身影。 “紧张什么？” 霍长英笑笑，“我说的是晓月陪着我一起练琴的事，你忘了，以前我学什么，晓月也要跟着学的。我会什么，她多少也会一点。 只是现在她心思不在这上面……但我会把她拉回来的。我和晓月的事，不用你操心。” 霍长怡表情古怪。 周晓月在所有人面前拒绝了霍长英的邀请。 霍长怡是对周晓月有意见，看法不客观，但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在场的宾客，也都能看出周晓月在两兄弟之间选择了卫沉。 这实在太明显了。 但霍长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样，依然把周晓月当成自己的，或者说，他根本不承认。 这样的深情温柔如春风，却又隐隐透露着诡异。 霍长怡有再多疑问，也不敢再随便说话了，低下头。 霍长英抬手按了按霍长怡的肩膀，“你坐回去照顾好你的老师，就行了。” 霍长怡听到这里又忍不住问：“对了，我老师怎么会来？哥是你请的吗，他要来也没和我讲过……” 霍长英说：“霍沉请来的。” “他？为什么！”霍长怡一开始完全莫名其妙，声音都高了。 然后她就看到宴会厅中卫沉一直围着周晓月，到现在还站在周晓月身边，霍长怡的声调骤然压低。 “是周晓月的意思吗……” 霍长怡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不是都不画画了么，为什么还要霍沉请我老师？她想做什么……” “你做好你该做的事，照顾好你的老师！”霍长英截断她的话，不容她继续追问。 少年唇边含笑，深邃的凤眼却满是警告和压迫。 霍长怡讷讷地应着，可一看到霍长英转身离开，她又慌了：“哥，你要去哪里？” 霍长英一开始没回答，但看霍长怡不安到表情都乱了，才开口。 “我要确保宴会顺利。今天的意外状况够多了，我想最好还是别再有额外的客人，和更多的意外。” 霍长怡只好再坐回到桌席上。 然而她已经毫无心思，坐也坐不安稳。 旁边的王安瑞见状关心了一句：“没事吧，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差？” 霍长怡反应极大，吓一跳，又连忙说：“老师我没事。我就是可惜还是按节目单表演了，没机会看我哥弹钢琴……” 霍长怡急匆匆地应付过去，越慌说得越多。 王安瑞就顺势接下：“是挺遗憾的，我还为他要和之后那个女生一起合奏呢，结果没成……” 桌上几人的脸色变了变。 霍长怡的父亲先警告地瞪来一眼，示意别多嘴， 霍老爷子已经因为这件事不大高兴了，再扯出周晓月和卫沉霍长英，谁也吃不准霍老爷子会是什么态度。 之前霍老爷子都没有正式地提过婚约的事，只有霍夫人知道，老爷子对霍长英的表态满意，放话维持婚约。 可偏偏周晓月自己想要解除婚约，虽然这事还没有公开，但已经暗暗地打了霍家的脸面。 而显然，霍家的真少爷继承人卫沉对周晓月的亲近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如今卫沉也取得一些成绩，霍老爷子正是对卫沉满意的时候。 一场计划好为继承人庆祝、造势的宴会闹成这样，谁再在霍老爷子面前提起来，就是往枪口上撞。 也就是王安瑞一直闭关画画，对霍家的事只知道大概，并不知道具体才能自然地说起来。 霍长怡从王安瑞的口中听到周晓月的事，一个激灵，嘴巴里最先冒出来的话竟然是：“她是我哥的未婚妻……” “是长英还是……” 王安瑞是真不清楚才问的。 周晓月和霍长英的关系是大家的共识，但还没有正式到举办订婚仪式、报道新闻那种地步，更多的只是对外公开的认可。 他看到霍长英邀请了那个女孩，也看到卫沉和对方一起，有疑问很正常。 但这个问题恰恰就撞进了火山口。 霍夫人马上绕开话题：“现在我有两个孩子，确实会让人糊涂。我叫他们一起过来，和王老先生多熟悉一下……” 霍长怡听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她就怕卫沉过来，周晓月也会一起。 “别麻烦了，我人还是认识的。还是霍沉坚持邀请，我就过来了一趟……”王安瑞摆摆手。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是卫沉请来的，但比起周晓月的问题，这也不算重要。 只有霍长怡的额头还在禁不住地冒冷汗。 她紧紧盯着王安瑞的四周，警惕防范着有什么人突然找过来。 霍长英只让她待在老师旁边，但是霍长怡怎么也坐不住。 周晓月一接近她的视线，霍长怡就忍不住起身。 “周晓月，你往我们这边看来看去，到底想做什么？” 周晓月却只是奇怪地看着她。少女脸上素净，如水洗一般干净，双眼也显得更加澄澈清亮。 那双杏眼直直地看过来，反而把急冲冲的霍长怡看得移开了眼神。 周晓月说：“我要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你好像有点激动。” 霍长怡眼睛跳了跳，张口说出一连串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霍沉请了我老师王安瑞过来，就是想接近我的老师吧！但你别做梦了，我老师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她说得越多，语速越快，越暴露她的紧张。 周晓月平静的脸上起了波澜，但并不是沮丧和难过。她挑明：“你不想让我见王安瑞，你害怕吗？” “我是在帮老师打发没必要的对象，免得打扰他。” 霍长怡试图用瞪视来强调压迫感，但周晓月只能看出她浑身上下的慌乱。 周晓月就说：“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的一幅画，不会打扰。” 霍长怡一激灵，更加激动。 “你也不看看自己，你学画多久，画到什么程度，也好意思借着霍家办的宴会搭桥让我老师看画，你不怕丢脸，我还害怕丢我们霍家人的脸呢！” 她的架势恨不得把周晓月踩到地底。 周晓月没有被打击得掉眼泪，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少女很认真地问。 “为什么你能这么理智气壮地伤害我？为什么你会看不起我、贬低我、打压我？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有多优秀吗？” 霍长怡一急，抢着回复：“我本来就比你优秀！要不是我哥看上你，我和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要不是因为霍长英，我的人生根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周晓月慢慢地说，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 霍长怡信誓旦旦地冷笑：“没有他帮忙，那你只会更差！” “他帮我，还是帮你？” 周晓月的问题让霍长怡猝不及防。霍长怡音调都尖了：“周晓月，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靠别人吗？” 霍长怡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在那么多人都有意无意关注周晓月的时候闹起来，只会引起更大的动静。 霍长怡伸出手，想把周晓月拉到其他地方，却听到台上传来声音。 “欣赏完优美的钢琴乐，接下来请欣赏国家级大师王安瑞的画作……” 霍长怡一愣，整个人都回不过神。 王安瑞出席就是意外，怎么可能还安排了展出。 本该负责串场的主持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站在上面的人是卫沉。霍长怡都傻住了。 反而是王安瑞本人笑笑站起来，冲宴会上的客人示意，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难道卫沉就是用这个名义请王安瑞过来的？ 可是宴会全都是由霍长英负责的，卫沉多叫客人还有可能，怎么做到暗中布置展出画作的事？ 那么多画，根本无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搬进来。 霍长英也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霍长怡这么想的时候，一道强有力的光穿过偌大的宴会厅照射到背景板上，呈现出各种色彩和线条。 所有的灯光暗下来，呈现出流动着的光影画面，美轮美奂，梦幻到不真实。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5节 宴会厅里先是安静片刻，然后陆续响起抽气和惊叹，紧接着掌声雷动。 卫沉站立着，偶尔介绍一两句王安瑞。 他根本不是一个合适的主持人，说话简短概括，但达到这样的效果，其实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王安瑞满意至极，到最后都是笑着上去致谢的。 “谢谢大家喜欢，也谢谢霍家的精心准备。在收到邀请之前，我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展出方式，真的太感谢了。 希望这些作品能给这次的宴会增添了一些乐趣…… 现在我年纪大了，创作的精力越来越少，就希望能教出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学生，看着她画出更有创造力的作品，” 卫沉低声说：“您现在只着带一个学生吧。” “对，就是长怡。”王安瑞笑呵呵地说。 “能说一下选择她的经过吗？” 卫沉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这个问题一抛出来，霍长怡瞬间就变了脸色，她都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阻止。 但站在她面前的，是周晓月。 少女还是用那种眼神看过来，清醒又冷静，让霍长怡头皮发麻。霍长怡全身僵硬，连脚都迈不动了。 其实就算周晓月不拦，霍长怡也来不及截住王安瑞回答。 “当初我就是在市一中绘画比赛征集上来的作品里，一眼挑中长怡的。 那时候她画得没那么好，但她会在画面里表达情绪，她就是自己画，不是临摹学的，没有任何风格的影子。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画上是一轮很大的太阳，那么强烈、那么耀眼，可是压得人心慌……我一看就选定了！” 周晓月听到这里，也控制不住地心中一悸。 但是反应更大的，还是霍长怡。 周晓月眼睁睁看着霍长怡耀武扬威的气势一寸寸地灭下去，就像是一层层刮掉的纸糊墙。 这些描述的，是她的画。 真的是她的画！ 王安瑞说：“也是我太心急了，其实都没摆放完呢。后来我再去，作品和人名才都对着弄好，然后我就看到长怡的名字……” 光影微微变幻，王安瑞下意识地追着光，看到一张新的画渐渐映照出来。 王安瑞笃定：“对！就是这一幅！” 当画面呈现完整，露出标题和名字，王安瑞愣住：“打错了吗？” 因为画下面露出来的人名，根本不是霍长怡，而是周晓月—— 全场都看得清清楚楚。 异样的神情，和窃窃的议论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传来。 周晓月承受过一遍又一遍才学会了漠视，霍长怡却从来没有遭受过，根本经不住，整个人都在抖。 在王安瑞看过来的第一时间，霍长怡就撞开周晓月跑了出去。 然后王安瑞的目光自然落到了周晓月身上。 他早就通过之前那些对话知道，她就是周晓月。 计划走完了一半，剩下的必须由周晓月自己来说。 “没有错。” 周晓月刚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有点颤，但说到后面越来越平稳。 这段话她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当真正宣之于口，那些积压着的失落和抑郁也同时抒发而出。 “王老先生，这是我的画，比赛报道、比赛结果都可以查，这幅画，是我的。” 王安瑞先是沉默，接着他想了想，想明白了，变了神色。老先生紧皱眉头，加深了皱纹沟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05:05:02~2022-06-04 03: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和抚子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还她公平 沉默片刻, 王安瑞开口。 “看来中间出了一些问题，我会好好查清楚。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放心,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如果有假，后果要由你来承担……” 后面的话是对周晓月说的, 语气严肃得惊人。 周晓月抬着脸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惊惶。 她穿着白衬衫，马尾扎齐, 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嵌着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睛, 让人很难心生恶感。 即便王安瑞现在心情糟糕，也没办法迁怒到周晓月的头上, 脸色沉到一半又缓和了一些。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周晓月抿了抿唇说：“我不知道您的事，我也不知道您选中了我的画。” 王安瑞也意识到问题。 他想从一些学校业余比赛里挑个亲传学生的事, 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消息。 也只有霍家这样的背景才能接触到各种内幕。 顿时, 王安瑞的神情更加难看。 他其实想得明白，但对周晓月, 王安瑞还是想要询问得更仔细一些。 他没有再在台上停留，想下去找、周晓月说话，一旁的少年却完全不放心, 一声不吭地紧紧跟着，让王安瑞一阵无奈。 “你们两个……” 王安瑞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折腾这一圈，还用在宴会上展出的名义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件事吧？为什么不私下找我说清楚, 要设计一个这么大的场合？ 你们是出气了, 但今天的事情闹开会有多大的影响, 你们想过没有？” 他看上去很生气。 这事闹大，当然是对霍长怡的负面影响更大。王安瑞这么说，本身就是在为霍长怡担忧。 周晓月还没说话，卫沉接过去回答：“这是我的主意。既然有人做了这样的事，还想隐藏真相，就应该承担后果。” 现在卫沉的话比之前在台上介绍时都多。 王安瑞摇头说：“你们是怕我帮长怡，所以才想着当众逼我认下来吧。” “人人都知道霍长怡是您的学生，没有人知道周晓月的画。这是她该有的公平。” 卫沉直接得让王安瑞都不知道怎么该说。 王安瑞看向周晓月，“你也担心我不认你的画，不肯收你做学生教你。” 周晓月深吸一口气：“我是有害怕，有担心，但我没有想要逼您兑现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迷茫太久了，您可能无法想象，我有多需要一件能证明自己的事，哪怕一件很小的事，我也能更多的相信自己，喜欢自己……” 王安瑞默默一会儿，突然提问：“光影画展是谁的主意？” 周晓月一愣，因为她看王安瑞刚刚还兴师问罪，还以为他是来质问追责的，没想到会突然转折到这个问题。 “……这是我想的。”周晓月说。 王安瑞又打量她，上下里外地仔细看了个遍，把周晓月看得不知所措了，然后他才点点头。 然而就像王安瑞担心的那样，事情一出，宴会上直接就闹开了，到处都是哄哄的议论声。 其实不少人想要找周晓月，只是他先去了，其他人反而不好过来。 霍长怡的父母直接黑脸。 霍长怡的母亲季文璇还不相信：“这是什么意思？说长怡拿了周晓月的画才被王老先生选中的？这是在开玩笑么！” 霍长怡的父亲一脸铁青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霍长怡都跑了，但周晓月还依然冷静地站在大厅里，谁心虚谁有鬼，一目了然。 事实就摆在眼前，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当然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但季文璇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做错，还在说：“长怡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周晓月有什么值得长怡惦记的，一定是当时的比赛方搞错了！” 霍夫人章绮也有些惊讶，她从周晓月出现在宴会上就紧绷着。 章绮在心里预演了每一种可能性，甚至都算好了，要是周晓月当众提出退婚，该怎么应付处理。 只是章绮唯独没有想到周晓月是为了这个目的，反而让章绮有一点另眼相看。 章绮笑笑：“也别这么说吧，毕竟一开始是晓月的画得到了王老先生的肯定……” 自从抱错孩子养错继承人的事情发现后，章绮没少被这个弟媳和小姑子看笑话。 现在翻了个头，二房自己的女儿都没教好，弄出这种抢占别人机会的丑事，远比真假少爷难堪得多。 霍长怡原本也就只有这一项绘画能拎出来夸耀，连这个都是做虚弄假，那就真没什么值得说道了。 至少霍长英是真正培育成才的，卫沉也在提升成绩，进步飞速。 章绮自认教得极好，完全有资格俯视其他人。 季文璇一听章绮的话，就拉下脸。 旁边的霍家小姑子冷嘲热讽了一句：“这错，也错得太巧了点，偏偏就是王老先生选中的画错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6节 季文璇差点急脸。 “所以才要查清楚呀！ 但一码归一码，长怡在绘画上的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王老先生也不会愿意带这么久。 这难道是一副画就能决定的吗？还不是得常年累月地练着！” 季文璇一件件的翻开来说：“周晓月现在还在画吗？早就不画了吧！ 她从小跟着长英，学什么不是半途放弃啊，王老先生要是真的收她当学生，才是浪费！” 霍家正眼瞧周晓月的人根本没几个。 霍夫人章绮原本没有真正把周晓月放在心上，但经历种种，再听到这样的话，章绮也觉得难听。 “不管能学成怎么样，那都是晓月的机会，也没有被别人占去的道理。” 章绮含笑扔了一把刀子。 除了霍老爷子，章绮在霍家里一向都是压着其他人，她不管公司上的事，但负责掌家，有十足的话语权。 要不是出了儿子的事，她能压季文璇一辈子。 但周晓月和她两个儿子都关系匪浅，也能算作她半个女儿，现在章绮就是用周晓月去压季文璇的女儿，格外痛快。 季文璇被压得连连吸气，反驳不了。 “行了。” 霍老爷子截住话，他审视一圈，四周就静了不少，老爷子放话：“这事，查清楚。霍家不兴得偷！” 这话说得极重！ 直接定了事情的性质，摆明了就是要罚霍长怡的意思。 季文璇急眼，还想说什么，被丈夫霍玄明用力拉住，万般不甘地勉强忍住。 这事，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揭出来的，肯定要有个交代。 霍老爷子眼里揉不得沙子，王安瑞也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错误”。 就算霍家不给说法，王安瑞自己也不会再要一个耍手段使心计的学生。 王安瑞一下来，没有找霍长怡，也没有找霍家，而是先朝着周晓月去，已经表明了态度。那霍家还不如做得更干脆一些，留住体面。 霍玄明更聪明，他知道扯开话题，转移矛盾。 “爸，这事你不说我也会问个清楚。你放心，该是谁的错，就让谁承担。”霍玄明把话说得漂亮。 然后他打量几人的神色，又开口：“但这闹得有点不像话了，本来可以好好说的事，非要在宴会上闹开。” 霍老爷子抬眼看他。 霍夫人的笑容微微凝住，坐在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霍总霍玄敬出声：“你想说什么？” 霍玄明说：“王老先生是阿沉请来的，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就是为了哄周晓月开心。 这孩子到今天也不亲人，还不分轻重缓急…… 爸，哥，嫂子，这事，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霍夫人对外是绝对维护卫沉：“这本来就是为阿沉办的宴会，他想做什么，怎么庆祝，他高兴就好。” 然后顺带维护周晓月说：“而且这件事还不算重要吗？那你们真该好好反省，免得把长怡教歪了，带坏霍家的门风。” 这半回击半嘲讽的话一下子击中霍长怡父母。 “你教得就很好吗？看看那两个为周晓月争起来的样子，霍家的脸面就好看啦？” 拔出萝卜带出泥，又拉出了周晓月和卫沉还有霍长英之间的问题。 霍长怡的父母当然不是真的关心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纠葛，只是一直想要找理由针对长房一个继承人变两个，平白无故地多分走利益。 霍家的小姑子霍玄灵也有话说：“大嫂，今天宴会状况这么多。这可是长英经手的，阿沉做的这事，他知道吗？” 夹着周晓月，卫沉和霍长英就不可能真正做兄弟。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霍家也不可能再对这段感情装聋作哑，放任少年少女的青春期把一切搅乱。 “啪。” 霍老爷子并没有用力拍桌，只是抬手按在桌子上压了压，所有人一肃，嘴巴紧闭，桌边鸦雀无声。 “宴会结束，把阿沉和长英都叫过来。”霍老爷子沉声发话，重重强调，“还有晓月。” 桌上就没几张好看的脸色。 他们家的事，是彻底绕不开周晓月了。 对周晓月，霍老爷子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霍家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但对霍长怡，霍老爷子口中连提都没有提，不想提及名字，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霍长怡肯定也是要带回来审话的。 被抓回来的时候，霍长怡脸都哭花了，精心烫过的长卷发塌下来，十分狼狈。她一直在喊：“哥，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哥你再帮我一次……” 霍长英在一旁，俊美的脸上不再有笑容，只剩下黯然失望的神色。 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霍长怡跑出来找他，然后他亲自把带霍长怡带回大厅。他看到周晓月和卫沉站在一起，迎面走过去。 霍长英缓缓地叹出一口气，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轻柔。 “我已经全都问清楚了，长怡没想到王老先生挑中了别的画，还是晓月的画，心里不服气，利用我的权限偷偷进学生会换掉对应的名字。 事后她害怕，又换回来，她也没想到王老先生没有再关注比赛后续，看过一次画就收她做学生。” 这是对霍家的交代，清晰明了。 “晓月，我真的很抱歉，我那时太忙了顾及不到画画比赛的活动，要是我再仔细一些，就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这是对周晓月的解释，满是深情。 他三言两语，勾勒出对妹妹失望痛心，又对周晓月愧疚自责的复杂心情，饱满，又真切。 加害者是霍长怡，而且只是霍长怡。 霍长怡一震，哭都哭不出声，吓傻的样子，比在宴会上被揭穿的那一刻还要呆滞僵硬。 霍长英确实是因为周晓月说，还邀请了韩佳，才离开去处理。 但是从霍长英留霍长怡一个人在宴会上应对那一刻起，其实就是决定好，要抛弃对方。 他明明那么了解霍家，当然也了解霍长怡。霍长怡是撑不住的。 所以他干脆拱手，让周晓月满意，哄周晓月开心。 多果断，多残忍。 周晓月看着霍长英，那深邃的眉眼总是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他浅笑或轻叹，都是风轻云淡，游刃有余。 一股冷意冒上来，沿着脊椎蔓延到头皮。周晓月只觉得他可怕。 但是，她不会再逃跑。 她今天来，不是为了让霍长怡一败涂地，而是为了对付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03:38:24~2022-06-05 09:4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45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别装了！ 周晓月摇着头往后退。 她没有接受霍长英这作戏一样的道歉。 少女抬眸看着他, 充满敌意，他似乎觉得只要稍微示好, 她就还会像以前那样好哄骗。 可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还要演戏！ “不对，是你帮霍长怡做的。” 周晓月再也没有忍，直接说出来。 霍长英眉心轻跳, 表情微变，自然地流露出几分无奈。 周晓月的这句话把霍长怡从惊吓中拉出来，她慌张地叫嚷起来。 “哥……你在说什么啊？” 霍长怡傻了半天反应过来, 满脸惊恐地叫嚷着：“……明明是你告诉我可以这样做不会有问题的, 明明是你帮我去换掉名字的…… 你为什么说得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霍长英根本没有理霍长怡, 只是对周晓月轻轻叹气：“晓月，我知道, 你对我有气，但你也不能宁愿相信长怡, 也不肯相信我呀。” 他摆出一副头疼的模样, 仿佛真的陷入了被误会的苦恼。 霍长怡的崩溃和歇斯底里都成了一个失去作用的背景。 事实上，在霍长英和霍长怡之间, 确实没人会相信后者。 尤其是她差不多已经承认偷用周晓月画的名义，坐实罪名，其他的话听上去更像是无理取闹的攀扯。 连霍长怡的母亲季文璇都看不下去, 直接一把拽过霍长怡，连骂又哄地让霍长怡闭嘴别再哭了。 “你说谁不好，偏偏说长英，这让我怎么帮你说话？”季文璇压低声音, “他怎么可能帮你弄周晓月！” 季文璇对着周晓月都能强词夺理地狡辩, 但对霍长英却找不到推脱的可靠说法。 霍长怡听得呆住。 她抬起头, 就能看见父母的神情里满是压抑的失望和愤怒。 霍家其他人的脸色则更加冷漠，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审视意味。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7节 霍老爷子连眼皮也不抬，直接越过了霍长怡，看也不想看她， 她的老师王安瑞已经提前离场，连一句话也没有给霍长怡留下，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落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霍长怡变成了毫无疑问的“罪人”。 霍长怡怎么也想不到，她曾经拿来压周晓月的话，全都回旋镖一样地落回到自己头上。 她志得意满地嫌弃周晓月多糟糕，配不上霍长英配不上霍家； 她信誓旦旦地说起霍长英对周晓月多好，以此来教训对方； 她自以为有霍长英帮忙，周晓月永远也不会知道，肆意嘲讽…… 现在一个不落，霍长怡承受了所有的恶果。 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霍长英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又怎么会伤害周晓月呢？ 无论霍长怡怎么争辩，叫喊，也不会有人想听她口中关于换画事件的真相。 连她的母亲都没办法信，其他人更不会相信。 霍长怡的母亲又气又无可奈何。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你想让王安瑞当你老师，难道就只有偷偷去换画这个办法吗？” “不是的……真不是我想的，我没有想偷周晓月的画……”霍长怡哭得声音都没气了，“我就是气不过输给她……” 霍长怡一边绝望地哭，一边指着霍长英。 “他告诉我老师提前来看作品，他告诉我老师喜欢的那副画是周晓月的，他说会帮我，我才……” “还在编借口，给我回去反省！”霍长怡的父亲看一眼霍老爷子的脸色，急急斥声打断。 此时此刻，霍长怡才明白什么叫孤立无援，百口莫辩。 最讽刺的是。 霍长怡是被自己最信赖、最崇拜的哥哥抛弃的。 而唯二支持她的人，却是霍长怡最讨厌的另一个哥哥卫沉，还有周晓月。 卫沉皱了皱眉，开口：“就事论事。换画的事是霍长怡错了，但她说的话不一定是错的。” 霍长英转过脸看他，平和中压抑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阿沉，你没必要为了对付我帮长怡说话，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霍长英的眼睛深处沉了沉。 卫沉冷冷地顶回去：“你是担心，对自己没有好处吧。” 虽然是霍长英率先揭开两人的不和，但他见好就收，只是无奈地摇头，就显得卫沉咄咄逼人。 几个长辈眉毛跳了跳，神色说不上好看。 霍夫人来回地打量两眼，试图缓和气氛，却被周晓月一句话掀翻了全部。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装下去？霍长英，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累吗？” 周晓月攥紧手，让自己沉下气。 她把这件事想了一遍又一遍，想得再清楚不过了。周晓月紧紧盯着霍长英说：“我已经知道是……” “你是学生会的会长，只借用你的身份，霍长怡也做不到这么仔细的计划。 谁能最先知道王安瑞的动向，谁能把比赛活动人员调出去，谁能换完画再把王安瑞带来又把画换回去，不留下任何痕迹…… 谁能知道王安瑞对那个画画比赛本身不感兴趣，不会关注结果，谁能知道我习惯了失败，不会追究名次奖励……” “不是霍长怡，是你！” 周晓月干脆挑明了。 “你永远都要做到第一，做到最好，就连做坏事，你也要做到最完美。你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外面有一个人不小心看到了你在换画。” 霍家每一个人都愣住，霍长怡更是眼睛一亮，期望地看向周晓月。 要不是被母亲拽着，霍长怡都想冲上去抓周晓月的手。 霍长英拢起眉，看似还算平静。 “晓月，我不知道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但那个人在骗你。” “是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骗所有人……” 周晓月讽刺一笑。 “就连看到你换画的，都以为你是为了帮我进入比赛更前面的名次，结果，你是为了把我‘淘汰’掉。 你就想要我永远只受你一个人的控制，对不对？” 周晓月的控诉并不激烈，但字字句句都带着浓烈的情绪。 她的痛苦断断续续，在徘徊着、压抑了太久。 霍长怡只是经历这一次的攻讦，一次的抛弃，跌落下来摔得难看。 但她一直就在霍长英掌控的世界里，跃不出去，也摔不下来，永远压在那天大的太阳底下。 周晓月一度以为，这才是正常的。 但这不是。 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建立在畸形的土壤上，开出的花也是古怪、扭曲的。 周晓月把她对霍长英的所有感情都摘下来。 她当着霍家人的面说出来，就是决心要和霍长英解除关系。 霍长英眼中的厉色加重，堪堪维持着镇定的假面。 “你带那个人来，我可以对峙。” 周晓月看他这样有恃无恐，不由得气笑：“我是邀请了她，但你不是想尽办法堵住了吗。” 她说：“你给韩佳打电话了吧。” “删掉记录，也能查。”卫沉在一旁冷静地补充。 霍长英脸上的面具顿时僵住。 霍长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叫起来：“所以说韩佳看到了对吧！韩佳能帮我证明！” 霍长英目光急射，锐利又凛冽。 他根本没有看霍长怡一眼，但霍长怡还是一怵。 霍长怡自己做错的事，当然要受到惩罚，并不是完全的理直气壮，只是霍长怡伤心又不甘，放不下自己被甩出去顶所有罪名的事。 但霍长怡的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周晓月揭出后面的霍长英，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这件事不再是卫沉帮周晓月讨公道这么简单，而是又回到两个霍少爷之间因为周晓月起的冲突和矛盾。 “晓月，你这不是为了解除婚约乱说话吧。” 霍夫人整张脸都冷下来。 霍长英骤然绷紧，总是习惯性笑着的唇角隐隐震颤两下。 霍长怡的父母对视一眼，在卫沉和霍长英之间打量，霍小姑子一惊一乍，转了转眼珠。 周晓月没有退避：“我是要解除婚约。但我没有说假话，我稀里糊涂地成了霍家的未婚妻，又稀里糊涂地这么长大，现在我只是想要一个明白。” 霍长英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我没有同意。” 卫沉冰冷地回视，想要替周晓月遮挡那股压迫，但周晓月自己说：“那你就不同意好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意活着，霍长英，我不是你的。” 所有的剖析、质问都比不上这样一句简单明了的拒绝，更能让人刺痛又备受折磨。 霍长英脸上的神采像是剥落的漆面一样，黯淡下来，露出伪装下撕裂的震惊、愤怒和疯狂。 “我不同意！”他神经质似的重申，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周晓月的话。 周晓月说：“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不再是你的未婚妻了。” 霍长英胸膛轻微震动了一下，“你想要选他。” “没有阿沉，我也不会选你。这是早晚的事。” 周晓月语气冷淡：“难道你觉得，在你这样伤害我之后，我还会留在你身边吗？” 霍长英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周晓月的冷漠。 这让他连装聋作哑都装不下去。 霍长英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忍耐到极限，裂开伪装。 他执着地追着周晓月问。 “就因为那一张画吗？我可以和你解释，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相信我？ 你都没有意识到单独挑中女学生里面的问题，我是想要保护你！” “一张画，一个dna检测试探，一次考试算计，你骗我多少次？” 周晓月说得越多，霍长怡听得越胆颤心惊，不自觉地退后远离霍长英。 霍长英在周晓月身上花费的心思令人叹为观止，却都是偏的。 对比之下，霍长怡在霍长英心中，连周晓月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谁想到越上心的，过得越凄惨。 周晓月说：“你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根本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是利用控制我来发泄你在霍家的不满！” 她不会再为霍长英遮掩。 霍长英没有反驳，只是在脸上笼了层阴影，霍夫人却脸色急变，想要让一切打住，喊着：“晓月！” “让她说！” 霍老爷子听了这么久，到现在才猛地拍桌，“全都说出来，说个痛快！”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8节 霍老爷子一个个看过去，从子孙辈看到儿女辈，开口：“现在人都在，两边的父母也都来了，干脆一次性说个明白，省得你们忍着辛苦！” “爸……” “爷爷……” 几人应着，但都不敢放肆，反而收敛起来。 卫沉第一个反应就是护着周晓月，不想霍老爷子对周晓月发难。 但周晓月却没有那么怕。 她来的时候，甚至做好了再也进不了霍家大门的心理准备。 有些话，没人说，那她来说。 周晓月平稳呼吸，再开口：“霍长英对我做的事，你们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可以不管不问。 但他对阿沉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09:41:01~2022-06-06 03: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和抚子 10瓶；只是一隻小海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报复 周晓月的话还没有说完, 被霍夫人章绮提高音量压住。 “晓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但是未说完的那半截话已经足够让气氛骤变。 霍长英对周晓月的态度和方式，还可以归结为少年人一时走偏的错误。 但霍长英对卫沉做了什么, 性质就完全变了。 不仅因为他们带着避不开的真假少爷的立场, 更关系到霍家唯一的长孙继承人。 要是涉及到卫沉，霍家放过霍长怡，都不可能放过霍长英。 章绮一直都把霍长英看作自己半生的成果, 就算霍长英不是她亲生的，她心里始终对霍长英抱着感情。 当然卫沉才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章绮同样地看重卫沉。 只是她迟了那么久才把卫沉接回来, 隔着太多的差异和沟壑, 章绮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卫沉。 章绮自己也清楚, 她再怎么倾尽全力，也教不出另一个霍长英了。 在那次家长会被周晓月点破后, 章绮已经在学着去接纳卫沉。 但章绮也没有想到积压的恩怨竟然有这么多，一下子点燃, 就带出藏在背后所有的其他问题。 两个儿子, 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精心教养的, 可以说是章绮的手心和手背。 无论是为了家庭，还是为了个人的私心，章绮都不想让周晓月在霍家人面前引出他们之间更深的矛盾。 但是裂缝早就已经存在, 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摸得到，就无法再揭过去。 霍家的小姑子霍玄灵在一旁点火：“大嫂，你让晓月说下去呗, 爸都让我们放开说, 你拦着做什么……” 章绮斜眼瞧着小姑子作壁上观的那副样子, 眼中多了一丝恼火，但是章绮不会把火气发出来，只是微微刺了对方一句。 “现在都一团乱了，解决事情更重要，不能添乱，也不能光说不做吧。” 霍小姑子噎住，加上周围没人帮腔，才消停一些。 章绮转回来对周晓月说：“晓月，我现在明白你受委屈了，我不会因为长英就不给你公道，你别慌得乱说话。” 周晓月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霍阿姨，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周晓月格外清醒。 “从小到大，霍长英‘照顾’我的方式，就是控制我的一切。这就是他认为对我的好，你们想让他怎么去‘照顾’阿沉？” 霍夫人听到这句反问，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些从头就是错的……” 周晓月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剩下的都是想要为卫沉说的。 那些心疼、怜惜的情绪早就成了一句句的话，挤满了周晓月的胸膛。 周晓月知道，卫沉是一个永远都不会为自己开口的人，所以周晓月无论如何也要替他说出来。 她从霍夫人看到脸色铁青的霍总，最终看向满脸肃穆的霍老爷子。 “是你们不惜一切，打造出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然后又想让他帮阿沉变得同样优秀。” 周晓月说：“你们不在意那个继承人甘不甘心，也不在意另一个愿不愿意。 好像只要一切符合霍家的利益，其他就都没那么重要了，可是真的不重要吗？ 霍家要的是完美无缺的标杆，但在这里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打造工具一样地打造人，会弄坏掉的。” 卫沉和霍长英的神情几乎同时有了变化，但截然不同。 卫沉的冷漠一点点变得放松，柔和，眉眼如化冰一般松开来，带起微小的弧度，几乎接近笑眼的月牙形状。 他本就更像章绮，长相俊丽秀气，褪去了冷淡，便越发显得漂亮。 霍长英却收敛了脸上所剩不多的浅淡笑意，熟悉的温柔不见了，深邃英俊的五官阴沉下去，在眼底沉着越来越深重的厉色。 他们的父亲霍总，霍玄敬沉声开口：“霍家的继承人没那么好当，这本来就是该承担的责任。” 周晓月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可是把全部的一切压到一个人的头上，就是会超重的呀…… 次子不行，女儿更不行，只能是第一个儿子也必须是。”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连高高挂起的霍小姑子都收起了看戏的心思。 霍老爷子直直地瞪着周晓月，脸上阴云密布，每一道皱纹都成了雷电。 “晓月，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卫沉紧贴在周晓月身侧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护着周晓月，少年直接伸手牵起她的，他的宣告表态，从未动摇过。 在场的人在霍老爷子面前说话都要斟酌几番，卫沉却直接冷声道：“是您让她说的。” “你！” 霍老爷子气得刚说了一个字，又被卫沉顶回去：“我觉得她说得对。” 霍老爷子的面色一下子变青又变红，抬手指着卫沉半天。 “阿沉，你都回来多久了，我们对你再好也变不亲，你的心是全贴到人家小姑娘那里了……” 眼看霍老爷子动怒，周晓月抿了抿唇。 可这就是周晓月在霍家看到的景象。 森严的规矩下，是挤压已久的不满和怨恨。所有人都在不甘心，才会有那么多的仇视、敌意和怨气。 霍家逼着霍总和霍夫人，霍夫人便逼着霍长英，然后逼到卫沉身上。 周晓月看着霍长英一路成为今天的魔鬼。他不是突然这样的。 而她就是那个被用来献祭的牺牲品，只是周晓月之前一直活在层层包裹下的囚笼里，毫无察觉。 现在她明白了，又怎么舍得让卫沉再经历一次那所谓的继承人锻造炉。 “霍爷爷，您接回阿沉，是认他这个孩子，还只是认他的长孙身份？难道他做到让您满意，才是合格的霍家人吗？ 你们觉得阿沉奇怪，不对劲，但是有问题的人，不是阿沉，是你们呀。” 周晓月看着那一张张她曾经敬畏害怕的脸，觉得他们每一个都比卫沉更冷冰冰，更拒人于千里之外。 然后她看到了霍长英。 俊美的少年笑意全无，罕见地沉着脸，严肃得让人陌生。 “晓月够了！” 眼看气氛急转而下，章绮急忙叫住周晓月，深吸一口气劝道：“你已经把你的看法说得很清楚了。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了。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霍家，要退婚，就退婚吧。” 在霍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情况下，为了霍家的颜面，章绮搬出了周晓月之前提出退婚的事情来。 然而，章绮亲手教出来、引以为傲的得意之作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 霍长英唇角微动，重新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没有笑到眼睛里。 “我说了，我不同意退婚。”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然后口中低低地笑了两声，轻得像是叹息。 “我都不是霍家亲生的了，你们还以为能替我做这个主吗？” 霍长英第一次当着霍家人的面点出自己被排除在外的身份，语气淡薄得让人心惊。 章绮听得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疑不定地喊出一声：“长英？” 霍长英又不禁泄出一个短促的笑，嘲讽更多。“难道她说得有错吗？这里从来就没有人高兴过。” 最讽刺的是，他带着标志性的假笑说出这句话，声调却极其凉薄。 霍老爷子转向他，惊怒交加。 “你早就开始不满了。长英，你之前那些顺从、听话，都是装出来的吗！” “爷爷，您明明就不放心我。”霍长英轻声说。 “您给了我原来享有的接送车辆、房间、财产等等一切资源。我知道，您想让我乖乖退下去，帮衬真正的继承人。 但是您为什么还要用晓月来试探我？” 霍长英的笑声变成冷嗤。“以前我是霍家人，我做得再好也永远不够，现在我不是，就显得太多了，对吗。” 霍夫人忍不住说：“长英，你冷静一下，你不想退婚，还可以商量的。”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79节 霍长英扬唇笑笑，看上去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冷静，他的笑容甚至称得上文质彬彬，优雅至极。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偏执。 “我为之付出一切的目标，不是我的，霍家这些，也不是我的。但周晓月是我选的，为什么，你们连她都要拿走，为什么，你们非要把我逼到这份上？” 他轻声问霍老爷子，问霍总，问霍夫人，问卫沉，但霍长英的眼睛却始终固执地盯着周晓月。 那些曾经伪装出来的美好，全都在周晓月决然的拒绝中崩塌了。 霍长英没有再装，也装不下去。 无论他骗自己多少次，周晓月一遍又一遍的选择了卫沉。 她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霍长英，周晓月的心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他问遍所有人，唯独不敢问周晓月。 他知道那个答案，但是他不敢要。 “你想做什么？” 霍老爷子警惕起来，他从愤怒中清醒，换了问话的方式，“……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呀。”霍长英笑着摊开手，“是你们自己做的。” 霍长英伸向霍夫人章绮，“你不顾霍沉的情况把他安排到1班，你不管那些同学会不会排斥他，你只想要证明你儿子的优秀能力。” 然后他用又转向霍总霍玄敬：“你从不理会家里但是事事苛刻要求，你因为身世抵触我，又因为霍沉的性格接纳不了他，你知道问题很多，但你什么都不管。” 霍长英的指尖一转，对着霍小姑子霍玄灵道，“你婚姻不顺，没有孩子。你从来就不喜欢我，更不会喜欢霍沉，你借着每一个机会发泄，不想让任何人好过。” 霍长英看霍长怡一眼，她便打了个冷颤，试图退到更远的地方。 但霍长英眼里根本没有她，只是淡淡地评价霍长怡：“你自以为是，不肯认输，失去的机会不择手段也要夺回来。 你崇拜我，是因为我可以帮你，你不断地劝我和晓月分开，是因为私心不想多一人分走这样的特殊照顾。” 霍长英也没有忘记霍长怡那对父母。 “你们嫉恨我不是亲生的，也能分到可观的财产，更嫉恨一个在外面长大的少年回来当继承人。 一抓到可以利用的信息，你们按捺不住立刻就在网上造势宣传，想要把他打压下去…… 你们原本还可以利用我和霍沉的矛盾做文章的，可惜，今天宴会的主角是晓月和长怡。” 被说到的人脸色不断变沉，一张比一张更难堪。 霍长英对霍老爷子笑道：“您看，我需要做什么吗？” 霍老爷子浑身一震。 他对这些霍家的事不是一无所知，但他毕竟老了，只能放小抓大。 但当霍长英一件件的说出来，那些看似不重要的小事，积沙成泥海，倾盖而下，让霍老爷子都心焦气急起来。 霍老爷子抬手捂了捂胸口，霍家人都急着围上去叫“爸”，还好老爷子缓了过来。 但周晓月还是吓了一跳。 卫沉都目露担心。 只有霍长英却像是抽离出来，冷眼看着剧幕上演。 她顿时就明白，这是霍长英原本的计划，这是针对霍家的、属于他的狂欢。 周晓月不信，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她已经从自己的经历明白，霍长英最了解、最擅长的，就是煽动、引导、操控人心，让别人来达到目的。 这一切他一定早就参与了！ 问题是，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 霍家把他磨炼成最好的器具零件，匹配霍家这个庞大机器，而他的报复就是玩弄一般地切除、割裂这一切。 他才这么年轻。 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霍长英甚至都没有独立的和霍家叫板的资格，可是，他竟然真的能毁了霍家。 周晓月看着霍长英，他没有笑，但看过来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真切的温情。 他张嘴做了口型：“晓月，消气一些了吗？” 周晓月指尖泛起刺骨的寒意。 “啪！”的一声。 是她忍无可忍，上前扇了霍长英一耳光发出的声响。 放下手臂的时候，她的手指都在发麻得轻颤，可想而知周晓月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怎么偏偏忘了说你自己？” 周晓月说。 “是你引导同学们孤立阿沉，是你放出阿沉过去的信息，是你暗中布局放大霍家的矛盾，是你亲手换掉了我的画，是你安排钱璃在我的寝室监视我……” 周晓月也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说，反而无话可说。 “你可以怪所有人，怪不了阿沉，怪不了我。霍长英，你自己就是错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03:58:11~2022-06-07 04:3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猫先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我不要你了” 那一巴掌打得响亮。 但更抓耳的是周晓月那一连串的质问。 “好啊霍长英……还有你们几个, 都给我说清楚，到底做了多少事糟心！” 霍老爷子一个个瞪过去, 全都没放过。 只有对上卫沉的时候, 霍老爷子眼中的火气一削，微微闪了闪。 霍家人被霍老爷子气到按胸口的动作吓到，哪里敢说不, 紧紧围在霍老爷子旁边。 虽然霍老爷子身体硬朗，并没有气出什么好歹来，但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 不能随便对待。 “先让家里的医生过来, 最好是还送医院做个具体的检查, 准备好车辆……” 霍家人各有各的心思，不过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会认真对待。 霍老爷子阴沉沉地盯了一圈终究还是无奈地妥协, 就算要当场发火，一个个骂过去地教训, 也需要时间。 何况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当场大吵一架就能解决掉的。 霍家的底子都被撕开了, 一时半会儿兜不回来。 连几个长辈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年纪最小的霍长怡更是从高傲的孔雀归缩成鹌鹑，挨着最角落待着, 什么话也不敢说。 谁能想到，一针见血指出霍家关键问题的人，会是霍家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的周晓月。 霍夫人章绮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她脸色变得忽晴忽阴，根本掩饰不住震动的情绪。 章绮完全不知道，她亲手教出来，让她引以为傲的完美继承人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甚至, 他本身就在憎恶这种“完美”。 而这个养子, 早就在暗中对她的亲生儿子动手了, 她还一无所知。 章绮心焦力猝，她不知道霍长英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更不知道卫沉会怎么想她。 她竟然会自得意满到以为把他们安抚得很好…… 实际上，霍长英温和平静表面下积压着的，是剧烈残酷的报复心；而卫沉的冷漠抗拒也没有丝毫融化，生分至极。 他们都是霍家的，又都不像是霍家的。 章绮刺痛了。 她看了看脸颊扇红的霍长英，想了想还是忍住心底的问题，没有上前。 然后章绮把目光转向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连对方一个眼角余光也没有得到。 她踌躇一会儿，心虚愧疚，不敢贸然开口。 这都是霍家自己造成的局面。 章绮苦笑了一声，最终看向周晓月。 “晓月，谢谢你愿意说出来……还有，对不起。”章绮叹出一口长气。 在这种场合下，章绮没有说太多。现在她连最游刃有余的圆场话都说得疲乏无力。 “所有的事，我们都会给出完整的交代。” 章绮这次态度极其认真，没有半点敷衍，更没有居高临下。 宴会散完后，偌大的厅堂本就十分冷静。 现在霍家长辈带着霍老爷子一离开，更显得冷清，空空荡荡。 霍家的佣人分出来，一些负责清扫宴会，一些围住留下来的卫沉，询问需不需要什么。 霍长英像是被有意忽视了，但他也不在意。 他还偏着头，半边脸微红衬得几分狼狈。 那一巴掌用了周晓月的全部力气。 即便少女纤细、瘦弱的身躯里没有多少力量，但她用尽全力地抬高了手打下去，还是在那张好看英俊的脸上留下了浅红色的印记。 霍长英僵硬了片刻，才过把头转回来，双唇半张，眉眼错愕，像是陷入了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0节 似乎是不敢置信，又像是不愿接受，周晓月竟然对他动手。 这件事对霍长英的冲击，甚至比周晓月拒绝他投入卫沉的怀抱带来的刺激更大。 他甚至都没有争辩周晓月的那些指控，也没有追问周晓月有什么证据。 听完一连串的质问，霍长英只是对周晓月轻声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错了？” 他自认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了解周晓月。 周晓月可以怜爱每一个人，却很难真正憎恨一个人。她的善良、柔软在他宠爱呵护之下美好得闪闪发光，周晓月永远也不会主动攻击、伤害别人。 可是，自从遇到卫沉之后，周晓月就再也不是是霍长英熟知的那个周晓月。 霍长英洞察到周晓月一点一点的变化，但是他自负能够永远管住她，直到一切脱轨，无法挽回。 周晓月瞪着他，失望中带着一丝难过的愤怒。 “霍长英，你在伤害很多人，这是错的……” 霍长英微微睁大了那双深邃的眼睛，眼里全是不甘心的疑问，此刻他脸颊一半红着，烙着指印，反而加重了那几近疯狂的偏执带来的压迫感。 这是周晓月第二次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上一次，霍长英被卫沉揍了一拳唇角流了血，但那次是他故意算计卫沉在周晓月面前动手，从始至终都冷静得可怕。 然而这一次，霍长英精心准备了再多，也没有想到，周晓月会动手打他。 他真正意义上的愣住，从那个高高在上指点所有人的完美霍长英跌落下来，变回到那个年轻的少年霍长英。 “晓月。” 霍长英轻声地念着她的名字：“周晓月。” 以前他们都是连名带姓地叫着对方，自然而正常，只有遇到很重要的事，霍长英才会叫“晓月”。 后来霍长英越来越亲昵地喊她，却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他侧了侧头，看向周晓月：“我以为，你至少会在这件事情上认同我……你知道霍家做的事，你知道霍家有问题，可你还是觉得，我错了？” 周晓月胸前轻微起伏着，她卸完力气呼吸微微急促，这让她看上去多了一丝仓皇。 但是卫沉就在她的身后，沉默无声，但永远都在。他没有冒然插话，尊重周晓月自己的想法。 这场对霍长英的反击和反抗，本就该由她完成。 周晓月知道，卫沉会帮她，但周晓月不想让卫沉救她。 她得从这个牢笼里拯救自己。 “我永远也不会认同那种排戏一样地把所有人算计进去的手段。霍长英，我受够你了！” 周晓月的话掷地有声，认真而坚定。 霍长英抵住唇齿，颊肉紧绷，高耸的眉骨跳动一下，在额边太阳穴微微凸起青筋，撕裂这张俊美的脸。 “你和霍家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周晓月压着他问。 “你用你在霍家学到的一切来对待我，把我看成可以摆布的玩意，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你甚至学得比霍家每个人好，都能反过来把他们也算计一遍……可是到头来，你错得更加糟糕！” 周晓月甚至觉得讽刺。 “不。晓月，你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想要操控利用你，我只是不想你被其他人和事物污染，我是想要更好的保护你。” 霍长英急切地解释，高折叠度的脸部构造带来强烈的明暗对比，他表情变化，脸上的阴影也随之扭曲。 “你口口声声‘为我好’，但你用的手段，和对付阿沉，报复霍家做的，也没什么区别……” 周晓月抿了抿唇，又张口：“霍长英，你连行使爱和恨的方式都那样相似，是你自己出了问题。” 周晓月戳穿“完美”背后一层又一层的虚伪面具，把霍长英的温柔假面摔得粉碎。 完美无缺的霍长英永远善解人意，八面玲珑，可是唯独吝啬于表达感情。 霍长英从来没有真正说过一次“喜欢”与“爱”，他只会说“是我选中了你”，“你是我的”。 他对感情的认知，是从属和上下的分级，不是尊重和理解。 这样建立起来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拥有好的结果。 霍长英看着周晓月清明的双眼，忽的默然。 “……真不公平啊，晓月。” 霍长英缄默半晌，突兀地发出轻柔的叹气。 “你认识霍沉，连我们在一起百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可是你已经信任到，愿意接受霍沉过去带来的所有问题和未知风险。你就不怕，他也是错的？” 卫沉的视线冷冷地射过来。 周晓月真想挖开霍长英的大脑，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阿沉不是你，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是吗。” 霍长英的声音轻到快要听不清了，他低声说：“可就是我的错误，养成了现在这个周晓月呀。我有再大的问题，你却是我得到的，最好的周晓月呀。” 他眼中含着浅淡到几乎全无的虚假笑意，又带着深沉冰冷的真实恨意。 好像理智在抽离，可是情绪却在悉数崩溃。 “我原本可以更好的。” 周晓月说。 “霍长英，我值得拥有更自由、更广阔的人生，而不是只做你的周晓月。” 关于自我成长，关于梦想和未来，以前周晓月从来不敢想，但她现在迫不及待地畅想着。 那个未来里，没有霍长英。 无论她的选择意味着多大的困难，周晓月也没有退缩动摇。 霍长英笑容僵住，冻结成冰。 这是比周晓月亲手扇的一耳光更让霍长英痛苦绝望的致命打击。 十六年中霍长英最大的快乐和幸福，就是一直把周晓月带在身边，细心地照顾着。 他从来没有片刻放松。 他把她照料得那样好，排除了霍家那些令人烦闷厌恶的栽培戏码，浇灌出最纯粹的心灵。 如果不是因为抱错的身世揭露，他原本可以永远让周晓月活在自己的掌控和保护中。 她不需要学习任何东西，不需要适应任何交际关系，她只需要安然无恙、天真无邪地长大，最终成为他的妻子，他的所有物。 他们会有自己的家，扔下谄媚吸血的周家，踩着崩裂沉没的霍家，拥抱未来完美的全新生活。 他总是想得很多，很远。 但他一切的美好构想，都在周晓月那一句“不”里全然崩盘，化作乌有。 周晓月把他认为的“好”，全都否认逐一丢了出去。 她不要，她一点也不想要。 “晓月……你是为了气我才这么说的，对不对？”霍长英声音抖了抖，“我们在一起快十六年了，你不会真的不要我的……” “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可以改。” 现在的周晓月看着他，眼里再也没有憧憬和爱慕的仰望，只剩下难言的失望和悲悯。 其实她已经打开束缚的笼子，从控制禁锢中逃了出来。 出不来的人是霍长英，不是她。他陷在精神牢笼里面不可自拔，只是他把自己的笼子造得更大更精密，反过来吞噬外面的人和事物。 “霍长英，你该清醒了。” 周晓月轻声说：“不是所有的的错误都能买单，你对我做的，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对阿沉做的……” 周晓月看向卫沉，没有替他决定的意思，示意他说点话。 卫沉抿着薄唇，轻摇了一下头。 “不重要了。” 卫沉低低说，他紧紧握住周晓月的手，像是抓住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 他原本就一无所有，当然无所谓要不要。 那些是是非非哄闹了一圈，卫沉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有周晓月相关的，对卫沉是例外。 周晓月抬起头对卫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少女红唇绽开，在雪白的脸上开出绚烂的花。 她心里从未这么空明，快乐。 她没有再看霍长英，而是拉过卫沉的手，转身离开。 “周晓月！” 霍长英失态地大叫，他从未这样慌张，急切地连五官都微微扭曲，仪态尽失。他甚至步步紧逼地追上来，直至带着露台的走廊。 “你不原谅我，是不是因为他？”霍长英指着卫沉说，“你觉得我欠他的，永远还不掉，你觉得我没资格争……” 周晓月有些不耐烦了。 “够了。你还不懂吗，这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争，是我自己不要你了！ 霍长英，别再纠缠了！” 霍长英眼睛睁大，瞳孔缩了缩，然后骤然涣散。 少年脸上置起一个惨淡的笑。 他那么聪明，他怎么会听不懂。 但是。 他的人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1节 唯独周晓月，是他心上那一点真实。这让他怎么放手。 “周晓月，我只有你了，你不要我，我要怎么办？” 周晓月转过脸，不再看他一眼。她一言不发，径直离开，卫沉默默地跟在她身边。 “晓月……” 霍长英一声一声的喊着，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但是周晓月已经不会听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04:33:10~2022-06-08 01:4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如 2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相通的心意 宴会这一幕幕戏, 暂时告一段落。 周晓月和卫沉手牵手出来的时候，看到她的父母和孙若男在外面走廊的露台说话。 三个大人神情都十分黯然, 不是皱着眉头, 就垂着脑袋。 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三方家庭的正式会谈因为霍老爷子的身体问题没能进行，但是他们也从霍夫人的口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遭受到的打击一点也不比霍夫人小。 孙若男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连粉底都盖不住, 在从来没有穿过的礼服下瑟瑟地扑簌着。 周平一边来回地踱步，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满脸沉色。刘美娟在他旁边拿着手帕抹眼泪。 发现周晓月和卫沉出来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 周晓月看到家长不禁有点迟疑, 手上微松, 卫沉却立刻紧紧握住，生怕她会跑掉似的。 一路被少年宽大的手包着, 周晓月这时才局促起来。 “晓月，阿沉……” 孙若男最先抬头看到他们两个, 但嘴唇嗫嚅两下, 声音都很轻。 周晓月的母亲刘美娟再也忍不住，几乎是扑着过来的。 但到了周晓月的面前, 刘美娟又急急停住，伸手到一半突然缩回去。 “晓月！” 刘美娟已经顾不上卫沉了，红着眼睛对周晓月说, “对不起，妈妈没有照顾好你。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妈妈却什么都不知道，是妈妈不好……” 刘美娟的目光落到周晓月脸上, 就没有移开过, 眼里的心疼都快漫出来。 周平踌躇一会儿, 还是跟在刘美娟身后。 他清清嗓子想说什么，又因为卫沉的存在卡住，等刘美娟说完一大通，才闷闷地叹气：“这些事，为什么不说出来让爸爸妈妈帮忙？” 周平从宴会到散场，心情大起大落。 他终于明白，原来霍家对周晓月根本一点也不好。 仅仅是霍长怡做的事，就已经让周平和刘美娟出离愤怒了，幕后牵扯出霍长英的事迹，更是让他们气到心里发冷。 霍家人自己都觉得可怕，更何况是周家。 周晓月看着他们说：“我说了，你们会相信吗？” 周平一愣，半晌低下头。 “……晓月，爸爸对不起你。” 这句道歉说得磕磕绊绊，但周平下了决心。 “是爸爸太贪心，想着依靠霍家过好日子，一点也没有考虑你想要的是什么。爸爸从来都没有真正为你想过……” 周平艰难地承认了自己的私心，他像是打蔫的茄子，垂头丧气着，一下子变老了许多。 他只想着让女儿嫁进霍家，完全没有规划过她的将来。 周平甚至都不知道，周晓月学过画，喜欢画，他一无所知，毫无所谓，抱着霍家偶尔施的恩惠沾沾自喜，对背后的代价和风险视若无睹。 他一个劲儿地怪周晓月不懂事，连这么好的婚事都不想要。 但真正不懂事的人是他这个失败的父亲。 反而是周晓月想得比他明白！ 靠别人，怎么可能靠得住呢？ 霍家能捧起来，就能随手丢掉。 是他一直沉浸在轻易得到的泼天富贵之中，越来越偏，还想让女儿沿着这条歪路走下去。 好在，周晓月自己清醒过来，坚持回到正途。 周平深深地自责，长声吐气：“晓月，爸爸再也不会逼你了。” 刘美娟急忙跟着说：“对，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都会支持你。” 周晓月抬眼看着周平和刘美娟，她抿了抿唇，才试探地开口：“我已经和霍家提退婚了。” 刘美娟听到她第一句话是这个，心都揪痛。 “退婚就退婚，也没什么好怕的！” 刘美娟一反曾经苦口婆心劝阻的样子，甚至激动起来，语气都变急了，“霍家我们攀不起，但霍家的事，我们能为你要个公道！” 周平没那么冲动。 但他也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周家夫妇是彻底从豪门梦里醒了。 他们这样借势上位的空壳子，原本就很难在霍家强大的势力下为周晓月撑腰，他们还毫无察觉，不断地把周晓月送到虎口里，害她被欺负戏弄…… 只要对孩子还有一点点爱，父母都受不了。 “你们……是认真的吗？” 周晓月看着他们，杏眼眨了眨。 她还是没有开口喊爸妈，反而卫沉突然出声，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周叔叔，周阿姨。” 周平脸色不太好地看了卫沉一眼。 之前他就被卫沉找上来谈话，并不愉快。 虽然周平现在不得不承认，卫沉是对的，但看着卫沉当着他的面拉周晓月的手，而且一直不松开，周平也很难有好脸色。 毕竟这个，也是霍家的。 还是霍家货真价实的下一任继承人。 “我会给周晓月公道的，我会对她好。”卫沉郑重地承诺，像是在表态自己的霍家不一样。 刘美娟疑神疑鬼地打量着他。 虽然卫沉对周晓月的心思一直都不加掩饰。周平和刘美娟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此得意。 但现在情况不同。 周晓月才和霍长英解除婚约，转眼就又和卫沉纠缠在一起，仿佛永远摆脱不了霍家似的，父母两难免有了阴影，忧心忡忡。 然而周晓月自己没有挣开。 哪怕不好意思，也情愿和卫沉牵着。 少女身形更纤细瘦小，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粉色，更加显得精致俏丽。 两人都是白衬衫，黑色长裤的搭配，只是卫沉多了一件西装，衬得修长。 高长条牵着小个子，看上去竟然也有一种别样的登对。 周平和刘美娟也很清楚，周晓月和卫沉的关系已经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 今天一系列事情就可以看出周晓月对卫沉的信任，远比对他们多。 从头到尾，都是少年少女商量好的。 刘美娟看看卫沉，看看周晓月，到底没有说什么。 周平对卫沉不太喜欢，也无可奈何。 他们本身就是一对失职的父母，是他们自己把周晓月生生地推远，又怎么能再强迫周晓月认他们，听他们的话。 他们只希望能在以后尽可能地弥补周晓月，挽回自己的女儿。 对卫沉这样近似告白的话，周晓月的父母反而一句也说不上来，最后还是落在最后面的孙若男帮着说。 “阿沉很可靠的，他说对晓月好，一定是真好。” 孙若男说完，小心地递来一眼，然后又立即收回眼神，看向地面。“也都怪我这个当妈的做得不好，让他过得那么辛苦，不得不可靠。” 卫沉喊她：“妈，这不怪你。” 孙若男眼眶有一点红，但忍住了眼泪没哭，只是压得脸弯得更低。 “不，这该怪我。” 孙若男摇摇头，“以前我认不清你那个爸——” 她说到一半顿住，直接叫出名字，“以前我认不清卫东立，带着你吃苦，现在我又一点都看不清长英……” 孙若男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才抬起头，脸上满是疲态：“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我就想，你们都能好好的。” 卫沉垂眸，平静又认真地“嗯”了一声。 孙若男对周晓月和卫沉当然是支持的，她对卫沉更有无尽的愧疚、自责。 但最终，她的视线越过卫沉和周晓月，落到那个被甩下的身影上，流露出更多的心疼。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2节 即便孙若男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可能放下另一个亲生的儿子。 霍长英错得越多，孙若男甚至越能容忍，像是掉进一种忍耐关系的轮回，又像是终于觉得自己够得上其中一个儿子了。 毕竟这些抖露出来的事，一件都不轻，霍家肯定容不下霍长英了。 见孙若男想要去找霍长英，周晓月和卫沉都没有阻拦。 少女不关心孙若男会对霍长英说什么，她只是关切地侧眸，大而圆的杏眼里映出大大的卫沉。 “阿沉，我在呢。”周晓月说。 她用卫沉一直以来对她的心意表达回去。 卫沉握紧了她的手，极其珍惜地包裹住这份全副交托的亲密和信赖。 他薄唇微启，向上划出轻和的弧度，露出一点整齐的牙齿，完成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长眉内敛，眼尾勾起，苍白的绝色皮相鲜活起来，顾盼生辉。 周晓月看得久了，还是忍不住怔怔出神。 卫沉又不禁笑了一下，黑沉沉的眼睛里多出光亮，在疏冷中显得柔和。 “走吧。” 他拉着周晓月往前迈步。 周晓月的父母见状急忙叫人“等一下”，然后又忙不迭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卫沉说：“我先送晓月回去，回来再去医院。” 他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周晓月。 低沉的声线坠下去，沙哑中带着一丝超越少年人的过分性感魅力。 周晓月心里一跳，听得脸红。 回去——是回学校，还是回周家？ 周平和刘美娟小心翼翼又含了一丝期待：“晓月，你都离开这么久了，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他们几乎是哀求着，姿态放得极低。 周晓月想了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我的家，我会回去的。” 周平和刘美娟神情刚松开一点，又听周晓月说，“但不是现在。” 周晓月很认真：“我还想逼自己一把，变得更好。” 刘美娟急急张嘴：“晓月，我们没想再要求你什么了。”但刘美娟还没说完被周平拉住。 周平看了周晓月半晌，愧疚道：“好，你自己有想法就去做吧，爸爸妈妈也该逼一逼自己。我们也会加油，成为好的爸爸妈妈……” 刘美娟愣了愣，然后停了下来，只是用眼神依依不舍地追着周晓月。 卫沉对他们点点头，带周晓月继续往前走。 霍家很大很大。 无论周晓月来多少次，都会对这座像是城堡一般的别墅公馆感到惊叹。 但是出了霍家的门，外面的世界更加广阔。天空和大地是无尽的，少年少女的未来也是无限的。 ‘滋滋……’ 一道轻微的像是电流似的声音在周晓月脑海里响过，‘……恭喜、滋……达成‘真的’……结局……’ 她的系统上线了，还是语焉不详，有一搭没一搭的不着调。 但是到底某种游戏设定，还是有所谓的剧情任务，周晓月都不在乎了。 反正系统也说不清。 ‘谢谢……’她在心里默念。 谢谢让她清醒过来，谢谢让她独立地思考和选择，谢谢这么久的陪伴…… 未来以后，她会过好自己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t t 辛苦追到这里的大家，中间又双叒叕逃避消失几次，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家就想躲起来orz （呜呜以后一定会说清楚情况 ） 还有几章：交代角色结局，关于霍长英，关于系统… 然后随机掉落晓月和阿沉的日常 第113章 真相传开 周末过后。 一个重磅消息在市一中传开。 周晓月和霍长英真的解除婚约了！ 这瞬间成为考试周后讨论热度最高的话题, 就连老师的办公室里都能听到一两句闲聊。 所有人都在好奇，周晓月是不是真的要和卫沉在一起, 霍家能让周晓月分手一个, 又交往另一个吗？ 但很快，大家就没心思去想周晓月的感情八卦。 因为一个更大的新闻发布出来，而且是真正上了媒体访谈的： 绘画界的大师王安瑞对外公开澄清了一些误会。 他声称自己门下目前还空缺, 而他真正想要收的学生叫做周晓月。 王安瑞还说目前对方还在考虑，他希望能早点定下来。 虽然王安瑞没有直接说出霍长怡做的事，但他突然改口不再承认和霍长怡的师生关系, 本身就带着很大的猫腻, 圈内关注的人一定会细究。 何况霍家宴会现场那么多宾客都知道了换画的事, 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没过多久，这件事就随着王安瑞的新闻发酵出来在各种地方传遍了。 霍长怡不差钱又擅长画画, 常常在网上晒各种照片。 豪门真千金和画家大拿徒弟的双重buff是吸粉利器，让霍长怡在很多媒体平台都有粉丝, 是不少圈子里实名认证过的“富婆太太”。 事情一出来, 她的社交媒体账号立刻就遭殃了。 先是被以前踩过的对家拉出来各种鞭尸，又被曾经任性撕逼拉黑的前圈友爆了各种黑料, 一时间，粉转黑，路人看戏, 好不热闹。 霍家完全没有应对，任由霍长怡在热搜尾巴上挂了半天。 霍长怡也一改作风不仅一句辩解也没有，还直接注销账号，装死到底。 这事是被霍老爷子判为“偷”的, 事情也是霍长怡自己做的, 这些后果, 她也只能挨着。 然而对市一中的学生们来说，原来霍长怡是抢占了周晓月的机会远远比不上幕后人是霍长英来得震撼。 事情没有到霍长怡止步，霍家都没有维护霍长怡，更不可能帮霍长英遮掩。 实际上，霍长怡的父母还巴不得霍长英能转移一些注意力。 而且网上也把这件事扒得很清楚。 霍长怡的哥哥就是市一中那个常年第一霍长英。 是他利用学生会长的职务便利，私下调换了周晓月和霍长怡对应的画，才让霍长怡成为了王安瑞大师一段时间的学生。 因为这件事在舆论上传开，性质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市一中不得不为此出了一个通报批评，撤销了霍长英的学生会长职务。 其实学校是很想要压下来的。 毕竟霍长英一直以来都是第一，已经成为一种门面标杆，但霍家表态严肃，加上外界舆论压力，市一中才没保霍长英。 毕竟，他们也已经有了新的第一名——卫沉。 风向渐渐变化。 开始有人抱怨霍长英虚伪，装模作样。 有人说一直都看不惯霍长英，但周围都是崇拜他的，都不敢说话。 还有人在质疑霍长英那些第一是不是也用了什么手段。 甚至还能见到“血统论”出土，论证卫沉才是霍家亲生的，从人品到天赋都比霍长英更好，只需要多加培养，未来一定会比霍长英优秀。 反而是之前那些戏谑卫沉过去出身，觉得卫沉比不上精英教育下长大的霍长英的言论一下子消失匿迹，没了踪影。 这些说法变来变去，反正是从结果倒推，不管怎么样都能找到合适的说辞。 只有一路知道周晓月和卫沉经历了什么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艰难。 周晓月总是被迫当上八卦主角，她总是避不开被议论，反而对那些争论一点也没有兴趣，但她的同桌李雪儿热衷吃瓜分享，周晓月多少听了一耳朵。 李雪儿早早就为周晓月和霍长英的关系打抱不平了。 这一下霍长英倒台，她就自己打了胜仗一样，长出一口气。 关于深扒霍长英的爆料热帖里，就有李雪儿出没的身影。 她直接揭了霍长英的底，把之前考试透题的内幕也抖出来，一下子激起更多的怨愤。 其实周晓月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但李雪儿打定主意：“霍长英的心机这么深，千万不能给他翻盘的机会，必须打死！” 知道霍长英真的暗中调换过周晓月和霍长怡的画，李雪儿简直快气炸了，带头上阵撕，功绩卓越。 基本在网上搜相关信息，热门前三里一定能有她发的帖子。 李雪儿也很不满舆论的走向，义愤填膺。 “怎么扯到豪门血统上去了，霍长英不是亲生的，霍长怡总是吧，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陈容容相对平和很多，还为之前没有坚定支持周晓月去对峙感到抱歉。 “还好你去做了，不然真的扒不出来，他们做得太坏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3节 陈容容很为周晓月高兴，“现在好了，晓月，大家都知道你的委屈，不会有人怪你在这种时候解除婚约了，恭喜你恢复自由身。” 李雪儿却在旁边挤眉弄眼。 “这话说得太早了，不是还有一位霍沉同学吗？” 周晓月闻言有一点轻微的不好意思，脸颊变得微红。 随着她和卫沉的关系越发明朗，对外公开与否已经没有多少区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情愫。 她对自己的朋友，当然承认她和卫沉在交往。 可一旦李雪儿纠缠着她透露更多的细节，周晓月就会红着脸说：“现在还是学习更重要。我和阿沉约定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学的。 我不能拖他后腿……” 陈容容看周晓月这样笑了一会儿，然后又忍不住目露担心。 李雪儿就很直接：“对，上一个大学好啊，这样霍家就拦不住你们谈恋爱了！” “咳！”陈容容和李雪儿对视一眼，示意李雪儿也别再追问了。 “好了，别缠着晓月了。这段时间不容易，让她静静吧” 现在不只是李雪儿和陈容容，三（12）班的同学，连市一中其他学生也意识到，周晓月本质上就是个乖乖少女。 结果她竟然会被传成任性妄为的讨厌鬼这么久，简直不可思议。 这里面除了有霍长英的原因，更多还是因为当初婚约在学校里传出去太过高调，周晓月确实又只知道跟着霍长英，平白无故地惹人生厌。 虽然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周晓月，卫沉也不会是霍长英。 但周晓月也不想要再来一次。 她和卫沉都不是喜欢被太多目光关注的性格。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受人瞩目也不是他们想不想能决定的。 周晓月能不去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热议，但也避不开好奇的同学。 甚至有跑到12班教室外面，还有通过室友来女生寝室的女生，就是想看看她。 当然，这些都是高一的学生比较多。 同年级段的，都对周晓月熟悉极了。 钱璃还开玩笑：“我是不是该趁现在多收集一些你的东西，等你以后红了我就可以卖掉赚大钱。” 当初，钱璃就是被霍长英引导着帮他盯梢周晓月，现在她肯定不会替霍长英做事了，但还是带着一点过盛的探知欲。 周晓月无奈：“我又不会去娱乐圈。” 她对这些毫无兴趣。 钱璃就说：“当网红博主也可以啊，霍长怡都有几十万粉丝诶，你现在趁热度还在注册个号，说不定能直接把那些粉丝引流过来。 我去看了一圈，她在网上弄的那套人设：千金大小姐，画画小天才……你都可以嘛，而且王安瑞大师都说了，想收的学生是你。 论美貌，你还秒杀她呢！” 周晓月完全没想过这点，愣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钱璃极度可惜，嘀咕着说：“看来我是没办法靠‘周晓月室友’的名义混了。” 周晓月觉得有点好笑，钱璃看看她，又问：“所以你对王安瑞是怎么说的，真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学画画了吗？” 艺术这条路听上去确实毫无保障，但周晓月的家庭背景虽然虚，但还是有点家底，加上她的天赋是有业界大师认可的，总归是不一样。 周晓月听到这个问题，表情变得认真。 “画画我会学下去的，但是我想给自己多一些选择。”现在还不到孤注一掷，直接从画艺考的时候。 周晓月也扪心自问：她真的有那么热爱画画吗？ 在之前那个环境里，她半推半就地放弃过太多次，放弃画画的那一刻，似乎也只是比其他稍微沉痛一些，但她还是顺从、干脆地放弃了。 是她自己做得还不够。 她太害怕失败，逃避失败，做不到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拼尽一切地画。 看到周围的人光芒万丈，她自己却泯然众人的时候，放弃就成为了一件最简单的事。 但眼下那个错过的机会又摆在了周晓月面前。 王安瑞还是想收她当学生。 周晓月不会傻到错过。她只是想要在好好完成学业的同时投入精力，把扔掉的画画捡起来。 一张画的灵光，不会支撑她一辈子。 她很清楚。 论实力，她还差得远。 但好在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努力。 何况她还答应了卫沉，给他画一张。她一定要画好才行。 见周晓月想别的事情去了，钱璃又问：“那你和霍……” 张嘴到一半，钱璃又尴尬的停住，纠结地改口：“算了，我还是不问了。都说好不盯着你私事，还是忍不住老毛病。” 周晓月扑哧一笑，清丽的容色因为这个笑容顿时明媚起来，整个寝室感觉都亮了许多。 “我就当你在关心我了，谢谢。”周晓月说，默认钱璃是在问她和阿沉的事。 “我和阿沉很好。” 其实她知道，她的朋友问起这些，是关心霍家对她和卫沉，还有对霍长英的态度。 但是对于霍长英的事，周晓月并不想提起，而且也无从提起。 她并不知道，霍长英那边是什么情况。 因为霍长怡之前选择艺考，本来就暂时休学，不怎么出现，和学校关联没那么紧密。 霍家不让她出来，暂避风头。 只是在圈子里的名声毁掉后，霍长怡再想走画画这条路，就艰难许多。 霍长英却不一样，他是市一中实打实的标志性人物，忽然消失，就引出了很多猜测。 但这并非霍老爷子的意思。 霍长英和霍家几乎决裂，也不可能听他们谁的话。 何况这两天，霍老爷子是在医院待过去的。 好在检查结果出来，霍老爷子什么事情也没有，但是，霍家上上下下其他人就很不好过了。 现在只有卫沉能正常地看望完霍老爷子，毫发无伤地出来。 庆功宴会一战后，卫沉一跃成为霍家最不能惹的人。 毕竟霍老爷子把所有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连自己都没放过，唯独没有对卫沉说什么。 尤其是卫沉习惯了不带任何表情，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反而给人一种神秘难测的感觉，让那些在霍家做事的管家、司机、私人医生、帮佣等等心里一惊，越发恭敬。 因为现在谁都知道沉少爷最重视的人，是周晓月，霍家里外对周晓月的态度也变得很不一样。 尤其是霍夫人章绮和霍总霍玄敬，对周晓月前后变化很大。 以前他们难免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姿态，事实就是周晓月攀高枝。 现在倒过来，变成霍家对不起周晓月。 这事到底该怎么还人家公道，都够霍家内部争论好久。 霍夫人和霍总遭受了霍长英的打击，自觉亏欠周晓月，加上他们还指望能通过周晓月来缓和与卫沉的关系，向着周晓月更多。 霍小姑子看了场大戏，意外地消停了，什么也没说。 霍长怡的父母私心想要最大程度地息事宁人，还想用别的好处来平息。 谁知道周晓月的父母却强硬起来，不仅干脆地拒绝，而且强烈要求公开道歉。 最终还是霍老爷子拍板。 “是我们对不起人家，那就该听晓月的意思！” 其实霍老爷子是想要单独和周晓月聊一聊，周晓月想了很久，还是同意了。 卫沉来接她的时候，周晓月还觉得有点怪怪的，想起一点曾经被接送着在学校和别墅庄园来回的时候。 但看到卫沉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向她走来，周晓月的心又不禁一跳，从过去的回忆里挣脱出来。 卫沉的长发梳理过，露出精致的眉眼，他黑发白肤，抿着浅色的薄唇，漂亮得像是一副艺术品。 少年一看到她，神情微微柔和，从最初压抑沉闷的黑白，一点点地释放出了更鲜活的色彩。 他先问周晓月：“坐公交车去，还是让张叔来接？” 周晓月的心忽的就安然落回了原处。 张叔是霍家给他安排的司机，在周晓月点头前，卫沉没喊过来。 “我们自己过去吧，这样可以两个人一起……”周晓月说完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赧。 卫沉都听她的。 一起离开学校，一起坐车，一起慢悠悠地散步，像极了约会。 或者说，这就是一个约会。 卫沉的话不多，主要是听周晓月说。 他在路上默默地伸出来三次手，想让周晓月牵。 周晓月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少年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但高出一截的脑袋却微妙的越来越低，往周晓月这边靠过来。 最后卫沉抿紧嘴唇，几乎贴到周晓月肩上，才赶在见到霍老爷子之前装作不小心地握住了周晓月的手。 但他力气大，一抓住，握得紧密不分，一看就是刻意的。 周晓月先是忍笑着，然后意识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慢慢爆红了脸。 卫沉低声问：“这样热吗？”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4节 周晓月支吾着嗯声，始终没有让卫沉拿开手。 这样一来，她倒是对单独见霍老爷子的事一点也不紧张了。 当然，卫沉是要守着的。 他答应说带周晓月过来，但一点也不给霍老爷子面子，在门边站住了不动，用耳朵聆听用眼神观察，像极了警戒状态下的大型犬。 只不过，他认的主人是周晓月。 他可不听霍家的，霍老爷子发话也没用。 霍老爷子见状又气又无奈：“难道我还会吃了晓月不成？” 但霍老爷子凶完一句就立刻歇下来，叹气转向周晓月：“你来说。” 周晓月眨了眨眼睛，冲卫沉点点头，卫沉这才出去把门带上。 霍老爷子看得叹为观止。 “……之前小绮和我说阿沉有多喜欢你，我还不信，现在我看明白了，阿沉是认定你了，而且只认你！” 周晓月读出霍老爷子的失落，说了一句：“其实只要你们对他好，他就会对你们更好。阿沉分得很清楚。” 很多话，在宴会那天都说透了，该懂的，霍老爷子都懂了。 老人脸上浮现一丝愧疚，“我知道，我不会再那样逼他，重蹈长英的覆辙……” 说到另一个孙子，霍老爷子顿了顿，然后问周晓月。 “晓月，你才向霍家提了退婚，还把霍家闹得一团乱，现在转眼就和阿沉在一起，你就不怕我提防着你，让你永远都进不了霍家的门？” 这才是霍老爷子叫周晓月来，真正想问清楚的事。 然而出乎霍老爷子的意料，周晓月只是平静地歪了歪头，说：“那就不进了。” 她甚至都没有打算用卫沉的亲近和信任做筹码交涉，干脆地放弃。 霍老爷子愣住。 周晓月反而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从小到大，我只被教着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当好未婚妻，准备好嫁人。”周晓月这样回答。 “现在我终于可以解除婚约了，我可以做回独立的周晓月了，为什么又要继续想着结婚的事情呢？” 霍老爷子一阵失语：“可是你明明和阿沉都……” “我是喜欢阿沉。” 周晓月没有左顾言它，说出来的时候，少女的脸颊还是泛起了红。 但她并不慌张也不怯弱，只是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可喜欢就只是喜欢呀，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呢。以后我们也许能走到最后，也许不能，都没关系。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对方的身边，和对方一起成长。 我没想过再订婚呀，也没想到结婚那么远的事……” 周晓月的杏眼亮晶晶的，含着憧憬的光，但那绝对不是在向往豪门婚姻。 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从霍长英的未婚妻变成卫沉的未婚妻。 周晓月说：“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做，只想到结婚嫁娶，那我做的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呀。” 霍老爷子听得怔然半晌，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年轻人面前，他不得不服老。 周围的恭敬和顺从，让他总以为自己还掌控着一切，但经历这一遭，霍老爷子猛地意识到，他已经脱节太多。 “你是对的……”霍老爷子低下头，想到很多，“只盯着那些事，没意义啊……” 过了一会儿，霍老爷子告诉周晓月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谈话结束得出乎意料的干脆。 周晓月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卫沉那半长的头发晃了晃。 然后周晓月发现，是卫沉的耳朵在动，第一时间接收到她的动静，接着他才整个人转过，狭长的双眼睁开，漆黑的眼珠锁定她。 “好了吗？” 卫沉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关心。 周晓月点点头。 她抬起脸，直直地盯着卫沉许久，把冷淡的少年看得不自在，才骤然笑起来。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阿沉，能不能低下来一点点？” 卫沉还没明白周晓月为什么这么说，身体已经自发地照做。 少年垂下头，黑色的发丝滑落，贴在他苍白的脸边，显出一种毛茸茸的乖巧。 周晓月心动得厉害，终于做了一件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想要做的事。 她伸长手，小心又温柔的摸了摸卫沉的头。 “头发也变长了好多。” 周晓月心里砰砰跳，扯到别的事上，卫沉还很听话地说：“嗯，该剪了。” 她收回手，卫沉还一直在她面前垂着脑袋，像是眷恋不舍一样，弄得周晓月一下子心跳，一下子更难为情。 但卫沉是不会追着她说事的。 就在周晓月以为可以揭过去了的时候，他却低声要求：“只给你剪。” 这话约等于，只让她摸头。 卫沉还是抓住了她的小心思。 这沉默中爆发的一击，让周晓月脸红许久都没褪下去。 “……” 忽的。 一曲流畅到丝滑的琴声撒出来，传进周晓月的耳中，应景，又不应景。 她听出，是宴会那天的曲子。 周晓月脚步一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05:12:54~2022-06-10 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45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阿沉所在意的 但也只是停顿了一瞬, 周晓月就继续往前走，面色如常。 卫沉一直观察着她, 连一点微小的动作都没有错过, 开口说：“要去看看吗？” 那瞬间，周晓月确实想到一个人。其实她并不觉得他还会在这里。不过，周晓月一刻也没有犹豫, 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看的。” 她这样说，卫沉也不会反对。他们径直往外走，却遇上霍夫人章绮。 章绮依然打扮优雅, 她安静站在一扇落地窗前面, 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聆听, 怔怔地出神。 “霍阿姨。”周晓月打了声招呼，章绮才回过头来。 女人描画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忧色, 但看见他们，章绮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来等他们。 “阿沉, 带晓月来啊, 见完爷爷了吗？” 卫沉点了点头后，章绮又笑笑说：“那这就要走了？可以多待一会儿的。” 章绮柔声地劝了几句, 被周晓月拒绝，也没有为难周晓月。其实章绮没有在客套，而是真心希望能留住周晓月。 周晓月在, 卫沉身上能多些活气，周晓月不在，卫沉在这个地方只会更沉默。 他真的能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章绮心里有愧，又有其他种种烦恼, 全都挤在一起, 真有些无从下手。连八面玲珑的章绮都这样。 霍总霍玄敬就更没辙了, 就算他试图回家和卫沉多说话，父子两坐一块，又严肃又尴尬，安静得都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章绮叹口气：“我还想让你们和我一起听会儿钢琴呢，这首曲要合奏，但悦然一个人也弹得像模像样的……” 卫沉眼睛动了动，从章绮看回周晓月。 周晓月并没有很惊讶。 因为那段钢琴声，她就在宴会的时候听到过。虽然她对另一个会弹钢琴的人印象更深刻，但出于种种原因，周晓月并不觉得是他。 章绮现在非常注意，不想造成误会，直接解释：“也就这两天，之后林筝和悦然就要坐飞机回去，不留在国内了。” 发生这么多事，章绮当然不会再想逆着卫沉的心意撮合他和孙悦然。 章绮看卫沉神情淡淡，又转向周晓月，欲言又止。 以前每次周晓月出现在霍家，遇到章绮从来都是问什么答什么，乖乖点头，结果现在章绮变得小心翼翼，周晓月又有点过意不去。 周晓月接话说：“这样啊，那霍阿姨这两天多和她们聚聚。” 她多少还是知道，章绮和孙悦然的母亲林筝是朋友关系。何况这段时间章绮确实也不好过，想要和朋友说说话，找些慰藉太正常了。 “是啊，以后就难见面了。”章绮语气复杂。 章绮的口吻不像仅仅在说林筝和孙悦然母女。但章绮显然更想要挽回和周晓月、卫沉的感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和卫沉一起送周晓月离开。 不过章绮也只送到门外，毕竟她还有客人要招待，也不好一直跟周晓月说话。 离开的时候，周晓月看卫沉一眼，提起来：“孙悦然还在你家，你都没有和我说。”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5节 她之前一直没问过孙悦然的事，周晓月当然是相信卫沉，但他刚才听见钢琴声的时候也没有解释，而是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周晓月突然有点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察觉到卫沉看似淡漠迟钝的敏感和在意。 卫沉的喉结滚动一下，深黑的眼眸有些不自然地移开，向旁边看去。 卫沉当即澄清：“我没再见过她。” “那你刚才那么问，是想带我去看孙悦然弹钢琴咯？”周晓月看他这样，明明那么高那么俊，长而密的眼睫扑闪下，就露出一丝乖顺，周晓月忍不住心里一动，冒出一点坏心来，故意问了一个为难的问题。 但或许，她心底深处，对卫沉相看过对象这件事，确实有那么一点在意。 卫沉一听更加紧张，连忙摇头。半长的头发晃起来，更像是毛发了。 “不是。”卫沉干脆地承认，“我不喜欢钢琴。” 他闷声说出来，声音又低又哑，不像以前那么平静无波，流露出真实可察的情绪。在周晓月的面前，卫沉完全放下防备，打开自己。这甚至让人感觉有点幼稚。 但周晓月只觉得可爱。 她不想卫沉永远那么懂事成熟，更不想卫沉永远那么冷静淡漠。 少女微微一笑，容貌明灿：“我也不喜欢。” 周晓月极其明确地告诉卫沉，“无论是跟着一起，还是看别人弹钢琴，我都不喜欢。” 卫沉的眼神亮了亮，明显被哄好了。 周晓月听到琴声的异样，被他看在眼里。卫沉在意，周晓月和霍长英有关的一切。那是他无法触及的过去和回忆，也是他永远超越不了的联结。 周晓月见卫沉的样子，连笑容也忍不住扬起，笑得更多。 她承认：“其实我是不想再提他的。” 卫沉抿紧薄唇，把脸垂低半分：“那就不提了。”他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直接把这件事揭过去。 但是周晓月却说：“可是因为我，现在你们也开始回避不说，又把事情变得奇怪了…… 我才不想让霍长英成为这样的特殊存在。” 隔了一段时，她终于再次说出霍长英的名字，好像一下子打破某种禁忌的咒语。卫沉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万分关注。 周晓月想了想，先说出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真正喜欢钢琴的人，是霍阿姨才对。” 其实周晓月现在想起来，反而觉得一切有迹可循。 章绮和林筝是朋友，但一个成为了额豪门太太，一个走向国际成为有名的钢琴家，她们彼此都暗暗地羡慕又渴望成为对方。 章绮让朋友来教霍长英的时候，也是她一度最严厉苛刻甚至丝毫不近人情的时期。那个时候，她不愿意接受失败，连失误都不允许。 周晓月在用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和卫沉分享：“霍阿姨说，学钢琴可以帮助强化记忆力。” 目的确实达到了。 霍长英当然聪明优秀，但他并没有卫沉那样天生的数字记忆，而是后天练出来的，通过一系列非人的手段。 周晓月说：“可我看到钢琴，只觉得痛苦。” 在她的记忆里，那承载的根本不是梦想和快乐，而是永远停不下来的钻脑声音，永远记不住的琴谱线条，还有遥远到模糊的、霍长英没有笑容的侧脸。 她当然可以不练。 但是她坐在钢琴旁边，站在钢琴架后……有时候她打瞌睡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霍长英还挺直地坐在那里。 周晓月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难。 她只是从来都没有想到，霍长英会把学到的成果一一试验在她的身上。 他憎恶霍家，却偏偏忘了，当周晓月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会同样地讨厌他。 “我没学那个。”卫沉一听周晓月讨厌，第一个反应就撇清自己和钢琴的关系，他也确实没有按章绮建议的那样向林筝学钢琴。 周晓月被他说得扑哧一下笑出声。 不过，笑完了，周晓月又很认真地说：“阿沉，你不喜欢就不学，但不要因为我不喜欢不学。你没有义务听我的。” 卫沉严肃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低声说：“但我想听你的。” 周晓月被这话压得没辙，一下子涨红了脸。卫沉总是这样，要么就不说话，要么一出口就是重击。 她有点退缩，支支吾吾起来：“那我也会犯错呀。” “我们一起错了，一起改。” 卫沉的话越简单越郑重。 周晓月只能努力地平复心跳，但是根本消不下来。卫沉就一直安静地陪着她，沉默但坚定。 直到走出很远，完全听不见钢琴声了，卫沉告诉周晓月：“孙悦然和林筝阿姨的飞机票应该定在下周，霍长英的，在明天。” 他说的时候，微微握紧周晓月的手。 卫沉完全可以不说，周晓月甚至都没有主动问，但卫沉还是说了。他们之间，要想彻底摆脱霍长英，就不能逃避这个话题。 周晓月确实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愣。 她问：“是霍爷爷想要送他出国吗？” 卫沉摇头，就在周晓月想着到底是否认还是不知道，卫沉转而说出另一件事：“那天宴会后，是李叔开车送去医院的，他就在门外等着。” 李叔是霍长英身边的司机。 周晓月吸了一口气，既觉得惊吓又有一种怅然的无奈，“他都安排到这一步了……” 至少，他并没有冷漠到全然无动于衷。 不过这一刻，周晓月也不禁想，如果不是她让霍长英失控了，他大概能够做得更谨慎更完美。 藏在幕后让霍家其他人闹起来，再由他出面收尾，才更像是霍长英的作风。 然后周晓月渐渐明白卫沉的意思。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安排后路。 “霍长英是自己想要出国？” 周晓月知道霍长英有优势。 他有第一名的亮眼成绩，有各种训练卓越的技能，有自己赚到的钱和底气，拿到海外学校的录取意向根本不是难事。 音乐和数学好像都只是在他手掌间翻来覆去的数字一样，他总是能赢。 中学那一次，他赢了一个规模很大的数学竞赛，甚至要出国去比。 周晓月当时还哭着想要一起，但她的父母没有同意。 她也不知道霍长英在国外到底做了什么，只记得他回来后的簇拥的人群、鲜花、掌声和聚光灯…… 那些过往好像都变得越来越模糊，画面和颜色都在变淡，离她远去。 卫沉只说：“霍家觉得，他离开更好，没有阻拦。” 霍长英对霍家了解太深入，霍家确实不可能让他留下来，说不定还推了一波力气，但周晓月还是有点意外，竟然会这么紧迫。 不过，周晓月没有追问霍长英的事，而是关心地看向卫沉：“那阿姨……” “我说我会照顾她，但是，她想跟过去。”卫沉这么说。 卫沉低下头，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 即便少年面无表情，还是莫名露出一种被雨淋湿的小狗似的模样。 周晓月没有再问，而是向卫沉迈前一步。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但周晓月还是凑到卫沉身前，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卫沉。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我一直都在呀。” “嗯。” 卫沉把头埋到少女雪白的脖颈间，更用力地回抱住她。然后他又低低地重复：“嗯！” 他们把最后的一点纠结也甩掉出去，像是扫掉了残留的灰尘，拥抱住更美好的未来。 周晓月回去的时候，心情是一片干干净净的明朗。 但这一天没能顺利结束，还是有烦人的家伙找上门来。 “周晓月，你站住！” 周晓月回头，看见一个不速之客从她身后走出来，不知道在这个地方等了她多久。 但她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了。 周晓月皱眉警告他：“你想干嘛程从浩，前面就是女生寝室，我可以直接叫寝室阿姨的！” 那个脾气糟糕的少年瞪着眼睛，浓密的剑眉焦躁地挤在一团，比周晓月皱眉更深。 他气急败坏：“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又没想干嘛，你急着叫寝室阿姨是心虚了吗？” 周晓月不吃这套。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每次找我都没好事，到底是谁的问题，你自己反思去吧。” 她说完就转身，还预料到一般提前扔下一句话：“你别想再拉我！” 程从浩急得都伸出手了，听见这话像是烫到似的猛地缩回去，动作幅度太大，带动整个高大的身体都退了一步。 少女身形纤细，程从浩在她面前却变得手足无措，甚至渺茫微小。 “你以为我想找你吗？”程从浩说，“要不是为了霍哥，我……” “那你怎么不去找霍长英啊！你觉得我配不上他，我对不起他，那你自己去陪他好了！”周晓月对他毫不客气。 一连串话砸下来，把程从浩都砸懵了。 程从浩失语片刻，才慌张地挤出一句：“我、我没觉得你对不起他……周晓月，我看到那些事情了，我只是想来和你说一声……”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周晓月打断他，“你不来烦我，就是最好的。” 程从浩整个人都蒙了，张着嘴巴僵在原地，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周晓月会这么对待自己。 他语气都变得委屈：“周晓月，我还帮过你的！” “我没让你帮，而且我也让霍长英把那张卡还你了。”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6节 周晓月想到之前被他塞钱的事，更无语，她说，“你唯一帮上忙的，就是让我知想明白了，霍长英是怎么绕开霍家的，因为他用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钱和渠道。” 霍长英不仅认得程从浩的卡，而且十分熟悉。 显然他们之间，还有其他合作。 霍长英绕了一层，又一层，就连真正动手，都不是自己上阵，而是放出消息引导对霍家其他对卫沉不满的人，避嫌彻底。 抓他的把柄，太不容易。 程从浩僵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是有一起研究赚钱，我知道霍哥不甘心一直在霍家，但我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的事……” 见周晓月不理会，程从浩咬牙切齿一会儿，忽然提高声音：“那我道歉总行了吧，周晓月，对不起！” 他自觉好像做到卑微至极，豁出去的道歉，落在周晓月眼里，什么也不是。 周晓月冷声说：“我不接受。而且真要这么说，你还有一个道歉的对象，是阿沉。” 程从浩整张脸都暗下去，黑压压的。 周晓月看也不看他转头就走，程从浩只能再次地喊住她。 “周晓月！你真是从我这里猜出来的，还是有别人告诉你？” 就在周晓月以为他是查到了韩佳的时候，程从浩竟然抛出了一个周晓月从来没有想过的人名。 “陈平……陈平有没有和你说什么？”程从浩的问题，纠结又压抑，忍耐着强烈的情绪。 周晓月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否认。 但话到嘴边，她又想起陈平确实提醒过她关于韩佳的事。 周晓月停顿片刻，转向程从浩：“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为霍长英打抱不平，想帮他找出告密的‘叛徒’吗？ 程从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义气？即便霍长英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甚至因为我的事和你疏远，你也要做朋友到底是不是？” 程从浩的脸色涨得紫红，他胸膛剧烈起伏，拳头紧握，鼓起的肌肉像是能把身体撑爆一样。 但下一刻，他就全然泄了气，整个人都变颓。 “我没想这样，周晓月……”程从浩说，“我只是想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程从浩难堪地开口，一字一句都说得极其艰难：“我知道，是霍哥错了，但是我也、对不起他……” 他深深地看了周晓月一眼，又触电般收回眼神垂下落在地面，不敢再抬起。 “我对不起你。我什么都不知道，还笑话你，看不起你……是我错了，对不起。”程从浩一句一句地道歉。 周晓月根本没有听下去，直接走掉。 程从浩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地面上，少女的影子已经悄然远去，对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更没有丝毫的感情。 程从浩一个人留在原地，也正是因为周晓月走了，所以后面那些话，程从浩才敢说出来。 “对不起，我还喜欢上了你……” 他整个人垮下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曾经有多嚣张，此刻，他就有多么悲哀，和失落。 作者有话说： 有修改发晚了，明天还是上午9点更，么么… 第115章 告别终章 第二天。 市一中。 三（1）班少了四个人。 霍长英退职学生会长和班长职务, 办理了退学手续。 程从浩请假，陈平请假。 卫沉也没有来。 三（12）班只少了一个人。 但不是周晓月。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认认真真地上课。 李雪儿在周晓月旁边, 脸上的好奇心都快漫出来了，但就是硬生生地憋着。周晓月眼看她好几次张了嘴，但又没说。 周晓月不忍心, 帮她说出来：“我知道霍长英很久没来学校，而且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 李雪儿听她先开口，骤然松一口气, 然后马上凑上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今天程从浩和陈平也没来, 连你的‘阿沉’都不在。” 周晓月默然一会儿说：“他们应该是去送霍长英, 他要出国读书。” 李雪儿的热情一下子井喷出来，把陈容容也一起拉过来, 激烈地讨论起霍家动手把霍长英扫地出国的种种可能性。 周晓月默默地听着，没有加入讨论。 李雪儿也毫不介意, 她的积极性更多的是在于讨论的过程, 而不是一定要个结果。 何况她们都知道周晓月的心思已经不在霍长英上了，也不会再追着她问“你为什么不去呢？” 李雪儿的猜想只对了一部分。 出国的计划是霍长英提前做的应对, 他为自己留了一招后手。但这里面，未必没有霍家的表态。 出国的事能这么顺利快速地落地，就说明霍家是希望霍长英离开的。 作为霍家现在的真少爷, 卫沉还是去了一趟。 机场。 候机室外。 几个少年聚在一起，个个长相出众，风格还各不相同，一时引来了众多目光。 最出挑的两个少年身量最高。 一个肩宽腰窄, 五官深邃俊美, 高鼻丰唇, 嘴边扬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不透。 一个修长挺拔，眉眼处处精致，漂亮得像是一幅画，偏偏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另外两个少年神情也并不怎么好看。 体格更健壮些的，浓眉长眼，虽然长得英俊，但眉头紧皱显得焦躁，不好相与。 旁边的就斯文许多，抱臂半侧身站着，但白净的脸上沉着一丝无奈，显得消极。 动与静对比鲜明。 看得出，他们四个人 互相认识，其中三个站得更近一些，从身体姿态也能看出，冷俊少年是和他们关系最疏远的。 但现在他们彼此之间也全然无话。 唯一一个脸上还有笑容的，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没想到你也会来送我，阿沉。” 卫沉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 霍长英又接着问：“是怕我不会真的离开吗？” 其他两个人也没有怎么热络，但他们显然还是更倾向霍长英这边的，警惕地看向卫沉。 但卫沉并不理会他们。 卫沉对霍长英说了一句：“去哪里都随意，我只是替晓月把这些还给你。” 他示意地扫过身边放着的一箱东西，“托机运，可以和你一起落地。”他说得干脆果断，没有给霍长英任何一点拒绝的余地。 霍长英盯着他，笑容渐渐褪去。 霍长英没有去翻看那个箱子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站在这里的四个少年几乎都猜得到，那里面一定是霍长英曾经前前后后送给周晓月的礼物。 但现在它们全被打包装好，放进一个四方的大箱子里，像是一种集中清理，但更接近丢弃。 反正，都是周晓月不要了的。 “你确定，这是周晓月的意思吗？”霍长英像是确认般地问了一遍。少年的语气越轻，反而越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旁边的程从浩和陈平听到周晓月的名字，脸色都有些不自在。 卫沉点头，直接回答了霍长英问题里暗藏的那一丝希冀：“晓月已经知道了，她不想来。” “她也不想我来。但我觉得，还是亲自送过来比较好，免得出什么问题。” 卫沉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但他说出来的话语本身对霍长英就是一种最大的刺激报复。 因为这是他替周晓月传达的话。 只有周晓月能真正伤害到霍长英。 当周晓月下定决心要把关于霍长英的一切都舍弃掉时，霍长英就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了。他对周晓月完完全全的掌控，本就是在支付自我的一部分。 周晓月身上，存在着霍长英自己最美好的寄托。 但无论那是支配还是爱，周晓月统统不要。 她其实也把霍长英装进这箱子里，一块丢出去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霍长英的表情就凝固住。他不会笑了，但也无法露出愤怒或者伤心的表情，像是再度破碎一遍。 “周晓月啊，周晓月。” 霍长英的嘴巴一张一合，有些魔怔地念着那个名字。“原来，她也会这么狠心……” “这不是我教的。”霍长英轻轻一叹，看着卫沉的眼睛里深沉如旋涡，“这是你教她的。” 卫沉没有丝毫退让，眼底平静无波。 “晓月有自己的想法，她已经长大了，你就别继续活在过去了。”卫沉一针见血，他总是很直白。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7节 “打败你的人是晓月，不是我。”卫沉终于表达出一点遗憾，但更多的却是自然而然地为周晓月感到骄傲。 霍长英默然一会儿，认下来。 “我确实是输了。” 他这次仓促出国确实是一次灰溜溜的逃亡，装模作样地否认对霍长英来说毫无意义。霍长英叹气。 “我想过很多遍： 我应该早点动手，在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彻底解决掉，周晓月就不会因为心软再去见你； 我应该找一些人逼你真的动手，坐实你的暴力历史问题，周晓月就不会那么相信你； 我应该在被你打的时候摔下去，摔破脑袋摔失忆甚至摔成傻瓜，把霍家给我的一切还回去，周晓月就不会坚定地选择你，她还是很心软的……” 霍长英轻声细语地说出一个比一个更可怕的计划，越温柔，越冰冷。 那是霍长英想要为周晓月建造的，一圈又一圈以周晓月为中心的囚笼。 “霍哥，你别继续错下去了！” 旁边的一个少年听得一阵不舒服，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出声。他眉头紧皱，皮肉夹起。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反驳质疑霍长英，但霍长英只是淡声道：“你是真觉得我错了，还是因为周晓月才认为我错了，程从浩？” 程从浩的脸色瞬间变白，像是被当场揍了一拳一样，从五官到脸部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霍哥，我知道我的心思瞒不过你。你怎么说我，我都认！”程从浩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那样对周晓月吧……” 斯文少年用力地咳嗽一声，同时扯住程从浩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话了。然而程从浩根本是拉不住的。 “行了别拦我了，陈平！你明明知道得比我多，参与得也比我多，我就不信你什么都没有做。” 程从浩一使劲甩开掣肘。他的话也让陈平勉力维持的平静彻底崩断，浮出一丝醒目的难堪。 霍长英挑眉，随即幽幽的感慨。 “看来我输得不算冤枉。”霍长英说，“不在庆功宴会那次，也迟早会输。” 他说得风轻云淡，看向陈平的眼神却冰冷得让陈平心惊。 “陈平，你也是帮周晓月的呀。” 陈平抬起手摸了摸鼻子，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和尴尬。 但他也知道到这一步不可能再回避，陈平只能无奈回答：“你做得太过了，长英。周晓月是人，又不是东西。” 陈平尽力想要维持冷静。 可是变化的脸色已经透露出他真正的心情。陈平并不是卫沉那样冷漠的性格，但他也绝不会把喜怒流于表情，行事作风内敛沉稳。 把自己排除在风险之外才是陈平的做法和信条。 他早就和霍长英绑在一起，不光是作为朋友那么简单，更是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 程从浩和陈平都是从很早开始和霍长英一起合作赚钱。 他们聪明，有钱，有时间，在学习之余还有足够多的精力。 而霍长英本身就比他们原有的优势更大，而且还有更多的信息，就算后来因为身份的原因，霍长英没有再动霍家的钱，他也是毫无疑问的主导者。 无论是出于感情义气，还是出于利益，他们都坚定地认为，霍长英更有价值。 程从浩崇拜霍长英更多，想得还单纯一些，陈平则对霍长英了解更深入，捆绑也更深。 正是因为如此，陈平从前面起就隐晦地提醒周晓月，实在是不够理智。 周晓月并不像他们误会的那样，是霍长英故意亲手为她打造设计的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周晓月一直蒙在鼓里，被霍长英控制掌管，真的和他陈平有什么关系吗？ 周晓月终于成功地拆穿霍长英，把他逼出国外，才真正切实地损害了陈平的利益。 陈平就是明白，所以才会暴露慌张。 当他没觉得恼火愤怒，甚至隐隐为周晓月松一口气的时候，陈平就意识到，他并没有比程从浩那个只有一根筋的家伙好到哪里去。 但陈平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看到程从浩投来的满是疑问的眼神，陈平难得仓皇地躲闪了一下。 程从浩直接叫起来：“陈平，难道你也对周晓月——？！” “离晓月远点，就是你们对她最大的帮助了。”卫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们的话，一语点破他们试图模糊的事实。 霍长英是那个主谋，但是程从浩和陈平曾经也因为霍长英不断地间接伤害过周晓月。无论他们后来想要怎么弥补，周晓月都不会对他们有好的印象。 程从浩和陈平听到这句话，神色都一暗。 霍长英转而看向卫沉：“麻烦你照顾周晓月一段时间了。” 他说得像是在委托卫沉替自己照顾周晓月一样，仿佛之后还能再把周晓月夺回来。 卫沉冷眼看着，淡声催促，“你该走了。” 霍长英不禁皱眉。 他是挺烦卫沉这幅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可偏偏卫沉一点点地得到了全部。 当霍长英推敲算计的时候，卫沉冷漠地旁观，当霍长英百般试探的时候，卫沉拒绝给出任何回应。 他那么辛苦的经营，才能和周晓月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然而卫沉什么也没有做。 卫沉只是出现在那个地方，就机缘巧合地拿回了霍少爷的身份。他一步步得到了周晓月的注意，周晓月的同情，周晓月的爱怜，最终夺走了周晓月全部的信任。 霍长英怎么可能放下芥蒂地亲近卫沉。 霍家对真假少爷的构想，就是在做梦。 他们想让一个从小就是为了继承霍家全部事业而打造的顶尖人才，安心做一个辅助的管家、助理、属下…… 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开始就弄错了霍长英的想法。 他们偏要用霍家的钱来安抚稳住他，再用周晓月来试探考验——或许调换过来，情况不会演变得那么糟糕。 当然，霍家也从来没有想过理解他，只是为了催生一个优秀的完美继承人而已。 重要的是，能做到结果，而不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在这个逻辑运行下，不满、厌倦、反感、嫉妒、憎恨等等问题都是早就埋下的，身世带来的落差只是引燃一切的最后一击。 霍长英对卫沉说：“你早晚也会一样的……然后晓月就会知道，我比你更适合她。” 卫沉这次终于正眼直视霍长英，不再冷淡敷衍。 “我不会成为你。” 少年声音低哑，断然而郑重：“我从没答应，要做霍家的继承人。” 他之前愿意配合不过是为了努力变得优秀，他只想要向周晓月证明，他不会输给霍长英，而不是证明给霍家看。 霍长英听得都僵住。 然后，霍长英细细地品味良久，突兀地笑出了声。 那张戴久了脱不下来的面具上露出一丝讽刺的冰冷笑容。 卫沉的话听着洒脱，实际上却是十足的冷漠兼狠心，直接骑在霍家的头上拿捏对方，比霍长英那种做法，还要刺痛霍家的骨，扎痛霍家的心。 少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出一身的铜墙铁壁，铁石心肠。 当卫沉从那样的泥泞中挣扎出来，还能连财富和权势都抵挡住，全然漠视，他确实称得上无懈可击。 最后唯一能拿捏得了他的，竟然只剩下周晓月。但周晓月又对霍家有多少宽容呢？ 霍长英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好笑。 但是当他把微笑的份额全用掉，霍长英的心里又只剩下满是疮痍的空洞。 无论卫沉到底是怎么想的，卫沉都还有周晓月。 而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或许言过其实。 霍长英知道，他在国外还是能做到第一名，他还是能找到其他的“程从浩”和“陈平”，他还是能靠着能力赚到足够多的财富。 只不过是褪去霍家少爷的头衔和光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他不是做不到。 但是他不会再有周晓月了。 他再也不会陪伴一个女孩一起长大，再也不会拥有那样梦幻的天真和善良，再也不会倾尽所有地去付出爱意。 可连这份“爱”，都被认定是“错”的，霍长英知道，他一无所有了。 霍长英站在候机室外面很久很久。 直到卫沉托运完箱子离开，直到程从浩和陈平都看不下去走了，霍长英都还站着。机场叫他的名字催促到第二遍，霍长英还是没有动。 有那么一刻，霍长英都想算了。 哪怕留在国内被霍家一辈子插手监视，哪怕留下来一辈子被霍家真少爷压一头，没有任何希望，他也留下来吧…… 周晓月还在这个地方。 她在卫沉身边，变得这么狠心。他走掉的话，周晓月会彻底忘掉他吗？ 霍长英看着机场里人来人往，他甚至都隐隐看到几个霍家人的影子，唯独没有周晓月。 她真的不想来。 就算这很可能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面，周晓月也不来。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霍长英就痛苦至极。那副完美的面具逐渐崩溃，俊美的五官扭曲着，一处处分崩离析。 “长英……” 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叫他。是孙若男等得太久，不安地出来找了，“长英，你不上飞机吗？” 霍长英全身上下绷紧，整张脸都固住。然后，他一点点卸下来，像是脱离最后一道绑定程序的机器。 原来不是真假千金啊 第188节 他终于提起行李，转身跟着孙若男一起走进去。 背过身的瞬间，霍长英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是红的。 这一走，霍长英自己也知道，他很难再回来，除非在国外实现连霍家都压不住的高光。他当然相信自己的能力，他只是怕…… 怕周晓月，看不上那些。 …… “应该已经好了吧……” 周晓月在数着时间。 但是她不是在数飞机起飞的时间，而在数卫沉回来的时间。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卫沉回来。 少年第一时间先来的12班，而不是回自己班级。 他不习惯露出太多表情，但还是尽力勾出一个近似笑的弧度：“晓月。” 卫沉轻轻地喊她。 “事情已经弄好了。”卫沉简单地汇报完，把期间的微小冲突全都扔到一边，只说。 “等久了吗？一起去吃饭吧，回来再看书。” “好呀。” 周晓月扬起一个笑容，明媚而耀眼。她牵住卫沉的手，紧紧握住，和他一起走下去。 她没有问什么，也不需要问。 因为，那些都是早该放下的过去。 周晓月满心期待着的，是跑向他们的以后未来。 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