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敌人(卧底1v1)》 第一章周年 纽约,深夜。 街道上弥漫着地铁排放的蒸汽。 高楼、长路、庞大的建筑笔直,穿透眼前的烟幕。夜风裹挟着细雨,玻璃建筑上倒影着光,熙熙攘攘地汇聚,不知去向。 一辆红色布加尼停在幽暗的巷口,明艳张扬,像幽诡夜里的一团鬼火。 荆夏靠在汽车引擎盖上,点燃一支烟。 “不敢了、下次真的不敢了,”哭着的男人流着鼻血,胸前沾湿一片,是刚才被她揍的。 白雾夹着冷冽的空气里,从苍白的唇间蔓延,荆夏低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男人,矮身蹲下来。 “我、我错了……”男人吓得语无伦次,连连后退,“下次真的不敢了。” 荆夏没说话,又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指尖火光明艳。她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倾身过去。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男人看着她摁在自己手臂上的烟头,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记住了?”荆夏问。 “嗯嗯,”男人点头,“记住了。” “那就滚吧。”她说,起身弹开手里的烟蒂。 男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直到确定他跑远,荆夏才捡起地上的纸袋,起身理了理因为搏斗而凌乱的衣衫。 “啊呜~” 脚下传来软糯糯的声音,拉开门把的手顿了顿,她低头,看向那只被她救下的流浪狗。 刚才那个流氓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纯粹变态,大半夜蹲在巷子里,拿烧红的烟头烫狗。 荆夏从口袋里搜出几个创口贴,给流浪狗贴上。 “啊呜~” 也不知是不是从荆夏这里找到了安全感,这只流浪狗似乎缠上她,不肯走了。 荆夏只得再蹲下来,拍拍它的头,无奈道:“我不能带你走。” “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怎么能顾得上你呢?” 小狗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懂了。 “走吧,”她说,“以后别傻兮兮地任何人都信,知道吗?” 小狗摇摇尾巴,起身慢慢走远了。 叁月的纽约深夜,气温依然很低。 车里很快起了雾气,电台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女主播语气沉重。 “……大都会剧院恐怖袭击两周年,纽约市民们自发前往林肯中心,在广场上……” 电流消失在雨幕,绕过几个街区,荆夏把车停在Pinnacle大楼外面。 顶层那套哥特式豪华公寓仍然灯火通明。 一股莫名的烦闷袭来,她关掉电台,街灯晕染的后视镜里,出现一张白净的脸。 浓密的羽睫下压,挡住水雾似的黑眸,明明是清秀的长相,一双飞扬的眉却直直向双鬓插去,给这股柔美凭添一抹冷艳。 她摸出剩下的伤口贴盖住额角的淤青,顺势将黑发撩起来,绑了个马尾。 这是在今晚霍楚沉的订婚宴上弄伤的。 想起那场帮派枪杀,荆夏觉得胃腹中腾起一阵惴惴。 身为霍楚沉未婚妻的保镖,她多少知道些这位“地下军火之王”的背景。 明面上,他是纽约Navoi集团的总裁,掌控着美洲大半的航运市场;暗地里,他还插手着国际军火走私的生意,在美洲、非洲、和中东地区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想杀他的人,自然也就不计其数。 其中当然包括今晚发动突袭的南诺家族。 荆夏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拎起副驾上的纸袋下了车。 * 直达电梯停在五十层,门向两侧滑开,冷光涌进来。 公寓似乎有些不同。 这里是订婚后,霍楚沉送给他的未婚妻温晚晚的。荆夏和她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平时鲜少有人造访,就连霍楚沉也从没来过。 而今天…… 荆夏踟蹰着,走到会客厅里背对着电梯的沙发后,目光落到上面的那件深灰色男士大衣。 有人来了。 可是温晚晚在纽约,根本不认识什么朋友,更别说还是个男人。 订婚宴上,南诺家族杀手包抄扫射的场景涌现。心绪瞬间绷紧,她放轻脚步,准备先排查室内情况。 然而一股陌生的气息从身后逼近,荆夏低头,看见地上一道高大的阴影向自己拢过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刻在血液中的本能让荆夏当即出手。随着一声闷响,男人倒地,喉间溢出一声呻吟。 棕发、碧眼,干净深邃的五官,是典型的白人长相。身材高大健壮,却穿着一身剪裁讲究的西装。被她擒住的右手中、食指二叁骨节处留有薄茧,是常年用枪才会磨出的痕迹。 在纽约,除了黑手党党徒,没有人会同时拥有这些特征。 思绪一顿,被擒住的人反应过来。腕子陡然用力一拧,到底是占了身高和体力的优势,被摔在地上的男人很快反守为攻。 拳头快而密集,带着罡风,冰雹一样地砸过来。荆夏不能与之硬碰硬,但靠着体型差异灵活躲闪,快得像一尾滑溜溜的鱼。 变化发生在一瞬间。 男人精壮的小臂一抬,忽而改变方向,直朝荆夏的脖子扑去! “喀!” 是齿关猛磕的脆响。 冷光闪动,一道暗影从墙上晃过,那只扑向荆夏脖子的手僵在原处。 动作太快,以至于对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如何矮身避过一击,还顺势抬脚踹上自己下颌的。 “妈的……”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然告罄。 只听“喀嚓”一声金属相击,枪支上膛,男人捂嘴后退两步。 可是下一刻,他还没举起的枪就再次被荆夏踹飞了。 男人应声倒地,荆夏随手抄起装饰柜里的一支花瓶,抬手就向男人的额头砸去。 “唔……” 动作僵滞在半空,她只觉脖子一紧,侧边的动脉忽然被一个柔软而冰凉的东西扣住了——大而有力,像掠食者突然咬住猎物的脖子。 “维托。” 清冷淡然的一声,让剑拔弩张的情绪,霎时降至冰点。 那人的声音低低的,沉而有力,从胸腔里迸出来,不急不缓。 仅仅两字,力有万钧。 地上的金发男人一怔,没有立即退后,但眼睛里的戾气却比刚才少了许多。 没有人再发出声响,周遭安静到窒息。 荆夏反应过来,那样的质感,应该是皮质的手套。 出神间,那个高大的暗影拢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重,沉得让人窒息。 下一刻,她被男人翻过身来,抵在墙上。 四目相对,黝黑的眸子带着迷雾的灰,云遮雾罩地拢过来,无孔不入,杀伤力加倍,像一只优雅的豹。 以女性标准来看,荆夏绝对算得上高挑。可是面对这个人,她似乎踮起脚尖都够不到他的下巴。 他身上干净的气味围拢过来——冷杉、檀木、海洋,让人想起被暴雨冲刷的大地。 “荆小姐,”他再次开口,“刚才是一场误会,我放开你,别再反抗。” 强势的口吻,把解释变成发号施令。 荆夏点头。 男人这才松开控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退,荆夏终于看清他的样子。 会客厅里,巨大的高空落地窗前一盏孤灯。 光线流动,沿着他利落的黑发一路到锋利的唇颌线才停下。眼窝隐藏在额前几缕碎发之下,淡漠而深邃。 可能是灯光柔和了他泠冽的线条,荆夏竟然在他脸上看出一丝温柔的味道。 黑发、黑眸、和异域的轮廓,兼具东方秀丽和西方英挺的长相。还有刚才,他的“荆”字发音标准,丝毫听不出英语母语者的味道。 混血。 可是荆夏记得,纽约黑手党的成员和党徒一般都是意大利人,似乎没有这样一个带着明显东方特征的混血。 见荆夏情绪稳定下来,男人走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道:“我们见过。” “什么?”荆夏有些懵,完全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男人没有表情,双手交扣,将手肘架在膝头,身体前倾,小臂上微凸的血管清晰可见——明明是想要交谈的姿势,却带着股准备攻击的汹涌。 一直还算镇定的心跳倏地就快了几分,荆夏拢了拢身上的夹克。 “我们见过,在今晚的订婚宴。”没等她反应,男人再次开了口。 今晚、订婚宴、他们见过…… 荆夏一愣。 所以他就是…… 霍楚沉? 第二章交锋 荆夏之所以没有认出他来,很大原因是由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场面实在太混乱。 南诺的杀手在霍楚沉露面的时刻就发动了突袭。 冲锋枪密集扫射,声响震天,甲板上到处都是弹孔和桌椅碎片。 她当时只顾得保护温晚晚撤离火力集中点,对霍楚沉也就是蜻蜓点水的一瞥,根本没留下任何印象。 可霍楚沉却说他见过她。 不知为什么,荆夏总觉得他这么说,是话外有话。 两厢沉默,霍楚沉的目光缓缓落到她的手上,随意地问了句,“荆小姐这么晚,是去哪儿了?” “啊!她是去帮我拿东西了。” 厨房里传来清亮的女声,温大小姐手里端着两杯威士忌,急匆匆地走过来。 霍楚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刚才的暗杀太吓人了,我有枪响PTSD,被吓之后不吃点安眠药我睡不着。” 温晚晚说完,自顾自挤过来,大剌剌地拿走荆夏手里的纸袋。 身为新加坡Wings集团大小姐,父亲温奕衡又是狮城首富,掌控着海航、空运、包括通往东亚、东南亚的马六甲海峡通行权,她的骄纵可是出了名的。 对于温晚晚来说,自己即世界,别人的感受,从不在她的考虑范畴。 这个别人当然也包括霍楚沉。 于是,在温大小姐也不知是“救场”还是“冷场”的打岔下,刚才那股来自霍楚沉的逼人威压,竟然消散了几分。 温晚晚在荆夏身边坐下,假模假样地把其中一杯威士忌递给霍楚沉。 透过会客厅里那盏巨型吊灯的光,荆夏清楚地看见酒液上面漂浮的一根头发。 一时间,她几乎可以确定,温晚晚是故意在赶人了。 霍楚沉没有接温晚晚递过来的杯子,只是面色冷沉地看着荆夏继续道:“荆小姐是纽约人?” 荆夏微怔,继而点了点头。 “可是在纽约的安全保护公司,荆小姐两年前的记录竟然查不到。也就是说,荆小姐才入行不到两年?” 荆夏背心一凛。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从来不管温晚晚死活的人,今天会突然造访。 原来不是专程来安抚未婚妻的,而是要来探她的底。 那么刚才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他提起那场订婚宴,就是别有用心了。 本来,订婚宴的行程和时间都是绝对保密的。南诺家族能够准确定位,要说不是出了内鬼,荆夏自己都不信。 所以霍楚沉这是…… 荆夏回看向他,态度坦然,不卑不亢,“正式当保镖不到两年,温小姐是我的第一个雇主。” 男人的唇角挑了挑,“两年不到,就能有这样的身手。” “在当保镖之前,我一直在唐人街一家格斗馆做格斗教练,”荆夏补充,“格斗也是从小就开始学的。” “从小?”霍楚沉侧头,乌黑的眸子映出清冷的光。 “嗯,”荆夏点头。 “那荆小姐还有什么其他的爱好,也是坚持了很多年的?” 心头一瞬轰然,眼前白光闪过,震天的枪响和哭喊像忽然从地狱爬出来的幽灵。 好在这一瞬的怔忡并没有让她失态。荆夏抓紧衣摆,淡淡吐出一句,“没有。” “没有?”霍楚沉挑眉,眼中神色已然晦暗。 “没有。”荆夏重复,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是温家的人,无论是碍于颜面还是情面,荆夏知道,霍楚沉都不会大张旗鼓地动她。 曼哈顿斑斓的雨夜倒映在威士忌的酒杯中。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啊——” 沙发的另一头,温晚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双眸子泪眼婆娑。 她眨了眨眼,看见大家齐刷刷的目光才佯作一怔,给出一个一点也不抱歉的笑容,解释道:“实在太困了,抱歉。” 霍楚沉面无表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连貌合神离都懒得表演。 好在维托接了个电话回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荆夏和温晚晚,压低声音对霍楚沉说了句什么。 他依旧沉默,神色淡淡,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片刻后,才起身抄起沙发上的大衣,径直朝电梯走去。 “忘了说了,”他转身,目光落到温晚晚身上,平静道:“最近南诺动静不小,你刚来纽约,人生地不熟,没事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这是要关她禁闭了。 温晚晚一愣,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还有荆小姐,”霍楚沉补充,“留在公寓看着温小姐就好,要什么告诉维托,他会安排。” 霍楚沉一贯强势,这次当然也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 话音落,电梯的两扇门就合上了。 * 从顶层的公寓到地下停车场,要穿过足足五十层的距离。 尽管Pinnacle的豪华电梯足够宽大,但跟霍楚沉这样气场五米,能让方圆两公里寸草不生的人同乘一个电梯,再宽敞的空间都会显得逼仄。 维托一路跟着霍楚沉,直到上了劳斯莱斯的副驾,才稍微松懈了几分,偷偷扯了扯领带。 今天的事,他办得不算漂亮。邮轮上事出突然就算了,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还被一个女人踹了下巴…… 要不是他老板亲自下场替他擦屁股,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总不能真的一枪崩了温小姐的心腹。 他一边在心里复盘今天的各种失误,一边掀眼,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霍楚沉的脸色。 纽约的夜,从来都不缺色彩。 霓虹滚携着细雨落在车窗,在那双慵懒的眼瞳里留下淡淡的光晕。 他侧身坐着,一只手抵在下颌。黑发和高领的衬托,只愈发凸出那张冷白不似活物的脸。车内光影变幻,仿佛是被他锋利的侧脸曲线割裂的。 腰部传来震感,维托拿出手机,看见手下传来的几张照片。 血肉模糊的几张脸,邮轮上的几个杀手都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问出来了么?”身后传来霍楚沉极具辨识度的低音。 维托略微忐忑地回了句,“没有。”顿了顿又道:“南诺做事一向谨慎,肯定不会让几个杀手知道内鬼身份。” 车内气氛沉郁,霍楚沉一直盯着窗外出神,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维托再次心虚地移开眼,看见手机上传来的一个文件。 “老板,”他打开一个平板递给霍楚沉,点开文件道:“那个荆夏的资料找到了。” 那双泠冽的眼睛微微收紧,霍楚沉接过平板。 维托至始至终沉默地坐着,只不时从后视镜里去偷看自家老板的脸色——还算平静。 正腹诽,平板就被后面的人扔了回来。维托巴巴地眨着眼睛,等待吩咐,却见霍楚沉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 “……”他只得硬着头皮问,“她有问题么?” 手指无意识叩击后排的扶手,霍楚沉淡淡地回了句,“没有。” 维托松了口气。 荆夏说到底也是温家的人,要是真的有问题,老板跟Wings的合作估计也会受到牵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别是当下这样敏感的时期,多一个朋友总是好过多一个敌人。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霍楚沉道:“她的履历太干净了。逻辑缜密,毫无破绽,就像是早知道有人会查她的底。况且……” 他顿了顿,想起荆夏看他的时候那双坚定而坦荡的眼睛。 她说她除了格斗,没有过其他长时间坚持的爱好。 “呵……”霍楚沉几乎要笑出声。 耍花招,她还太嫩了点。 维托一怔,没等他想明白自家老板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是个什么意思,又听霍楚沉吩咐道:“我身边不留任何可疑的人。” “可是温小姐那边……” 皮质手套摩擦座椅的哒哒声停下来,霍楚沉抬眼,街上呼啸而过的车头灯将他的眼神映得锋利。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维托顿了顿,沉声道:“除掉她,找个意外当借口。” “那南诺的杀手呢?”维托问。 霍楚沉闭目,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冷声道:“做成大礼,给南诺送回去。” —————— 霍总作死第一招:除掉她,找个意外当借口。 第三章生日 公寓里,荆夏关掉喷头,从淋浴房走出来。 洗手台上的镜子白蒙蒙地起了层雾,她套上一件宽大的白T,伸手抹出一条铮亮的半弧。 额角上的伤已经没有在流血,可是脖子上的那一道淤青,却隐约有变严重的趋势。 冷白的灯光下,查看伤情的手指一顿,荆夏愣住,发现脖子上那条项链不见了。 她瞬间有些慌,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从浴室冲到了会客厅。 应该是刚才跟霍楚沉对峙的时候被弄丢的。 “找这个?”沙哑微醺的女声从吧台传来。 荆夏转头,看见温晚晚穿了身墨绿色的睡袍,披头散发地靠着吧台喝酒。她指尖挂着一条细亮的丝线,一点晶亮垂在昏暗的灯光下,若有似无地一点。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这破项链,也值得你这么慌?”温晚晚语气懒散,将手里的项链搁在台面上。 荆夏不说话,走过去,手指要触碰到的时候,突然被温晚晚摁住了。 “这条项链为什么这么重要?”温晚晚问,轻蔑的语气里带着挑衅,像一只玩弄猎物的猫。 “是因为它,你才会去温奕衡身边,替他做事的,对不对?” 不得不说,女人之间的第六感,有时候真是准得没话说。 荆夏是温晚晚来了纽约之后,由温奕衡指派去她身边的。说好听点,是温晚晚的保镖;说难听点,其实也就是帮着他,监视温大小姐的一举一动。 荆夏一直是个淡漠的人,不相关的事,一向懒得争辩。所以现在,她也只是收紧拳头,用力将项链从温晚晚手里拽出来。 荆夏使了八分力。温晚晚的手来不及收回去,手肘磕到大理石的台沿,痛得她咧嘴“嘶”了一声。 睡袍宽大的袖口滑开,露出手臂上一块乌紫的伤。 荆夏怔了怔,想起这大约是今天在船上伤到的。 能养出温晚晚这种别扭的性格,想必温奕衡背地里,也没少干什么混账的事。 虽然温家的事情她不想参合,可温晚晚的伤说到底,还是她的工作失职,于是心里不禁多了一点自责。 荆夏带上项链,转身抓住温晚晚的腕子,直接把人拖进了卧室。 温晚晚一路嚎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荆夏摁在沙发上,妄想憋着一口大小姐脾气要跳起来反抗。却被荆夏一个冷冽眼风震慑,又萎靡地坐了回去。 荆夏去外面取了药进来给她擦。 “诶,”温晚晚还是试图跟她搭话,“温奕衡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帮我杀了他。” “温小姐,”荆夏语气冷淡,“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谁说我开玩笑?”温晚晚依然是一股玩世不恭的态度,半醉着靠在沙发上,喃喃道:“不是说杀人要偿命的么?他坏事做尽,为什么就不需要偿命呢?” 荆夏不想搭话,只能埋头擦药。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纱布摩擦的沙沙声,显得难得的温馨。 酒精的作用下,温晚晚也终于安分了一点,手垂下来,往沙发一边矮柜一歪,碰倒了上面的一个杂物盒。 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了一地。 两个药物分装瓶从一个纸袋子里滚出来,荆夏认出来,这是今晚温晚晚托她去取的“安眠药”。 氯米芬——一种促排卵的药物。 两个人同时愣住,温晚晚扑过来要去抢地上的东西,扭打间,被荆夏一把摁在地上。 “这是什么?”她问,语气冷硬可怕。 眼看事情藏不住,温晚晚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躺在地上冷笑道:“不是写着么?不识字?” “我是问,你拿这些想做什么?” 温晚晚笑得更开心,“你说呢?总不会是养身美容吧?” 荆夏语塞,真想现在就掐死这个女人。 温晚晚的叛逆事迹,在成为她保镖的第一天,荆夏就被详细的告知过。 也不知是遇到真爱,还是只为单纯给温奕衡添堵,温晚晚一来纽约,就火速跟他手下一个最得力的助手搞到了一起。 那男人跟着温奕衡许多年,如今是Wings集团纽约分公司的市场部部长,照理说不该头脑不清醒,跟温晚晚做这么出格的事。 可是温柔乡英雄冢,管不住自己裤裆的男人比比皆是。 现在两家的合作已定,只要不过火,个把桃色绯闻在巨大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温晚晚搞这一出到底在谋划什么,荆夏大概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想报复温先生,不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哦,是吗?我不可以,”温晚晚问,“那凭什么他们就可以?” 荆夏沉默,最后一言不发地取走地上的药,起身走了。 *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公寓顶层的露台上,湿漉漉的空气依旧让视线模糊不清。 橙红的光微弱,“嚓”得一声划破朦胧的夜。 一点火星和白烟腾起,她看见城市里淡墨的天色。 列车启动,橙黄、银白的灯亮了,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尾灯,像辘辘滚动的珍珠。数不尽的光盏镶嵌在辽阔无边的黑夜,让人觉得迷失。 当下的情况,比荆夏预想的还要困难。 其实在两年前,她答应迈兰,接受了FBI的这项线人任务的时候,就想到了这条路会有多么难走。 所以放弃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目前她的真实身份还是隐藏得很好,但霍楚沉一旦怀疑她是南诺的人,就势必不会轻易罢休。 这也就意味着,她不确定在自己查出真相之前,还能通过温晚晚接近霍楚沉多久。 所以,得赶快想出对策。 可是要怎么做呢? 荆夏思忖,觉得现在最可行的方法,就是从南诺家族下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果能有一个投名状,把她和霍楚沉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让霍楚沉相信她接近温晚晚,甚至是接近他的动机合理,同仇敌忾。 这样至少可以证明,她不是南诺的内鬼。 警报解除,她依然可以在温晚晚身边留下来。 烟雾裹挟长长的叹息,荆夏摸出上衣袋里的手机,低头翘开打火机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通信卡。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迈兰的声音。 他果然还没睡。 好像每一次她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在。 荆夏忽然觉得胸中一暖,那些在扩张肺叶里流转的烟雾化身火把,把冷湿的身体都烘干了。 “听到你的电话真好。”他说,语气里是有惊无险的安心,“怎么样?没有遇到危险吗?” “嗯,”荆夏应了一声。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习惯性地回避不必要的挂心,只言简意赅道:“帮我查一查南诺的底,越详细越好。” “怎么了?”迈兰问,有些担心,“为什么突然要查南诺?” “我打算借此直接接近霍楚沉。” “不要逞强,”对面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掩饰不住焦虑。 荆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也不尝试说服对方,只淡声道:“你不帮我的话,我找别人。” 对面安静了一息,半晌之后,迈兰终是应了声“好”,继而又轻声提醒,“抬头,叁点钟方向。” 荆夏循声望去,看见不远处的中心公园广场上,有一排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彩灯,围成小小的一圈,像黑夜中的红宝石。 “生日快乐,”迈兰说,“希望我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 心跳滞了一滞,又沉沉地往下落。 如果不是迈兰提醒,荆夏自己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盯着那圈被围成蛋糕形状的灯看了半晌,才平静地说了句,“谢谢。”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道了句“晚安”。 缱绻温柔,近乎耳语。 她依旧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摁断了通话。 —————— 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章鸿门宴 新泽西的一片私人围场上,挺拔的男人一身劲装。 灼灼阳光在草场上拉出长影,高抬手臂上驾着的那把霰弹枪迅捷滑动。 “砰砰!”两声巨响,空中散起两团红色烟雾,又快又准。 维托看傻了眼,想起几天前老板处置邮轮负责人的枪法,一时既崇拜又害怕。 “什么事?”没等他说话,霍楚沉先开了口。 两块碟靶从不同方向同时划过半空。 “砰砰!” 再次命中,弹无虚发。 维托揉了揉被震得朦胧的耳朵,走到霍楚沉身后回到,“庆祝Wings集团和我们合作的宴会已经安排妥当,一切都按老板的意思。” 霍楚沉“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枪扔给维托。 阳光正好,落在远处那架私人飞机上。银色的机翼闪着白辣,像匕首的锋刃。 他默然抽紧手臂上的绑带,金属扣的棱角划过手套,留下浅浅的痕迹。 “邮轮和公寓里发生的事,是我的底线。也是最后一次。” 他转身,接过侍者递来的另一只新步枪,上膛。 维托脸色苍白,沉默地跟上去,小声保证,“老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之后亲自来向你汇报。” “汇报?”霍楚沉停下来,“处置叛徒的事向来由我自己经手,你忘了?” “可是温先生那边……”维托犹豫。 他知道霍楚沉最恨就是被人背叛,所以处置叛徒,他一向亲力亲为。 只是这件事要是温奕衡也参与进来,就会变得很麻烦,他以为霍楚沉会因此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 “把他引开就好。” 霍楚沉举枪,背对维托吩咐,“另外,准备好我的狙击枪。” 子弹上膛。 “砰!” 软木塞爆出瓶口,闷响混杂清新的瓜果香。 荆夏看着那个颓坐在地上,喝了叁天酒的女人,躁郁叹气。 霍楚沉当真说一不二,订婚宴的事情之后,就堂而皇之地把两人锁在了公寓,除了每天送餐打扫的管家佣人,连出门逛街的权利都被没收。 温晚晚折腾了几天,想是也累了,转而借酒浇愁,坦然地向现实妥协。 荆夏忍无可忍,伸手夺走她怀里的酒瓶,淡声道:“你还是收敛一点。” 温晚晚嘲讽地牵了牵嘴角,二话不说,又探身去拿另一瓶酒。 桌上的手机亮起一个人名。 荆夏看见,是温太太的电话。 拿着香槟的手一顿,温晚晚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最后还是拿起电话走远了。 趁着这个当口,荆夏再次翻出了藏在柜子里的打火机,朝天台走去。 这几天她一直在等迈兰的消息,总是心神不宁。 通信卡装好,几秒过后,邮箱里果然弹出一个小小的红点。 荆夏点开,发现迈兰终于发来了南诺的资料。 霍楚沉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试探。时间能抓一点是一点,荆夏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才点开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温晚晚接完电话了。 荆夏只得快速取出通信卡,塞回火机盖。 “呲啦”火起,她顺势点燃一根烟。 温晚晚没说话,站着打量了她一会儿,眼神落在她关掉的手机和刚才点起的香烟,带着点让人猜不透的戏谑。 “怎么?”荆夏扭头看她,语气淡定。 对面的人撇嘴,把手机递给荆夏道:“明天有个酒宴,设在霍楚沉的庄园,你得陪我出席。” “嗯,”荆夏点头,又听温晚晚抱怨道:“不知道发什么疯,酒宴后还有打猎。” 她一顿,提醒荆夏道:“记得让维托送两套狩猎的装备来。” * 第二天一早,荆夏就陪同温晚晚,坐上了前往新泽西的私人飞机。 雨后天晴,天边一抹彩虹,斑斓夺目的一片。 飞机停在一座巨大的海滨庄园,殖民时期维多利亚风格的老派建筑,背山面海,有专用的直升机停机坪,据说后面的两座山,都是霍楚沉的产业。 向阳的一面是葡萄酒庄园,背阳的一面,就被用作打猎取乐。 酒宴在庄园内举办。 温晚晚今天穿的是一件紧身鱼尾曳地礼服。 深V露背的设计,明艳张扬的红,配着她一头蓬松的卷发和复古红唇妆容,果然是狮城名媛圈的塔顶人物。 维托已经在下面等着了,看见跟在温晚晚后面的荆夏,眉头一皱,脸色不是很友善。 出于场合和陪同人员的考虑,保镖有时也需要稍微修饰容貌,以符合宴会要求。荆夏被温晚晚逼着给她撑台面,化了个淡妆。 猫系眉眼被凸显,英气逼人,妩媚中带着杀伤力。跟温晚晚一柔一刚、一明一暗,无疑是会场中最吸人眼球的两处风景。 两人跟着维托进入庄园,有隐约的巴洛克室内乐从法式落地窗里流出,酒宴已经开始。 走过一个长长的回廊,会客厅的两扇大门被推开——明亮的音乐、香槟和威士忌的味道、还有头顶上那个折射出无数光斑的水晶吊灯…… 声色犬马,醉生梦死。 荆夏想起这两个词。 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都是Navoi和Wings的核心人物,参与的媒体被统一安排在了外场区域。 温晚晚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的冷漠,媒体拍照也不肯配合,径直穿过宾客,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温先生在那边。”荆夏走过去提醒她,下巴点了点入口的媒体采访区域。 “嗯,”温晚晚敷衍着,头都懒得回。 温奕衡却在这时注意到她,谢绝媒体之后走了过来。 “怎么没见霍先生?” 父女俩几个月不见,第一句话问的却是别人。 温晚晚哂了一声,“有时间问我这个,不如自己打电话更快。” 温奕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公众场合,他不好当面发作,只能愤愤地转向荆夏,发脾气道:“拖这么久才到,怎么?你们比我还忙?” “哪敢,”温大小姐继续呛声,“温先生忙完公事、忙私事,一晚上要滚两张床,我再忙也忙不过你的。” 温奕衡被气得一口气憋住,刚要发作,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叁人一侧罩了下来。 “温先生,”那人开口,声音清朗温润,“霍先生的飞机已经到了,马上进来会场。” 荆夏一愣,抬头看见温奕衡身后的男人。 华人典型的长相,清秀白净,带一副框架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面部线条却是干净利落的。 温奕衡缓和了一些,板着张脸侧了侧身,给两人介绍道:“这是Wings派到纽约分公司的法务部部长,叫文森。” 他说着看了看温晚晚,口吻中带着命令,“相互认识一下。” “你好,文森。”男人伸出手,骨相优美,指节分明。 温晚晚不搭理他,气氛有些尴尬。 一旁的荆夏只得伸手救场,点头微笑之后,算是认识了。 人群之中起了一阵骚动,室内的灯光暗了一点,音乐渐弱。一片鼓掌和镁光灯中,男人从容走上前台。 今天的霍楚沉一身白衬衣黑西装,配上深灰色马甲,显得肩宽腰细,十足的精英派头,丝毫看不出公寓那一晚的阴戾。 只是无论在哪里,他好像都很吝啬嘴角的任何一丝弧度。 穿得再人模狗样,看起来仍然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 荆夏移开目光,定睛却看见前排的温晚晚侧头看着某个方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亚洲男人出现在视野。 这个人她没有见过,但是从温大小姐那缱绻温柔的眼神里,荆夏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概,他就是那个偷偷跟温小姐厮混在一起的小白脸——唐尼了吧。 荆夏一怔,又下意识地去看温奕衡。 但他却面色平静,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荆夏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今天这样的场合,这父女俩要是闹起来,她光是想想,都觉得不是自己能兜得住的。 好在酒宴并未持续太久,唐尼也只是跟Navoi的人认识一下,之后就匆匆离场。 两大主角发言致辞,又程序性地回答了到场媒体的提问,宾客相继散去,公事结束,剩下的就是两家的私事了。 荆夏跟着温晚晚换了猎装,在距离庄园一公里外的河口处等来了温奕衡和霍楚沉。 河流入海口,逆水而行是进山,顺水而走就可以出来,不容易迷失方向。 几人带着装备和保镖,开始往深林里行进。 一路上霍楚沉默默在前方领路,极少开口说话。 而温晚晚和温奕衡的气氛也很奇怪,一行人就这么寂静无声地走出一段。 突然,河口处一团暗红闯入众人视线——是一头幼鹿。 可能是还没有经历过危险,小鹿对眼前的一群人展现出更多的是好奇。听见脚步,也只是侧头立着,呆呆打量他们。 霍楚沉举起了枪。 “砰!” 子弹出膛,响彻整个河谷。两边的鸟扑腾着飞远,那只喝水的小鹿也不见了踪影。 温奕衡看着一旁的温晚晚,火冒叁丈,“你干什么?!” 温晚晚眨着那双小鹿眼,一脸无辜道:“我打猎呀。” 温奕衡气得一口血没吐出来,瞄了一眼收回枪的霍楚沉道:“枪法又不准凑什么热闹?!没看见霍先生已经举枪了吗?” “看到了呀,”温晚晚反问,“既然一起打猎,难道还要看个先来后到?” 温奕衡咬着牙,面色铁青。 荆夏见惯了这父女两的争执,见霍楚沉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便只能自己挨过去,扯了扯温晚晚的衣摆。 温晚晚斜眼瞟她,哂道:“我以为有人养狗盯着我就算了,没想到自己还这么热衷给别人当狗。” “啪!!!”惊天一响。 温奕衡二话不说扬起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温晚晚一巴掌。 第五章黄雀 温奕衡二话不说扬起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温晚晚一巴掌。 力道之猛,扇得温晚晚脚下一踉跄,直接摔进了身侧的浅滩。 所有人都愣住了,温奕衡尤不解气,对着跌坐的温晚晚提脚要踹,却被荆夏挡在面前阻止了。 “温先生,”她语气冷静,叫住温奕衡后,抬眼瞟了瞟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霍楚沉,以示提醒。 大约还是顾及着自家的颜面,父女争执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温奕衡愤恨地咬着牙,收了手。 “去那边看看吧,”霍楚沉完全不受影响,没多看几人一眼,兀自收好枪,带着维托走了。 温奕衡跟了上去。 脚步渐远,空阔的河谷很快就只剩下荆夏和温晚晚两人。 气氛有些压抑。 荆夏没说话,走过去要把温晚晚拎起来。温晚晚发脾气不配合,伸手推她,被荆夏直接擒住腕子向后一扭,连拖带拽地扯上了岸。 “你放开我!你放开!唔……” 荆夏把温晚晚扔在地上,冷脸看她。 “滚!”温晚晚大小姐脾气上来,乱发一通,拿石头砸她。 荆夏不动,默默站了片刻,才蹲下身来看着她道:“我不是温先生的人,跟着你也只是在做我的工作。你如何恨温先生,是你的事。可是温小姐,你可以恨一个人,但你不该由此就恨上全世界,更不该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笑话。”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 见温晚晚情绪稳定了一些,荆夏才去查看她的伤。 脚踝处红了一片,应该是刚才摔倒时候被磕到的。有些破皮流血,但不知道软组织有没有受伤。 “能动吗?”荆夏问。 温晚晚试着提脚,很快又呲牙咧嘴地蔫了回去。 “痛?”荆夏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又换来一阵嘶痛。 可能真的是伤到了。 她往四周望了望,霍楚沉和温奕衡都已经走远,她不可能把温晚晚背回去。好在这片森林是霍楚沉的私人围场,没有野兽出没。荆夏决定把温晚晚留在这儿,自己回去搬救兵。 叁月的新泽西还是偏冷,更别说待在森林河谷。 荆夏把自己身上干爽的衣服都换给温晚晚,背上装备走了。 可是没走出多远,天色就隐隐开始有转雨的趋势。 若是下雨涨水,温晚晚脚伤不便,待在河边也是隐患,再说她也没有避雨的工具。 想到这里,荆夏决定还是把装备留给温晚晚,于是转身又往回走。 然而空旷的河谷芒草簌簌,不见一个人影。 荆夏找到安置温晚晚的地方,看见地上一串带水的脚印。 她这是…… 脑中一根弦霎时紧绷起来,荆夏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温晚晚刚才是故意装伤要支开她的。 “温奕衡给你多少,我给双倍,你帮我杀了他。” 荆夏想起公寓里,她那句半开玩笑的话,背脊起了一层冷汗。 这里林深不见人,而她手里还拿着枪! 没有时间耽搁,她卸下多余装备,带上指南针和枪,跟着脚印追了出去。及至芒草隐没,被更高的灌木替代,温晚晚留下的痕迹,便再也找不到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荆夏顺势矮身,躲入身下的灌木。 只见几个带着枪的男人似乎也在追踪着什么,带着通信耳机,一阵沟通后分散走开了。 荆夏蹙眉,心中惴惴愈发明显。 另一边,久等了的霍楚沉站在这片猎场的高点,俯身架起R11狙击枪。 “找到了么?”他问,黑色手套摁住对讲耳机,给另一侧带上了耳塞。 片刻后,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答案,霍楚沉举起手臂,侧脸压上枪管,开始静候。 * “温晚晚!!!”看见她的一瞬,荆夏几乎要气炸了。 果然如她所料,温晚晚支开她以后,竟然带着枪偷偷跟踪了温奕衡。 前面的人影一愣,登时化身林中野兔,妄想逃脱。层层密林很快挡住她的身形,荆夏咬牙紧追上去。 她腿脚比温晚晚好,叁两下就跑到人身后,往前一扑,把她牢牢摁在地上。 “啊!!!你放开我!”温大小姐发疯似地乱抓乱挠。 “砰!” 几乎是在她扑倒温晚晚的同时,身后窜起一声闷响。 音量并不大,像有人蒙着被子开了一枪。 身下的温晚晚不动了,两人同时一愣,扭头看见不远处那棵红橡树,树皮炸开一丝火星。 有人在背后放暗枪? 而且那枪的主人,似乎为了防止位置暴露,还装上了消音器。 没等荆夏想个明白,周围有更多的声音朝着她们围拢过来。偶尔的交谈,似乎都在确定目标的方位,说话还带着明显的意大利口音。 是黑手党的人。 可这里不是霍楚沉的地盘吗? 整个纽约,难道还有黑手党家族,敢直接杀到霍楚沉的地盘上来闹事? 荆夏越想越觉得奇怪,也顾不得太多,单手拎起温晚晚,压低声音说了句,“跟着我。” 便带着她矮身贴着一块巨岩往河谷撤离。 “咔嚓!”清脆的一声断枝响动。 荆夏扭头看向还在状态外的温晚晚,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脚下挪了挪,露出那个断成两截的枯枝。 “……”荆夏无语。 来不及抱怨,因为很快就有人追了过来。 男人一身短打,身材高大,荆夏不认识他。 电光火石的瞬间,男人抽枪向她。荆夏往旁边一滚,子弹打到身侧,岩石锋利的残片飞得到处都是。 可是男人没有再纠结与她的对峙,而是直接将枪口指向了温晚晚。 “趴下!”荆夏怒吼,一个跃身从地上飞起。猛地一蹬,长腿缠上男人的脖子。 收紧、转身、单膝跪落! “喀嚓!” 动作利落干脆,衣摆散开,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唔……”腿间的男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温晚晚背靠岩石抱膝而坐,看着眼前倒下的男人,有些发愣。 而正在这时,一点小小的红色光斑悄然落到她眉心之间。 荆夏一怔。 来不及了。 无论是她扑过去,还是提醒温晚晚避开。 都来不及了。 “砰!” 耳边剧烈的一震,眼前闪过一线白光。 意想之中的血浆飞溅没有来,倒是温晚晚“啊”的一声,叫得凄惨。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隐忍低沉的男声。 荆夏甩头,看见同样一身劲装的男人印入眼帘。 是文森。 “走!” 事态紧急,目光相触,两人都来不及问明前因后果。文森护着温晚晚,冲在前面,荆夏捡起地上男人的枪,一只手一把,负责垫后。 叁人避开刚才的区域,在那块岩石的另一侧藏了下来。 还好刚才的打斗是速战速决,并没有发出太多声响,这导致后面跟踪搜寻的人还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可是一切都太奇怪了。 荆夏甚至分不清楚当下混乱的时局里,到底有几方势力在参与。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她闭眼,回想刚才那两枚险些射中温晚晚的暗枪。从子弹的落脚点,和留下的痕迹,她大概能推测出埋伏之人的位置。 对应着看回去,果然被她发现端倪。 若是没猜错,对方应该是埋伏在岩石后面较高的位置。她挨着山坡上能架枪的支点看过去,一线冰冷的反光在午后的天光中熠熠。 是瞄准镜! 果然,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竟然还有一只躲在暗处的“黄雀”。 “拿着!”荆夏心中一凛,将手里枪递给文森一把。 “会用吗?”她问,表情严肃。 文森点头,接过枪支,熟练又冷静地上了膛。 “你在这里保护她,”荆夏指指一脸不配合的温大小姐,快速排查四周道:“我出去看看。”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 积攒了多时的雨,终于倾泄而下,带着怒气,大得无法无天。 高处,霍楚沉撩开身侧遮蔽的枝叶,起身摁了摁左边的对讲机,“人呢?” 声音冷沉,听得人背心不觉就冷了一片。 维托声音微颤,看着面前被雨水打乱的莽草丛,半晌只得老实回到,“还、还在搜……” 耳机里安静得只剩微弱的电流声,呲啦呲啦,像小虫子在啃噬着耳朵。 维托紧张地松了松领口,不自觉也跟着放缓了呼吸。 气氛凝固,隐约能听到沉闷的敲击声。维托知道,这代表着霍楚沉的耐心已然告罄。 “不过老板请放心,”维托干咳两声,“这里都是我们的人,她们绝不可能逃……” 他机械地汇报,忍不住回头,偷偷往霍楚沉的方向瞄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找到荆夏弥补失误的幻想被瞬间击碎。 维托的目光突然定住,落在霍楚沉身后的某个地方,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 站在高处的霍楚沉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可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女人的脚步轻得像只猫,完全被周围嘈杂的雨掩盖。 他带着耳塞和蓝牙耳机,专注力都在瞄准镜和维托那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悄然靠近的人影。 眼前出现那一晚,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清冷的月光、那双淡漠而不屈的眼睛,冷冷地看他,不躲不避。 像一片迷雾里突然开出的野桃花,张扬明艳。 握着R11的手收紧,手套摩擦枪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怎的,就算没有转身,在这一刻,霍楚沉也立即知道了那个冰冷枪管的主人是谁。 十年了,从莫斯科到纽约。 这些年里,她是唯一一个能走到这里,把枪架到他头上的人。 忽然有沉闷的笑声滚过,霍楚沉放下手里的枪,平静地唤了一声: “荆小姐。” 第六章投名状 “喀哒!” 回应他的是枪支上膛的轻响。 霍楚沉转身,两人的视线穿过暴雨,在硝烟中交汇。 怪不得,维托废了那么大劲都找不到人。原来对方跟他玩了一招金蝉脱壳。 沉冷的目光流转,从那双沾满泥水的脚、到披散着的微卷长发,霍楚沉蹙眉,惊讶她竟能把干练的猎装穿出妩媚的味道。 维托在这时带人冲了上来。 黑压压的枪手蜂拥而至,将平静对峙的两人包围起来。 冰冷的枪械上膛声伴随急促的脚步,此起彼伏,充盈在这一方小小的阔地,气氛霎时紧绷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霍楚沉放下手里的枪,顺手取下了耳塞。 他站着不动,侧身的时候背脊笔直,眼中的肃杀没有被荆夏的突然闯入影响分毫。 “你不会以为用我当人质,你就能活着离开这里吧?”说话间他低头看过来,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许散漫。 荆夏当然不会这么天真。 别说这里都是霍楚沉的人,就算今天她能够侥幸逃脱,以Navoi在纽约的势力,她也绝不可能活着走出纽约。 所以从一开始举枪向他,荆夏的计划就不是要挟他放了自己,恰恰相反—— “我想跟霍先生谈一场交易。” 女人清冷的声音柔和,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我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我都逃不掉,所以,摆在我眼前的路有两条。” 说话间抬手,枪口从胸口滑到他的眉心,“其一,杀了霍先生,我陪葬;其二……” 荆夏目光沉沉,锁定面前的男人,“用霍先生一条命,给自己换一个解释的机会。” 霍楚沉闻言侧头,看向荆夏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无论她这么做是不是过于大胆,但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 她知道他的心思、了解自己的筹码,同时还拥有如此的应变力。 他忽然对她所谓的交易有了那么一点兴趣,想听她讲下去。 “霍先生今天导演这一出,是因为怀疑我是南诺的内鬼,对吧?” 霍楚沉不置可否,是默认的意思。 荆夏继续道:“我可以证明我不是。” “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 淡漠的声音,荆夏被问住。 他确实不在乎,所以连印证都懒得费力。今天的设计,也只是给温家留了最后的颜面。 他想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温晚晚安安分分地嫁给他,不要惹出乱子。 如果说之前靠着自证清白还有希望活下去,如今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挑衅霍楚沉的权威,无论她是不是内鬼,都已经必死无疑。 所以荆夏想要活下去,光靠清白还不够。 “我可以帮你搬倒南诺家族。” 男人睫毛半垂,掩住双眸之中的华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淡漠,仿佛对她的提议不感兴趣。 荆夏没有犹豫,接着道:“南诺家族之所以这些年里能在纽约崛起,是因为他们背后的靠山是纽约参议员之一的史蒂文·墨菲……” “你觉得这些消息我会不知道?”霍楚沉打断她。 荆夏顿了顿,又继续说:“八年前,墨菲还是纽约市一名众议员的时候,因为身陷一起未满十六岁亚裔女孩的迷奸丑闻被调查过。可惜最后调查证据却指向一个叫莱弗蒂的意大利人。而他也承认了犯罪事实,警方最后逮捕了他,这起案子就这么结案了。” 面前人的眉头蹙了蹙。 “那个叫莱弗蒂的人,是南诺家族的一名党徒。后来他在监狱里暴毙,而之后的每一年,纽约发生的所有针对女性的性暴力犯罪中,就有十数起与南诺家族有关。且几乎每一件的受害人,都是亚裔。” “好,”低沉的男声响起,冰冷而悠缓,“就算你的推测是对的,可是你要怎么动他?” “据我所知,墨菲从未碰同一个受害者两次,从案发的频率来看,我猜他可能对亚裔女性有收集癖。” 见霍楚沉没反应,荆夏解释道:“这样的人往往在犯案过程中,会把犯罪过程记录下来,以满足自己的收藏癖好。所以只要能够接近他,是有可能找到这些证据的。” “你打算去找那些证据?”霍楚沉问。 荆夏点头。 面前的男人看她,这一次,眼中带上几分探究,“那为什么是你?” “因为只能是我。”荆夏道:“我是亚裔、我有身手、我够聪明、有胆量,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命在我手里,接受我的投诚,是一场双赢。” 话一出,荆夏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霍楚沉的不对劲。那双黝黑的眸子泛起风暴,沉沉地压下来,不知为何,荆夏觉得自己似乎触到了霍楚沉的逆鳞。 可是还没等她想明白为什么,只见霍楚沉侧身一闪,同时她的手腕传来一阵惊痛。 “砰!!!” 子弹出膛,可惜射偏了,身侧的树干被击穿,叶子哗啦啦往下落。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倏然逼近。荆夏觉得腕间一紧,然后是“咚”的一声。 她的手已经被霍楚沉猛力掼向一侧的石壁。 手枪脱落,背脊磕上硬物,痛感伴随冷汗袭遍全身。 男人的手搭上她的咽喉,质地冰冷的手套张开大口,像毒蛇咬住脖子。 坚硬的身体堵在面前,霍楚沉低头看她。 “你说错了荆小姐,”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霍楚沉语气不善地补充,“我的命从来都不在别人手里,我也不接受任何以胁迫为手段的合作。” 呼吸被压迫,窒息感蔓延。 濒死的时候头脑空白,耳边又是漫天枪响,玛塔倒在她怀里的触感真实而鲜明。 可是她还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样的对手,一丝一毫的懈怠都会让她丧命。 出乎意料的,脖子上的手轻微地一颤,仿佛错觉。 荆夏沉默地抬头,看见男人眼中的风暴莫名平息了一点,泠冽散去之后,甚至露出一点恍惚。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迷惘——似乎从她眼中,霍楚沉看见了某个再也不能相见的故人。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半晌,他突兀开口,声音却已不复方才的冰冷,“想清楚要说什么。” 这一句将荆夏逼到绝境。 从霍楚沉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现在还留着她的命。 所以,问题是出在“为什么要跟她合作”的筹码上。 不能用他的命做交换,霍楚沉也不接受威胁,那她还剩下什么?是足够让霍楚沉卸下戒心,愿意同她合作的? 嘀嗒、嘀嗒、嘀嗒…… 耳边传来男人腕上那只机械手表的声音,像她当下的心跳,搅得人恼怒。 心念一转间,荆夏恍然。 霍楚沉动手之前不可能没查过她。 他可能什么都没有查到,不然不会给她这个辩白的机会。 但常年生活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之中的人,对谎言有着天然的辨识能力,他一定已经怀疑她的来历。 既然如此…… 不如借坡下力,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最有说服力。 于是她抬头,目光相迎的时候,坦率而坚定。 “霍先生,”她咬牙道:“你的怀疑是对的,我确实入行不到两年,接近温小姐也别有目的……” 字字铿锵,这些话像惊雷一样炸开。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只小心关注着霍楚沉的脸色。 但他却全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雾灰的眸子微垂,不辨喜怒。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吐出一句,“我是为了报仇。” “我的亲人,死于几年前南诺家族在小意大利的一起枪杀案。因为没有证据,警方连立案都做不到。凶手逍遥法外,我没有办法,只能利用外力。” “温小姐是我的敲门砖,而霍先生,”荆夏看他,屈辱却又不甘地道:“你是我要利用的外力。” 此话一出,现场本就安静的气氛,霎时降至冰点。 大约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女人,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站在生与死的悬崖时,为自己辩驳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 我要利用你。 坦白到赤裸。 轻轻的,一阵沉闷的笑声传来,划破凝固的空气。 因为几乎相贴的身体,荆夏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 下一刻,卡在脖子上的手松了,她终于能够正常呼吸。长长的喘息从嘴里吐出去的时候,荆夏才察觉到身体的脱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墙上靠过去。 “记住了,”她的脸再次被冰冷的手套扶起,霍楚沉看她,片刻后才继续说:“这才是合作。” 有相同的动机,有匹敌的能力。 他不提供庇护,不接受要挟。 他要的不是追随的仆人、不是一个强势的隐患,他要的是一个势均力敌的盟友。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跟他谈合作。 “老板!”身后的维托追上来,一脸愤恨与不甘,“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不然呢?”霍楚沉冷冷回头,眼神锋利得割人,“难道用你?” “……”底气不足的维托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自动禁言。 耳边传来暴雨冲刷万物的声音,狂风卷起芒草,黑发和风衣都在风雨里猎猎。 “她的底得继续查。”霍楚沉补充,迈出的脚却在这时候一顿。 他鬼使神差地回头,向刚才自己埋伏的那块高石看去。 暴雨下出层层白雾,什么都看不到。 他倏尔皱眉,用力捻了捻刚才搭过她脖子的五指—— 她的侧颈上,有一颗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第七章交易 一场围猎就这么不欢而散,荆夏是最后一个回到庄园的。 大厅里,又一次经历暗杀的温晚晚还处于恍惚之中,直到看见荆夏过来,空洞的眼睛里才泛起一点生气,一双眼紧紧盯着她,却没开口说话。 荆夏走过去,拨开围着的一圈人,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给她看伤,应该是霍楚沉的家庭医生。 “怎么样?”荆夏问,蹲下身来,见老人有些愣怔,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温小姐的保镖。” 面前的人立即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随即指着温晚晚肿起的脚踝道:“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挫伤,应该是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拧坏了,问题不大。” 荆夏看着那只肿成包子的脚蹙了蹙眉。 头顶传来温晚晚颇为不满的声音,阴阳老医生道:“呵……非得要断了问题才大,霍先生的医生和霍先生的庄园一样有意思。” 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荆夏也不好说什么,有些尴尬地看向医生。 好在他并不介意,依然埋头给温晚晚处理伤口。 “怎么弄成这样的?”荆夏问。 温晚晚一脸愤懑地扬了扬下巴,“你问他,跟他说了我跳不了那么高的地方,还非把我掀下去。所以,他真的不是温奕衡派来杀我的吗?” 荆夏这才想起文森。 她顺着温晚晚下巴的方向看过去,准备责问的话,却被眼前的一大片血污给堵回去了。 文森背对着她们,褪去身上的衬衫,露出满布青紫的背和皮肉翻卷的肩胛。 子弹应该是从背部贯穿的。取是取出来了,但没来的及包扎。他自己拿了块厚纱布摁着,还在止血。 这伤势和温晚晚区区的扭脚比起来,简直大巫见小巫…… “温先生呢?”荆夏环顾四周,发现温奕衡和霍楚沉都不在。 “温先生先回曼哈顿了。” 清润的男声冰冷,像纽约叁月的天气,吹得人心里也跟着凉了半截。 荆夏觑一眼温晚晚,听见她哂了一声。 温奕衡不关心她的死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毕竟他想用女儿换的,从来都只是霍楚沉在北美的资源。 心里有一块肉被掐住,泛出点酸意,荆夏走到温晚晚身边坐下,伸手牵住了她两根指头。 * 两人在新泽西的庄园住了一晚。 第二天,维托一早就要将温晚晚送回曼哈顿。 荆夏是跟着她走下台阶的时候才得知,霍楚沉并没有打算让她回去。 前来接应的,正是昨天见过的银发医生。他看见荆夏,笑得一脸和煦。 “荆小姐。”依旧是一口不太标准的中文发音,“我叫贝斯,是霍先生的家庭医生。住在这里,不忙的时候,也帮霍先生打理一下这栋房子。之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荆夏愣住,回头看台阶下的温晚晚。 维托似乎早已经告诉了她霍楚沉的决定。 两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温晚晚表现得很淡然,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荆夏知道对于霍楚沉的安排,温晚晚没有办法拒绝。 “我只是去帮他处理南诺的事情。”荆夏走过去,试图安慰。 温晚晚看她,耸肩道:“随便吧,没你替我爸盯着我,我还自在。” 明明满脸都写着落寞和不开心还昂着下巴,温大小姐真是嘴硬得要死。 她梗着脖子无所谓道:“反正刚好,我拿你跟霍楚沉交换一个未来可兑现的条件。” “什么?”荆夏听得一愣。 面前的女人撇了撇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我还蛮好奇,我爸要是知道霍楚沉开口要走了你,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当场给气死。” “……”荆夏被噎得没话说。 大小姐的骄傲不能丢,她哼哼,继续仰着下巴道:“安保合同上签署的,白纸黑字,你是我的人。今后去了霍楚沉身边,也别忘了谁才是你的老板,不然我去州立法院告你!让你卖身还债。” “嗯,”荆夏点头,不再多说。 直升机起飞,卷起透着凉意的风,直到再也看不见,荆夏才转身看向一直等在身后的贝斯。 他自觉往旁边退开一步,侧身为荆夏引路,“霍先生在书房等你。” 荆夏点头,跟上去。 两人穿过二楼长长的走廊,来到两扇虚掩着的复古胡桃木大门外。 贝斯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附耳贴着门扉道:“霍先生,荆小姐已经等在外面了。” 里面半晌的没有动静,贝斯回头看了荆夏一眼,有些尴尬,正要再次敲门,却听里面传出淡淡的一声“嗯”。 那声音低沉,像是压着胸腔传来的。 贝斯转头对她笑,伸手一延,推开了面前的门。 荆夏走了进去。 眼前出现一个宽大的客厅,同样是白色为主,点缀柚木家具,很雅致。正面一扇落地窗,映着大西洋海滨的落日。 海风穿堂而过,将窗帘吹得飞起来。 而那片白纱余晖之中,霍楚沉就站在那儿,拿着一只装着冰块和威士忌的玻璃杯。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打着领带,气质却慵懒而随意。一双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小臂的胫肉。 只是无论什么时候,那双修长的手永远被一双黑色手套包裹。 身后的贝斯关上门走了。 荆夏站着,没有开口,直到霍楚沉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她才走过去坐下。 霍楚沉顺手递了杯威士忌给她。 “我不喝酒。”荆夏语气平淡。 霍楚沉的脸色并没有出现被冒犯的难看。他搁下手里的杯子,从身后的矮柜里抽出一个牛皮文件夹,翻开。 “两周后,墨菲参议员会在自己位于温斯科特的别墅里举办一次资助人答谢晚宴。”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资料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递给荆夏道:“就趁这个机会。” 荆夏蹙眉,捡起面前的资料翻阅。 温斯科特位于距纽约两个多小时车程的海滨。多是富人的私宅,隐秘性高。 而近些年来,几乎每一年,在那片海域附近,都会出现因游泳而溺水身亡的亚裔女性。 如果猜的没错,墨菲一直以来的作案地点,应该就是在那里。只是有的交给南诺去处理,有的他会自己处理。 “好。”荆夏答应。 霍楚沉面色不变,倾身过来,把文件翻到另外一页。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这两周你就呆在这里,活动范围仅限于庄园之内。”说完一顿,向荆夏伸出手去,“手机。” 荆夏愣了愣。 霍楚沉继续道:“庄园里有电话,你的房间也配备了电脑。” 这是要切断她跟外界的联系了。 不过也对,只有这么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一向擅长断人后路,逼人就范。 想明白了,荆夏摸出手机,放到霍楚沉手上。 他把手机搁在一边,继续翻阅文件道:“这两周里,你要学习综合格斗。” “不用,”荆夏打断他,“格斗我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见对面的人哂了一声,霍楚沉抬头与她对视,眼睛里夹着戏谑,“荆小姐……” 他减缓语速,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觉得你会格斗?” 荆夏一噎,不说话了。 两次近距离对打都叁秒败落的战绩,让荆夏嗓子里那个起了一半的“会”变成块石头,沉甸甸地再也吐不出来。 半晌,她才悻悻地顶回去,“我是去偷东西,又不是去火拼。” 霍楚沉没理她,关上面前的文件夹,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荆夏也没什么好脸色,起身就要走,却被身后那个男声叫住了。 他说:“换身衣服,我在格斗场等你。” —————— 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新书榜了,提前加更一章庆祝下,晚上还有一更。 第八章三角锁 荆夏从来不知道,在这座巨大的庄园里,除了会客厅、储藏室、游泳池以外,霍楚沉竟然还有一间设备齐全的格斗场。 此刻她正仰面躺在擂台,头顶的白光晃悠,她意识恍惚。 “起来。” 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荆夏咬着牙,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知道你为什么输?”霍楚沉问,语气冷漠。 荆夏没说话,一双眼死死盯着他,用手擦了擦破皮的嘴角。 “因为你不够狠。你想的只是打败对手,而不是杀了他。” “打架和杀人,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对面的男人蹙眉,目光更冷,“荆小姐入行前难道不知道,我们每一次出手都是拿命去搏,消灭一个对手,才能多一份活下来的机会。” 荆夏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汗湿的额发垂下来,遮住黝黑的眼眸,倔强又狼狈。 霍楚沉垂眸俯视她,补充道:“特别你还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荆夏反问,仰起脸的样子格外桀骜。 霍楚沉眼神淡漠,却不带任何轻慢,“你在力量上比不过别人,所以唯一能凭借的就是时机。先发制人、一击毙命。拖得越久,只会对你不利。” 见荆夏不说话,他顿了顿,继续道:“要攻击要害、要不留退路、要用巧劲而不是蛮力。” “过来。”霍楚沉对荆夏点头,示意她走近。 荆夏照做。可是刚走几步,只见迎面一道白光闪过,她下意识伸手格挡,同时侧头避闪。 耳边罡风骤起,空气传来轻微的响动。 下一秒,霍楚沉的手就停在了她的太阳穴。 “躲避的时候要看敌人,侧头只会暴露自己的要害。” 他后退一步,盯着荆夏道:“再来。” 荆夏有些恼怒,咬了咬下唇,再次站稳。 这一次,她率先发起攻击。拳头又快又狠,朝着霍楚沉的人中直击而去。 对面的人快速格挡,荆夏一拳打到他的手臂。 男人的手臂精壮有力,硬得好似铁板,荆夏吃痛收手,却被霍楚沉侧身捞过上臂,往外一撇,将她的胸膛和腹部暴露出来。 霍楚沉的拳头再次在荆夏的胸口处停了下来。 “你的身高不占优势,不要攻击头部,而是应该利用体型差距攻击下盘。肋骨、腹股沟、生殖器,都是人体脆弱的部位。” 他放开荆夏,后退两步,对她道:“继续。” 荆夏喘着粗气,体力消耗过快,头脑已经出现缺氧的眩晕。可是她抬头看见霍楚沉俯视的眼神,心里那份不甘与忿恨像火一样的喷发出来。 出拳、避闪、直面敌人的眼睛,她再次被霍楚沉捉住了上臂。可是这一次她没有硬来,而是巧力后撤,逼得他不得不先放开,换另一只手抓住她。 就是这个机会! 荆夏看准时机,借着他出手抓她的力顺势一扯,霍楚沉往前扑出一步。 下一刻,荆夏已经换到他的外侧,擒住他手臂的同时抬腿,膝盖朝着他的下腹直顶而去。 “咚!” 一声闷响,头顶的灯似乎都被震得颤了一颤。 荆夏只觉肩胛袭来一阵惊痛。 霍楚沉果然不好对付,势在必得的一击都被他化解,两人从擂台打到了地面。 荆夏无法回头,也就不能判断当下两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摔在一起。 可是后背除了坚硬的地板,还有男人紧实的胸膛。 两人都已是热汗淋漓,潮湿的水汽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料渗透交缠,肩背处有他勃然的心跳。 她忽然失神了一瞬,背部相贴的肌肤有些灼热,整个人就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刚才那一招不错,现在,我要教你格斗里的地面技术。” 荆夏一愣,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霍楚沉已经翻身,双腿利落地夹住荆夏侧腰,将人控制。 男人的腿修长有力,将她的头抵在自己坚实的小腹,荆夏瞬间动弹不得。 有什么东西在荆夏的侧脸擦过。 她忽然反应过来,以他们现在这样的姿势…… 小腹处传来一股异样的热流,荆夏像触电一样,突然乱了章法。 霍楚沉握住她的一只手,往后一推,双腿再次抬高,搭上她的双肩。 收腿、拉紧! 一息之间,荆夏觉得脖子就要断在他的手里! “叁角锁,巴西柔术的绝招之一。利用叁角稳固原理,只需要一点力气,就可以轻易制服一个成年男性。” 说完,他放开荆夏,起身垂眸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专心。” 荆夏转开了视线。 接着,他抽下脖子上已经松垮的领带,递给荆夏道:“如果你被捆住双手,怎么办?” 荆夏侧头,有些惊诧地看他。 总觉得霍楚沉今天的教学有些奇怪。 之前的格斗技巧就算了,现在的地面技术、捆缚逃脱,其实在实战当中并不常用。 因为对于体力上本就不占优势的她来讲,一旦被敌人摁倒、或者绑住,基本上就没有了胜算。 所以她更应该学的是如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不是…… “问你话。” 面前的男人语气认真,看来这一顿也是躲不掉了。 荆夏无奈地摇头。 “手。” 霍楚沉言简意赅,拽过她的腕子,绑了个手铐结。 荆夏被他推到了地上。 “手如果被绑在身前,”霍楚沉扯了扯她腕子上的结,俯身压了下来。 距离很近,热汗散发着潮意,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搔过脖子,荆夏很快就觉得心跳有些异样。 她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跟这样一个充满压迫感的男人距离这么近,她本能地觉得危险。 故而在霍楚沉更近一步靠近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推了推他的胸。 结实饱满,硬的不像话。 不知怎的,接触的一瞬,荆夏只觉掌心好似被烫到,当即又要收回去。 “错了。” 男人捉住她的手,缓慢地向下推去,“同样的力量,攻击肋骨会比胸腔更有用。” 手套冰冷,他的手却很大,包住荆夏的手往自己肋骨的方位摁了摁。 “这里,”他说:“第四根到第八根肋骨,是最容易折断的。” 荆夏指尖微颤,听他冷肃地嘱咐,“记住了。” “嗯……”荆夏嗓子一紧,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他提起来,推到了头顶。 仰面朝天,脆弱部位完全暴露。 她本能地踢脚,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霍楚沉身下,被制得死死的。 “喀!” 修身的白色底衫上,胸口的扣子突然崩开,露出一道雪白的沟壑。 两人靠得极近,又是居高临下的姿势。从霍楚沉的视角看下去,大约什么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的眸子只是紧了紧,并未在那片惹人遐想的雪白上停留。 “先别用腿,乱踢只会浪费力气。”他依旧是面无波澜地说话,拍了拍她弯曲的手肘。 “先用这里,尽量先让对方因为躲避而移动体位。”说着往旁边侧了侧身。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扶住了荆夏的大腿根,酥麻的感觉随着脊背窜开,直逼腿心。 她一惊,抬腿躲避的同时,膝盖触到了霍楚沉的侧腰。 他点头,“就是这样。再快一点,配合再好一点,这是你把对方从身上掀下去的唯一机会。” “不要浪费。”霍楚沉一顿,放开她的手说:“你来试一遍。” * 两周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墨菲答谢宴的时间。 荆夏看着造型师递过来的一条肉桂色纱雾流苏裙,眼皮跳了跳。 如果没有记错,这条裙子是Marchesa的今春高定款,主打仙气、奢华。 若隐若现的一字肩薄纱裙,搭配成排的珠串流苏和纤细羽毛。步履行走间,栩栩摇晃。配上复杂的刺绣点缀和流畅的剪裁,这件礼服怎么看都像是一件艺术品。 霍楚沉要她穿着这么张扬的一身……去偷东西? 荆夏蹙了蹙眉,还没开口,便觉手上一轻,连她准备换上的内衣裤都被造型师抽走了。 “这条群子有内衬,不用穿内衣。” “那……内裤呢?”荆夏不死心地追问。 造型师蔑她一眼,语气淡淡地透露出些许不耐,“这么薄的纱,穿什么都会看到。” “所以就不穿么?” 造型师终于没了耐心,将礼服和一管脱毛膏塞到她怀里,命令道:“去换上。” 这场争端以荆夏的妥协而告终。 整整一个下午,她就像个牵线木偶一般坐在镜前,由得别人把她从头到脚都折腾了一遍。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荆夏就是个骨相绝美的人。 平日里的素颜简装,都难以遮掩她骨子里的冷艳,如今再被这么一打扮,就连平时见惯了纽约时尚圈名媛的造型师,都不由地为自己这件绝美的“作品”惊叹。 “来看看!”椅子被转到正对镜子。 造型师双眼放光,而荆夏只是淡淡扫了自己一眼,右手一伸道:“借个火。” “嚓——” 细微的响动,火光明灭。 荆夏斜靠在门廊处,太阳已经西沉,夜风吹得人发冷,她抱紧了手臂。 头顶上是昏暗的夜灯,只有一盏,单薄的洒下来,只能照亮她脚下一圈的地方。一口雾气升腾,她正走神,却听身后传来男人沉稳的脚步。 被霍楚沉摔出阴影的荆夏回头,看见他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不知为什么,再次看到他,荆夏烦躁了一下午的心,瞬间更是不安起来。 这个人真的是太奇怪了——既然还没有完全信任她,要把她锁在庄园里;之前格斗的时候,又教得格外认真,仿佛真的是把她当心腹在培养。 “霍先生,”两人正面相对的时候,荆夏叫住了他。 霍楚沉的眼神落到她手里燃了一半的烟,问也不问,直接抽过去,在手里捻灭了。 荆夏被他这蛮不讲理的霸道怔得一时空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腰。 他上前一步,一只手将她扣住,一只手若有似无地摩挲,沿着后背滑向她的大腿内侧。 腿心漫起一股凉意,他的手指距离很危险。 荆夏忽然想起来,身上这条纱裙下面,什么都没有。 “你……” 话未出口,只见霍楚沉的两指间就多了一柄寒光白辣的匕首——是荆夏藏在大腿绑带里防身用的。 “晚宴有最先进的安检系统,”霍楚沉声音沉冷,“有时候,脆弱才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别耍小聪明。” 荆夏一时语塞,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无处发泄,便干脆将那条绑带也取下来,摔到霍楚沉手里。 他没有生气,反而扶住荆夏的肩,将她转了个身,取下她脖子上的项链。 “我的项链……” “回来还你。” 霍楚沉从身边人手里接过一条巴洛克风格的钻石项链,低头给她带上。 男人脚步一顿,离开时忽然侧身看她,深邃的轮廓被远处驶来的车灯蒙上一层阴翳,眼中雾灰流转。 他什么都没说,把荆夏的项链拽进手里,遥遥地留下一句,“把东西带回来。” 第九章美人计 “小姐,这是我们议员给你的。” 觥筹交错的晚宴现场,荆夏愣了愣,转身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来人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刚才说的是“我们议员”,那想必是墨菲的人。 荆夏了然,跟着他穿过叁楼的回廊,站到一扇双开柚木门外面。 门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伸手将她拦住,面无表情地提醒道:“手。” 荆夏举平双臂。 两人手持检测仪把她从头到脚搜了一遍。 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了。 这里好像是一间办公室,略微复古的装潢,位置不算偏僻。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像暴雨过后的草地,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 荆夏环顾四周,踱到书桌后的一扇窗户前,拧了拧闩锁——夜晚悠凉的风漫进来,窗户并没有被锁上。晚宴会场的音乐和喧哗就在对面,能看到那些五光十色的彩灯,渺远地透过来。 背后传来轻微的推门声。 “怎么样?喜欢我的书房吗?”温和的男声响起。 荆夏转身,看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两鬓些许白发,笑容和善,气场亲切,真人比电视和照片上还多了几分风度。 她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墨菲的眼光在她身上流转,隐隐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他好似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懊恼地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对荆夏说了句,“请坐。” 之后便转身去后面的小吧台倒酒。 荆夏不敢放松警惕,见人走远便绕到书桌前,将桌上那把拆信刀偷偷地拽在了手里。 墨菲拿着一瓶红酒回来了。 湖蓝色的眼睛在暗黄的灯光下显出幽诡的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荆夏,侧身在她身边坐下。 “要怎么称呼小姐?”一杯红酒被递到荆夏面前。 “我不能喝酒。”她面色如常地笑,手里那把拆信刀被她趁机塞进身后沙发的空隙。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面前的男人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却也不勉强她,只低头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这是罗曼尼·康蒂1945,我一个人喝到底是有些铺张。”墨菲举杯抿了一口,惬意地往后靠上沙发。 殷红的酒液往下回流,在杯壁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像稀释后的血液。 “小姐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提醒,语气温和。 “我姓夏。”荆夏随口答。 “哦?”墨菲勾了勾嘴角,眼中兴味更盛,“夏小姐是哪里人?” “纽约人。” 墨菲也跟着笑起来。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举起来又抿了一口,眼睛却一直黏在荆夏身上,半晌吐出一句,“夏小姐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那墨菲先生不妨猜一猜?” 问题又被抛回去,墨菲轻哂,半开玩笑地道:“其实我对亚洲的女人都很有研究。” 语意间仿佛意有所指,荆夏微微怔愣,却见面前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那颗本就悬着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墨菲却若无其事地喝酒,自顾自又道:“亚洲女人皮肤细腻,天生紧致,一碰就出水,肏起来最爽……” 他一顿,缓慢又慎重地询问,“夏小姐知道么?” 不知是不是过于紧绷的神经,这一刹,荆夏觉得眼前泛起一片白光。她立即晃头,伸手去摸那把被她藏在沙发里的拆信刀。 空气里的味道好像变重了。 面前的人笑意盈盈地打量她,眼神游走,最终停在她略微汗湿的右手,哂了一声。 “也许说出来夏小姐不会信,但像夏小姐这样的女人,我已经见过太多了。漂亮、自以为是,以为不喝我递过去的酒,就能找到想要的证据。” 荆夏心跳一滞,像下楼梯时突然踩空了一级。 而墨菲却半笑着继续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放下手里的刀。” 心跳加速,浑身乏力。这是过量吸入镇定类药物才会有的反应。 她提起手里的刀,可是紧接着腕子就被墨菲擒住了。 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手指仿佛不听使唤。 “咚!” 身体一轻,刀柄从手中滑落。 * 再次醒来的时候,荆夏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那间书房。 周围是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头顶上一盏白炽灯晃晃悠悠,泛着森然的光。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被绑,此刻正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软床上。床的四周被白色柱子固定,不高的横梁上挂满了各种用于性虐的工具。 白色的墙、白色的地砖、白色的灯光、闪着冷光的铁质器具…… 异常静谧的周遭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对面传来几道微弱的光。 那是一面装满了屏幕的墙。 此刻,所有的屏幕里都在播放着阶段各异,却大致相同的画面——墨菲对那些他所“收集”的亚裔女性的性虐暴行。 “好看吗,我的藏品?” 暗室的门被推开,墨菲从外面走进来,笑容亲切地对荆夏指,“看看。” 荆夏没回答。他也不恼,缓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摸她散落在白色床单上的乌黑长发。 光滑柔顺的黑发微卷,泛着缎面的流光。 墨菲看得有些失神,忍不住叹了句,“你真美。”说完神经质地笑了一声,扶起荆夏的头,迫她把脸转向满是屏幕的墙。 女人们或高或低的呻吟求饶,无一不是婉转动人,媚态横生。 耳边还是那个疯魔的声音,只是扶着脸的手变成了掐,声音阴郁又愤恨。 “可惜你跟她们一样,是贱人、是荡妇,是合该被玩弄的骚货。” “唔……”头皮传来一阵惊痛,男人突然扯紧她的头发。 荆夏下意识低呼,却在张嘴的一刹,唇齿间漫过一股微甜的清凉。她来不及反应,双唇已经被合上,口中异物随着呼吸和挣扎渐渐滑入胃腹。 身体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仿佛被投入一把柴薪。先是轻微的热,而后四处游走,最后都停留在了小腹往下。 即使从来没有过接触,荆夏也当即明白自己被喂了什么——麻谷,一种可以让人持续性性亢奋的精神药物。 才恢复清醒的神志又开始模糊,眼前那些令人作呕的男女交合场面此刻看在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催情作用。 周身的感官好像被无限放大,那些高亢低回的呻吟响在耳边,让她的腿心间也不自觉地有了一股湿意。 恍惚中,荆夏觉得身边一沉,男人的躯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覆在她的上方,兴奋又粗重地喘息。 四周似乎有微弱的红色光点,那应该就是墨菲架起的摄像机。 混沌和无力都让她恐慌,荆夏挣扎着想逃。然而下一刻,她就被墨菲掐着脖子拽了回来。 “呲啦——”尖锐刺耳的裂帛声。 她忽然觉得一股凉意漫到了腿根。 闷热、杂乱,她仿佛落入一个满是尖锐玻璃的漩涡,眩晕和碎裂不断刺激她已然脆弱的神经。 不合时宜的,耳边倏然响起那个冰冷又沉硬的声音。 “如果被捆住双手,你该怎么办?” “先别用腿,不要耗费体力,用手肘。” “这是你将人从身上掀下去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要浪费。”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原来霍楚沉比她了解墨菲得多。 他知道荆夏不会喝酒,却没有提醒红酒才是解药。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用她当饵—— 有时候,脆弱才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这么一来,之前她的怀疑就全都想得通了。 为什么霍楚沉明明没有全然信任她,却还是毫无保留地教导她? 因为她一旦被送到这里,死了,纽约只是再多一个不痛不痒的受害者。 可要是她能活着出去,霍楚沉一定早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下一步棋。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生死不足为惜。 手指摸到那条霍楚沉亲手给她带上的项链,一个微微发烫的小硬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果然,项链正中的那颗钻石被人动了手脚。 这就是霍楚沉的盘算。 被羞辱和背叛的愤怒自心中蔓延,荆夏咬牙,只觉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被霍楚沉丢入荒林的猎物。 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可是她不能死。 从孤儿院到林肯中心,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放弃的人。 思绪在这一刻突然清明,像那晚和霍楚沉在格斗场的演练,荆夏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出肘、抬腿,配合精准! “唔!!!” 随着男人的一声闷叫,隐约有温热而血腥的东西在她的侧颊滴落。 头脑还眩晕着,她顾不得太多,抓住机会翻身而起,伸手抓紧了床架上的铁链。 被霍楚沉摔了上百次,这套动作她也练了上百次。 借力、腾空、出腿! “力量上比不过的时候,唯一能凭借的就是时机。” “要攻击要害,不留退路。” “要用巧劲,而不是蛮力。” “喀嚓!!!” 一阵突兀的清响。 空阔的地下室里,响起肋骨断裂的声音。 *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淅沥沥地落在挡风玻璃上。 远处私人庄园的灯光漫过来,水滴被晕成大大小小的光斑,在车窗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维托看了看显示器上的时间,距离荆夏进入晚宴会场已经过去叁个小时。定位设备上的那个小红点,在一小时前从前厅来到后廊,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他有些担心地从后视镜里去打探坐在后排的男人,却看见霍楚沉从头到尾都只是平静地坐着,闭目养神。 警方已经联络好了。 墨菲那样一个树大招风的存在,想要拉他下马的人不计其数。所以霍楚沉这次看似顺水推舟,实则已是一石二鸟——除掉一个隐患,还顺带卖给墨菲对家一个人情。 说不定,还能借此除掉荆夏这个身份可疑的“奸细”,怎么看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老板?”维托坐不住,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后座的人没有回他,一双瞳眸缓缓睁开,透过雨雾和光斑,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烦郁和不安。 像他这样善于隐忍的人,鲜少会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维托有些拿不准自家老板的心思,于是再次试探着问到,“要不要派人进去了?” 又是静默的几息,光滑皮质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搅得人心神不宁。 “再等等,”他说,语气里带着一股让人猜不透的执拗。 只是话音戛然,微白的唇也在这时定住了。 车前灯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淡淡的两团暖黄照在漆黑的夜,仿佛将雨雾撕裂两道深深的口,愈发显得那雨瓢泼得无法无天。 浑身湿透的女人,站在那两道天幕的裂口之间。 衣衫凌乱,黑发紧贴侧颊。纱雾裙湿透之后粘在身上,肆意地往下淌着水,勾勒火辣曲线。 许是交汇的目光过于紧绷,维托还有些怔愣。 “咚!!!” 没等他反应,一道冷光划过,车身震动,而面前的那扇挡风玻璃,正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圈裂痕…… 霍楚沉微怔,掀眼看见荆夏手里拽着一支合金高尔夫球杆,顶头被砸得歪出去一截。 锋利的眉蹙起,他却鬼使神差地笑出了声。 —————— 霍总作死第二招:一招“美人计”,送己入地狱。 第十章夜雨(微H) “妈的……” 驾驶位上的维托反应过来,摸出腰间配枪,推门就要下去。 身后传来车门闭合的声音,他动作一滞,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绕到车门前方。 霍楚沉没有打伞,黑色风衣被暴雨浸透,宽肩上都是细密的水雾。他径直走到荆夏面前,雾灰的眼眸微垂,雨水很快便顺着他深邃的轮廓蜿蜒。 雨声杂乱,隔着雨幕和车灯,两人沉默对视。 维托这时才举着伞小跑过来,被霍楚沉伸手挡开了。 “东西呢?” 面前的男人一副神色自若的冷静,连问出的问题都带着理直气壮的淡漠。 因为这简短的叁个字,刚才还能被压抑的委屈和愤怒瞬间不可收拾。 可能是药物作用,荆夏只觉头脑发热,也顾不得后果,拎起手里的球杆就朝着霍楚沉挥去。 面前的人蹙了蹙眉,一声闷响,侧颊咬肌贲张,凸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球杆打在他的小臂上。 明明可以躲,霍楚沉却只是伸手格挡了她的攻击。 一旁的维托惊讶得目瞪口呆,想起来又要去拔枪,却被霍楚沉一个冷冷的眼刀扫了回去。 “我不是妓女。” 荆夏咬着牙,破碎的声音在暴雨中微颤,却倔强地昂着头。 霍楚沉没说话,径自往前了一步。 “说话!”荆夏暴怒。 又是一棍飞速逼近,雨幕瞬间被撕裂一道细口。而手上一震,球杆已经被霍楚沉握住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声音沉冷。 “你利用我!” “是你利用我,荆小姐。” 说话间,霍楚沉将她一把拽近,逼视道:“没有我的关系,你休想混进墨菲的晚宴。你要是一早知情,休想骗过墨菲的眼睛。你说你要报仇,我给你机会。” 他目光凶狠,沉沉地压下来,攻击性十足,“想报仇就别矫情。” 拽住她胳膊的力气很大,荆夏被钳制得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总是云遮雾罩的眸子里,此刻除了肃然,还多出几分狠戾。就像刚才那些话,霍楚沉都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只一瞬的怔愣,荆夏很快回神,挣扎着要从霍楚沉的钳制中挣脱。刚走出一步,却被他单手拦腰截住。 “阔”的一声,是背部撞击在硬板上的闷响。 荆夏觉得胃腹一紧,下一刻,就被霍楚沉单手摁在了引擎盖上。力道之大,让整个车身都止不住地颤了颤。 他微绷着唇,半晌对着她挤出一句,“够了。” 显然是最后通牒,耐心耗尽的样子。 夜里的雨越下越大,砸在荆夏身侧的钢板上,噼噼啪啪的,水花四溢。她被霍楚沉制在身下,男人目光幽暗,身体像一堵冰冷的墙。 心里的负面情绪无法发泄,淋过雨后,像野芒一样疯长。体力和情绪的双重消耗,让荆夏本就勉强支撑的精神混沌,很快,她的意识开始因为药力的作用而涣散,渐渐放弃了挣扎。 霍楚沉这时才顾得上去查看荆夏的异样。 心跳加速、瞳孔缩小,是吸食精神类药物之后才会有的症状。 那些没有向外公布的受害者尸检报告显示,死者溺水之时,不存在挣扎的痕迹。 所以霍楚沉推测,墨菲应该会给受害者使用镇定类的药物。但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知道情况远比之前预料的要糟糕。 “给贝斯打电话,”霍楚沉直起身,将半近昏迷的荆夏抱向车后座。 * 温斯科特到曼哈顿,开车需要两小时。 雨刮器疯狂摆动,劳斯莱斯几乎要离地起飞。就算维托把油门踩到底,这一路仍然有很长一段的时光注定难捱。 他忐忑地忘后视镜里瞟了一眼。 后座上的两个人,都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霍楚沉脱了风衣和西装外套,用干毛巾擦了身体和头发。在密闭空间里被暖风一吹,已经是半干的状态。 倒是那个躺在另一边,半醒不醒的女人…… 维托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想起一句话,好像叫非礼勿视。 “不会开车就下去走路。”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封闭的空间又多了重压迫感。 维托一颤,手里的方向盘险些打滑。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后座的挡板就被霍楚沉升起来了。 “……”无端被嫌弃的维托有点委屈,弱弱地再加了一脚油门。 因为挡板的阻隔,后座本就紧闭的空间现下更显得逼仄。 雨幕蒸腾出水汽,很快就在车窗蒙上一层白雾。 大雨和狂风都成了另一个世界。 霍楚沉端静地坐着,依旧是闭目,但显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暖风在狭小的车厢里流转,卷起荆夏身上的味道,萦绕得到处都是。 那一身肉桂色的裙子本就轻薄,湿透后更是紧紧贴在身上,堪堪透出那之后藏不住的女体。 她好像是个极能忍的人。 就像此刻,再是难受,她也只是安静地蜷缩在座位角落,背对着霍楚沉,倔强得一声不吭。 窗外的路灯带着水汽,氤氲在她满布水珠的裸背,像一粒粒滚动在背脊沟的珍珠。 模糊中,荆夏看见眼前霓虹飞逝,变化着颜色,像滚滚而逝的潮水,夹杂着灭顶的欲望涨退。 再坚强的意志,也在这样的折磨里被摧毁。 她觉得腿间既烫又滑腻,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神经。什么傲气理智,都比不得当下渴望的一次淋漓。 不听话的双手不自觉地往下,直到触摸那块隐秘的快乐之地。 那里又软又湿,摸起来像正向外吐着黏液的软蚌。酥麻的感觉随着手指的动作传遍全身,像毛孔里都燃起密密麻麻的火星,要将她融化焚烧。 然而这样的热,很快就被一捧凉意驱散,自己的手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住,不能再近半分。 随即便是载浮载沉,她与周围的冷和热一起,跌入一个强势又温柔的怀抱。 她一愣,不记得上一次,被人这样抱着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毕业演出前,玛塔因为工作不得不离开纽约,在琴房外递给她那条项链的时候。 也许是玛塔的葬礼上,迈兰将那条她扔回去的项链,再次交到她手中的时候。 记忆太混乱,像干枯的树皮,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撕拉出和血的肉。 乍然生出的一丝痛楚让她惊恐地探出手去,五指倏然收紧,一个冰冷的东西被拽在了手心。 “对不起……”无意识地呢喃,带着微微的啜泣,“不要走……对不起……” 霍楚沉一怔,低头看向自己被她拽住的手,忽然觉得有些燥热。 手并没有被抽回,他只是移开视线,侧身取来一瓶水,低头咬开。 第一次误食精神类药物,紧急自救办法就是先大量饮水,尽量让身体里的药物排出体外。 霍楚沉将荆夏捞了过来。 女人的身体很柔软,又因为药物的作用微微发烫,在一片晶莹中泛着诱人的粉。 霍楚沉把她固定在后座,用安全带绑成仰面的姿势。头后仰,下颌微抬,露出翕开一线的唇齿。 大手捏住她的两颊,霍楚沉侧身往里面灌进去第一口水。 可是她只下意识吞咽了两口,就被呛得咳出声来,乱了气息。几缕发丝粘在她的唇上,随着喘息轻轻旋动。 霍楚沉只能倾身过去更多,用拇指一点点把那些头发从她的唇角拨出来。 发尖上的水,顺着脖子和锁骨流淌,一路蜿蜒到胸口。 而那颗侧颈上的朱砂痣,此刻正泛着妖冶艳丽的红。 霍楚沉瞳眸微紧,想起那晚他教她格斗的时候。 那一次他也是这么将她制在身下,扣子崩开,露出黑色胸衣包裹的两团白腻浑圆。 霍楚沉难得地烦躁了一息,而女人的眼睛却在这时候睁开,突如其来攫住了他的视线。 黝黑的眼眸迷离,秀气的眉因为身体的难耐而蹙起。有些苍白的唇微微张开,隐约能看见丰盈唇瓣间,两颗小而白的贝齿。 气息骚动一两根发丝,撩动近在咫尺。 呼吸一滞,霍楚沉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吟从她喉间漫延而出,带着湿滑而微颤的鼻音。 胸中倏然涌起一星火焰,他沉下脸,想放开她。 然而女人的双手落到他的胸膛,柔若无骨,拂过的地方,酥麻感像过电,沿着脊背直达耳心。 仅有一瞬的晃神,下一刻,女人湿润的唇就碰到了他凸起的喉结。 胸膛相触,她的柔软贴上他的精壮。 雾纱和单件衬衣都足够轻薄,移动摩擦之间,他甚至察觉到那两团柔软之上的樱果,已然硬得不像话。 呼吸霎时重了几分。 霍楚沉向来不是一个重欲之人。 相反,他厌恶一切会让他失控的东西。癫狂的情欲,自然是最为不齿,他从来都避之如蛇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现在的“鲁莽”却没有令他觉得那么讨厌,反而让他下意识地,去为自己的反常找寻借口。 或许是因为无心吧。 无心的过错,向来比有意为之更能获得原谅。 思及此,深邃的眉眼压下,霍楚沉倾身过去,彻底控住了那双作乱的手。 * 几人到达曼哈顿的时候已近午夜。 贝斯已经给荆夏注射了缓解药物,为了让她尽快清醒,他还让人准备了满满一池的冰水。 璀璨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被水里那一尾妍丽搅碎。 纱雾薄透,浸水之后更不蔽物。 女人的肌肤在化作轻烟的裙裾间隐现,之上淬炼的光似要白过那清冷的月。 贝斯老脸一红,从头到尾都只敢盯着该看的地方。 “误食一次毒品,又灌水吐过了,问题不大。”贝斯顿了顿,眼神落到霍楚沉被捉住的手,“只是麻古会引起性亢奋,我们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霍楚沉表情不见异样,只是抽回自己的手,跟在贝斯身后出了浴室。 维托还在外面探头探脑,没有要离开的自觉,被贝斯瞪了一眼,揪着领子带走了。 电梯一关,偌大的公寓就只剩下霍楚沉和荆夏两个人。 第十一章易主(加更) 浴室里隐约有动静,女人暧昧的低吟、水声温柔的抚慰。那条修长而优美的脖子,在磨砂玻璃上印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霍楚沉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想起在密闭的车厢里,不小心看到的那一抹春色——纤白的指、光洁的阴户、莹亮的汁液、紧闭的肉缝…… 心里无端升起一股躁意,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不明白为什么会把荆夏带回公寓。 纵然有避开温晚晚刨根问底的原因,可同时他也骗不了自己—— 似乎从荆夏对他说出,要利用他复仇的时候,心里某一块被尘封和遗忘的地方,就不可抑制地裂开了一隙。 人总是善于发现同类的。 那个硝烟与枪火的夜里,她抬头与他对峙,眼神犀利,带着不屈与傲气。 那一瞬,霍楚沉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从莫斯科逃回纽约的十八岁少年,濒临绝境、孤注一掷。 他们都曾把万劫不复当成救命稻草,什么都没有,能凭借的只有一腔孤勇。 这腔孤勇伴着他,踏遍尸山血海,踩着敌人的头颅,浴血乘风,走到如今的“万人之巅”。 所以今晚,当维托问他要不要派人进去的时候,他拒绝了。 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个诡异的期待。 期待她来找他。 带着怨恨、拿着枪。 而她果然不负所望。 逞强、倔强、自以为是的青涩,像一匹不被驯服的孤狼。 如果说每个人都是被命运敲碎的个体,带着这样或那样的缺口,那无疑荆夏就是连裂纹都和他一样的存在。 深邃的眉眼下压,锋利的唇角绷紧,霍楚沉端起桌上的威士忌,起身推开露台的门。 外面,是永无止尽的城市迷雾。 * 次日,荆夏醒在一张宽阔而柔软的大床上。 清晨的阳光薄透,穿过铮亮的玻璃和床幔,在被子上落下一片柔纱。 身体和头脑的混沌还没散去,荆夏看着周围灰色和白色为主的家具装潢愣了片刻。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一件款式中规中矩的棉质睡裙,舒适得体,刚好是她的尺寸。床对面的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一套女装。 等荆夏赤脚下了床,走到衣架前才发现,对方竟然还为她准备了内衣,不大不小,她的尺寸正好。 意识终于归位,她听见楼下传来阵阵闷响,像是有人在用沙袋练拳击。 荆夏的心跳突然一滞,昨夜的记忆像浪潮翻涌而来……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霎时白了脸。 * 拳击室位于公寓一楼,视野开阔采光好,是霍楚沉这种健身怪的最爱。 荆夏找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人赤裸着上身,手缠缚带,挥汗如雨的景象。 每一次用力,块垒分明的肌肉收缩又贲张,速度之快,像猎豹捕食才会有的爆发力。那对肩胛骨像长出的一对鹰翼,紧致流畅,精悍起伏。 阳光清冽,照着他身上的腾起的薄汗,像披了一层莹光。 荆夏跟他学过搏击,却从没有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以第叁者的角度欣赏过他漂亮又利落的动作,一时看得失神。 “有事?” 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些微的喘息,和着这样的画面,让荆夏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镇定地转开视线,冷着脸问,“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对面人的动作停了。 没等他开口,搏击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女仆装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对着霍楚沉一鞠,说:“霍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手臂里挂着昨夜荆夏穿的那件礼服,看样子是要拿去处理的。 “……”荆夏好像明白了什么。 瞟眼再去看霍楚沉的时候,他似乎正颇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窘态。 “我没有帮人换衣服的癖好,”眼前的男人一边披衣,一边淡淡地补充,“去餐厅等我。” 荆夏对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态度很是不满,拽着拳头跟女佣去了餐厅。 她没等多久霍楚沉就来了。男人没像平常一样的西装革履,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发梢还挂着几粒水珠,应该是刚冲了个澡。 荆夏站在餐桌对面的矮柜旁,全程面无表情。 霍楚沉进门后只看了他一眼,及至在餐桌前坐好,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女佣替她拉开一旁的椅子。 “不吃?”他问,就连邀请人一起用膳都这么惜字如金。 荆夏不是个矫情的性格,昨夜折腾一宿,她早就饿了。如今也懒得推拒,径直走过去就坐下了。 霍楚沉坐在她旁边,一杯小小的espresso加一块芝士面包和几片培根,目光落在手边的一本杂志上,全程静默,吃得优雅又讲究。 荆夏终于按耐不住,放下手里的咖啡冷声问到,“霍先生让我在这儿等,就是要跟我吃顿饭?” 霍楚沉没理她。直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那双深邃的眼眸才落到她的身上。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一摊,问:“东西呢?” “……”荆夏被他这副发号指令的态度气得几乎翻白眼。 “什么东西?”为了呛他,荆夏明知故问。 霍楚沉也不恼,哂了一声,勾勾手指,从女佣手里取来一个平板递给荆夏。 “这是你昨天混入墨菲答谢宴的照片。” 荆夏一愣,看着那些不知从哪里偷拍来的照片,拳头都硬了。 温奕衡刚进纽约,根基不稳,行事一直低调。像墨菲这种政界大树,他是能避则避,万不会主动去招惹。 所以要是被温奕衡知道,她给温家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不用南诺和霍楚沉出手,估计温奕衡都会立马解决掉她。 霍楚沉这个狗男人真是! 好在权衡利弊之后,荆夏很快冷静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她留着那些证据也没用。 于是她臭着张脸,自顾自地开始解胸口处的纽扣。 霍楚沉愣住,还没来得及出口制止的时候,只见女人将纤白两指探入那到深沟,下一刻,一张磁盘就被夹在两指间,递到了他面前。 一息、两息…… 他没有接。 直到荆夏不耐烦,蹙眉看过来,霍楚沉才移开目光,对她摊开掌心。 金属的磁盘,只有指节大小,隔着手套放在掌心,原本是感觉不到温度的。可霍楚沉却觉得似有一枚火星落于掌上,带着她的体温。 “我的项链呢?”荆夏问。 霍楚沉收起手里的磁盘,让女佣取来一个小盒。 荆夏打开,玛塔送她的项链就安静地躺在里面。 “从今天起,你跟着维托做事。” 带项链的手一顿,荆夏挑眉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面的男人目光冷静,低头继续喝咖啡,“扳倒墨菲只是第一步,荆小姐觉得,到这里就够了?” 荆夏静默,两人隔空对视,颇有种针锋相对的架势。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 荆夏的直觉告诉她,霍楚沉并没有因为墨菲的事情而完全信任她。 那么把她留在身边的决定,她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或许是另有所图,但总归是不想杀她了。 对看不明白的东西,荆夏一向谨慎。 可是想要捕获猛兽,永远是需要以血为饵。 何况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搁下杯子,对霍楚沉道:“霍先生要怎么做,我都会全力配合。” 又是几息的静默。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轻松将手里的杂志翻过一页,目光并不看她。 “荆小姐忘了?要对付南诺的人是你,我不过是给你机会。” 霍楚沉这是要把他自己从这件事里完全摘出去了。 “那谢谢霍先生了。”荆夏颔首。 “我会让维托给你安排新的住处,”他起身,离开前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她,目光沉冷,“到我身边做事意味着什么,荆小姐明白?” “嗯,”荆夏点头,“成为霍先生的一支枪、一把刀,没有退路,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霍楚沉心头一凛,仿佛被这四个字攫住。 这是他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威胁;也是他头一次,被一种叫做“执迷不悟”的莽撞所吸引。 淡漠的眸子垂下,他突然笑了笑。 * 傍晚的时候,荆夏要回之前的公寓收东西。 她先给温晚晚打了电话。 霍楚沉大约是一早就知会了她,温大小姐对这个决定表现得很淡定。 初春的纽约,天黑得很快。 东西有专人来取,荆夏轻装出行,只随身带了联系迈兰用的电话卡。 这两周多的时间里,荆夏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迈兰不知道能查出多少关于她的消息,估计是担心坏了。 她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才把电话卡换上。一摁开,密密麻麻的消息和邮件把手机都炸得快死机。 全是迈兰发来的。 荆夏迫不及待地拨了迈兰的号码,可试了几次都无人接听。 夜色越来越沉,街灯次第亮起,偶有几个行人走过,全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荆夏愈发觉得不安,再一次拨通了迈兰的电话——依就是无人接听。 “啪嗒——” 不知是不是错觉,摁断电话的时候,她似乎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 沉而重,应该是男人的。 这让她原本就焦躁的心跳霎时一滞,连呼吸都变得紧张。 根据长期潜伏的经验来看,荆夏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跟踪了。 她立即警觉起来,一边取出手机里的电话卡,装回打火机盖,一边快速删掉了手机上所有的记录,脚步不停,朝巷子里疾走。 果然不出所料,身后的脚步也随她加快了。 街灯亮起,面前出现一个转角,荆夏一转,闪身躲了进去。 凄惶的白光照在头顶,将远处那个人影映得分明。 荆夏屏住呼吸,只见地上那道黑影跟着她追出去,越来越近。 “唔!!!” “砰”的一声轻响伴随闷哼,来人被她促不及防地摁在了墙上。 第十二章碰头 那人被她抵住脖子,因为窒息,被逼得动弹不得。 挣扎间,一条棱角分明、弧度优美的下颌线从压得低低的鸭舌帽里露出来。 “迈兰?”荆夏一怔,手上松了力道。 迈兰深吸口气,扶着墙喘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那双湖蓝色的眼睛看过来,在路灯下泛起光亮。 “你……咳咳……”他站直了身子,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什么时候格斗变得这么厉害了……” “……”荆夏揉了揉鼻子,“你跟着我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迈兰一愣,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把身上的口袋都摸了个遍,才说:“从两周前跟你失联开始,我就托人各种打听你的下落。你一回纽约,就有线人通知我了。电话联系不上,我只好来碰碰运气。” 他一顿,继续道:“手机应该是出门的时候太着急,忘带了。” 荆夏也不好再埋冤什么,眼神快速扫视四周,压低声音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迈兰。 “你没受伤吧?”迈兰担心,下意识就要去查看荆夏,被她侧身躲开了。 那只手有些尴尬的疆在半空。 “我在想……”男人声线低哑而温柔,带着特有的磁性,“我在想,你要不要……现在退出这个任务。” “为什么?!” 迈兰赶紧提醒她注意,顺势身体微侧,两人换了个位置。他高大的身体靠过来,把荆夏庇护在身体和墙角之间。 这个姿势着实暧昧,两人同时一怔,都退开了一些。 “因为我担心你,”他说,目光柔和,近乎缱绻。 可是话一出口,他似乎又觉得不妥,踌躇着继续道:“还因为霍楚沉这个人过于棘手,你如果跟他走得太近,我怕他会……” “对我下手?”荆夏仰头看他,同时坦白道:“一开始,他确实是想除掉我的。可是……” 荆夏顿了顿,黑眸流转,思忖间仿佛蒙上一层阴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现在并不想动我。他似乎……更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头顶的气息有些紊乱,荆夏察觉到迈兰有些说不清的紧张和失落。 “让我试一试吧,”她抬头看他,避开他的情绪。 两厢沉默,头顶的街灯倏地闪了闪,仿佛无声地催促。 迈兰无奈地笑,依旧是温和的语气,“荆夏……” 他一叹,身体又向下压了压,轮廓近在咫尺,呼吸缠绵。 “我该拿你怎么办?” 荆夏的眼神暗下去,想要躲开,却被他扣住了下巴。 迈兰不管她的躲闪,继续道:“我们都知道,他若要动你,多的是办法。而且我想玛塔也不会愿意……” “迈兰。” 荆夏打断他的话,语气决绝。 迈兰适时地住了嘴。 气氛像是触碰到暗礁的船,只剩远处灯塔遥不可及的一片孤黄,暗夜深沉、前途迷茫,却还要相互欺骗着才能前行。 荆夏推开他,拢了拢外衫的领口就要走。侧身的时候,腕子被人拽住了。 昏暗灯光下,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泛出柔和又心疼的笑。 眼神落到荆夏颈间的吊坠,迈兰叹气,“玛塔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么惩罚自己。” 荆夏不说话,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一股更大的力给拽了回去。挣扎无用,因为桎梏着她的怀抱越收越紧。 “我现在有点后悔把你牵扯进来了。”他半笑半怨地呢喃,气息扑在头顶,骚动的痒。 “路是我选的,跟你没关系。” “可是我会担心你……” “迈兰,”荆夏打断他,“我该走了,再晚的话维托会找我麻烦。” 扶在她腰上的手这才松了力道。 迈兰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背,笑着“嗯”了一声,声音融进背后轰隆穿行的列车里。 * 灯火阑珊,车厢上白亮的窗户,在城市高楼与霓虹间游移,明明灭灭,像一条幽诡的蛇。 霍楚沉放下手里的纱帘,从窗边退回沙发的时候,维托正从外面推门进来。 “老板,”他将手机递给霍楚沉,道:“是墨菲议员。” 预料之中的事,霍楚沉并不意外。他接过电话,又侧身站回了窗台。 又一辆列车化作光线,在眼前划过,霍楚沉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对面的人熬不住,谈判还没开始就丢了气势,阴沉着声音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冷硬的唇角挑了挑,霍楚沉反问:“阁下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才又传来男人的声音,“我可以帮你除掉南诺,而且如果我能回到参议院,现在我给南诺的一切,都可以无条件提供给你。” 霍楚沉没有对他的提议表态,而是话锋一转道:“那议员不如先告诉我,南诺安插在我这里的卧底是谁?” 又是一阵空白,耳边只有电流的呲呲声。半晌,那头才慢吞吞地报出一个名字,霍楚沉微微蹙眉,半握拳,用拇指的指节抵了抵眉心。 “那你手里的证据……”墨菲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追问。 霍楚沉抬眸看向窗外,淡淡地道:“阁下知道,我身边不留可疑的人、不留没用的人、更不留无信的人,”他一顿,又道:“墨菲先生可是占了两条。” 长久的沉寂,对面传来男人痛哭流涕的求饶。 崩溃中的垂死挣扎,霍楚沉看过太多,早已兴致缺缺。他摁掉电话,转身去寻维托,却见他刚好脸色发绿地走了过来。 “老板……”他弱弱地开口,声如蚊蚋,“荆小姐……” 整理袖口的手一顿,霍楚沉冷冷地扫过来,“她怎么了?”声音里夹杂不耐。 “她……”维托顿了顿,继续道:“她在楼下,跟几个党徒动手了。” * 哈德逊广场大厦,顶层公寓拥有全纽约市最高的私人露台。 霍楚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几人合力将一个倒吊在外的党徒拉上来的场景。 纯白装饰为主的会客厅满地狼藉,大理石地砖上酒水蜿蜒,到处都是碎掉的玻璃和威士忌。 荆夏靠墙跌坐在这片混乱之中,手里拿着一截沾血的复古雕花合金棍。 霍楚沉一愣,想起来,这是他会客厅酒柜里的装饰…… “怎么回事?” 他沉着脸,声音里不带情绪,却问得在场之人都是一怔。 被众人拉回来的男人惊魂未定,犹自开口骂了句“婊子”,挥着拳头就要再朝荆夏扑过去。 下一刻,他就被霍楚沉掐着脖子掼回了人群。 眼风冷冷地扫过来,像一记鞭子,抽得在场之人全部噤声。 “说话。”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下大家才发现,霍楚沉刚才那个问题,问的是荆夏。 然而坐在墙角的人半晌才抬头,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恨意和狠戾。她根本没有理会霍楚沉的问题,默默探身过去,捡起了地上那条已经断成两截的项链。 霍楚沉心头微拧,不禁蹙了蹙眉。 “你说,”他妥协,转头看向维托。 维托当即一副暴怒的样子,走过去,对着刚才开口的男人就是一脚,骂骂咧咧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管不住自己裤裆不会找地方?到这里来惹什么事?!他妈的老子看你们是活腻了!” 句句不在重点,可是霍楚沉听懂了。 这帮党徒怕是看见荆夏漂亮,又是个陌生女人,觉得可以占点便宜。 锋利的眉蹙得更紧,霍楚沉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地阴沉。他伸手挡住旁边戏精上身的维托,问,“你给她安排的房间在哪儿?” 维托一怔,隐约察觉到这个问题所夹带的死亡气息。但是他不敢说谎,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楼梯后面的一个小隔间。 那里有几个房间,都是给霍楚沉的保镖准备的。 照理说他这么安排没有问题,但他忘了荆夏是个女人,跟一群男人住在一起…… 霍楚沉无端有些烦躁,想发火却又找不到理由——维护女人什么的,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于是他只能把气都撒到维托身上,眼神扫过面前那群东倒西歪的男人,冷脸问维托到,“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五六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 此言一出,现场噤若寒蝉。 他一顿,放缓语速又道:“原来在我身边这么好混。” 维托背心一凛,觉得自己脑门上的汗顺着鬓角,已经滴到了下巴。 “既然格斗这么差,那就好好练。”霍楚沉看向维托,补充到,“换我来教。” 众人:“……” 说完转身,踢开面前碎玻璃的时候,余光瞟到墙角那一抹单薄的影,吩咐道:“把东西收好。” “来楼上找我。” —————— 众人:呜呜呜呜呜,什么狗屁教学,老板不过是找个理由想揍我们。(瑟瑟发抖ing) 霍总Flag No.1:维护女人什么的,向来不是我的作风。 第十三章月光 荆夏抱着行李上了楼。 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和几本书。 那条断掉的项链被她放在一个已经褪色的小纸盒里,霍楚沉看见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楼上是我的地方,不会有人上来。”他的眼光又落回到桌上的文件,不痛不痒地补充,“走廊尽头最右一间房是你的。” 冷硬的声音,说完就埋头,不再搭理荆夏。 看来是没有要带她去的意思了。 荆夏不在意,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人唤住了。 手套摩擦胡桃木桌面的嗒嗒声传来,霍楚沉用指节敲了敲身前的桌子道:“把项链留下。” 面前的人一愣,立即戒备地往后退了两步。 霍楚沉脸色更沉,抬头补充道:“我找人替你修。” “我自己找。” 霍楚沉要被这女人“护食”的样子给气笑了。 他没有发火,只是看着她反问:“我能找到全纽约最好的珠宝修复师,你呢?” 荆夏不说话,却也没动。 霍楚沉耐心耗尽,懒得再问,起身走过去,从她抱着那堆衣服上拿走了那个褪色的小纸盒,旋即将人一推,随手关上了门。 * 荆夏抱着东西回了房。 窗外一轮清月皎皎,她没开灯,将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扔,直接瘫倒在床上。 刚才的搏斗她以一敌六,没倒下也只是因为硬撑着。现在肾上腺素一退下去,浑身的伤痛就像蚂蚁一样爬上来,密密麻麻,就连走到床边的这几步,都好像抽干了她全部的力气。 荆夏放空了一会儿,翻身,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几瓶外伤药膏。 是维托放的? 可霍楚沉刚才又说,这里没有人会上来。 思绪混乱,又满身的伤,荆夏懒得细想,拿起药瓶,起身去了浴室。 等冲完澡出来,她看见手机一直在闪。荆夏走过去摁亮,上面是十多个温大小姐的未接来电。 “喂,我说,”电话那头,温大小姐颐指气使,“上次那支我用了一半的口红放哪里了?” 擦头发的手一顿,荆夏愣了愣,不记得这个口红永远只用几次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一支用了一半的。 她想了片刻,随口道:“在你衣帽间左边那个化妆柜,储物格的第叁个,你找找看。” 那头传来一阵装模作样的翻找声,“找到了。” 回应之后,温晚晚话锋一转,开始聊她自己的事,“你之前跟着霍楚沉,有没有见过唐尼?” 荆夏有些无语,淡淡地道:“我没有跟着霍楚沉。” “你没跟着他?”那头一愣,又问,“那他把你借过去是要干嘛?金屋藏娇嘛?” 荆夏噎住,不想跟她纠缠,转移话题道:“你问唐尼干什么?” “哦……”对面的声音有点飘,“没事,只是我有段时间找不到他人了,顺便跟你打听一下。” “你不会还计划……” “没有,”温晚晚打断她,“我只是不喜欢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找不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门铃。 荆夏蹙眉,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去找温晚晚? 总不可能是温奕衡。 “谁啊?”荆夏问。 那头的人顿了顿,应该是看了监控的画面,“是文森。” 文森? 荆夏没想到会是他,刚要问他来做什么,就听温大小姐嘟囔,“带个宵夜都这么久,饿死了都。” 说完不给荆夏时间反应,兀自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半开的窗帘翻动,呼呼往里灌着风。 荆夏刚洗了澡,身上还冒着热气。几缕长发贴在侧颈,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身份的原因,她总是习惯对不了解的一切保持谨慎。荆夏心烦,没心思再擦头发,转身从桌上去摸烟。 她的打火机好像用完了,试了几次无果,心头躁意更盛,便连鞋都懒得穿,出门去找火。 走廊上稀疏地点着灯,每隔几米就在墙上留下弧形的光斑,像一截不知要开向哪里的列车。 荆夏漫无目的地走,经过一个小回廊的时候脚步一顿,看见一个房间的门半掩着。 她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脚步一滞。月光透过对面那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透进来,视线里逐渐出现一些迷蒙的影子。 这里似乎是一个储藏室。高高矮矮的家具都被一层白布罩着,像一个个幽灵。 荆夏走过去,随意扯下一张,被霎时腾起的灰尘呛得咳出来。 这是一个胡桃木做的书柜,不大,可是每一层都被装得满满当当。 荆夏抽出一本,掸去上面的积灰,发现这竟然是一本钢琴乐谱。她觉得惊讶,后退一步,开始打量书柜上的谱子。 从巴洛克时期流派,到新古典主义,从巴赫、亨德尔,到拉赫马尼诺夫、德彪西,几乎每个流派的代表人物作品都能在这里找到一两首。 很显然,这些都是霍楚沉的藏品。 可是荆夏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收藏了这么多的钢琴乐谱。 她思忖着,将手里的谱子放了回去,绕过面前的杂物,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晚风混着月光,像一双无形的手,掀开素白的纱帘,露出后面一架黑色叁角钢琴。 荆夏把覆在上面的白布扯下来,看见谱架上一个金色的单词“To Roche”。 Roche? 带着水汽的手指抚上去,荆夏皱眉,不记得有哪家厂商的钢琴取名叫做“洛希”。 “睡不着?” 沉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放在琴键上的手一抖,发出一声巨大的鸣响。 一个颀长的人影立在门边,霍楚沉站得笔直,走廊暗黄的灯在他周围描出一道光晕,他好像任何时候都是这样一副严肃的姿态。 荆夏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穿鞋,身上的浴袍也是松松垮垮。 她有些不自在地往钢琴的方向靠了靠,一只脚蜷缩着往另一只后面藏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把领口再拢紧了些。 房间太暗,看不清霍楚沉的表情。他向来惜字如金,也不肯再多问一个字。 荆夏只得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烟举起来晃了晃,说:“我出来找火…… ” 霍楚沉径直向她走来。冷杉的气息逼过来,四面八方地围住她,荆夏下意识往后再退一步,脚步一滑,整个人往钢琴上坐下去。 “咚——” 沉重而又杂乱的声音荡开,像海风携带着乌云压过来。 霍楚沉真的好高。 荆夏抬头,只能看到他领口处流畅的锁骨和线条凛利的喉结。 心跳忽然变得有些乱,扶住钢琴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起粉白的颜色。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察觉到距离的不合适之后,也没有退开。 紧绷的身体僵住,荆夏忽觉手上一空,那支烟转眼已经到了霍楚沉手里。 白色的烟支细长,在他手里显得格外优雅,淡巴菰混着薄荷的清香,微微有些寡淡。 他表情平淡,目光从烟支上移开,低头看她,眼眸垂下来的时候,神情显得有些冷漠。 “我的房间里不许抽烟。” 说完也不等荆夏解释,抬手就把它捏了个粉碎。 “……”荆夏本来也没想在屋里抽烟,只是找个火。可是被他这么霸道的一扣帽子,她也一时怔住,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霍楚沉捻掉手套上的烟丝,转身就往回走。 他掀开盖住沙发的白布兀自坐下,抬头看向荆夏问:“不是说睡不着么?” “嗯?” 荆夏跟着他侧身,这下是真的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了。 霍楚沉也不解释,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的钢琴道:“弹一首。” 荆夏愣住。 这件事她连迈兰都没有提过,霍楚沉又怎么会知道? 刚才放松的神经,立即又紧绷起来。 “你的手,”怔愣间,她听见霍楚沉略重的低音,“你的指伸肌腱比普通人明显。” 荆夏随他的指引低头,看见处于放松状态下,自己手背上依然明显的经络。 原来如此…… 所以两人第一次见面,霍楚沉才会问她除了格斗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长久坚持的爱好。她说了谎,霍楚沉才会怀疑上她。 “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件事不重要,所以才……” 霍楚沉没有听她解释,抬抬下巴继续道:“弹。” 强势武断,不容拒绝。荆夏只好坐了下去,掀开琴盖。 月色迷离,如水如烟,在黑白的琴键上落下一层薄纱。荆夏赤脚踩在踏板上,指尖跃动,流淌出一首德彪西的《月光》。 弹琴的人背脊笔直,湿漉漉的长发在长而纤细的脖颈上蜿蜒,滴落的水珠带着月色,淌过侧颈上那颗朱砂痣,隐没在她领口交迭的深处。 她的手指轻而快,不像是敲击,而更像是一种抚摸和挑逗,轻轻划过,触而未碰。 霍楚沉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涩,一股异样的热流开始在胸腔中攒动。 夜风撩动房间里的白色纱帘,也吹皱了琴声里的月色。乐曲的情感逐渐澎湃,形成漩涡。 霍楚沉看见荆夏在不知不觉中闭眼,向后仰起了头。眉头微蹙,似痛苦、似欢愉,丰润而苍白的双唇翕合,她在跟着琴声哼唱。 脑中铮鸣,仿佛零星火焰遇风,霎时便烧得无法无天。 霍楚沉想起那一夜,他在外间无意瞥见的,她落于浴室玻璃上水汽弥漫的一道影—— 原来处于极致愉悦的性爱高潮时,她是这样脆弱又迷人的神情。 他突然想再摸一摸她的脖子,像第一次触碰的时候,细腻温热,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里面蓬勃的脉动。 一股从未被开垦过的欲望似乎抬了头,他隐隐觉得身体上某一处的胀痛,直接而坦率地给出了答案。 琴声戛然。 霍楚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荆夏身边。 而她的手,正被他紧紧地拽在掌中。 —————— 建议搭配德彪西钢琴奏鸣曲《月光》食用,你会明白霍总硬得很值得! 微博自取 第十四章叛徒 手套皮质光滑,丝毫感觉不到温度。 荆夏愣住,抬头看向霍楚沉。男人瞳眸黑沉,似乎蛰伏着一道她从未见过的暗火。她忽然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地将手往回抽。 可是钳住她的手很大,那只被他扣着的腕子就显得格外脆弱,仿佛稍微用力就能被折断。 “霍先生?”荆夏唤他,同样锋利的眉眼扫过来,语气中也带着强硬。 霍楚沉一怔,恍若回神,那只手这才松了力道。 气氛有点怪异,荆夏不想再跟霍楚沉独处下去,便起身拢紧睡袍,合上了琴盖。 “之前温奕衡让你做过事吗?”霍楚沉突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不自然的暗哑。 荆夏的脚步顿住,扭头挑着眉看他。 男人走过来,再次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神情和声音都已恢复如常。见荆夏不说话,他才补充道:“南诺安插的内鬼找到了。” 短暂的沉默,荆夏心头微悸,却听霍楚沉又道:“明天动手,你听维托安排。” 霍楚沉这是要她参与他们的内部事务了。 那是不是这也说明,霍楚沉开始信任她了? * 第二天傍晚,像霍楚沉交代的那样,维托拨通了她的电话。 荆夏换上一身短打夹克,带上枪出了门。 维托一行带了十多个人,看打扮应该都是党徒身份。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荆夏,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颇有些好奇,眼光直白地打量。但荆夏偏生不是个热络的性格,没跟他们走新人拜见前辈的那一套,埋头径直上了维托的车。 众人愣了愣,大约是从没见过这么高冷的菜鸟。 一旁的维托见状也是有些不悦,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这么不懂规矩,拂的可是他的面子。但荆夏是霍楚沉交给他的人,他自然也不能教训什么。于是一路上都冷着张脸,车内气氛沉郁。 一行人穿过曼哈顿中城,把车停在小意大利区的一间酒吧外面。 街对面灯红酒绿,人声喧哗。不少男男女女都穿着时尚,在酒吧外排队等候入场。 维托放下车窗,漫不经心地挑了挑下巴,对着不远处一家酒吧道:“喏,就是那儿。” 荆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那些粉色、紫色的亮片装饰皱起了眉头。 “你从后门进去,”维托指了指酒吧旁的一条小路,“找到克里之后联系我们。” “我一个人?”荆夏诧异,转头问他。 “嗯,”维托无所谓地点头,“新人需要额外锻炼。” 荆夏沉默片刻,没说什么,扭头推开了车门。 维托原本只是想吓一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但现在见她这么一副硬骨头的样子就无端来了气,想了想,又语气不善地叫住了她。 “枪留下。” “什么?”荆夏脚步一顿,再次看向维托。 维托嚼着口香糖,绿色的眼睛里闪着不耐,听她问,就又吊儿郎当地重复了一遍,“外面的保安只配了伸缩棍,你要是冒然开枪,里面的人要是听到,跑了怎么办?责任你负?” 荆夏咬了咬牙,明知这是维托的故意为难,但还是配合地将枪扔给了他。 “去吧,”维托道:“问出克里在哪儿,再联系我。” 说完摸出个对讲耳机扔了给荆夏。 荆夏带上耳机走了。 绕过前面熙攘的人群,她来到酒吧的后门。这里没有招牌,灯光昏暗,只有门口一盏快要坏掉的灯,明明灭灭地闪着。 “你找谁?” 她刚要推门,就被身后不善的声音叫住了。荆夏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T,纹着花臂的光头男人。 男人满脸横肉,一边朝她走来,一边提着裤子。不远处的暗巷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踩着恨天高,一步叁晃地走了。 “我找人。”荆夏答,语气平常。 “找人走前面。”光头打量她一番,随口敷衍着,往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我找克里。” 这句话让光头愣了愣,抬头再次把荆夏打量了一番,忽然了然什么似的笑起来,目光淫邪道:“哦?你是他叫来爽的婊子?” 说着,那只长满褐色毛发的大手就朝荆夏胸口探去。 荆夏侧身一避,“喀!” 闷响和男人的痛呼同时响起。 光头捂着鼻子后退两步,愣怔地看了看手上的血,咬牙骂了句“妈的”,暴怒着向荆夏扑去。 速度极快,力气极大,荆夏瞬间被他抱住腰身一举,“咚”得一声被掼到了墙上。 这一摔,里面的人似乎也听到动静,酒吧后门被推开,五个男人鱼贯而出。 光头看见帮手,气焰更加嚣张,骂骂咧咧地吐了口唾沫道:“抓住这个婊子,到时候大家一起爽。” 荆夏这时也扶着被撞的肩站起来,沉默着捡起了光头掉在地上的伸缩棍。 “嚓——” 伸缩棍被甩开,冷硬金属闪出森白的光。 * 车里,维托百无聊赖地嚼着口香糖,不时打量着酒吧的情况。 计时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距离荆夏下车已经过去十五分钟。维托有些心烦地摁了摁耳机,确定没有听到荆夏的求救。 虽然知道她格斗有那么两下子,但是这间酒吧的安保情况他清楚得很。光是门口那个外号叫做“魔山”的大个头就足够棘手,更别说里面通常还候着四五个打手。 该不是被揍晕了吧? 维托越想越觉得焦躁。毕竟荆夏是霍楚沉交给他的人,第一次做事就挂彩,倒显得他不会培养新人似的。 想到这里,维托轻呲一声,吐了嘴里的口香糖,招呼随行的人都下了车。 刚走出没几步,去路就被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挡住了。 车窗摇下来,维托看着后座那个清隽锋利的侧脸咽了咽口水,弱弱地唤了声,“老板。” 霍楚沉抬头,随口应了一声,黑眸一转,再看向维托的时候,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她呢?”声线沉冷,单刀直入。 明明没说是谁,但做贼心虚的维托立即意会了。 “荆小姐……”维托试图再自我抢救一把,硬着头皮道:“她……她说先去看看……” 闻言,霍楚沉的眉头皱得更深,沉默地下了车。 维托眼见他气场不对,只觉背心很快出了层汗,便小跑着跟上,一路小声辩解道:“也没进去多久,我给了她无线耳机,如果有事她会联系我的,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所以应该是……” 不远处的酒吧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蜂拥而出,尖叫推挤,场面一时混乱异常。喋喋不休戛然而止,维托看着后门的惨状再次咽了咽口水。 六个男人以各种姿势躺倒在地,有的匍匐在地,有的痛苦呻吟。而那个他之前最为担心的“魔山”伤得最重,现在已经仰面瘫倒,不省人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看得傻了眼。 只有霍楚沉还算淡定,脚步微微一顿之后,绕开了挡在面前的人。 几乎已经空下来的酒吧里,仍然播放着喧闹的重金属音乐。舞池里红红绿绿的光斑飞旋,晃得人花了眼睛。 霍楚沉很快就注意到昏暗的吧台一角,那个穿着黑色短夹克的纤薄背影。微卷的长发散开,随着她把人拎到座椅上的动作一顿,又纷乱地披下来,挡住那张带着擦伤的侧脸。 她用膝盖把人摁住,这才起身撩开头发,摁住耳机,无波无澜地交待了句,“克里找到了。” 距离太近,荆夏听见身后的回声,转身对上那双深如古井的眼睛。此刻他也正垂眸看她,眼神直白而犀利。 “过来。” 霍楚沉声音沉闷,仿佛带着隐隐的不悦。 他身后的人闻言上前,纷纷拔枪,场面瞬间被控制。 荆夏完全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只依言放开克里,朝霍楚沉走过去。 手里一空,那根紧攥着的伸缩棍被他夺走,男人的手转而拉住她的腕子,把人扯到了自己身后。 霍楚沉什么都没说,只是扭头冷冷的一眼,落在她因为搏斗而擦伤的侧颊,看得荆夏莫名有些心悸。 “老板!” 维托从酒吧的控制室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手机。打开,里面全是霍楚沉的行踪记录。 内鬼是谁,不言而喻。 沙发上,被人钳制的男人一脸惨白,证据确凿,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大约是早就料到了自己这样的结局,克里倒也没有情绪失控或者痛哭流涕,一切都显得平静。 “有什么要说的?”霍楚沉看了看表,“给你一分钟。” 克里摇头,坦然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背叛你么?呵……” 他笑起来,声音狰狞,“可是我偏不告诉你,我要让你死都想不明白。” 有意要激怒他的话,却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霍楚沉像是没有听道一样,兀自在维托搬来的一张靠背椅上坐下了。 他转了转小指上的戒指,平静开口道:“我回纽约的第二年,在小意大利策划了一起针对纽约黑手党家族的枪杀。当时有个酒吧歌手没来得及逃生,死于流弹,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你的妻子。” 见克里没什么反应,霍楚沉又补充道:“而且我还发现,当年你妻子去世后,你并不是了无牵挂,因为你们还有个儿子,今年刚满十六。” 此话一出,克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 霍楚沉还是背脊笔直地坐着,垂眸俯视克里,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其实我刚才在想,如果你能坦白一点,念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我也许能放过你儿子。派人把他送离纽约,只要他不再回来,我也可以不动他。可惜,你自己错失了机会。” 说话间他挥了挥手,一个面容青涩的男孩被手下的党徒带了上来。 看见儿子的那一刻,强装淡定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失控大骂起来。 霍楚沉没兴趣听,让人直接堵了他的嘴。 男孩当场吓得痛哭流涕,连连求饶。两人被随行党徒绑住手脚,拎到舞池中央跪好。 背景音乐早就停了,只剩头顶那盏艳俗的射灯流转,五颜六色的斑斓在两人脸上滑过,诡艳而凄迷。 “喀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空阔而突兀。 优雅的黑色手套抚上锃亮的枪管,霍楚沉走过去站定,举枪。 看着眼前的场景,荆夏突然觉得胃腹中腾起一股酸意,额角也淋淋漓漓地出了层薄汗。她偷偷捂住自己的胃,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可是,不知是什么动作出卖了她,身侧高大的身影顿了顿,转头看向荆夏,瞳眸微紧。 “杀过人吗?”霍楚沉问,声音沉冷。 荆夏一怔,抬头对上他那双淡漠不似活物的眼,半晌没有反应。 “过来,”他看着她,冷冷地吩咐。 那支已经上膛的枪管被递到她面前,荆夏听见男人低沉的声线响在头顶。 他说:“杀了他们。” —————— 霍猪蹄随时随地、任何时候都戴手套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慢慢交代。 第十五章心魔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霍楚沉站在身后,大掌扣住她的手,迫她握紧了枪。 男人的胸腔宽阔而热,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勃然。 “拿好,”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霍楚沉圈住她,从背后把住了她的手。 白光闪过,舞池里克里和男孩依偎的画面忽然模糊,变成剧院里惶恐的人群。荆夏愣怔,耳边传来震天的枪响,邈远真实,朦胧而密集。 手心出了汗,意识开始恍惚,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已经靠上了身后的男人。 “怎么了?”迷糊中,她听见霍楚沉的声音,又沉又闷,像被浸在水里。 荆夏努力保持清醒,强撑着举起枪。然而克里愤怒地看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挡在了男孩身前。 心跳一滞,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切都变得很慢,越来越快的只有呼吸。 荆夏听见自己的声音,邈远地不知从哪里传来,绝望而痛楚,反复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玛塔,玛塔……” 白辣的光从门缝和弹孔漏进来,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从门上留下的弹孔看出去,那个挡在门前面的女人——平日里异常严肃的女警,第一次穿上裙子,那是荆夏第一次看见她穿上礼服的模样,然而衣服上只有鲜血淋漓的猩红。 舞台上,那扇唯一通往后台的门被玛塔牢牢堵住,荆夏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温热的血液蔓延过来,很快就打湿她身上的演出服。荆夏忽然想起来,这身礼服是玛塔花了大半个月的薪水,找人专门定制的。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上台,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荆夏?”又是一声呼唤。 她已经分不清这声音来自现实还是回忆。 无数的画面交迭重合,无数的响动像残垣坍塌。 克里变成了玛塔,荆夏看见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荆夏?荆夏!” 好像是玛塔,又好像是霍楚沉。 失控只在一瞬。 空寂的酒吧里响起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惊恐、惶然,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 维托反应过来,扑过去要把荆夏摁倒,却见霍楚沉已经抢先把人扣在了怀里。 “愣着干什么?”他脸色沉郁,对维托冷声道:“去把贝斯接过来!” * 荆夏到底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脑海中破碎的画面分崩又凝聚,变成从教堂的玫瑰窗里透进来的惨白天光。 玛塔安静地躺在鲜花和烛光之中,身边的人泣不成声。只有荆夏没有哭,因为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抽不出一点多余的力气来悲伤。 大家说玛塔冲上舞台,是为了救那个演奏者。但只有荆夏知道,玛塔只是为了救她。 她想起以前自己时常抱怨,玛塔对她不够好,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没想最后一次明目张胆的宠爱,却是她拿命去换的。 一门之隔,生死之距。 教堂外下起雨来,淅沥而嘈杂,人群渐散,只有荆夏枯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迈兰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包好的小纸盒。 心里那根自欺欺人的线被崩断,直到这个时候,干枯的眼中才泛出一点湿意,那条她曾经发脾气扔给玛塔的项链,原来一直被她带在身上。 “是恐怖袭击,”迈兰声音暗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决堤,荆夏哭得不能自已。 “虽然实施这次袭击的恐怖势力还没有找到,但是幕后供货的军火商,FBI已经锁定了。” 迈兰音调沉缓,像举目汪洋中的一块浮木,她抓住,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迈兰说:“这批军火来自纽约黑手党一个叫南诺的家族,原本是要卖到中东去的。可惜在运送途中被人从直布罗陀海峡截走,直到再次出现在林肯中心。” “FBI怀疑,这整件事都是近年来,跟南诺在生意上冲突不断的Navoi集团主导的。” “你愿意成为FBI的线人,潜伏在他未婚妻身边,帮助调查么?” “你的调查对象,是游离在纽约五大黑手党家族之外的’地下军火之王’。” “他叫霍楚沉。” “……” 声音化作迷雾,渐渐散去。荆夏眨了眨眼,在哈德逊大厦的公寓里醒来。 早晨的阳光带着水汽,在空荡的寝室落下一道影。她撑臂坐起来,觉得疲惫。 贝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见她醒了,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如常,走到房间一侧的矮柜前。 “好些了?”他笑着问,拎起柜子上的小壶给荆夏倒了杯热水。 荆夏点点头,去接他递来的水,然而贝斯握着杯子的手却一顿,没有放开。 “荆小姐知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问题?”他看她,神色温和依旧。 那双蓝色的眼睛因为年迈,染上一层灰雾,原本是浑浊不清的,但里面偶尔流转的精光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荆夏心头一凛,无端有些忐忑。 贝斯见她没回答,又继续道:“创伤后应激障碍,荆小姐过去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 “我只是从来没有杀过人,”荆夏语气不屑,“当时看见那样的场景,被吓到了而已。” “哦?”贝斯抬眉,一副了然的表情,“那还真有意思,荆小姐没有被墨菲的地下室吓到,没有被酒吧里的搏斗吓到,倒是被两个毫不具有攻击性的俘虏吓到了?”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荆夏有些烦躁。她深吸口气,双手拢了拢头发,抬头直视贝斯的双眼,态度强硬道:“我没事。” “这跟你死掉的亲人有关?”贝斯依然不肯放过,提出的问题像紧缠的蛇,越收越紧。 荆夏倏地变了脸色,“你不如这么说,克里让我想起了自己死在南诺枪口下的爸爸。也是黑手党寻仇,也是在小意大利。这些事情霍先生都知道,你不用再提一遍。” 话语中的火药味太明显,再说下去就是剑拔弩张的对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僵持。 片刻,贝斯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叹息道:“那可就麻烦了……你跟在霍先生身边,不可能不杀人,如果不接受治疗……” “我会好起来的。” 贝斯笑了笑,不再说话,恢复了一开始的绅士模样。他留下一些镇定的药物,叮嘱荆夏按时服用之后,便跟她道了别。 身后的门被合上,贝斯拨通了霍楚沉的电话。 “荆小姐醒了。” 例行的汇报,让那头短暂静止了一息。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贝斯听出他声音里难以察觉的暗哑。 跟在霍楚沉身边十几年,贝斯对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了如指掌。 这是他第二次为了里面那个女人,连夜派人把他从新泽西接来曼哈顿。然而和第一次的漫不经心全然不同,这一次,霍楚沉表现出了少有的在意。 可是里面那个人…… 贝斯迟疑,想起她闪烁其词的态度,蹙了蹙眉。 “霍先生,”电话挂断之前,贝斯还是叫住他,沉声道:“荆小姐对自己的过去,似乎还有所隐瞒。关于应激障碍,她也非常反感,拒绝配合治疗,我担心……” “知道了,”霍楚沉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 车里空气沉闷,霍楚沉摁断电话,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打开后坐的车窗。 “……现在的新人越来越菜,比如昨天那个,连枪都拿不稳,啧啧啧……真是白跟着我混了。” 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的维托没发现霍楚沉已经醒了,还在跟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可是我听说那个新人不仅格斗厉害,长得超正不说,身材还很辣,”司机嘿嘿两声,压低声音补充道:“你说这样的妞到了床上会是什么样?是格外经得住折腾,还是会娇滴滴地哭着求饶?” 说完满意一叹,一脸的向往。 “呸!”维托蹙眉,扬起手就给了司机后脑勺一个巴掌,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居然想跟那种母老虎上床,你没事吧你?小心她下面还长着一圈牙,等你插进去,就一口嚼断你的鸡巴!” 此话一出,两人似是被自己乐到,压低声音“嘿嘿”笑起来。 “停车。” 又冷又硬的两个字,像狙击枪里射出的子弹,精准又具有杀伤力。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结,仿佛冰冻,维托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从脑门到脚底都出了层汗。 司机还对霍楚沉语气里潜藏的危险惶而未觉,笑嘻嘻地问到,“老板醒啦?” 霍楚沉没理他,指节叩击车门的声音突兀,冷着脸又说了句,“停车。” 这一次,凛冽和杀气翻倍,每一个字的音节都咬得像锋利的刀。 司机胆战心惊地踩了刹车。 于是,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晓的时候,纽约的城际高速公路上,就多了两个穿着整齐西装的男人。 司机双手抱臂,吸了吸快要流到上唇的鼻涕,一脸不解地问维托,“老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维托也吸着鼻子,满脸委屈又怨念地道:“跟你说老板睡觉的时候别逼逼、别逼逼,看吧!” “可是……”司机不解,嘀咕道:“以前咱也偷偷说话,没见老板的起床气这么大啊?” “呸!”维托对着司机的脑壳又是一掌,“少说两句你会死啊?!还不想想怎么回去!” “哦、哦……”司机点头,打开手机地图的一瞬间,两人同时绝望。 老板这是把他们直接扔在了高速的中段——无论往前走、还是往回走,开车都是整整一小时的路程! “叮咚!” 手机震颤,响起信息的到达音。 维托摸出手机,看见霍楚沉发来的一段语音,以为他终究是心软,便欣喜地点开。 电话里传来男人冷漠不带感情的声音—— “走过去。” —————— 让我们一起把霍总的Flag打在公屏上:维护女人什么的,向来都不是他的作风。 另,玛塔是养母。 第十六章欲望(微H) 这几天霍楚沉都不在曼哈顿。 贝斯给荆夏开了镇定的药物,可能是白天睡太多,她每晚到了半夜都会醒过来。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荆夏揉了揉脑袋,决定先去浴室冲个澡。 霍楚沉和保镖都不在,应该是去了外地。对于他手上的生意,正当的、不正当的,荆夏目前都还没有资格打听。 等到温热的水冲走疲惫,荆夏才想起自己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早已是胃腹空空。 于是她披上睡衣,也懒得开灯,一路借着高层落地窗外透入的月光走到了楼下。 拐角一转,一个模糊的人影倏然闯入视线,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被身后的阶梯绊倒。 “霍……霍先生?” 荆夏看着面前一身月色的男人,有些意外。 他像是刚回来,一身风衣还来不及换下,就连喉结下的领带都还是一丝不苟的系着。见她来,也没有很意外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双黑眸仿佛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 荆夏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好像他落于自己身上的目光变成两把小小的火苗,所及之处,一路都烧了起来。手心很快就出了汗,把着扶手都开始打滑。 “很害怕?”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荆夏怔住,一时竟不知道他问的是刚才的事,还是那天酒吧里的事。 但她本来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兀自道:“我刚睡醒,起来找点吃的。” 说完往霍楚沉身后看了一眼,又问,“维托呢?” 算是转移话题。 然而他定定地看了荆夏一会儿,一边解开风衣的扣子,一边往会客厅的沙发走去,淡声说了句,“你先吃东西。” 荆夏只能微凛着后背,去厨房找吃的。 如果没有记错,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灶台上的吊柜里,还有花生酱。 荆夏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又转身去柜子里拿花生酱。 但这里的公共厨房几乎都是霍楚沉的保镖在用,个个人高手长,瓶瓶罐罐往柜子里一放,荆夏垫起脚都够不到。 她伸手捞了一会儿,却把那瓶花生酱越推越往里。 正当她想放弃的时候,一个火热的身体来到了她的身后。 霍楚沉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径直上前,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撑在橱柜台面,另一只手越过头顶,去拿那罐被她推到里面的花生酱。 身体相贴。 那一刻的触碰,像阳光突然涌进暗房。 潮湿而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荆夏觉得自己耳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身前是冰冷的大理石台面,硬硬地抵在耻骨,而身后,是男人精壮而炙热的胸膛。 心跳怦然,小腹燃起一股热流,不断向下。 荆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他很快就退开了。 霍楚沉把那罐花生酱放下,转身又回了沙发。 吃完面包和牛奶,荆夏又喝了杯热水,走出厨房的时候,心情已经恢复平静。 会客厅的沙发上,男人仰面,微阖双眼,西装和领带都已经被脱下,白衬衣扣子解开两颗,鼻梁到喉结的线条,流畅得像一件艺术品。 他好像很累,听见荆夏过来才睁开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敏锐如荆夏,早已察觉到气氛的紧绷,只淡淡道了句“霍先生晚安”,便要起身上楼。 “项链修好了,”霍楚沉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方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荆夏愣了愣,走过去拿起来,说了句“谢谢”。 “明晚在苏富比有一场拍卖,”霍楚沉叫住她,“温奕衡和温晚晚都会去。” 荆夏停下脚步,听他继续道:“他还不知道你被我借走的事情,两家合作正式启动之前,我不想让他多想,所以明天你得陪同出席。” “好的,”荆夏应了。 公寓里响起落锁的“喀哒”声。 偌大的空间只有两个人,夜深而静,那一声落锁就显得格外清晰。 霍楚沉坐了一会儿才支起双臂,无奈地哂了一声。 对于谎言和意图的识别能力,几乎是被刻在骨子里的。 处于这样的一个位置,他身边其实从来都不缺居心叵测的人。这些人怀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接近他,背后的势力可能是南诺、是布纳诺、是警察…… 猜透和看破,对他来讲,就像呼吸那样简单自然。 而手起刀落间,他也从不心软。 但在刚才,将那个女人圈在怀中的时候,霍楚沉的脑中忽然闪过两个念头—— 拧断她的脖子,或者将搂着她的手,再收紧一点。 他被自己后面的那个念头惊到了。 以至于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递给她那罐花生酱。 第一次,怀疑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本能给出了第二种选择。 就像如今,他只要一闭上眼,看见的就全都是她站在黑暗的楼梯口,只穿着一件睡衣的样子。 她好像洗完澡以后总不爱吹头发。 湿漉漉的发梢时常会挂着一两滴晶莹,丝质的布料沾水,紧紧贴在身上,柔光映着莹白的皮肤,衬得房间里的夜都更深了。 霍楚沉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那次在琴室里体会过的灼热又开始游走全身,最后在两腿之间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过去,水声淅沥,浴室的灯光昏黄,瓷砖和镜子上,都是氤氲的水汽。 他想起她侧颈上有一颗朱砂痣,小小红红的,泛着血光,特别勾人。 还有她的睡衣胸口处,总是有一颗忘记扣好的钮子…… 欲望就这么抬了头,不可抑制。 水花奔涌而下,落于灼热的皮肤,星星点点。 温度和湿气都渗进去,又从全身的毛孔里释放,颤抖,如芒草遇火,烧出一片摧枯拉朽的气势。 敏感的龟头也被烘得吐出黏液,青筋满布,愤怒地诉说着自己的渴望。 他咬牙,用一只手握住它,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上下套弄起来。 动作很生涩,因为他不常这样帮自己疏解。并不是因为不需要,而是因为,他实际上很少有现在这样失控的时候。 失控。 仿若有声,心头被一块巨石重重地砸下。 濒临失防的一瞬,霍楚沉忽地将水温调至最低。 “唰——” 花洒换成水柱,拍击地面的声响冷而硬地传来。 抬头的欲望遇冷,渐渐地失了燥热。水流一遍遍冲刷过身体,半晌,刚才那簇蹿动火焰才被彻底浇熄…… 他单手撑墙,重重地喘息,尽管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疏离,可眼尾却多了一抹情欲方退的淡红。 额角的晶莹顺着下颌,一路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胸部和腹部线条,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霍楚沉……”呼吸湿而乱,声音低哑,叁个字轻得像浴室里的水汽。 他一顿,似是懊恼地叹息。 “你到底……在做什么?” * 次日,荆夏下楼的时候,发现维托已经回来了。 只是他满脸疲惫,黑眼圈掉到下巴,让人怀疑他这几天是不是都在不间断地火拼。 荆夏当然没有多管闲事。 几人下到停车场,其余的保镖和司机都已经就位。 维托跟着霍楚沉往劳斯莱斯走,荆夏想了想,转身跟上了另外一波保镖。 “去哪儿?”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现场所有人都是脚步一顿,静静看着面色沉郁的霍楚沉。 荆夏望了一圈,发现他是在问自己,便如实指了指专门给保镖配备的保姆车。 还没开口,又听到一句更沉闷的“过来”,她只得乖乖走了过去。 维托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看见她被骂,瞬间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得意洋洋地替霍楚沉拉开后座的门,低头就要跟上去。 然而下一秒,他又凛着后背退了出去,安分地去了副驾。 而荆夏却坐到了后座。 霍楚沉今天一早看见她就显得格外不对劲,经过刚才的换车事件后,他好像整个人气压更低了。 荆夏揣着心事,不敢去霍楚沉身前晃,只再次把自己的位置往旁边挪了又挪。 可是越挪,她发现霍楚沉的脸,黑得越彻底。 叁人各自缄默,一路到了苏富比的纽约总部。 这场拍卖的藏品是钻石,因为价格贵、数量少,仅对受邀的贵宾开放。 荆夏到的时候,温晚晚也刚好在门口下了车。 许久未见,温大小姐的脸上展现出少有的笑意,却还是在看见荆夏的那一刻开口道:“霍楚沉没给你吃饭么?瘦了这么多?” 说完也不等荆夏反应,啧啧两声,又补充道:“胸都小了一圈吧?以前你可是有C的,现在看着……” 说话间,温晚晚上手,打算去丈量一番,却被霍楚沉上前一步给挡开了。 “温先生呢?”他冷着脸问,声音也怪怪的。 温晚晚一怔,虽然霍楚沉这座冰山从来都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但今天这样明显气场低沉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难免有些怵,一时也忘了回答。 一辆车恰好转头过来,停在台阶下,温奕衡笑嘻嘻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饶是当下夜幕低垂,也能看见他左侧脖子上,那个明晃晃的吻痕,显得油腻又招摇。 他看见霍楚沉依然很热情,殷勤地打招呼,关心外人永远比关心自己女儿显得真心实意。 荆夏当即就注意到温晚晚突然拉下的脸。 果然,还没等霍楚沉回应,温晚晚就先呛声到,“温先生今天这么闲来逛拍卖会?” 温奕衡愣了愣,怕是顾及霍楚沉还在,避开了这个明显语气不善的问题,只可有可无地笑了笑,伸手延请霍楚沉进去。 但温晚晚却没有要顺着台阶下的意思,反而直截了当地追问到,“温先生这么破费,是又打算用珠宝去爬哪个狐狸精的床?” 此话一出,温奕衡再是想忍,也登时火冒叁丈。 好在荆夏反应快,抢先挡在了温晚晚前面。她正思忖着怎么开口,却听站在旁边,沉默许久的霍楚沉突然说了句,“快开始了。” 然后径直走进了苏富比。 温奕衡自然也就不好再发火,转身追着霍楚沉走了。 荆夏松了口气,扭头看着温晚晚,没好气地道:“你跟温先生又怎么了?” * 会场的贵宾席里,温奕衡压低了声音,迫不及待地问霍楚沉道:“霍先生引荐的那位买家,今天也会来这里么?” 霍楚沉有些心不在焉,转着手上的戒指,语气淡淡地道:“合约已经谈好了,货由我出,运输由温先生负责,利润我们七叁开,今晚付定金。” 温奕衡心头一喜,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而霍楚沉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眼神不停扫向贵宾席里,维托身旁的那个空位。 “她们两个怎么还没进来?” 他终于忍不住,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维托。 还在为第一次坐进苏富比贵宾席而兴奋的维托一愣,老实道:“刚荆夏发信息来,说温小姐不舒服,她先陪她离开了。” “你同意了?” 维托点头,“同意了啊。” 说完这句话,霍楚沉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黑了。 维托突然很惶恐,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个被扔在高速公路上,只能徒步回家的自己。 片刻后,他果然听见霍楚沉用冷漠的声音对他道: “出去。” 第十七章你的人 下城的酒吧,夜色喧哗。 舞池旁边卡座的桌子上,瓶瓶罐罐倒了一堆。温晚晚红着双小鹿眼,在灌了自己半个小时的白兰地之后,终于趴在桌子上弱弱地叹了句,“唐尼和我分手了。” 荆夏怔了怔,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不适应。 “温奕衡给他许诺Wings纽约分部的总裁,他就这么把我甩了。”说完,温大小姐仰头又灌了自己一大口。 荆夏见不得她这么颓丧,把她手里的酒杯抢了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问了句,“他值得?” “对啊,”面前的人抽着鼻子笑了笑,继续自嘲,“就那么一个人,也可以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你说,我是不是就是这样,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说扔就扔?” 荆夏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这大概是所有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的心结,劝也没用。只默默叹口气,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好在闹过一阵后,温晚晚终于安分了一点,荆夏收走了桌上的酒,起身去吧台给她买水。 强烈的闪光变成柔和的昏黄,一首歌播完,DJ换上轻缓的音乐,舞池里的人都陆续回到座位休息。荆夏靠在吧台边,跟酒保要了一瓶矿泉水。 旁边有调情的男女大声说着笑话。 荆夏看过去,只见一个大个子男人坐在高脚椅上,正倾身过去吻对面的女人。 女人笑嘻嘻的欲拒还迎,推拒没用上几分力,手就被男人握住了,往自己腰上带。 两人立即缠吻在一起。 女人的手搂着男人的腰,而男人的手,摁在她的手上。 酒吧里司空见惯的场景,荆夏没有兴趣。 可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的一瞬,一个衔尾蛇纹身突然闯入视线。 扭曲诡异的图案,在男人小臂内侧,不太显眼的地方。 一瞬间,音乐隐去,灯光湮灭。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透过木门上的弹孔,荆夏看见持枪恐怖分子的小臂上,那个一模一样的衔尾蛇。 心跳顿时快得无以复加。 荆夏当即站了起来,愣怔地朝着吧台对面的男人走去。 “Music!” 而就在此时,DJ调动气氛的声音再次传来。 呱噪的音乐再起,舞客们从四面八方涌回舞池。 荆夏的脚步很快便被拥挤的人群阻挡。她用尽力气,可是刚拨开一群人,立马就有另一群人围上来。 对面的两人似乎也到了兴头上。吻完后,就相拥着往外走,转过一个卡座,很快便消失在荆夏的视野。 她心乱如麻地追出去。 然而街灯惶惶,眼前只有匆忙的车和清冷的月。 那个男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她如何张望,找不出一点痕迹。 荆夏只得心灰意冷地回了酒吧。 刚才的音乐已经停了,又是一段舒缓的休息时光。 荆夏魂不守舍地回到吧台,拿了之前要的矿泉水,回到卡座的时候才发现,温晚晚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喝了酒,荆夏离开的时候,也就差不醒人事了。这么嘈杂的环境,她不可能自己离开…… 心中轰然,想起前些日子里阴魂不散的南诺,荆夏忽觉背心出了层汗。 门口她才去过,没有看见温晚晚。所以就是说直到那个时候,她应该都还在这间酒吧内。 从门口进来后,她只绕去过吧台。这么短的时间,一个行动不便的大活人不可能被带得太远。 于是她快速扫视四周,果然在通向大门的走道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当即摸着自己腰间的枪就跟了上去。 “站住!” 两人同时一怔,回头看见荆夏手里的枪,二话不说,拔枪先发制人。 “砰砰!”震天枪声响彻街道。 荆夏侧身往路边停靠的车后躲,趁着这个空档,两人已经架起温晚晚,上了一辆早就停在路边的路虎。 发动机咆哮,车轮摩擦地面,拉出长长的火星。 荆夏不要命地追着车跑,但很快就被甩出一段距离。 “下来!” 她来不及多想,挥枪将旁边那个早已吓傻的朋克小哥,从哈雷戴维森上拽下来,跨腿就坐了上去。 登时,整条街都响起狂躁的油门轰鸣声。 冷风猎猎,荆夏一阵光似地追了出去。 * 而另一边,苏富比的拍卖会上,拍卖师正在展示一颗被誉为“神女之眼”的钻石。 这颗钻石呈淡蓝色,足有鸽子蛋大小,来自世界有名的钻石产地——非洲刚果。 手指漫不经心地轻点桌面,霍楚沉往旁侧身,下巴点着那颗钻石道:“这就是定金。” 温奕衡怔住,看着那颗极品钻石久久不能回神。 从事地下交易的人都知道,艺术品和珠宝,是最容易洗钱的投资。 只要买通几个拍卖师和定价师,高价低卖、或是低价高卖,这些来历不明的钱,就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 果然,台上的拍卖师扫过他们所在的贵宾席,这颗原本价值上千万的钻石,报价就整整低了一半。 而在场众人早有安排,知道这样的场合不该参合。有人装模作样地抬了几回价后,钻石就以令人大跌眼镜的低价由霍楚沉成交了。 现场响起几星掌声,拍卖师笑着恭喜钻石易主。 “老板。” 维托在这时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面色凝重,眼光在霍楚沉和温奕衡之间打转,最后压低了声音道:“刚才荆夏联系我,说……” 原本坐姿还有些慵懒的男人微挺起身,目光落在维托脸上,视线焦灼。 维托不敢与霍楚沉对视,移开目光道:“……温小姐被人绑走了。” 气氛一滞,霍楚沉开口问的却是,“那她人呢?” 不知为什么,维托难得灵醒了一回,立马听懂了霍楚沉口里的“她”到底是哪个“她”,便老实答道:“荆夏说,她正跟着绑人的车,要我们赶快派人……”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霍然起身,步履如风,连大衣都顾不得穿。 拍卖被打断,现场哗然。 然而霍楚沉根本不管,步伐迅疾,面色沉郁,一边走一边冷声吩咐维托道:“全都跟上来。” * 深夜的纽约城,车辆寥寥,霓虹斑斓。 横跨东河,连接布鲁克林和曼哈顿的大桥上,一辆哈雷戴维森飞速疾驰。 城市幽光化作看不清的光线,在荆夏身侧飞逝,猛烈的风直拍上她的脸,马尾也几乎被拉成一道直线。 前面那辆路虎一路横冲直撞,超车、逆行,逼得一路都能听到车轮打滑和司机的高声叫骂。 荆夏不管,抿唇再加了一把油门。 “砰砰”两声,炸翻城市静谧的夜。 荆夏压低身体紧贴摩托车,旋即换到了开枪之人的相反方向。 有惊无险。 子弹上膛,单手把车,抓住仅有的机会对准路虎后方的轮胎。 “砰!” 同时响起的还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空气里弥漫起一片焦灼的橡胶味。 那辆黑色的庞然大物突然失控,在宽阔的布鲁克林大桥上左摇右摆,不得不减缓了速度。 又是一圈油门轰上,夜奔的女人身姿矫捷,像一头迅猛的猎豹。 很快,荆夏就反超到路虎前方。 “砰!”又是一枪。 虽然一心二用,但丝毫不影响她枪法的精准。玻璃碎裂和男人的叫骂同时响起。 顾及温晚晚的安全,荆夏不能让路虎真的出事,这么做也只是想逼停这辆车。所以这一枪,是对着副驾驶座上去的。 然而车里的人就像疯了一样,丝毫不被随时可能发生的车祸威胁,只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冲。 以他们这样不要命的速度,车辆很快就要驶离曼哈顿。布鲁克林一直是南诺家族的势力范围,如果真的让他们带走温晚晚,那么Navoi和南诺之间,势必会爆发一场声势浩大的火拼。 心中一凛,荆夏咬牙,霎时手脚并用地抓紧刹车。 “呲——” 又长又细的摩擦声传来。 身下的摩托突然九十度漂移,轮胎摩擦路面,带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原本一路朝前的车头左转,车身打横,整个平移着飞出去。 而荆夏动作迅捷,在车身打横的一瞬就换到左侧,一手紧握刹车,一手把着摩托的后座,半蹲在翻倒的车身上。 “砰!” 又是精准的一枪。 这一次,路虎的前轮也应声报废。 眼看车身就要撞上横挡在面前的哈雷,司机终于踩了刹车。 车头一转,路虎径直撞上大桥的围栏。 车身周围腾起青烟,应急灯频频闪烁。 荆夏从摩托上下来,刚想冲上去,只见车里下来两个手持冲锋枪的男人。 火力密集,一梭梭的子弹飞来,迅疾如雨。 “啊!!!” 眼前一片血雾绽开,荆夏听到一声男人的惨叫。其中一个持枪男子被击中胸口,当场倒了下去。 荆夏一怔,回头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一个穿白衬衣,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映入视野。荆夏愣了叁秒,才想起这人是谁——文森。 怎么又是他? 可是现场情况紧急,由不得她多想。 两人配合快速包抄路虎之后,文森解决掉另外一人,砸开车窗捞出了吓得花容失色的温晚晚。 “夏夏!”温晚晚哭成泪人,手脚并用地从车窗爬出来,被文森单手抱起。 叁人一路朝着文森停在路边的宾利跑去。 文森二话不说,先开门把温晚晚扔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幻觉,荆夏正要开门,却听远处传来更多的轰鸣阵阵。 她回身看去,只见从布鲁克林大桥的另一边,黑压压一群车队正向这边集结而来。 是南诺。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 荆夏抿唇,冷肃道:“你快带她走,我去引开他们。” 话一出口,文森和温晚晚都愣住了。 她有些不耐,将车门重重一摔,喝道:“快走啊!” 文森回神,利落地跳上驾驶座,踩下油门。 “夏夏……”温晚晚尚处于恍惚之中,听见荆夏的话也只是一怔,唇齿翕合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微凉的手探过来,荆夏摸摸她的头,笑了笑。 “你不是说过,合同上白纸黑字签好了,我是你的人。” “我不会扔下你的。” 油门轰响,宾利化作一道光线,消失在视野。 荆夏回头,拧开油门。 夜风夹杂远处的叫嚷,吵得人心神不宁。 身后倏然传来引擎轰响,像咆哮的巨兽。 眉心微褶,荆夏转身,看见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库里南。 第十八章双杀 黑影迅疾如风,披着整座城市的夜火,绕过荆夏的时候,罡风擦过。 劳斯莱斯九十度漂移,巨大的身躯将小小的哈雷完全遮住。 一排炸响密集如雨,轰然撞上硬厚的钢板,火星飞溅,到处都是金属相击的声音。 待车停稳,面前的车门突然弹开,男人冷峻的侧脸被枪火映亮。 开车的人是霍楚沉。 “上来!” 男人独有的低沉音质夹杂隐怒,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车窗的玻璃应声而裂,劳斯莱斯被巨大的惯性撞出数米,到了荆夏面前才堪堪停住。 “上来!” 这次换荆夏来说这句话。 霍楚沉的表情不太好看,犹豫了一息,冷着脸,捞起副驾上的一支MP5冲锋枪下了车。 可是脚刚触地,手里的枪就被荆夏拿走了。 她往后退出一个人的位置,说了句,“你来开。” 那副颐指气使的态度,真是跟他如出一辙。 霍楚沉眉峰轻褶,面色更沉的同时,还是跨上了荆夏的那辆哈雷戴维斯。 油门轰鸣,像天边的滚滚闷雷。排气管炸开一团白烟,飞影激射而出,城市的霓虹在余光中变成流彩。 南诺的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身后很快又是一片细密的枪响,旁边不断闪出子弹射在桥上围栏的星火。 罡风猎猎,女人的长发被吹得乱舞,偶尔缠上他的侧颊或脖颈,又痛又痒。 油门踩到底,时速几乎飙上两百码。 过快的速度就像吸食毒品,会麻痹人的感官神经。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此刻的霍楚沉,能感觉到的只有背后那具温软的女体。 她正一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拿着他的枪。 “砰砰砰砰!” 不知是枪响还是心跳,霍楚沉微微绷紧了身体。 下一刻,一条修长的腿就从他腰上胯了过来。 好在霍楚沉身经百战,不然这样危急的时刻,两人都有可能因为他稍微的一个闪神而车毁人亡。 “你做什么?”他问,风声很大,说话几乎要用吼的。 “手抬起来!让我过去!”荆夏答,说话间起身,另一只腿已经跪在了后座上。 霍楚沉突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荆夏就已经作势旋身。 霍楚沉怕她摔下去,只得妥协。右手抬起来的时候,往她腰间提了一把,帮她稳稳地掉了个方向。 哈雷还在飞驰。 布鲁克林大桥上,一男一女以一种交缠的方式对坐,荆夏的双腿攀住霍楚沉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肩头,全然一副暧昧而旖旎的景象。 除了手里的那把冲锋枪。 这下,她终于可以好好瞄准了。 “砰砰砰砰!” 四发子弹,四辆车被击中。 其中一辆失控打滑,横梗在道路中央,连带后面跟得紧的几辆车撞在一起,一同报废。 荆夏无声地笑了笑,湿热的气息突然擦过霍楚沉的耳廓。 哈雷狠狠地抖了抖,险些将荆夏甩飞出去。 幸而她反应快,手脚并用地夹紧面前的男人,丝毫不见之前去拍卖会时,上车都要躲着人家的觉悟。 紧贴着的胸膛很精壮,她的柔软擦上去,硬得像块铁板。更别说他现在还紧绷着身体,就连小拇指都在暗暗用力。 咚咚、咚咚、咚咚…… 原本喧哗的夜倏地静下来,耳边都是心跳的声音——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一定是因为飙车和枪战过于刺激,荆夏安慰自己,突然想起霍楚沉教她格斗时候的嘴脸,冷肃地道了句,“专心。” 霍楚沉果然被气得脸绿。 荆夏扳回一局,懒得理他,专心制敌。 等到两人冲下大桥,往下城区去的时候,原本壮大的车队,只剩下紧追不舍的几辆。 哈雷穿梭在深夜的下曼哈顿,闪进了十七号码头的存货区。 集装箱堆迭出逼仄的小巷,哈雷蛇形鬼魅,穿进去就再也看不见了。 南诺的车队终于被逼停在前面的一片空地上。 “嚓——” 白光刺眼。 荆夏抬头,视线擦过霍楚沉的肩,看见不知从什么地方围上来数十辆越野车,车头灯点亮的一瞬,南诺的人已经全部被包围起来。 维托这时才吊儿郎当地从车队后面走出来,金发耀眼,一手一把锃亮的冲锋枪,简单直白地骂了句,“操!” 霎时,震天枪响。 而与此同时,一只大手也及时地捂住了荆夏的眼睛。 冰凉的触感,意大利小牛皮的味道—— 是霍楚沉的手套。 荆夏的头被他缓慢下移,直到额头抵着他微汗胸口,她才惊觉耳边竟然都是他勃然的心跳。 她一时无措,想挣扎却被霍楚沉扣住了腰。 “别看,”他说,声音低低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荆夏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少有的温柔。 霍楚沉依然淡定。 任凭身后枪声震天,他只转头回来,双目定定地落于眼前起伏荡漾的海浪。 忽然,一星冷光划破月色。 他背心一凛,寻迹望去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集装箱上,一个暗处蛰伏的人影。 电光火石的一刹,来人也看见了他。 出于一种常年经历生杀之人的本能,几乎是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霍楚沉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他的枪口对着他。 他想杀了他。 “砰!” “老板!” 枪响和维托的叫喊一起传来。 然而应声倒下的不是霍楚沉,是他们身后,一个侥幸漏网的南诺党徒。 那名党徒倒下的时候,食指还放在板机的地方。 他的枪,指的也是霍楚沉的心脏。 月色凉白,照得人心头惶惶。 原先的位置上,那个黑影已然消失,仿佛蒸发了一样。 周遭突然变得很乱——身份、隐瞒、暗杀…… 脑中那根凌乱的线仿佛冒出一个头,他拉紧、再拉紧,好像把关于荆夏的一切都串了起来。 那个黑影之所以在最后一刻,选择杀掉持枪的南诺党徒,真正目的不是要救他。 他是要救荆夏。 因为刚刚那一枪如果射出,子弹穿透他后心的同时,也会射穿荆夏的胸膛。 所以,他就是荆夏背后的势力么? 那荆夏要调查的,其实根本不是南诺? 而是他。 * 因为人数和装备的悬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码头上的枪声就停了。 南诺自然是全军覆没,就连追来的几辆车都被射成了筛子。 维托收起手里的枪,眉飞色舞地走过来,看见荆夏的时候,还顺带挑了挑眉,耀武扬威。 荆夏对他这种幼稚的挑衅根本懒得搭理,从哈雷上下来之后,就兀自退到了一边。 有人开了辆宾利过来,维托想抢在荆夏前面挣表现,赶紧颠颠儿地替霍楚沉拉开了车门。 当然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地坐上后排的位置。 汽车行驶在凌晨的曼哈顿,窗外的城市灯火寥寥,原来堪称不夜的纽约,也有昏昏欲睡的时候。 宾利停在了哈德逊大厦外面。 荆夏和霍楚沉各自下车。 电梯门摁开,维托迈腿跟上的时候却被霍楚沉身手一拦。 他摁着关门键,头也不抬地说道:“让司机送你们去翠贝卡的公寓。” 话音被冰冷的电梯门斩断,才替老板干翻了南诺的大功臣维托,站在电梯外,一脸的懵。 而电梯内,安静立在霍楚沉身后的荆夏也是心内惴惴。 刚在车里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身边男人的不对劲。 她不知道自己被捂住眼睛之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再见的时候,那双黑眸里的温柔和潋滟就消泯无踪,转而又被那层云遮雾罩的阴翳所替代。 到达顶层,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 声控的廊灯亮起,空阔的公寓里满是压抑的气氛。 荆夏决定还是不主动招惹霍楚沉,埋头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跑。 “过来。” 清清冷冷的两个字,强势不容拒绝。 在他身边这么久,这还是荆夏见过霍楚沉气压最低的时候。 她自然是不想触了他的逆鳞,所以霍楚沉一开口,荆夏就只能强作镇定地跟上去。 “坐。”淡淡的一句吩咐,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只是顺手拧开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 灯光是昏黄的暖色调,在周围洒下模糊的一圈光晕。霍楚沉背身去立柜里翻找药箱,荆夏才看到他衬衣的后腰处,不大不小的一块血渍。 明明是他伤得更厉害,却先惦记着她手腕处那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擦伤。 从小到大,大约除了玛塔,没人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先在意她。 恍惚的一瞬,霍楚沉已经走到她身侧,伸臂一拽,就把人扯到了身侧的沙发。 “手。” 又是一个字的句子。 荆夏发现,这个男人越是心中不悦的时候,就越是寡语少言。原本还能勉强镇定的心情,这下也有些摇摇欲坠。 “我的伤没关系,可以自己处理。” 努力平复的声音,说出口的那一瞬还是轻微颤抖。 霍楚沉仿佛没有听到,拧开碘伏的瓶盖,取了张医用棉纱开始清理她的伤口。 他的手很大,却也很凉。 灯光落于他的身后,凌厉的五官被虚化,竟然显出几分落寞。 荆夏忽然发现,其实当他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展露出来的神色,常常跟平时的“霍楚沉”判若两人。 “在想什么?” 小心思被抓包,荆夏立即回了句,“没什么。” 一点诚意都无。 霍楚沉没再为难她,换另一块纱布的时候随意问到,“酒吧里出了什么事?” 笃定的疑问,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退路。 荆夏愣住,自然不能告诉他,温晚晚被带走,是因为她发现恐袭嫌疑人追了出去。 另一只手悄悄拽紧,她强作淡定地否认,“没有,我只是去吧台替她买水,一时没有注意……” 未落的话被腕子上重重的一掐截断了,荆夏下意识地轻“嘶”一声。 抬头迎上霍楚沉那双阴戾的眼睛。 暴戾、杀意——这种眼神她在霍楚沉身上见到过,就在猎场的那次暴雨中。 而那一次,霍楚沉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念。 —————— 霍总: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想搞死我的骗人精?! 霸总暴走模式·启动中……明天吃肉! 第十九章确定(H) “从遇见我的时候起,你就没说过一句真话。” 男人声音沉冷,气魄摄人。明明是轻巧至极的语气,却能说得令人毛骨悚然。 霍楚沉是什么样的人,荆夏再清楚不过。 事到如今,实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以这些拙劣的谎言,从他能察秋毫的洞悉里逃生。 这到底是他的纵容,还是他的狂妄,荆夏不敢说。 但能肯定的一件事是,同他第一次起杀心的时候不同,现在的他愿意坐下来跟她讲。 这也就说明如今的霍楚沉,想杀她是真的。 不想杀她,也是真的。 而且,倘若不是因为后者占了上风,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屑于同她多解释一句话。 两人之间安静了几秒。 霍楚沉兀自笑起来。他漫不经心地往沙发上靠,光影交错间,脸上的棱角在夜色里格外英挺。 “你想离开吗?”他突然开口。 荆夏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吃惊地看他,“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楚沉淡淡地解释,“本来你到我身边,就不是自己的本意,如果你现在想走,我可以放你走。” “如果不走呢?”荆夏反问,语气决绝。 霍楚沉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的一只手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沙发的扶手,温声道:“如果不走,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成为我的人,意味着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没有退路,至死方休。”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结了冰,谈话进退维谷,不知往哪儿走。 霍楚沉似乎懂了她的意思,了然一笑,便兀自起了身。 然而还没走出一步,便听见身后女人窸窣的声音,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留下。” 简单叁字,铿锵有力。 霍楚沉脚步一顿,拧眉看她。 “我说我留下来。” 荆夏又说了一次,眼神和语气一样决然。 胸中霎时腾起一股完全相悖的情绪——狂喜与悲哀。 它们同时存在,像野火遇风,席卷天地,一瞬便烧成了滔天的愤怒。 窗外的夜色映得她侧颈上,那颗朱砂痣格外撩人,霍楚沉伸手轻轻抚上去。 “唔……” 荆夏完全来不及反应,自己的下颌就已经被他扣住了。 他缓缓地将她带近,直至呼吸交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同样的问题,他第一次把她要过来的时候就问过。不过是因为不信任,想要她的一句保证。 可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保证,霍楚沉不可能连这都不懂。 荆夏略过这个问题,反问,“那霍先生不妨先回答我,既然不信任,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 面前的男人微微一怔,下一秒,一个冰凉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一切太过突然,荆夏完全没有料到霍楚沉会这样做,下意识推拒的同时,被他擒住了腕子。 他的吻凶狠、霸道,像平地里忽然卷起的沙尘暴。 大手捏着她的脸颊,荆夏吃痛,张嘴的一瞬,他的舌就这样长驱直入。 狂乱而没有章法,充满破坏力地掠夺。 身形和体力上,她完全不是霍楚沉的对手,任凭她如何挣扎,也只能节节败退。 呼吸渐渐加重,四肢都失了力道,荆夏这时才明白,霍楚沉刚才问出的那句话并不是想要她的保证。 而是要她知道,让她留下来,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她。 所以,她应该接受么? 混乱的思绪随着这个强势的吻愈发飘忽。 几乎是在下一刻,荆夏的双臂,就缠上了霍楚沉的脖子。 抗拒变成迎合,对她而言,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思考。 她活下来的唯一意义就是查清楚害死玛塔的凶手,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想要她的身体,她想要继续留在他身边。 这场交易很公平。 吻她的男人一怔,握着她腰的双手控不住力道,掐得她嘤咛出声。 胸前凉了一片,一只大手已经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隔着内衣揉捏她胸前的浑圆。 身体一轻,荆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霍楚沉单手抱起往楼上走去。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荆夏几乎是坐在他怀里。 走过廊道的时候,他随意捻亮几盏壁灯,照在墙上很像一截火车,载着两个陌生人,从他乡开往异乡。 荆夏一路晃晃悠悠,直到耳边响起沥沥的水声。 霍楚沉抱着她进了浴室,脱掉外套,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滴倾泄而下,周围很快腾起白雾,呼吸和触摸都潮湿起来,到处都是两人身上的血腥和硝烟味道。 霍楚沉把她抵在墙上,吻她,感觉细密而绵软,一路从嘴唇蔓延到她的侧颈。 水汽蒸腾,那颗朱砂痣在昏黄的灯光下愈险殷红,水色晶亮间,闪着妖冶的光。 霍楚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俯身下去,在那处落下一吻。 舌尖探出来,一遍又一遍地轻舔那一小片薄薄的皮肤。 她好像很紧张,嘴唇轻覆上去,就能感受到那里的动脉搏动。 白T被打湿,贴在身上,隐隐透出里面丰盈的沟壑。她抬眼看过来,那双过于冷艳的眉眼上,都是晶晶亮亮的水珠。 眼尾一抹潮红,是情动、亦是难得一见的柔媚。 一股炽热在胸腔流转,沿着胃腹向下、再向下,最后停在两腿之间,霍楚沉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灭顶的欲望。 有多少人会喜欢上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威胁? 别人不会,他更不会。 尸山血海之中,他是世人举刀的对象。 过去每一次的化险为夷,不是因他生来就狠。而是因为他知道,但凡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就会被身边的那些长刃砍得尸骨无存。 但如今,霍楚沉真觉得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 她说得没错,他不信她,一点都不。 可是激情能产生信任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们之间,肉体的沉沦是唯一能确定的事。 而人类都喜欢在不确定的环境里,找到确定的事。 然后信以为真。 胸中腾起一股怒意,侧颊咬肌贲张,他发狠地把她压到墙上去。 “唔……”荆夏低低地呜咽,眼里很快生出泪来。 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氤氲着浴室的水汽,催生出一股狂躁的情欲。 她看见他脸上的水珠滴落,落到她的脸上,然后顺着两人唇齿间的搅拌,流过脖颈、流过起伏的胸膛、小腹、最后淅淅沥沥的落了一地。 身上的衣服被推起来,露出两团高耸的浑圆。 男人没什么耐心,扒开覆在上面的布料,露出一边早已被水温和热吻,挑逗到泛红硬挺的乳珠。 呼吸骤然变浅,乳尖传来的快感让荆夏仰起头,齿间都是羸弱而破碎的低吟,她觉得自己快要缺氧。 虎口抵住半球的边缘,配合男人急迫的吸吮,小腹和腿心之间,很快就漫起一股酸意。 一瞬间,那些落在身上的水,都变成星星点点的火苗,热气渗透皮肤,将她整个人都点燃。 偏生他的另一只手,还颇有节奏地捻弄着另一颗挺立的殷果。隔着内衣的布料,更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空虚感。 “霍先生……”她低低地唤她,鼻音呜咽,“可以……可以给我吗……霍先生唔……” 她的嘴被他堵住,男人向前一步,身体贴着身体。 他的体温好烫,相比之下,落在头顶的热水仿佛都带上了一丝凉意。 白色衬衣湿透后更是薄透,贴在他精壮的胸膛,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一个又粗又硬的东西突然抵上她的小腹,随着热吻的律动,缓而慢地摩擦着她的耻骨。 这样的挑逗太磨人,荆夏抬腿搭上他的腰,用自己湿得一沓糊涂的柔软迎向他的巨硕。 “唔……” 好舒服。 肉根擦过她敏感的阴蒂,快感像过电般在背脊炸开。 “想要?”这是这场性事进行到现在,霍楚沉说的第一句话。 一开口,声音沙哑,窜入耳心,要把人都融化。 “要。”荆夏点头,坦然承认。 他抓住她的手,从腹部一路游移到腿间那根巨物之上。 荆夏见过他赤身的样子,自然知道他这一身胫肉的血性,看似刚硬无情,却暗渗着贲张的情欲。 “把它拿出来。”他面无表情地命令。 锁扣弹开的声音响起,荆夏看见内裤之下那根东西的形状,粗长得几乎要顶破裹覆的布料。 而当她退下那层布料的时候,那根肉红色的凶物就迫不及待地弹跳而出——龟头红润、青筋环绕,半空中的水花被它打得飞溅出去。 霍楚沉将她转过去,摁在墙上。 背上的内衣扣“喀哒”一声弹开,胸前的莹软弹出来,水滴晶莹,晃出诱人的乳浪。 裤子也被退下了,接着是内裤。 最后一点遮蔽被扒开,腿心间的黏液沾在那块小小的布料上,拉出长长的淫靡丝线。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她腰脊的地方,荆夏一怔,霍楚沉不知什么时候拿下了手套。 她扭头想看,可男人将她的腰往下再压了压,浴室的地砖很滑,荆夏险些没站稳,霍楚沉从后面服了她一把。 这一扶,她的姿势就变成了双腿大张,向后高高撅起臀部,柔嫩的穴口完全暴露,细密的水珠在上方那个充血的小阴珠上汇聚,沥沥地牵起银丝。 眼前一黑,鼻尖弥漫着霍楚沉常用的冷杉香。 他取下领带,遮住了她的双眼。 紧接着,一个圆硕的肉头抵上了她的花户。 —————— 帮霍总求一波珠 第二十章霓虹(H) 人在处于黑暗之中的时候,听觉和触觉都会变得格外敏感。 就好像此刻,荆夏能清晰地感觉到,腿间那根巨物是如何在她的肉缝里摩擦。 微微凸起的肉棱刮擦过湿润的私处,就连上面盘踞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这样过而不入的感觉,只让她更加空虚。 “霍先生……”她早已难耐,呜咽出声的同时,反手探到自己腿间。 触到那个圆头的时候,才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又大了一圈。 而这样的尺寸…… 迟疑间,那根方才还不疾不徐的肉柱仿佛受到刺激,狠狠一跳,顶头终于对准肉瓣下面的桃源秘境。 荆夏这时才忽然意识到,刚才……霍楚沉该不会是,找不到地方吧? “嗯……” 思绪很快被穴口传来的饱胀感搅乱。 他的分身硬如炙铁,化作肉刃,从入口推挤而入,好几次都胀得荆夏抽吸出声。 而她身后的霍楚沉也不好受。 他从不知道,女人的穴口竟然能小成这样。破开入口就不容易,进去之后,层层媚肉更是吸得他举步维艰。 他只能绷紧小腹,将自己往外先轻轻抽出去了一点。 楞头刮擦肉壁,身下的女人抖了抖,阴道随之夹紧,他闷哼一声,险些精关失守。 好在他忍住了。 他总是善于操控,更善于自控。 然而这只是他深入之前的想法。 女人紧致窄小,极其销魂,肉根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绵软包裹,再次挺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头脑发晕。 头顶的花洒淅沥,狭小的空间里,全是杂乱的水声和氤氲的呼吸。 相逢、相吸、徘徊、试探、你进我退、欲生欲死…… 最后,不过两字—— 癫狂。 “啊!!!” 硬物的倏然挺入,甬道被撑开到极致。 潮湿的黑暗也被这突然的进攻搅碎,荆夏仰起脖子叫出声来。 胀痛和酥麻同时袭来,她登时腿软,堪堪向下跌去。 而后一只强壮的臂膀环住了她的腰,荆夏用手扶了一把,才没有被插得跌跪下去。 但这样的姿势也没有让她轻松多少。 两人身高差异太大,荆夏要勉力踮起脚,才能减少一些那根凶物带来的压迫。 霍楚沉似乎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猛然收紧的手臂上,血脉贲张。 没有任何过渡,在他插进去的那一刻,全进全出的捣弄就开始了。 肉根破开媚肉,往里、再往里…… 她被他狠狠摁进怀里,后背贴着胸膛,每一次抽插,肌肉的律动都能被感知。 收缩、扩张,不知疲倦,如捕食的猎豹。 很快,荆夏就被肏得站不住,紧紧攀住男人手臂的同时,脚尖点上他的脚背。 “啊!!!” 她被男人单手抱了起来,抵在浴室冰冷的墙面上。 胸前凉了一片,两颗殷果因为突然的刺激硬挺起来,摩擦着光滑的瓷砖,酥麻感加倍。 呼吸氤氲在她耳边,深深浅浅,伴随低低的闷哼,迷乱而凶悍——是她从未听过的霍楚沉。 意识飘忽,她被插得低喘,就连呻吟都是破碎的。 “霍先生……不要了……慢一点、轻一点……我、我受不唔……” 下巴被男人钳住,往后一转。 剩下的话语和津液,都被他一起带走。 舌头扫过她的口腔,嘴唇、舌面、上颚…… 这是他在用行动强势地回应她—— 慢不了,也轻不了。 她被吻得支支吾吾,嘴角不断有热液淌落,不知是来不及吞咽的津液,还是温热的水流。 霍楚沉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摁了摁,火热的掌心落在酸胀的小腹,长指摸到穴口的淫液,滑润润地按揉起花瓣前端的阴珠。 荆夏觉得浑身都麻了。 水温化作快感,从尾椎骨直窜耳心,仿佛甬道内的酸胀都不那么明显了。 男人的吻毫无章法,又激烈无比,在她的唇之间厮磨啃咬,用舌头模仿他插她的动作。 刚才被霍楚沉咬破的地方又被吮出血珠。 你来我往、推拒拉扯——像一场唇舌之间的血腥探戈。 “霍先……霍先生……” 荆夏低低地呜咽,内壁越夹越紧,是快要高潮的前兆。 但是身后的男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贯穿越猛的同时,阴蒂被他揉弄得愈发酥痒,硬得仿佛快要破掉。 小腹里突然腾起一股酸意。 “霍先生……唔……我不行了,我快……快要啊!!!” 热流一泄而下,像突然下起的暴雨,连头顶的花洒都掩盖不住激烈的水响。 还在冲刺的肉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暖热一淋,背脊绷直的同时,整根肉柱的压力似乎都集中到了顶头的那一个小孔。 “嗯、唔……” 男人呼吸骤浅,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将自己抽了出来。 离开的那一瞬,白浊的液体激射而出,落到两人面前的瓷砖上。 情潮退却,水流混杂两人急迫而绵长的粗喘,在浴室弥漫开来。 双眼还是被领带蒙住,透不进一丝光亮。荆夏靠在霍楚沉身上休息了一会儿,绵软道:“放我下来。” 说完就要去解蒙缚双眼的领带。 手腕上传来一股迫力,几乎是在她抬手的同时,荆夏的腕子就又到了男人手里。 “霍先生?”她迟疑。 然而身体一轻,下一秒,她就被男人抬着双腿抱了起来。 动作很突然,荆夏险些从他身上栽下去,好在她反应迅捷地伸手过去,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双腿大张,门户大敞,霍楚沉就这样抱着她走动起来。 黑暗与无措,荆夏完全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 浴室的水声停了,身上湿漉漉的,行走间带起的细风微凉,驱散着刚才那场激烈性爱之后的燥意。 “霍先生?”荆夏又唤了他一遍。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热气吹得她侧颊泛痒。 可是没走几步,霍楚沉就停下了。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金属摩擦金属的响动。 但是不及荆夏想明白,她只觉胸前一凉,有什么平整而光滑的东西贴了上来。 领带解开,她看见纽约深夜的光景。 哈德逊大厦的顶层公寓,拥有全纽约最高的私人全景落地窗。 站在这里望出去,是永无止尽的深夜霓虹。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所有轻微的、沉重的过去都消泯于无形;一切残喘的、化痈的伤口都可以结痂。 这是玛塔去世之后,她第一次感受到愉悦的情绪。 所以,是眼前的场景、抑或是高潮的余韵,让她这样? 荆夏不愿去深想,只把身体再次靠上身后的人,将他搂紧了一点。 “给我。” 简单直白的要求,气息微乱,带着鼻音,像勾魂摄魄的妖精。 抵在臀缝的阳具很快再次涨硬,又长又翘的一根,从她的肉缝下面弯上来,动作摩擦的时候,还会碰到她早已硬得一塌糊涂的阴蒂。 “给你什么?”掌握着节奏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轻顶窄腰。 动作很快就少了刚才的莽撞,多了很多游刃有余。 “肏我。” 荆夏语气强硬,她听见霍楚沉在耳边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把她整个人抬起来,再缓缓放下的时候,甬道就再一次被那根巨物破开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缱绻而缠绵。 也许是幻影,荆夏看见落地窗上,两个相迭的人影。时间变得很慢,让人在刹那分不清前世今生。 他们像两个孤独的趋光蜉蝣,在这座迷雾之城的最高处,纠缠拉扯。 直到霍楚沉将自己再次埋入她体内,两人相连的下体也被抵上了冰冷的玻璃。 激凉刺激阴蒂,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要高潮了。 男人不紧不慢地顶弄,充血的阴珠就在玻璃上摩擦,穴内的火热和穴外的冰凉,荆夏几乎哭出声来。 “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想这样把你压在身下肏的么?” 男人喘着粗气,声音低哑如发情的野兽。 荆夏此时已是头脑空白,呻吟破碎,除了摇头,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像她这样冷淡的女人,肏起来也是会哭的。 霍楚沉想着,胸中燃起一团暖意,温柔的吻从耳后来到脖颈。 那颗血红的朱砂痣,在水色与霓虹间泛起情欲的殷色。 周围的皮肤纤薄,在那之后,就是鲜红的血液——奔流,蛊惑、煽动、牵引…… 继而散出温热。 而他很快再也抑制不住燥动的情欲,薄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侧颈。 张口,狠狠地咬下去…… * 荆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房间的窗帘还没打开。周遭很黑,只能看见地板上零星的天光。 混沌的意识晃晃悠悠,荆夏失神,突然想不起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她犹豫地翻了个身,膝盖碰到一具火热的身体。 思绪绷紧,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抬起胳膊就往那人的脖子上抵去。 而与此同时,面前的人也醒了过来,动作迅猛如风,快速从枕头下抽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喀!” 手肘触及男人下颌的同时,一柄冰冷的枪也抵上了她的眉心。 两人同时“唔”了一声。 声控窗帘被拉开,日光漏进来,昨晚才抵死缠绵过的两人怔怔地对视。 而后相继抽了抽嘴角…… 直到此刻,荆夏才想起昨晚的一切,表情霎时就有些微妙。 倒是霍楚沉淡定,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就把枪扔到了他那侧的床头柜上,沉默地掀被起身,当她是空气。 “你今天休息吧,不用跟着。”男人一边扣袖扣,一边吩咐,头也不抬。 荆夏有些不开心,跟着起身,往床下一看才想起这里是霍楚沉的卧室,没有她的衣服,便扯了薄被将自己裹起来。 “霍先生,”见他要走,荆夏赶紧叫住他,“等下我会去看看温小姐。” “嗯,”他点头,“我让维托送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 话一出口,霍楚沉回头,看她的眼神很复杂。 荆夏不以为意,解释道:“我想霍先生也不打算,现在就让温先生知道我们的关系吧?旁生枝节,对你对我都是麻烦。” 霍楚沉蹙了蹙眉,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只在关门前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随你。” —————— 发情的霍总咬人行为有点像雄兽标记雌兽,是宣誓主权的做法。 下一章的打赏大家随意,我不会取,主要是给po,不好意思不给人家创点收。 第二十一章任务 荆夏当然不只是去看温晚晚。 中央公园附近有很多繁忙的咖啡店,每一天,都被游客或者上班族挤满。 “小姐,”穿着得体的服务生走过来,把盘子里的一瓶矿泉水放在荆夏桌子上,“这是您要的水,请慢用。” “谢谢。” 荆夏点头,拧开瓶盖,又从包里摸出刚买的紧急避孕药,掰下一片吃了。 门口响起几声清脆的“到客铃”,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走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随即移开,仿佛两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迈兰拿着咖啡,在荆夏身后的位置,背对她坐了下来。 荆夏赶紧收起桌上的避孕药,用咖啡做掩饰,挡住了嘴。 “昨晚在下曼哈顿的酒吧,我好像看见参与恐袭的枪手了。” “什么?”身后传来的声音略抖,迈兰顿了顿,平复情绪后才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确定,”荆夏压低声音,状似无意地翻开身边一本旅游杂志,“我看见他小臂上的纹身了。” 身后没了声音。 半晌,迈兰才低低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查一查这个图案和与它相关的一切,纹身店、酒吧、任何地方。”说完手肘一碰,桌上的旅游杂志应声而落。 两人同时转身,假装第一次见的模样,生疏地表示歉意。 迈兰把杂志捡起来还给她,荆夏趁机往他手里塞去一张纸条。 “外貌特点我把能写的都写上了,你回去再看。” 荆夏说着话起身,动作太急,外套上的一颗扣子被椅子扶手卡了一下。 “等等,”迈兰叫住她,低头小声道:“FBI收到消息,说温奕衡由霍楚沉牵线,很快要往中东运去一批军火,我们想核实买家身份,也许跟林肯中心的恐袭有关,你想办法拿到交易的内幕消息。” 荆夏背脊一凛,想起之前的那场苏富比拍卖会。 原来霍楚沉离开纽约,是去谈了这场生意。 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荆夏最后只淡声应了句“嗯”,推门离开。 直到余光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前面的广场,很久以后,迈兰才展开荆夏留给他的那张纸条。 “先生,”店里的服务生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刚从荆夏桌子上收下来的东西。 “这是您衣服上的扣子么?” 迈兰愣了愣,刚想摇头,突然想起荆夏今天穿的那件外套。 是她的扣子。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绝不该留下荆夏的东西。可迈兰还是讷讷地点了点头,向服务生伸出手去。 服务生笑笑,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身替他拾起那颗扣子。 托盘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锡箔纸吸引了他的视线——好像是……什么药物的背面包装。 迈兰一怔,鬼使神差地将那片残余的包装捡起来看了看。 ECPs——紧急避孕药。 * 从咖啡厅出来,荆夏去了温晚晚的公寓。 电梯打开的一瞬,她被客厅里的狼藉惊呆了—— 撞倒的落地灯、滚落的酒瓶、碎裂的玻璃杯、还有满地乱扔的衣物…… 如果不是今早温晚晚才回了她消息,恐怕在踏进这里的一瞬,荆夏就会电话通知维托,温大小姐的公寓被仇家连夜洗劫了。 “温小姐?”她紧皱眉头唤了一声。 没人回应。 这套公寓足有七层,温晚晚的卧室在第四层,如果她还在睡觉,听不见也很正常。 荆夏一边思忖,一边上了楼。 直到行至第四层的廊厅,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从不远处的浴室传了出来。 温晚晚的房间外,门扉虚卷。她看见白色大床上一具裸裎而眠的女体,薄被虚虚搭在腰臀处,背部光洁,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一片在春水里悠荡的叶子。 脑中思绪空白了叁秒,荆夏愣在门外。 然而更让她吃惊的是,下一刻,面前的门被拉开,后面站着的,是只披了件浴袍的文森。 四目相对,文森先反应过来,侧身一闪,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荆夏突然什么都明白了,脸色沉下来,看着文森冷淡道:“文先生,我们聊一聊。” 两人上了顶楼的平台。 纽约的暮春,阳光并不吝啬。 Pinnacle大厦的顶层平台视野很好,可以远眺中央公园。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纤尘味道,是个让人感觉惬意的午后。 荆夏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 她习惯性地摸口袋,才发现自己出门走得急,并没有带烟和打火机。 旁边的人递来一包没开封的Dunhill。 她不挑,抽出一根,借着文森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 淡巴菰的味道在扩张的肺叶里流转,把刚才的荒诞和惊讶都荡平了。 长长的叹息从鼻腔喷出,荆夏半撑在扶栏上,语气平静地确认,“没记错的话,文先生是wings集团的律师,对吧?” 旁边的人吸了口烟,从鼻腔里叹出一个裹挟着烟雾的“嗯”。 “那就奇怪了,”荆夏侧头,目光沉沉地看他,“我竟然不知道Wings的律师不仅枪玩得好,就连飙车和综合格斗都这么在行。” 一句话问得对方哑口。 每一次遇到文森,都是在温晚晚陷入危险的时候。情况紧急,她根本没机会细想。 他和温晚晚非亲非故,南诺和霍楚沉的这趟浑水,连温奕衡都知道要躲远一点,他为什么偏偏搅进来? 如果说遇到一次是巧合,那么第二次呢? 更何况他现在,还上了温晚晚的床。 如果说他不是带着什么其他目的,荆夏根本不信。 身侧的男人先是一愣,而后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从小学习格斗和射击,兴趣爱好而已。” 说完吐出一口白烟,反问荆夏道:“怎么?荆小姐连这都要管?” 荆夏面对他这么不痛不痒地挑衅根本懒得回应,只转身逼视文森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提醒你,别乱打任何人的主意。” 说的是“任何人”,可文森听懂了,她指的仅仅是温晚晚而已。 他没说什么,点头“嗯”了一声。 荆夏本来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坦白,所以刚才只是送个警告而已。 不过既然猎场那一次,他能拼命救下温晚晚,想来不会是对她不利的人,以后只要小心就好。 荆夏沉默地捻灭手里的烟,转身下楼。 卧室里,彻夜酣战的温大小姐已经醒了。 她捂着满布吻痕的胸口,惺忪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文森呢?” 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走了。”荆夏冷着脸,侧身要坐到她床沿的时候,脚下踩到什么滑腻腻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只用过的避孕套。 温晚晚也看到了,不以为意地解释,“刚起,还没空收拾,等下让女佣来弄。” 荆夏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她。 温晚晚立马挑高声音道:“你别这么看我,昨天我也是确定了你没事之后才跟文森做的。” “……”荆夏无语,她哪是在问这个。 温晚晚见她表情不对,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又懒洋洋地道:“之前霍楚沉把你借走,不是跟我预支了一个条件么?” 是有个条件,荆夏想起来了。 “所以我就坦白说,跟他上床可以,但我不可能只有他一个男人。” 荆夏的眉毛挑得更高,追问,“他同意了?” “切~”温晚晚哼哼,一副被羞辱之后的无能狂怒,“他说他还没落魄到要和别的男人分享一个女人,好像我就挺稀罕他那副性冷淡的样子似的。” “……”荆夏听得耳后一热,表情有些僵硬地探问到,“那他如果也有别的女人……” “哇哦~”温晚晚打断荆夏的话,一副见了鬼的兴奋样。 “虽然我认为世界上不太可能,会有这么牛逼的女人敢睡他,但如果真的有的话……” 她顿了顿,秀眉紧拧的同时严肃道:“我觉得她值得一尊诺贝尔人道主义奖。” “……”荆夏语塞。 温大小姐裹着被子进了浴室。 荆夏没跟过去,只远远地问,“你不在乎?” 水声和温晚晚的呲笑同时传来,“说真的我感谢她都来不及!你不知道霍楚沉看人的眼神有多可怕,我有时候真觉得,他怕不是个变态吧?” 水流淅沥,混着温晚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嗡嗡的,荆夏起身过去,斜靠在了浴室的门框上。 “而且,”温晚晚一顿,思忖道:“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见过他不带手套的样子么?” 这个问题问得荆夏沉默了。 因为她确实没有见过。 甚至就连昨晚两人做爱的时候,霍楚沉也有刻意把她的双眼遮起来。 “所以啊……”温晚晚继续分析,“我就怀疑,他那双手套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 荆夏心头微凛,没有接话,脚步却朝着温晚晚再进了两分。 晃神的瞬间,只听浴间的水声停了,温大小姐故意用刻薄的语气道:“说不定,那双手套下面……藏的是一双大猪蹄子。” 荆夏:“……” —————— 霍总:“啊啾!!!” 第二十二章操控 “老板。” 从下城区回哈德逊大厦的车里,霍楚沉醒过来。 昨晚又是飙车又是枪战,他实则只睡了不到叁个小时。早上天一亮,霍楚沉又要忙着回Navoi,给昨天的事情善后,刚才趁着维托打了几个电话的空隙,他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后座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霍楚沉抬手捏了捏胀痛的眉心,问到,“怎么样?” 维托把手里的电话递过去,他听见对面特助的声音。 “葬礼就在下周,教堂的位置和安保部署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如果想动手的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嗯,知道了。” 霍楚沉声音淡淡的,摁掉电话之后也不再说什么,将车窗隙开一缝,扭头看向窗外。 维托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他。 一开始,维托以为是南诺的事情让他心烦,老板才会每天都这么阴着张脸。 可是仔细想想,他才发现老板这么奇奇怪怪的,好像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最开始是让他去找珠宝修复师,后来又总是莫名其妙对他发火,几天前还让他在厨房里装点矮柜,今天居然突然让他去买了两盒避孕套…… 维托觉得,这是老板没事找事,想跟他聊天。 说不定,是要开始重用他的前兆。 可每次他兴冲冲地打开了话匣子,老板看他又是一脸的嫌弃,恨不得让他原地消失的样子。 哎…… 老板的心思太难猜,想升个职也是真的不容易。 维托正在心里倒着滔天的苦水,突然听见霍楚沉开了口。 “让你派人跟着她,今天有什么要说的么?” 维托登时来了精神,翻开手下发来的信息,一条一条念起来。 “……午饭时间去了中央公园附近的咖啡厅用餐,点的是一杯冰美式和一个叁明治,另外还喝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她又去了温小姐的公寓……” “见过什么人吗?”霍楚沉打断他冗长的流水账,直切要害。 维托往下翻了一页,点头道:“见过公寓里打扫卫生的女佣、咖啡店的服务员、温小姐……” 就在霍楚沉快要耐心耗尽的时候,维托又补充道:“还有Wings集团的法务部部长……” “文森?”霍楚沉问,语气中还有些讶然。 早在他把荆夏借走之后,他就知道文森会时不时去温晚晚那里看看。 出于照顾也好,私心也罢,总归他不在乎。 可是,他怎么会跟荆夏搅到一起? 想起昨晚码头上那个埋伏的黑影,霍楚沉突然觉得很烦躁。 “是的,文森。” 维托还无知无觉地补充道:“他们一起在楼顶抽了一支烟,那支烟是文森的,他还帮荆夏点了火……” 长期跟着霍楚沉,维托再笨也对他的情绪形成了天然的感知能力。 刚才他说到文森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霍楚沉的气场冷了一截,等说到“替荆夏点烟”,他觉得车里冷得几乎都要结冰了…… 见好就收,维托不敢再往下交代。 车内陷入死寂。 霍楚沉冷着脸吩咐,“去查一查这个文森的底。” 说完就一路阴沉,再次陷入了“生人勿近”的模式。 * 公寓里,荆夏从温晚晚那里回来后,把这里都排查了一遍。 这里共有叁层,最下面是会客厅,二层是私人保镖住的地方,最上面那一层,是霍楚沉的地方,平时只有他们两会去。 而每一层的门廊外,都有监控摄像头。 这样一来,只要一查主机,谁在什么时候去了哪个房间,就会一清二楚。 所以迈兰交给她的任务,现在看来似乎是相当棘手。 如果不能从资料里找消息,那就只能从人嘴里套话了。 可是霍楚沉心机深沉,对她本来就不够信任,要从他嘴里套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维托呢? 文森呢? 荆夏想问题太入神,以至于霍楚沉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她都没听到。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挡了她卧室里那盏落地灯的大半光线。 她怔怔地抬头,原本冷艳的眉目因为出神而多了几分柔和。 再加上她刚洗了澡,身上一件墨绿色丝质睡袍松散地拢着,下摆不规则地翻开,露出修长笔直的两条腿,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白到发光。 车上的烦躁瞬间就平息了一点。 霍楚沉突然觉得,要是她能主动向自己交代下午跟文森的见面,至少可以证明她不是做贼心虚。 那他也可以不必多想。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荆夏终于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氛围,从床上爬起来,不痛不痒地问了句,“霍先生回来了?” 这寒暄实在是有些过于废话。 然而更糟糕的是,霍楚沉依然冷着张脸,根本不答。 这让原本就不怎么热络的气氛,直接跌至冰点。 荆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暖场。她走过去,踮起脚,伸手替男人解他脖子上的领带。 霍楚沉从头到尾都只是垂眸看她,没有拒绝。 他应该是喝了点酒,呼吸里也带着点青涩的酒气,混着他身上的檀木和冷杉香,格外好闻。 荆夏这才注意到,他虽然是意大利和华裔的混血,但穿衣举止和对酒的喜好,霍楚沉都更偏向于一个英国绅士。 当然,除了拿枪和上床。 思绪飘得有点远,解领带的手也就开始有点懈怠,直到一只大掌把着腰将她拉进,两人身体相贴,荆夏才惊觉霍楚沉看她的眼神里,全是隐忍和欲望。 颈侧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霍楚沉撕下她贴在那儿的伤痕贴问,“还痛?” 荆夏先摇头,而后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开始点头。 霍楚沉没什么表情,将手里的伤痕贴一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开始自顾自地解领带。 一边解,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今天见到温晚晚了?” “嗯,”荆夏点头,没有要往下接的样子。 解领带的手一顿,霍楚沉的脸色黑了几分,又继续问,“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没有,”荆夏摇头,毫不迟疑道:“她挺好的。” “喀!” 许是过于用力,衬衣上的扣子被霍楚沉扯落,滚到了落地灯后的衣架下面。 荆夏要去捡,被霍楚沉制止了。擒住她腕子的手倏然收紧,他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掐住她的腰,一只手抚上她的脖子。 那颗他爱不释手的朱砂痣就在指尖,他摸了一遍又一遍。 荆夏被他掐得生疼,却只是微微蹙了眉。 他真是恨死了她这幅自信笃定,瞎话张嘴就来的样子了; 可同时,他又爱死了她这幅惯会虚张声势,永远淡定自若的样子。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抑制不住地想要把她压在身下,想看她蹙眉失神,想听她急喘低吟…… 一开始他想把人留下来,除开那一层同病相怜的共情,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征服欲。 霍楚沉第一次觉得自己,既荒诞又可笑。 明知道这女人背景不干净,明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明知道她有可能跟别人串通起来,想置他于死地……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他真恨自己这种近乎“自虐”的着迷。 掐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昏暗的灯光中,霍楚沉垂眼看她,眸色如炬。 “你总是自作聪明。” 他声音冷沉,扣住荆夏的脖子,迫使她看向自己。 面前的女人微怔,而后当真是满眼无辜地看过来,平静道:“我不知道霍先生在说什么。” 霍楚沉低低地哂了一声,又将人搂紧了一些。 两人胸膛相贴,身体的炽热透过衣料浸透缠绞,旖旎而危险。 荆夏就看着他,不避不退。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霍楚沉松开手,俯身拾起自己搁在沙发上的领带。 “如果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 走到门口的脚一顿,霍楚沉侧身看她,眸光冷冽,“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面前的门被扣上,卧室里响起“喀哒”的上锁声。 门外,贝斯看见霍楚沉一脸的阴翳。 他是今天才被霍楚沉从新泽西接来的。最近集团里大小事件,南诺也不安分,受伤擦挂的事发生不少。 与其每次出了事再火急火燎的找人,不如直接让他常驻。 但贝斯知道,霍楚沉这是专程让自己在看顾谁。 他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明知故问道:“先生既然怀疑她,为什么还要把人放在身边?这可不是先生的作风。” 霍楚沉走在前面,步子一顿,也没有回头,片刻挤出一句,“她还有用。” “哦?”贝斯扬了扬花白的眉毛,笑道:“先生如果想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和背后同伙,尽管把人交给我,我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开口说话。” 见霍楚沉不答话,贝斯耸肩,懒懒地补充道:“艾伯维的朋友最近研发了一种新型精神药剂,正愁没地方试验,我可以帮他试……”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霍楚沉侧身看过来,凛冽的眼风直接扫得贝斯噤了声。 贝斯笑得一脸无所谓,语气却带着几分严肃,“先生喜欢个把女人,想留在身边,本身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我还是想提醒先生一句,千万不要养虎为患。” “不会的,”霍楚沉道:“触到底线,该杀就杀了。” * 荆夏没想到自己真的被霍楚沉软禁起来,一关就是叁天。 关于霍楚沉要她“想明白的事”,因为没有坦白的秘密实在太多,荆夏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再他给出任何的试探之前,她都不敢贸然行动。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又回到了两厢僵持的态势。 荆夏虽然是被关在卧室,每天都有人按时送来食物和水,但因为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这种慢性折磨对于她来说,无异于一场精神凌迟。 她每天数着日子过,想得最多的就是迈兰之前交给她的任务——无论是恐怖袭击的那批军火,还是跟温奕衡合作的这一批,她的调查到目前都还是毫无进展。 想到这里,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抬头正撞上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姐,你的午餐和水。” 进来的是常来打扫的女佣,她放下托盘后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荆夏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叫住了她。 “怎么今天是你来送东西?” 女佣愣了愣,如实回到,“这是先生今早的吩咐,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荆夏皱了皱眉。她知道霍楚沉是哈德逊大厦的所有人,走廊上有监控,再加上直达电梯的出入口一直都有人把守,他不担心她会逃跑。 只是,如果今天霍楚沉的保镖都不在公寓的话…… 荆夏思忖着,目光落在女佣的那一身装扮和腰间的房卡上。 “等等!”赶在女佣锁门之前,荆夏叫住了她。 她揭开午餐的餐盘盖,用叉子挑起里面的一个虾球问,“霍先生没告诉你,我对虾过敏吗?” 女佣一脸茫然地摇头。 荆夏把托盘往前推了推,“你给我随便换个别的吧,什么都行。” “哦,好。”女佣点点头,走过来,弯腰拿起托盘, “唔……” 一声轻哼,荆夏伸手接住了女佣软倒的身体。 —————— 霍总的Flag No.2: 触到底线,该杀就杀了。 第二十三章试探 哈德逊大厦的监控室里,女佣推着餐车,从荆夏的房间走了出来。 轮子摩擦地板,发出辘辘的声响。经过几间客房,她用房卡划开了霍楚沉书房的门。 然而真正的女佣此刻正在荆夏的房间里昏睡。 荆夏看了看携带的计时器,她最多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来查找相关的信息。 她先在霍楚沉的办公桌和书柜前找了一遍,除了一个加了密的电脑,什么都没有。荆夏害怕电脑会有报警系统,不敢贸然尝试解密。 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微型窃听器,装在了书桌最里面的一角。 可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女佣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心里的焦虑又多了几分。 收回视线的时候,她被角落里的一线反光吸引了注意力。荆夏来到一个玻璃立柜前,透过柜门,她看见一个胡桃木的相框。 因为年代久远,照片有些泛黄,但里面的人物依然清晰,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叁个小孩。 母亲是亚洲人,父亲是白人,叁个孩子都是混血——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荆夏认出来,照片里那个最小的孩子,竟然是霍楚沉。 所以,这应该是一幅他们的全家照。 可是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她从没听霍楚沉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荆夏不禁好奇,打开柜子将那张全家照取了出来。 照片里的霍楚沉,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一家人围在长桌前为他庆生,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蛋糕,怀里抱着只毛绒兔子,看着镜头的眼睛,笑得灿烂。 眼前出现那双暮霭沉沉的眸子,荆夏的心里泛起莫名的苦涩。 她将相框背了过去。 然而,背面的一行小字却闯入了视野。 荆夏怔了怔,抹去上面附着的积灰,终于看清它写的是什么——“给我们最爱的儿子,洛希·卢奇亚诺。” 再次看见这个名字,荆夏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某一晚,在琴室里的那架叁角钢琴上看见的提字——“给洛希”。 洛希…… 所以,霍楚沉的意大利名字,是这个洛希·卢奇亚诺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又为什么要改名换姓? 荆夏一头雾水,却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纠结。她记下这个名字,将照片放回了柜子,眼神再次落到那个设了密码的电脑上。 虽然太过冒险,可她有一种直觉,霍楚沉设定的密码,一定和这个名字有关。 于是她开机,屏住呼吸,在密码栏里拼出“洛希·卢奇亚诺”的字母。 一秒、两秒…… 等待的时间让人焦虑,就在荆夏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脑的屏幕突然闪了闪,继而整个亮起来。 竟然对了! 可是下一秒,刚到的喜悦就被另一个难题打散——霍楚沉的电脑里,除了常规软件外,每一个有关Navoi的文档都被再次加了密。 而密码,是霍楚沉的指纹。 荆夏没时间多想,取出一张微型U盘拷贝了电脑上的相关文件。 这些稍后都可以拿给迈兰,只是如果拿不到指纹,她做的这一切都将白费。 但是…… 荆夏有隐约觉得,霍楚沉的手似乎是他的逆鳞。要拿到他的指纹,或许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 无论如何,目前来看,先找个机会服软,回到他身边才是当务之急。 “滴滴、滴滴、滴滴……” 计时器的提示音响起,荆夏回神,快速复原一切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好在女佣还没醒。 荆夏将两人的衣服对换,再把女佣手表上的时间拨慢了十五分钟,然后用一早准备好的凉毛巾敷了敷她的额头和动脉。 片刻,女佣醒了过来,看向荆夏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荆夏笑着给她递去一杯温水,“怎么说着话都能晕过去,身体不舒服的话别撑着,可以向霍先生请假的。” 女佣点点头,轻嘶了一声,似乎觉得后颈有些酸痛,伸手揉了揉才缓过来。 “真是抱歉……”女佣一边道歉,一边看了看时间。 荆夏笑着说没关系,把桌上的托盘递给了她。 随着餐车辘辘的声音走远,一颗心落回肚里,荆夏长长地吁出口气。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怎么让霍楚沉来见她了。 难题摆在眼前,最难的是她手里没有任何筹码,而突然的服软求和,也难免会让霍楚沉起疑。 荆夏烦躁,趴在桌上去够火和烟。 伸手的一瞬,睡袍的领口向一边划开一截。对面的穿衣镜里,女人纤白的肩头和侧颈上,红痕还隐隐可见。 枪战那一晚,霍楚沉压着她,从浴室做到外间的画面涌入脑海。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跟着他快两个月了,他身边好像除了她以外,似乎根本没有别的女人。 所以,这可以说明她是霍楚沉的例外吗? 那么,她或许可以赌一赌霍楚沉对自己的在意? 想到这里,荆夏转身,推开卧室的窗户——下面是公寓的观景大平台。 从这里下去,直线距离目测不超过四米。 刚好。 * 纽约公园大道,华尔道夫酒店。 特助捧着手机,从走廊一头快步而来,走到会议室门口,被维托给拦住了。 “干什么?”维托瞪眼,一脸“你找死”的表情道:“老板在谈事情。” 不等特助开口,维托又强调了一句,“南诺的事情。” “是贝斯先生的电话。” “贝斯?贝斯怎么就了不起……”话说到这里顿住,维托突然想起来,贝斯现在住在哈德逊。 而霍楚沉之前吩咐过,如果有哈德逊那边的电话,先接进来。 刚才的凛冽气势瞬间萎靡,维托接过特助手里的电话,整了整领带和袖子,进了会议室。 “老板,”他从后门进去,俯在霍楚沉耳边压低声音道:“贝斯的电话。” 霍楚沉一怔,把电话接了过去。 维托在一边等得很忐忑,不时偷瞄霍楚沉脸上的表情。 因为他发现,自从老板莫名其妙把荆夏关起来以后,整个人都比之前暴躁了不止一点。 他很害怕这通电话会让自己再次成为他暴躁的对象…… 可是霍楚沉从头到尾表情都是平静的,没说什么话,只“嗯”了两声,而后就把手机还给了他,什么都没吩咐。 维托一头雾水地出去了。 只是前脚刚迈出会议室,霍楚沉后脚就跟了出来。动作快到维托都怀疑,他是不是直接推掉了这次会议。 然而等车真的到了公寓楼下,霍楚沉又不知想到什么,一脸阴沉地在车里坐了足足半小时,才摁开了电梯的门。 卧室里,荆夏也沉默地坐在床头。一只手放在白晃的灯下,手腕处肿了一片。 贝斯左右摁了摁,手法并不轻。 荆夏痛得皱眉,咬着牙把脸转向一边,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撞入视线。 这是这么多天里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四目相对,气氛依旧结郁。 还是荆夏先开口唤了句,“霍先生。” 霍楚沉没应她,目光扫过受伤的手腕,落在她细汗密布的额头。 贝斯倒是反应比他大,转身手下就没了轻重,痛得荆夏又“嘶”了一声。 “从窗户上摔下去的,”贝斯表情玩味,半笑着补充道:“荆小姐拽着床单,打算从这里跳到下面的平台去,床单绑得不够紧,摔了。” 说完他又扭头看了眼荆夏,眼皮半掀地道:“还好只是软组织挫伤,不严重。” 荆夏移开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贝斯给她包扎了手,给了点活血化瘀的药之后,就离开了。路过霍楚沉身边,贝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哀哀地叹出口气。 房间里安静下来,荆夏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从仅剩的昏暗里,抬头看向霍楚沉。 然而他整个人陷在对面的沙发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落到她身上的眼神也是晦暗不明的。 虽然等了一个多小时,但霍楚沉的出现,至少说明她的第一步试探走对了。 有这个作底,原本忐忑的心稍微镇定下来,荆夏干脆开口,单刀直入地问到,“霍先生打算还要关我多久?” 对面的人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暖色的灯和冷色的月交织缠绕,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显出几分格外的阴郁。 他并没有回答荆夏的问题,而是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背后是深夜的月,他的影子投下来,落到荆夏身上,将她完全笼罩,窒息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四目相对,男人面色冷静,只一字一句地把问题抛回给她道:“那荆小姐不如先回答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这不是霍先生想要的么?” 霍楚沉还没反应过来,一抹温软的触感就擦着他的身体蔓延开来。 荆夏缓慢地站起来,只被睡袍覆盖着的柔软,堪堪贴上他绷紧的小腹。那种熟悉的本能逐渐苏醒,霍楚沉的呼吸立刻重了几分。 一只熟悉而冰凉的手,落上了荆夏的腰。 霍楚沉将她带得离自己更近,胸膛相贴,仿佛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怦然。 那双黑眸近在咫尺,定定地看她,倏然泛起一点森冷的寒意。 “荆夏,”霍楚沉声音沉冷,怒极反笑。 他其实很少这样全须全尾地叫她的名字,如果这么做,那通常说明,他是动真怒了。 “你觉得我缺女人吗?” 控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荆夏被掐得轻嘶一声。 手受了伤,没有力气也不能反抗,她只能靠在他怀里,任他动作。 不过她这副乖顺的样子也确实取悦了霍楚沉,他俯身过去,另一手抚上她略微苍白的侧颊,拇指在翕合的唇瓣上来回轻抚,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我再问你一次,”男人声音低沉,“为什么留下来?” “你太贪心了,霍先生。” 手上动作一顿,荆夏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霍楚沉怔然,一时周遭消匿无形,只剩他指尖下面女人颈间的脉动,和眼前这张倔强的脸。 “霍先生想要我的人,我想留下来,我本来觉得这场交易很公平。可霍先生现在又想知道为什么……” 荆夏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略微失神的眼,继续道:“既然要交底,那霍先生介不介意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藏起来?” 话语带刀。 两人对弈的第一招,她就毫不犹豫地捅进了要害。 手起刀落、狠辣决绝。 “荆夏,”他唤她,细细摩挲着她的脖子,俯在她耳边柔声道:“别试探我。” “想告诉你的事,我会告诉你。但只能是我告诉你,不是你逼我,懂吗?” 男人的声音沉郁,像一把优雅的大提琴。温热的气息撩动耳发,骚的人心尖都在发痒。 “我是不是太纵着你,对你太好了?”他问,“所以你才敢自伤,来套我的话。” 荆夏悚然,背脊很快便凉了一片。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看破了自己的把戏。 大掌从她腰上滑开,霍楚沉直起身淡淡地道:“既然你这么爱自作主张,那就去楼下学学规矩。” 第二十四章葬礼 同在哈德逊大厦的顶层公寓,直线距离不过四米,可是当荆夏走进楼下的保镖宿舍时,还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世界的差距。 除开像维托这样常年跟在霍楚沉身边,能真正近身的人以外,所有的保镖都是两人一间,共用厕所和浴室。 考虑到荆夏是个女的,维托单独给她辟了一个小隔间。 好的是独立卫浴,不好的是空间实在逼仄。 “这儿。” 维托吊儿郎当地推开门,把单人床上覆盖的遮灰布扯开往旁边地上一扔。 飞扬的细尘扑了漫天,呛得两人都咳嗽起来。 “这里以前是给女佣住的,后来老板让保镖搬进来,女佣就出去了,”他扬着下巴拍了拍手上的灰,懒洋洋地道:“以后你就住这里。” 荆夏依然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没应他,只把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就开始检查门窗的锁。 维托呲笑,凑近了荆夏,故意恐吓她道:“对!记得把门窗都锁好,外面那些男人的德行你是见过的,小心晚上他们偷偷闯进来,把你嗷呜!!!” 说完还张开五指,做出个猛虎扑食的表情。 荆夏站着,不闪不避,只是蹙了蹙眉,用看白痴的眼神打量他。 “……”维托突然觉得这样的眼神很是熟悉。 虽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那种阴沉沉、凉飕飕的感觉令他心虚,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把枪指向他,像切西瓜一样地爆掉他的头…… 于是他强装镇定地收回了手,干咳两声,出门左转,一溜烟儿地去了叁楼的书房。 霍楚沉正在开视频会议,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声线低沉而优缓。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维托,而后摁断了通话。 “好了?”霍楚沉问。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维托却听出点郁结的情绪。 “好了,”维托点头,“最里面那间,一直空着,积灰都够她扫一会儿,嘿嘿……” 霍楚沉不说话,原本落在桌面文件的眼睛看过来,眉心褶出几分不耐烦。 “我问的是明天南诺的事。” “……”维托一噎,又慌忙改口道:“特助那边都安排好了,警局、州政府,都有人接应,会统一口径是黑手党内斗。” “嗯,”霍楚沉淡声应着,目光又落回桌面。 维托咽了咽口水,转身想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你刚才说最里面那间?” “哈?”维托愣了愣,反应过来霍楚沉是在问荆夏,赶忙点头说是。 对面的人依旧漫不经心,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安全吗?” “安全,”维托笑道:“再说她那个身手,我反而担心楼下那帮男人可能会不安……” 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霍楚沉阴着脸看他,维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袭遍全身,他终于想起来,刚才荆夏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因为,那不就是老板对他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眼神吗?! 只是直到维托耷拉个脑袋退出霍楚沉的书房,他也没想明白——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像的? * 次日,温斯科特的滨海教堂外,天空乌云乍起,低垂的云幕预示着一场将至的暴雨。 南诺家族的人都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西装,聚集在教堂外面。 与霍楚沉叁番五次的较量里,他们损失惨重,就连今天的送丧队伍都是叁叁两两,再也不见五大黑手党之首的霸气。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大老板南诺,满脸的倦意连鼻梁上的墨镜也遮不住。 他弟弟的尸体是装在一个巨大的礼品盒里被送回来的,就放在南诺庄园的门口。 淡粉色的缎带,梦幻又温馨。 但整个纽约都知道,这样绅士又贴心的“贺礼”,是独属于霍楚沉的手笔。 教堂里,一阵风把圣坛周围的烛火吹得飘摇,玫瑰窗里原就暗淡的天色,在这样的氛围中更显出几分阴郁。 神父念完圣经,唱诗班就位,乐队的指挥刚给了个手饰,教堂里奏起了沉重的音乐。 但曲子却不是葬礼上常用的莫扎特《安魂曲》,而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没有人会在葬礼上演奏这首曲子。 因为它述说的不是个人的死亡,而是整个国家的覆灭。 南诺怔忡,怎么可能有人会在葬礼上犯这种错误? “停下来!”他跳起来,拔枪指向一脸无措的乐队指挥。 可是音乐没有停。 显然,这首曲子不是现场演奏的,而是来自教堂的公放音响。 教堂里有人拔枪,冷硬的“喀哒”声此起彼伏,像外面终于落下的雨点。 南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灰败,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放错音乐。 音乐早就被人换了,那首《葬礼进行曲》是霍楚沉送给他南诺家族的最后一件礼物。 真是,杀人全家都做得这么体面。 下一刻,教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斜风夹着雨丝飞进来,烛火和天光映出男人颀长的轮廓。明暗交杂的光影间,是他凛冽的眉眼和冷漠的表情,宛如追魂索命的地狱使者。 “霍楚沉……”南诺笑起来,自嘲又无奈。 霍楚沉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走近南诺,才在他身边坐下,倾身把双臂架在了腿上。 没有解释,他只平静开口道:“既然先生不肯见我,那我只能自己来了。” 困兽犹斗的事,南诺一向不屑去做。 他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枪,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一直很想知道,南诺和Navoi一直互不干扰,就算有生意上的冲突,也不至于让南诺先生一而再、再而叁地挑衅纠缠。” 霍楚沉转头看向南诺,“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旁边的人愣住,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冷呲一声道:“霍先生可真会装无辜。” 霍楚沉蹙了蹙眉,没有继续问。 南诺转身看他,一双眼瞪得通红,“我运去中东的军火是不是霍先生截走的?” “什么?”霍楚沉挑眉,事情的真相倒是真让他惊讶。 南诺却继续哂道:“既然都把枪架到我头上了,霍先生也不必再演戏了吧?” 霍楚沉冷下脸,没有对此再做任何反驳。 南诺冷笑,继续道:“我的船是从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之后消失的。我的消息是说,船只的残骸被发现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那里可是霍先生的故地啊,况且这件事,在所有与南诺有瓜葛的人里,除了霍先生,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能耐。” “怎么样?”南诺问,“这个理由,霍先生还会因为南诺的纠缠委屈吗?” 两人各自沉默,教堂里依然播放着沉重而阴郁的葬礼进行曲。 霍楚沉起了身,被南诺叫住。 “我落到你手里,我认输了。但我只求你一件事,放了南诺家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无辜。” 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霍楚沉没有回头,也没有表态。 阴暗的天光把他锋利的侧颜映亮,霍楚沉站在教堂前,抬头看向屋顶的那个十字架。 “老板?”维托从后面走过来,替他撑伞,“那些女人和孩子怎么办?” 又是很久的空白。 暴雨下出绵延的白雾,良久,霍楚沉淡漠的眉眼才动了动,开口留下句“杀了”,就转身上了车。 车窗伸起来,隔绝了温斯科特这场格外密集的暴雨。 回程的路上霍楚沉都很沉默,仿佛终于解决南诺这个心腹大患,并不值得他高兴。 维托再笨,也能识别霍楚沉的情绪。全程装鹌鹑低头,闭嘴不敢说话。 南诺交出的这个答案,实在是让霍楚沉意外。 他虽然不喜欢南诺做生意毫无底线的风格,但黑手党的军火走私,说到底都是小打小闹,根本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市场。 派人截这种无聊的货,费时费力,Navoi是绝对不屑于做的。 可是直布罗陀海峡和意大利那不勒斯,确实又都是他家族的势力范围。除开他以外,难道还有人能动用那边的势力? 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镇定的霍楚沉第一次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如果这一切都是幕后有人故意安排,那他们的目的,应该绝不止于挑拨他和南诺之间的关系这么简单。 得派人联系意大利那边,查一查那批军火的去向。 越想越心烦,霍楚沉低头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老板,”前排的维托弱弱喊了一句,转身递去手机,“客户的电话,想约您面谈两周后那批军火运输的细节。” “嗯,”霍楚沉应了一句,心不在焉地问,“你问他在哪里见?” “大西洋城的赌场。” “告诉他,我会尽快安排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霍楚沉似乎都很忙,因为荆夏几乎没有在公寓里见到过他。 她如今的身份不再是老板的贴身保镖,而是一个刚入会的党徒,在这个崇尚野蛮法则的地方,就过得格外难捱。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些男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可暗地里的排挤并不少。 食物被扔,衣服被剪都是常事。找不到凶手,荆夏也只能闷头吃哑巴亏。 但最难的还是迈兰让她打听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荆夏尝试过几次向维托套话,只是她也不知道维托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 无论两人的谈话从什么地方开始,他都能将内容引到“霍楚沉有多器重他”上面去。 比如,荆夏如果以借车为由头,探听霍楚沉出行的安排情况。 维托就会说:“你看我就没有这种烦恼,因为我坐的都是老板的专车。” “……”荆夏忍住想翻他白眼的冲动,继续打听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维托就会一脸得意地道:“我当然是跟着老板,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说完话锋一转,半笑着奚落荆夏道:“老板是不是很久都没跟你说过话了?你连老板去哪里都不知道。啧啧啧……你看,老板今天跟我说了六句话,跟你呢?一句都没有吧?” “嘿嘿~”维托摇头晃脑,全身心地诠释着“小人得志”这四个字,道:“这就说明,老板还是比较看重我的。” “……”荆夏无语。 今天霍楚沉确实跟他说了六句话——只是其中有叁句是“闭嘴”,有两句是“出去”,还有一句是“滚”…… 面前的人还在叨叨,“不过你要是在这里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回去温小姐那边。” 完了还不忘贱贱地再捅上一刀,“哦,我忘了,温小姐现在身边有别人了,估计也不会要你了。” “有别人?”荆夏一愣,很快抓住了重点。 维托哑口,露出一个恐吓她的表情,扭头就上了霍楚沉的劳斯莱斯。 荆夏却被维托的口误提点了什么,在保姆车上陷入沉思,意识回笼的时候,几人就已经到达位于大西洋城的赌场外面。 荆夏下车,直到跟着一帮人走过门禁的时候才被告知,维托给所有随行人员都拿了VIP内场的通行证,却独独把她晾在了一边。 “……”荆夏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跟赌场配备的保镖一起,守在了外场。 安保工作说来危险,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无聊。 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是个热络的性格,一时无事,便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往吸烟区去。 刚走两步,一只戴满戒指的手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二十五章维护 脚下步子一顿,荆夏侧身,看见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背头的男人——意大利人的长相,纹身大约是从手背一直到了脖子。 今天这样的场合,遇到几个黑手党并不奇怪。 荆夏以为他要借火,挑眉给出一个询问的眼神,两指夹着打火机,抬了抬。 男人笑起来,倒也没拒绝,回头示意身后的保镖,夹起一支雪茄。 但他却没有去接荆夏手里的打火机,而是用嘴叼着雪茄,俯身凑近了一些。 他身上的古龙水和头油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荆夏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们相视笑起来。 荆夏终于明白,面前这个黑手党小头目样的男人真正想做什么了。 妓女和柔顺的女人玩多了,这些暴徒大约也想换换口味,找个刺激的场合,尝口新鲜的辣椒。 荆夏沉着脸,收回了打火机。 然而刚要走,男人身后跟着的叁个党徒就围拢上来,挡了她的去路。 身后传来他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他笑得有些邪肆,走近了贴着荆夏的后背问,“骚货,想不想吃鸡巴?” * “砰!” 一声枪响,霍楚沉手里的咖啡晃了晃。 VIP内场,客户怔忡地看向霍楚沉,第一反应是警方派人来清场了。 可是不对啊,警方如果要抓人,最重要的是证据。 现在这里一没毒品、二没军火,警方这样大动干戈、打草惊蛇,实在是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 想是这样想,但客户听到枪声之后,神色还是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霍楚沉还算淡定,他低头饮了口咖啡,侧头对维托道:“出去看看。” 开门的一瞬,霍楚沉听见维托骂了句,“操!” 破音顺带拐了两个弯,然后他就扑了出去。 门外响起男人混杂着意大利语的叫骂。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小跑出去。霍楚沉走在最后。 然而刚踏出内场的门,对方的人就围住了现场。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冷硬“喀哒”声,黑洞洞的枪口在前面的空场处围了一圈。 躺在地上的人声嘶力竭地叫喊咒骂。 “妈的!” 一拳闷响砸在脸上,男人的叫嚷停了。 维托似是还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道:“你他妈胆子真大!Navoi的人你也敢动,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听到这里,霍楚沉眉峰轻褶,脚下步子也突然就快了起来。 人群向两侧散开,直至走近,他看见的就是维托把一个人摁在地上,膝盖抵住他的右手,一捻,骨头脆响的同时,男人痛哭嚎叫。 而另一边,荆夏捂住一侧手臂,汩汩殷红从指缝渗出——还好只是擦伤,不算严重。 这几天霍楚沉其实是有意给她冷遇。 想着她要是在男人堆里混不下去了,总归是要来向他服软的。 可是她没有来。 所以这么久,霍楚沉心里的郁气其实一直都没有散过,反而愈加累积。 “维托。”淡淡两字,语气平静。 在场的人都怔了怔,自觉往后退开一步。 霍楚沉这时才发现,被维托摁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布纳诺家族的二老板,维里斯。 “老板!” 维托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道:“他敢动我们的人……” 迎着霍楚沉冷到杀人的目光,维托最终悻悻地闭了嘴,收回手,往旁退开了一步。 维里斯这才被人扶着,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自然认识霍楚沉,也知道他游离于纽约黑手党之外,却也能只手遮天的本事。 刚才对荆夏动心思,是因为黑手党里除了情妇和妓女,不可能有女人。 而荆夏的穿着打扮,跟“情妇”两个词一点边都沾不上,况且她也没有自报家门,说她是谁的女人。 维里斯就只把她当成了个赌场员工对待。 不过目前看来,情况也不算太坏。 顶多是个连内场都进不了的小保镖而已,他不信霍楚沉还真能当众下了他的脸。 “霍先生,”维里斯一脸讪笑地看向霍楚沉,语气不善道:“你手下的人脾气可真大。什么场合、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出去混,迟早要等霍先生收尸。” 他转头,目光落在荆夏身上,补充道:“不如霍先生把她送我,我帮霍先生调教调教。” 说完兀自笑了两声。 “哦?”霍楚沉面无表情,眼神轻飘飘扫过荆夏,又落回到维里斯身上,“那敢问我手下的人,是做了什么事冒犯到阁下?” 见霍楚沉语气平和,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又回落了一些,维里斯歪着头哂到,“不过是看得起她,想让她过来给我点根烟,你的人就动手了。” 霍楚沉“嗯”了一声,不动如山。一双黑色手套从披在肩上的风衣里伸出来,修长的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尾指上的戒指。 当下的场合,只有他能救她。但凡她开口求一句,今天这顿羞辱,她大可不必去受。 霍楚沉故意等了一会儿,却见荆夏只是安静地靠墙站着,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他几乎要被这女人的倔脾气给气笑了。 “荆夏。” 片刻后,霍楚沉终于开口,还是那副又硬又冷的音色,只淡淡地道:“去给维里斯先生把烟点上。” 此话一出,维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再是看荆夏不顺眼也知道,在外面,没有帮着别人欺负自己人的道理。 连他都明白的事情,老板怎么偏偏糊涂了。 维托瞪着那双大蓝眼睛就要开口,被霍楚沉一个手势挥没了音。 气氛再次凝结,只有维里斯笑得一脸得意。 荆夏站在一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如今焦点落到她身上,她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可是从霍楚沉的视角看过去,能看见她青筋隐现的额头和微微扇动的眼睫。 他知道她不服气。 可是他也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纵容和退让是有底线的,她需要懂得对他服软才行。 片刻静默,荆夏最后还是扶着墙走过来,用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拾起了地上的打火机。 “嚓——” 火光亮起,霍楚沉心里一沉,好像被谁紧紧掐住了脖子,那种愤懑又窒息的感觉,让他简直透不过气来。 雪茄在火苗上燃起亮光,维里斯深深吸了一口,故意把一圈白雾吐向荆夏,而后笑得一脸淫邪。 不过短短几分钟,事情就完全脱离了霍楚沉的预设。 他之前觉得如果荆夏不肯服软也不是不行,那就借这个机会让她得个教训,也长长记性。 可现在他又觉得怒火中烧。 自己都舍不得说重话、下狠手的女人,却白白扔给一个垃圾去侮辱。 一支雪茄点完,维里斯挣回了面子,正打算潇洒退场。 霍楚沉给维托使了个眼色。 “还要做什么?”维里斯叼着雪茄,斜眼看向维托,回他的却是身后的霍楚沉。 “我手下的人不懂规矩,给先生赔了罪,那先生开的那一枪,又要怎么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维里斯身形一滞,转身看向霍楚沉,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是还没等布纳诺家族的人说话,维里斯的手就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擒住了。 枪口抵上他的左臂,而后“喀哒”一声—— 血雾飞溅,维里斯惨叫出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哑口,没有任何人敢吭声。 一片死寂之中,霍楚沉转身,将手里的枪扔给维托,接过他递来的一张湿巾,擦干净手套上的血迹。 走过维里斯身边的时候,霍楚沉俯身下去,不知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了句什么,维里斯当即吓得脸色惨白。 赌场里的一段小插曲,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回程的路上,荆夏埋头进了保镖的保姆车。 而维托良心发现地担心起荆夏的伤势,耷拉着脑袋嘘寒问暖,像只殷勤的大金毛。 但他仍然逃不掉被霍楚沉打发去翠贝卡的命运。蔫儿巴巴地上车之后,还用乞求的眼神看向荆夏,期待她能帮自己和霍楚沉说两句好话。 可荆夏哪有心情去管他。 刚才的事情,她不是没看出霍楚沉的想法。 她没有向他服软,一是因为骨子里的那股骄傲;另一方面,她也想接着这个机会,看看霍楚沉对她到底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然而结果竟然超出了她的预期。 荆夏一边思忖,一边脱掉外套往医药间去。 走得太快太急,以至于开始翻找药物的时候才惊觉,身后贴上来一具火热的躯体。 —————— 霍猪蹄前一秒(冷漠):呵,女人,快向我求救! 霍猪蹄后一秒(失去理智原地爆炸):你敢朝她吐烟?! 让我们一起把霍总的Flag打到公屏上:维护女人什么的,向来都不是他的作风。 第二十六章对弈(微H) 她冷着脸,往旁侧避了避,霍楚沉就又贴了上来。 小腹一紧,一只精壮的手臂围上来,轻巧一举——荆夏就被他翻了个身,放在了储物间的矮柜上。 男人向前一步,双臂展开,把她锁在壁柜和自己之间。 这样的高度,两人刚好双目齐平。 大理石台面的冰凉透过布料传到大腿根,他站在她面前,她的腿微微张开,环着他的腰身。 荆夏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心跳突然快起来。 “为什么要动手?”霍楚沉问。 荆夏面色平静,把头扭向一边。刚要动,就被霍楚沉擒着下巴转了回去。 他又走进了一步,迫使那两条原本就垂在他身侧的腿,张得更开了一些,男人的下腹几乎要触到她柔软的腿心。 “为什么要动手?”他又问了一遍。 荆夏听得出来,霍楚沉已经在竭力克制着自己。 “不然呢?”荆夏回看过去,“他说要肏我,不动手怎么办?脱了裤子躺下来?” 霍楚沉闻言蹙了蹙眉,脸色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点,补充道:“那也不用逞强。” “我打得过,”荆夏不服气,“他只不过是占着有枪而已。”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霍楚沉打断她,“但凡你告诉他,你是我的人,他如果不会立马放了你,也会派人来问一问。又是关禁闭,又是打发你去楼下,我以为你想明白了。” 荆夏被问得一时哑然,甚至有些佩服起霍楚沉的联想能力了。 当时那种情况,换了任何人怕是都不能忍下那口气。 况且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更是明白任何人,都不会比自己的拳头靠谱。 从小到大都没有被好好保护过的孩子,遇到问题,本能反应绝不会是寻求庇护,而只会是全力反击。 荆夏张了张嘴,却明知故问地抛回一句,“想明白什么?” 两人沉默对视,半晌,她听见男人叹气。 霍楚沉擒住她的手,又走进了一些,这一次,他的下腹隔着两层布料,贴上了她—— 灼热而坚硬,是她熟悉的轮廓。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旖旎。荆夏想往后退,却被另一只手把住了腰。 “你在生气?”霍楚沉问,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荆夏摇头,却满脸都写着不服,“我是霍先生的保镖,自然对霍先生的吩咐不敢有怨言。”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男人侧颊上贲张的咬肌。 这说明,霍楚沉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 然而下一刻,她听见男人隐忍而低哑的声音。 “你真觉得我只当你是保镖?” 荆夏一怔,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转头撇向一边道:“不然呢?是霍先生自己说的不缺女人,让我摆清位置。” 下颌被一只大手扣住,霍楚沉把她的脸转了回去。 视线交汇,荆夏看见他眼里的怒意、内疚、以及无奈。 她知道,借着赌场的事情,霍楚沉现在应该是对她存了几分歉意。 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她要是能表现出一点退让,两人之前一直的僵持,大约就可以缓解。 而且…… 荆夏想起车上维托不小心说漏嘴的话,决定赌一把。 于是抢在霍楚沉开口前,她妥协道:“那天去温小姐的公寓,见到文森了。” 话音刚落,她感到头顶的呼吸明显轻了几分。荆夏镇定地看他,并不回避霍楚沉摄人的视线。 半晌,她才听男人凛着声音追问,“还有呢?” “没有了,”荆夏语气坦荡,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嗔怪,像一只被迫收起利爪的猫儿。 这样的示弱显然取悦了霍楚沉,他的情绪明显缓和,擒住下颌的手又回到了她的腰上。 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落地了。 这说明他还没有怀疑到迈兰身上,荆夏当即松了口气。 男人却向前一步,将她搂得更近了一些,近到荆夏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两腿之间的危险。 而霍楚沉却极有耐心,目光缱绻地盯着她问,“之前为什么不说?” 荆夏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怕你会找温小姐麻烦。” “那现在不怕了?” 荆夏摇头,“现在知道了,只要我求情,霍先生就不会计较。” 一句话反将他一军,既给了他下场的台阶,又断了他反悔的退路。 霍楚沉愣了片刻,蹙起了眉。 她太聪明,而这种聪明除了让他着迷,同样也让他觉得危险。 这场对弈她看似落败,但从始至终,霍楚沉都知道,是谁在掌控着自己的情绪。 她对他,可以手起刀落、毫不迟疑。 而他对她,却总是朝令夕改、一退再退。 这不是个好兆头。 心里倏地燃起一股炽热,不知是怒火还是情欲。 此刻的霍楚沉甚至不想再去追问,她留在自己身边的真正目的。 总归他对自己有实足的信心,只要愿意,他能留住任何人——对她,关起来也好、锁起来也罢,在她选择留下来的那天,就该想到,他不会再放过她。 至死方休,这是她自己说的。 “霍先生?”荆夏叫他。 被男人把住的腰略微生疼,她刚想往后挪,就被一股大力扯进了男人怀里。 猝不及防地身体相贴,莹软撞上男人精壮的胸膛,荆夏低低地叫出了声。 可是下一刻,她的声音就被男人突然的吻堵住了。 他还是那么强势地吻她。 趁她张嘴呼痛的时候贸然闯入,在属于她的湿软泽国之中肆意攫取,恨不得在每一处都标记上他的痕迹。 呼吸被偷走,荆夏愈发觉得头脑昏沉。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去适应迎合,然而霍楚沉却一点都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冰凉的大掌插入她的发根,扣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扯开她的上衣,拉下内衣遮盖的布料。 莹白的乳肉被内衣束缚,失去遮挡后翘耸耸地立着,雪白上的那一点嫣红又圆又硬,因为忽然的冷空气而紧缩凸起。 “嗯……” 酥麻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像火一样地蹿向腿心。 灵巧的舌头一遍遍扫过乳珠上薄嫩的皮肤,荆夏很快就湿了。 无论心里对霍楚沉是什么感受,身体的诚实骗不了自己。 这个男人看似斯文,身上却带着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狠劲和野性。撕开那身得体的西装和风衣,他的内心似乎住着一头愤怒的野兽。 荆夏不知道霍楚沉对她的欲望从何而来,也不感兴趣。 她只知道,自己不排斥与霍楚沉做这样亲密的事。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各取所需。 湿热的吻从胸口撩动到颈侧,手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霍楚沉将人单手抱在胸前,把住她的身体让她侧过来,而后一点一点替她舔去手臂上的血迹。 痛意弥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难言的温热。 他离她很近,几乎是匍伏在她身侧,深邃的轮廓在昏黄廊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平和。 血迹染上他略显苍白的唇,让他整个人透出几分鬼魅的艳丽。而他却只低垂着眼帘,一心一意地吻她的伤口。 像一只竭尽所能安抚伴侣的雄兽。 “霍先生……霍先生……”荆夏呢喃,身体后仰。 她的长裤也被霍楚沉脱下扔在了一边。 男人直起身,扯开紧缚的领带,伸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不,”荆夏往旁侧避了避,挣开他的动作。 “不要蒙眼睛,”荆夏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坦然而平静。 扯领带的手顿住,没有再动。 荆夏靠过来,双臂攀上他的脖子,语气轻缓地道:“我想看着你,霍先生,让我看着你。” —————— 明天上肉 第二十七章吻烟(H) 面前的男人停下动作,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四目交汇,周围明明很安静,荆夏却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 如果霍楚沉不拒绝,那么就说明他对她的防备,又被悄然的逼退了一隙。 夜风从隙开的窗户探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霍楚沉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的眼下留出两道半圆的影。 手上的领带落地,他再次吻了上来。 从唇角到侧颈,滑软的舌一寸寸舔过,留下浅浅的齿痕。 不得不承认,在男欢女爱上面,霍楚沉似乎有着某种天赋,通过两人仅有的一次缠绵,他就悉数记下了她身体所有的解密方式。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荆夏觉得自己就在他的撩拨之下化成一滩春水,被肆意泼洒在柜面。 解开皮带的“喀哒”声响起,男人拉下西裤的拉链。 紧接着,那根赤热的巨物就迫不及待地弹跳而出,青筋暴胀,圆硕的马眼怒张,正向外吐着粘液。 上一次蒙着眼没看清,这一次,荆夏结结实实的被这样的尺寸怔住。 然而霍楚沉不给她机会退缩,大掌向前一捞,直接把人拖到自己身前,连底裤都懒得脱,长指一挑,裤底被拨到一边,露出女人毛发稀疏的花户。 荆夏没有定时脱毛的习惯,但霍楚沉的下体却清理得很干净,这样倒更显出他阳具的粗壮。 “以后把这里都弄干净。” 男人一边抚着她平坦的小腹,一边握着阳物在她湿漉漉的阴瓣上磨蹭,不时擦过充血微凸的阴蒂,激得荆夏轻哼出声。 “不要,”荆夏闷哼,喃喃道:“麻烦。” “那以后我帮你。”霍楚沉语气平静,像是在布置公事。 荆夏想象了一下霍楚沉帮她清理下体的画面,不由瞪大眼睛拒绝,“那也不要,为什么一定要弄干净?” “这样才看得清楚。”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让荆夏有些脸红心跳。 看清楚…… 他还想看得多清楚? 光是想象一下自己在霍楚沉身下,被他仔细打量那里的画面,荆夏就觉得心悸。 小腹一热,很快又吐出一口春水。 霍楚沉找出一个避孕套戴上,下一刻,那个硕大的圆头就这样插入了荆夏体内。 随着眼前肉柱的消失,甬道里传来一股酸涩的饱胀感。 已经吞过他一次,荆夏没想到,再一次的进入,还是让她这么难捱。 穴口的地方,两片阴唇被龟头撑开,附在棒身上面,像两片吞咽的唇瓣。 她不禁深吸口气,努力放松自己。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动作却只让阴道收缩更紧,一张一合之间,内里的软肉裹得霍楚沉呼吸微乱。 本以为戴上避孕套,感觉会不那么明显,可是女人的阴道又紧又暖,进去之后更是层层媚肉收缩吮吸,只一瞬就让他后腰酥麻。 他只得停下来缓了缓。 等到终于适应,霍楚沉才掐着荆夏的腰,把人拖到身前。 矮柜的高度刚刚好,荆夏双手撑着台面,半个臀悬空,两只腿向两边分开,踩在柜面上,霍楚沉就能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插进去。 他好像格外迷恋这样凶猛又激烈的性爱方式。 全进全出,劲腰抽送间,能看见他腹部贲张的肌肉线条、凸起的腹肌和分明的人鱼线。 身上没有脱下的白衬衣落下来,堆迭在荆夏的小腹上,阻挡了两人的视线。 霍楚沉就直起身,一手把住荆夏的腰,一手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男人精壮而微汗的胸膛露出来,闪着莹莹蜜色的光泽。 “呀!!!” 只是稍微的一顿,荆夏猛然一矮,又被拉进一寸,整个下身都悬在外面。 霍楚沉捧着她的臀瓣,几乎要将她的腰都翻折起来。胯间的进出越来越快,荆夏被这样猛烈的肏干插到几乎失声。 “霍先生……霍先生……”荆夏断续地唤他,“快、好快……” 说的是好快,却也没让他慢一点。 霍楚沉看着她在自己身下蹙眉低吟的模样,近乎着迷地伸出手去,抚摸她微微蹙起的眉。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乖顺的、听话的。 他喜欢看她皱眉失神的样子,更喜欢看她眼含水雾、眼尾泛红的样子。 也是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这个女人是他的,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不给杂念留下任何一丝的余地。 然后他就更想要肏她。 把她摁在自己身下,狠狠地、用力地,肏到她哭出声来。 绵软的腿被架上臂弯,荆夏惊呼一声,只觉身体腾空,下一刻,就连呼吸都再次被他给堵住了。 霍楚沉凶猛地吻她,把着她的臀,将她往自己身上狠狠地摁。 一瞬间,整个空阔的平层都响起肉体拍打的啧啧水声。 她用力攀住他的背。 指腹下面,是他每一次用力时候的肌肉收缩。 她想起某一次看见他赤身搏击的背影,那对漂亮饱满的肩胛骨此时在她手下,仿佛一对凛凛的鹰翼。 “霍先生……霍、霍先生……”无意识的呢喃被他的吻堵住,啃咬厮磨,带着未散的怒意。 荆夏觉得,霍楚沉今天可能是真的想把她肏死在这儿。 “舒服吗?”偏偏他还不要脸地咬着她的耳珠问,声音哑得不像话。 荆夏懒懒地哼了一声,随即换来一记猛烈地深顶。 “呀!!!”腿心酥麻,他的龟头直直顶上内壁的软肉,浑身像过电一样。 “舒服吗?”男人声音低沉,又问了一遍。 “霍楚沉!”荆夏被他戏弄得恼怒,头一次直呼其名。 这样的行为,放在平时是挑衅,但是当下,由一个攀着他的肩、裹着他粗硬的女人说出来,就变成了撒娇。 霍楚沉低低地笑起来,继续逼问,“舒服吗?” 一边问,还一边故意用自己结实的小腹,去摩擦她充血硬挺的阴蒂。 快感让荆夏头脑空白,只能混乱地抵御着他的压制,泛起粉白的指甲几乎深深嵌进他的肉里。 她不知什么时候被霍楚沉抵在了墙上。 背后是冰冷的大理石,前面是男人炙热的身体。骨血交融,每一寸皮肤都被灼烧,血液奔涌,宛如沸热的熔岩。 霍楚沉也不再追问“舒不舒服”了,因为她鼻息和眉宇间溢出的渴求,已经回答了一切。 热汗淋漓,在两人身上蜿蜒而行。 恍惚中,他好像又听到她叫他的名字——霍楚沉、霍楚沉…… 倏地,一股欣快从尾椎直窜耳心,霍楚沉绷紧了身体,难以自制地低吼。 短促暗哑,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荆夏被他突然加大的动作撞得快要碎掉,最后只能咬住男人的肩,呜咽着,看城市灯火幻灭,变成簌簌迷离的光点。 “嚓——” 指尖星火绽开,映出女人眼尾上未退的情欲。 一瞬的明亮点燃她冷艳的侧颜,轻烟从唇齿漫溢,在曼哈顿的晚风里,翻滚出慵懒和惬意。 霍楚沉倚在门口看她,静静地,直到那支烟快要抽完,荆夏都没发现。 忽然手上一轻,荆夏转身,看见霍楚沉沾着水汽的眉眼。 “霍先生……” 房间里抽烟被抓包,荆夏一时有些做坏事被发现的局促。 和前几次不同,霍楚沉并没有直接摁灭她的烟,而是就那么叼在指间,然后定定地看她。 琴室里没有开灯,除了巨大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夜火和朦胧月色,所有的光亮,就仅仅来自他指间的那一点猩红。 寻着那点亮色往上,荆夏这才发现,霍楚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下了手套。 可是灯光太暗,她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男人修长的指,和格外分明的骨节。 下一刻,她看见那只手带起那星火光,他的唇覆在她衔过的地方,男人脸颊凹陷,深邃的五官骤然一亮,又暗下去。 霍楚沉转头看她,把着腰将她拉进,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淡巴菰的味道很浓郁,焦香随着男人唇舌犯进,弥散在齿间,又从不断喘息的鼻息间浸出来,淡淡地散在空气里。 这样带着迷醉效果的吻,让荆夏头脑有些晕,她从霍楚沉的桎梏中挣扎出来,侧头往后闪了闪。 “霍先生……”她气息不稳,说话的声音也比往常温柔了几分。 “霍先生原来会抽烟的么?” 霍楚沉低头看看手中的烟,点了点头。 “我之前还以为你很反感……” “嗯,”霍楚沉依旧点头,轻烟散在眉间,表情平淡,“烟味让人清醒。” “所以你不抽烟,是因为不想活得太清醒。” 鬼使神差的,荆夏觉得自己听懂了他没说出的下一句。 霍楚沉先是一怔,而后无声地笑了笑,他早已不为这个女人对他的洞悉而惊讶。 一只属于男人的宽大手掌向荆夏伸了过来——骨相优美、骨节分明,白净而干燥,手心甚至没有一点薄茧。 她看向霍楚沉,不明白他的意思。 随着那只大掌在她面前翻转,荆夏只觉心跳一滞。 —————— 晚上有加更。 存稿告急,以后500珠加更一次。谢谢大家的支持,你的每一次评论、收藏、投珠都是本渣作为爱发电的动力。 第二十八章奏鸣曲(H) 她忽然想起那一晚,也是在琴室,霍楚沉说之所以知道她会弹琴,是因为她的指伸肌腱比旁人都明显。 可现在,她看着霍楚沉手背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才知道—— 他的指伸肌腱,被人挑断过。 “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总是戴手套?” 霍楚沉淡声问,“是你想的那样吗?” 荆夏想问是谁做的,可是开口才发现声音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漫不经心地答了句,“仇家。” “什么时候?”荆夏追问。 霍楚沉想了想,道:“十多年前。” 语气里毫无波澜,仿佛在说着一件跟他毫不相关的事。 可是手对于弹钢琴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荆夏比所有人都清楚。 眼前闪过那些零星的信息:照片、钢琴、受伤的手、改换的姓名……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接起来,关于他的家人,荆夏已经不想再去问了。 结痂的伤口也是伤口。 他们都是痛过的人,知道没必要以安慰的名义,再血淋淋地痛一次。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是女人细腻的掌心,微汗、颤抖。 那些伤早已没了感觉,可现在被她这样触碰,却生出几丝从未有过的酸涩。 “所以你怕过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霍楚沉一怔。 荆夏也意识到自己的口快,一时敛了神色,解释道:“我是想说十多年前,你应该才十几岁……” 暧昧的气氛又跌回诡异的沉默。 这对于霍楚沉来说实在是陌生。 在他所生活的世界里,每个人都不过是被命运推着朝前走。怕或不怕,从来都不是应该被考虑的事情。 因为活下去才是。 可是她这么一问,心里某一处被尘封的情绪似乎破土。 思绪回到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夜:十四岁的异乡少年家破人亡、流落街头,不得不在莫斯科刺骨的寒风中,与野狗抢食、也同它们挤在一起取暖。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曾经的落魄,可偏偏却躲不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荆夏敏锐地察觉到他平静下的暗涌,没有再纠缠。 她探身掀开钢琴上的白布,扬扬下巴问他,“会弹吗?” 霍楚沉微怔,淡然道:“弹不了了。” 荆夏闻言并不意外,只翻开琴盖坐下,留出旁边一个人的位置问,“一起?” 手上的烟烧完了,琴室里完全暗下来。 霍楚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窗外的霓虹和冷月都显得模糊,远远地透过来,照亮身侧女人的脸。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柔和且平静的表情。 沉郁的和旋响起,是阴暗严厉的色调。 女人的双手纤细,砸在琴键上,却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磅礴雄浑,激昂砥砺,像忽然破开乌云的光芒。 胸中漫起一股暖意,直到现在霍楚沉才发现,自己或许一直在等着这样的一个人出现。 等着这个人问他痛不痛、问他怕不怕。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回答她——痛过、怕过,那条路他一直孤独地走着,现在已经有些倦了。 琴声中他靠过去,抱她,伸手抚上她残留湿意的脸颊,然后吻下去。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炙热的、强势的吻,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只是带了些急切。 呼吸逐渐加重,手下的音乐乱了节奏。 “咚——” 琴声戛然。 霍楚沉掐着荆夏的腰,把她放到钢琴上,砰訇出一串杂乱的响雷。 刚才熄灭的情欲就这么轻易被点燃,好像只要是对着她,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 “你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想像这样,把你压在身下肏的么?” 男人气息不稳,像带着醉意,低低的在她耳边喘息。 荆夏摇头,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双腿攀上他劲瘦的腰身。 “是第一次,看见你在这里弹琴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就想,想把她压在这里,听她和钢琴一起酣唱,低吟。 拇指拨开她唇角处的碎发,额头相贴,鼻息间全是他们刚才吸入的淡巴菰香气。 可霍楚沉却觉得,比起香烟,此刻的荆夏更像是毒品,让人上瘾,也无药可解。 那就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总之他是要带着她一起的,就算是万劫不复烧成灰,也得跟他烧成纠缠难分的一把灰。 “咚——” 又是一声杂乱的訇鸣。 荆夏被霍楚沉再次抱起,放在了没掀起的顶盖上。修长的双腿垂下来,踩在黑白的琴键上,奏出调不成调的乐曲。 睡袍的下摆被掀起来,露出女人紧闭的私处。 因为刚经历过的一场性事,那里残留着未褪的潮红。 霍楚沉借着月色看了一会儿,伸手摁了摁荆夏的小腹,让她往后躺下去一点。接着倾身过来,长指分开她滑嫩的阴户,露出里面两片颤巍巍的薄翼。 荆夏紧张得倒吸一口凉气,踩在琴键上的两只脚同时踮了起来。 “别看,”荆夏挣扎着起身,伸手要去遮挡大敞的私处。 然而下一秒,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肉核,阴唇被掰开,男人湿热的舌就覆了上来。 “啊——” 脑中一片空白,荆夏难以自制地向后弓起身体,收紧的大腿被男人牢牢把在了身体两边。 充满颗粒感的舌尖很灵巧,在那颗充血红肿的小可怜上轻轻画圈。 每一次缓慢的刮擦都带来全身的颤栗,荆夏很快就沉沦在他为她造出的欲海。 “霍、霍先生……”她低声唤他,声音呜咽。 男人全心舔弄,大掌轻抚向上,捻住她两颗硬挺的乳珠。 身体每一处的火焰都被点燃了,荆夏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几乎要烧起来。 “霍先生……霍先生……” 口中是毫无意义的呢喃,好像他是她的柴薪,也是她的水源。 她看过他开枪的样子、看过他搏击的样子、看过他谈判的样子、杀人的样子…… 可唯独没见过他匍匐在自己身下,忘情舔舐的样子。 这样的他,像是从世界之巅跌落,落到她的裙下。 “嗯……不啊……” 快感像密集的电流,在腿间累积,然后来到小腹,再随着他的抚弄,流遍四肢百骸。 一根修长的手指探了进来,隐隐能感觉到那上面的疤痕,硌着敏感的媚肉,格外刺激。 汹涌的快感澎湃,随着杂乱的琴音窜起。 “啊!啊!!!” 荆夏媚叫呻吟,很快就泄了身。 黏腻的液体落在琴键上,格外淫靡。 男人直起身,拉开腰际处的睡袍系带。 丝质布料光滑柔软,一旦失去绑缚,很快就向两边散开。朦胧月色下,荆夏看见霍楚沉因为汗湿而莹亮的身体。 他走近一步,腿间一根巨物昂扬挺立,青筋盘绕,攻击性十足。 荆夏看得口干舌燥,无意识地往后挪动身体。 但是下一刻,却被霍楚沉抓住脚踝扯了过来,双手一掐,她又回到了那排琴键上。 肉头圆硕,马眼怒张,他扶着自己抵上她早已湿透的穴口。 “叫我的名字。” 圆头在阴核上碾磨,棱头刮擦,刺激得荆夏不停呻吟。 “霍……先生……” “叫名字。” 他坚持,依旧用吐着前精的马眼去蹭她被吃得晶亮殷红的阴蒂。 “霍、霍楚沉……” 声音带着湿意和颤抖的鼻音。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那叁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像魔咒,瞬间就引得他理智全无。 男人一声低吼,肉柱破开媚肉,直直插入甬道深处。 “啊!!!” 耳边响起女人突然高亢的尖叫,指尖混乱地跳过琴键,杂乱的钢琴曲继续。 霍楚沉俯身上来,吻她,劲腰抽送,耳边有轰隆的杂音滚过,钢琴奏出的音符越来越密集。 “再叫……名字。” 大掌擒住她的下颌,把荆夏的脸摆正。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眼中那层亢奋的血色。 “霍、霍楚沉……嗯……” 穴口被撑到极致,荆夏努力抬起腿,打开自己,好去迎合男人疯狂又猛烈的挞伐。 他的抽插好快、好猛,像一只发情的雄兽。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 他好像一沾上她的身体,就会失了理智,不知疲倦。 好像平时那个冰冷疏离的人,是存在于另一个平行空间的霍楚沉。 肉体的拍击带着湿淋淋的潮意,一曲情欲的奏鸣曲,听得人面红耳赤。 霍楚沉把她钉在钢琴上,全进全出,狠狠地肏,插到她眼泛水汽,只能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一室明月和琴声,这一夜,格外的长。 第二十九章指纹 第二天,荆夏又一次从霍楚沉的床上醒来。 昨晚做得太激烈,以至于一大早的腰酸背痛也容不得她失忆。 荆夏揉着酸软的腰撑起身,发现身侧的床位是空的。 对面的衣架上,挂着霍楚沉昨晚穿的睡袍。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早上九点,距离女佣来清扫房间还有一个小时。 心里的一根弦被绷紧,荆夏抄起地上的睡袍,利落从床上起身。 公寓里很安静,荆夏屏息,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人之后,才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浴室柜被拉开,荆夏取出里面一个眼影盒样的东西,又扯下一张洁面巾拽在了手里。 琴室里,那架昨晚被两人折腾到半夜的叁角钢琴还立在那里——用于遮盖的白布散乱地铺在地上,周围还有几个来不及收拾的避孕套。 这画面让荆夏耳赤,同时也让她大大地舒了口气。 还好霍楚沉还没来得及清理这里,不然哪还等得到她来提取指纹。 荆夏合上琴室的门,先在钢琴的顶盖上仔细看了一会儿。接着,她将一早准备好的铁粉小心翼翼地抖了一些出来,铺在光滑的黑色台面上,薄薄的一层。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柔和,落在琴面上像一层薄纱。 周围很安静。 安静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略微杂乱的心跳。 等到一块完整的区域被铺完,荆夏又拿出盒子里的磁性指纹刷,小心地吸去多余的粉末。 渐渐的,两只完整的指纹印记,就在阳光下显现了出来。 这是昨晚霍楚沉把她压在琴键上,双臂撑开,将人圈在怀里做的时候留下的。 身体还残留着那段猛烈又温柔的记忆,荆夏想起霍楚沉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动作有一瞬的停滞。 好在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从兜里取出手机,把指纹清晰地照了下来。 “起了?” “咚——”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荆夏一惊,手机没有拿稳,落在琴键上,砸出一串响雷。 今天的霍楚沉难得没有穿套装和衬衣,一件宽松的居家休闲服和运动裤,让他看起来从未有过的亲和。 他看了看荆夏苍白的脸,目光落到她脚边那个亮着屏幕的手机。 “一大早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他朝荆夏走来,俯身要去捡她落在地上的手机。 荆夏抢先一步捡了起来。 她随手锁掉屏幕,略有些慌乱地道:“我是想来看看……看看这里有没有清理干净……” 说完默不作声地往顶盖上一靠,用宽大的睡袍袖子抹掉了指纹的印记。 霍楚沉眉峰轻褶,不动声色地看她。阳光透过他额前的碎发,将那双黑色的眸子映得格外晶莹。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了片刻,直到一枚轻巧的吻,印上荆夏微汗的鼻尖。 一只干燥而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头,霍楚沉低低地笑了两声,转而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荆夏的侧脸猝不及防地贴上男人的胸膛,她闻见上面淡淡的香草味道。 “害羞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悠缓,像一把绝好的大提琴。 荆夏怔忡着点头,努力平复情绪道:“我先擦一遍,等下女佣来了,别让她看到。” 耳边滚过男人的闷笑,霍楚沉没作声,看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洁面巾,把琴键和琴盖都擦了一遍。 堂而皇之的消灭证据,荆夏的背心很快就出了层薄汗。 “呀!!!” 腰间一紧,不过一眨眼,她又被男人掐着腰抱起来——大掌托住莹软的臀,小臂架着她修长的腿。 而荆夏还没来得及穿上内裤的阴户,就再一次抵在了男人绷紧的小腹上。 只隔着一层运动裤,她很快就感受到了男人清早的勃发。 “这里还痛不痛?” 霍楚沉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吹气,目光还大剌剌地落在她腿间若隐若现的地方。 再次嗅到危险的情欲气息,荆夏赶紧点头挣扎,还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道:“霍楚沉!避孕套用完了……” “没有了?”霍楚沉似乎不信,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是买了两盒?” “一盒才叁个。” “嗯,昨晚用了四个,应该还有两个。” “有一个不是弄破了么?” “那应该还有一个,还能做一次。” “……”荆夏语塞,心想说你只做一次哪够。 可没等她反驳,霍楚沉就作势要抱她去找避孕套,逗得荆夏险些跟他动手。 两人在琴室里打闹了一会儿,荆夏被霍楚沉压着占了点手上的便宜。 “好了,不闹你了。” 调戏完荆夏,霍楚沉心情舒畅,餍足地把人放下来,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先吃早饭,我等下让女佣晚点来。” 总算蒙混过关,荆夏松了口气,跟着霍楚沉去了楼下的厨房。 保镖都被霍楚沉打发去了翠贝卡,偌大的公寓只有他们两人。 厨房的烤箱嗡嗡的响着,满屋都是牛奶和鸡蛋烤过之后的香气。 霍楚沉摁开咖啡机,给荆夏到了杯热美式,把她领到厨房的中岛台坐下,又转身去灶台拧开了火。 油温热起来,空间里都是呲呲啦啦的脆响—— 洋葱、甜椒、培根、鸡蛋的气味混杂,加上黑胡椒辛辣的点缀,还没看到早餐,荆夏已经食指大动。 “你……”她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相信,弱弱地确认到,“你会做饭?” 霍楚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荆夏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不好再问。 身后的烤箱突然“叮”的一声,她看过去,嘬了口手里的咖啡问,“你在烤什么?” 霍楚沉没回答,掂了掂手里的平底锅,给荆夏递去一个喷香四溢的煎蛋饼。 “快点吃。” 他像是故意转移话题,扯开荆夏旁边的椅子坐下,又故作漫不经心地从桌下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平板,和一副细银丝眼镜戴上,装模作样地看起新闻。 初夏的晴天,阳光亮得干净。 透过厨房的窗户,荆夏甚至能看见空气里飞旋的光柱。那些光落在霍楚沉的眉眼,穿过镜片,在桌面上留下一道小小的彩虹。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安安静静,心平气和地吃过一顿饭。 心中蔓延开一股涩意,手上的咖啡洒出来一点。 霍楚沉偷偷觑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给她递去一张纸巾。 “我今天要出去一整天,晚上才回来。” “哦……”荆夏点头,自顾自地擦身上的咖啡渍。 “你要出去的话开这辆车,”霍楚沉递去一把车钥匙,又道:“另外我让两个保镖跟着你。” 荆夏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他,不太高兴地问,“监视我?” 霍楚沉没有否认,纠正她到,“是保护你。” “我需要他们保护?”荆夏反问。 霍楚沉没有吭声,只目光沉冷地盯着她,又拿出了之前那股强势的态度。 荆夏知道自己拗不过,接过他手里的钥匙,不再纠缠。 “那我等下去看看温小姐。”荆夏有些不开心,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才惹了她不高兴,霍楚沉也不好再拒绝她这个请求,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荆夏给温晚晚打了电话,约在晚上的哈林区SMOKE酒吧见。出发前,她借着在停车场抽烟的机会,偷偷给迈兰发去了见面地点的消息。 今晚的酒吧里有复古爵士乐演出,很多年轻人和游客会慕名而来。人多混乱,甩掉霍楚沉的两个眼线应该会容易点。 九点,荆夏到的不算早。 等她把车停好之后,酒吧门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随行的保镖不知道跟守门的人交涉了什么,那人立即拉开贵宾通道,给他们放了行。 酒吧里灯红酒绿,男男女女喝酒笑闹,台上的爵士乐手已经开始暖场,到处都是杂乱的声音。 荆夏先看到温晚晚。 大小姐被一群男人簇拥着,一身复古暗红色深V礼服,胸前那个V恨不能开到肚脐去。 荆夏抽了抽嘴角,拨开人群走过去。 “夏夏!”温晚晚两指间夹着高脚杯,看见荆夏激动得声音拐弯。 “怎么才来?”她笑着问,给她递去一瓶矿泉水。 荆夏随便推脱两句,看见温晚晚身边那个细皮嫩肉的男人蹙起了眉。 “你和文森……” “你给我闭嘴!” 问题还没问出口,就被温大小姐厉声打断。 怪不得今晚这么有空跟她来酒吧,原来不是为了听音乐,纯粹是因为跟男人闹别扭。 荆夏腹诽,见温晚晚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不好再追问,便安静地在一边当起温大小姐的“背景板”。 几首歌奏完,乐队中场休息。 喝到微醺的温晚晚已经开始跟同桌的男人耳鬓厮磨,荆夏趁着人群混乱,跟着一波人去了洗手间。 这间酒吧有一扇后门,离洗手间并不远。 眼看不远处盯梢的保镖也喝到兴头上,开始跟吧台边的女人聊天,荆夏侧身一闪,从酒吧后门窜了出去。 第三十章纽扣 夜里的小巷行人寂寂,大多是酒吧里的醉汉和出来抽烟调情的男女。 大家叁叁两两的站着,有的靠墙,有的靠着昏黄的路灯,影影绰绰,都看不太清。 荆夏环顾四周,埋头走出一段距离,闪进小巷旁边的一个死角。 迈兰已经等在那里。 灯光很暗,几乎都落在死角外。荆夏一出现就被迈兰擒住手臂推到墙上,高大的身躯一蔽,从后面几乎看不见荆夏的人。 只是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热气氤氲,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暧昧。 荆夏只得赶快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微型U盘,塞给迈兰道:“相关信息都在这里……” 话没说完,一只略烫的手探过来,没有去接她手里的U盘,而是抓住了她的腕子。 荆夏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跌进了他的怀里。 呼出的气息散在鼻息,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迈兰的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荆夏抬头看他,不禁皱起了眉。 “你喝醉了?”她问,有点难以置信。 作为负责跟她对接的FBI探员,执行任务期间喝醉酒,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两人合作里的第一次。 迈兰没有回答她,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深不见底,静静攫住荆夏,让她无处可避。 “你跟他睡过了?” 这个问题无疑是一块巨石,砸得荆夏有些懵,抬头撞上他摄人的视线。 她其实一直隐约知道迈兰对她的感情。 两人十岁相识,在同一间孤儿院。 彼时因为迈兰清秀的长相,常受到同院孩子的欺负。 荆夏一直都记得那个被叁四个大孩子堵在墙角的男孩,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实在漂亮。 只要他看向她,荆夏就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软了心,然后莫名其妙地管闲事。 她救过他一次,当然把自己也弄得很狼狈。 可是自那以后,迈兰就变成了她的“小尾巴”,会借着被老师喜欢的便利,偷偷维护她。 这种维护一直持续到他被一个白人医生家庭领养。 也许是因为小孩子特有的嫉妒心,迈兰走的那天荆夏躲了起来。 他给她留了新的地址,但荆夏却从没有去找过他。 再见面,就是在玛塔的葬礼上了。 仇恨太重,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个时候的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去回应他的感情。 两人都各自沉默,荆夏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 迈兰见她这样也明白过来,握住荆夏腕子的手猛地收紧,捏得她冷嘶了一声。 “为什么……”迈兰红着眼看她,表情崩溃。 荆夏避开他的目光,只平静道:“事情走到那一步,我只是做了不得不做的事。” “是吗?”他俯身追着她的眼神问,“他强迫你的?” 荆夏垂眸,没有说话。 “那就不是强迫了,”迈兰苦笑,“你是愿意的。” 荆夏不想再跟他纠缠,把手里的U盘塞给他,转身就走。 迈兰把住她的腰,把人猝不及防地一带,荆夏又被他抵回了墙角。 她被他这样醉醺醺的纠缠搅得恼怒,试着挣扎,却被一只大掌擒住了下巴。 迈兰俯身过来,笑着哽咽道:“那你愿意跟我睡嘛?在这里,就在这里。” 说完不等荆夏反应,另一只手已经从她裙子的下摆探入。 男人的掌心火热,轻抚过她微凉的大腿,带起全身的颤栗。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荆夏怔在原地。 以她对迈兰的了解,他从来都不是个乱来的性子。两人认识这么久,他就连一句过火的玩笑都不曾开过。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把她抵在墙角。 “迈兰!”荆夏不想跟他动手,试着让他先冷静下来。 可是男人就像着了魔,在酒精和妒火的驱使下理智全无。大手继续犯进,温热的呼吸在她耳廓和侧颈处流连。 “他是怎么肏你的?”声音氤氲在耳后,撩得人心尖微颤。 “连套都不带……是不是,还直接射进去了?” “啪!!!” 空寂的街角传来突兀的一记脆响。 迈兰捂住火辣辣的脸颊,混乱的思绪终于清醒了几分。 荆夏甩开他的手,并没有被羞辱后的恼怒,脸色平静道:“他没有强迫过我,我是自愿的。这个任务从你找到我的那天起,我就想过无数种可能会付出的代价。” 迈兰沉默地看她,喉结上下滑动,好像是在强迫自己咽下什么苦涩的东西。 荆夏顿了顿又道:“现在的代价,根本不算最坏。” “真的么?”迈兰问他,眼眶微红,“他对你来说,真的就只是个任务么?” “不然呢?”荆夏反问。 迈兰笑了笑,没说话。 像霍楚沉那样的男人,才貌、权势、金钱,什么都有,如果他能全心全意地对待一个人,很难有女人会不动心。 可这些话他最终还是吞了回去,只欲言又止的确认到,“你会爱上他吗?” 荆夏沉默片刻,笃定到,“不会。” 说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迈兰道:“我在霍楚沉的书房里装了窃听器,这是频道。” 迈兰走过来接过纸条,想去牵她的手,可最后那只大掌还是落到了她略有些单薄的肩。 “你照顾好自己。” 开口还是那句说过无数次的苍白安慰。 荆夏点头,将手伸进外套的口袋。 指尖传来冷硬的触感,她摸到衣兜里的手机。里面有她早上从钢琴上提取的指纹照片,她应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交给迈兰的。 可是心中辗转,手指在微凉的屏幕上反复摩挲,渐渐的起了层水雾。 迈兰带上兜帽,跟荆夏简单告别。 仅仅是一息的犹豫,那个高大的背影就已经在路灯下渐行渐远。 心里有无数杂乱的声音滚过,荆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迟疑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会爱上他吗?” “不会。” 不会…… 心中轰然,像是害怕这两字只是她自欺欺人的麻醉,荆夏握紧手机,朝迈兰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不是说陪温晚晚听音乐?” 脚下一顿,荆夏听见男人熟悉的声音。 霍楚沉走过来,看了看她刚才张望的方向。只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带着兜帽,依稀能辨认出是个男人。 “怎么了?”他伸手揽过荆夏的腰,目光落在她残留着意外的眉宇。 “没事,”荆夏怕他起疑,赶紧回答到,“我出来抽支烟。” “那个人是谁?”霍楚沉眸色沉了沉,转头再次看向那个早已不见人影的方向。 “那个人?”荆夏想了一会儿才恍然道:“哦!借着问路想搭讪的。” 霍楚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醋王的劲又上来,立刻要让两个保镖追出去。 荆夏拉住他,看了看迈兰离开的方向,直到确定已经看不见人,才松口气道:“别追了,你还担心我能让他占了便宜?” 说完故作惊讶地看向霍楚沉,挑起眉毛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面前的男人的眼神突然有些飘忽,但仍旧面不改色地回她到,“刚好路过。” 荆夏蹙了蹙眉。 她又不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对霍老板这种控制占有欲都过分强烈的男人,常玩的把戏她还是能看个七七八八。 她默不作声地瞟了一眼身后两个抬头望天的保镖,转头对霍楚沉说:“回去吧,温小姐一个人,万一不安全。” 话音刚落,荆夏就看见SMOKE的后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个穿着西裤和白衬衣的男人大步迈出来,肩上扛着个吱哇乱叫的红衣女人。 女人长发散乱,上身罩着见男人的西装,一双脚赤着,白晃晃地在夜灯下毫无章法地踢打。 而男人一只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一只手将人摁住。脸颊一侧的金属镜框,在灯红酒绿的背景下格外惹眼。 “哦,”身边的男人语气平淡,故意凑过来,“不用担心温晚晚了,今晚应该有人帮你照顾她。” “……”荆夏语塞,听霍楚沉这语气,倒是对自己“未婚妻”的风流韵事看得开得很。 “那走吧。” 她拢了拢头发,自顾自地走了,丝毫没察觉到身后霍老板那只想牵她,却又扑了空的手。 两个保镖看到这一幕,心头一跳,都很有默契地装起了鹌鹑。 荆夏的车被保镖开走,两人上了霍楚沉的劳斯莱斯。 车门打开,她很识趣地就往后座钻,被霍楚沉冷着脸给提溜去了副驾。 霍老板今天貌似心情很好,竟然亲自给荆夏当起了司机,礼宾服务一条龙。 他一只手臂撑着靠背,另一只手帮她把安全带拉过来扣好。 “嗯?”手一顿,霍楚沉指着荆夏外套上空着的一块地方问,“你的扣子呢?” 荆夏一怔,讷讷地看过去。 只见外套上一排扣子,独独缺了最下面的那一颗,可是她完全想不起是在哪里丢的,只能摇头。 霍楚沉喜欢看她这样懵懵的神情,像个简单的小女孩,不禁偷偷扬起嘴角,倾身过去更多。 “喀哒”一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在逼仄的空气里弥漫开。荆夏抬头看见他线条流畅的喉结,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她昨晚留下的吻痕……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漫起各种难言且复杂的情绪,荆夏移开目光,不知不觉烦闷起来,一路上都只装睡,没怎么跟霍楚沉说话。 而奇怪的是,霍楚沉今天也像是藏着心事,见她睡着,也只是沉默的开车。 直到飞速上升的电梯停在哈德逊大厦顶层,门扉向两侧滑开,廊亭里的声控灯次第亮起。 荆夏愣住,看着脚下铺满的玫瑰和桌子上那个蛋糕失了神。 “生日快乐。” 霍楚沉俯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原来早上他偷偷在烤箱里烤的东西,就是这个蛋糕。 可是她的身份是假的。 自然霍楚沉以为的生日也是假的。 荆夏一时怔在原地,直到霍楚沉揽过她的腰,带她走到蛋糕面前。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三十一章奶油(H) 那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蛋糕,做工并不精细,有些地方甚至涂抹得不够均匀。 白色的奶油,散发出淡淡的香草味道,上面歪歪扭扭点缀着几颗色泽红艳的草莓。 远看还能唬人,走进了就有些勉强。 可就是这样的勉强,却让荆夏觉得喉头发紧。 她甚至能想象霍楚沉用那双手,仔仔细细,一层一层刷上奶油、再点缀上草莓的样子。 火光在面前跳跃,在昏暗的环境里燃烧出一圈光晕。 荆夏努力平复着呼吸,眼前出现玛塔低头看她的脸。 她用温柔的声音问她,“为什么要偷东西?” 十多岁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荆夏昂着下巴不肯配合,被拘留了48小时。 走出警局的时候是凌晨一点,玛塔叫住了她。 荆夏拢了拢在寒风里空若无物的单衣,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 一只温暖的手牵过她的,女警官笑着把一个纸盒放到荆夏怀里。 她打开,看见里面那个她本来想偷走的蛋糕。 “生日快乐。” 玛塔把随身的外套给她披上,笑着说:“这双手长得这么好看,用来偷东西太可惜了。” 向来对世界充满敌意的叛逆小孩,第一次头脑空白。 从来没有被人爱过的孩子,看似坚冰,实则很好融化,只需要一点甜头和一点真心。 甜头和真心…… 荆夏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这样。 记忆中的画面摇晃,警察局的灯光落在点燃的蜡烛上。 曾经那点照亮她全部世界的火苗,像迷雾一样聚拢又散开。 后背贴上男人火热的胸膛,霍楚沉搂住她,贴着她的鬓边道:“这是第一次做,以后会更好的。” 荆夏不说话,轻轻“嗯”了一句,声音有些抖。 她知道金钱对于霍楚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没有单纯地一掷千金。 而是用了时间和心意,这两样最普通,对他来说却是最稀缺的东西,去博得她的欢心。 搂着她的手在收紧,透过两人的衣料,荆夏甚至能感觉得到霍楚沉略微杂乱的心跳。 这与他外在的游刃有余形成反差。 “这个,喜欢吗?” 眼前出现一个天鹅绒方盒,荆夏接过来打开,一串钻石项链安静地躺在那里。 简洁大气的设计,中间一颗淡蓝色钻石,链子由无数碎钻拼接而成,映着跃动的烛火,像漫天灿烂的繁星。 但最让人惊叹的,还是中间大钻石的切割手法。 从侧边看过去,依稀能看到光亮折射出的一个小词——“Roche”。 洛希。 那是霍楚沉的意大利名字。 也是他最单纯,最无忧无虑的过去。 心中升起一股酸涩,随之而来的还有永无止尽地空洞感。 荆夏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时间黑洞,被一种不可知的力量攫住,一直在下坠。 “来,”霍楚沉牵起她的手,同时也接住了下落的她。 荆夏讷讷地跟着他来到餐桌边,吹掉了蜡烛。 手里被递过来一把锯齿刀,他把着她的手切下来一块蛋糕,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道:“尝尝。” 荆夏张嘴,在碰到奶油的同时,也触到了霍楚沉湿热的呼吸。 他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张嘴的同时俯身过去。奶油被他推入口中,舌头勾过她的,灵巧而深入。 蛋糕化开了,两人同时尝到甜软的味道。 香草味弥漫在齿间,让人觉得温暖而踏实,不自觉就想要更多。 霍楚沉缠着荆夏的舌头,要把她勾过来。 荆夏招架不住,略微抵抗的同时,还有齿关轻合的动作,好像是想咬一咬他。 这样的小动作过于可爱,几下就撩拨得霍楚沉情火大炽,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开始急切起来。 荆夏惊呼一声,腰间一热,她就被霍楚沉翻了个身,困在长桌和他的双臂之间。 他从背后搂着她,身体前倾,胸膛和她的背完美贴合在一起,膝盖也顶进了荆夏微微张开的两腿之间。 “嗯……”喉间溢出一声难耐的低吟,霍楚沉的腿正一下下磨蹭着她蜜水泛滥的腿心。 偏生他还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地吹气,声音沙哑地问,“这里还痛不痛?” 不痛。 早就不痛了。 虽然做爱的时候,霍楚沉总是凶悍无比,但可能是两人的身体过于契合,跟他做起来,永远都是舒服多过于痛的。 荆夏于是摇头。 霍楚沉笑了一声,蹭着她耳后的皮肤,然后衔住她已经发烫的耳珠。 “蛋糕好吃吗?” 他继续问,声音里都是温柔。 那只把着她腰的大掌不知什么时候拿开。她罩在外面的上衣被脱掉,露出里面那件紫红色紧身连衣裙。 荆夏其实很少穿裙子,更别说是紧身的款式。 平时她总是背心、外套、长裤,除了那双勾人的眉眼,很少展露出自己风情的一面。 而现在,眼前那具销魂的女体玲珑有致,腰部到臀部的曲线,优雅如同一把绝好的大提琴。 霍楚沉突然就觉得,她平时随意的穿衣风格也挺好。因为这样的风景,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空阔的客厅响起簌簌的声音。 后背处拉链滑动的轻震在手心蔓延开去,连衣裙向两边翻开。女人的背,白腻像剥了壳的荔枝。 耳后有一缕长发落下,挂在两片绝美的蝴蝶骨之间,灯光下蜿蜒起伏,仿若振翅。 一块又滑又凉的东西,被霍楚沉抹在了她的脊柱沟。 荆夏被激得抖了抖,直到男人温热的舌一寸寸舔过。 她回头,看到霍楚沉俯身过来,垂下的睫毛长而浓密,在呼吸时一颤一颤。 她忽然知道那是什么了。 霍楚沉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在她身上,然后一点一点的舔吃干净。 酥痒的感觉实在难耐,荆夏腿间隐隐酸胀,很快又湿了一片。 可是霍楚沉好像并不满足于此。 他将人翻过来,奶油覆上她滑软的乳,微凉的温度,让乳头很快就硬了起来。 “嗯、不……” 一冷一热的触感过于激烈,荆夏想往后躲,却被霍楚沉直接摁倒在长桌上。 秀色可餐。 原来是这个意思。 莹软的乳在她躺下后平下去一点,但那两颗粉嫩的乳珠却翘耸耸地立着,像奶油蛋糕上点缀的樱桃。 “嗯、唔……” 男人衔住她一侧的殷红,吮吸舔弄,舌尖刮擦那片薄薄的皮肤,甚至在顶头那个小眼孔上故意画圈。 快感像电流。 一圈一圈漫过来,最后汇聚在穴口上那个硬到酸痒的阴蒂。 荆夏早已湿得不成样子,本能地想夹住腿。 但她只夹到了男人精壮的腰身。 奶油被吃完,只留下胸口晶亮的水渍,和两颗肿胀的乳珠。 荆夏早就被他剥得精光。 而霍楚沉只是领口微敞,隐约可见两条凛利的锁骨,除此之外,他衣衫规整。让人根本想不到前一刻,他的薄唇还含吮着女人嫣红的乳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寸一寸,逡巡而过的地方,仿佛燃起细密的火星。 腿心间最后的遮挡也没有了。 内裤被霍楚沉脱下来,过于丰沛的汁液粘在上面,银丝被拉断的时候,黏液粘在腿根,格外冰凉。 男人走近一点,把她两条腿分得更开,一左一右踏上长桌,腿心向前微抬,莹亮的阴户就完全暴露出来。 霍楚沉突然燥热起来。 热气随着喉结一路下滑,从胸口到小腹,再从小腹到阳具。 敏感的龟头胀得微痛,稍微一动就摩擦到内裤的布料。 他觉得光是看着这样的画面,就想射了。 手套拿下来,干燥温热的指抚上女人紧闭的肉缝。拇指向两边一拨,露出里面那两片水淋淋的小肉瓣。 阴蒂已经硬了,从薄皮上顶出来,冒了个粉嫩的尖儿,像娇嫩的蕊心。 感觉到男人炽热的目光,荆夏也难得有了几分臊意,特别是他还这样衣冠楚楚,白衬衣上连一丝褶皱也无。 于是她把头偏向一边,强作镇定地说了句,“别看了。” 语气强硬,尾音却掩不住微微发着颤。 可情欲上头的男人哪里会听。 他一只手把住荆夏的腰,另一只手探向她水润光泽的穴口,哑着声音问,“害羞了?” 荆夏怎么可能承认。 霍楚沉被她逞强的样子逗得心软,故意凑到她耳边轻笑道:“羞什么?这里长得很美。” 说完轻轻拨开她颤动的阴唇,这下,隐藏在下面的那个小肉洞终于显露出来。 第三十二章草莓(H) 穴口过于窄小,又向内紧紧地缩起来,就算这么直接暴露,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荆夏听到霍楚沉的呼吸明显又重了几分。 什么冰冰凉凉的触感再一次覆上她酸胀的阴蒂,接着就是男人的唇。 “啊——” 冷热交替的感觉过于刺激。 在大舌触到那颗阴蒂的同时,荆夏就难以抑制地仰头,挺起了腰身。 奶油的质感格外润滑,随着舌尖的搅拌,在阴蒂上涂抹开来。 凉意被唇舌的温度驱散,留下酥麻的痒向四肢窜开。舌头带着颗粒感,灵巧有力。扫刮阴蒂的同时破开紧闭的穴口,往里面探入抽出,再顺着边沿缓慢地打着圈。 荆夏要被这样的撩拨弄疯了。 她此时只剩头脑空白,觉得房间的昏灯和窗外的阑珊错落交织,虚虚实实看不明白——只有明净落地窗上,映出的那两个交缠人影真实。 “看哪里?” 霍楚沉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从她腿间撑起来,食指抹上一点奶油,蹭在自己舌尖。 呼吸乱起来,他再次吻住了荆夏。 舌尖刮擦顶弄,模仿他肏她的动作。 与之前完全的甜腻不同,这一次,荆夏尝到了一股全然不同的味道。 滑而微咸,混着奶油的甜香,像海盐味的冰淇淋。 霍楚沉笑起来,胸口的震动闷闷的传来。 一吻结束,荆夏看见两人唇齿间残落的银丝,鼻息间都是香草的味道。 “好吃吗?”霍楚沉问她,不怀好意地补充道:“尝到你自己的味道了吗?” 原来刚才那股滑腻的咸味…… 是她的春水…… 她顿时觉得羞窘,有些恼怒,伸手就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却立即就被他擒住了腕子。 手臂抬高,举过头顶,脆弱的胸和小腹都暴露出来。偏偏男人还恶劣地再进一点,挤开她试图闭上的腿。 “呲啦”轻响,西裤的拉链被拉开,一条昂扬挺立的肉柱立即跳了出来,是从来没有的肿胀。 长时间的撩拨,霍楚沉也忍到了极限。以至于刚释放出来,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插进去。 “避孕套……”荆夏喘息着提醒。 霍楚沉想起来,从裤兜里摸出一盒避孕套,取出一包之后低头咬开。 荆夏先是被他随身携带避孕套的行为震惊了一下。 之后目光落到身边那个粉红色包装的盒子上,荆夏简直觉得自己要瞎了。 最大号、加长型、超薄、草莓味。 嗯? 草莓味? “……”荆夏语塞,一时真有点搞不明白霍老板的品味。 好在下一秒,她就没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男人的粗硕插进来,一点一点破开层迭的媚肉,来回反复间,她很快就下意识收紧了内壁。 “唔、嗯……” 两人同时闷哼出声。 霍楚沉绷紧后背,停下动作,伏在她耳边喘了一会儿,才哑声开口道:“别夹,你已经够紧了。” “……”荆夏悄然红了脸,不敢相信床上雷霆作风的霍先生,竟然也学会了说荤话。 两人缓了一会儿,霍楚沉终于按耐不住,起身把住荆夏的腿根,往上一推,开始缓慢进出起来。 可能是刚才的前戏实在太久,两人现在都是情欲大盛的时候,只叁两下抽插就很快进入状态。 女人的水越流越多,有的被男人不断碰撞的小腹拍击在大腿内侧,有的顺着股沟流到桌上,晶亮的一滩。 荆夏咬着唇低吟,从始至终都是隐忍的状态。 这让霍楚沉有点不高兴。 于是他把荆夏的两条腿往她胸部两侧压去。 女人的柔韧性很好,这个姿势几乎可以让她的膝盖碰到桌面。 这样一来,她水泽莹润的私处,就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 荆夏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霍楚沉那根青筋盘绕的巨物撑开两片颤巍巍的花瓣,就连阴蒂都被插得突出来。 真是,太淫靡了…… 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荆夏选择闭上眼。 男人又加大了抽插的力度。 “嗯、唔……” 很快,整个长桌都开始吱吱哟哟地响起来。 “嗯,太深了……别这么深……” 身下的女人终于开口,声音里打着颤,难得的娇媚。 霍楚沉轻笑一声,喘息着道:“那是因为你太紧了……又紧、水又多……” 荆夏的脸更烫了。 可是霍楚沉还不放过她,甚至故意扶着她的头,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两人交合的性器。 穴口紧绷,阳具在腿间消失,全身泛起酥麻;阳具在腿间显现,身体又湿淋淋地空虚。 好快、好深、好舒服…… 感觉和视觉的双重刺激下,荆夏很快就攀上高峰,尖叫着在霍楚沉身下泄了一次。 淫水喷溅而出,连他的巨硕都堵不住,打湿了他紧绷的小腹。 可是霍楚沉完全不给她休息的机会,即使是高潮着,他的抽插也没有停下来,而是混着倾泻而出的淫水,进出得更加用力。 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脱掉了衣服,一身蜜色肌肤浸着薄汗,性感无比。 窗户上映出男人精壮的后背,劲腰抽送,肌肉紧绷,隐约可以看见他手臂和大腿上凸显的青筋。 而长桌上的女人双腿曲起,被抵到身体两侧,下身几乎离开桌面,向上完全抬起,与男人的下身紧紧相贴。 濒死极乐,虚弱却渴求。 失去支撑的荆夏化身一叶扁舟,在欲海沉浮。 而眼前的男人,是深渊、也是浮木。 两人沉浸在情欲里,疯狂迎合、探索,不停地向彼此索需。 闷哑的低吼在空阔的房间响起,嘶哑而微颤,格外令人血脉贲张。 荆夏在他身下又一次高潮了,余韵退去,像烟花炸裂之后留下的空白。 身体是满足的,可是心里却漫起一股异样的、她从未有过的情绪——空落而茫然。 霍楚沉趴在她身上喘气,汗津津地搂着她,用鼻尖去摩擦她的侧颈。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睡过去之前,荆夏听到他在耳边呢喃着叫她“宝贝”。 * 凌晨叁点,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霍楚沉看了眼怀里睡熟的女人,抽回了搭在她腰间的手。 翻身起床,他的动作刻意放轻,荆夏只是轻哼了一声,睫毛微颤,并没有醒过来。 霍楚沉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说,”电话接通,他言简意赅。 那边传来特助的声音,他犹豫了片刻,好像在寻找不会惹怒霍楚沉的用词。 “霍先生之前让我们调查的文森,身份确实有些可疑。” 霍楚沉的眸子暗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冷了几分。 突然的沉默过于不对劲,特助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立即加快语速补充道:“但他跟Navoi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查到,文森应该是冲着温奕衡去的。” “温奕衡?” 这个答案倒是让霍楚沉有些意外了。 “是的,”特助肯定,继续道:“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文森一直在暗中搜集关于Wings的地下交易凭证,目前还没有发现跟Navoi有关。” 心中的躁意平息下去一点,霍楚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先生你看,这件事需要我们出手吗?”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面前的围栏,霍楚沉想了片刻,淡淡地道:“不用了。把你目前掌握的信息都交给温奕衡,就说这是Navoi卖给他的一点人情。” “是的,知道了。” 霍楚沉要挂电话,却听特助在那边继续道:“另外这笔订单数额不菲,客户要求款项到岸再付,这不太合Navoi的规矩,所以先生你看……” 锋利的眉蹙起,霍楚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一瞬的空茫,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捏了捏酸胀的眉心道:“没关系,替我跟客户约到第叁方,等船靠岸,钱货两讫。” 霍楚沉顿了顿,声音略沉地叮嘱,“小心点。” 深夜的城市,寂静如同一片旷野,冷月照得一切都不真实。 昏暗的房间里,荆夏安静地侧躺,身体绵延起伏,幽光清晰地映出她光裸的背部。 霍楚沉走回去,用手轻轻替她掖上了毯子。 * 第二天,荆夏醒过来的时候,难得霍楚沉也还没起。 昨晚两人折腾得太厉害,甚至做到最后,荆夏都忘了他到底开了几包避孕套。 身上的粘腻已经被霍楚沉清理掉了,可全身还是酸涩无比。特别是两颗乳珠和腿心间的阴蒂,还残留着轻微的胀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被霍楚沉吃得太狠。 荆夏回头,觑了眼身后的男人,偷偷掀了被子,想先自己摸去找个镜子看看。 可是她才刚把自己从男人的怀抱里挪出来,那条精壮的手臂就将她环住,往怀里一带。 “去哪儿?” 霍楚沉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清晨独有的倦意,听起来竟然格外性感。 两人都没穿衣服,赤裸的肌肤相贴,光滑柔软,而他的勃发正硬硬地蹭在她的后腰,昭示着可能的危险。 荆夏当然不好告诉他,自己是要去看一看他昨天留下的杰作,只能随口道:“我去浴室。”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她,只是沉默地嗅着她发间清香,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 —————— 维·避孕套补货小能手·托:老板的套套用完了,买什么好呢?哇~居然还有草莓味!就它了。 霍总:…… 第三十三章不想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原因,霍楚沉的手总是掌心温热,指尖冰凉,即使是轻柔地划过,也能让荆夏颈侧的皮肤很快就起了层鸡皮。 她下意识回头,就对上那双黑而深邃的眼睛。而霍楚沉也在看她,那样的眼神缠绵旖旎,紧紧攫住,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餍足的男人心情似乎很好,他回过神,牵动着唇角,在荆夏的额心落下一吻。 “去浴室做什么?”霍楚沉问,大掌沿着她光裸的背游走,离酸胀的腿心越来越近。 荆夏真是怕了他这样的不知节制,赶紧捉住他的手坦白道:“还痛着。” 说完还有些憋屈地沉了脸。 霍楚沉最喜欢看她这样对自己服软的样子,也不闹她了,翻身下床,抄起地毯上的睡袍披上,转身又去抱荆夏。 荆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体一空,已经被霍楚沉架着双腿抱在了身上。 还有些灼热的腿心蹭到他昂扬的巨物,行走间又生出几分燥意。 荆夏挣扎着要下来,被霍楚沉强势制止。 两人这样拉拉扯扯地下了地。 然而霍楚沉却没抱她去浴室,而是径直去了医药间。他把人放在矮柜上,一丝不挂,双腿大张。 荆夏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这样羞窘的时刻了。 霍楚沉掐着她的腰不许人动,先看了看她肿胀的乳头,又摁住她的小腹,拨开阴唇,去看她那颗昨晚被爱抚到红肿的阴蒂。 荆夏不肯乖乖给他看,两人打闹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霍楚沉从柜子里拿出些药膏,耐心又仔细地替她涂抹了一遍。 身后的柜子被关上,霍楚沉递给她一包棉签和一件干净的睡袍,笑着温声道:“我去做早餐。” 说完还不忘再亲了亲她沾着水汽的眼尾。 荆夏找出个镜子,胡乱检查了一下霍楚沉的工作,之后才披上睡衣,趿着拖鞋下了楼。 厨房里依然是一副忙碌而温馨的景象。 阳光洒在男人还沾着水汽的发梢,头发因为才洗过,刘海塌下来。从侧面看过去,除了鼻唇线额外锋利之外,现在的霍楚沉就是个普通的大男孩,哪像个让FBI和国际刑警都头疼不已的地下军火犯。 荆夏不知觉看得失神,想起自己在他书房里发现的那张全家福,心中依然有些涩。 “怎么不吃?” 霍楚沉放下手里的咖啡,转身看她。 荆夏愣了愣,低头咬掉一口手里的叁明治,随口问到:“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 霍楚沉伸手,抹掉她唇角的一点面包屑,笑着道:“以前一个人在莫斯科读书,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荆夏应了一声,埋头继续咬叁明治。 放在中岛台另一边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霍楚沉走过去,看见上面的号码后顿了顿,接起来的时候往客厅去了一点,似乎有在刻意回避荆夏。 下周、直布罗陀海峡、地中海、回款、验货…… 声音断断续续,但荆夏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大概猜到霍楚沉是在谈中东那批军火的事情。 还有不到一周就要走货了么? 她想起还躺在自己手机里的那几张指纹照片,惊觉留给她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犹豫? 这个念头闪现在脑海,荆夏突然就愣住了。 所以,她现在是在犹豫吗? 可是,她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思忖间,霍楚沉已经挂掉电话走了回来。荆夏赶紧埋头吃东西,两人都同时安静了一会儿。 霍楚沉放下手里的咖啡,忽然开口道:“我会离开纽约一段时间。” 荆夏一怔,大概猜到他要去做什么,却不敢问得太明显,只随意接到,“什么时候走?” “等下就走。” “哦,”她点头,低头嘬了口咖啡,没有再问的意思。 一只大手覆过来,托住她端着杯子的手,霍楚沉笑着看她,语气里还有些逗弄的味道,“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荆夏总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可还没等她回答,霍楚沉又凑过来,半笑着接下去,“不想我?”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荆夏松了口气,顺着他接了句,“不想。” 霍楚沉笑出声来,顺手揉了两把荆夏的头发,起身去楼上换衣服了。 没过多久,门禁响起来。 维托带着霍楚沉的几个保镖上楼来,帮他拎走行李。 他估计已经知道了荆夏和霍楚沉的关系,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从以前的颐指气使,变成了隐隐的畏惧。一直耷拉个脑袋往角落躲,生怕就跟荆夏撞个对面。 荆夏也懒得去凑热闹,转身要上楼。 楼梯口,几个保镖正拎着霍楚沉的行李下楼,大大小小东西也不少,看样子是要出远门的。 她立即想到霍楚沉今早的那个电话。 如果消息没有错,他们走货就在几天后,而霍楚沉要在这个时候出去,还是出远门…… 脑海中逐渐出现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这趟货,霍楚沉难道打算当面交易? 虽然说以霍楚沉现在的实力,出货这种事,他大可不必亲自下场。 但如果对方是非常重要的客户,或者这一批走的货数额不菲,为了确保客户信息和货品的安全,军火走私依然会用到这种传统,却最让人信任的方式。 所以这就意味着,如果迈兰能拿到这次走货的信息,FBI不仅有借口对Navoi和霍楚沉进行全面的调查,他甚至有可能被直接扣留。 想到这里,荆夏只觉心跳都不期然快了几分。 “我走了。” 楼梯上有个阴影罩下来,霍楚沉走过来,站在上面一格捧起荆夏的脸。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楼梯口已经站了有多久,伸手去攀男人的手臂时,五指又凉又麻。 “嗯,”她随口应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 霍楚沉俯下身来,在她的发心落下一吻,带着一帮人离开了哈德逊公寓。 日子仿佛又慢起来。 霍楚沉不在的这几天,荆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每天浑浑噩噩,总是心神不宁。 期间她好几次借着抽烟的机会去到平台,可是对着打火机里的那张电话卡,荆夏只是失神。 一支烟、两支烟、叁支烟…… 两天已经过去,她依旧下不了决心。 这天晚上,荆夏被枕边手机的震动吵醒。她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温晚晚的电话。 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半,温晚晚从来没有这么晚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 荆夏翻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摁了手机的接听键。 “夏夏!” 那边传来温晚晚颤抖的声音,带着沙哑,似乎才哭过一场。 荆夏愣了愣,还没等她问出了什么事,温晚晚已经哽咽着说:“我爹地派人把文森绑走了,你、你能不能救救他?” “什么?”荆夏意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电话那边温晚晚还在抽噎,“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我今天才知道,他两天前就被我爹地派人带走了。” “为什么?”荆夏问,不禁蹙眉。 电话那头的抽泣停了一秒,温晚晚仍旧哽咽着道:“可能、可能是知道我跟他的事情了。” “可是之前唐尼跟你不也……” “不是的,”温晚晚哭得愈发大声,“文森不一样,他不是唐尼。他没有抛下我,就是因为这样我爹地才会恼羞成怒。” “那……”荆夏犹豫了一息,“这件事你该去找霍楚沉,他如果能劝说温先生……” “我联系不到他,”温晚晚急了,声音更加沙哑,“我要是能求他我一定求。夏夏,你救救他,我爹地对坏他规矩的人很狠,我真的担心他会……” 温晚晚情绪激动,哽咽到不能言语。 荆夏这才想起来,霍楚沉这趟出货,为了隐藏行踪,大约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用上通信设备。 找不到他人很正常。 可是文森身份可疑,之前还被霍楚沉误会过他们的关系。要是现在还去搅这趟浑水…… 荆夏有些犹豫。 电话那边的温晚晚似乎也听出了她的犹豫,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夏夏,我知道你当初接近我不是真的想当我的保镖,我知道你是想调查一些东西。” 此话一出,荆夏怔忡,半天没有再开口。 而温晚晚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文森……” 温晚晚顿了一下,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坦白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国际刑警。” 国际刑警…… 这个答案真是过于意外了。 荆夏很久都没有再说话,没想到指纹的事情都还没想清楚,现在又遇到个更着急的。 片刻后,她像是终于妥协,对电话那边道:“你现在开辆车过来,到哈德逊找我。” “记住,动静一定要大,确保让下面的保安和监控都拍到。”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三十四章码头 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与其刻意回避,不如让温晚晚给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以她们的关系,只要温大小姐又哭又闹地找过来,荆夏推脱不去才会显得可疑。 没过多久温晚晚如期而至,战斗力依然强悍,搞得楼下几个安保根本不敢阻拦。 荆夏就这么被她半真半假地“绑”出了哈德逊。 两人上了温晚晚的车。 救人心切,大小姐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踩油门没有一点感觉。 深夜的纽约,红色布加尼化作一条幽诡的弧光。几个路口都是抢着红绿灯冲过去,把后面跟着荆夏的保镖,甩得早没了影。 温晚晚一边开车,一边摸出手机,解锁扔给荆夏道:“人应该是关在肉库区的一个废弃码头,情况我不了解。但我猜,码头会有人把守,没那么容易混进去。” “那我们怎么找人?”荆夏问。 温晚晚点了点下巴,划开手机相册道:“这是我从我爹地的助理那里拿到的照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荆夏低头,看见一张略有些模糊的照片。应该是负责绑人的手下完事后,发给温奕衡确认的。 照片是在一间密室或者晚上拍的,因为周围光线很暗,屋里还点着一盏白炽灯。 灯光下面,文森蒙着眼,手脚被缚,绑在一张四脚椅上。从嘴角的青紫和白衬衣上新鲜的血渍来看,应该是已经受过了刑审。 可是,这张照片实在是太普通了。 整个画面中只有文森和他背后胡乱堆放的杂物,这里有可能是那里任何一个集装箱。 偌大一个码头,集装箱成千上万,这要怎么找?! 思路陷入死局,而温晚晚的车已经到达肉库区码头。 荆夏让她先熄了夜灯。 两人隔着距离,在码头入口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果然有人把守。 不仅如此,守卫分为内外两层,外层守着出入口,人数较多;内层是巡逻,有大约叁四个,但都配着枪。 如果是硬闯进去,别说找人,两人可能在距离大门十米远的地方就会被射成筛子。 那方法只有一个了。 荆夏转头看向温晚晚,“你车技怎么样?” 温晚晚先是一愣,而后挑眉道:“你刚坐了一路,你觉得呢?” “……”荆夏想了想,觉得确实还不错。 “等我潜到门口,你打开车灯引走外面的人。”荆夏一边把手搭上腰间的枪,一边推门要下车。 “夏夏!”温晚晚拉住她,担忧到,“你准备硬闯?” “不然怎么办呢?”荆夏反问,又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吧,里面那么几个人,我应付得来,反而比较担心你。”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那些人手里的枪,“如果不行了就放弃,温奕衡的人应该认识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完推开门就下了车。 夜色很浓,码头上空无一人,四周放着些报废的汽车和破旧的工业废料。荆夏隐匿在其间穿梭,很快就接近了唯一的入口。 她回身给温晚晚打了个手势,下一秒,引擎轰鸣,白辣的灯光像划破夜空的两把利刃。 短短的一息,布加尼怒吼着向码头冲过来,一头撞开半开的铁门,现场骚动,有人开了枪。 听到枪声的一刻,布加尼轻巧一旋,仿佛是被吓退,只迅捷地化作鬼火向外逃窜。 外场看守果然跳上越野车,跟着布加尼消失在夹杂着咸腥海风的夜里。 荆夏趁这个机会溜进了码头。 面前的场地宽阔,一眼望过去,集装箱数以万计。 如果这么一间间找过去,只怕是叁天叁夜都搜不完,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荆夏心头焦虑,只能一节一节地敲打集装箱,期待里面的人如果听到,会给自己一点反应。 “砰!” 身后响起子弹出膛的声音,金属碰击就在耳边,炸出的火花燎到荆夏的耳鬓,鼻息间霎时蔓延起一股焦味。 内场巡逻的人发现了! 荆夏心头一凛,来不及回身,侧身躲进旁边的集装箱。 与此同时,密集的枪响从身后传来。 两个枪手朝荆夏的方向步步逼近,子弹射在集装箱上胡乱地飞,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爆响。 枪声停止,周遭诡异地安静。 两个枪手对视一眼,往荆夏躲藏的地方一转。 空的。 阴暗逼仄的通道和一片冰冷的月光。 一个人影都没有。 “嘿~” 耳后传来一声极低的呢喃,枪手闷哼一声,倒在荆夏脚边。 “砰砰!” 又是一阵枪响,荆夏回头,看见另一个守卫拿着枪也赶了过来。 算上刚才跟车去追温晚晚的那个人,这是内场最后一个守卫。 所以只要解决掉他…… 余光撇见对方手里的一抹亮光,思绪在这时被切断。 最后那个枪手并没有选择和荆夏硬碰硬,而是先打电话叫回救兵。 这样一来,留给她的时间将会更少! 荆夏不是温晚晚,霍楚沉现在也联系不上,温奕衡可不会卖她什么面子。 一旦被抓,估计在霍楚沉回纽约之前,她就会被轮奸外加抛尸…… 可是她现在一走了之吗? 根据温奕衡一向谨慎的作风,一旦有人闯进来试图救走人质,这说明他的事迹已经暴露。 接下来,温奕衡一定会消灭证据,毁尸灭迹。 短短的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她心中滚过,耳边响起那句—— “他的真实身份……是国际警察。” 国际警察。 警察。 这两个字像是魔咒。 两年前,她无法救出玛塔,但至少现在,她可以救出文森。 “砰!” 一声枪响,手机从男人手里滑落。他浑身无力,像个破布袋子一样地扑在了地上。 荆夏走过去,伸手搭上他的脖子,确认他已经死亡。 起身的时候,眼神落到那个还亮着的手机——通话时长八秒。 还是晚了一步。 对方现在应该已经看破了她们声东击西的伎俩。 为了救人,荆夏第一次杀人并非出于自卫。 真不知玛塔在天堂会怎么看她。 也许是思绪太乱,眼前再次出现车上温晚晚递给她的那几张文森的照片。 放在一起看,应该是连着拍的。 因为他头顶上的白炽灯泡左摇右晃,能看出摇摆的轨迹。 摇摆、轨迹…… 等等! 心跳一滞。 文森头上的白炽灯,为什么会晃? 无论他是被关在密室、房间、地下室、集装箱,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 荆夏蹙眉,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她转身,目光落在码头上那只废弃的货轮。 * “来一根?” 荆夏划开打火机,顺手抽出一支烟递给身边的男人。 文森接过来,就着她的手点燃。 火光亮了一息,又暗下去。荆夏不悦地盯着文森,满脸都写着“老娘其实很想弄死你”。 文森笑起来,不以为意地道:“别这么看我,吓人。” 荆夏不搭他的话,冷着脸质问,“你接近温晚晚就是为了Wings的调查?” 文森吸了口烟,不置可否。 荆夏觉得肺要炸了,要不是顾及他身上的伤,估计现在是拎着人的领口在问话。 “我之前警告过你,别乱打她主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晚晚有多不公平!” “呵……”面前的男人看她,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反问到,“那你呢?你觉得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荆夏后背一凛,沉默了。 文森却只是笑,补充道:“严格说来,我比你的处境还好点。我是利用了温晚晚,可是她说到底只是个无辜的局外人。我就算真的爱上她,法律和道德上,都不会有问题。但你呢?” “……”荆夏难以置信。 文森吸一口烟,继续道:“国际刑警和FBI本来就会有合作,再加上我调查温奕衡,他跟霍楚沉的关系那么近,我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些关于他的信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荆夏冷冷地回怼。 “你知道。”文森转身攫住她的视线,步步紧逼,“我是男人,我太了解一个男人,对喜欢的女人会表现出的占有欲。” “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文森笑起来,吐出一口烟,“那样就最好了。总归我们算是半个同行,你又救过我,我欠你一个人情,当然不想看你出事。” 荆夏不说话,两人沉默下去。 直到手里的烟烧到尽头,烫了她的手,荆夏才回神,起身甩了甩腕子要走。 “荆夏,”文森叫住她,踌躇了片刻开口道:“南诺几周前出事了,你知道吗?” 荆夏愣了愣,摇头。 “虽然目前警方和FBI的证据都显示是家族内斗,但以他之前对霍楚沉叁番四次的挑衅来看,真凶是谁,大家都清楚。” 荆夏一脸冷漠,正要回一句“管她什么事”,只听文森继续道:“全家都死了,女人、孩子,最小的只有不到叁岁。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卧底本来就是在钢丝上续命,对自己狠,对别人更不能心软。” 周遭寂寂,夜风吹得她一双手都开始发麻,荆夏什么都没说,回头怔忡地看向文森,眼神里是颓然。 “小心一点。” 文森拍了拍她的肩,灭了手里的烟,转身隐没进昏暗的小巷。 头顶的路灯乱七八糟地闪,她不知站了多久。紧拽着的手机屏幕上,都起了层水雾。 直到耳边“呲啦”一声,头顶的路灯彻底灭了。 她醒过来。 火机打开,荆夏取出电话卡,装上,翻到那几张指纹照片。 点开,摁下发送。 收信人—— 迈兰。 第三十五章调查 清晨,闹钟还没响,霍楚沉醒了过来。 他一向浅眠,常有多梦或者夜惊的情况,这样的突醒并不算奇怪。 天色尚早,遮光窗帘厚重,只能依稀从地板上的反光辨认出窗外的一点点灰亮。 霍楚沉翻了个身,看见酒店床头柜上的电子计时器——六点整。 巴塞罗纳和纽约隔着六小时的时差,所以荆夏那边,应该是凌晨十二点。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霍楚沉思忖着,不自觉划开手机。 通讯录打开,手指落到荆夏的名字,摁下,听筒里响起断断续续的等候音。 可是一声又一声,直到响断都没有人来接。 他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不禁蹙起了眉。 霍楚沉知道荆夏因为职业的原因,一直保持着24小时开机的习惯。像这样电话响断都没人接听的情况,实则并不常见。 毫无缘由,心里的惊悸又重了一些,他也睡不着了,干脆批衣起身,去了浴室。 然而门铃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这么早,谁会来找他?维托不可能,客户更不可能。 霍楚沉关掉花洒,从浴室出来,随手扯了件睡袍。 “霍先生。” 套房的门被酒店经理划开,一群穿着便服的男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我们刚才接到FBI的通知,需要你立即回国,配合接受调查。” 领头的男人将手里的文件抽出来,递到霍楚沉面前。 “调查?”霍楚沉抬了抬眉毛,一副意外的样子。 “FBI怀疑,你这次运往阿巴丹的货物里,藏有违禁武器和军火。” * 纽约,司法部行政大楼。 墙上的挂钟滴嗒滴嗒,在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聒噪。 “问你话!” 审讯的探员显然已经不耐烦,拔高了音量,就差拍桌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位探员,请注意你的态度。” 坐在一旁的律师先发出警告,“你没有资格对我的委托人用这种语气。” “我!……”对面的探员气得脸绿,却也只能强压下怒气问到,“Navoi从纽约前往阿巴丹的货轮上,到底私藏了什么东西?” 霍楚沉放下手里的咖啡,沉默地轻敲着已经冷掉的杯壁。指节叩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他从一开始踏进这里就没说过一句话,只面无表情地坐着,偶尔侧头看一看审讯室左边的那扇单向玻璃。 “说话!”探员忍无可忍,将手里的记录本一摔。 “你如果再这样,我会向法庭主张……” 霍楚沉抬手,打断了律师的发言。房间里安静下来,挂钟的嘀嗒声扰得人格外心悸。 他默了默,而后唇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一抹弧度,抬头看向探员的时候,眼神锋利如一记鞭子。 “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什么?”探员迷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霍楚沉看的是单向玻璃。 下一刻,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迈兰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人明明没有见过,但诡异的气场立即让周遭的氛围压抑起来。 霍楚沉突然觉得这个人的身型,和走路姿势都格外熟悉,貌似在哪里见过。 他皱了皱眉,眼神落到迈兰脸上,直白且充满攻击性。 “说吧。”迈兰拉开椅子坐下,接过探员手里的记录本。 然而霍楚沉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迈兰,往后靠上椅背,态度慵懒而随意,倒像是他在主导着谈话。 “让他们都出去。”霍楚沉抬了抬下巴,示意迈兰清场。 “先生……”没说完的话被霍楚沉打断,一记眼风扫来,律师噤声,提起公文包离开了座位。 迈兰也示意身边的探员出去。 审讯室的门被合上,房间里安静下来。 “是你在负责调查Navoi?”先开口的是霍楚沉。 明明他是嫌疑人,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却强势到了极点。 迈兰蹙了蹙眉,径直翻开手边的文件袋,抽出一张行程单和出口申报表递到霍楚沉面前。 “这是Navoi从纽约港前往阿巴丹的货物申报单,上面申报的产品是飞行器零部件。可是据FBI的消息,Navoi月前才从军方接盘了一批军用战机和导弹,现在司法部怀疑你在货物里私藏军火,计划走私牟利。” 迈兰顿了顿,将手里的文件甩过去,双臂架上桌面,倾身向前,目光逼向霍楚沉。 然而眼前的男人只是轻巧一笑,并不看他扔过来的文件。那双黝黑的瞳眸深邃,毫不避闪,竟然带着点嘲意和怜悯。 迈兰握紧了手中的笔。 “你知道吗?”低沉的男声响起,夹杂着零星的笑意,开口却是冷的。 “以前我以为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聪明的,愚蠢的……可是现在我发现还有第叁种,那就是自以为聪明的蠢人。” 霍楚沉双手合十置于膝盖,眼神落在迈兰胸前的名牌上,倾身缓缓地补充道:“迈兰·亨特……”(亨特=hunter=猎人) 他仿佛看了个天大的笑话,双眼紧锁迈兰道:“亨特先生一直以猎手自居,但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只是个可怜的猎物?” 说出这番话,又故意叫他“亨特先生”,这无疑是一种宣战和侮辱。 迈兰咬了咬后槽牙,强自镇定下来,笑着反诘道:“听说霍先生是混血,带着一半的华裔血统。那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两个词——穷途末路、困兽犹斗?” 审讯室里突然爆发出肆意的笑声。 霍楚沉揉了揉因为时差而胀痛的额角,“中国也还有两个词,叫以卵击石和不自量力。” 忍耐已经濒临极限,迈兰对他嚣张的态度恨得咬牙。 他再次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用力敲了敲,道:“FBI怀疑的Navoi那艘船,已经于两天前,在阿巴丹靠岸了。现在当地警方正配合FBI进行全面搜索,你还有机会主动交代。” “哦?”霍楚沉挑眉,“当成自首处理是么?” 迈兰没有接话,脸色铁青地盯着他。 霍楚沉抬头瞟了眼墙上的挂钟,无所谓道:“从我被巴萨罗那带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48小时,如果FBI找不到证据或者再拿不出逮捕令,我的律师会向法庭主张巨额赔款。到时候亨特先生,你怕是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砰!!!” 拍击桌面的巨响乍起,冷掉的咖啡被拍得飞溅出来。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探员和律师都冲了进来。 迈兰被另一个探员拦住,堪堪维持着仅有的理智道:“你逃不掉的霍楚沉!” “马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你会在监狱里悲惨又绝望地度过余生。” “是吗?”对面的男人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他的眼神再次扫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晚上十点。 “阿巴丹的调查组!”门口有探员跑过来,把手里的电话递给迈兰。 在场众人都安静了,目光汇聚在这一通电话,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重了起来。 迈兰看着霍楚沉,霍楚沉也回看着他。 那眼神淡定、自然、甚至还带着几分坦荡,让他的手心不自觉就出了层薄汗。 “喂?”电话那头传来调查员的声音,也许是信号不稳定,听起来有些飘忽。 “结果呢?”迈兰问,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抖的。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以至于什么都还没说,迈兰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出货信息、货品来源、航线、收货方……一切的一切,全都和荆夏提供的消息一致。 飞机被发现在货轮上,数量一致,可是导弹却没有找到,一个都没有。 最关键的证据缺失,霍楚沉完全可以向法庭辩解,自己只是单纯出口飞行器。 而如果这一切只是他设计要挖出身边眼线的一个陷阱,那么霍楚沉要从多早,就开始筹谋和布局? 心里仿佛被喂进一块巨石,卡在胃里,沉甸甸地往下坠…… 迈兰顿时浑身冰凉。 “怎么样?”律师终于忍不住开口。 探员见迈兰不说话,就知道事情不好,从他手里接过电话询问起来。 一分钟后,他脸色铁青地挂掉电话,颓丧地说了句,“你们可以走了。” “走?”律师挑高眉毛冷笑道:“我的委托人被你们非法拘留48小时,Navoi的货物因为靠岸检查错过了约定交易时间,FBI不如先跟我们谈谈赔偿?” 谈话成为背景,迈兰恍惚地站着,感觉浑身从未有过的脱力。 霍楚沉从椅子上起身,整了整裤腿上几条久坐而成的褶皱,朝门口走去。 经过迈兰身边的时候,他停下来,侧身过去,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能想到的调查方法,就是靠女人对吗?” 此问一出,刚才卡在心里的那颗巨石轰然落地,砸得迈兰顿时失神。 这样的表情被霍楚沉尽收眼底,他不以为意地挑了挑唇角,继续道:“不过亨特先生的品味还不错,这个女人,倒是合我胃口。” 他顿了顿,故意加重咬字道:“特别是在床上。” “砰!”拳头到肉的闷响。 霍楚沉比迈兰高出半个头,却被他这一拳砸得偏过脸去。 审讯室里当即起了一阵骚动。 迈兰像疯了一样,不顾同行的阻拦,挥起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向霍楚沉。 而霍楚沉也完全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只是略微躲闪,眼神里似乎还擒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笑。 “喀哒!” 胸前的名牌被前来劝架的探员拉断,塑料外套被打得飞出去,“啪”的一声拍在墙上,里面的东西全都飞了出来。 名牌、通行卡、还有一枚浅白色、泛着珠光的扣子。 “你冷静点!”探员抱住迈兰,转头看向已经脸色发绿的律师。 “殴打无罪公民,亨特探员,你就等着被停职吧!”律师说着话,转身去看一直沉默的霍楚沉。 却见他眼神冷下来,逡巡在迈兰身上,一寸一寸,像一把剥皮抽骨的钢刀。 在场众人都被他着突然凛冽的气场吓到,现场立时鸦雀无声。 霍楚沉俯身捡起地上的扣子,紧握在拳,半晌,他才开口问到,“这颗扣子……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 霍狗发疯倒计时…… 第三十六章空欢 男人声音冰冷,字句微颤。 握着扣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再也不见了刚才的淡定从容。 他突然想起来,面前的人明明没有见过,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 是哈林区SMOKE外面的那一晚,他看见过他的背影。 那个时候荆夏还帮他隐瞒,说他只是个借着问路想搭讪的路人…… 而对面的迈兰看到霍楚沉此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直到他反应过来,他手里拽着的那颗扣子是荆夏的。 迈兰忽然明白霍楚沉到底误会了什么,刚想解释,心底却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像他这样骄傲又充满控制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别人玩弄于股掌。 就算他一早就猜到荆夏卧底的身份,但就凭着那么一个身体不忠的女人,迈兰依然可以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狠狠碾磨。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打击太过难以接受,那些憋屈和耻辱,在这一瞬都化作一股胜负欲,让迈兰决定将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于是他抬头,笑着反问:“霍先生觉得呢?” “嘭!!!” 几乎是在迈兰话音落下的同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向他的腹部。 迈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踹得失去平衡,应声倒地,往门口直直飞出两米的距离。 在场的人都被霍楚沉突然的暴怒怔住,一时间竟然都没了动作。而这时迈兰也反应过来,翻身从地上跳起,将身上的外套一扔,直接朝霍楚沉扑来。 拳头又快又硬,在空中划过,引起阵阵罡风。 迈兰朝着霍楚沉的侧颊猛砸,却被他偏头一躲,直接擒住了腕子,用力一拧! 房间里响起突兀而清脆的一声。 迈兰叫出了声,但很快又咬牙强忍回去。 周围的人趁着这个空档才冲上来,将两人拉开。 “你这是袭警!” “是你们的探员先动手!” 现场霎时吵得不可开交,而大打出手的两个男人却静静站着,赤红着双目,一言不发地对视。 迈兰自从进入FBI以来,就一直跟着这个案子,对于霍楚沉的性格脾气,算是了解。 他没想到,那个机关算尽,谨慎细致到了极点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完全失控的时候。 迈兰突然捂着脱臼的胳膊笑起来,一双眼死死盯着霍楚沉,用嘴型告诉他,“她说她不会爱上你。” “绝对,不会。” 但凡找到了痛点,要激怒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原来这么容易。 一片惊叫声中,迈兰再次被他拎住领子,扯到了身前。 在场的人都去拉霍楚沉,可男人蛮横得像一头发怒的凶兽,两叁个探员根本招架不住。 好在霍楚沉没有再动手,只是这么面对面地看他,一双眼睛愤怒而凶悍,仿佛下一瞬就要烧出火来。 “但她也不会属于你。” 冷沉简短的一句话,像宣示,更像是警告。 迈兰被他掐得透不过气,却也不躲,憋红着一张脸挑衅道:“哦?那也要你先找得到她才行。” 霍楚沉忽然笑起来。 那笑声肆意、张扬,莫名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笃定。 “你以为……”他顿了顿,又道:“我从开始部署这盘棋的时候,会算不到这个逃兵?” * 凌晨的纽约退去喧哗,唐人街上只有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店亮着灯。 荆夏从便利店出来,抱着食物和水,头上的兜帽有点大,搭下来的时候,偶尔会遮住视线。 把指纹交给迈兰之后,她没有再回去过哈德逊。而是住进了唐人街的一间小旅馆,这里到处都是亚洲人,也比较好隐藏身份。 迈兰其实提议过让她离开纽约,但她暂时还不想这么做。 一来她从小生长在这里,一时间也想不出还能去哪儿;二来因为林肯中心的那场恐袭,霍楚沉可能只是其中的一环,在完全确定真凶之前,她不可能一走了之。 街边有几个站街的妓女对路过的醉汉挥手,招徕生意,脚步和男女低声议价的响动,就是此时的全部声音。 荆夏一路走,一路留心身后的动静。可是这么防范了好几天,并没有Navoi的人找来。 不仅如此,新闻里也一直都没出现关于霍楚沉的报道。 虽然FBI办事一向需要保密,但Navoi这么大个集团,总裁要是出事,各路媒体绝对不会这么消停。 荆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还是保持着十分的警惕,就连回去的路都几次绕了小巷。 走到旅店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今晚天气不错,明亮的月光洒在脚下,破烂的旅店招牌都被月光映衬得优雅了几分。 荆夏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楼。 旅店破旧,甚至没有电梯。但好在这里楼层也不高,荆夏住在四层,一路踩着楼梯上去的时候,还能听到每层不同的男男女女,深夜放纵的声音。 楼梯口唯一的那盏声控灯亮了,荆夏放下手里拎着的水,往衣兜里去摸房卡。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荆夏被吓了一跳,刷开房门的同时,手里抱着的东西也洒了满地。她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借着昏暗廊灯,俯下身去摸手机。 是迈兰的电话。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消息,照理说该是件高兴的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荆夏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整颗心却随着断续的电话铃,一阵一阵地发紧。 她怔忡了好一会儿,直到铃声快要响断,才接起了电话。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那边就传来迈兰声嘶力竭的声音,“荆夏!你在哪里?!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没头没尾的问题让荆夏愣了愣,片刻后才试探着问到,“出什么事了?” “霍楚沉、霍楚沉刚从司法部出来,他……他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你!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 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变小,荆夏觉得手上一空,手机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一具高大的身体贴上她的后背,男人长臂一揽,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么晚还不回家?”沉冷的声音传来,熟悉得令荆夏心头一颤。 霍楚沉轻轻搂住她,手臂穿过她的腋下,放在她因为紧张而不断起伏的侧腰。 他带着手套,那股熟悉的冰凉,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 霍楚沉垂眸看着怀里呆愣如石像的女人。 “嘟——” 电话被挂断。 他划开系统设置,把手机调到了飞行模式,而后才俯下身去打量荆夏。 好多天不见,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苍白的脸色和唇,眼睛里也是藏不住的倦意。 走道上的灯在这时突然熄灭了,房间里完全暗下来,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和颜色俗气的店招。 霍楚沉没说话,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半晌才说出一句,“怎么看起来都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声音温柔缱绻,跟刚才的阴冷判若两人。 荆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霍楚沉也没让她为难,搂着她的手从一只变成两只,还侧头去看她刚才落在地上的东西。 “就吃这些,怎么可能不瘦。”他低低的责备,将下巴搁在她的发心,轻轻蹭了蹭。 “霍楚沉,”荆夏不想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的男人动作一滞,随即胸腔里滚过几声闷笑,反问道:“我不明白你到底问的是哪个问题?怎么会安然无恙地从司法部出来?还是怎么找到你?” 荆夏咬牙,转身直视他。 窗外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一片红蓝的光斑滚过,她的五官显出几分鬼魅的妖艳。 男人摘下手套,抬手去抚摸她翕合着的唇,替她把吸进去的几根头发丝拨弄出来。 “是你自己说要留下来的呀,”他温声道:“难道你忘了吗?” 荆夏蹙眉,偏头想躲开他的桎梏,却被强势地转了回去。 “荆夏,你太聪明。聪明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偷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消息、信任、还有他的心。 “可是你偷了又不要,还随手扔给别人。”他停下来,看她,眼神里带着绝望的痴迷,“你怎么可以这样?” “一切都是假的,对吗?”荆夏问,“从你告诉我关于你的过去开始,一切……就都在你的算计里了,对吗?” 霍楚沉怔了怔,一抹心痛在他的眸中一闪而逝,“你怎么敢……” 他一顿,又随即笑起来,声音阴沉的继续道:“你怎么敢?敢跟我说真假、跟我谈算计?我把自己的过去挖出来,剖给你看,你却用它做了什么?你现在竟然跟我说,是我算计你?” 荆夏被问得无言。 她想起那一晚,霍楚沉看她的眼神;那一晚,两人合奏的曲子。 他们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同病相怜、心有灵犀,她知道他的难言之隐,他也懂她的言外之意。 可是他们偏偏又处在这样对立的境地,剑拔弩张、虚与委蛇…… 也许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也许他们本就该是这样。 而她现在的犹豫、迟疑,都是因为把霍楚沉的假戏作了真。 好险…… 她差一点,就落入了这个男人的陷阱。 也差一点,就对他动了真心。 第三十七章窃听器(微H) 冷静下来,理智回归,她又可以平静地跟霍楚沉周旋,“是,我骗了你、利用你、调查你,你现在要做什么?杀我泄愤?” 霍楚沉被这个问题逗笑,将人狠狠往自己怀里摁,俯在她耳边轻声道:“荆夏,别以为我不敢。” “我八岁的时候,被亲叔叔绑架,他死在我面前;十四岁的时候,家里被最信任的兄弟出卖,全家都死在纽约;十八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回来,看着仇人化为灰烬……” 他突然直起身,掰过荆夏的脸,攫住她的视线道:“我的世界里,活着是谎言、亲近是谎言、交好是谎言、信任是谎言……我看着他们在谎言里生、在谎言里灭,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你怎么可能骗得了我?” 一枚温热的吻落在荆夏的发心,霍楚沉喃喃道:“所以荆夏,别逼我,别逼我杀你……” 走廊的灯灭了又亮,明明没有风,霍楚沉却觉得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只有荆夏站在他面前,平静地仰头看他,背脊笔直,不惧不退。 “所以霍先生不杀我,那又要我拿什么作为交换呢?” 霍楚沉笑了一声,跟她说话永远不用费劲。他只要开个头,她就知道要怎么往下接。 他把桌上那个手机递给荆夏,道:“打给迈兰,就说刚才信号断了,约他去小意大利的酒吧见。” 荆夏的脸色立马变了,看向霍楚沉的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紧张。 霍楚沉一怔,只觉得她用这样的眼神,无声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他不能去想,如果他没有临时把关键证据分装,提前走另一条航线到达阿巴丹;如果他真的鬼迷心窍,完全信任了她…… 他现在该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可是那个时候,她又会怎么做呢? 她大概会生出无数种期盼,但绝不会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也不会分给他哪怕是一瞬间这样的担心。 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妒忌。 “你要做什么?”荆夏问,语气冷得像结了一层冰。 霍楚沉不说话,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受不了荆夏这样的眼神,愤恨留给他,担忧却给了另一个男人。 “你在明知故问。” “霍楚沉!”荆夏拂开他的手,愤怒道:“迈兰只是在做他的工作,背叛你的人不是他,是我,你有怨有恨冲我来!别动他!” 别动他。 这一句,当真是一柄利刃,扎得霍楚沉心肺洞穿。 刚才一直压抑的怒气山雨欲来,他甚至不想再跟她吵下去。 一只大掌突然扣住了荆夏的后颈,她整个人被拉得踉跄一步,直直撞进了霍楚沉怀里。 冷月和霓虹交织,映在面前男人的眼中,荆夏从里面看出了滔天的怒意。 她从来不知道霍楚沉的力气竟然那样大,大到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你就这么想护着他?!”他咬着牙问,目光狠戾。 荆夏不说话,也不躲闪,就那样狠狠地回瞪他,不肯示弱。 他觉得自己从喉咙到胃都痛了起来,锥心刺骨,无法无天。 手上一紧,他弯下身去,一把将荆夏扛在了肩头。 体型和身高的过大差距,让荆夏被死死控制,无论如何踢打挣扎都是徒劳。 她被霍楚沉塞进楼下的劳斯莱斯,用领带捆住了双手。 一路飞光掠影,荆夏再次回到哈德逊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霍楚沉没有放她下来,而是一路扛着她,径直去了书房。 柚木门被踹开,荆夏身体腾空,然后直直撞上书柜旁边的沙发,疼得她闷哼一声。 “喀哒!” 昏暗的空间里,响起一声突兀的落锁。 霍楚沉回身关门,又拉上窗帘,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书桌上一盏台灯被他捻亮,暖黄色的光,落在地板上,迷离的一片。 荆夏忽然就紧张起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霍楚沉。 现在的他,全身都透着一股偏执的疯戾,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还要可怕。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仿佛凝结。 他一向厌恶失控,所以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还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荆夏,”霍楚沉突然开口唤她,声音冷如刀冰,“当初是你自己不走,要留下来。既然选了,就要负责。” 他转身,光晕落在他的眉眼,深邃的地方照不进光,显出他格外锋利的棱角。 荆夏被他这样愤怒的神情怔住,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霍楚沉远远站着,垂眸看她,表情平静,只有紧绷的唇角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他不动声色,只颐指气使地命令到,“留在我身边,你没得选。我想要动谁,你也救不了。” 荆夏闭了闭眼,而后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说留下来,不过是想调查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在演戏。你要留我、折磨我、杀了我,都可以,但是别动迈兰。亏欠你的人是我,别连累无辜。” 字字剖心,连皮带骨。 霍楚沉才发现,在她面前,他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却仍旧敌不过她的素手。 他不禁有些想笑。 向来都是手起刀落的人,怎么偏偏在这个女人面前,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她这样的回答崩断了。 墨黑的眸子染上阴翳,霍楚沉冷着脸,一步一步朝荆夏走来。 “你的扣子,”他摊开掌心,露出那个浅白色的圆扣,“你的扣子,为什么会在他那里?” “所以你跟他睡过,对吗?说真话,别骗我。” 这个突然的问题,结结实实的让荆夏怔忡了好久。 她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露出一片茫然的神色。 直到那句解释的“没有”要脱口,荆夏才发现,她竟然不希望霍楚沉误会她和迈兰的关系。 可是她不该这样的,不该对他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在意。 等不到回答,霍楚沉阴沉着脸,一把抓住荆夏的手臂。 “你放开我!” 她死命挣扎,然而小臂被他擒在手里。男人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拎进了怀里。 他明明没有喝酒,但现在却好似不清醒。紧紧抱着她,把唇贴向她的耳廓。 “我给过你选择你不要,现在你是我的人,怎么可以为另一个男人求情?” 霍楚沉咬着她的耳珠,力道并不轻,像要咬下一块肉才肯罢休。 他挥臂将荆夏摔向书桌,她一路挣扎,可惜根本不是霍楚沉的对手。他就像是铁了心不会放过她,怀抱紧得让她喘不上气。 终于,荆夏被抵在了那个胡桃木书桌前面。 身后男人的鼻息湿热,拂在耳后,薄唇一遍遍扫过她的侧颈,明明是温柔缱绻的气氛,然而他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荆夏背心惊凉。 “我知道你在这里装了窃听器。” 他说:“刚才你挂了他的电话,他现在找不到你,你猜他会不会正在那边听?” 窃听器…… 是呀,荆夏几乎都要忘了。这里的窃听器,是她亲手装上去的。 迈兰如果找不到她的人,一定会查看窃听器。 所以,现在…… 他就在那边,听着这里的一切吗?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冰凉,突然失力。 她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当即向霍楚沉服软道:“别这样,好吗?霍楚沉,别这样,别在这里……” 多讽刺、多可笑…… 那么硬气骄傲的一个人,无论他如何威胁恐吓都不肯服软的一个人,第一次这样求他,竟然是因为窃听器那边的那个男人。 是因为不想让他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 失落都化作愤怒,霍楚沉根本不理会荆夏的哀求,双腿钳制住她的身体,再扯下她的外套。 房间里响起刺耳的裂帛声音。 里面那件白T被扯烂,荆夏被霍楚沉向前推趴在书桌上。接着,下身的牛仔裤也被脱了下来。 突然的冰凉让她清醒,也让她心惊。 她拼命用手推拒身后的男人,但他的身体向一面墙似得压下来。 手腕被捉住,荆夏的双手被再次绑了起来。 “他既然想听,那我们就让他听个够。” 男人的声音带着蛊惑,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荆夏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游走全身,最后解开她的内衣,再沿着小腹向上,触及她脱离束缚的莹软。 “嗯、啊……” 快感像电流,密密细细的从乳尖传来。 修长而微凉的指轻轻捻起她早已硬挺的乳珠,荆夏仰头,失控地嘤咛出声。 男人精壮的胸膛压下来,在她耳边温声道:“你乖一点,我让你舒服,像之前我们做过的每一次那样。” ————————— 霍总潜台词:我们之前的每!一!次!她都!很!爽! 迈兰:呜呜呜呜,混蛋!(摔耳机吐血) 第三十八章缠情(H) 男人的身体火热,就算隔着件衬衣,那些凌厉的肌肉线条也不容人忽视。 荆夏感觉到他的兴奋,贴上她后背的胸膛里,心跳勃然。 这样刺激的挑逗,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她湿了。 小腹窜起一股异样的热流,身后是男人滚烫的呼吸,沿着耳后和侧颈,一直辗转到她的后背处,两片翕动的蝴蝶骨上。 他吻她的身体。 微凉的唇和温热的舌,滑过肌肤,引起一阵阵的酥麻。 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侧腰,用力一握,荆夏身体一颤,不由地嘤咛出声。 霍楚沉蛮横地用膝盖顶开她努力闭合的双腿,用大腿去磨蹭她早已软烂的腿心。 他不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只一下,就击中要害。 布料的感觉很明显,柔软的纹路擦过敏感的蕊心,刚才还是微湿的穴口,很快又再吐出一口春液。 身体在荷尔蒙的刺激下,羞耻地起了反应。欲忘是本能,正在被他一点点地唤醒。 呼吸加重了,荆夏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她侧头去咬他的上臂,结结实实的一口,下嘴就是满齿的血腥。 然而男人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甚至连抽手的动作都没有。 荆夏低头,看见那只圈住自己,正在冒血的手臂,抿了抿唇。 “你湿了。” 她听见男人在她耳边吹气,语气冷郁而蛊惑,仿佛在跟她较劲。 “霍楚沉!你混蛋!!!” 霍楚沉不理她,顺势扶住她的下巴,把人从书桌上拉了起来。 他的手大而有力,使得荆夏被迫向前挺胸,莹白纤美的背向后,弯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男人侧身过来吻她,疯狂而激烈。 荆夏咬紧牙关不肯妥协,可是敌不过男人扣住她下颌的力气。防线轻而易举就被攻破,唇舌犯进,长驱直入。 他把自己的舌插进来,吮吸舔弄,轻咬她的唇瓣,缠着她的舌头不肯放过。像一只急于宣示主权的雄兽,要在她的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标记。 她很快就被吻得喘不上气。 荆夏浑身都颤抖起来,虽然拼命挣脱,但全身不可否认地燃起羞于承认的快感。 心下一狠,齿关扣合,微凉的唇瓣在她口中立时泛起血腥。 但霍楚沉只停顿了一秒,而后擒住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 齿关再次被撬开,男人的舌头在她口中肆意进出,模仿抽插的动作,拉出淡红色的淫靡晶亮。 血腥和情欲,同时在口中蔓延。 这样激烈缠绵的吻,瞬间释放出男人身体里隐藏的凶性。 霍楚沉在她耳边低喘,像发怒的野兽。 他睁着眼吻她,黝黑的眼眸将她紧紧攫住,凶悍地要把她每一次的皱眉、每一息的愠怒收尽眼底。 一侧莹软落入他手。 霍楚沉用虎口推挤那团软肉,时而用拇指刮擦她硬挺的乳珠,时而用两指捻弄她顶头的粉嫩。 乳尖被捏得胀硬圆润,在男人指尖辗转,很快,酥麻感就下行到腿心,引出难言的酸胀。 内裤都湿透了。 布料贴在阴户上,显出两瓣肉肉的轮廓。 往前面一点,能摸到一颗小小的硬珠,从阴唇凸出来,在内裤上映出一个明显的凸起。 霍楚沉隔着布料摁了摁,果然听到女人难耐的一声低吟。 “嗯、嗯不……嗯……” 断断续续的轻哼,从两人唇齿间泄出。荆夏强忍快感,蹙眉呻吟。 “不?”男人语气轻柔,俯身过来,舔着她的耳珠反问,“都湿成这样了,还说不?” 是的,她湿了。 而且越是想到迈兰就在另一边,越被这样的羞耻和自我厌弃折磨,快感就越是无法抑制。 理智快要被烧毁,神智昏蒙。然而就是这样的时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 她想要他。 如果身体的交融能平息他当下的醋意,她愿意纵容他这一次。 可偏偏他又做得这么过分,要把迈兰牵扯进来;要用迈兰来羞辱她,不给她留一点余地。 想到这里,荆夏也来了脾气,回头故意激怒他道:“霍楚沉!你就缺女人缺到必须来强迫我?!” 心里一腔怒火还没有熄灭,再见荆夏又是一副死活不肯服软的态度,霍楚沉只觉胸中沸热翻腾。 他将人转过来,放上书桌,掰过她的脸,迫她与自己对视,“我是不缺女人,但我要的是你。” 荆夏在他身下扭动着抵抗,“凭什么?凭什么你要我就必须给?你当你是谁?!” “我是谁?”霍楚沉笑了。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荆夏的臀部。 皮肤上霎时留下火辣辣的痛痒感,荆夏被他这样羞耻的行为怔得头脑空白,一时只觉浑身都在抖。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白皙的皮肤正因为情欲而泛起粉红。眼尾一抹艳色,眸中水光流转,像一只勾魂摄魄的艳鬼。 霍楚沉从没见过她这样撩人又脆弱的模样,一时只觉得胸中柔软,胯下更硬。 “想要了?” 他问她,手指刮擦她硬挺的乳珠,却就是不再碰她泛滥的私处。 荆夏不给他好脸色,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却又被那只大手控着脖子转了回来。 “想要吗?”霍楚沉追着她问,非要听个究竟。 其实做过这么多次,他们都知道,这种事没什么好问的。觉得差不多了,直接插进来就好。 他哪次不是这样。 可是霍楚沉知道,他之所以一遍一遍地问,只不过是想让她亲口对他说一句: “想要。” 想要他进来。 想要他和她融为一体。 想到那个此时可能在另一边的男人,想到她现在的坚持都是因为他,霍楚沉就嫉妒得发疯。 他一把扯掉荆夏的内裤,把人推倒在书桌上。 她踢他,一脚踹在肋骨,十足的力道。 霍楚沉只是哼了一声,擒住她的脚踝往上一提,荆夏的一条腿就被他架在了肩上。 男人的力气很大,这一拽,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桌面上拉起来。 很快,他换到她大张的两腿间,拉下裤链,把腿间早已硬到胀痛的昂扬释放了出来。 肉头对准她湿泞的花户,一下又一下地在她腿间的肉缝里蹭动。 啪嗒啪嗒的水声传来,听起来就让人面红耳赤。 棱头刮擦过肉核,最敏感的两点触碰到一起,两个人都舒爽得绷紧了身体。 前精和春水混合,很快就让胡桃木的桌面颜色又深了一层。 “想要吗?”他还是执着地问。 明明都是情欲最癫狂的时候,两个人却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在拉扯,彼此都不肯妥协。 耐心耗尽。 霍楚沉本来就不是个会一再退让的人。 粗长的性器破开紧致的甬道,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一插到底。 饶是有了爱液的润滑,也在插入的一瞬间,让荆夏呼吸一紧,脚趾蜷缩。身体被破开的感觉那么真实,比第一次跟他做的时候还要冲击。 霸道、蛮横、强势、狠戾…… 霍楚沉没有给荆夏适应的机会,一插进去,就开始了凶猛的捣弄。 她的腰被男人紧紧钳制在手中,随着肉柱的挺送不断迎合,往他腿间猛拍。 他没有戴套,肉柱上的青筋凸起,碾磨过层迭的内壁,荆夏甚至能感觉出那里的脉动。 头脑霎时陷入一种混乱的空白,仅剩的理智在告诉她要拒绝,可身体却不争气地背叛,悄悄逢迎。 胸前的软肉荡出莹软的节奏,每一次的深顶都几乎到底,两人结合的地方很快就是黏腻一片。 霍楚沉却还不放过她,一只手拨开她阴蒂上的薄皮,沾着滑腻的淫水,一下又一下地抚弄。 荆夏舒服地浑身颤栗,只觉全身过电般酥麻,浮浮沉沉,一片混沌。 “宝贝,”他沉声唤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你好紧,好多水……” 荆夏一听这话就羞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想说给迈兰听。 她紧咬着唇瞪他,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霍楚沉不开心了,凑过来,喘息着问,“我和他,谁肏得你更爽?” “我和他,谁才是你的男人?” “我和他,你喜欢谁?” 荆夏不答,他就肏得更狠。 “嗯唔……” 一次深顶直直贯穿花心,顶上内壁的软肉,荆夏突然痉挛,媚肉围杀过来,搅得霍楚沉脊背发麻。 男人闷哼一声,停下动作。 “宝贝,你好会吸。” 他赞叹,好不容易缓过来,在她汗湿的额角落下一吻。 荆夏已经被他肏得失神,齿关无意识张开迎合,喉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溢出,比直接叫出来更让人心痒难耐。 霍楚沉把住她另一条腿,迭起来,向两侧推开,露出那个正费力吞吐着他的小口。 火热地目光落在上面,荆夏已经羞窘到了极点。偏生这样的时刻,男人还用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蛊惑。 说她的小穴生得如何美,如何能吃下他的巨硕,又如何让他爽。 “你说,”霍楚沉凑到她耳边问,“他现在,在那边做什么?会不会听着我肏你,然后自己玩自己?” “嗯、唔……” 过于羞耻的画面和身下的快感,让荆夏几乎在一瞬间就达到了高潮。 小腹传来酸胀的感觉,连着菊穴都有了一阵难言的压迫感。 “不、不要了……”荆夏终于开口,声音微哑,带着湿淋淋的水汽,“停、停下来,霍楚沉……嗯,停下……” 他怎么可能停下来。 他恨不得让迈兰亲耳听见他能带给她的快乐。 于是他将荆夏的双腿向两边推得更开,迫使荆夏能亲眼看到他怎么入她,怎么把她带上高潮。 癫狂极乐,抵死缠绵。 身下的女人终于承受不住,颤抖而压抑地尖叫,内里一阵快过一阵地收缩,绞得霍楚沉腰眼酸麻。 “唔、唔……” 脑中空白,心跳和呼吸都好像突然焚烧起来。房间里响起男人嘶哑的低吼,像一只愤怒的野兽。 等一切恢复平静,霍楚沉喘着气定了几秒,才将荆夏捞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 下一章有迈兰加入,被迫听墙角…… 第三十九章软肋(H)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清脆而突兀的铃音,在一片混乱的书房里,搅得人一瞬间神经紧绷。 荆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抬头看向霍楚沉的时候,发现他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玩味的神情。 她来不及制止,免提就被摁开了。 楼下保安的声音模糊地传来,背景里,荆夏听到几人激烈的争执。 “霍先生,”保安有些为难,支吾着道:“来了个FBI的探员,要闯进来找您,被我们拦住了。” “嗯,”霍楚沉应了一声,声音里还沾染着情欲的沙哑。 他低头看了眼荆夏,明知故问道:“他有搜查令吗?” “没有,”保安回答,顿了顿,又嗫嚅道:“他……他说您现在正在侵犯一位小姐,要我们立即给他放行。” 霍楚沉几乎被这句话给逗得笑出声来。 他看了眼满脸涨红的荆夏,反问道:“那他没告诉你们,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没有……”保安被霍楚沉冷硬的语气吓到,补充道:“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嗯,”霍楚沉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可能是个以探员身份,半夜找借口想入室盗窃的罪犯。你们先把他锁进安全室,等警察来处理。” “好的。” 电话挂断。 荆夏眼中满是惊愕,没想到霍楚沉竟然能无耻到倒打一耙的地步。 男人却温柔地抚上她湿润的眼尾,柔声解释道:“律师告诉我,为了避免Navoi起诉FBI泄露商业机密,司法部并没有批准你们的窃听器计划。也就是说……你们通过窃听器获得的证据因为违法,所以是无效的。” 他顿了顿,俯身下来,双臂撑在荆夏身体两侧,将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不仅如此,现在我还可以起诉他扣留无辜公民、半夜闯宅恐吓、滥用职权……” 缱绻温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底生寒。 他看着她,指尖虚虚地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而后贴在她耳边蛊惑道:“你说他这么蠢一个人,有什么好让你动心的?” 怀里的女人沉默,看向他的眼神里仍然是怒意。 他被这样的眼神激了一下,伸手拿来一个东西。 荆夏没看清,直到手被霍楚沉拽起来,她才发现,那是她的手机。 霍楚沉用她的指纹解了锁,关掉飞行模式,找到通话记录,点开里面的最后一起通话。 回拨,免提。 沉郁的书房里响起通话等候音,一声一声,叫得人心头发紧。 “霍楚沉!!!”荆夏立即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羞恼地想要阻止。 “喂?荆夏!” 电话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接起。 然而迈兰却只听到男人低低的闷笑。 声音沙哑,带着情欲的痕迹,其间夹杂着些微的低喘,让人一听就知道那边的人在做什么。 迈兰只觉头脑空白,几欲窒息,拿着电话的手也就这样僵在半空。 他听见令人血脉贲张的叽咕水啧,听见霍楚沉温声叫她“宝贝”,听见他柔声问她“舒不舒服”…… 而女人虽然已经在竭力压制,可依然有一两声嘤咛不受控制地从听筒里溢出——婉转娇媚,勾得人心魂尽失…… 下意识的表现骗不了人。 她也许不服、也许羞窘,但在这一刻,她却很享受。 这样的想法让迈兰万箭穿心。 他记起那一晚在酒吧外,他问她会不会爱上霍楚沉。她那么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说不会…… 原来到头来,他是掩耳盗铃,她是自欺欺人。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悄然而生,像藤蔓裹覆缠绕,让他透不过气。 手机被扔在地上,没有挂断,迈兰靠墙坐着,只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书房里,这场激烈的性爱仍在继续。 霍楚沉把手机放在荆夏够不到的地方,开着免提。 电话其实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这样的感觉就是给人一种无形之中的压力,好像迈兰就在与两人一门之隔的地方。 那种精神的高度紧张,让荆夏下意识绞紧内里。 她越紧,他就越是胀硬。 越是胀硬,身体的快感就愈发的累积。 荆夏被他把着腰换了很多姿势——后入、站姿、侧卧……昏昏沉沉地不知高潮了几次。 可是她就是倔强地不肯开口,不肯让霍楚沉如意。 最后,男人将她重新放回桌面,修长的腿迭起来,向两边推开,敞露出腿心间那个水润的阴户。 这里被插得太久,早已成了魅惑的嫣红。两片小花瓣颤巍巍地向两边打开,能看到吸附着棒身的层层媚肉。 无论荆夏如何不肯配合,不想承认,她身体的迎合却没有一刻真正受她控制。 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在细细密密、澎湃汹涌地撩动着彼此,让他们纠缠拉扯,胶葛对抗。 身下的女体又开始颤抖,媚肉围剿收缩,内里紧紧吸吮着他敏感的龟头,欣快感从尾椎直窜耳心。 “宝贝是不是要高潮了?” 霍楚沉吻她,伸手轻柔地抚弄她硬挺的阴蒂。 荆夏终于不再坚持,整个人都处于强忍极乐的崩溃之中,摇着头妥协,颤抖着说了句,“我、我想尿……尿了……你停下来。”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霍楚沉只觉脑中嗡响,血液沸腾,心跳仿佛要冲破胸腔而出。 他直起身,用拇指一左一右地掰开荆夏水淋淋的阴唇,直到露出那个紧绷到发亮的穴口,和上面那个正在急速收缩的尿道口。 “呀!别啊!!!” 微凉的指尖突然刮擦敏感的尿道口,一切的抵抗都在这一刻湮灭。 失禁和泄身同时到来,汹涌如同巨浪。 两股水柱从女人下体喷出,全都淋在男人精壮的小腹上。 荆夏头脑空白,耳边全是液体落在地板上的淅沥响动。 而霍楚沉也在身体和视觉的双重刺激下达到了高潮。 他将荆夏狠狠拉向自己,性器严丝合缝地贴合,把温热的白浊都悉数射在了她身体的最深处。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两人都陷落在彼此创造的余韵里喘息。 霍楚沉将荆夏抱在怀里,侧头想吻一吻她。然而荆夏冷着脸,躲开了他的唇。 霍楚沉的视线就落在了她残留着零星吻痕的脖子。 上面那条莹亮的细线,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项链。 他想起来,她好像一直都很宝贝这条项链,上次因为它跟人打架,修好之后也从不离身。 高潮的愉悦被心中浮起的一个猜测驱散,霍楚沉眸光沉冷,伸手抚上荆夏的脖子。 “你做什么?!”身下的女人果然反应激烈。 霍楚沉不说话,只是解她的项链。 “霍楚沉你住手!”荆夏急了,眼看项链被解开,只能愤怒道:“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你敢动它我就杀了你!” 这个答案实在是有些意外,霍楚沉停下手,将信将疑地看她。 荆夏的眼尾和鼻头却不自觉地泛起了红。 他的心忽然就揪痛了一下,俯身解去她手腕上的领带,要抱她去浴室。 荆夏不肯让他碰,红着眼推开他,拾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套上,就出了书房。 浴室里热气氤氲,玻璃上一层白雾。她站在花洒下面,只觉得身心俱疲。 两年了,所有的努力都在今晚归零。 她摸着玛塔留下的项链,倏然就酸了眼鼻。 而霍楚沉站在门外,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水柱下面,女人抽噎的动作很轻,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哭,只是呼吸乱了而已。 他突然觉得憋闷,心中漫起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像长途跋涉之后突然找不到目的地。 他该生气的。 可是这一刻,除了空茫,他的心里,最先浮现的却是一股难言的痛意。 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 恨不得杀了她,却在落刀的时候,先刺到了自己。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对荆夏生出这样矛盾的念头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过去。 她身上那些让他恨着的东西,又那么奇怪地让他爱着——倔强、执着、骄傲、信念…… 就连她在欺骗和利用他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冷静,都是打动他的原因。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想,这个世界上,也许不会有人比她更懂他。 她就像是他的心魔,能轻而易举就洞穿他的心思、摸清他的底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拿她根本毫无办法。 “先生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霍楚沉转身,看见贝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廊道一侧。 霍楚沉的表情有些恍惚,露出这些年里唯一的一次颓丧神色,避重就轻地对贝斯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手上受了点伤,准备去擦点药。” “哦?”贝斯往回走,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道:“那刚好,我来帮先生处理吧。” 第四十章退婚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霍楚沉的卧室。 贝斯从楼下拿来医药箱。 等霍楚沉洗完澡,换了睡袍出来,贝斯捻了盏灯,替他挽起袖子。 不大不小的一个伤口,血已经止了,周围露出些翻卷的皮肉,倒也不算严重。 只是…… 贝斯看着那两排明显的牙印,表情瞬间就有些微妙,挑眉明知故问,“哟!先生这是被狗咬了?” 霍楚沉心情依然不太好,不想多说什么,冷着脸回了句,“不是。” 贝斯撇嘴,另起了个话头道:“之前听助理说,阿巴丹的那批货差点出问题?” “没事,”霍楚沉闭眼,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军火和武器分装了另一只船,提前从好望角绕路去了阿巴丹,在我到达巴塞罗那的当天就靠岸了。” “嗯,”贝斯应了一声,随口道:“那还真是惊险。” 说完悄悄掀眼去看霍楚沉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男人向来锋利的眉眼,如今看来却染着一层柔和。贝斯一怔,觉得自己仿佛透过时空,看见了那个十四岁的“洛希·卢奇亚诺”。 他的心情忽然就沉重起来,有些怨愤地质问,“那先生被FBI带走又是怎么回事?” 霍楚沉没说话,缓了半天才避重就轻的敷衍了句“没什么”。 贝斯瞬间有些光火,瞟了眼荆夏房间的方向,沉声道:“先生变了。” 霍楚沉抬眼看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可贝斯仿佛没有察觉,依旧是说:“我记得先生平生最恨的就是叛徒,这要是在以前,先生恐怕早就动手了。” 霍楚沉没说什么,只有绷紧的下颌线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缓了缓,仿佛是在刻意平复心情,“她现在不构成威胁,我想杀她,随时都可以。” “是吗?”贝斯笑了笑,有些无奈道:“我怎么觉得她是死不了的?先生如果真的要动她,何止阿巴丹这一个理由,她早该在被怀疑的时候,就死过千百遍了。可先生却对她一次次的纵容退让。” 这一句,彻底让两人之间的谈话归于寂静。 霍楚沉摁了摁包扎好的伤口要走,被身后的贝斯捉住了手臂,“先生难道要走你父亲的旧路吗?” 他脚下一顿,目光立即沉沉地压了过来。 贝斯却不管,执拗道:“以先生如今的位置,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所以先生听我一句,千万、千万不可以心软,更不可以有软肋。” 贝斯顿了顿,不自觉地加强语气道:“如果先生还是坚持把人留在身边,那就得让她再也没有办法背叛你。有时候不屈服并不是因为有骨气,单纯只是还有其他选择罢了。” 良久的沉默,窗外的风把纱帘掀起来,哗啦啦地扫过旁边的落地灯,发出一串无意义的空响。 霍楚沉怔怔地站着,看起来像是在观察风,而眼神却虚虚地不知落到了哪里。 “嗯。” 好半天,他才应了一声,沉默着出了卧室。 荆夏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折腾到这个时候,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的痕迹。 霍楚沉推门进去,发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走过去,想替她拉上被子,目光却被床头那盒紧急避孕药和剩下的半杯水吸引。 刚才正在气头上,倒是忘了这一茬。 心里翻涌起来的滋味很复杂,内疚、歉意,当然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失落。 他兀自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眼神再次定格到她脖子上的细链,想碰一碰,但最后也只是伸手,虚虚地描了描她肩背的轮廓。 “你好,霍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特助清晨略带沙哑的声音,他赶紧清了清嗓,又问:“先生有什么事?” “上次让你去找珠宝修复师的那条项链……”霍楚沉站在门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荆夏,压低声音继续道:“你找到品牌商,把他们在纽约所有的销售记录都找出来。查一查两年前的购买者里面,有没有死于意外的中年女性。” “啊?”对面的助理听得一头雾水,但很快反应过来,答应着挂了电话。 荆夏的身份不是警察,那么成为FBI的线人,显然也不单纯是为了迈兰。 霍楚沉记得在猎场,两人第一次针锋相对的时候,她告诉他,成为温晚晚的保镖是为了报仇。 虽然她说过的话向来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霍楚沉却敢肯定,报仇一定是真的。 因为眼神里的东西骗不了人。 而且贝斯提醒的没错。 有时候人之所以不做选择,只是因为还没有被逼到绝境。 霍楚沉想了想,拨通了温奕衡的电话。 * 纽约公园大道,华尔道夫酒店。 顶楼的套房内,温奕衡靠坐在沙发上,扯着领带打了个哈欠。 助理战战兢兢地端上来两杯美式,看了看睡眼惺忪的温奕衡,再看了眼他对面气势凛人的霍楚沉,捏着手机退到了一边。 温奕衡昨晚跟两个小明星玩“双飞”,几乎没怎么睡,今天一早就被霍楚沉的电话叫醒。 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存着几分怨气,所以当下表现得也不如之前热络,有一下没一下地拿勺子搅动咖啡,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一份文件被递到了他面前。 手里的勺子抖了抖,漾出几滴咖啡渍。 “这是……”温奕衡怔忡,不明白霍楚沉把两家的合作协议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霍楚沉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侧身给助理一个手势。 助理抱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过来,打开,温奕衡立即被里面一堆白花花的钻石闪得花了眼。 “霍先生这是……”温奕衡结舌,霎时睡意全无。 “这是这次阿巴丹的全部回款,”他说:“当初答应给温先生叁成,现在我可以给温先生十成。” 温奕衡被这个答案惊得愣住,只觉背心都出了层汗。 刀口舔血的生意向来讲究信用,看重利益。说好的分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更改,而霍楚沉如今要给他十成收入,无异于是要跟他撕破脸。 温奕衡立马想到之前FBI对霍楚沉的传唤,登时脸色煞白,结巴着道:“这……这件事跟我无关啊!我、我怎么可能跟FBI勾结!” 霍楚沉蹙了蹙眉,挥挥手让他坐下,继续道:“温先生误会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话毕,他将两家的合作协议往前一递,道:“Navoi可以继续和Wings合作,但是协议里的条款得改一个。” 温奕衡还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霍楚沉不说话,却见他把协议翻开,指着一行字道:“我和温小姐的联姻,不再做数。” 话一出口,温奕衡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他当即坐直了,手臂架上沙发靠背,呲笑着问到,“霍先生这是想单方面撕毁合约?” 单方面撕毁合约,对于他们这种不受法律管束的行业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忌讳。 因为这就代表着,生意双方仅能凭靠的“信任”都不存在了,今后很难有人再愿意合作。 然而对面的男人几乎没有迟疑,简短地回了句,“是。” 说完又从助理的手里拿过一份文件,递给温奕衡道:“温先生如果不介意替Navoi维护名声的话,可以看看这份礼物,喜不喜欢。” 温奕衡将信将疑地接过文件,翻开,立马被标题惊得双眼大睁。 他没想到,霍楚沉为了退婚,竟然能拿出大西洋城的一间赌场作为让步。这对于刚进纽约不久的Wings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温奕衡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从狂喜情绪里抽离,又敏锐地觉得这件事蹊跷。 本来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商业联姻,如今竟然能让霍楚沉花血本去终止,除非…… 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突然窜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霍楚沉,半天才开口道:“霍先生难道……是有了另外的人?” 霍楚沉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倾身过去,敲了敲面前的文件道:“要是温先生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温奕衡当然不会拒绝。 他接过助理递来的笔,在新的合作协议和转让合同上都签了字。临别的时候把霍楚沉送到电梯,亲自摁了等候键。 “我倒真的想知道,”温奕衡笑得一脸怪异,“是哪个红颜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霍先生一掷千金?” “叮!” 耳边响起电梯到站的声音。 霍楚沉走进去,转着尾指上的戒指说:“那个人温先生也认识。” “哦?” 温奕衡来了兴趣,跟上两步,听见霍楚沉淡淡地道: “不急,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让温先生知道。” 第四十一章反间(加更) 哈德逊的公寓里,荆夏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因为这几天的奔波和昨夜的折腾,她睁着眼睛看了天花板半天,才把断片的记忆都接起来。 浑身都在疼,特别是两条大腿内侧,酸得像是刚开始学格斗的时候,被教练压着拉了一整天的腿。 她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翻身起来,一扭头就看到门外探头探脑的维托。 是了,以霍楚沉的脾气,就算不杀她,也不会让她太好过。软禁和监视,肯定是少不了的。 反正都是穷途末路,她现在的心情反而出奇的平静了。 维托见她看着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弱弱地开口问她道:“你、你睡醒啦?” 毫无意义的寒暄,荆夏实在没多余的力气搭理他,自己翻身下了床。 她睡觉一直有穿衣的习惯,可是掀开被子的时候,维托还是着急忙慌地回避了。 他现在对她的态度,几乎是完全照搬了对霍楚沉的那套,狗腿到家了。所以荆夏推测阿巴丹的事情,霍楚沉真没打算要她的命。 这么想着,外套已经披上,荆夏洗漱好走出浴室的时候,看见贝斯也来了。 他依旧是笑得和煦,只是落到她身上的目光,让荆夏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深长。 “荆小姐,”他礼貌又客气地唤她,眼神瞟到外面的沙发问,“有没有空跟我聊一聊?” * 白色大理石台面上,两杯茶水热气氤氲。 贝斯让女佣倒了杯热水,递给荆夏道:“空腹先别喝茶,会刺激肠胃。” 荆夏接过杯子,道了句谢。 房间里有些闷,连带着让她的心情也无端躁郁了几分。荆夏不知道贝斯要说什么,也不想问,只埋头喝水。 “荆小姐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突然的问题让荆夏一愣,才喝进去的白水霎时都变得冲鼻。 她咳了两声,有些难以置信地哂道:“这个问题,贝斯先生最该问的人,难道不是霍先生?” 答案仿佛是意料之中。 对面的人并没有因为她无礼的语气而愤怒,只是语气温和地继续道:“荆小姐也许不知道,我一开始并不是霍先生的管家,而是他父亲的私人医生。我看着他出生、长大,送他去莫斯科留学,又从莫斯科把他接回纽约。他其实……” “贝斯先生要跟我聊的就是这个?” 没说完的话被荆夏打断,“对不起,别人的事,我不感兴趣。” “我想说的是你不了解他,”贝斯跟着荆夏站起来,声音变得有些沉,“如果老爷和夫人没有出事,他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他走到荆夏面前,看她,刚才眼睛里的柔和都散去,只剩下一片沉郁的乌云。 “他从小就很有音乐天赋,四岁开始学钢琴。那么小一个孩子,连钢琴的踏板都踩不到,那个时候他总会要我坐在他身边,我帮他踩踏板,他在一边弹琴。” 脑海里浮现小男孩那双总是弯弯的眼睛。 那个时候,他的眼底仿佛住着星星,只要笑起来,就能看见细碎的、跃动的光亮…… “后来,我在莫斯科找到他的时候,他被人关在笼子里等死。等我救他出来才发现,他的手断了。十根手指,每一根的指伸肌腱,都被挑断了……”贝斯顿了顿,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不复先前的淡然。 他停下来,缓了几秒才继续道:“因为发现得太晚,有些手指留下了永久性创伤,直到现在都无法修复。荆小姐,你该知道这对一个梦想成为钢琴家的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荆夏默默听着,没有吭声。 这些过去,她隐约是知道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说到底,都是些与她无关的东西。 他用半真半假的感情对她设下陷阱,她现在如果还是不顾一切地跳进去,那才是真的傻。 于是她深吸口气,冷淡地问到,“所以贝斯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把这样一段血淋淋的往事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别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所以呢?”荆夏反问,几乎要笑出声来,“所以就算他这样做是出于另外的目的,我也应该感恩,对么?” 贝斯被这个问题问得哑口。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过于理智和清醒,不是给点甜头就会闷头扎下去的小姑娘。 但棘手的是,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的两极,真情永远参杂假意,试探和真心也永远都理不清。 爱于他们而言,只能是复杂难懂的纠缠拉扯。 谁先交付真心,谁就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贝斯觉得背心冰凉。 “在聊什么?” 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正在说话的两人同时一愣,转头看见刚从外面回来的霍楚沉。 他常穿的外套已经换了居家休闲服。人笔直地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倒是贝斯表现得轻松,唇角弯处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立即转移话题道:“我给荆小姐开了点药。” “药?”霍楚沉一怔,神情不自觉紧张起来,这一切都被贝斯看在了眼里。 “没什么,”他熟练地扯了扯嘴角,“就是些维生素,主要是助眠和帮助调节内分泌的。” 这句话说得两人都有些不解。 贝斯顿了顿,挑眉看着霍楚沉故意道:“老是吃紧急避孕药,对女性身体不好,以后最好不要了。” 霍楚沉的脸色立即有些不自在。 贝斯也不再说什么,笑了笑,拎着傻站在一边的维托走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偌大的房间很安静,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开口。 荆夏还饿着,实在没有力气再应付他,双手往睡袍兜里一抄,转身就要走。 “我还没吃饭。” 身侧的男人拉住她,出口的句子终于不再是生硬的“过来”两个字。 荆夏没有看他,只面无表情道:“霍先生要是没吃饭,应该找女佣、找维托,不该找我。” 想抽回的那只手被他拽住,霍楚沉也不解释,拉着她往楼下去。 厨房里依然是一派生动的景象。 桌上摆着刚做好的煎蛋饼和烤时蔬,就连果汁都是鲜榨的。 荆夏这才反应过来,霍楚沉哪是自己没吃饭,分明是知道她没吃饭,别扭地找了个借口而已。 自己当下是什么处境,荆夏心知肚明。 她一向识时务,所以知道无谓的挣扎和抗议根本没有意义。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坐下,安安静静地开始吃东西。 两人全程零交流,荆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霍楚沉。 直到盘子里的东西吃完,她起身要走,霍楚沉才终于按耐不住地叫住了她。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他问,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荆夏哂了一声,侧头看他,片刻才道:“说什么?问霍先生准备囚禁我到什么时候?求霍先生今后能心生怜悯,别再像昨天那样羞辱我?” 旁边的男人没有说话,淡漠而深邃的眸子落在面前一份报纸上,好像很淡定,但荆夏却看到他侧颊贲张的咬肌。 他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像是在努力控制情绪,只用不温不火的声音道:“没有人要囚禁你,我要的是你自愿留下来。” 荆夏仿佛听了个笑话,哂笑道:“那恐怕是不能如霍先生的意了。” “是么?” 男人抬头看她,深邃的双眸蒙着层让人猜不透的阴翳。 他摊开手上的报纸,递给她,指了指上面头版头条的位置。 只是一眼,荆夏就被那个硕大的标题震惊到失语,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疯了……” 霍楚沉笑了笑,站起来,从背后搂住她道:“我当然没疯,我只是知道怎么断人后路。” 手上失力,那张报纸飞落在地,露出一行醒目的标题——世界航运巨头Navoi与Wings集团解除婚约,新订婚对象曾是贴身保镖。 “迈兰如果看到这条消息……”他顿了顿,放缓语速道:“你猜,他会怎么想?”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得荆夏浑身都在抖。 “还有FBI里,那些负责这个案子的人。你猜他们会不会认为这次调查失败,是因为你的临时反水?” 他抱着她,缱绻地在她耳边呵气,“还有温奕衡,你帮温晚晚放走了文森,又抢了他女儿的未婚夫,如果离开我,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一个一个的问题,像一刀一刀的划痕。 如果说曾经利用霍楚沉,让她犹豫过,那么现在,那点仅有的愧疚都被他亲手一点一点地剥离。 微凉的吻落在她的耳廓,沿着敏感的耳珠来到侧颈,他告诉她,“这就是你曾经执意闯入的世界,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来去自由,全身而退。” 它是一个黑洞,会吸住你,吞噬你。 “以前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走,现在,你就算是死,也得埋在我的地方。” 荆夏被他撩拨得心悸,本能和理智的拉扯像一场凌迟,让她头一次在与他的对峙中逃跑。 因为她怕再迟一点,他就会看穿她的狼狈。 “迈兰·亨特被停职了。”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是胜利者的宣告。 扶着旋梯围栏的手倏然握紧,荆夏停下脚步站了几秒,终于还是没有回头看他。 第四十二章旧仇 下城区,小意大利。 深夜的纽约,退去白天的明媚敞亮,剩下混沌和烟视媚行。 这里的酒吧从来都不缺两样东西——狂欢和失意。 电子音乐轧响震天,昏暗的舞池里,闪灯躁郁而迷乱,让视觉和听觉都格外迟钝。 被停职以后,迈兰几乎天天光顾这里,逃避现实也好,醉生梦死也罢,总要找点事把空白的时间填满。 手中一杯白兰地已经见底,他晃了晃玻璃杯,给酒保比了个续杯的手势。 “亨特先生,”酒保见他已经不太清醒,好意劝到,“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我怕你等下找不到路回去。” 迈兰没说话,往裤兜里摸出一张一百美元递过去。 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酒保愣了愣,摇头又给他倒了半杯。 “最近的新闻你们看了没?” 旁边卡座里,一群上班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你关心这些有什么意义,”另一人打趣,“钻石王老五娶大小姐、娶小保镖都好,但总之是不会娶你。” 在坐几人都哄笑起来。 被怼的人没有不开心,继续半开玩笑道:“要我说,这意义还是挺大的。它可能会一定程度上改变女性对自我形象的认知,说不定下个季度就会开始流行Tomboy风。” 说话的人翻出个白眼,得意道:“做时尚的怎么可以连这点敏感度都没有。” “你那是没见过正主瞎猜呢吧?”同伴反驳,“据我所知……那小保镖可不是什么Tomboy风格的金刚芭比,人家长得可正点、身材超火辣呢!” 几人不信,起哄嘘他。 说话的男人急了,梗着脖子道:“不信算了,我在大西洋城的赌场见过她一次。算算时间,当时男方还和大小姐有婚约呢,就在赌场里因为这个小保镖跟那谁……” 他想了想,恍然道:“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动了手。” 说的实在是有模有样,众人相互递眼色,有人接话道:“可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不是那什么么?” “对啊!”男人笑得得意,“这就叫冲冠一怒为红颜,听说都动枪了。啧啧~” 见众人被这消息唬得一愣,他又凑到人前去,八卦道:“我可还听说,女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男方的保镖。” “啊?!”众人惊讶。 他故意顿了顿,等吊足人胃口才继续道:“人家一开始,可是男方未婚妻的保镖。” “什么?!”大家齐齐一副吃瓜表情,“小叁爬床上位啊?” 透露消息的人对众人挑眉,笑得一脸玩味。 “哗啦——” 桌上的酒瓶和玻璃杯碎了满地。 刚才还因为掌握谈话节奏而得意的男人,下一秒就被人拎着领口,从卡座上拽了起来。 而其他人都还没回神,只看向那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一时都愣在那里。 “她没有!你根本不认识她……你知道什么……” 迈兰揪住男人的领口,因为醉酒和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喝得太多,下手早没了轻重,这么短短的几秒,就把面前的男人掐得快要断气。 随行的其他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人救人心切,抡起手边的酒瓶就往迈兰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酒瓶碎裂。 这下的响动实在太大,周围的骚动很快引来了酒吧的保安。 两个人冲过来,要拉开迈兰。 然而他已经喝得快没了理智,只剩下长年在工作里积攒下来的本能。 拉架的保安刚一碰到他,就被当胸踹了一脚,直直飞出去几米,差点断了肋骨。 见同伴被打,矛盾很快升级。 另一人先摁开耳机报告情况,之后干脆拔枪威胁,吓得酒客们惊叫逃散。 这间酒吧是布纳诺家族的产业,自然闹事的场面见过不少。 驻场的党徒和保安纷纷赶来,迈兰再是身手了得,也很快被人制服,摁在了地上。 颧骨上挨了一拳,也不知道是不是肿了,火辣辣的痛。 他的侧颊贴着冰凉的地面,视线里只能看到对方黑压压的一片皮鞋。 有人从人群之后走了过来,伴随打火机的“喀哒”声,周围腾起一股浓烈的雪茄味。 “把他的头抬起来。” 一口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男人走到迈兰对面的卡座坐下,拿着雪茄的手上戴满戒指。 头皮惊痛,迈兰被人扯着头发仰起头。 视线聚焦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梳着油背头的男人。 那人看见他的脸先是一愣,又从身边人的手里接过手机,对照着看了看。 几秒后,酒吧里爆发出男人略带神经质的笑声。 维里斯俯身打量迈兰,拍着他的脸道:“你就是那个跟霍楚沉有过节的探员?” 喝得太多,又是一顿肉搏,迈兰早就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回应他。 维里斯懒得再问,只阴笑着跟身边人说:“这次换我们挖个坑,让他霍楚沉来爬一爬。” * 晚上十点,荆夏从浴缸里醒过来,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惊悸。 泡澡的水已经凉了,点在旁边的熏香蜡烛也不知什么时候熄灭。 窗外一轮冷月,遥遥地落下来,照得人心里莫名的空落。 霍楚沉把她软禁在了哈德逊。 手机和电脑都被收走,除了电视能看,他隔绝了荆夏与外在的一切联系。 也不知到是故意晾着她,还是忙,这几天霍楚沉都没回过哈德逊。 楼下的安保翻倍,女佣每天都来给她做饭,但他们除了做自己的事,对荆夏都是能避则避的态度。 她像是被困在孤岛的旅人,陆地在渺远的地方,举目看不到一点出路。 霍楚沉大概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妥协。 荆夏懒得去揣摩他的心思,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偶尔也用他在楼下的健身房做做运动。 仿佛一点都没被这样的生活所影响。 所以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倒让荆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去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披上浴袍下了楼。 公寓白天还有点人气,一到晚上就只剩荆夏一个。霍楚沉再不回来,更是空空荡荡,走路都能听见回声。 荆夏怔了怔,发现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他…… 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这下更加阴郁。 她拧开客厅里的大灯,试图用灯光把这些空阔都填满。 “荆小姐。” 突然的声音让荆夏吓了一跳,好在她很快就辨认出那个人是贝斯。 贝斯好像刚从外面回来,外套还穿在身上,两只手插在兜里。 他还是那么礼貌又疏离,看见荆夏也只是点到为止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荆夏跟他不熟,但也不讨厌他,所以只是回给他一个同样的微笑,转身又往厨房去倒水。 贝斯跟了过来。 厨房没有开灯,借着客厅里的明亮,荆夏看不太清楚贝斯的表情,只莫名觉得奇怪。 “贝斯先生有话要说吗?”荆夏问。 贝斯没有立即回答,只用一双眼静静地看她,像雾霭里透出的一点隐约天光。 荆夏见他没有要交谈的意思,端着杯子要走。 然而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却被他叫住了。 “你想离开霍先生吗?”贝斯问,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荆夏被这问题怔得一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贝斯笑了笑,露出一点轻松的神色,安慰她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荆小姐,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地爱他,你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所以……”贝斯顿了顿,看着她道:“荆小姐想离开吗?我可以帮你。” 如果不是手里的热水还有温度,荆夏几乎要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了。 可是贝斯是霍楚沉的人,他说出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荆夏拿不准。 别说她现在被霍楚沉软禁,已然一只困兽。就算贝斯真的想帮她,迈兰还在纽约,她可以一走了之,但霍楚沉难免不会拿迈兰威胁她。 所以…… 想到这里,荆夏深深呼出口气,摇了摇头。 “是因为担心亨特探员吗?” 背后的人再次开口,每一次都能让她脚步顿停。 荆夏没有否认,只道:“在确定我和他的事情不会牵连无辜之前,我都不会离开。” “既然这样……”贝斯犹豫着道:“我不如再卖给荆小姐一个人情。” “什么?”荆夏转身,隐约从他的话语里察觉不对劲。 贝斯递给她一个手机,摁亮,上面是一个人被蒙着头架走的照片。 从昏暗的光线和角度来看,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手上一抖,杯子滑落,里面的热水洒出来,荆夏却感觉不到温度。 因为她认出来,上面的那个人,是迈兰。 她错愕地看着贝斯,头脑空白。直到手心里被递来一把车钥匙,贝斯说:“我告诉荆小姐亨特探员在哪里,但是作为回报……” “我会带迈兰离开纽约,再也不回来,再也不接近霍楚沉。” 贝斯沉默地看她,苍老的眼中浮现一股决然,“医药间里有注射器和几支硫喷妥钠,我断掉监控系统,安保会去查看。只要不弄出响动,埋伏他们很容易。” 贝斯交代完,要去医药间拿东西,见荆夏还愣着,回头提醒道:“快。” 第四十三章人质 “老板。” 飞机上,霍楚沉醒过来,看见维托指了指他身侧的安全带,提醒道:“飞机快起飞了。” 霍楚沉看了看还拿在手里的合同,想起明早在华盛顿与人的会面。 明明只有两小时的飞行距离,他却等不及今天就要飞过去。 因为之前调查的那批意大利的军火有消息了。 原来早在两年前,那批军火就被秘密运回纽约,出现在林肯中心的那场恐袭里。而恐袭发生的时间,刚好是参议院要改革船只出口条例的时候。 这样一来,原本要整理航运的注意力被恐袭转移。结果就是明里暗里,Navoi都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南诺会把Navoi当做了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 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他阴沉着脸系好安全带,手却无意间摁开了手机。 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好像从没联系他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 他深吸口气,将手机扔到旁边的桌子上。 “老板!” 刚才还在装鹌鹑的维托,突然像被打了兴奋剂。 他抱着电脑靠过来,点开一封邮件道:“上次你让助理调查的项链购买人有消息了!” 霍楚沉一怔,接过维托手中的电脑—— 玛塔·琼斯,纽约市警察,意外死于林肯中心枪击案。 林肯中心…… 又是林肯中心。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怪圈,把最近他身边所有的事情都网罗到了一起。 他揉了揉眉心,想起来,当时的林肯中心是有一场音乐会。 音乐会、钢琴、项链、恐袭上意外死亡的女警…… 纷杂的事实里仿佛出现一条线,把这些碎片一笔一画地连起来,最终在他脑海中变成一个名字——荆夏。 原来,这才是她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 耳边响起引擎的轰鸣,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霍楚沉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目光不自觉落到手机上,那个永远不会亮起的名字。 “不去华盛顿。” 突然的变卦让维托愣住,他倾身过去,确认道:“老板你说什么?” “告诉驾驶舱,”霍楚沉说:“回哈德逊。” 一路飞光掠影,劳斯莱斯驶进哈德逊停车场。 与往常截然不同,安保室亮着灯,里面却空无一人,就连直达电梯的入口都没人把守。 “诶?”维托在一边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这帮小子知道老子今天不在,到了晚上就集体摸鱼呀?” 霍楚沉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下,径直摁开电梯,把还在查岗的维托甩在了身后。 电梯停在第五十层,门扉向两侧滑开,昏暗的光涌进来,映出整个空阔的大厅。 晚上十一点,人应该是睡了。 但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霍楚沉没有上楼去卧室查看,而是直接摁开了监控的画面。 没有…… 十点之后,所有的画面都被切断了。 心里那个预感几乎被坐实,霍楚沉冲到监控控制室,看见的却是满地昏迷的保镖。 没有血,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 他走过去,探了探他们颈侧的脉搏,还有生气,只是脉搏跳动很慢,像是麻醉类药物才会有的功效。 可是,她怎么会有麻醉类药物? 除非是…… “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霍楚沉回头,看见贝斯站在门外,淡然地看他。 “你放她走了?”他问。 语气虽还恍惚,但他几乎肯定,整个哈德逊,除了贝斯,能拿到这种药的人,不会有第二个。 而贝斯只是耸耸肩,看了眼满地昏迷的保镖,爽快回了句,“是。” “为什么?”霍楚沉觉得身体有些颤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因为先生总是为了她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贝斯顿了顿,又道: “还因为先生不可以有软肋。” 沉稳有力的话语砸下来,像当头一棒。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沉默对峙,目光汇聚,如刀如剑。 这个从小就对他温柔呵护的人,第一次露出严肃且慎重的态度。霍楚沉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同时更感到一阵心悸。 “你没有放她走对不对?”他问,视线紧紧攫住贝斯,醒悟了一般。 贝斯撇撇嘴,不置可否,“既然先生下不了手,我愿意代劳。先生如果要恨,那恨我就好。” “她在哪儿?” 霍楚沉声音沉冷,像蒙了层坚冰,身侧的两只手拽起来,他极力控制着情绪。 贝斯却显得很淡然,笑了笑,道:“如果我有打算告诉先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先生不该回来的,你要是在飞往华盛顿的飞机上,等落地,这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这些挣扎、痛苦,你原本可以不用经历,可是你一遇到她……” 没说完的话突然断掉,贝斯被一股大力推得微颤。 霍楚沉几乎要掐住他的脖子,但在最后一刻还是收了力道,只将他逼退了几步。 “呵……”贝斯笑起来,语气戏谑,“先生这是也要跟我动手了么?就为了她?” 霍楚沉不理他语气中的嘲讽,只咬牙,闭眼又重问了一遍,“她在哪儿?” 贝斯依旧是摇头,平静道:“先生如果执意要问,不如杀了我,我不愿看到先生现在的样子。” 一股血热涌上脑海,霍楚沉一言不发,放开贝斯,转身就遇到刚刚赶来的维托。 维托看着面前这满地的狼藉和针锋相对的两人,正露出迷惑的神情。 “查一查迈兰和温晚晚的行踪,他们在哪里、见过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霍楚沉冷声吩咐,提脚就走。 他知道荆夏在纽约没有亲人,不多的两个牵挂,就是迈兰和温晚晚。 他不信她想不到,如果自己逃走,他会对迈兰做什么。所以在确定迈兰的安全之前,她绝对不会莽撞地逃离纽约。 这期间她也许会找温晚晚帮忙。 总之,先从这两人入手去查,一定没错。 只是,时间一定要快。 按照贝斯的盘算,荆夏出事的时间,他应该会在华盛顿,无论如何都赶不回来的话……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指针,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叁小时。 “先生!”身后是贝斯颤抖的声音。 他一向脾气温和,很少有这么声嘶力竭的时候。 而眼前的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满是怒意和暴戾。 贝斯知道,如果不是念在他于霍楚沉自幼的情谊,现在,他恐怕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突然袭来。 他觉得什么南诺、林肯中心、FBI可能全都只是幌子。 因为真正的危险是荆夏。 如果这是一场美人计,那霍楚沉早已尸骨无存。 * 肉库区,废船厂。 荆夏把车停在成排的集装箱后面下了车。 空气里弥漫着海风的潮气,不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海潮的拍击,像一双无形的手,撩动着本就紧张的神经。 这里很偏僻,废弃于上个世纪的工业潮。之后就成了一块遗忘之地,平时几乎没有人会来。 按照贝斯的消息,迈兰应该是被人扣在了这里。 她不确定霍楚沉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逃走的事。可是在这之前,她要尽量低调,才有可能在救走迈兰之后离开纽约。 这么想着,荆夏拿出从安保身上抢来的伸缩棍,沿着废弃的厂房开始搜寻周围。 “妈的!老子今晚真是见了鬼了!” 靠近码头的一间旧厂房外,几个人影映入视线,荆夏赶紧侧身躲进附近的集装箱后面。 刚才骂骂咧咧的纹身男扔掉手里的牌,愤愤吐出一口唾沫道:“老子的手气从来没这么差过!” 同伴见状,劝道:“你看这不才刚开始嘛,再来几圈说不定就能翻盘了。来,这盘让你洗,你做庄。” 纹身男又骂了几句,注意力重回赌桌,把纸牌洗得哗哗直响。 突然,他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整个人一怔,手里的牌刚好砌成整齐的一迭。 “发牌呀,”同伴催促。 一声极细的呜咽,像偶然经过的海风,从纹身男喉咙里溢出。 另外一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唰”的一声,纹身男手上失力,纸牌四散飞溅出去。 而在同伴躲避纸牌摸向腰间的时候,失去意识的纹身男身体失控,直直向他扑来! “唔……”另一人应声倒下。 荆夏拔下他颈间的注射器,又从腰间摸下了两人的匕首。 身后的这间厂房不大,除了生锈的钢架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荆夏走进去就看到了蒙着眼,被吊着双手的迈兰。 迈兰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对着她紧张地侧了侧头。 “是我。” 荆夏压低声音小跑过去,摸出匕首要去割他手上的绳子。 迈兰突然变得很激动,不停地对着荆夏摇头,不肯配合她的动作。 “怎么了?”荆夏撕下他嘴上的胶布。 “陷阱!是陷阱!”迈兰提醒,“快跑!” 几乎是在他出声的同时,厂房外亮起一排车前灯。 白光辣眼,晃得荆夏偏头躲避。 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从光亮里走来,锃亮的皮鞋把地上的积灰踢得扬起。 “是你?” 耳边炸开一串狞笑,维里斯不敢相信,笑得几乎背过气。 当初在大西洋城他就觉得不对劲。 霍楚沉再张狂,也不会为了个小保镖来跟他结梁子,今天这么一看,就全都明白了。 再强大的男人,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就为了这个小贱人,霍楚沉当初可是差点废了他的一只手! 维里斯当下更是觉得畅快,心里那股复仇的快感压都压不住。 “你居然真的跟这小探员有一腿?霍楚沉……啧啧!想不到他也会有被女人耍的时候。” 维里斯假意唏嘘,颇有些惋惜地道:“那他应该会喜欢我给他安排的这出戏。”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四十四章枪响(加更) “戏?”荆夏皱眉,“什么戏?用我威胁霍楚沉?” 维里斯呲笑,随意捻了捻手指道:“霍楚沉那条疯狗,我当然不会正面招惹他。” 说着眼神落到旁边的迈兰,哂道:“Navoi总裁发现未婚妻与探员偷情,盛怒之下杀人泄愤,你觉得这个头条新闻怎么样?” 荆夏不说话,一双眼狠狠锁住维里斯。 “不过…… ”维里斯挑眉,眼神轻挑地扫过她的脸和身体道:“我现在有点改变主意了。” 他向荆夏逼近两步,笑得一脸邪肆,“在通知霍楚沉和警方之前,我突然想……尝一尝,他女人的味道。” 话音落,他伸手就要抓荆夏。 荆夏快速侧身,避闪的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一道寒光飞出,朝着维里斯的面门扑去。 好在常年打打杀杀,维里斯眼看她动作不对,赶紧往旁边滚开。 白光只是擦着眼前飞过,维里斯觉得额头和背心腾起一阵惊凉。 再一定神,涔涔温热已经顺着侧颊流淌,鼻间很快漫起一股血腥。 维里斯一摸,看见满手的殷红滑腻。 “妈的!臭婊子!” 他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动手。 “砰砰砰砰!” 一时间,密集的枪响在库房里炸开,到处都是爆开的火星。 荆夏割开困住迈兰的绳子,带他躲到一排零部件货架后面,将另一把匕首递给他,“拿着。” 迈兰还没来得及接,维里斯的人就追了上来。 一梭梭子弹对着货架狂扫,很快就摇摇欲坠。 荆夏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分开行动。不等迈兰把手里的匕首还给她,荆夏就甩开伸缩棍冲了出去。 维里斯早就退到人后,一边用手下递来的手帕捂着额头,一边怒吼道:“抓住那个小贱人!不能让她死得这么容易!” 声音很快又被淹没在震天的枪响之中。 荆夏借着这一点间隙,已经攀上货架顶端,看准一个持枪党徒飞身而下,双腿夹住他的脖子,用伸缩棍狠狠一勒。 失控的子弹像突降的冰雹,扫倒身后一片紧跟的党徒。货架倒下来,沉重的零件散了一地,砸晕几个另一边的党徒。 不远处的维里斯简直看的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荆夏竟然这么能打,一群人架着枪都不是她的对手。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迈兰,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嘿!” 一束强光刺过来,扎得荆夏侧开了头。 等到视线恢复,她看见迈兰已经被架在了一个叁人高的卸货台上。 维里斯站在上面,一只脚踩着迈兰的后勃颈,对荆夏笑着道:“放下手里的东西。” 荆夏咬牙,本能地就想冲过去,然而才一起脚,维里斯就毫不犹豫地将迈兰踹下了卸货台。 闷响混杂飞扬的尘土,砸得荆夏整颗心都跟着重重地一跌。 维里斯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挥手让人把迈兰架上来,作势又要一脚。 “住手!” 荆夏终于忍无可忍,扔掉手中的伸缩棍。 一时间,四五个党徒围拢上来将她擒住。双手被反茧在身后捆好,两人将她架到了维里斯跟前。 男人扔掉手里被血浸了半面的巾帕,伸手握住了荆夏的下巴。 又大又厚的一只手,满是戒指,手背还长着浓密的毛发,放在女人白皙小巧的脸上,竟然给人一种凌虐的快意。 维里斯笑得一脸得意,口中喃喃道:“原来霍楚沉喜欢的是这一款,口味这么辣。也对!” 他顿了顿,故意转身对着身后的党徒,说得一脸猥琐,“估计也得是这样的妞儿,肏起来才够劲。” 众人听了发出一片哄笑。 荆夏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目光不惧不避,明明是被迫仰视维里斯,眼睛里的光却永远都是那么摄人,像一句无声的嘲笑。 维里斯见不得她这副像极了霍楚沉,嚣张至极,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提到了自己跟前。 “死到临头还给我摆这幅样子,”他笑着舔了舔后槽牙,“等下我就先当着所有人的面肏你,爽完了,再让他们一起肏你。” 他顿了顿,放开荆夏的下颌,伸手拍着她的脸道:“我倒要看看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摆出现在这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女人目光凶狠,对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就是重重地一口! “啊!!!” 惊叫声划破寂静。 维里斯没想到荆夏能疯到这个程度,下口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如果不是旁边的党徒反应迅速,一脚踹开荆夏,维里斯觉得她能将他手掌大鱼际的地方,直接咬下一块肉来。 “妈的!” 维里斯的耐心已经被她逼到极限,换手就给了她响亮的一个巴掌。 “啪!!!” 突兀的一声,荆夏被打得偏头耳鸣。 男人的手劲巨大,刮在脸上像带了冰的刀子,起先是惊凉,而后迅速泛起火辣辣的痛意。 咬合的时候错了位,牙齿嗑到内里的软肉,嘴里很快就是一片血腥。 “臭婊子!” 维里斯像疯了一样,单手扼住荆夏的脖子,把她狠命往地上摁去。 荆夏死命踢打,但是两人力量悬殊,刚才的打斗又消耗了太多体力,她很快就支持不住。 “把她的手和脚给我摁好了!” 维里斯怒喝,拿巾帕缠好被荆夏咬出来的伤口,伸手扯松了自己的领带。 荆夏被两个男人分别摁住手和脚,几乎是动弹不得。 维里斯这才敢再次靠近,打量着荆夏的眼睛里,满是下流又猥琐的笑。 眼前美人鬓发微乱,因为刚才的挣扎朱唇微张,一两根发丝沾在鲜血混杂津液的唇上,随着气流璇动,让人不禁联想到她在床上累极、倦极的模样。 冰冷的利刃游走在荆夏满是血污的脸颊。 顺着精巧的下颌线,最终来到两条绝美的锁骨之间。 “呲啦——” 裂帛之声回荡在空旷的厂房,荆夏的紧身背心很快被划开一道裂口。 雪白的两团莹软,被包裹在黑色内衣之中。饶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款式,这样一黑一白的激烈对比,也能让任何一个男人见之血脉贲张。 更别提中间那一道紧密的深沟,自上而下,呼之欲出,维里斯想象了一下用它夹住自己鸡巴的样子,真是爽得都没边了。 维里斯吞了吞口水。 他也算是阅女无数,但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兼具着张扬和破碎两个极端的美人。 光是这么看着,都能让自己下身硬到爆炸。 “呸!” 重重的一口唾沫被淬在地上,维里斯觉得,自己是真他妈的该佩服霍楚沉的眼光。 身后传来迈兰声嘶力竭地咒骂。 精虫上脑的维里斯哪管得了那么多,命人捂住他的嘴,把人绑在了牵锁柱上。 微凉的感觉从领口蔓延,随着刀锋偶尔刮擦皮肤的刺痛感,一路抵达胃腹。 荆夏突然觉得胸腔里腾起一阵恶心。 “小乖乖~”维里斯凑上来,在她耳边呵气道:“你乖一点,要是让我爽透了,我就不让别的男人碰你,嗯?” 他笑得下流,手指抚上女人内衣的边缘,目光猥亵地问,“这里面的小豆豆是什么颜色的?我看霍楚沉送人‘大礼’总是用粉色,他是不是最喜欢粉色的东西?” 指节插入一侧内衣的肩带,荆夏可以感觉到男人将它往外拉得滑下去…… “砰!” 预料之中的惊凉没有传来,反而是温热的血腥扑了她满头满身。 维里斯的手突然停在那里,继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她的方向扑来。 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冷杉、海洋,硝烟里带着血腥…… 霍楚沉将她搂在怀里。 明明她才是死里逃生的人,可荆夏却觉得他抖得比自己还厉害。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男人一边温声跟她道歉,一边轻轻吻着她的发心,全然不管她现在又是血又是泥的样子。 维托走过来,看见荆夏也是一愣。但很快又颇有职业觉悟地背过身,顺手脱下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霍楚沉没有接,而是起身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荆夏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维托好像明白了什么,腹诽自家老板这样的行为,好像发情期想着圈占领地的公狗,便抓着自己的外套,悻悻地走了。 “老板!”终于,被绑在牵锁住上的迈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维托摁开手里的电筒,一边晃一边问,“这个人怎么办啊?” 霍楚沉刚要说话,就觉得自己的领口被怀里的人拉得一紧。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足以让刚刚劫后余生的喜悦荡然无存。 原本还有些温度的眼神凉下来,霍楚沉恨不得现在就一枪崩了这个迈兰! 可是拽着他领口的手又收紧了,已经摸到的枪,就怎么都拔不出来。 霍楚沉咬了咬牙,转身看向迈兰的方向。 夜晚的海,幽蓝而诡异。天上一轮冷月,光芒凉薄地洒下来,映出他眼中的幽诡之色。 心跳在这个瞬间停滞。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感从心头倏然窜起,像下楼梯的时候,突然间踏空了一级。 迈兰就这么看着他,而后,把手伸进了自己怀里。 “砰!!!” 一声枪响。 迈兰中枪入海。 荆夏回头,看见霍楚沉手里那把余温尚留的枪。 —————— 这算是全文中间点了,之后都是上坡路。 maybe…… 第四十五章坦白 “看什么看?快吃呀!” 凌晨的纽约,不见了壅塞的街道和奔窜的行人,有种不真实的悬浮感。 小女孩穿着大到遮住手指的外套,把一盒蛋糕递到迈兰面前。 废弃的码头,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坐在一起,四条腿垂在空中,随着脚下的海浪一晃一晃。 “荆夏……”迈兰捧着蛋糕,揉了揉额角的伤口,有些难过地嗫嚅道:“以后……可不可以别偷东西了,我、我会想办法挣钱……” “挣钱?”刚刚还是一脸笑意的小女孩立即变了脸色,指着迈兰手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地方问,“怎么挣?跑去给那帮霸凌弱小的人渣当‘人肉出气包’?” 荆夏气呼呼,用袖子擦了擦被海风吹得麻木的鼻子,见迈兰可怜兮兮地垂着头不说话,一时又心软下来,摸出一盒火柴递给他道:“这个蛋糕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警官送我的,不是偷的。” “真的?”迈兰抬头看她,湖蓝色的眼睛里泛起晶亮。 荆夏被他这样软萌的眼神瞧得心软,伸手摸摸他的头,保证道:“真的!骗你变小狗。” 男孩笑起来,笑容牵扯到嘴角的伤,有些说不出的滑稽,逗得荆夏也跟着笑起来。 “喏~”荆夏把火柴塞到迈兰手里,“没有蜡烛,就用这个吧。” 男孩点点头,抽出几根火柴划亮,抓在手里许起愿来。 火苗散着淡淡的光,微弱而渺小,像两人身后模糊不清的城市灯火。 月光投下来,映出地上两个靠在一起的小脑袋。 眼前的男孩虔诚地许愿,连火柴快烧到尽头都不知道。 “嘶——”果不其然,迈兰不小心烫了手,荆夏在一边大笑。 “许了什么愿?”荆夏凑过去,笑嘻嘻地问。 迈兰眼神有些躲闪,不说话,分出一根小叉给她。 “等我长大了,我也赚钱给你买蛋糕。”他说,全然不知一抹绯红爬上了自己的耳廓。 荆夏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点头,端着架子道:“那你要挣很多钱才行,我吃很多的。” “我吃得少,”迈兰傻傻地着急,把蛋糕往荆夏面前推,“我以后还可以吃得更少……” 荆夏愣了愣,被他的傻话逗得笑痛了肚子。 她转头,就着月光端详男孩的侧脸,觉得今晚的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梦。 这座巨大而繁华的城市拥有漫天迷离的灯火,凉得像一座旷野。 而头顶一轮清澈透亮的月,把两个小小的人影拉得老长。 那是这座旷野里,唯一的温度。 …… “嗯唔……”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听不清字,像略重的呼吸。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霍楚沉握着荆夏的手,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地回了句,“我在。” 一开口,声音是抖的。 荆夏还是闭着眼,口中无意识地呢喃。 等到霍楚沉凑近,才发现她哽咽着,口口声声喊的却是“迈兰”的名字。 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捏了一把,愤闷酸涩,然而他顾不上计较,只靠坐在床头,俯身把人搂住。 “不怕,没事了,我在。” 霍楚沉轻轻揉着她的肩,直到把她完完全全地拥进怀里,才觉得安心了一点。 荆夏终于醒了。 起先还有些恍惚,只是呜呜咽咽的喘,等到看清了面前的人,梦里表露的那些惊慌和脆弱就被一种他所熟悉的冷漠取代了。 她不哭了,也不说话,挣扎着要从霍楚沉怀里出来。 他怕再刺激到她,不敢太强硬。任由荆夏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 她闷头往外走,霍楚沉从后面拽住了她的手。 “荆夏,”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而荆夏听到他的声音,先是身体一僵,手就像触电一般,猛然将他甩开。 动作太大,甚至把自己带得踉跄几步,险些摔下去。 好在霍楚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别!”荆夏喘息剧烈,脸色苍白,仿佛说出那个字已经用尽全部力气。 他缓缓放开扶着她的手,听到她声音紧绷地说了句,“别碰我……” 说完,又像游魂似地闷头往外走。 “荆夏!”霍楚沉一步跨到她面前,用身体挡住她的路,垂眸凝视着她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海里搜救。” “你?”荆夏抬头看他,嘴唇发青,眼神犀利而嘲讽。 从小到大,她有过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所以荆夏从不贪心,相信知足常乐。 可现在她才知道,有些东西仿佛命中注定,不是珍惜就能留得住。 霍楚沉深深地闭眼。 他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尽量平静地道:“当时的情况,我别无选择。” 荆夏一愣,而后笑起来,看向他的眼神却毫无笑意,冷得像淬了层冰。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杂乱的呼吸搅动神经,让视觉都变得混乱起来。 照片里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洛希,记忆里那个会烤蛋糕、会在她狼狈的时候抱着她,叫她“宝贝”的男人变得那么陌生。 让她怎么都不能跟面前的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霍楚沉……”她开口,眼中蓄满了泪,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来,“我从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我后悔当初的犹豫,我后悔没有早一点把指纹交给迈兰……”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断断续续,“如果我没有对你……” 荆夏一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释然地笑了笑,喃喃道:“没有了,现在都没有了……” 没有怜悯、没有内疚、没有心动、没有妄念…… 也许文森说得对,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用滤镜美化出来的洛希。 他是霍楚沉,是游离在纽约黑手党之外,也可以为所欲为的军火贩;是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滥杀无辜的人。 在这个漩涡之中,她一脚踏进去,以为保持理智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 错得离谱。 荆夏不再说什么,只试图再次推开霍楚沉,腕子被男人拽了一把,又差点摔下去。 霍楚沉扶住了她,这一回,男人很强硬,单手将她拦腰抄起来,直接扔回了床上。 荆夏反抗,但到底是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霍楚沉欺身过来,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一只手掰过了她的脸。 目光交汇,他迫使她看着自己。 “荆夏……” 她看到那双黝黑瞳眸里压抑着的怒意。 霍楚沉紧紧攫住她,咬牙放缓语气道:“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对迈兰开枪,不是我的本意。” “还有玛塔……” 荆夏一怔,眼神微动。 “对于这件事,我也想说,南诺和FBI都搞错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真凶是谁,我也在查。” 扣着她下颌的手在抖,他知道自己看她的眼睛里,有从未有过的迫切。 他从不向人解释什么,因为这只会让他看起来显得软弱。 可他还是放缓声音对荆夏道:“我会补偿你,我会找到凶手,我会帮你报仇。” 面前的女人沉默,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唇。 她在哭。 尽管她努力强忍,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汹涌。 霍楚沉突然觉得心里很憋闷。 他没怎么见过她哭。 唯一的一次,还是之前他借着窃听器的事,故意在迈兰面前叫她难堪。 不过就算是那个时候,她也只是轻轻地啜泣两声,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哭到几乎哽咽。 于是他憋着一股气,拧着她的脸将人禁锢在身下,然后伸手,近乎粗暴地拭去她脸上的泪。 他见不得她哭,特别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嫉妒和憋屈,这两种他之前极少体验的情绪,现在竟然折磨得他近乎失语。 “霍楚沉……”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阵烟似的没有力度。 她在他身下抽泣,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你。” 霍楚沉心头泛酸,脸上却毫不在意地呲笑,“那好啊,我就在这里,我等你来报仇。” 面前的人终于有了点生气,她看他,眼中满是冰冷和倨傲。而眼角的泪仿佛也化身寒刃,恨不能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霍楚沉深深地蹙眉,替她抹去根本止不住的泪。 她说她犹豫过,她说她没有一开始就把东西交给迈兰。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原本应该让他高兴的话,现在却让他格外无奈和失落。 他们的关系仿佛走入了一个背对背的怪圈,他越是拼命往前走,中间的那条鸿沟就愈发难填…… 不甘和愤懑让他喘不上气,霍楚沉俯下身,扣住荆夏的后腰,另一手扶着她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下去。 —————— 霍狗不怕,我们是男子汉!吃得苦中苦,do得爱中爱! 我们不哭,我们加油! 第四十六章不得 舌头叩开齿关,凶猛地长驱直入。 她挣扎,他就吻得越深,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好受一些。 得不到她的心,至少他还有她这个人。 “霍楚沉……”她声音沙哑,怒意未消地抽噎道:“你混蛋。” “嗯,”他冷冷地答应,缱绻地吻去她脸上残余的泪痕。 一晚上发生太多事,荆夏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霍楚沉将她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回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 她实在是轻,抱在手里像是没有重量,给他一种随时都会消散的不安感。 他在床沿坐着,端详了荆夏好一会儿,才起身灭掉台灯。 走过昏暗的廊厅,他独自去了医药间。 刚才一直在照看荆夏,背上的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他脱下上衣,对着镜子露出鲜血淋漓的后背。 不浅不深的一个伤口,本来血已经止了,可是因为刚才跟荆夏的拉扯,伤口又有裂开的趋势,浅浅的渗着血珠。 霍楚沉拧开一瓶碘酒,背对镜子全都淋在了上面。 钻心刺骨的疼,好像整个背都烧了起来,皮肉一阵一阵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取来另外一瓶,作势又要淋下去,却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制止了。 贝斯站在他身后,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 两人对视片刻,霍楚沉眼神冰冷地扫过,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先生,”贝斯还是叫住了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知道霍楚沉的脾气,从小就是这样。认定的东西就会坚持到底,谁也改变不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和荆夏,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见霍楚沉没有回头,贝斯只得走到他面前,沉声道:“身体的痛并不会让人更好受,先生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拿着碘酒瓶的手僵在半空,贝斯伸手抽走,又取来一些纱布,替他清理起伤口。 城市夜晚寂静且旷凉,孤灯下的两人一坐一站,静默不语。 贝斯知道,在成为霍楚沉的这些年里,他一直带着面具。 面具戴久了,跟肉长到一起,就会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曾经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而荆夏的闯入,点燃了他心里那么多年的遗憾和求不得。 她就像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倒刺——进退皆伤、难以拔除。 他叹气,沉默地叩上了房门。 * Navoi总裁退婚又订婚的消息,终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温晚晚划开手机,在看到“曾是贴身保镖”几个字的时候,背心一凛,差点把手里的红酒都泼出去。 她第一反应是给荆夏打电话。 不出所料,根本打不通。 这让她原本就不怎么平稳的心跳,霎时又躁动了一些。 霍楚沉和荆夏? 温晚晚想想都觉得离奇。 他们两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么突然就走到了一起,真是过于蹊跷了。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无数种可能都罗列了一遍。最后直觉告诉她,荆夏可能是出事了。 那也许还和她一直在悄悄进行的调查有关。 想到这里,温晚晚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包包就下了楼。 深夜十点,布加尼飞驰在纽约街头。而哈德逊大厦的外围,安保比之前多了一倍。 温晚晚把车停好,想了想,踩着十厘米的高更鞋就下了车。 声势浩大,一副原配要找小叁算账的模样。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把动静闹大一点也好,也许霍楚沉为了躲避媒体关注,会先放她进去。 她先要确定荆夏的安全才行。 想到这里,温晚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也不管“大小姐深夜造访前未婚夫”这个话题,会在八卦的营销号上掀起多大的风浪,但为了荆夏,她一咬牙,豁出去了。 果然,才走两步,就有穿着安保制服的人过来拦住了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盘问她找谁。 温晚晚心一横,想着借鉴上次夜闯哈德逊的经验,把蛮横大小姐的戏码做到十成。 接着,她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党徒冷着脸,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双腕。 巴掌抬起来,温晚晚感觉到擦过耳鬓的罡风。 然而下一刻,一只精壮臂膀搂上她的腰,她被人强硬地转了个方向。 再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挡在她面前,抬手制止了那个党徒的动作。 从后面能看到他耳朵后,那一点点金属眼镜框的腿。 “误会,”男人解释,用身体把温晚晚遮得严实。 好在党徒和安保都不想在哈德逊惹出什么事来,见有人打圆场,就放过了两人。 温晚晚还要再冲,被文森单臂扛了出去。 “你放开我!”温晚晚气急败坏。 文森找到自己的车,打开副驾把她扔进去,自己又绕到另一边,然后锁死了车门。 “你冷静点!”文森伸手摁她的肩,却冷不防被大小姐的稀有皮Birkin兜头盖下,脑袋卡在包里,全方位浏览了一圈内景。 “温、温晚晚!你!”文森忍无可忍,扯下温晚晚的包,用小臂抵住在她胸前,整个人从驾驶座上翻身跪坐在了她身上。 好在宾利够大,副驾座位上迭两个人还是能勉强装下。只是突然的身体接触和男人的体重压下来,温晚晚差点被他压得窒息。 “你别再乱来了,好吗?” 男人面色严肃,好像下一秒就会从后腰摸出一串手铐。 温晚晚喘不上气,只能含着眼泪点头。 文森这才放开了她。 胸口被他压得生疼,温晚晚愤恨地盯着文森控诉,“渣男!你不是利用完我就走了吗?!这么久不见,一见面你就对我动手!” 文森被她骂得耳朵发烫,想动手又只能隐忍,无奈解释道:“我没走,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嘛?不见你也是因为要隐藏身份……” “砰!” 没说完的话又被温晚晚的Birkin砸没了。 大小姐的脾气消下去了一点,理了理乱掉的头发道:“你知道关于荆夏的什么消息?她是不是被霍楚沉软禁了?” “这是警方机……” “砰!” 又是当头一包,文森被砸得一愣,那个没说完的“密”字差点吞掉他的舌头。 “渣男!”温晚晚简直气炸,激动道:“你睡我、利用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见外?现在好意思跟我说机密?!” 说完又抡包要砸。 文森简直怕了她这副骄纵蛮横的样子,一把扯下她的凶器Birkin包直接扔到了后座,然后擒住她的双腕举过头顶,才继续道:“她被霍楚沉软禁,你这样冲进去就能救她吗?!你做事情可不可以先想想?不要总是凭自己高兴?” 说到痛点,身下的女人终于老实了。 温晚晚露出点颓败的神色,嘴上却还是不饶人道:“那怎么办你倒是说啊!霍楚沉那个变态要是软禁了她……” 文森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救过我一命,于情于理,这个人情我都该还给她。” 他顿了顿,带了点安慰的语气道:“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救她的。” “你?”温晚晚挑眉看他,将信将疑道:“怎么救?” 文森退回驾驶座,揉着被温晚晚用包砸到发晕的脑袋,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份消息递给她。 温晚晚微震的瞳孔里印出一行醒目的标题——霍楚沉的订婚宴将在其位于新泽西的私人庄园内举行。 新泽西。 太阳蹒跚着西斜,庄园里亮起了灯。 无数的彩色灯泡,让这座古老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显得金碧辉煌,管弦乐团演奏着明快的鸡尾酒曲目。金酒和烈酒摆了满满一长桌,宾客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礼服,盛放着酒水的托盘在人群中飘舞,衣香鬓影,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叁楼的廊道上,霍楚沉敲响了衣帽室的门。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查那批走失军火的事,和荆夏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就连订婚宴也是掐着时间从纽约过来,一下飞机就直奔这里。 上次的事情过后,荆夏似乎陷入了一种自我放逐的状态。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不哭不闹。偶尔霍楚沉晚上回来,上床搂她吻她,荆夏也不反抗,安静地窝在他怀里,顺从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霍楚沉被她这样的状态弄得愈发恼怒,只能把精力都转移到玛塔的事情上。 也许解开这个节,再随着时间的推移,迈兰的事是可以淡忘的。 想到这里,他拽紧手里的盒子,走进房间站定。 “我来,”霍楚沉接过设计师手里的礼服,示意他们都先出去。 房门合上,身后的男人贴上来,伸臂环住了她的腰。 第四十七章订婚宴 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带着海风的潮意,让荆夏不禁打了个寒战。 霍楚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往后退开一步,把着她的腰,从镜子里端详她。 荆夏避开他的目光,只觉一只温热的手来到她的背心。耳边响起拉链滑开的“呲啦”声,窸窸窣窣,像小虫子在啃噬神经。 呼吸不由自主的紧了起来。 男人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动作强势,不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 身上的衣裙被剥落,露出女人光洁美好的胴体。霍楚沉抖开臂弯里的裙子,俯身半蹲下去。 荆夏顿了片刻,但还是扶住他的肩,提脚跨进去。 柔软光滑的布料,带着男人身上的温度,像他的拥抱。 他缓慢站起,极有耐心地替她抚平裙摆上每一处褶皱和纹路,微垂着眸,扣着她背上的小扣——一粒一粒,不厌其烦。 荆夏稍一掀眼,就能看到他垂下的一排浓密睫毛,即便挡住了他大半的眼睛,也挡不住那视线里的专注。 心里的那根针,又被搅动了一下。 脖子上传来一股惊凉感,荆夏回神,看见霍楚沉从身边的盒子里取出那条钻石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项链和戒指,形式不同,蕴藏的意义却是一样的。 这是一种归属权的宣誓。 就像此刻的她,被套上的除了项链,其实还有一层难以摆脱的枷锁。 男人做完这一切,便再次圈住她,温热的侧颊贴上她的发鬓,温声道:“荆夏,人之所以活得痛苦,是因为总停留在过去。无法改变的事最好忘记,别自己折磨自己。” 荆夏从镜子里看他,眼神带刺。 霍楚沉蹙眉,干脆扭过她的脸,让她跟自己对视。 他的目光压下来,冷漠里带着暴戾,针锋相对,完全不像是快要订婚的新人该有的缱绻。 “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八十年……” 圈住她腰身的手在收紧,霍楚沉抚上面前人的眉眼,动作是温柔的,语气却是冰冷的,“我不信,我等不到你忘记过去。” 语毕,低头要吻,荆夏冷着脸偏头。 “走吧,”霍楚沉全然不被影响,唇落在她的眼尾,转而牵起她的手道:“别让大家等久了。” 会场设置在这座庄园的大厅。 两人到达的时候,宾客刚喝到兴头上。看见这场宴会的主人,大家纷纷侧目,敬酒鼓掌,笑声和音乐交织在一起,变成变幻涨退的音浪。 “砰!!!” 忽然间,一声酒瓶的炸裂穿透而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场宾客怔愣地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被另一人推得踉跄,扑倒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把上面的酒杯掀翻在地。 在场的人都算得上是纽约社交圈里的常客,对于曾经那位Wings集团大小姐也是有所耳闻。 骄纵跋扈不说,脾气貌似也不怎么好。 特别是喝酒之后,经常叁句话不对,就非要闹得人家下不来台才肯罢休。 如今再见这样的场景,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纷纷摆出一副或惊愕、或好奇的神情,往旁边退了几步。 荆夏这时才看清面前的人,一时惊讶。 温晚晚像是已经喝醉了,踉跄几步,扶着旁边一个侍者才勉强站稳。第一件事就是冲着推她的女人过去,扬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 保镖当然不可能让她近身。 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 但到底是公开场合,对一个喝醉酒的女人,主方不能做得太过分,几人纠缠之余也不敢真的动手。 温晚晚发脾气砸了好些东西,一边跟对方陷入骂战,一边进一步退叁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保安请走的。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她所在角落的时候,荆夏忽然被身旁一个侍者撞了一下。 她回头,视线交汇,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是文森。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荆夏想明白,她的手里就被塞进一个微型注射器。 “麻醉剂,”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轻得像是幻觉。 很快,文森低头离开,温晚晚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宾客们看完了热闹,注意力纷纷回归,只有荆夏还恍然如梦,回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文森和温晚晚? 他们是打算救她么? 可是今晚这座庄园有多人把守,就算她可以用手中的麻醉剂让霍楚沉昏迷,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怎么了?”身侧的男人回头,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荆夏没回答,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把注射器藏了进去。 霍楚沉没有多想,只觉得是温晚晚的突然出现让荆夏情绪低落。他温声安慰她两句,牵着她的手来到舞池中央。 “会跳舞吗?”他问她,眼睛里是真假难辨的笑意。 乐队开始演凑悠缓的华尔兹,荆夏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Abel的那首《Satin Birds》,高贵典雅却又带着哀愁凄美的音乐。 宾客踏入舞池,随着缓柔的调子翩翩。女人的裙摆像水草一样,在水底招摇,潋滟出柔美的光。 霍楚沉搂着她,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游荡。 世界好似安静下来,喧哗消隐,声色迷离,她的世界有的就是他。 荆夏想起两人第一次这样拥抱,是在哈德逊巨大的落地窗前。 彼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两个孤独又相似的人,在这座旷凉的城市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呆着,相互取暖。 温热的感觉漫出来,像春天的风,温柔地捻灭心间的寒。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没有玛塔,如果没有迈兰,他们的开始不是对立和欺骗,现在两人会不会是不同的光景。 可惜没有如果。 如果没有玛塔,他们就是平行世界的两条线,永远都不会相遇。 “在想什么?”霍楚沉问她,搂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荆夏摇头,熟练而冷漠地回答他,“在想什么时候能从这里逃出去。” 霍楚沉笑起来,那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苍凉。他抚了抚她的脸,温声道:“歇一歇,荆夏,给我们一首歌的时间,都歇一歇。” 荆夏不再说话,只随着他的脚步晃动。 两年了,玛塔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依靠和停留的怀抱。而眼前的这个,至少在这一首歌的时间里,可以让她短暂停靠。 小提琴哀婉缓唱,一个长长的弱音,乐曲将止。 一时间,所有的灯都灭了。 室内倏地传来连续枪声,像是有几十发子弹同时出膛! 宾客们先是一愣,而后惊呼走避。原本宽敞的大厅霎时乱成一片,到处都是玻璃碎裂和惊叫。 人太多太乱,黑暗之中挤来挤去,此时的嘈杂已经让人不安,竟没人注意那枪响实际已经停了。 然而在这变乱倏起的时候,只有霍楚沉没乱。 他只做了一件事——伸手抓住了荆夏。 下一秒,一股刺痛从手腕处传来,霍楚沉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没有放手,反而更用力地扣住了荆夏的腕子。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了不对。 那只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越是使力,就越是感到力不从心。 终于,掌心里那条纤细的手腕像一尾滑入汪洋的鱼,他只抓到了指尖残留的一点余温。 “这边,”身后贴上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荆夏跟着文森,避开中间拥挤的人群,沿着墙角摸到了入口。两人动作很快,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从大门出去。 “等等!” 荆夏叫住文森,取下脖子上的项链,转身系在了大门外面的把手上。 门被锁了,大厅里的人更加惊恐。外场的人慌着去查看枪响来源,寻声被引到了庄园的后厨。 灶台和附近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现场却找不到枪支。 “你是怎么在后厨开枪,又瞬移到内场来的?”荆夏一边卷起裙角,一边跟着文森像外面奔逃。 文森纵身跳下台阶,转身要拉荆夏,却见她已经稳稳落地。 “用锅,放点油,把子弹扔进去煎了一下。” 荆夏眨眼,为文森这个声东击西的创意感到震惊。 “上车!”远处,温晚晚开来一辆陆虎,在两人面前猛刹。 两人刚要上车,位于楼上的枪手就发现了他们。子弹密集如雨,车身都被掀得震动。 大门口的守卫很显然也发现了异常,纷纷开车朝他们逼来。 “不行!”荆夏拉住要跳上车的文森,“大门已经关了,硬冲是出不去的!” “那怎么办?!”子弹炸响在耳边,说话几乎要用吼的。 荆夏扫了一眼周围,看见霍楚沉的私人飞机。 “会开飞机吗?”她问。 文森和温晚晚都愣住了。 荆夏蹙眉,从内衣里取出一个指纹膜带上,领头冲了出去。 “我记得他的飞机是指纹启动的,”她补充,“我刚好留了他的指纹。” 引擎的轰鸣声传来,罡风卷起芒草,直升机开始离地。 宴会的大门被打开,与会宾客们鱼贯而出,保镖们晃着手里的探照灯,映出草地上一片熙攘的人群。 耳边再次炸开金属的脆响,但时间并不太久。 荆夏倾身过去,扶着没来得及关上的舱门往外看。 茫茫的一片黑幕里,她看见那个举手制止了枪击的人。 他黑眸深邃,脸色却白得毫无血色。黑色的发丝被螺旋桨巨大的风动旋起,在夜色里招摇。 他抬头看她。 眉宇阴郁,眸子里却是挡不住的水光柔盈。 喧闹和嘈杂都成了背景,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望,一上一下,眼中有着莫名翻涌的情绪。 荆夏先移开了目光。 她利落转身,反手扣上直升机的门。 “我的妈呀!”温晚晚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拍着胸口问荆夏到,“你准备去哪里啊?” 不等荆夏回答,文森就划开他的手机,扔过去道:“你不是在找林肯中心那批军火?” 荆夏怔住,又听文森道:“我帮人帮到底。之前有消息说那批军火是在直布罗陀海峡被劫,后来的靠岸地点是意大利那不勒斯港,经手过当地的一个军火商,所以你……” 荆夏接过他的话,“我去意大利。” —————— 后面就是两人别扭合作的感情升温戏啦! 霍狗要迎来春天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四十八章意大利 意大利,那不勒斯。 这座被阳光和游客格外眷顾的城市褪去白日的噪杂,暮春的风,送来海边独有的咸腥味道。停靠在码头的船灯随着海浪晃荡,变成酒店大堂里璀璨的光,和斑斓的酒。 正对海边的大厅里,弦乐悠扬。吉他手正在演奏意大利民歌,客人们穿着礼服,或轻歌曼舞,或言笑晏晏,一派闲适的欧洲海滨气氛。 莫里靠坐在吧台边,手里已经是今晚的第叁杯鸡尾酒。 刚跟客户见完面,公事谈得他有些疲惫。 大厅里的灯光很暗,暖黄色调,配着柔缓的音乐,让一切感观都显得暧昧。 莫里随意捏了捏眉心,心里盘算等下回家的路上顺便带个妞儿回去。 一杯酒快要见底,胳膊一顿,他忽然被谁撞了一下。 酒汁晃荡,沿着唇角淌了他一身。 与此同时,他听到侧边一声略带嗔怒的低呼。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撒娇。 莫里侧头,只见一抹明艳的红。 如果只看衣服,莫里觉得,那是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礼服款式,挂在商店门口,也许都不会让人多瞧一眼。 可如今穿在她的身上,却叫莫里再也移不开目光。 “你还好吧?”莫里怔怔地开口,伸手要扶她。 女人倒也没拒绝,抬头对他笑。 莫里这时才看清眼前的人——亚洲人的长相,可是五官,特别是眉眼深邃而立体,带了几分亚洲女人中并不常见的英气。 黑发、白肤、红唇、再加上一袭深V的紧身红裙…… 莫里突然觉得自己胯下发紧。 “谢谢,”女人笑着跟他道谢,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紧张,手掌相触的一刻,她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留下一股若有似无地酥麻。 莫里觉得自己腿都软了,手上一时也失了力道。 “哗啦——” 女人也被带得一个踉跄,原本就只堪堪抓稳的手包落到了地上。 避孕套、润滑剂、还有一个粉色的塑料球,应该是女用跳蛋。 画面过于刺激香艳,莫里很难不进一步想入非非。 可就在这个时候,女人已经快速收拾好地上的物件,满脸通红地偷偷觑了他一眼,而后逃走了。 莫里半天都愣在那里,回味着她最后回眸看自己的那一眼。 她是在对他笑么? 所以她刚才其实是故意的? 想要邀请他今晚…… 想到这里,莫里心跳一滞,回过劲似的四处寻找她可能会留下的信息。 果然,他在自己的酒杯旁边,发现一张酒店的房卡。 晚上十点,莫里喝完第四杯sex on the beach,心中激荡地上了电梯。 房间在顶层。 廊道幽深,莫里数着房号,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 “嘀嘀——”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是门锁滑开的声音。 莫里伸手一推,房门真的开了。 房间里的窗帘都拉上了,昏暗的卧室里只点着一盏落地灯,淡淡的一圈光落在床上,显得暧昧。 莫里走进去,顺手锁上了房门。 房间里是空的,床铺得整整齐齐,到处都不见人影。只有刚才她穿过的那件红色礼服随意地搭在沙发上。 莫里走过去,拾起来,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口——清冷的幽香,跟她给人的感觉很像。 身后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他寻声望去,看见白雾蒙蒙的磨砂玻璃后面,浴室的灯大亮着。 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小腹腾起。莫里心情激越,一边扯松了领带,一边就往浴室去。 半掩的门被推开,一阵湿热的雾气直扑而来。 但没等莫里看明白,他只听身后的衣柜门“吱哟”一响,紧接着侧颈一痛! 莫里瞬间倒地,动弹不得,“你……你……” 身体像被抽去了骨头,倏地瘫软,莫里呜咽着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 荆夏这时才收好手里的电击器,把着他的双手,把人抬到扶手椅上坐好。 “莫里?” 她一边叫他,一边从背包里取出两条束线带,一左一右,把他的手和脚都绑在了椅子上。 莫里缓慢地回过气来,眼中露出恐慌的神色。 “你是叫莫里对吗?”荆夏问,从上衣口袋里搜出一张他的照片,亮给他看。 莫里只得哭丧着脸点头。 “那好,”她语气利落,“接下来,是我问你答的时间。” 荆夏打开手里的电击器,蹲在莫里跟前,视线与他齐平,“四年前,有一批来自纽约港的军火,在那不勒斯港靠岸,你有印象吗?”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上就浮现出难掩的震惊,一双眼死死盯着荆夏,瞳孔微颤。 “说话!” 莫里抖了抖,呜咽道:“我、我不知道,我没经手这批啊!!!” 突然的电击让莫里的表情扭曲,荆夏收回手里的电击器,扯开他的衬衣又道:“那我再提醒你一遍,叁年前这批军火出现在林肯中心,我查到在这两个时间点不久之后,你在开曼群岛的账户上,都有一笔款项入账。汇款方是谁?” “我……我……”莫里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荆夏耐心耗尽,咬牙将电击棒摁在他的胸口上。 “啊!!!” 男人被电得抽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荆夏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杵到莫里面前,“这个纹身认识吗?” 莫里一愣,似乎是吓得连哭都忘了。 荆夏再也没什么好脾气,将电击棒摁在了他两腿之间。 “啊!不!我知道!我知道!”莫里吓得哇哇大叫,哭喘着道:“我知道这个纹身,是……是一个叫‘角蝰’的组织的标识。” “所以之前那批军火是‘角蝰’买走了?” 莫里点头,“是我给他们提供的消息,他们去劫的货。然后我再利用关系,帮他们把东西运到目的地。” 荆夏的脸色终于稍霁,“那这条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买的,”莫里道:“我有自己的消息池,一旦确认信息属实,我们会用比特币交易。” “那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荆夏问。 “纽约,”莫里道:“一般这种都是组织里出了叛徒,才会卖信息。” 听到纽约这两个字,荆夏仿佛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神,继续问道:“那你跟角蝰怎么交易?” “他们从不在网络上留下信息,就是害怕被追踪,所以我们几乎都是当面交换信息。” 荆夏一怔,看向他的眼里寒光摄人。 莫里当即明白了,殷情道:“下周,下周他们想进一批军火,我们约好在旧日广场见。” 荆夏沉默片刻,而后从他裤包里搜出手机,用莫里的指纹解了锁。 “我知道你不仅给角蝰提供信息,也给世界各地的很多买卖双方搭桥。”荆夏搜出一个储存卡,把他手机里的东西都拷贝下来。 “不仅如此,”她补充道:“你偶尔也会把信息卖给国际刑警,和各国情报部门。所以……” 她顿了顿,把手机放回他的裤兜,“你最好不要轻易出卖我,否则,你会变成全球军火商和黑手党的通缉对象。” 语毕,她拍了拍莫里鼓出来的裤兜,用匕首划开他一侧的绑缚,离开前回头看着他道:“我说到做到。” 夜晚的港口,风有些沁凉。 路人和游客叁叁两两,小情侣靠在码头的牵锁柱上亲吻。路灯下一个街头艺人在用曼陀林演奏《教父华尔兹》,悠扬惬意,把人带入一场缓慢的黑白回忆。 荆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冷月,忽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她在纽约。 Pinnacle公寓,第一次见到霍楚沉。 那天的月好像也是这样——柔的、冷的。 她蹙眉,不明白为什么在纽约的时候想着逃离;在已经逃离的时候,却又想着纽约。 纽约,下曼哈顿。 曼哈顿大桥上,一串明亮的车窗在夜色里飞驰,映在落地窗上,像一条幽诡的蛇。 黑色手套摩擦胡桃木桌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在一片静谧的环境里,扰得人心悸。 霍楚沉将目光从手里的合约中拔出,礼节性地挑了挑唇角。 “嗯,”他轻轻敲了敲合同,“合同我看过了,没问题,国防部那边的关系,要劳烦沃克将军。” 对面的人点头,傲慢地弹了弹手里的烟,“上一批货,霍先生这边的付款似乎是晚了?” “不是,”霍楚沉十指交扣,坐直了一点,“没有晚,是我故意扣下了。” “你什么?”对面的人一怔,当即笑出了声,“霍先生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跟谁说话?” 霍楚沉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伸手让助理递给对方一本账册。 对面的人翻开,脸色霎时不太好看。 “先生跟着沃克将军想必也很久了吧?”霍楚沉问,目光沉而冷。 “其实我想说,吃回扣做假账这种事,任何行业、任何公司都会有。蝇头小利,我也从来都不怎么上心。可是不上心,不等于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对方强自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只见霍楚沉手中,一柄黑洞洞的枪口正朝向自己。 双方见状纷纷拔枪,一时间,周围枪支上膛的“喀哒”声响做一片。 “霍楚沉!”男人惊恐之余大呵,“你疯了?!” 霍楚沉看他,眸中喜怒难变。 “砰!” 枪响在耳边炸开,玻璃上溅开一片血渍。 男人看着旁边倒下去的财务部长,一脸的震惊错愕。 霍楚沉放下枪,笑道:“我只是想告诉先生,这件事无论是怎么发生的,里面总不会少了Navoi的自己人,吃里扒外。今天当着先生的面清理门户,把话说清楚也好。” 他顿了顿,提笔在新的合约上签字。 “以后,合作愉快。” —————— 自从跑了老婆,霍狗暴躁得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第四十九章设局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夜深。维托开来霍楚沉的车,在门口等他。 男人一身风衣,笔挺地搭在肩上,带着更深的寒气。他一言不发地上车,关门,脸色一如往常,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沉郁。 维托知道,霍楚沉隐忍压抑惯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写在脸上。所以当他表现得越是平静,也就是他心情越坏的时候。 这可能因为今天的那个“叛徒”,也可能是因为…… 维托瞄了眼车上的电子日历,不敢吭声。 汽车穿梭在寂静的下城区街道。凌晨的纽约是一片旷野,街灯熙攘,车流零星,披着整座城市的灯火。 快经过中央公园的时候,维托熟练地绕行,避开位于第十一大道的哈德逊广场。 “停车。”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维托看了眼周围,靠边把车停在街口。 “老板要买东西吗?” 维托从后视镜里看他,却见霍楚沉径直下了车。 “老板?”维托不解,从车窗探头出来。 霍楚沉回身,对他道:“你先回去,我自己走走。” 说完便朝着十一大道的方向,身影很快隐没于夜色。 维托哪敢真的走,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他只得开着车在中央公园绕了几圈,算到时间差不多,偷偷把车停到了哈德逊公寓底下。 电梯停在五十层,门扉滑开,眼前映入昏暗的光线。 自从荆夏走了以后,霍楚沉就没有再回过这里。 保镖全部挪去了翠贝卡,他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日子——不是睡飞机,就是睡酒店。 偶尔闲下来,他也会待在Navoi总部。办公室旁边那个他从没用过的休息室,现在应该算得上是出镜率第叁高的地点。 这么久了,这还是霍楚沉第一次主动要回哈德逊看看。 维托轻手轻脚,偷偷摸摸上了楼。 廊厅尽头的房间隙开一线,有光从里面浸出来,忽明忽暗。 维托好奇,扒着门缝凑上去,只见书房里,霍楚沉陷在沙发上,静静地摁燃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 维托吃了一惊,他记得自家老板不爱抽烟。 然而凑近点,换个角度再看,他才发现霍楚沉并没有抽烟。而是点燃一支香烟后将它夹在指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它烧。 他摘下了手套,火光映出他骨节分明的指上那些触目的伤。 他像是在端详指尖的烟,又像是在看手上的伤。 最后直到那截亮光烧到手指,烫了手,他才回过神,将烟蒂抛了,用脚碾灭,接着又点燃一根。 维托看得莫名,却觉得那样的落寞、那样的失意,隐约只有一个人可以带给他。 可是这都过了大半年了,无论他们怎么找,荆夏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沉寂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维托吓得躲回门后,慌忙去摸自己的口袋。 然而他发现响的是霍楚沉的手机。 意识归位,霍楚沉垂眸,目光落在手机上那一串陌生的号码——0039…… 他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摁开了通话键。 “喂?霍先生吗?” 电话那头响起男人惊魂未定的声音,意大利语,带着些微沙哑和哽咽。 “你、你说的那个亚洲女人,今天来找我了。” 霍楚沉没说话,只是突然感到胸中一闷,握住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有消息了?”一开口,声音冷漠强硬。 “嗯、嗯!”对面的人肯定,“果真是问角蝰的事,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太快交代。” “见面地点和时间呢?”霍楚沉问,眸色晦暗不明。 “也是按照您的吩咐,”莫里顿了顿,“下周,旧日广场,晚上八点。” 长久的沉默,直到对面的人不安地唤了好几声“霍先生”,霍楚沉才应了一声。 一直杳无音讯的人突然出现,换谁都会恍惚。好在霍楚沉很快回神,手指把玩着打火机,划得呲啦轻响,语气冷漠地追问到,“你还记得她有什么外貌特点吗?” 对方想了一会儿,回到,“她右边脖子上,好像有一颗朱砂痣。” 心跳一滞,唇角微弯,霍楚沉伸手捏了捏胀痛的眉心,嘴角浮现一抹冰冷的笑意,“带项链?” “嗯!带项链。” “嘟——” 电话挂断,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若有似无的忙音。 霍楚沉掐灭手里还没燃完的烟,细烟轻聚,萦绕得像一个梦境。 他知道她聪明、心思多,也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可是再聪明又怎样? 贝斯说的没错,任何人一旦被拿捏住软肋,栽跟头只是迟早。 曾经他的软肋是她,所以她才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现在,也该换他拿捏她的软肋了。 “啪”的轻响,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霍楚沉回头,看见维托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 他知道他不会真的回去,也没计较这些,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楼上空荡的卧室,便随口问到,“我看这里少了好些东西,是有人来处理过了吗?” 维托脸色不怎么自然,吞吐半天才道:“贝斯之前派人来清理过,把没用的东西都搬走了。”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面色冷凝地回头看他。 说是‘没用’的东西,但在哈德逊,除了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没有什么东西敢说是绝对没用的。 维托背心一凛,立马补充道:“如果老板觉得重要,我让人搬回来。” “不用了,”霍楚沉打断他,毫不在意道:“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扔了就扔了。” * 那不勒斯,罗密欧酒店。 夜幕低垂,绯色的晚霞退去斑斓的颜色,只剩一点暗紫色的尾巴,像莫奈笔下的睡莲。 她看了眼身后紧闭的豪华套间房门,塞了一迭小费给侍者。 走出酒店,她在停车场里找到提前放在这里的摩托车,带上头盔往旧日广场驶去。 绕过几个拥挤逼仄的街道,摩托车停在广场后面的一条暗巷。 霍楚沉坐在咖啡厅叁楼的阳台,目光落在街边略有些焦躁的莫里身上。 “维托,”他摁开耳机,沉声吩咐,“时间快到了,你那边盯紧点。” “哦,”维托答应,一面又心里没底地再次确认,“老板你确定等下行动是必须抓人,不计后果?”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嗯”,语气阴冷得让维托打了个哆嗦。 他恹恹地摁掉电话,看了看手里的枪,和身后临时招徕的几个意大利小弟。 虽然给了枪,还说了“死要见尸”,可维托觉得自己要是信了霍楚沉这男人的嘴,那才是真的活见鬼。 他有点沮丧,暗忖着等下要怎么才能不被荆夏揍得太惨,还能毫发无损地把人带回去。 维托仰头看天,忽然有点悲从中来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道想起急促的脚步。 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了! 维托屏住呼吸,把枪别到后腰,示意随行的两人注意隐蔽,侧身躲到墙后。 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维托给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一时间,两人同时向来人扑去,堵住了她的后路。 维托紧随其后堵在前面。 只见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戴着厚厚的黑色摩托车头盔,看见他的时候微微一怔,而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身就往外逃。 维托当然不可能让她走掉。 他伸手一把扣住那人的肩,用力将人往后一拉。 那人踉跄一步,好在反应极快才没有摔跤。她借着维托伸出去的手,矮身一避,扭头就朝他毫无防备的肋骨攻去。 冷不防挨了一拳,维托痛得后退两步。 而另外两个意大利人已经一左一右地扑了上去。 来人一愣,飞腿就是一脚,而后转身从楼梯一跃而下。 维托管不了那么多,跟着跳了下去,刚好把她扑倒在地。 那人踹他一脚,爬起来又要跑。刚迈出两步,又被维托抱住双腿,死死摁回地上。 来人手肘往后猛击,再次爬起。 另两人见状也扑上去,摁住她的头就往墙上猛撞几下。 维托被这波操作吓得腿软,想过去制止,却被来人借力一个背摔,叁人同时倒在地上。 “……”一时间,维托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打又打不过,还不能来硬的,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一声巨响打断了维托的腹诽。 他看着两个意大利小弟手里被砸到外翻的钢管,只觉眼前发黑。 来人已经被直接抡翻在地。 倒下去的时候头磕到楼梯扶手,如果不是还带着头盔,估计脑袋能被当场开瓢…… “住手!!!” 维托拉住两个抡棍还要再砸的人。 许是听到这边的打斗戛然,耳机里响起霍楚沉冷硬的声线,“怎么了?” “……”维托心里有点发虚,吞了好几口唾沫才支吾到,“没、没有,人抓到了,就是……” “就是什么?”霍楚沉语气淡漠,隐隐有些不耐。 “就是……就是……”电话那边,维托吞吞吐吐,过了半天才听他叉着嗓子惊讶道:“这人不是荆夏!我们被耍了!” 同一时刻,也不知是不是幻觉,霍楚沉听到街角一声沉闷的引擎轰鸣。 他起身,扶着栏杆看出去。 只见华灯初上的旧城里,一抹黑色的身影翩跹而去。 “呵……”他轻哂,看来这大半年都找不到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狡猾、阴险、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当初骗他的时候就这样,现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霍楚沉咬牙,放下手里的杯子对维托道:“把那人给我带过来。”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莫里。” 第五十章未婚妻 夜深而静,汽车行驶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昏黄的路灯一盏盏晃过莫里的眼睛,直至再也看不见。 车突然在一片黝黑的旷野里停下了。 莫里被惯性甩得颠动,一头撞上副驾靠坐。 “下车。” 维托凶巴巴地命令,从驾驶位下来,径直把莫里和那个黑衣男人从后座拽了出来。 莫里又哭又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带惹得一旁的黑衣小哥都有些情绪失控。 “啪!” 一个巴掌落在莫里脸上,扇得他头脑发晕,一时也忘了哭。 “冷静了吗?!”维托恶狠狠地问,让两人齐整地跪在车前。 车前灯大开,在漆黑的郊外晃得人眼前发白。 副驾上的人这才缓缓打开车门,走到车前往引擎盖上一靠。 姿势慵懒闲适,却看得莫里心间发毛。他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到那人搭在车灯附近的黑色手套。 霍楚沉是两个月以前找到他的。 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角蝰劫走的那批军火,最后阴错阳差的竟然都算到了霍楚沉的头上。 他虽然不在纽约混,但倒卖消息总会比旁人都知道的多一些。 所以当霍楚沉提出可以不动他,且能给他提供保护的时候,莫里还恍惚了一下。 但前提就是,他得配合他们,找到一个亚洲女人。 可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这条小命…… “你!” 前面,维托已经开始问话。 他先看向黑衣男人,瞪他道:“你今晚去那边干什么?” 男人从怀里掏出两张披萨券,欲哭无泪道:“我去送外卖啊!” “送外卖你看见我跑什么?” 男人一愣,“你跟另外两人突然跳出来,一看就是找茬的,我不跑,我等着挨打啊?” “……”维托无语,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是谁让你送的,你认识她吗?” 男人想了想,摇头,“就是个亚洲女人,给了我五十欧,让我把东西送去指定地点。” 眼见问不出什么,维托又转向莫里,“你!详细说说在哪里遇见的她,什么情景,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莫里连连点头,丝毫不敢隐瞒,“我们是上周,在希尔顿酒店的大堂见的。她当时主动过来勾引我,还唔!!!” 没说完的话,被维托一巴掌给扇没了。 莫里一脸不解地看向维托,只见他脸色苍白,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不停给他使眼色道:“你是说,她来找你聊天。” “不是,是她勾引我。” 维托:“……” “她包里装的全是情趣用品,还在我的酒杯旁边放了张房卡。” 许是害怕再被打断,莫里这次的回答一气呵成,语速快到维托都来不及制止。 气氛凝滞了几秒。 维托背心微凛,忐忑地回头瞄了一眼靠坐在引擎盖上的霍楚沉。 男人容色淡然,丝毫不见波动,冷漠得如同一具雕像。 维托怔了怔,有些猜不透老板的心思了。 换做是一年前,他就算面上不显,但总会有一些微表情、或者行为上的蛛丝马迹出卖他的情绪。 而现在…… 看老板的样子,平静到冷漠,似乎真的对荆夏已经没有很在意了。 “房间号记得吗?”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像一个得体的绅士。 “记得!”莫里赶紧点头,在霍楚沉递过来的手机上输入一串数字。 他把手机递给维托,轻声交代了两句,才又转过来,看向莫里道:“所以你去她的房间了吗?” 莫里点头。 “嗯,”依然是淡漠的语气,“然后呢?” “然后?”莫里一愣,搞不懂这位大佬喜欢打听这些花边新闻,到底又是什么癖好。 他怔愣地看向霍楚沉,只见那双黝黑的深眸定定地望向他,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许是迫于那样的威压,莫里觉得手心瞬间出了层汗。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坦白道:“她把我电晕了,之后就拷问我关于角蝰的事……” “没其他了?”霍楚沉问,神色冷凝。 莫里哆哆嗦嗦,“没、没有了……” “老板!”维托拿着电话,急急忙忙跑过来,“我问到了,那个房间是被一个叫卡萨帕的人包下的。” “卡萨帕?!” 没等霍楚沉说话,跪在地上的莫里先开了口。 “怎么?”霍楚沉转身看他,眼神冷冷地扫过来,“你认识?” 莫里点头,“他是这里最大的黑手党——菲斯家的小儿子。前几年他大哥去世,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些年才频繁在道上露面,有了些名声。” “对了!”说到这里,莫里像想起什么似的,悚然一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菲斯前不久才给这个卡萨帕指了个未婚妻。据说是个很厉害的女人,目前,老菲斯是有意让她帮着卡萨帕一起打理家族事业。” “而且我听说……”莫里顿了顿,觑向霍楚沉道:“好像……就是个亚洲女人……” “喀!” 维托手上一抖,激动得手机都飞了出去。 他慌忙扫一眼霍楚沉,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有额间的一根青筋绷紧。 没有人再说话,气氛一时沉郁。灯光映出他格外贲张的咬肌,淡漠的黑眸里,总算翻涌起一丝情绪。 半晌,他低声念了句:“菲斯,卡萨帕。” * 罗密欧酒店。 荆夏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出去。 今晚的经历太惊险,好在她留了个心眼,想着先探一探情况,没想到还真被她探出了问题。 所以,今天找她的那帮人到底是谁呢? 她秘密潜伏在意大利一年有余,一向谨慎小心,除了莫里向角蝰出卖她,对方要灭口,还会有其他可能吗? 不对,荆夏摇头,总觉得对方如果是角蝰,要对付她不会这么迂回。今天的情况,摆明了是要抓人的。 抓人…… 心跳猛然一滞。 一种奇怪的心悸悄悄翻腾,像不小心开封的气泡水,抑制不住地翻涌。 当然会有人想抓她。 想起一年前在直升机上,两人遥遥对望的那一眼,荆夏就觉得心里一阵空悬。 欺骗、利用、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抛下他,一走了之…… 以他的脾气,现在该是恨透她了吧? 所以他一定会抓她,天南海北,不死不休。 那么,今天的那帮人会是他么? “小姐,你要的东西。” 酒店侍者的声音打断了荆夏的思路,她回头,看见侍者手里的纸袋,笑着接了过来。 走过顶楼的廊道,荆夏在豪华套房外停了下来,正要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披着睡袍的男人斜靠在门口,没有系带的襟口朝两遍滑开,露出红痕点点的赤裸胸膛。 “去哪儿了?”卡萨帕面色不善地打量她,随手点燃一支烟。 荆夏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平静道:“给菲斯先生带点东西回去。” “啪!” 手腕突然被男人用力扣住,荆夏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手肘触到他光裸的胸膛,还带着零星的汗意。 “别以为有我爸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一口轻烟吐出,火光映出男人侧颊上贲张的咬肌。 卡萨帕把烟吐到荆夏脸上,语气阴冷,“说到底,你就是我爸身边的一条狗。如果不是他太老了肏不动,你也就是个被他压在身下肏的母狗。” 荆夏不说话,眼光也不避闪,直直地扫回去,犀利如刀。 卡萨帕笑起来,神经质地一抽一抽,额间青筋暴起,“但是你别忘了,我爸再器重你又怎么样?我才是他的亲儿子,身上留着菲斯家族的血。你识相的话就早点一走了之,逃得越远越好,不然哪天老头子死了,我一定第一个弄死你。” 荆夏淡漠地看他,半晌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卡萨帕最讨厌她这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偏生老头子有心要用她拿捏自己,他也只敢嘴上放放狠话。 房间里走出个男人,从后面搂住卡萨帕的腰,在他耳边吻了吻,似是安抚。卡萨帕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一点,跟他耳鬓厮磨地说了些悄悄话。 荆夏低头看了眼手表,拎着手里的袋子提醒,“快点吧,时间太久的话,菲斯先生那边,我也不好敷衍。” 依依不舍地告别情人,卡萨帕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车。荆夏坐在后座,低头翻看着手机上的未处理消息。 菲斯家两父子的矛盾由来已久,要不是之前的继承人被仇家暗杀,老菲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扶卡萨帕上位。 也正因为如此,父子之间互不信任,再加上权力和利益的纠纷,谁都不放心谁。 荆夏看似受老菲斯器重,实际上不过是夹在中间的一颗棋子。制衡也好、扶持也罢,等到老菲斯寿终正寝,她这颗棋子也就失去了用处。 到时候是死是活,也没人会真的在意。 如今给她这个准儿媳的名分,不过是宽她的心,要她安安分分给自己办事。而因着她是菲斯一手扶起来的人,就算是有心要投靠卡萨帕,对方也不会相信。 所以这么久以来,她不过是借着菲斯家的资源暗自调查,同时还要周旋在父子之间,不时的两边都受点气。 汽车缓慢驶入郊外的一座庄园停下,有人过来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你知道等会儿要是我爸问起来怎么说?”卡萨帕斜着眼看她,警告的语气。 荆夏没搭理他,径直下了车。 第五十一章贵客 入口的廊厅外点着两盏昏黄的灯,一左一右,像鬼魅的眼睛。 荆夏跟着卡萨帕走进去,在楼梯口被管家叫住了。 “荆小姐,”他缓慢地开口,“菲斯先生请您去书房。” 已经踏上叁阶楼梯的卡萨帕回头看她,露出警告的眼神。荆夏淡淡扫他一眼,跟着管家走了。 穿过一楼的廊厅,荆夏被独自留在了一扇柚木门外。 晚上十点,大半佣人已经歇下,只有菲斯书房的灯还亮着。 靠墙的立式时钟嘀嘀嗒嗒,像深夜的催眠咒,荆夏就这么被晾在门外,直到站到腿脚发麻,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进来”。 而此时,离她最开始等在外面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 老菲斯戴着一副金属链老花镜,远远近近地调整着手里财报的位置,见她进来也没抬头,依然自顾忙着手里的事。 “先生,”荆夏先开了口,将手里的纸袋放在身边的矮柜上。 菲斯没有看她,嘴里淡淡应了一句“嗯”,接着才状似无意地问到,“今晚陪卡萨帕去哪里了?” “罗密欧酒店,”荆夏答,例行公事的语气。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菲斯扶了扶眼镜,看过来,眸子里的光格外摄人。 “干什么去了?”他问。 荆夏如实作答,“去见了个客户。” 是客户,也是情郎。 但荆夏知道,这样的信息,她绝不能让菲斯知道。 卡萨帕愿意把她留在身边,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她知道在核心问题上妥协,给双方都留点余地。 实际上,自从荆夏去了卡萨帕身边,父子两爆发矛盾的频率也有缓和。很难说老菲斯不是因为这样才继续用着她。 “嗯,”菲斯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手里的财报,淡声道:“之前你被国际刑警追捕,找到我寻求庇护。我不敢说对你有救命之恩,但至少履行承诺,让你活到了现在。” 荆夏点头不语。 为了接近菲斯,她让文森配合演了场戏,让菲斯误以为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可以被轻易操控。 “下周我要离开几天,去处理一笔重要生意。”他放下财报,看着荆夏,眼神老辣。 “不过刚接到消息,也是在下周,有个朋友要登门,大约是想谈合作。我有这个意向,所以……” 他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也是时候让你和卡萨帕独当一面了。” 荆夏一怔,微微凛了后背。 说是“独当一面”,其实她的作用,就是在卡萨帕和合作资源之间横插一脚,不能让对方直接跳过菲斯,跟卡萨帕建立联系。 荆夏点头,应了。 退出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荆夏疲惫地回到卧室,拧开台灯。 孤独的一束光,投在床上的影子有些凄凉,反而衬得这沉沉暗夜格外的黑,像围追堵截的四面墙。 也不知是死里逃生的惊险,还是在书房外站了几小时的困倦,荆夏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放纵地往床上一躺,就再也不动了。 她颓然地环顾四周,直到扫到床头柜下面的那个抽屉,涣散的眼神才凝聚了一点。 起身,打开,空荡的抽屉里,只有一个指纹膜。 荆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会留着霍楚沉的指纹。 明明是不会再用到的东西。 她定睛看了一会儿,合上抽屉。 像计划的那样,菲斯离开了那不勒斯,很快就是定好的见面时间。 晚餐时间,荆夏换好礼服,和卡萨帕一起上了车。 汽车停在港口附近的希尔顿酒店外,荆夏这才发现,今晚这里竟然来了好多人。 身边的卡萨帕见她变了脸色,嘴角浮现一抹得意,故意凑到她耳边道:“怎么样?这个安排还满意吧?” 荆夏咬牙,拽紧了拳头。 她知道卡萨帕不满菲斯在生意上防备他,更不满就连做个接应都要派人盯着他,可她没想到这人能荒唐成这样。 好好的接待宴,被他搞成公开的“乱交”聚会,现在整个顶楼的套房里,不是党徒就是男女妓。 “我知道老头子打的是什么算盘,”卡萨帕笑道:“我也知道我斗不过你,既然这样,那不如大家都不要做,你觉得呢?” 他暧昧地靠过来,卷起她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 “再说,”身旁的男人挑眉,语气暧昧,“我看你来菲斯家这么久,也没什么朋友,今天这个场合,应该能找到挺多跟你聊得来的人,交几个朋友也不错。” “卡萨帕!”荆夏转身,抓住他的手,眸色冷凝。 然而她咬了咬牙,情绪还是压下来,只逼视着他道:“别太过分。” 男人笑出声来,“怎么?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啊?” 说话间卡萨帕收回目光,上下打量荆夏,眼神傲慢又轻挑,嬉笑道:“不都是出来卖的吗?哪里不一样?话说……” 男人顿了顿,凑近了继续道:“我还真好奇你有没有给我爸舔过鸡巴,总不会是舔得不够好,所以才被扔给我的吧?” 荆夏拽紧拳头。 忍无可忍之际,门外传来一声“先生这边请”。 她回头,直接怔在那里。 房间和廊道里的灯都足够亮,映出面前那人冷硬而深邃的轮廓。 他站在入口处,一身西装优雅得体,像个绅士。 可是他看她的目光却那样倨傲,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俯视,黝黑的瞳孔里皆是漠然,给人一种强烈又无声的压迫。 霎时间,一股惊凉又沸腾的感觉直冲头顶。荆夏有些恍惚,只觉耳膜都在跟着心脏搏动。 遥遥对望,四目交汇,时间仿佛回溯到一年之前,所有被淡忘的感觉都在这一刻清醒,她竟然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然而男人只是淡淡的一眼,一处即离,冷漠的仿佛两人第一次见。 “菲斯先生,”霍楚沉站定,礼貌伸手道:“霍楚沉。” 说完又转向荆夏,以一种同样疏离的眼神看她,片刻,唤了句,“菲斯太太。” 卡萨帕听见哂了一声。 有侍者引导,叁人来到会场中间的长沙发坐定。 周围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也就识趣地围上来,卡萨帕一手抱一个,另外还招来一个男人趴在自己腿上。 荆夏根本顾不及管他,现在整个人都是乱的。 她不知道霍楚沉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还以合作方的身份接近自己。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菲斯家的准儿媳,霍楚沉如果真的要动她,会不会因为顾及到菲斯的面子而手下留情? 还是说,他这样堂而皇之的接近本就是个阴谋? 思绪太混乱,让她根本没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直到胳膊被人拽了拽,荆夏才发现整个房间的人都在看她。 “发什么呆呢?”卡萨帕笑得一脸得意。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舔着后牙槽道:“露丝说要给霍先生献歌一曲,你去给她弹个伴奏。” 话音落,已经有人掀开了一旁的钢琴盖。 “什么?”荆夏看他,脸色发白。 要是一早知道今天晚宴是这样的场合,她就绝对不会出现。 但现在卡萨帕不仅让她参与,还强行把她跟在场的妓女混为一谈。 如果说让一场宴会变成放荡的纵欢是荒唐,那现在,让她去伴奏,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荆夏坐着没有动。 现场很快起了一些骚动,有人低声议论,更有党徒开始对着她吹口哨,眼神下流而猥亵。 “怎么?”卡萨帕的手放在怀里女人的胸上,笑得一脸淫邪,“我爸不是说你钢琴弹得挺好?难道他说的弹钢琴,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言毕,在场男女发出哄笑。 然而在这片嘈杂之中,有一个人始终漠然坐着,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甚至偶尔会跟身边的女人调笑两句,在众人都起哄的时候倚靠着沙发,用同样玩味的眼神看她。 卡萨帕见她久久不动,干脆开口问霍楚沉道:“霍先生觉得呢?想鉴赏下我未婚妻的琴艺吗?” 房间霎时安静下来,只剩威士忌里的冰块撞着玻璃杯的轻响——叮叮咚咚,像悦耳的旋律。 可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的,霍楚沉抬眸看她,而后又移开目光,唇角微弯,不置可否。 荆夏的心脏重重下跌,同时一股血热涌上脑海。 她深深闭眼,起身,撩裙坐在了钢琴前。 一首歌词香艳的《红丝绒》,唱歌的人极力卖弄着风情,一颦一笑都朝着霍楚沉去,唱到最后,甚至直接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手里的酒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洒出来,溅湿了女人的裙子。 周围一阵起哄。 女人顺势脱掉了衣裙,只穿着一套蕾丝吊带袜的内衣,侧身搂住了霍楚沉的脖子。 他没有拒绝,依旧是笑得温和有礼。 黝黑的眸子定格在女人的脸上,被灯光映出晶亮,依稀有点缱绻的味道。 荆夏看得心脏一缩。 有只手从喉咙伸进了胸腔,摶着她的心脏,越捏越紧,她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没来得及说什么,她起身合上钢琴,匆匆出了房间。 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躲开廊厅上刺眼的灯和身后喧哗的人,她才在顶楼的一处天际游泳池外停了下来。 推开门,海风扑面,带着夜晚的沁凉,她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她找酒店的侍者拿了烟,靠在室外的屋檐下点燃。 烟雾袅袅缓缓,她藏在后面,渐渐找回了一些真实感。 离开纽约的这些日子里,她其实设想过无数次两人的见面——剑拔弩张也好、针锋相对也罢,总不该是像现在这样。 不温不火,却分外折磨。 她叹气,顺带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眼前的泳池映着月色和灯火,斑斓而破碎。 情绪终于缓和下来,荆夏捻灭手上的烟蒂,转身,却看见门口处端站着的那个人。 “怎么?”他问,语气轻巧,“才一年不见,又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 下一章!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五十二章吻溺(微H) 荆夏沉默。 霍楚沉朝她走近,一步一步,悠闲缓慢。他将衬衫袖子挽至小臂,领带也脱了,露出锋利的锁骨和精壮的胸口线条。 手里的烟灰抖落,在薄纱质地的裙上烧出焦灼的孔。 胸腔里突然腾起一股窒息的紧缩,心也像是被压上一块石板,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两步之距,霍楚沉停下来,垂眸看她。额边一缕黑发垂下,挡了他大半目光,却挡不住里面的嘲讽和冷漠。 他缓了缓,用平静而温和的声音问她到,“就那样的?你也喜欢?” “哦,”他一顿,是似想到什么,恍然道:“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勾引男人从来都不看喜不喜欢,只要有利用价值,就都可以,对吗?” 说完又踏进一步,高大的身体几乎堵住荆夏的去路。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而后看向眼前的人道:“霍先生想说什么,不如别绕弯子。” “怎么?”霍楚沉轻哂,俯身锁住她的视线,“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事实,当然是事实。 这些年来她计划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个决定,经历的每一个妥协,都是带着目的的利用和阴谋。 她从来不想否认。 可是当这些话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由霍楚沉说出的时候,她却感到一种难言的侮辱。 好像那些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感觉,被全盘否认了。 荆夏不想跟他纠缠下去,捻灭手里的烟,转身要走。 然而刚走出两步,小臂一紧,她被霍楚沉从身后拉住。 男人的手劲很大,像铁钳一样,迫使她整个人都转过身去,与他对视。 她看见他眼里犀利的刀,直劈而下,血腥四溢。 “我对你不好么?” 他声线冷硬,青筋绷起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眉宇阴郁。 荆夏被他这样强势的动作抓得微痛,下意识挣扎,却被他带得往外几步,离出口更远。 “你骗我,我原谅你;你利用我,我不跟你计较;你恨我,我却想娶你。荆夏……”他顿住,咬肌贲张,眼神骇人。 “你凭什么?” 荆夏不说话,看着他,只觉整个胃腹都在诡异的作痛。 她挣开桎梏,脚步因激动而微晃,退了几步才站稳。 “这么说来,你没骗过我?让调查终止、迈兰停职,难道不是你利用了我?你强迫我、软禁我、杀了迈兰,我难道该……唔!” 言语中断,下颌被男人钳住。 大掌毫不留情地掐着她苍白的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的下巴卸下来。 气氛安静了一秒,霍楚沉就那么看着她,眼里卷起的风暴像台风过境。 这种眼神荆夏不止一次地见过,每一次都是在他动了真怒的时候。 她该害怕的,可此刻却全然没有。 心底滋生出一点报复的快慰,像倏起的火,一瞬间就烧没了先前忐忑的情绪。 荆夏笑起来,眼神里全是挑衅,“这里是意大利,不是纽约。霍先生要动我,得先问问老菲斯先生同不同意。” 扣住她的手松了松,霍楚沉没放开她,而是又近一步,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你在威胁我?”他语气轻慢新奇,像是在逗弄发脾气的小动物。 荆夏不说话。 她知道霍楚沉如果想杀她,无论在哪里,都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是无论如何,他现在不会动手,至少不会在这里。 他大约也是恨透了她,杀了她只会让他觉得太便宜。 毕竟他一直是顶端的捕食者——玩弄和折磨猎物,本来就是他们的特权和天性。 果然,霍楚沉闻言反而平静下来,表情淡然,神态优雅地问她,“你觉得出了纽约,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他放开她,直起身,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凛凛地看过来,荆夏被他逼得再退了两步。 “别想激怒我,”霍楚沉牵了牵嘴角,将一只手揣回裤兜,“这么就让你死了,真是太没意思。” 他说着话,再次俯身下来,眼神紧紧攫住她,一字一句道:“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你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 “你做梦,”荆夏咬牙,狠狠地回应。 然而下一秒,她只觉脚下一空,霍楚沉不轻不重地在她胸口推了一把。 水声四溅。 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体失重,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惊凉和湿意。 突然的意外让她手足无措,挣扎着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才让猛然下跌的心脏稍微平静。 霍楚沉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岸边看她。 “刚才落水的那一刻,是不是很害怕?想抓住什么东西?” 他问,满眼都是戏谑和嘲弄,“今后这种感觉会很多,你要习惯。而且……” 他顿了顿,又道:“你费那么大力气接近菲斯,不就是为了调查那批军火吗?那你说,如果我告诉菲斯你的事,角蝰的线索断掉之后,你又要怎么办?” 荆夏看着岸上那个得意的男人,只觉心里有一根筋被脉搏抽动,像火柴一下一下地划拉,“嚓”得一声直逼脑门,烧得无法无天。 霍楚沉的步子突然停住了。 他低头看向抓他脚踝的双手,心跳空了一息。 “哗——” 又是倏然的一声水响,霍楚沉转眼也被拽进了泳池。 好在他人高、水性好,下水之后很快就踩到了底,并不像荆夏那样狼狈。 “你!!!” 霍楚沉气到失语,却见荆夏一点一点地勾起唇角,别有深意地温声道:“那还能怎么办?霍先生不是说我最会勾搭男人么?菲斯不行,那就去勾搭下一个,总能有办法的。” 戳人痛点谁不会啊? 她之前不跟他计较、对他的情绪小心,那是因为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惹恼了他,自己讨不到甜头。 如今既然他要把事情做绝,让她不高兴,荆夏才不会再给他留什么余地。 她竖起尖利的刺,恶毒得像个魔鬼,看向他一字一句道:“而且,霍楚沉我告诉你,我勾搭过的所有男人里……” “就属你最没意思。”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霍楚沉彻底被激怒了。 他紧紧咬住牙关,眼底有暴戾的情绪在翻涌,惊涛骇浪,带着吞噬一切的暗光。 眼前的女人明眸皓齿。落水后因为挣扎,发髻已经有些松散,几缕打湿了的碎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整个人因为冷而微微发着抖,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但霍楚沉知道,她不是这样。 她从没有过真正软弱的时候。 就算是现在,面对这场力量悬殊的对峙,她也是从容地微微仰头,眼睛里流露的倔强和强悍,像一匹不被驯服的烈马。 当初那些让他愤怒,也让他悸动的感觉又回来了。 霍楚沉恍惚了一瞬,看见两人在Pinnacle的对峙、在围场的相持,文森、迈兰、窃听器、绑架,还有一年前的那场无疾而终的订婚宴…… 所有的回忆密密麻麻,织成张网,朝着他兜头盖下。 她一次次忤逆,他一次次后退。 他做事一向狠绝,从没对人这样退让。 是呀,她凭什么? 一记重拳落在他的心口,霍楚沉的眼中泛起风暴。 两人都没说话,然而这样的僵持,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危险信息。 荆夏一怔。 她从未见过霍楚沉这样的表情——森寒冰冷,就这么狠狠地看她,不发一语,却能让人感觉到他隐藏在表面和煦之下的狰狞危险,像冰层下面的暗流湍急。 也许是这短暂的停顿,让她找回理智,知道自己不该为一时的冲动在这里跟他以卵击石。 她深深地吸气,再次睁眼的时候,总算摆出一副缓和的态度,对霍楚沉平静道:“霍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毕竟穿着礼服游泳,被别人看到,也挺无礼的。” 说完转身艰难地穿着高跟鞋在水里行走。 “唔——” 下一刻,她只觉后脖子一紧,男人的大手落在上面,轻而易举地将她抓住,继而用力一拧…… 荆夏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转了个圈。 酒红色的纱雾裙在水里漾开,像开到荼靡的罗德斯。 男人的吻就这么落下来,又重又狠,带着惩罚性的暴虐,让她完全没有防备。 齿关轻而易举就被破开,她感觉到霍楚沉冰凉的唇和温热的舌。胸中不停有冷风灌入,因为短促而频繁的呼吸。 刚才那些在他眼中看到的东西倾泻而出,化作烈火,被他强硬地施加于她。 这一刻,他是暴戾的赫菲斯托斯。 荆夏很快就被钳制得胸口发紧,她呜咽着挣扎,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 他狠狠将她压向自己,齿关骤合,唇齿间倏然漫起一股血腥。 他咬她。 是真的咬。 毫不留情,像一只撕咬猎物的猛兽。 荆夏被逼得节节败退,一步步由他带领,躲开被灯光照耀的地方,来到天际游泳池的最外端,直到背也被抵在了池边的玻璃上。 黑暗笼罩了视觉。 霍楚沉用双臂将她困在泳池和他的胸膛之间,耳边除了水池被搅出的响动,就是男人粗哑的低喘和她喉咙里无意识的嘤咛。 鼻息间都是他熟悉的味道——海洋、冷杉、威士忌、烧到发红的松木…… 清冷又浓烈,强势地无孔不入。 矛盾的就像她对他的感情。 她被他吻得头脑混沌,几欲窒息,直到男人的唇舌抽离,荆夏都还恍惚在刚才的情景里。 “我最没意思?” 霍楚沉低喘着俯身,轻轻咬她耳朵,“那当初是谁在我身下又哭又叫、又是泄身又是高潮?” 荆夏咬唇,不说话。 而下一秒胸前一凉,霍楚沉将她转过去,压在池壁上。 然后低头,咬开她后脖颈上礼裙的系带。 —————— 注:罗德斯,红玫瑰的一个品种,有丝绒感,红里带点黑。 赫菲斯托斯,希腊神话里的火神,拉丁语系中的“火山”一词,源自其名字。 支付宝口令问题:霍楚沉的意大利名字是什么?答案六个字,符号不要。 第五十三章指潮 温热的呼吸铺洒下来,在冰凉的颈上激起一阵颤栗。 全身的毛孔被这猛然一悸,登时收缩,荆夏很快就起了一身鸡皮。 他的唇擦过她的皮肤,她能感觉到衣料正一点一点地被剥落。 “霍楚沉!” 荆夏挣扎,可惜身体被禁锢得动弹不得,只能反手去抓他的手臂。 她几乎用了全力,指甲深深陷进他的皮肉,划拉就是一道触目的血痕。 可是男人就像没有知觉,全然不管,咬开她裙子的上衣之后,俯身吻住了她的后脖颈。 手指来到她暴露在池水中的莹软上,摸到那粒因为刺激而缩紧的乳珠,缓慢而有节奏地揉捻起来。 “嗯——霍楚沉你……唔……” 突然的快感像落地的酒瓶,银瓶迸裂,酒液溅开,一瞬弥漫在有些僵硬的四肢,让她像醉了一样,止不住地失力,往池中滑去。 而男人的手倏然收紧,另一只也探到前面,扶住她不断起伏的胃腹,一点一点地下移。 一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她哪一处最敏感,怎么样能让她缴械。 一侧乳房在他掌中,推挤揉捏,顶端被叁根手指叼着,一下一下地捻弄。偶尔,他也用食指指腹抵在乳头最尖端的小孔上,轻缓地画着圈。 荆夏很快就酥了身子。 指甲断了一截,上面沾着霍楚沉的血。 可她越是反抗,男人就越是发了狠地弄她。 很快,小腹也传来温热的触感,霍楚沉已经把她的裙子剥到了胯骨。 柔软的女体抱在身前,他奇异地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仿佛心里一块陈年的空旷被突然填满,那些悸动蠢蠢然,要从他身体里冒出来。 “嗯!嗯唔……” 指尖触到那块隐秘之地,中指顺着紧闭的肉缝探进,触到那颗已经硬挺的阴蒂,霍楚沉轻笑出声。 “不是说我最没意思?” 他贴在荆夏耳边,用下巴蹭着她湿漉漉的耳鬓,“没意思你叫什么?乳头和阴蒂又硬什么?” “还有,”男人一顿,长指顺着阴蒂往下,拨开两片紧闭的肉缝,来到里面那个拼命翕张的小口。 一手的滑腻。 尽管两人都泡在水里,但那样滑软粘腻的触感,一瞬间就暴露了身体最真实的反应。 “你湿了,”霍楚沉柔声轻哄,语气却是冷的。 长指在那紧缩的嫩肉上挑弄,然后破开穴口,向内探入一个指节。 “嗯啊——” 荆夏仰起脖子,嘤咛出声。 随后就是层迭软滑的媚肉紧绞而上,像留着涎液的蚌肉、又像一张贪吃的小嘴,紧紧嘬吸,挽留着那根强势闯入的异物。 “你在吸我。” 男人在她耳边呵气,中指时快时慢,颇有节奏地在她穴里搅动。 愤怒、紧张、委屈、羞耻、被玩弄的不甘……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腾累积,荆夏几乎是反射性地浸出了生理泪水。 她仰着头呼吸,唇齿翕合,像一只因为脱水而濒临死亡的鱼。 那种带她上天堂,也送她下地狱的感觉又回来了。 荆夏憋着一股劲,咬牙回头道:“霍楚沉!菲斯家的人就在里面,你不要太过分!” 身后的男人笑起来,手指从穴口退出,摁上她的阴蒂。 荆夏浑身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那你尽管试试,”他说:“看把他们叫过来,卡萨帕是会救你,还是让所有人都看着我肏你。” 说完长指一挑,借着指尖的滑腻,在她硬到酸胀的阴蒂上轻轻地拨弄。 尖锐的刺激沿着小腹直窜耳心,一片水波和月色之中,荆夏被他抚弄得手脚发软。 “唔……啊!!!” 一指并作两指,破开层层媚肉,直直插进她不断瑟缩吐水的肉穴。 荆夏被这突然的异物感激了一下,身体绷紧,内里疯狂吸嘬。 身体仿佛被至于无边欲海,化作扁舟,随着他的抽动而起伏。 “好湿,好紧。” 男人的声音带着蛊惑,在耳后流连。 陈旧的记忆被唤醒,霍楚沉满足地喟叹出声。 这么久没碰她,他都快要忘了这种让他迷恋的感觉了。 他想起那些空寂的夜,无数次在梦里与她缠绵的场景。 那双勾人的眼噙着一汪晶莹,眼尾一抹潮红,英气的眉头难见地微蹙,丰唇翕合,有细弱的气流在那里璇动…… 她会低声嘤咛,难耐地将双腿缠上他的腰,偶尔也会主动抬起耻骨,去迎合他猛烈的挞伐。 他们明明是那么契合——无论是个性、经历、还是身体。 可是每当他胀硬难耐地醒过来,身边空荡的位置和地板上映出的寂静的月,又像一只火辣辣的巴掌。 他的心里好像有一道空洞的沙口,只有她可以填满。 而现在,那种欲望顷刻卷土,小腹腾起难忍的灼热,一路向下,变成胯间的胀硬。 尺寸可观的肉柱瞬间胀大,硬邦邦地被西裤束缚,又酸又疼。 霍楚沉朝着荆夏再进一步,前胸贴着她的后背,把她死死抵在泳池的玻璃内壁上。 突如其来的压迫,使得原本就紧绷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解开的雾纱裙漂浮在水面,像一朵绽放的花。而女人洁白的身体泛着水光,粼粼闪动,像天下落下的星子,铺了她满身。 泳池被搅出微细的响动,周围是冷的,只有后背与他相贴的地方,是热的。 他衬衣的扣子随着律动,摩擦她的背脊。而男人腿间的那根巨硕,也再也隐瞒不住,偶尔抵着她的后腰,轻蹭两下。 “嗯唔——不!啊——” 嘴里胡乱地呻吟,荆夏努力控制着自己,把声音压到最低。可身体的快慰根本不受控制,像猛烈震荡过的碳酸饮料,关不住地往外冒。 突然,小腹深处有一股异常酸麻的感觉传来,酥痒酸胀,让人太阳穴都跟着发胀。 “是这里,对不对?” 霍楚沉把自己压向她,长指像是触到什么新奇的开关,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地挤压。 荆夏很快就软得站不住。 身体像坏了一样,大股大股的滑腻从他手指捣弄的那个小口里流出,连她都感觉到腿根处的温热。 本能的欲被她的指挑起,她全身都是羞于承认的快感。深处的空虚在消磨她的意志,但心里的不甘却让她挣扎抗拒。 身体在天堂,心却在地狱。 霍楚沉头脑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一想到她这样的媚态、这样的嘤咛,也被别的男人看到过、听到过;而她这样的紧致滑腻,也曾像此刻裹住他一样,裹缚过其他男人…… 霍楚沉嫉妒得发疯。 心里那点暴虐因子被激发。 他伸手掰过她的脸,目光紧紧攫住她。 他想看她失控,看她愤怒,看她哭。 因为这样,她总该能记住他。 他也总该跟她口中那些别的男人,有那么一两分的不一样吧…… “舒服吗?”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缱绻地问,“是我弄得你舒服,还是他们?” 荆夏咬着牙瞪他,骂他“混蛋”。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她、回击她? 凭什么让她高潮,就能被视为他的一种荣誉? 荆夏红着眼,身体因为快慰而不断瑟缩颤动。而心里的那股苦闷,仿佛又被这种快慰逼到极点,变成汹涌的不甘和愤懑。 明明置身水中,荆夏却觉得自己胸口倏地燃起一把猛火。 她气得哆嗦,伸手拉开霍楚沉的裤链,释放出他胯间那根灼热硬胀的肉柱。 “嗯唔!” 突然的激冷和女人手心温软的触感,让霍楚沉闷哼出声。 他完全没想到荆夏会突然这么做,阳具被她握在手中,指缝刮过凸起的棱头,带来灭顶的快感。 “性从来都不只是男人的权力,凭什么只有你可以用高潮羞辱我?” 面前的女人眉眼狠戾,说话的时候双唇颤抖。 “霍楚沉!” 她情绪激动,厉声道:“别再说什么你肏我的话!你听好了,是我玩你!你能让我高潮,我也能让你射。这种事情上咱们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优越一分!” 话音落下,女人手上收紧,重重地开始套弄起来。 —————— 然后这两人就……莫名其妙都让对方爽了……传说中的又别扭又爽? 夏妹儿逐渐敞开心扉,开始暴露自己的真实性格。 夏妹儿:妈的!老娘终于再也不用忍那只霍狗了! 第五十四章相抗(H) 池水是凉的,她的手心是热的。 两相对比之下,快感愈发强烈,像远处不断拍击礁石的海浪。 阳具被她这么突然一握,霍楚沉几乎忘了手上的动作,一瞬只觉从尾椎到耳心都是麻的。 这女人真是个妖精! 摄人心魄,食人精血,永远都知道怎么激怒他,更明白要怎么拿捏他! 可是这一刻的快感又那么强烈,强烈到可以瞬间扑灭他心头的怒意。 霍楚沉心尖发麻,喉间不时溢出一两声低吼。 冷白的月洒下来,落在男人湿透的额发,偶有两丝垂落在他深邃的眉眼,狂野又危险,透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他的皮肤很白,在月光下近乎透出冷色。然而他的眉发和浓密如羽翼的睫毛,黑如深夜,浅浅地映着水色,泛出迷离的光。 他一向冷漠强悍,荆夏其实很少看见他这样蹙眉难耐的样子。 那双黝黑的眸子紧锁着她,额间一根青筋绷起,极力克制,看似专注,却又恍惚,衬得他锋利的五官都有了几分脆弱感。 手中的东西粗长硬硕,显然跟眼前这样的他截然不同,凶悍与脆弱,强烈的对比。 一种难言的快感,像雨后疯长的藤蔓。 荆夏好像能明白,为什么每次跟霍楚沉做爱的时候,他总喜欢盯着她看了。 情欲本就是虚幻的东西,而沉沦的表情,大约是唯一能找到的,关于迷恋的证据。 “嗯、嗯啊……” 仅仅是一息的失神,手上的凶物猛然前冲,像脱缰一般。 荆夏被霍楚沉托着臀抱起,身体挤到她的两腿之间。 “哗——” 池面剧烈晃动,水波粼粼。 有潺潺的水翻涌上岸,又淅淅沥沥地流走。 荆夏被他翻了个身,钳住双腿,背重重地压向池壁。 掌中的火热还在跳动,上面经络盘踞,随心跳搏动,在暗夜里恍若有声。 “跟我说说……” 霍楚沉在她耳边低喘,声音沙哑,“和他们比,谁更厉害……” 气息骚动鬓发,窸窸窣窣的痒。 男人轻柔地顶腰,语气柔缓,像喝醉了一样。 “……”荆夏有些语塞。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执拗又计较的男人,一时沉默。 霍楚沉见她不语,刚被抚平的怒气,又被这样的欲言又止煽动。 他咬牙,也不管自己的分身还紧握在女人手里,冲动顶撞会有受伤的风险,只沉腰狠狠往前一顶! “嗯、嗯唔!” 硬硕的阴茎猛然前冲,火热的棒身擦过她湿泞的阴户,带来酸胀的欣快。 “舒服吗?” 男人抽动窄腰,任她把自己此刻的脆弱拿捏在手中。 水池里很快漫起轻柔的响动,像淅沥沥的雨。 霍楚沉就这么托着她的身体,让她与自己目光持平,专注地看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龟头擦过她软滑的手心,因为冰冷的水而格外刺激。顶端翕张,有清亮黏稠的东西从里面渗出。 他好想要她,好想肏进去。 那张紧致的小口,曾经不止一次地紧紧含裹过他。让他深深插入体内,与她融为一体。 他想念那种拥有的感觉,把她抱在怀里,任谁都抢不走。 胯间的凶物又胀大了一圈,荆夏挪了挪手,快要握不住。 水波一漾一漾,被她的手心撩起的快感,又被水流压抑。 霍楚沉觉得头脑发晕,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插进去,肏她,把她送上高潮,哭喊着在他身下泄身,被他射满,在体内留下他的标记。 只有这样,他才能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谁才是她的男人。 双手来到她的腿根处,霍楚沉伸指,将她颤巍巍紧闭的肉缝,一左一右往外掰了掰。 “霍楚沉!” 荆夏反应强烈,奋力反抗的同时,手上力道愈紧,捏得霍楚沉蹙眉轻嘶了一声。 “你要做什么?” 霍楚沉被问得几乎笑出声。 他要做什么? 都把她扒光了,掰着穴,她居然还问他要做什么。 荆夏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一双眸子愤恨又倔强地盯着他道:“你就只有强迫女人这点能耐?卡萨帕都没这样对过我!” 卡萨帕…… 话一出口,男人的动作也停下了。 这名字像个魔咒,让霍楚沉瞬间心头发堵。 他当然不至于比那个人渣更卑劣。 至少不能对她这样。 然而心中愤懑无处疏解,霍楚沉只能又开始发狠似地撞她,一次次用棒身摩擦她硬挺的阴蒂。 荆夏被他撞得瑟缩。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完全不同于插入式的性交。 前端愈是燥痒酥麻,就愈能衬得后面的肉洞饥渴空虚。 她能感觉到穴内拼命地吸绞,同时也不受控制地涌出潺潺热流。 “嗯啊——” 男人修长的指又探了进来,找到那处敏感的软肉,随着他顶腰的频率按压。 光裸的乳房有一半藏在水下,硬胀的乳头堪堪出水,在池里冒了个尖儿,摩擦着男人打湿后紧贴在胸膛的衬衫上。 细细密密的纹路,酥酥麻麻的痒。 荆夏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而她愈抖,男人的撞击就愈是凶狠,她套弄他棒身的手,就愈发收紧。 他们又陷入了这种相互僵持、相互对抗的怪圈,谁都不肯先低头。 于是竖起尖刺,把彼此都扎得遍体鳞伤。 “不进去,一样可以……嗯,让你舒服……”霍楚沉俯身,衔住她苍白的唇。 她的眼尾渗出生理泪水,沾湿了他的脸,霍楚沉不管,一点点地吻去她脸上的泪。 荆夏偏头,报复性地咬上他微凉的唇,把刚才他咬她的那一下,狠狠地还回去。 男人被她这样的行为点燃兴趣,喉咙里滚过几声闷笑,发了疯一样地回吻她。 眼神撩黑,齿间血腥,他像一只愤怒的野兽,肌肉贲张,全身上下都是狂野的气息。 “你还是……这么会吸,还是……这么多水。” 他一边粗哑地喘,一边手指和劲腰一齐用力,捣得花汁飞溅。 荆夏也不甘示弱,手指收紧的同时,指尖在敏感的龟头抚弄,经过马眼的时候轻轻一刮。 手里的肉柱立即跳了两下,就连上面的青筋都开始翕动。 “你要射了……” 眼前的女人挑动唇角,得意的像一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霍楚沉眼中泛起狠戾,拖住荆夏臀瓣的手臂上,青筋绷起。 又是几十下毫不留情地猛烈深顶,阴蒂被摩的酸麻的同时,肉穴里那根作乱的指也找准地方狠狠一摁! “嗯嗯啊——” 快感灭顶,像拍岸的惊涛,热流从那个洞口里倾泻而出,眼前都是虚晃的白光。 意识游离,荆夏身体抽搐,连带着紧握棒身的手都失了轻重,重重地一滑! “嗯……嗯唔……” 男人低哑的喘息像闷雷在耳边滚过,接着就是一股热流喷射而出,缓缓汇入周围微凉的池水。 荆夏趴在霍楚沉的胸膛,浑身失力,娇喘吁吁。 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点酡红,像夏日海边傍晚的火烧云。 缓了片刻,男人绷紧的腰腹才真正松弛下来。 他低头吻她,想从她尚且迷离的眼中,找到一点自己的痕迹。 可是她依旧倔强地别过脸,没有一点好脸色。 他又开始生气,腾出一只手掰过荆夏的脸,垂眸攫住她的视线道:“在我之后,你又有过几个男人?” 荆夏一怔,随即摆出一副难以捉摸的神色。 “还有卡萨帕,”他再次对上她的视线,沉着声音,眼神里都是狠戾。 “你跟他做过吗?” 霍楚沉不死不休,非要缠着她问个清楚。 “……”荆夏被逼得无语,只觉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好胜心和占有欲都那么强,凡事总要去争个输赢,真是无聊透顶。 可她心里的怒气还没消,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脾气,便模棱两可地故意腻声道:“我都是他未婚妻了。” 话落,气氛诡异的安静了。 出乎意料的,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来,霍楚沉只是垂眸看她,眼里涌动着复杂且难言的情绪,像被乌云遮盖的月,晦暗不明。 良久,他才咬了咬牙,狠狠将荆夏摁进自己怀里,轻声呢喃了一句,“别让他再碰你。” 他尾音微颤,像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因为卡萨帕不配。 不配接近她,不配拥有她,不配让她的名字冠上他的姓。 那样的人配不上他的宝贝。 谁都配不上。 荆夏琢磨不透他这瞬息万变的情绪,只觉被他抱得快要窒息,挣扎着根本推不开。 “我手上有角蝰的消息,”霍楚沉道,声音软下去几分,“我们合作。” “合作?”荆夏挑眉,“确定是合作?不是你又打算利用我?唔……” 掐着她的腰猛然收紧,荆夏被掀得晃了晃,又被霍楚沉精壮的手臂箍紧了。 “你是不是已经查到菲斯和角蝰的关系了?”霍楚沉问。 荆夏没有表态。 来意大利不久,她就查到几个和角蝰有秘密往来的黑手党家族。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选择潜伏在菲斯身边。 如果没猜错的话,老菲斯这次所谓的“重要生意”就是跟角蝰的谈判。 但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是由他亲自经手,荆夏根本没办法插手。 “我会打听到他们交易的时间,以合作为由,让老菲斯无法脱身。他应该会让你陪着卡萨帕去完成这笔交易。” “然后呢?”荆夏侧头,被挑起兴趣。 霍楚沉凑近她,有些留恋地在她额间轻嗅,“我知道位置后会派人去接应。只要抓到角蝰的人,我就有办法挖出你想要的消息。” 荆夏往后躲开他,却被霍楚沉黑着脸掰回去,“这是你找到角蝰的唯一机会。” 荆夏沉默片刻,没有立即答应。 穿上裙子要走的时候,被霍楚沉拽住了。 月色清光下,他眉眼锋利,看向她的眼神却柔和,甚至有些隐忍的愤懑。 “别让卡萨帕再碰你。” 他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荆夏不想跟他扯这个,什么都没承诺,拎着裙子走了。 第五十五章游艇 荆夏拎着湿透的裙子上了岸,走到门廊的时候,一个侍者等在那里,递了件袍子和一个装着干衣服的纸袋给她,说是霍先生吩咐的。 她没有拒绝,披着袍子开了间房。 浴室里热气氤氲,细流打在身上,皮肤回暖,把紧绷的神经都抚平了。 荆夏这才平静下来,把霍楚沉刚才的提议又回忆了一遍。 要撇开老菲斯接近角蝰,这确实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 可是…… 心头一股空落感腾起,她想起霍楚沉利用她对迈兰设下的陷阱,想起迈兰的死…… 耳边水声嘈杂,吵得人心乱。 荆夏关掉花洒,静静站了一会儿,才抄起浴巾,出了浴间。 老菲斯是几天之后回来的。 荆夏像往常一样起来晨跑,在庄园的门廊外遇见了才从车上下来的老菲斯。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应该是长途旅行后的困倦。荆夏停下向他问候,菲斯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而刚走两步,菲斯又转身过来,叫住了荆夏。 他先是沉默,只垂眸看她。灰绿色的眼睛映着晨光,透出让人心悸的精明。还没开口,就让荆夏感到背心微凛。 “下午我会跟霍先生谈一谈合作的事,”他一顿,故意把话只说一半。 “嗯,知道了。” 荆夏表现得很平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先生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吗?” 菲斯不回答,眼神定在她脸上,好似想瞧出什么破绽来,过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没什么,刚才霍先生在电话里夸你聪明伶俐,说那天的接待安排很合他心意,所以下午想邀请你和卡萨帕一起出海。” 荆夏愣了愣。 之前还担心霍楚沉要怎么跟她继续联系,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通过菲斯先生来约她。 好在她很快就敛住了情绪,恭敬地应了句“好”,没让对方看出端倪。 午饭过后,荆夏跟着菲斯父子上了车。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穿行在那不勒斯海湾和维苏威火山的怀抱之中。 午后的阳光灿烂,晃得人睁不开眼。周围是依山而建的白色小房子,像栖息在海边礁石上的大鸟。山上都是葡萄园和果园,郁郁葱葱,像绿色的海浪,从山巅涌向码头。 一路行得还算顺利,最后在阿玛菲海岸的一处私人码头上停下了。 荆夏下车,闻见柠檬味的风。 远处湛蓝的海面上,一艘拥有四层甲板的游艇闯入视线。 朝着几人这边的船头上,穿着深蓝色衬衣和白色休闲裤的男人看过来,对着他们礼貌又疏离地点了点头。 荆夏眯起眼看过去,目光一触即离。 霍楚沉先跟菲斯打了招呼,之后也不避嫌,眼神直勾勾地扫过来,看得她头皮发紧。 果然,菲斯也注意到了,回身轻飘飘地看了荆夏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有生意要谈,避开她和卡萨帕去了第叁层甲板的餐厅。 荆夏换了身衣服,在泳衣外罩了件薄衫,躺在船上的泳池边晒太阳。 卡萨帕跟她本就无话可说,端着杯红酒在泳池那儿转了两圈就不见了人影。 荆夏被太阳晒得暖烘烘,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儿,直到菲斯的声音将她叫醒。 “这是霍先生第一次来那不勒斯,”他笑着对荆夏道:“你带霍先生去那边的珊瑚礁看看。” 荆夏一怔,半天没动。 菲斯继续笑着解释,“霍先生对浮潜很有兴趣,你不是在这方面挺在行?” 语气是温和的,眼神却是犀利的。 荆夏当即明白了菲斯的意思。 她一点都不怀疑,只要霍楚沉的出价能让菲斯满意,别说是陪他浮潜,就算是把她捆起来送去他床上,菲斯也是干得出的。 所以这是要用她当筹码,去讨霍楚沉的欢心了。 眼光挪了挪,荆夏看见菲斯身后,一脸冷漠且事不关己的男人……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游艇后面的扶梯,戴上浮潜镜,脱掉外衣下了海。 等游出一段距离,霍楚沉果然从后面拽住了她,两人回身往游艇看了看,确定谈话不会被听见。 “你都安排好了?”荆夏问。 霍楚沉不说话,只用一双墨黑的眸子盯着她,半晌才略带怨气地说了句,“卡萨帕是不是没碰过你?” “哈?”荆夏瞪眼,以为自己幻听了,却见霍楚沉掀了眼镜凑过来,一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拉进自己怀里道:“因为他喜欢男人。” “……”荆夏一时语塞,否认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面前的男人态度强势,又微带恶心地笃定道:“别想否认。” 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把荆夏的胸压到他的胸口上。 “因为他刚才给我发消息……约炮了。” “……”证据过于确凿,荆夏无语,确实不能否认。 霍楚沉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菲斯留着她监视卡萨帕,两人只是形式未婚夫妻,那人根本没碰过她。 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恶心的情绪瞬间消散,心情也像是被阳光烘暖,荡漾着忍不住要牵起嘴角。 荆夏见他这副得意的样子就来气,在他怀里挣了挣,冷声道:“你大费周章就是来跟我说这个?我还忙着其他事,你要是没别的要说,我就先走了。” 说完屏息往水下一沉,转眼就从霍楚沉的怀里滑了出去。 然而刚游出几步,脚踝就被一只温热的掌擒住了。 霍楚沉握着她的腿往后一拽,荆夏只觉一侧胯骨有东西滑过,继而腿间一凉…… 身体像是被雷劈中,荆夏瞪大眼睛回头,只见霍楚沉手里拿着一小团布料,微笑着对她抬了抬下巴。 这个可恶的男人! 他竟然趁着刚才,直接解下了她的比基尼底裤。现在她光着下身在海里,哪儿也去不了。 荆夏几乎气得背过气去,返回去要抢,却见他直接将小裤团起来,扔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现在你哪儿也去不了了。” 男人欺身而上,搂着她后腰的手又往下移了移。 “霍楚沉!” 荆夏挣扎,抬腿就要踢他。无奈水里阻力太大,一脚还没踹出去就被霍楚沉抓住。 他趁机将她的腿拉开,环到了自己的腰上。 四目相对,身体相贴。 荆夏能感觉到他腿间的东西渐渐胀大,硬邦邦地抵着她光裸的阴户…… “你……”荆夏瞳孔微震,看着他道:“你不会疯到要在这里?” “你乖一点,”霍楚沉抱着她,粗硕的阳具在她腿心处轻轻蹭了蹭,“别乱动,越动我越控制不住。” 这句倒是真话,荆夏安静了些。 眼前的人笑起来,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臀瓣,才道:“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等我处理好菲斯,会带人来接应你。” 霍楚沉摘下一侧耳塞,从里面拿出个小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递给荆夏,嘱咐道:“这是定位器,记得把它带在身上。” 荆夏接过来,愣了愣,不知该往哪儿藏。 “放这儿,”霍楚沉见她发呆,把定位器拿回去,伸手拉开了她的胸衣。 “霍楚……”名字还没叫完,男人已经伸指将那个小铁片,推进包裹着她一侧莹软的布料里。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铁片不偏不倚,恰好顶在她微翘的乳头上,弄得她差点叫出来。 “防水的,”他解释,一脸狡黠地反问道:“你不是总往这里藏东西?” “……”荆夏很烦躁,不想跟他说话。 霍楚沉笑起来,嘴唇轻轻落上她的前额,玩味道:“所以你故意让我误会卡萨帕,是不是因为那天你也吃醋了?” 荆夏挑眉看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霍楚沉却还在得意,难得温声道:“那不是商务会谈,是黑手党聚会。我要是因为一个妓女的谄媚而过于反感,会让人起疑。” 他耐心地解释,以为荆夏会追问一两句,结果她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似乎根本不感兴趣。 “嘶!” 霍楚沉在她的臀上掐了一把,迫使她愤懑地看过来。 “你之后我没有其他女人,”他盯着她,声音缱绻地补充道:“在你之前我也没有。” 这么说,算是证明清白,表达了态度。 而眼前的女人仍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霍楚沉又有点憋闷。 不过想到迈兰的死,他也能理解她现在对自己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像他曾说过的那样,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不能操之过急。 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不怕等不到她忘记过去。 霍楚沉揉了揉荆夏的头发,轻声道:“去扶梯那儿等我。” 荆夏裹着霍楚沉递来的浴袍上了船,回房间冲澡。 水雾弥漫的浴室里,荆夏抬手,在镜子上抹出一道半弧。 锁骨间那个指甲盖大小的吊坠在灯光下微闪——距玛塔离世已经叁年多了。 其间发生太多的事,调查也几经波折。 而霍楚沉说的没错,这是她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也可能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所以她需要他的帮助。 但这样的帮助,却不一定要是合作。 想到这里,荆夏翻出手机,拨通了文森的电话。 —————— 霍狗变骚了 第五十六章交易(加更) 计划如约进行,老菲斯因为霍楚沉脱不开身,第一次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了荆夏和卡萨帕。 晚上的时候,荆夏跟着卡萨帕上了开往交易地点的车。 另一边,距离那不勒斯港口不远的酒店套房里,生意顺利的老菲斯,正搂着几个丰满妖娆的女人醉生梦死。 霍楚沉提前安排人在他们的酒水里下了药。极度亢奋之后,就是一夜好眠,霍楚沉不怕计划会被中途打断。 等到隔壁的声音渐歇,霍楚沉刷开房门,看见倒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老菲斯,摸出了手机。 “位置找到了吗?”他走到另一侧的沙发坐下,抬手看了看时间。 离约定的交易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维托应该是已经赶到交易点了。 电话那边传来维托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像是在疾走。 月光落在集装箱围起来的小径,海风带着湿气,耳边是海浪拍击码头发出的空阔声响。 维托带人跟着手里的仪器,七拐八绕地被引来了这里。可是路越走越偏辟,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终于,显示屏上定位和追踪的两个点重合了。维托怔了怔,跟这里看守集装箱的一个老头大眼瞪小眼。 “你……有事?”老头摸着怀里的电筒站起来,紧张地瞟了眼维托和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 维托冷着脸,凶巴巴地问,“这里刚才有人来过吗?” “啊?”老头有点慌,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维托扯住他的领口,将人一把拎了过来,伸手探向自己怀里。 “现在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说真话,明白吗?” 老头本来就吓得够呛,现在见他还带着枪,更是战战兢兢,就差痛哭求饶。 维托放开老头,视线紧锁着他问到,“你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亚洲女人?” 老头讷讷地摇了摇头。 维托的眉头蹙得更深,见也问不出什么,便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搜身。 老头吓得想逃,刚走出两步就被拎了回来。因为反抗,他手里的电筒脱落,辘辘地滚出一段距离。 显示屏上的定位红点跟着动了动。 维托走过去,拾起电筒拧开,在电池槽里发现了那个微型定位器。 “电筒……”老头像是想到什么,支吾道:“电筒是刚才换班的时候有人送来的。” “那个人你认识吗?”维托问。 老头摇头,哭丧着脸道:“这里每天上下那么多船,船员、卸货工、看守……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都认识……再说天都黑了……” 维托没心情再听他说下去,手指摁住耳机,忐忑地叫了句“老板”。 电话那一边,霍楚沉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他被气得冷笑出声。 又是这样。 又是骗他。 如果要说奸诈狠心,只怕是这天下她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利用他拖住菲斯,却信不过他。临门一脚的时候偷梁换柱,直接把他踢出了角蝰的诱捕。 霍楚沉俯下身,将手肘支在腿上,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忽然,他心头一凛,想到什么,摁下通话保持,接着翻开了信息收件箱。 几天前,卡萨帕发给他的那条消息他忘了删。点开,还能看见他留下的手机号码。 “我发个号码给你,”霍楚沉一边说话,一边起身解开衬衫上的两颗扣子,往外走。 “你打电话过去,想办法拖住他,我找人追踪它。” 门扉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荆夏扭头,看见叁个穿着黑袍黑裤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络腮胡、戴头巾,只有为首的人没有蒙面。 手心下意识地攥紧,指尖在左手的腕表上抚了抚——那里有文森装上的窃听器。 几人相互问好,寒暄之后交易开始。 卡萨帕命人撬开几箱货,带人一一查看。看制式和规格,这批军火大多是来自德国的东西。 黑袍男很满意,让助手取来一个瓶子,打开,里面装的是石油。 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风,把旧工厂高耸的顶棚上,几盏暗黄的吊灯吹得晃了晃。 许是因为紧张,荆夏觉得一阵心悸,手心立即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见时候差不多,她屏住呼吸,在窃听器上敲了两下。 “嗒嗒……” 轻到几乎听不见的两声,却换来不远处一声震天的枪响。 窸窸窣窣的脚步响起来,在黑夜里格外清楚。 卡萨帕还处在恍惚中,黑袍男先反应了过来,怒而拔枪,对着卡萨帕和荆夏就是“砰砰”两声。 荆夏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卡萨帕被击中一侧肩膀,嚎叫着倒地。 场面霎时混乱。 黑袍男带着自己的人且战且退,一路攀上厂房两层的铁架,要从窗户突围出去。 但国际刑警已经抢先封住了所有出口,一时间双方激战在一处,到处都是子弹出膛的突突声。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让原本占据绝对优势的警方,被人从后方炸开一个大口。 现场当即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荆夏被震得飞出一段距离,恍惚中,看见另一波人架着冲锋枪跟外围的警察发生冲突。 而在场的叁方都没料到这意外的加入,短暂愣怔之后,卡萨帕和黑袍男回神,趁着警方被围剿的当口,要冲出包围。 荆夏离爆破点最近,飞溅的铁片和石渣落的到处都是,划破了她的手臂。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捡飞落在一旁的枪,然而才刚触到,耳边就传来沉闷的脚步,她抬头,与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四目相对。 他的手指扣着板机,她的手才碰到枪。 来不及了。 “砰!” 身侧炸开一声惊响,荆夏下意识往右侧滚出去,那颗子弹擦着她的外套飞了过去。 得了空隙,她当即举枪反击,那黑衣人倒是不怎么恋战,几次往来之后,就退出了攻击范围。 荆夏这才得空去找角蝰的人。 然而厂房里乱作一片,警方、菲斯、不明身份的闯入者战做一团,情况焦灼。 突然,在二楼铁架的拐角处,荆夏看见了角蝰为首之人的背影。 她想也没想,提枪追了出去。 黑袍男上了一辆停在旁边的车,引擎轰鸣,路上扬起尘土。荆夏跨上一辆没来得及熄火的警用摩托,跟着追出去。 郊外夜风旷凉,特别是车速一快,抽在脸上,有些惊痛。 黑袍男开着车,在小镇逼仄的街道上一路狂奔,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震颤的响动,像要把整条街都掀翻。 荆夏紧追不舍,再次调大了油门。 “砰!” 前轮撞上汽车尾部的保险杠,荆夏对着后面的玻璃就是一枪。 玻璃碎了一地,而同时,车里的人也开始反击。 荆夏完全不知道他要往哪里逃,只觉得道路越开越黑,越来越崎岖,似乎是往山上去了。 一边是黑夜里幽深的海,一边是维苏威火山的峭壁。道路逼仄,被黑袍男的车堵严,荆夏无法超越。 而耳边不时炸开的枪响,又逼得她不得不左右躲避。 “砰!” 又是一枪震响。 前面的车突然抖了抖,后轮被击爆,汽车失去平衡,一头撞上内侧的石壁。 黑袍男怒骂着下车,狂躁地朝荆夏的方向就是几枪。 荆夏借着身边的岩石躲避,与他枪战。几番来往之后,只听对方一声哀嚎,应该是被她击中了手臂。 荆夏停下来,靠着石壁重重地喘气。她打开弹夹数了数,还剩下最后两颗子弹。 对方的情况她全然不知,目前不敢再贸然行动。 然而一息、两息…… 不知过了多久,连急促的呼吸都平稳下来,荆夏都没听到对方有任何的动作。 似乎是弹尽粮绝了。 荆夏决定赌一把,握着枪从岩壁后走了出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黑袍男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捂着伤处晕了过去。她松下一口气,把枪别回腰间,先试了试他脖颈处的脉搏,接着从他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准备替他简单包扎止血。 然而变故在这一刻发生了。 也许是幻觉,荆夏瞥见山路上一个被拉长的人影。 她抬头望去,只见黑影一闪,隐没夜色,而眼前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束火苗,从她的余光里擦过,“喀哒”两声,火苗落地,往山路中间弹出一段距离。 “轰——” 可能是汽车撞上岩壁的时候,油箱被旁边的山石顶破,在车下已经汇聚了一滩,有些正淅淅沥沥地沿着下坡路,往山下淌。 汽油倏然遇到明火,火苗窜起,一瞬间就烧得无法无天。 荆夏一怔,继而使出全身力气,想带着黑袍男离汽车远一点。但对方毕竟是个身量远远高于她的男人,荆夏努力半天,只将他堪堪拖出几米。 而这时,火苗已经窜上了车顶。 钢板被热油灼烧,发出恐怖的噼啪声,玻璃因为高温炸裂,车内的零部件发出难闻的焦臭。 荆夏架着黑袍男垂落的胳膊,将他往山上拖行,依然不打算放弃。 随着最后一声爆裂的惊响,是油箱发出已经承受不住的哀嚎,一团小小的火球在车尾处炸开。 可是,这是她熬了叁年,辗转多次才得来的线索啊! 如果扔下黑袍男不管,线索怎么办? 玛塔怎么办? 人在两难或者绝望的时候,常常会失去判断力。比如现在的荆夏,她既不想放弃线索,也不想自己逃命,只呆愣愣地站在烧成火球的汽车边,盯着越烧越旺的火苗失神。 一声巨响炸开。 荆夏被突然的热浪掀翻在地,额头磕到崎岖的路面,昏沉沉地痛。 她伸手揉了揉,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那样的爆炸伤及分毫,发愣间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 “荆夏!!!” 男人几乎是咆哮。 她怔怔地看过去,只见霍楚沉从车上下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而刚才那辆烧起来的车,在爆炸前的最后一刻,被他撞落下海。 —————— 下次加更在4500珠,最近在努力提高效率,争取日更ing,感觉应该还有2-30章就可以完结了,争取11月之前close掉! 第五十七章信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霍楚沉黑着脸,额间一根青筋绷紧,将荆夏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还处于恍惚之中,被霍楚沉拉得踉跄几步,有些脱力地往他怀里跌去。 霍楚沉下意识扶她,一碰,触到一滩湿热滑腻,他这才发现她外套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霍楚沉看见她头上臂上的伤,已经烧到胸口的怒气霎时被铺天盖地的后怕所湮灭。 他深深地闭眼,咬了咬牙,对后面的人招手。 维托带人上来,把倒地昏迷的黑袍男架上了另一辆车。 车厢内诡异地安静。 汽车行驶在漆黑的公路,偶尔对面汇来的车灯划过,刺得荆夏微微闭起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手上的伤,车里浓郁的血腥气让她头晕,于是倚在窗边,摁下车窗,这才觉得好了一点。 而霍楚沉坐在后座的另一边,全程闭目沉默。 两人走得一路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终于在郊外的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荆夏这才发现,霍楚沉没有回去那不勒斯,而是把她和黑袍男都带到了邻近的小城萨莱诺。 有人早就等在门口接待。 佣人们熟练地称呼霍楚沉“先生”,似乎都认识他。 叁楼的卧室外,荆夏接过女佣递来的睡袍和衣物,回身去看霍楚沉。 然而他只是冷漠地瞟她一眼,随即轻飘飘地移开目光,推门进了另一边的卧室。 荆夏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摆脸色。 她破天荒觉得有些心虚,抱着手里的衣服,埋头进了浴室。 手臂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额上的淤青也不严重。 荆夏简单擦洗一下,披上浴袍走出卧室的时候,看见抱着堆衣服站在霍楚沉门外的维托。 两人都愣了愣。 他显然不是很开心,看见荆夏也头一次收起了之前那副谄媚的表情,蓝色的眼珠一转,飞出一个白眼。 “……”荆夏理亏,自然不好说什么,只错开维托,瞧了瞧他背后那扇紧闭的门。 她想问问霍楚沉怎么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角蝰的人安顿好了吗?” 维托撇嘴,又不敢不理她,只能双眼放空地敷衍了一句,“叫医生去看过了,死不了。” “哦……”荆夏咽了咽口水,目光又落到他手上的那堆衣服上。 房间里,霍楚沉摁住刚才包扎好的伤口,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见对面的门打开的时候,他还以为她会来看看他。 没想到这人果真没心没肺,骗他、利用他、承了他的救命之恩,现在竟然连一句问候都不给他。 他当真是……到底为了什么。 嘴角一撇,霍楚沉轻哂出声。 房门在这时候被叩响了。 霍楚沉心情差到极点,不想吭声,只在门打开的一霎,将手里那件换下的衬衣朝来人扔了出去。 “滚!” 那人怔在那儿,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霍楚沉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见荆夏抱着他的衣服站在那里。 屋里只点了盏落地灯。壁炉里烧着松木,淡淡的味道,把屋外那场毛毛雨带来的潮气都驱散了。 耳边偶尔爆开一两声哔剥的松油炸响,反而衬得周遭更安静。 目光交汇,两相沉默,荆夏没有离开,而是反手扣上了寝室的门。 昏暗的火光和灯交织,荆夏看见霍楚沉不经意露出的胸口上,一截白色的纱布。 他见她来,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将松垮的睡袍一抄,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你来做什么?” 他移开目光,靠坐在沙发靠背上,留了个冷峻的侧脸给荆夏。 荆夏没说话,上前一步,将手里的衣服都扔到了沙发上。 “你受伤了?”她问,转到霍楚沉面前,抬头看他。 霍楚沉冷着脸,盯了她一会儿,半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关心你的线索。” “你受伤了?”荆夏紧追不舍,再进一步,将身体挤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还有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霍楚沉有些心猿意马,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冷地道了句“没”。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女人就在他的后肩处狠狠一摁。 霍楚沉吃痛咬牙,太阳穴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把人扯到了自己跟前。 “你!!!” 暴怒的话说不出口,火光跃动之下,她看着他,眸光流转,是从未见过的柔和。 “什么时候伤的?”她继续冷声发问,像审问犯人。 霍楚沉笑了笑,无所谓地反问,“怎么?良心过不去了?” “我看看。”荆夏没有搭理他的冷言冷语,兀自扯开了他身上的睡袍。 昏灯之下,男性结实的胸膛赤裸。不知是才洗了澡的潮意,还是被她刚才那么一按的冷汗,没有被纱布覆盖的地方,蒙着薄薄一层水雾。 而那条长长的绑带绕过他的左肩,穿过腋下,在腰背处缠上厚厚一圈,被她刚才那么一摁,又堪堪渗出点血来。 心口突然被什么撕了一下,荆夏沉下脸,伸手要去抚他的伤。 “啪!” 轻微的一响,手腕一紧,她的手被男人扣住了。火光下,他笑着看她,黝黑的瞳眸晶亮,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怎么?”霍楚沉语气讽刺,“开心了?” 荆夏不说话,被他拽住的手微抖。 男人的语速慢下来,目光逡巡在她的眉眼间,半天又继续道:“不是开心,那就是遗憾了?” 他笑了一声,俯身去找她,又道:“不是恨我杀了迈兰?如果这次我死了,也算是你替他报了仇,所以现在这是……” “霍楚沉!!!” 没说完的话被打断,荆夏抬头看他,眼中有压抑的怒意和心疼。 霍楚沉看得一愣。 这样的表情他看见过,在迈兰去世后,她每每听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而霍楚沉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看到她因为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 药劲过了,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痛。他的胸腹也像是被火油烧过了一样,一抽一抽地颠动。 心口倏然一痛,他伸手钳住了荆夏的下巴,迫她抬头看他。 那双面对他永远淡漠的眼,此时正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动,泛起晶亮。 她这样的表情,既让他得意,又让他揪心…… “你是在……担心我吗?” 霍楚沉蹙眉,放低声音轻轻地问,好似害怕惊扰这一场梦境。 荆夏看他,没有回答,只反问到,“我要是不进来看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让我知道自己受伤的事?” 霍楚沉一怔,而后无所谓地笑道:“知不知道的,难不成你还在乎?” 是呀,她不该在乎的。 他们是彼此伤害过的人,隔着背叛的经历和迈兰的死。 可真实的感情又骗不了自己。 当她在烈火中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那一刻,荆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而这种安全感,从前只有玛塔给过她。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生硬地抛下句,“我只是不喜欢亏欠别人。” 面前的男人笑了笑,攫住她的视线道:“你说你不喜欢欠别人,我又何尝喜欢?我说过迈兰的死,是我的无心之失,你总要给我个机会补偿。” 荆夏被他瞧得心悸,往后挪了两步,却又被他掐着腰拽了回去。 “荆夏,”他看着她,神色凝重,连口吻都很严肃,“你对我,要么就完完全全地站在对立面,当我是仇敌、是恶魔,在这里刺一刀,不要手软。” 言毕,他拉起荆夏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来回回,模棱两可,要利用还是要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是你开口的,我都给。” “只是……”他顿了顿,看向她目光凛然,“我更希望的是,我们能坦坦荡荡,全心全意地信对方一次。角蝰的事情上,我们本无冲突,真的没有必要这样……” “信我一次,是不是真的就这么难?” 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荆夏没表态,只将手轻柔地搭上他腰间已经松散的绷带,解开,认认真真地替他重新绑了一遍。 “怎么伤到的?”她问,火光下睫羽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 霍楚沉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微愣,如实道:“去工厂找你的时候,遇到火拼,以为你还在里面,没想那么多就冲了进去。” 荆夏一时更觉胸闷,只得转移话题道:“今晚除了角蝰、卡萨帕和国际刑警,还有一波不明身份的人参与了这次行动,你见到他们了?” 霍楚沉怔了怔,满不在意道:“我当时只想找你,哪顾得上其他人?” 荆夏的手抖了抖,痛得霍楚沉轻“嘶”一声,她赶紧又道:“他们有人跟着我上了山,车里的那把火就是那个人放的。” 霍楚沉挑眉,这个消息真是过于意外了。 “目前除了警方、角蝰、菲斯和我们,还有谁会在关注这个案子?总不会是南诺吧?” 荆夏看过来,发现霍楚沉定着双眼,正看着她发呆。 “怎么了?”她狐疑,忐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无措地看回去。 “没什么,”霍楚沉撇撇嘴,半嘲讽地道:“听见你说‘我们’还真是意外。” “……”荆夏无语,第一次发现向来沉默寡言的霍楚沉,竟然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于是她手指微动,在霍楚沉的背上又轻轻摁了一把。 “嘶!!!” 男人惊痛,一把抓住荆夏的手,黝黑的眸子愤怒而犀利,像恨不得把她吃了。 荆夏才不怕,挑眉看他,把得意的嘴角往下压。 然而下一秒,霍楚沉突然俯下身去,将唇狠狠贴上了她的唇。 第五十八章深陷(微H) 荆夏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惊讶之余,无意识就张开了嘴。 男人的呼吸灼热,和着耳边壁炉里松木的哔剥声,像是烧了起来。 他吻得凶狠而急促,带着发泄和惩罚的意味,舌尖猛然探入,擦着她的舌面,进进出出,模仿着他肏她的动作。 荆夏很快就喘不上气,只觉肺里的空气被他一点一点地抽干,口腔和鼻息里,全是他的味道。 挂在肩上的睡袍被拉开,胸前陡然一凉,荆夏被霍楚沉搂着转了一圈,狠狠地压倒在沙发上。 失重的身体跌进柔软的垫子里,发出一声闷响。男人的体重压下来,有一种跌入深海的窒息。 然而这样的窒息很快就被胸前漫起的快感所驱散了。 湿热的吻从唇齿蔓延到颈侧,滑过光裸莹润的肩头,沿着锁骨往下,来到她不断起伏的胸口。 丝质睡袍又滑又软,轻轻一拨就缴械,乖乖交出隐藏在里面的两团莹软。 “嗯嗯唔……” 男人的舌尖灼热,带着格外明显的颗粒感,一圈圈擦过敏感挺硬的乳头。 荆夏忍不住轻哼出声。 头脑昏昏沉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全然没有反抗的欲望。 火热的大掌覆上来,缓慢轻柔地推挤,将她的乳房挤在一处。 “嗯啊!!!” 霍楚沉低头,同时含住她两个乳头,轻咬吮吸,一遍遍用舌尖在顶头的小孔上画着圈。 酥痒又尖锐的感觉像野火遇风,霎时烧遍四肢百骸。荆夏忍不住向前挺胸,却将更多的乳肉送进男人口中。 霍楚沉早就硬了,腿间的东西顶着内裤,行动间龟头摩擦到布料,顶上的马眼很快就渗出了前精。 这一年里,因为情绪的淤积,除了在梦里梦到两人亲热的时候,霍楚沉几乎没有过疏解的欲望。可是自从上次在泳池里再次遇到她,身体的本能就像是被唤醒,这么短短的时日,他几乎每天都在怀念那具温软湿滑的女体。 光是这么想着,霍楚沉就觉得胯间凶物又胀硬了许多,被内裤束缚的时候,都有难忍的痛意,连肩上的伤仿佛都没了感觉。 他熟练地顶开荆夏的双腿,把自己嵌到她的两腿之间。 长指寻着她的腿根探进去,摸到那块软乎乎的肉。中间一条细细的缝,他用中指抚了抚,先是摸到一块硬挺的肉粒,往下,是湿热一片的凹陷,手指轻轻一顶,就有更多的滑腻流出来。 霍楚沉突然觉得很满足。 他已经不记得两人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做爱,壁炉散发着热气,耳边是火焰的呼呼声,外面是淅沥的雨。 隔着布料,他用胯间的胀硬顶了顶她凸起的阴蒂。 荆夏被这样的刺激弄得微颤。 不知是因为爆炸的时候撞到了头,还是因为这房间里让人舒服的暖意,荆夏只觉得意志魂游天外,身体落入旖旎的陷阱。 她头一次完全松懈下来,不去想要什么、该不该,只遵循本能,呼吸吐纳,轻哼嘤咛。 覆盖住阴户的那片薄布被拉起来,揉成一条窄窄的线,一左一右刚好夹住她酸胀的阴蒂,上下左右地摩擦。 “嗯嗯啊——” 强烈的快感窜上耳心,鼓膜一阵一阵地跳突,荆夏仰起脖子,细细地叫出声。 “这样?”霍楚沉难得温柔,在她耳边呵气。 荆夏呼吸急促,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只觉得腿心间的酸胀感逐渐变得尖锐,一抽一抽地往身体里面钻。 乳头又被他衔住了,吮吸啃咬,又麻又痛,但更多的还是舒爽。 霍楚沉用他的胀硬,摩擦她的阴蒂,热意隔着布料,很快就让她恍惚了。 短暂的一个失神,荆夏看见头侧那盏落地灯的光晃了晃,接着便是小腹深处猛然窜起的一股酥麻,沿着尾椎和背脊,一路烧到颅顶。 尖锐的快感像浪潮起落,身体仿佛被抛起来,连胃腹都是一阵阵的空虚。 倏地,浪潮推至顶点。白光闪过,大脑又晕又胀,像是缺氧的反应。 她张着嘴呼吸,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头顶上的灯,只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倾泄而出,勒在阴蒂上的底裤又暖又凉。 “这样就泄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贴着她的胸膛滚过几声闷笑,“是不是因为……这里太久没被插过了?” 霍楚沉呢喃着问,伸手扯下那条已经湿透的内裤。 他早已迫不及待,火光之下,那条肉缝湿淋淋的泛着晶莹。手指探过去拨开,能看见那个还在一张一翕的嫣红穴口。 视觉的刺激让腿间的灼热抖了抖,兴奋难耐的同时,也让霍楚沉胀痛不已。 他直起身,脱下已经松垮的睡袍。富有爆发力的男性线条流畅清晰,没有被纱布遮盖的皮肤泛着汗意,看得人心跳加速。 “这里,”他伸手探进去一个指节,只摸到满手的滑腻。 “想不想要我插进去?” 第五十九章周末 等待的过程,永远是无聊且煎熬的。 这栋别墅位于那不勒斯和萨莱诺之间,开车去城里需要两小时。 接受了霍楚沉的合作请求之后,两人都不再刻意避开对方,可想起那场无疾而终的“放纵失控”,荆夏再看霍楚沉的时候,就会有些尴尬忐忑。 于是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几天,真正搭上的话却不超过十句——早安、午安、晚安、你好、再见…… 这天清晨,荆夏像往常一样,睡到天光大亮。 时间是早上八点半,梳洗过后,她换了件休闲的衣服去餐厅吃早餐。直到一杯咖啡喝完,荆夏才发现,今天竟然没听到霍楚沉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搏击训练。 她有点奇怪地招来一旁的女佣,英文夹杂着比划地问了半天,对方才用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告诉她:霍先生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他有他的事情要忙,自然不必每件事都向她报备,要去哪里无可厚非。但听到女佣这么说,荆夏还是觉得心里涩了一下,敷衍着吃了两口沙拉和叁明治,就回了房。 然而她前脚才进去,房门后脚就被敲响了。 门隙开一条缝,荆夏看见穿着一件白色休闲运动卫衣,搭配深灰色运动长裤的霍楚沉站在外面。 看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样子,荆夏还真有些不习惯他这样充满亲和力的打扮,一时半会儿还愣在那儿,直到霍楚沉把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她,生硬地说了句,“换上出来。” 荆夏蹙眉,退回房间发现,霍楚沉给她的是一套同款的运动卫衣和长裤,连颜色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情侣款…… 反正这里是临时留宿,她本来就没什么衣服好换,现在也不挑,便照他的吩咐穿好了。 出门,走过廊厅,女佣带她来到前院的草坪,看见霍楚沉开了辆敞篷越野在外面等她。 看这架势,该不会是角蝰已经有消息了吧? 荆夏一怔,没有多问就闷头上了车。 汽车在山路上盘行,霍楚沉像是揣着什么心事,一路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山路,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好像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把它捏碎。 荆夏被他的情绪传染,一路屏息凝神,不敢多吭一声。 穿过几个隧道,公路的一边渐渐出现湛蓝的大海。汽车驶入一个位于海滨的小镇,在一片海滩空地上停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周末,这里人气颇旺。一条宽敞的步行街两边,摆满琳琅满目的小货摊,鳞次节比、五颜六色。 很多摊主都穿着或时髦、或传统的服饰,摊位上摆的手工艺品也很是精美,见所未见。而行人和游客来来往往穿梭其间,到处都是热闹又生动的烟火气。 荆夏跟着霍楚沉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距离,在一个叫做“周末集市”的半拱形标识下停了下来。 荆夏这时才挨过去,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低声问道:“交易地点在这里?” 她说完四处看了看,奇怪道:“只有我们两个会不会太冒险了点?还是你安排了维托和其他人在旁边埋伏?” 没听见霍楚沉的回答,荆夏转头看他,才发现他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她——愠怒、无奈、愤懑、甚至还……有点委屈? “怎么?”荆夏不解地挑眉。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了过来,牵起她就往前走。 “没有角蝰,”霍楚沉闷闷地开口,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这里有一个月一次的周末集市,想带你来看看。” “……”荆夏无语,感情霍老板这是带她来“公差逛街”了? 然而霍楚沉却不这么想。 这样的经历,早已在记忆里模糊。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牵着一个人的手虚度时光,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况且维托告诉他,谈恋爱是要约会的。 而约会,是要陪女朋友逛街的。 霍楚沉没有跟谁约过会,也从没陪谁逛过街。如今这么赶鸭子上架,看着身边一对对亲亲我我的小情侣,还有点淡淡的尴尬。 这么想着,握着荆夏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霍楚沉直接打破僵局,“你要不要买东西?” 说完随便指了指旁边的小摊。 荆夏看着那一堆情趣皮质手铐愣了愣,眼皮跳了跳。 霍楚沉倒是很坦然,拿起来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被荆夏一把抢过,放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不要。”她笑着跟摊主致歉,拉着霍楚沉走到下一个摊位。 “这个你喜欢吗?”霍楚沉俯身,从另一个货摊上拿起一对兔耳朵,在荆夏的头上比划了一下,“好像没怎么看你买过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荆夏语塞,真不知他这么坦然地做这些事,是无心还是有意。 “我、我口渴。” 荆夏看见不远处一个果汁摊,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哦,”霍楚沉放下手里的兔耳朵,在果汁摊买了两杯甜橙汁。 早晨十点的日光正好,晒得人暖烘烘的,心情也明朗。 两人坐在摊主的矮凳上,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橙汁,依旧是两厢沉默的状态。 荆夏这时才发现,对于霍楚沉,她好像知道的并不多。 两人之前除了算计就是利用,都忙着往对方背后捅刀子。现在这么面对面、安安静静地坐着,竟然一时……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思绪被头顶一个亲切的女声打断了,荆夏抬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笑盈盈地看着她和霍楚沉。 “是这样的,”大妈温声道:“我看你们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所以过来问问。” 荆夏不太懂意大利语,听得一头雾水,霍楚沉转过来,自觉充当起了现场翻译。 “我们镇在举行一年一次的运动会,我们家报名参加了躲避球比赛,但是我儿子和儿媳昨晚吃坏了肚子,今天不能上场。所以你们可不可以……” “不可以。”还没等荆夏表态,霍楚沉就冷着脸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大妈脸上的笑僵在那里,场面一度尴尬。 “求你了……”身后又冒出一个清亮的声音。 荆夏这才注意到,大妈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个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小孙女。 女孩黑发棕眼,眼睛又圆又亮,藏在大妈身后,撇着嘴小小声地请求,不敢看霍楚沉的眼睛。 “我特别想要那个第一名的奖品……”小女孩还在争取,声音有些哽咽,强忍着没哭出来。 霍楚沉完全不受影响,放下喝空的果汁就要走,被荆夏拉住了。 她看了看略有些失望的妇人,再看看眨着眼睛,满含期待的小女孩,转头对霍楚沉道:“去玩玩吧,反正也没别的事。” 两人跟着欢天喜地的小女孩去了集市旁边的一个露天运动场。 一直到被套上红绿相间的队服,推进内场,霍楚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点头。 而当比赛真正开始,霍楚沉看着面前乱飞的球和人,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放逐状态。 他一边想赶快被击中退场,脱掉这身滑稽的衣服;一边看着荆夏明明听不懂意大利语,还在努力配合队友的样子,心里又漫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十分淡漠的人,不轻易信任别人,也不轻易交付自己的感情。 结果搞了半天,霍楚沉发现,荆夏只有对他是这样…… 说不酸是假的。 “不不不……”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霍楚沉侧头,看见他正俯身凑到荆夏面前,用意大利语夹杂英语,声情并茂地给她讲解战术。 其间因为语言障碍,荆夏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眼睛,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只手。 “他的意思是,”霍楚沉整个人直接插进去,用身体将那男人几乎挡了大半,黑着脸解释,“他和那几个人是主攻,你和我们负责防守,在他们被击中的时候接球。” “哦~”荆夏点头,恍然大悟。 比赛开始,对方火力全开。很快就把荆夏这一对的人淘汰得只剩下几个。 霍楚沉可能是因为常年枪林弹雨的本能,总是在要被球打中的最后一刻轻巧避开。成为场上唯一一个消极参与,但又笑到最后的存在。 “你接球啊!” 眼看自己这方不占优势,荆夏有些着急地对霍楚沉吼。然而刚一回头,眼前一花,她只见一个橙色的飞行物迎面而来,“砰”的一声砸在脑门上,让她猝不及防地踉跄了几步。 对方的人也没想到自己的失手,在对面跟荆夏挥手表示歉意。 荆夏摇头笑笑表示没事。 “唔……” 可还没等荆夏的头晃个来回,刚才那个扔球的人,就被飞出去的球直直撞在脸上。 他被惯性逼得退后两步,伸手摸了摸鼻子,看见一手的血…… 荆夏愣住,转身看向自己身后那个一脸淡漠的男人,气得想踹他一脚。 “手滑。” 他懒洋洋地解释,耸耸肩走远了。 荆夏被他气得想吐血。 但接下来的比赛,这人就像是突然跟对方结了梁子,攻击、接球、躲避,一气呵成,简直把格斗围猎的那一套本事都拿了出来。 飞球像子弹一样,个个精准,打在人身上还能飞得又高又远,对方根本接不住。 一时间,球场成了霍楚沉一个人的表演…… 荆夏走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依然脸臭的霍楚沉,刚开口说出一个“你”字,就听他点头应了句“好”。 “……”荆夏噎住,又转身看了眼另一个队员,“他……” “我知道了。” 荆夏:“……我……” 霍楚沉:“嗯。” “……”荆夏觉得自己跟霍楚沉说了个寂寞,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我站到前面负责主攻,你来防守,他比较薄弱可能成为对方主要突破的对象,我们都需要多顾忌一点。” 荆夏:“……” 好吧,她确实是想说这个…… —————— 歇一歇,约个会再搞正事 第六十章山顶 “好!!!” 随着在场观众的欢呼,霍楚沉和荆夏干掉最后一个对手,赢得了比赛。 小女孩如愿拿到了想要的奖品。 而作为力压全场的“最佳球员”,霍楚沉还获得了主办方提供的特别奖励——一台落地式电风扇。 夜风吹拂的山顶,荆夏想起站在领奖台上,霍楚沉双手抱着电风扇的臭脸,憋笑憋得肚子疼。 “有这么好笑吗……”身旁的男人一脸阴郁,烦躁地闷了一口啤酒。 荆夏摇头,回身假装跟不远处的村民打招呼,避开霍楚沉的眼睛。 初秋的海风夹带着舒爽的凉意,驱散了下午烈日当头的燥意。 两人抱膝坐在山顶小镇的一片树荫下,月色明朗清亮,在面前广阔的海面拉出一道长影。几艘晚归的渔船亮着灯,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 这样的环境让人觉得惬意,不知觉就卸下心防,想跟人说说话。 荆夏看了看身旁依然不怎么高兴的霍楚沉,温声道:“小时候我很喜欢海,总幻想着有一天去海的那一边看看。是不是生活就会跟现在不一样,是不是就会有疼我的爸爸妈妈。” 她顿了顿,为自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笑起来。 “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生活更多是一种内在的状态。如果你内心觉得痛苦,那无论逃去哪里都不会快乐。” “你没见过你父母?”霍楚沉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荆夏摇头,“没见过我爸爸,我妈妈是唐人街上的一个黑工,在我很小的时候生病去世了。我对她印象不深,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耳边传来酒瓶晃荡的轻响,霍楚沉仿佛没听到荆夏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荆夏将侧颊靠在手臂上,转头看他,“你呢?你为什么改名字?还有你手上的伤和你的父母有关系吗?” 霍楚沉没回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气氛变得很压抑,仿佛连风都沉重起来。 荆夏这才担心自己的唐突,软着嗓子试探道:“这个……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 “霍是我妈妈的姓,”霍楚沉淡淡开口,声音散在风里,有点缥缈。 “嗯,”荆夏点头。 他放下手里的啤酒瓶,看向远处的海,好似落入了什么深远的回忆。 记忆里那个叫洛希·卢奇亚诺的男孩,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父亲是前纽约黑手党教父级别的人物,商业版图横跨南北美洲。 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从小就展现出来非凡的音乐天赋。 家里最小的儿子,被父母捧在掌心上,霍楚沉从没想过要继承父亲的衣钵,直到十四岁那年的那个冬天。 莫斯科大剧院里,一曲《拉赫马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谢幕,同时戛然的,还有少年成为钢琴家的梦。 他是从当晚的国际新闻得知父母的死讯,一家四口,父亲和哥哥被人从阳台扔下去,母亲和姐姐被人轮暴致死。 如果人间有地狱,那一定存在于被无限拉长的时间之中。心是空的,手是抖的。 他好像被困在一个永远出不去的平行空间,一遍一遍经受凌迟。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说父亲作恶多端,他命该如此,那无辜的姐姐呢? 她也才十六岁呀。 莫斯科的冬天,飞雪如扯棉,落在地上,很快就是一人高。 走投无路的他被仇家找到,他才知道父亲是被自己曾经最信任的手下背叛了。 他们想要得到父亲的商业秘密,把他关起来,用尽各种折磨手段。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从懂事开始,父母就希望他能脱离黑手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最后这帮人终于相信,从他这里什么都得不到,把他关在笼子里,扔在郊外的密林里等死。 十根手指的指伸肌腱全都被挑断了,伤口深可见骨,又被冻得组织坏死,能保住手指不被截肢都是万幸。 那天,在莫斯科的私人医院里,他看着贝斯哀伤沉痛的眼,知道这一生,将不再受自己左右。 贝斯带来了父亲留下的市场和供货商资源,同时也带来了一则国防部的“邀请”。 所有国际军火商的背后,永远站着一个政府。 因为军火左右着战争,而战争左右着政治。 他们需要一颗棋子来满足政治的野心,更需要一条走狗,来做他们不能做的事情。 走私军火给联合国发布了军火禁售令的地区、支持政府明面上反对的势力,以拉长战争时间、甚至煽风点火鼓吹地域冲突,让政府可以介入他国政治……(注1) 上帝太忙了,要看顾世界上那么多善良的人,从来都顾不上名字是洛希·卢奇亚诺的他。 既然如此,他只能和撒旦交易。 代价是出卖灵魂。 从此以后,那个梦想成为钢琴家的小洛希死了,孤独而绝望地死在莫斯科郊外的那场大雪里。 他以霍楚沉的身份重回纽约,利用父亲留下的资源贩卖军火,甚至把版图从美洲扩展到非洲、中东…… 可是心里的那个沙口却越来越空,面具戴久了,长到肉里,让他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直到眼前这个女人出现。 她用枪抵着他的头,说要给他卖命,说要给亲人报仇…… 那一刻,时空被扭曲,他看见那个十四岁走投无路、选择跟恶魔交换灵魂的小洛希。 “很多人以为杀人是扣下扳机,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但其实相反,他们会一直都在,只要你闭上眼,就能看到他们的脸。” “你亲手杀了害死你父母的凶手?”荆夏问。 “不止,”霍楚沉看向她,表情平静,“我杀了他全家,包括他无辜的妻子儿女,仆人手下……全部的人。因为这个奉行达尔文法则的世界就是这样,心要狠一点,才能活下去。” “只有活成恐惧本身,才能不再恐惧。” 荆夏静静地听完,什么都没说。 她没经历过他那样深刻的痛,没有立场对他的作为指责。 此时此刻,她全部的思绪都落在那个十四岁少年的身上。她不敢想象他曾经像流浪狗一样,被人关在笼子里虐待等死。 而她的过去虽然算不得美好,但至少她遇到了玛塔。 她给了她无忧无虑的十二年,也给了她一个孩子能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所有温暖。 可是霍楚沉呢? 除了刻骨的仇恨和一腔可笑的孤勇,他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很想抱抱他,很想亲一亲他那双满是伤痕的手。 荆夏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怀里倏然撞进一个温软的身体,霍楚沉还处在恍惚之中。只见荆夏像是安慰小动物似的拍着他的背,温声重复道:“没事了,不怕不怕,都过去了……” 他突然想笑,又很想哭。 情绪拉扯之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 “啊?”这下换荆夏恍惚,半天才缓过神,支吾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霍楚沉像是看穿了她,哂道:“早说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会费心准备惊喜?” 荆夏:“……”那倒也不会。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荆夏问,声音虚虚的,有点理亏。 霍楚沉不说话,转头看她,一双墨黑的眸子压下来,荆夏觉得整颗心都被他瞧得烧起来。 “想要你。” 简单直白的叁个字,不怕她会听不懂。 荆夏语塞,觉得霍楚沉有时候其实也可以稍微含蓄一点,不然她连敷衍都没有机会。 她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还在喝酒唱歌的村民和这里露天野外的环境,清了清嗓子。 “我选真心话。” “……”这个狡诈的女人,他是在跟她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我刚问了你问题,”荆夏一本正经地拉开话题,“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霍楚沉脸都气绿了。 想了会儿,才慢悠悠地问她到,“荆夏是你的真名吗?” “当然不是啊,”她答的没有一点迟疑,“谁做线人会用自己的真名啊?” “……”霍楚沉更气了。 认识这么久,追着她从北美到欧洲,他竟然连她真正叫什么都不知道。 面前的女人浑然不觉,凑过来道:“我其实姓夏,叫月祎。月亮的月,祎指的是美好而珍贵的事物。诶?” 她忽然想到什么,看着霍楚沉道:“天文学里面有个概念叫洛希极限你知道吗?他指的是两个天体之间可以存在的最短距离,一旦他们接近超过这个距离……” “小的天体就会被大天体的引力粉碎,变成它的星环。” “对!”荆夏道:“这么说来我们的名字还有点渊源,毕竟都是天上的东西。” 说完她指指天,局促地笑。 霍楚沉对她的东拉西扯完全不感兴趣,倾身过去,把荆夏压得往后仰倒。 一只灼热的大掌扶住了她险些失控的身体,男人的胸膛贴上来,隔着衣料都听到怦然。 “不可以,”荆夏看着霍楚沉暗火涌荡的眼睛,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里真的不……唔唔……” 好吧,霍老板说一不二,反正被他强迫也不是第一次了,荆夏有点想放弃。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 荆夏拍拍霍楚沉想提醒他。结果霍老板拿出手机一看,想也没想就直接把手机扔下了山。 “……”荆夏还处在震惊之中,被霍楚沉掰过来继续。 “等等。”荆夏的手机也响了,她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看,直接摁开。 “喂,荆夏嘛?”对面传来维托的声音,“老板跟你在一起吗?” 荆夏看看阴云密布的霍楚沉,回了句,“在。” 霍楚沉忍无可忍,伸手去抢荆夏的电话。手还没碰到电话,就听荆夏神色肃然地应了句,“嗯,好。” 她挂掉电话,起身整了整被揉乱的衣服道:“维托说角蝰找到新联络人了。叁天后在米兰,具体见面地点他们还在跟进,要我们回去看看。” “走吧。” 第六十一章米兰 米兰,唐人街。 傍晚下过一场雨,路面上都是小店门前的灯火倒影。电车咔嗒咔嗒地驶过,在站台前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荆夏推开面前半掩着的门,来到柜台前站定。 “有房间吗?”她将手里的证件递过去。 前台接待是一个亚洲女人,看着荆夏和霍楚沉,微笑着问到,“要几间房?” “一间。” “两间。” 两人异口同声,前台有些尴尬。 “一间,”霍楚沉上前一步,放下一张五十欧的现金,顺势搂住荆夏的肩,笑道:“不好意思,我太太跟我呕气。如果开了两间房,那我连哄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完将荆夏一把搂紧,耳语道:“一人一间太容易引起注意。” 见荆夏没有反对,前台点点头,给两人开了一间房。 房间在位于顶楼的第叁层。 这里不是什么高档酒店,设施和装潢都不算好,过道稍嫌逼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味。 也许是为了避人耳目,对方才会选择这样一家其貌不扬的酒店藏身。 根据两人截获的信息,角蝰这一次的交易对象来自新加坡,是个身份隐秘的亚洲女人。早些年因为嫁了个欧洲贵族,获得过子爵夫人的称号,所以在之后的国际走私交易中,她都用的是这个代号。 她的房间在两人楼下,大约会在今天凌晨的时候入住。 荆夏推开窗户,往下面打量。 每个房间都有一个能容纳两人的小阳台,旁边的排水管道是新换的,看起来还算结实。 “水放好了,”身后传来霍楚沉的声音。 荆夏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睡袍和浴巾。 “你先去洗。”霍楚沉说完很自然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洗?”荆夏诧异,“你真当我们是来度假?” 霍楚沉不理她,自顾拉下身上的卫衣,露出结实精壮的上身。蓬松的短发被套头领弄得有点乱糟糟,他随意甩了甩。 那样子看得荆夏心跳快了几分。 “时间还早,”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走了一整天你也累了,不如赶紧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荆夏心里揣着事,根本睡不着,但泡澡确实能缓解一下她紧绷到现在的情绪。 于是她也不再拒绝,接过霍楚沉手里的东西进了浴室。 水温刚好,浴盐是她喜欢的海洋香型,荆夏一跨坐进去,整个人就被蒸得有了些睡意。 身体放松下来,她才发现这段时间自己过的确实过于绷紧,就这么躺着,都觉得浑身发酸。 她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然而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 荆夏这才发现,这间酒店因为设备陈旧,连浴室里的锁都是摆设…… “你……”荆夏语塞,慌忙趴伏在浴池边,掩住自己光裸的胸口。 霍楚沉却不慌不忙,一本正经地坐在了她对面的洗手台上,身下压着她放在那里的衣服和睡袍。 “你有事吗?”荆夏问。 霍楚沉点头,严肃道:“我想了一下,等下我们去见子爵夫人,可以先尝试说服她跟我们合作。我手上有市场有资源,她能从我这里获得的收益,不会比跟角蝰做生意少。” “嗯,”荆夏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是……”荆夏想了想,又道:“如果她还是不肯合作怎么办?” “那就胁迫她,”霍楚沉轻描淡写,“人都会有软肋,找准了,然后下狠手。” 荆夏趴在浴池边想了一会儿,觉得霍楚沉的提议可行。毕竟已经被他胁迫过无数次,荆夏对他强迫人的能耐一点也不怀疑。 “快点吧,”霍楚沉看了看表,提醒荆夏时间不多了。 “嗯,”荆夏点头,等霍楚沉起身出去。 然而狭窄的浴室里,两人大眼瞪小眼,某人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自觉。 荆夏无语,看着他道:“你不出去?” 霍楚沉耸肩,“我歇一歇,衣服在床上。” “……”荆夏再次被他一本正经地耍流氓震惊,感情他是要她光着身子去他面前拿衣服? “你总要拿点什么给我穿上。” “哦~”霍楚沉点头,像是被提醒了什么,看了半天,俯身,从容地从地上拾起一双拖鞋递给她。 “……”荆夏无语,脸色很难看。 霍楚沉被她这幅吃瘪的样子逗乐,偷偷弯了嘴角。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荆夏直接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女人的身体玲珑有致,因为沾水而泛起晶亮。胸前的莹软翘耸耸地立着,两粒乳珠紧紧缩起来,顶头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水珠。 本来只想逗逗她,倒也没想她会这么做,霍楚沉一时间愣在那里。 刚刚沐浴过的清香满扑入怀,女人身上的水珠滚落,拍在他微微攥紧的手背。 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握拳的手背青筋绷紧,身体很快就起了反应。 荆夏走到他面前,俯身,伸手环过他的腰,“那麻烦你让一下,坐到我的衣服了。” 完全是本能的反应,霍楚沉搂住她的腰一带,转身就把人抵在洗手台上要吻。 “时间不多了,”荆夏瞟了瞟他手上的腕表,微笑着提醒。 霍楚沉脸都绿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荆夏笑得一脸狡黠,抽走他身下的衣服,披着出了浴室。 * 凌晨一点,维托发来了子爵夫人入住的消息。 荆夏站在阳台上听墙角,半个小时过后,楼下安静下来。 她跟霍楚沉对过计划,拎着瓶酒出了门。 楼下,逼仄的酒店走廊上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子爵夫人的保镖。 荆夏假装醉酒,一路歪歪扭扭地挨过去,将手伸进上衣口袋,像是要摸房卡的样子。 保镖只当她是个喝醉了的女人,并不十分警惕,其中一人伸手拦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靠近。 荆夏说着一口不标准的意大利语,示意他们自己只是要回房。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抓住其中一人的手,摸出包里的注射器就扎了进去。 硫喷妥钠起效很快,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软了下去。而另一人见状拔枪,被荆夏一脚踹飞,矮身一避,把剩下的镇定剂注射到了他的脖子里。 一套动作又快又准,两个保镖几乎没有怎么反抗就失去了意识。 荆夏屏息靠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敲了敲这一层尽头的门,维托出来,把晕掉的两个保镖都拖了进去。 荆夏理了理刚才弄乱的头发,用提前制好的总卡刷开了子爵夫人的房门。 两声轻响,房门向内弹开一条缝隙。荆夏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拐过入口处的洗手间,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团。 “喀哒!” 极轻极小的一声轻叩,在黑夜里却让人心惊。 荆夏步子一顿,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后勃颈上,那个抵在那里的冷硬东西让她意识到,那是一把枪。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我深感失礼。”身后的女声悠缓,是好听的烟嗓,“我是谁想必你已经知道,所以,你介意告诉我,你是谁吗?” 荆夏不说话,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来面对她。 而也是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外面跳入窗外的阳台。 子爵夫人被这不速之客分了神,荆夏抓住这个机会,抬手击飞了她手里的枪。 对方反应灵敏,不输荆夏。在被踹的同时扫腿还击,荆夏“砰”得一声摔倒在地。 见她要去捡地上的枪,荆夏起身一个飞扑,将她压在身下。然而对方后腿猛摆,踢上荆夏后背,她被掀下来,滚出一段距离。 “开门!” 因为害怕弄出响动惊醒住客,霍楚沉一直没有破窗。 现在看着荆夏被打,在外面急得不行,心下一横,将外套罩在头上准备强冲。 门在这时候被打开了。 荆夏扭身朝着子爵夫人飞扑,一个完美背摔,对方再次被撂倒在地。 “砰!” 一个水杯飞来,被荆夏伸手格挡,砸在墙壁上,发出惊天一响。 趁得这个空隙,子爵夫人抽出藏在柜子下面的匕首,直接朝荆夏扎去! 然而下一秒,霍楚沉用外套蒙住她的头,用力将人往后一扯。 “喀嚓!” 只听一声清脆的颈骨裂响,骑在荆夏身上的女人就再也没了动静。 “……”荆夏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楚沉。 “你!”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咚咚咚——” 房门在这时候被敲响了。 荆夏来不及跟他吵,屏住呼吸,下意识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外面传来前台的声音,“您好!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荆夏愣住,害怕暴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而霍楚沉这时却从地上捡起枪,拉上了膛…… “嗯嗯……不要。” 嗓音软糯滑腻,听得人耳心一震。 对面的男人愣住,拿枪的手都不自觉地抖了抖…… 敲门的声音停了,外面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撞到这种尴尬场合,一时怔在那里。 “啊、啊啊……轻、轻一点呀……嗯……” 荆夏见这招有效,干脆放开嗓子嚎起来,同时看向霍楚沉,给他一个要求配合的眼神。 他站着没动。 “嗯,好舒服,我、我不行了!!!唔嗯嗯……” 荆夏心一横,两步蹿到矮柜边,“哗啦”一声将上面的东西扫落在地。 房间里炸出一片闷响。 片刻后,门外终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 危机化解,荆夏还处在恍惚之中。 她怔怔地回头看向霍楚沉,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暗火汹涌。 —————— 前台小妹第二天打扫房间:……我靠,这么猛的吗…… 霍狗:撩撩撩!光撩又不给吃!摔! 第六十二章替身 “看什么看!” 荆夏凶他,余光撇见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人,心情差到极点。 这下可好! 交易对象死了,别说什么威逼利诱,能不能继续跟进角蝰都成问题。 荆夏顺着墙根溜坐下去,心情十分沮丧。 而霍楚沉却表现得很淡定。 他先仔细检查了一遍子爵夫人的尸体,从她的手指上抹下一枚不大的钻戒递给荆夏。 荆夏被他这“杀人劫财”的行为震惊,瞪着眼,不可思议地看他。 “明天带上这个,”霍楚沉解释,“军火商都很谨慎,一般不会通过网络传送自己的信息。角蝰和子爵夫人第一次搭线,所以我猜,他们都没有见过对方。” 他顿了顿,看着那枚戒指道:“这个戒指看起来并不贵重,但她睡觉都带着,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是信物,就是身份标识。” “你的意思是……”荆夏有些犹豫,害怕自己理解错了。 “嗯,”霍楚沉点头,“虽然这样做很冒险,但我知道比起顾及安全让线索就此中断,你更想尽快报仇。” 了解有时候比单纯的维护更让人觉得窝心。 荆夏不说话,抿了抿唇,接过他手里的戒指。 跟角蝰的交易在第二天晚上,地点是城郊处的一个地下红灯区。 维托胁迫保镖给子爵夫人办理了退房,而后以客人生病要看医生为由,带着尸体离开了酒店。 荆夏和霍楚沉在第二天一早离开,前往交易点。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但潮湿的空气和街道,还是让人觉得阴郁。 荆夏在一栋四层高的巴洛克式建筑前下了车。 一排排整齐的浮雕窗户里亮着灯,从厚重的丝绒窗帘间隙里透出来。她在门口的廊灯下站了一会儿,才叩了叩门上的拉环。 开门的是一个衣着暴露的中年女人,两团白腻的胸脯在灯光下,晃得人刺眼。 她看见荆夏先是一愣,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垂眸往她轻搭在襟口的手上看去。 女人的目光在那枚戒指上顿了顿,继而笑着给荆夏开了门。 廊道里的灯光有些暗,又因为通风不好,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耳边间或传来或暧昧、或激烈的声响,是妓女和恩客正在办事。 荆夏跟着女人从扶梯上了四楼,在尽头的一个房间外停了下来。 “先生,您等的人到了。” 女人俯身过去敲了敲门,几秒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瞬间,一股难闻又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像街边贩卖的劣质香水,混杂着烟味和大麻的味道。 荆夏被熏得促眉,伸手掩了掩口鼻。 房间不算大,但七七八八地挤了好些人,叁四个男人,外加一群光着上身的妓女。 他们看见门外的荆夏,也不收敛,坐在中间的男人甚至吸了一口大麻,然后笑着把烟雾吐进了怀里女人的嘴里。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揉着女人的胸,旁若无人地跟她缠吻在一起。 荆夏站在门外没动,倒不是因为厌恶这样的场景。 跟着菲斯这么久,卡萨帕又是个毫无底线的人,她见过的场面比这更荒唐淫荡的都有。 只是霍楚沉告诉她,子爵夫人在嫁给欧洲贵族之前,也有过一个不太光彩的身份。 所以如今见到这样明显带有嘲讽意味的场面,荆夏不信真的子爵夫人能够毫不在意,谈笑风生。 想到这里,她冷着脸走进了房间。 间或有几个人见她进来,收敛了一些,把女人从自己腿上掀下来。只有白衣男人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荆夏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耳边渐渐传来其他人略带嘲讽的笑。 她也不恼,只从容地伸手,从风衣里拿出了枪。 “喀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很轻,但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却格外突兀。 一时间,刚刚还忙着玩女人、忙着嘲笑她的男人都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慌忙拔枪。 “喀哒喀哒——” 细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热闹的房间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旁边的几个妓女被吓到,纷纷抱头躲到了墙角。 白衣男这才抬头打量荆夏。 他将她从头看到脚,目光在她扣着板机的手指上停下,而后笑着道:“这是夫人给我的见面礼?” 荆夏依然态度强硬地举着枪,半晌才冷冷开口道:“这就是先生的合作诚意?” 白衣男子笑出声来,示意屋里的妓女都出去。 房间里陆陆续续地空下来,只剩下为首的白衣男和他的几个保镖。 “我听闻先生有合作意向,亲自从新加坡飞到米兰与先生会面。不说酒会晚宴、夹道相迎,先生也不至于一来就给我下马威。” 白衣男倒也没生气,呲笑一声,示意保镖都放下了枪。 “上次跟菲斯的交易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死了好多兄弟,”他讪讪地道:“有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连个全尸都没有。夫人为安全着想不肯提供照片,所以也不怪我多个心眼。” 黑暗世界生存法则第一条——软弱和退让只会涨对手威风,让同伴看轻。这帮人信奉的是人类最原始的森林法则,遇强则更强才能为自己赢得尊重。 果然是这样。 荆夏假装怒意平复了一些,放下手里的枪,在白衣男人对面坐下了。 街对面,另一家妓馆的门被霍楚沉叩开了。 原本老鸨看见一个生面孔还愣了愣,但很快又被霍楚沉的长相,和他递出去的那一沓现金给收服了。 四楼的廊道外,姑娘们在自己门口站了一排,霍楚沉挨个房间选过去,目光没有在穿着暴露的姑娘身上停留过一刻,而是紧紧盯着每一间房的窗户打量。 “这个。” 他指了指靠在门槛上,穿了件绿色褂子的女人,再递给老鸨几张现金。 房门关上,姑娘很自觉地过来,要脱他的裤子。 然而手才拿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卷百欧大钞,她一愣,只听那长相英俊的男人冷声道:“不用了,我就看看。” 姑娘怔怔地接过钱,想了一会儿,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霍楚沉脸黑下来,说话的声音再冷了几度,“不是看你。” 说完兀自走到窗边坐下,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许是房屋构造实在是不够通透,这里的房间几乎都开着窗透气。而这里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荆夏和角蝰交易的情况。 霍楚沉靠在窗口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余光里一抹倏然滑过的亮光让他心跳一滞。 由于常年养成的本能,他总是对这样的光线分外敏感。 霍楚沉寻着光迹看过去,发现自己这栋楼前面的拐角处,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人影。 而刚才那束光,应该就是他手里所拿狙击枪的反光镜! 他突然想起荆夏提到过的,上次与菲斯的交易中,突然闯入的第叁方。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呢? 况且两次都是在荆夏接近角蝰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霍楚沉隐约觉得,那一帮人或许并不是冲着角蝰而去,他们真正的目标,难道是荆夏? 想到这里,他暗暗记下黑影所在房间的位置,起身要走,然而出乎意料的,余光的另一边,同时出现了另一抹冷光。 霍楚沉愣住,回身搜寻,果然在另一栋建筑的楼顶,发现了同样的一个狙击手! 两个狙击手,同时瞄准荆夏所在的房间…… 霍楚沉霎时陷入了两难。 无论他先去阻止哪一边,另一个人都会发现异样,在他出手的同时,完成狙击任务。 思忖间,他看见两个狙击手同时拉上了枪栓。 电光火石的一瞬,霍楚沉心下一凛。 “哗啦!!!” 对面的窗户玻璃碎裂。 霍楚沉手中的子弹穿过消音器,击碎玻璃之后,打碎了荆夏面前的那个玻璃杯。 她一怔,堪堪抬头望过来。 短短的一瞬,目光交汇,她看见霍楚沉用嘴型无声地告诉她:“快走!” 可是下一秒,无数枪响在耳边密集炸开! 因为霍楚沉的冒险提醒,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角蝰的人发现了他,正对着他所在的那个房间疯狂扫射。 玻璃的脆响一声声炸在耳边。 对面的几间房窗户都被扫烂,连外部装饰浮雕都被射了下来。 白衣男也掏出手枪,带人冲出了房间。 荆夏站起来,两步推开原本半掩着的窗户,想从对面搜寻到霍楚沉的人影。 可是没有…… 除了楼下不断涌入对面矮楼的持枪守卫,荆夏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霍楚沉。 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荡感袭击了她,像一片汪洋之中,看不到陆地,也找不到浮木。 突然,对面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另一间房的窗户钻了出来。 霍楚沉看样子是想尝试从外面逃生。 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去了一点,荆夏拿起手中的枪,对准跟在他身后的人。 “砰!” 子弹出膛的同时玻璃碎响。 霍楚沉身后的男人,手指还没来得及扣下,就被荆夏一枪击毙。 而霍楚沉抬头,看见对面那个一脸严肃的女人。 原本的心惊被胸中突然腾起的暖意驱散,他愣了愣,嘴角再也止不住地扬了起来。 “去楼上!”荆夏指了指天,焦急道:“这栋楼下面都被封了!跑不掉!我去楼顶等你!” 说完转身就往楼顶狂奔。 —————— 霍狗:我老婆在担心我诶!啊哈哈哈哈,我好开心! 荆夏:正经点,你在逃命…… 第六十三章浮木 雨后的夜,沉重得像吸饱了水。 荆夏跑到楼顶的时候,背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不知是因为热还是紧张。 刚才一阵突然的枪响,这条街上大大小小妓馆里的客人都被吓得不轻。纷纷没头苍蝇似得冲出来,惊叫四散,乱得像一锅煮沸了的粥。 角蝰的人又陆陆续续来了叁车,各个手持武器,在对面的楼下驻扎,把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视线往上,荆夏终于在一片混乱之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见他安然,忐忑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点。 荆夏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两栋建筑虽然对着街,但这里本质上是一个椭圆形的广场。 所以往后大约五十米的地方,两栋建筑在那里几乎相接,相距不到五米。 “那边!”她给霍楚沉打了个手势。 霍楚沉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她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跳过来!” 荆夏看了看楼下已经快要搜上来的人,对霍楚沉挥手。 这里足有四层楼,说高不高,但摔死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荆夏本以为霍楚沉会犹豫,已经做好帮他击毙追兵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她刚举起枪,就见一个身影于夜色之中,向她直扑过来,吓得荆夏赶紧收起了枪,以免走火。 “唔……” 随着一声闷哼,霍楚沉落地后熟练地在地上滚了几圈,以减轻刚才助跑的冲击力。 荆夏刚刚跟上去,还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受伤,就被霍楚沉一把抱进怀里,侧身往屋顶的水箱后面一避。 角蝰的人在这个时候冲上了对面的屋顶。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再晚一秒,两人都会被对方发现。 荆夏被霍楚沉牢牢抱住,温热的大掌摁着她的头,将人固在胸前。 一边是对面几个男人,用愤怒的意大利语争执叫骂,一边是霍楚沉怦然有力的心跳。 湿热的呼吸一阵一阵地铺洒在她的发心,虽然险境依旧,荆夏却从未觉得如此安心。 她偷偷伸手,环住了霍楚沉的腰。 那些人找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放弃,悻悻地指了指下面,想是怀疑霍楚沉往楼下逃了。 对面终于不再有动静,两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 荆夏回头,看见两个男人拿着电筒巡逻,看见他们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双方都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两人拔枪要射。 而霍楚沉却下意识地先护住了荆夏。 “砰!” 枪响在耳边炸开,两人身后的水箱被射出一个洞。 枪响和水流,足以吸引这附近的所有人。 对方一枪射偏,想再补一枪。 霍楚沉没给他们机会。 反正已经暴露位置,他也不再顾忌,两枪连发,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两个持枪打手。 然而枪响过后,越来越多的脚步从远处传来,像一群在夜里乱飞的黑蝴蝶。 两人毫无疑问地,已经落入了角蝰的包围。 除非长出翅膀从这里飞走,否则无路可退。 荆夏重重地喘息,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 执行任务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绝望。 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两人死到临头,还意味着,就算他们能侥幸逃过一劫,她的身份也已经暴露。 她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接近角蝰。 “拿着。” 思绪纷乱之际,荆夏的手里突然被递来一个冷硬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霍楚沉刚才拿着的那把枪。 “听我说,”他声音沉静,态度安然,“现在还有一个办法,保住你,保住你的假身份。” 荆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恍惚地抬头,对上他那双黑沉的双眸。 霍楚沉牵过她的手,将枪口转向自己。 “等下角蝰的人上来,你就对我开枪。” 荆夏一怔,慌忙甩开霍楚沉紧握着她的手,难以置信地道:“你疯了?!” “听好!”霍楚沉扶住她的头,迫使她看向他自己,语气强势。 荆夏有一瞬间的晃神,只觉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针锋相对的雨夜。 “我不会有事的,”面前的男人看她,俯身攫住她的视线,“信我?” 这两字似有魔咒。 半晌,荆夏看向霍楚沉,勉强点了点头。 霍楚沉带着她来到了屋顶的边缘。 夜里起了风,把身后的巨幅广告画吹得呼呼乱飞,像野兽的鼻息。 霍楚沉扯下领带往手上缠了几圈,然后伸手,抓住了建筑外墙上用于悬挂广告画的揽绳。 他打算从这里滑下去。 可是这栋楼有四层高,这么滑下去,稍微的一个闪失都会要了他的命。 荆夏举着枪,有点下不了手。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 霍楚沉收回目光,低声提醒到,“开枪。” 那双握着她的大掌紧了紧,然而荆夏只是怔怔地看他,没有动。 “荆夏!” 霍楚沉手上用了点力,捏得她蹙眉哼了一声。 脑子里空了一瞬,白光晃动,玛塔、迈兰……一张张脸在她眼前划过。 荆夏突然有点害怕。 “荆夏!” 手电筒的光已经晃到两人脚下,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砰!” 一声巨响炸开。 霍楚沉替她叩下了板机。 子弹击中他的侧腰,鲜血瞬间染透了他身上那件白衬衫。 手上还残留着震感,面前的男人突然一个后坐,直直从楼顶落了下去。 荆夏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风声、脚步声、人声,这一片嘈杂之中,她似乎听到那一声人体撞击地面的闷响…… 意识像一根被烧断了的线,一瞬间全部回归。 她来不及扔掉手里的枪,第一反应是想去查看霍楚沉到底有没有落地。 然而刚走几步,又害怕地顿住了脚步。 “别管了,”角蝰的人拉住她,“我已经让他们去楼下确认了。” 白衣男顿了顿,似乎是对今天这样的意外感到抱歉,补充道:“今晚的事就先谈到这里吧。合作的事没问题,后面我们会通过原路径跟你联系,今晚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嗯,”荆夏点点头,转身镇定地往回走。 四层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去的。 只觉得每走一级台阶,腿都在抖。有几次如果不是抓着扶手,她恐怕会直接摔下去。 路上还是一团乱糟糟的景象。 客人该跑的都跑了;姑娘们从窗户伸出一个个脑袋,四处张望;角蝰的人还驾着枪,在路上四处游走清场。 荆夏特意走到霍楚沉跳下去的地方看了看,巨幅广告被撕裂一口,地上零星可见几滴被未干的雨晕开的血迹。 他应该……没事吧? 如果真的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可能只留下这么一点痕迹。 荆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安慰自己,脚步越来越快,走到街口,叫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被她指挥着,在城里大街小巷地串了好些地方,等到确认没人跟踪之后,荆夏才让它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公寓门口。 她一鼓作气地跑上了叁楼。 房门被打开,首先映入视线的,是地上那件被鲜血浸染的衬衫。 荆夏头脑空白,脚步虚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怔忡地往前走。 绕过玄关,她被客厅里刺眼的光线逼得退了几步。 沙发上,霍楚沉靠坐在那里,正由维托给他包扎。 旁边的茶几上同时放了几盏台灯,还有些一看就是消毒消炎的药物。 瓷盘里面,一颗带血的子弹躺在那里,残留的血在白色盘底蜿蜒出一道道纹路,像唯美的水彩。 荆夏刚松下来的心仿佛被什么一捏,一抽一抽的,让她一时被水雾迷了眼睛。 “说了我会没事的,”霍楚沉笑着跟她打趣,“这种情况我遇过太多次了,根本不需要……” “啪!!!” 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扇得霍楚沉猝不及防,头一歪,没说完的话也断在喉咙里。 而一旁的维托更是被这样的场面吓得叁魂丢了七魄,一时间连手里正在缠的纱布都拿不稳了。 霍楚沉一怔,半天才伸手揉了揉被打得火辣辣的脸,缓缓转头看过来。 过于刺眼的灯光,把眼前女人的五官都照得模糊,但那双眼里的晶亮却骗不了人。 她咬着牙,像在极力强忍。 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根本不受她控制。 霍楚沉记得,曾经他羡慕过迈兰。 羡慕他能让从不流泪的她失控,哭得不能自已。 那个时候他就想,要是有一天,她也能因为他流泪。哪怕只是短短的一息,他大概也会开心到天上去。 可真到了这一天,荆夏就在他面前,无声、无措地流泪,霍楚沉就恨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了她哭。 为别人不行。 为他更不行。 她难过,他只会更难过。 于是霍楚沉也不计较,无所谓地笑了笑,牵起荆夏的手,将唇贴了上去。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说:“以后不会了。” 话音落,荆夏只觉心里一空,那块一直被她用理智牢牢堵住的沙口,“呲啦”一声被撕开一道巨口。 她以为玛塔死后,再也不会有人触动她的情绪。 可是现在,心里的酸涩疯狂翻涌,根本压不住。 眼泪决堤,荆夏终于放弃抵抗,扑进霍楚沉怀里,痛哭出声。 是的,她害怕了。 她害怕他也会离开她,像他们所有人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被推下悬崖,一整颗心都是悬浮的。 好在他接住了她。 可眼泪还是止不住,荆夏抽噎着抬头,对上霍楚沉那双黑沉幽深的眸子。 她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嘴唇就贴上了他灼热的呼吸。 —————— 维托:???(此处想歪10万字…… 第六十四章惹火(H) 这一吻,完全是因为荆夏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情绪找不到方式宣泄。 霍楚沉大概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喜怒无常,一个巴掌之后,接着就是投怀送抱。 荆夏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当即有点后悔,顾及维托还在旁边,那个吻便只是浅尝则止的一触即离。 一只男人的大手突然扶住了她的背心,火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把她狠狠往他怀里摁。 荆夏这时才想起来,眼前这男人曾经旁敲侧击地暗示过她,他已经憋了一年有余。现在经她这么天上地下地一撩,能让她走才怪了。 可是他明明还伤着,所以这真的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急色可以不要命了么? 荆夏挣扎了几下,抬手捂住霍楚沉的嘴,小声提醒道:“维托……?” “砰!” 几乎是同一时刻,荆夏听到身后传来大门猛合的声音。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她和霍楚沉两人。 “……”荆夏突然开始钦佩维托的职业素养。 等她回过神,抬头,看见霍楚沉那双黑亮的眸子,映着灯光星火斑斓,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其中泛起柔软的笑意。 荆夏觉得他这样的眼神有点玩味,又有点得意,像猎人正笑意盈盈地打量落进陷阱的小动物。 “别想些有的没的,你还受着伤呢!” 荆夏沉着脸呵斥,拿起那团散在一边还没来得及捆好的纱布,低头继续给霍楚沉包扎。 霍楚沉不动,也不反驳,靠坐在沙发上,像个假人一样乖乖配合。 荆夏全程都低着头。 明亮的灯光落在男人结实的小腹,上面零星沾着未干的汗,在线条流畅的肌肉上泛着诱人的晶亮。 也许是为了方便她包扎,在荆夏俯身圈住他腰身交换纱布的时候,霍楚沉“极为配合”地向前挺了挺腰。 这样一来,那个原本就很明显的东西,就这样蹭上荆夏俯下来的胸。 她有些恼怒,可是一抬头,又对上霍楚沉那双无辜且无知的眼睛。 也不知是酒精和消炎药的作用,还是头顶过于灼热的呼吸,荆夏觉得心动过速、头脑发晕,就连打结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试了叁次才把绷带给霍楚沉规整好。 “好了,”她轻声叮嘱,直起身要走。 然而刚一抬脚,霍楚沉故技重施,一手扯住她的手腕,一手抚上她的后心,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两具身体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发出闷闷的响动。 荆夏被他这么一拽,一颗心都要飞出去。但是顾及着霍楚沉的伤,荆夏在他怀里根本不敢乱动,老实得像一只被擒住了后勃颈的猫儿。 男人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有灼热的光落在她的眉眼,是目光,而非灯光。 荆夏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就是被他这样一双眼睛所吸引,那里仿佛包含着一切神秘而矛盾的东西——冷漠、狠戾、干净、纯粹…… 她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气质,以至于第一眼看到他,她常年无波的心里,就起了一丝莫名的悸动。 虽然那样的悸动,也仅仅只能被称为好奇。 气氛空白了一秒,荆夏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霍楚沉用一个深吻代替了所有未出口的话。 微凉的薄唇压下来,带着秋雨的潮意,与屋内的暖流和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生出一股狂热的旖旎。 他的舌长驱直入,一寸寸舔过她的嘴唇、牙龈、直至破开齿关,像一尾流入汪洋的鱼,畅游在她的泽国、他的领地。 空气被偷走,脸上也渐渐浮起红晕。 荆夏觉得自己一定是缺氧了,才会被霍楚沉带着,主动伸出舌头,跟他交缠在一起。 舌面相互摩擦,带起潮湿,水渍顺着两人的唇角流下,被他用拇指抹去。 双手仿佛生出自己的意志,解开风衣的腰带,然后是扣子。 衣服落地,发出沉闷的轻响,一声一声,直催促得人燥热不已。 湿热而柔软的舌,舔过她的耳后、侧颈、锁骨,上身一阵惊凉,穿在里面的连身裙也被剥下。 灯光之下,黑色蕾丝内衣和黑色丝袜包裹着那具白皙柔软的女体,也像藤蔓一样缠上霍楚沉的心。 胸口一阵暖流攒动,心尖都是痒痒的。 长指很容易就扯开托住女人两团莹软的布料,往旁边一拨,将本就饱满的乳挤得更加耸立。 肉粉色的乳尖已经因为兴奋而挺硬,圆圆的两个肉珠收紧,中间一点若隐若现的小孔…… 上一次是在黑洞洞的泳池里,霍楚沉根本来不及看清楚,现在乍一再见,他才知道什么叫血脉贲张。 胸中暖意全往下涌,一时间,霍楚沉只觉胯间燥意逐渐趋近胀痛。 “嗯嗯、唔……轻点吸……” 他很少能听到荆夏这样娇软妩媚的声音,因为两人之前的性事,不是他在生气,就是两人都在生气,很少能有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 想到这里,霍楚沉更兴奋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他拥有的不仅是眼前的这具女体,似乎还有她的心。 舌尖一圈圈扫过含在嘴里的硬挺乳头,不时往顶头那个小孔上戳舔,唇瓣紧紧裹缚、嘬吸,偶尔带着牙齿的轻咬厮磨,荆夏很快就在他怀里嘤咛不止。 长指往她微微夹紧的腿间探了探,隔着一层内裤,霍楚沉都感觉到了那里的湿润。 两人都已经迫不及待。 他将荆夏更紧地摁到自己腿间,用硬挺炙热的肉柱去摩擦她内裤上隐隐突起的那个小肉珠。 尖锐的快感立马像过电一样袭遍全身。 怀里的女人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这一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霍楚沉垂眸看她,伸手拨开贴她在脸颊上的碎发。 荆夏想了想,没有说话。 霍楚沉像是早知道她会这样,并不计较,而是自顾道:“我好像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你。所以哈德逊也不敢去了,因为总觉得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有时候半夜醒了,也会下意识往床边伸手去摸,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期待着,是不是哪一次,可以摸到那具熟悉的身体。荆夏……” 他喃喃,像是在跟她说话,但更像是自言自语,“宝贝……” 温热的呼吸贴近她耳鬓,语气缠绵,近乎耳语。 荆夏依旧沉默,只侧头去寻找他的眼睛,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片刻后,她抬头,踮起脚,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吻鼻息交融,抵死缠绵。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霍楚沉低低地笑起来。 胸口滚过几声闷闷的震动,扶着她腰的手也在收紧。 温度透过皮肤和津液,在两人之间传递,房间里渐渐腾起一股燥热。 女人的手很柔软,轻柔地抚过他光裸的皮肤。微凉的指尖在皮肤上游走,像是因为紧张而浸出的汗,也像是夜里那场未干的雨。 那双手最后在霍楚沉的下腹处停留,扯开他裤带的时候顿了顿。 荆夏抬头看他,晶亮的眸子水汽弥漫,似乎是有些犹豫。 “你的伤……”她轻声确认,“真的不要紧么?” 霍楚沉笑起来,往后仰了一点,这样的姿势,将腿间那个巨物的轮廓更加凸显出来。 “都到了这一步,你才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 荆夏有些脸红,不忿道:“我刚才就提醒了,你偏不听。” 霍楚沉撇嘴,无赖道:“那你一开始就不该亲我。” “……”荆夏被他这套强词夺理弄得无语。 一双素手就这么僵在男人精壮的小腹处,霍楚沉终于忍不住,拉起她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胯间胀硬的肉柱上。 “宝贝嗯……” 男人声音低沉,一双英挺的眉眼蹙起,双眼映着灯光,显得眸色迷离。 大手握着她的小手,隔着层裤料,在那里上上下下的抚弄,呼吸也逐渐短促起来。 “快点帮帮我……我真的,太难受了。” 他难耐地低哼,深邃的五官也因为情欲而柔和了几分。 这样沉迷的神情,让荆夏看着就生出了更多的燥热,体内的热流仿佛不受控制,一股一股地往小腹和腿心涌。 她知道自己早已经湿了。 手指顺着布料下面的轮廓描摹,能摸到肉柱上分明的圆头,和柱身上搏动的青筋。 她好奇地摁了摁,随即换来男人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 沙哑又性感。 随着裤链被一点点拉开,男士的平角内裤被退下,那个胀到发硬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顶头的粘液晶晶亮亮,甩飞出来,空气里都弥漫起一股咸腥。 霍楚沉再也等不急,双手把着荆夏的臀把人拉近,然后用膝盖顶开她微闭的腿,长指探到覆盖阴户的那片布料上一拨。 蕾丝内裤被拨开到一边,露出下面那条湿漉漉的肉缝。 软肉因为布料的束缚,被推挤到一起,更加显得肉嘟嘟的可爱。 霍楚沉看得喉结滚动。 他挺身向前,把自己的胀硬抵上她湿泞紧闭的肉缝。 “嗯宝贝……” 荆夏听着耳边男人痴迷的呢喃,那双大手一左一右掰着她的臀瓣,让那节火热的肉柱可以嵌进她的肉缝之间。 随着霍楚沉有节奏的缓慢顶送,那根东西开始在她的肉缝里抽动起来。 阴蒂被柱身摩擦的感觉很微妙,不同于插入式的性爱,更多了一种欲说还休的撩动感。 特别是硬硕的圆头擦过,灼热而快慰,腿心连着肚脐都会腾起一股尖锐的酸痒。 汁水很快就忍不住,淋淋漓漓地浸染了他整根肉柱,摩擦越来越快。 “宝贝……”霍楚沉的手臂像铁箍,搂住她的腰,拽住另一侧手臂,将她紧紧往自己怀里摁,“我好想你。” “嗯……”荆夏跟着喘息,却也好奇道:“那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自己玩自己?” 霍楚沉笑了笑,却也纵容她,坦然道:“会。” “怎么玩?” “像这样,”霍楚沉加快了抽腰挺送,另一只手探到荆夏两腿之间,摁了摁她硬挺的小阴蒂。 “啊!!!”女人的尖叫骤然窜起,霍楚沉笑出声来。 随后他起身,把着荆夏的腰让她转了个圈,背对自己,继而俯身过去将她压在身下,舔着她的耳珠道:“我就用手,拿着你的内裤,一边自慰,一边想着你……” “想着你被我压在身下,插到高潮喷水的样子,想着你的穴被我肏开肏软的样子……想象我现在……就在肏你的屄嗯——” 霍楚沉撕开一包避孕套,单手给自己戴上。 “呀!!!” 话音落,女人惊叫出声。 荆夏只觉腿间一股难言的饱胀,一根冷硬滑腻的东西,就从她的穴口直直插了进来! —————— 会冷是因为带了套套……好想写无套内射sex,但想着夏妹儿可能会怀孕,又觉得两人都不会这么不负责任……苦ing,只有留到番外放飞自我了 第六十五章交融(H加更) 突然的饱胀,让荆夏颤栗。 双腿一软,差点跌下去,幸好被霍楚沉捞住了腰。 耳边是男人满足的叹息,那根原本有些凉的东西在她体内,正被两人的体温一点点捂热。 过于紧致的裹缚,让霍楚沉从尾椎到耳心都泛起酥麻,那种感觉很难描述,悬浮、恍惚,可是另一具身体又在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 手心出了汗,放在她柔软的小腹有些滑。 霍楚沉将人再往自己怀里摁了摁,整个胸膛都贴上去,在她耳边轻声问,“还好吗?” 荆夏嘤咛着点了点头,是略带酸涩的鼻音。 她感到身后的呼吸明显一顿,继而是一声浅浅的笑,霍楚沉咬了咬她的耳朵,低声道:“宝贝,你真会勾人。” 那声音压抑而蛊惑,听得出隐藏的情欲。 没等荆夏想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身后的抽插就开始了。 起初还只是缓慢轻柔的顶送。也许是因为腰上的伤,也是顾及她过于紧窄的穴口,霍楚沉抽送的极有耐心,每往里插入一寸,都会退出一点,再往里近一寸。 但就是这样温柔的抽插,都让荆夏呼吸紧促。 粗硕的柱身一点点深入,碾磨过内壁上每一寸软肉,男人的手摁在她的小腹上,配合着轻轻按压。 荆夏很快就觉得,自己从阴道到膀胱都漫起一股酸胀感。 这种感觉让人恐惧,也让人迷失,甘愿在这样的掌控之中沉沦。 “想要我快一点?” 湿湿的舌尖扫过她已然发烫的耳廓,霍楚沉轻声呢喃,虽然是问句,但不等荆夏回答,抽插就骤然猛烈起来。 原本带着钝感的肏弄骤然变得尖锐,快感像电流一样在全身流窜。 她难以抑制地仰头呻吟,唇齿翕张,像一条因为脱水而濒死的鱼。 “啊、啊、嗯啊唔……” 最后一点声音被男人的唇舌吞没,变成闷闷的鼻音。 霍楚沉扶着荆夏的头,将她转过来,用一个炙热的吻堵住了她本就短促的呼吸。 舌与舌交缠在一起,身体与身体也交融在一起。 皮肤上出了一层薄汗,身体相碰的时候会有淡淡的粘连感。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那根在她腿间大力进出的巨硕,所带来的快感和满足。 臀瓣被男人结实的小腹撞得颠动,耳边都是“啪啪啪”的清脆拍击声,很快就漫起一阵微痒的痛感。 而腿间那个大张着的穴口,正承受着男人无比迅猛的挞伐,每一次的进出都带来难言的快意,爱液像春潮一样狂涌不停。 荆夏很快就被这样的上下夹击弄得缺氧,就连眼前都起了一层水雾。 她怔怔地睁眼,看见灯光下,霍楚沉那张明暗交杂的脸。 他蹙着眉,睫毛轻微地扇动,也是因为上面细碎的流光,他整个人的神情看起来严肃又虔诚。 荆夏愣了愣,觉得带着这样的表情,两人现在做的事似乎应该被定义为“神圣”而不是“淫靡”。 她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动容。 因为霍楚沉跟她做,给她的感觉是压抑不住的爱意,而不仅仅是情欲的宣泄。 “在看什么?” 失神的时候霍楚沉突然睁眼,放缓了身下抽插的动作,用拇指抹去她唇瓣上被他吃出来的晶亮。 荆夏霎时就有些脸红,支唔着敷衍道:“没看什么啊——” 话没说完,换来男人的一记深顶。 “不说真话,”霍楚沉低低地笑,搂住她的手一上一下,找到那颗暴露在外湿漉漉的阴蒂,和被他吃得晶亮的乳珠,轻缓地揉弄捻动起来。 “嗯、嗯、啊啊……别、别弄……” 怀里的女人一抽一抽地颤动,内壁绞紧,吸得霍楚沉也是一阵酥麻。 “嗯……宝贝,你真会吸……”他叹息出声,片刻又喘息到,“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告诉我真话,嗯?” “呀!” 又是一记深顶,配合双手的动作,荆夏很快就被撩拨得站不住,双腿一软,只得含糊道:“在、在看你……” “看我?”霍楚沉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又笑着追问,“看我什么?” 荆夏顿了顿,心虚道:“当然是……看你长得好看。” 霍楚沉笑起来。 一只大手撩开她颈侧的长发,男人目光缱绻,看着她轻声道:“嗯,可我不只是好看。” 荆夏蹙眉,不明白霍楚沉的意思,片刻后却听他又补充道:“我还特别能干。” “什么?”她挑眉,一头雾水。 然而霍楚沉很快就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什么叫“能干”。 他的手从荆夏的小腹来到后背,将她的上身往下,放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这样一来,她就被摆成一个向前趴伏,双腿大张、臀瓣往后高高翘起的姿势。 那个努力吞吃着肉柱的小穴,就在灯光下暴露出来。 霍楚沉甚至还将一旁的台灯挪过来一盏,好让自己能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两人身体相连的地方。 “霍……楚沉!”等到荆夏意识到他在干什么,已经晚了。 她回头看着男人盯着自己腿间的火辣眼神,一时有点后悔之前觉得他不“淫靡”的想法…… “宝贝……”他哑着声音,大手落在两个臀瓣上,将他们一左一右地抬起来。 那个被插到绷紧的穴口,正湿漉漉地吐着春液,在灯光下都是晶亮亮的一片。 而他的一部分就这样插在她里面。 他在她的身体里。 被她接纳,被她含裹。 光是想到这里,霍楚沉就觉得无比满足。 “你真的好美……” 他低低地叹,随着一记深顶,再次把自己全部埋入她体内。 “啊——” 突然的饱胀和酸涩,让荆夏仰头尖叫。 那样的感觉太猛烈,像是下身有一团烈火,随着他的抽插逐渐扩大,很快就烧遍了全身。 酥麻、酸涩、尖锐…… 这些听起来都不是很好的词,却组成了现在最美好的感受。 男人抓着她的臀瓣大力顶送,在抽出时扶着她往外,在插入时扶着她狠狠往自己下腹猛撞。 “唔、唔、嗯……舒服……快一点……嗯……” 荆夏很快就被插得有了感觉,身体像坏了一样,腿间又热又凉,耳边都是黏腻的水响和“啪啪”的拍击声。 “舒服吗?宝贝……”男人在身后喘息,短促而频繁,带着撩人的性感。 “嗯嗯……”荆夏呢喃着点头,努力张开双腿,去配合他的律动。 抽插再次加快了,又快又重的力道,让荆夏很快就站不住,身体堪堪往沙发里跌去。 触到沙发的一瞬,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汗津津的胸膛,将她完全压在了柔软的垫子里。 软垫像细沙一样围上来,像要把她埋进去,荆夏挪了挪位置,发现这个姿势,自己被霍楚沉钳制得动弹不得。 好在一只手探过来,扶住她的头,让她不至于真的窒息在沙发里。 可是在这一系列动作之间,身后猛烈的抽插都没有停止过。 整张沙发都被他们掀得颤动,连带着旁边那张放着药瓶的矮桌。 东西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沙发发出“呲啦呲啦”的哀鸣,仿佛在喊“轻一点、慢一点”。 可是沉浸在情欲里的恋人毫无知觉,激烈的性爱变成宣泄汹涌爱意的方式,身体相互痴缠,两人都恨不得做死在这里。 “宝贝、宝贝……” 男人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荆夏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上面绷起的青筋和虬结的肌肉。 湿润的舌尖一遍遍扫过她红透的耳根,淫言夹杂着情话,霍楚沉一边抽插,一边低喘着告诉她——她好紧、好湿、好迷人,他好爱她。 荆夏许是也被感染,在每一次霍楚沉问她“舒不舒服”的时候,她都点头说“舒服”,让他再用力一点、再快一点。 快感和热情都在身体的交缠和语言的往来间攀升。 身体深处泛起一股燥痒,从小腹沿着尾椎直达耳心。 阴道内壁开始规律地收缩挤压,软肉都像是活了过来,紧紧裹缠着霍楚沉的肉柱,吸得他腰窝发麻。 “要到了?”他俯身过来,抵着荆夏的额头轻声询问。 荆夏恍惚地点点头,脸上都是迷离的艳色。 “那我们一起好吗?”他低头在她潮湿的眼尾印上一吻,“我想听你叫出来。” 话落,抽插再次猛烈起来。 快感已经像装满的水,一滴滴酸胀汇入,杯口往外冒出一段晶莹。 “嗯嗯唔……” 几记濒临爆发的深顶,碾磨过体内最为敏感的软心,肉柱上的青筋开始跳动,是男人射精前的征兆。 最后一滴细流汇入,杯壁破开一口,所有累积的快感都像洪水倾泻而下,荆夏在极端的快乐中尖叫出声。 眼前的光晃了晃,耳边都还是朦胧的。 极乐过后的余韵,像烟花消散之后留下的弥白,让人恍惚。 缓了一会儿,荆夏回过神来,发现霍楚沉已经从她体内退了出去。避孕套被他取下来,打了个结,扔进了垃圾桶。 而他随手又取来了另一只。 “……”荆夏愣住,开口问了句,“还要做?” 霍楚沉笑着回身,挑眉看她,那样子不置可否,却好像在说,“一次哪够?” “可是你的伤……” 目光落到霍楚沉腰间缠紧的绷带,上面已经零星的渗出点血迹。 “心痛我?”霍楚沉问,表情故作镇定,但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荆夏没说话,过了会儿又听他道: “那要不这次换你在上面?” 第六十六章欲(H) 换她在上面,也不是不行。 荆夏坐起来,抽走霍楚沉手里的避孕套,问他道:“这个要怎么用?” 面前的男人愣了愣,半天才低声确认,“你没用过?” 荆夏摇头,过了会儿又点点头,只说:“用过,但没帮别人戴过。” 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却让霍楚沉觉得兴奋。他侧身捞过荆夏,将她圈在自己怀里,牵着她的手撕开了避孕套的包装。 “这里,”他点了点避孕套顶头那个凸起的尖端,温声道:“先捏一捏,把里面的空气都排出去。” 荆夏照做,用两根手指掐住顶头。 “嗯,”霍楚沉往后靠在沙发上,将胯往前送,接着道:“把橡胶圈套到这里。” 话音落,他牵着荆夏的手来到自己肿胀的龟头。 荆夏照做。 冰冰凉凉的橡胶触感,猛然接触敏感的龟头,激得霍楚沉浑身颤了颤。 他垂眸,目光落在荆夏认真的侧脸。 她的动作有些生涩,把避孕套沿着柱身往下抹的时候,动作有些局促。但女人的指腹很柔软,指尖不知是因为热还是紧张,带了点微凉的潮意,轻轻抚弄过他的性器,让霍楚沉觉得无比满足。 “知道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吗?”他目光紧锁着她,语气里已经带了点醉意。 “嗯,”荆夏再次点头。 她虽然没有观察别人用过的避孕套的癖好,但从结构上来说,这个小气泡用来做什么一目了然。 霍楚沉见她不答,以为她害羞,又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伸手扶着她的头把人拉近,凑在她耳边缱绻道:“那你说说,是用来做什么的?” 荆夏觉得他幼稚,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这是储精囊,你说用来做什么?当然用来装你儿子的。” 霍楚沉笑起来,纠正道:“是我们的。” “……”荆夏被他这股不要脸的劲头弄得语塞,戴套套的指尖故意在他硬挺的棱头上一刮,刺激得霍楚沉立即“嘶”了一声。 他捉住她作乱的手,吻着她的耳鬓反问,“不是吗?等这里的事都了结了,我就跟你走。然后把这些现在只能装在储精囊里的东西,都射给你……好不好?” 叁两句的撩拨,氛围再度暧昧起来。 明明都没穿衣服,有些凉意,但荆夏却觉得身体里腾起一股燥热。 她小心地将避孕套的卷边沿着男人粗硕的柱身套好,一路的青筋炙热又暴胀,看着像下一秒就会爆掉。 “是不是有点小?”荆夏问,拾起旁边那个避孕套的包装,看见上面XXXL的型号字母,一时有些怔忡。 已经是最大号了。 身侧的男人点点头,有些无奈道:“确实有点紧,但先将就吧。” “你不知道自己的型号吗?”荆夏问。 霍楚沉倒是坦然,摇头道:“遇到你之前,确实不知道。” 荆夏有些莫名地看他。 霍楚沉难得见她露出懵懂的神情,俯身过去,在她眼尾印下一吻,“因为遇见你之前,我都不需要。” “……”荆夏这下想起来,霍楚沉之前就告诉过她,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心里不禁起了点好奇。 想霍楚沉这样在男人堆里混的,怎么可能快叁十了都还是个处,简直是匪夷所思。 霍楚沉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叹口气,笑着道:“我因为家里的事,一直都很排斥会让我失控和暴露弱点的东西。” 荆夏心头一悸,抬头看他。 四目交汇,霍楚沉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耳朵道:“只有你是例外。” 她是他的弱点,总是让他失控,可他却无法阻止自己靠近,甘愿清醒着沉沦。 “我不重欲,”霍楚沉低低地道,有点像明知别人不会相信,却努力为自己辩解的孩子。 “想要你,也只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欲,宝贝……”他的声音暗哑下去,阴茎在荆夏手里胀硬到了极点。 他难耐地开始小幅度在她手里顶弄,带着请求的语气道:“宝贝,帮帮我……我又开始难受了。” 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做,可这样的霍楚沉却无端让荆夏有些脸红。 她沉默地移开视线,倾身过去,趴在了男人身上。 房间灯光大炽,哪里都照得很明亮。 霍楚沉一低头,就看见女人一截粉嫩的舌头探出来,轻轻落在他胸前微微隆起的胸肌上。 “嗯嗯、啊……” 几乎是同一时刻,霍楚沉仰着头,几乎叫出声来。 湿热的舌尖异常灵活,刮舔过他的乳头,带着明显的颗粒感,让他从胯间到腰窝都泛起一阵酥麻。 这女人……看起来清冷,原来到了床上也能是个妖精! 霍楚沉很快就被她撩拨得心猿意马。 灯光四溢,眼前的女人低垂着眼帘,只能看见她一双蝶翼似的睫毛,细小又频繁地扇动。那双原本英气的眉,也因此染上一抹属于女人的柔美,真是一副艳极又素极的模样。 这是他的女人,霍楚沉想。 胸中一暖,便扯着人的胳膊,将她一把捞上来,舌头叩开齿关,转眼又与她交缠在一起。 荆夏被他侧身抵在沙发靠背和他炙热的胸膛之间,两团莹软因为禁锢,紧紧贴上他精壮的胸肌,被压到有些变形。 然而乳头摩擦皮肤的感觉很真实,特别是偶尔两人胸前的硬挺会挤在一处,彼此都知道那是什么,霍楚沉就会更用力地摩擦。 “你要不要上来?” 霍楚沉喘着气放开她,稍微躺平了一些,用那根胀到快要爆炸的肉柱蹭了蹭荆夏的腰。 荆夏点点头,起身跨坐在霍楚沉大腿上。 从下往上的视野,旁边还有充足的灯光,霍楚沉把眼前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那个刚才被他肏开过的小穴,还留着拍击后的红痕。湿漉漉的爱液在两片小阴唇上泛着晶亮,也不知是还没有干掉的潮吹,还是刚刚被抚弄出来的春水。 但无论是哪一种,它都在告诉霍楚沉,她也想要他。 他再次迫不及待地挺了挺腰。 “宝贝,”霍楚沉柔声耳语,“你要先把穴掰开。” 语气并不色情,更像是一本正经地指导,可听到耳里,就让人无端觉得蛊惑。 荆夏想也没想这样的体位她如果照做,身下的男人会看到什么。 她抬起一点下身,一手扶住他的棒身,一手从小腹往下,探到自己两腿之间,用中指和食指,一左一右地掰开了原本紧闭的肉缝。 霍楚沉呼吸一滞,觉得心跳都不受控制了。 偏生她还在这样的时刻抬眸看他——眼尾潮红和被他吃过的红艳双唇,衬着白肤黑发,周遭的光仿佛都落到她的眼中,清冷中带着迷离,像一只勾魂摄魄的艳鬼。 而那对挺翘的乳,和粉白的指间一张一翕,还在吐着淫水的小小洞口,就是这幅艳图里最为精妙的几笔。 霍楚沉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 这一刻,他只想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插进去。狠狠地跟她做,跟她一起,再一次攀上极乐的领地。 好在荆夏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嗯、嗯唔……宝贝……” 喉咙里漫起无意识地低哼,他看见那个只有小指大小的肉洞触到他硕大的圆头,然后一点点扩张,直到穴口泛起粉白,才把他全部吃下。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荆夏的手指,一直维持着掰开穴口的姿势。 温暖又紧致的感觉如潮水灭顶,缓慢地从龟头沿着柱身,袭遍全身。 那个小口一路无碍,一缩一息,很快就将他的性器含入大半,只留下短短两指的距离在外面。 霍楚沉听见荆夏哼了一声,低声嘤咛道:“好像已经到底了。” 一句话激起一片涟漪。 霍楚沉觉得荆夏真该庆幸他现在伤着,不然这积累了一年的欲望,他真有可能会因为失控而弄伤她。 然而点火的人浑然不觉,调整了一下位置,双手小心地撑在他身体两侧,开始缓慢而有节奏地动起来。 两人做过这么多次,从没试过这个体位。 荆夏也觉得新奇,自己掌控着节奏,上上下下。抽离的时候楞头刮擦内壁的软肉,带出粘腻的爱液;坐下的时候腿心间漫起饱胀,龟头直顶花心。 每动一下,男人的小腹也会随之律动。可以看到泛起莹亮的腹肌线条,跟着她的动作有规律地舒张收缩。 她突然发现,霍楚沉真的很性感。 撇开样貌不说,宽肩窄腰,胸肌、腹肌,甚至双臂一展,就能看到他肋下明显的两排鲨鱼肌。 而自己的身形虽然纤长,但跟他一对比,总是显得格外纤柔娇小。 荆夏思忖着比了比,发现自己的小腿,竟然只跟他的上臂一样粗…… “呀!!!” 突然的一记深顶让她回神。 荆夏低头找到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钳制。 “怎么做着爱都要走神?”霍楚沉语气嗔怪,眼神却是似笑非笑,“是我太无聊了么?” 荆夏没好气地瞪他,却见他把着她的手,双双放在了他的胸口。 “放这里,你专心点。”他笑着打趣,“不然等下磨破皮了,我都还没好,吃苦头是你。” “……”荆夏觉得霍楚沉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她瞥着口气不说话,将下身抬起再重重地往下一坐! “嗯嗯唔……”身下的男人立即蹙眉闷哼起来。 “那要不要试一试?”荆夏扬着下巴问他,“看是谁先不行。” 话音落,女人的臀便快速抽动起来。 —————— 居然do了这么多章……主要是这俩人,我真想把他们永远锁死在床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六十七章恋爱(H) “嗯——” 骤然加快的律动让霍楚沉闷哼出声。 胯间漫起一股欣快,他仰头看着骑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觉得眼前发白。 黑如绸缎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胸前,两团莹软躲在后面若隐若现,硬挺的乳珠偶尔从绸缎后面冒出来,小小露出个尖儿。 肉体拍击的声响清脆又激烈,那个费力吞吐着他的小穴也不断收缩吸绞,霍楚沉很快就觉得腰眼酸麻。 “嗯、嗯……停一下宝贝……” 高频的抽插和视觉刺激下,霍楚沉很快有了射意,只觉整根肉柱从马眼到囊袋都在收缩,连尾椎都是酥的。 荆夏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的异常。 体内的阴茎开始有规律的跳动,连柱身上的青筋都格外饱胀了一点。 霍楚沉蹙起眉,半眯着眼,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唇微微张着,能看见里面一动一动,不安分的舌在上下舔弄。 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往后仰起,那个原本就很明显的喉结凸显出来,此刻正在一下一下地上下滑动。 平时见到的霍楚沉,脸上很少有什么激烈的表情,哪怕是在气极怒极的时候,也往往只是衣服难以辨认情绪的淡漠样子。 所以现在他的模样,看在荆夏眼里,就变得格外脆弱和性感。 荆夏尝到了主导的快乐。 原来看另一个人在这样亲密的事情上为自己失控,是这么的满足。 她像得了趣,发了坏心的小动物,偏要跟他对着干。 他让她慢一点,她就偏不,一下一下吸得又紧又快。 “嗯、嗯……宝贝……”男人哑着嗓子在她身下喘息,一双大手悄然扶上她款摆的腰肢。 “啊!!!” 不等荆夏反应,背后一空,她被霍楚沉反扑,后背落进沙发的软垫里发出一声闷响。 一只宽大的手接住了她的头,精准地托着她将要碰到扶手的后脑,然后极温柔地揉了两把。 男人低低地笑起来,温热的鼻息扑过来,她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 霍楚沉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略带威胁地说了句,“你惹到我了。” 荆夏有点生气,伸腿想踹他,却发现两条腿的膝窝已经被男人掌控。 微汗的大手紧紧钳住她,先往上,将她的腿推到胸部两侧,再一左一右地往两边分开到最大。 这个姿势,真是过于羞耻了。 明亮的灯光下,嫣红的肉缝沾着水渍,湿得一塌糊涂。两片包裹着柱身的小阴唇也颤巍巍地张开,露出上面粉亮的阴蒂和下面湿漉漉的媚肉。 而男人那根粗硕的性器正插在里面,青筋凸起,跳动间亮晶晶的一根。 “好不好看?” 霍楚沉温柔地问,说话间窄腰轻摆,缓缓抽出又重重地插入。 “啊!!!” 快感像触电一样袭来,荆夏仰头尖叫,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背后很快被垫上一块软垫,荆夏半个身子靠在上面,视线能轻而易举地落到自己腿间那个被肏开的穴口。 “宝贝好好看看,”霍楚沉说着话,把荆夏的臀再向上抬起一点,撑着她的膝盖道:“看看我是怎么插你的。” 说完,大开大合的抽插就开始了。 荆夏的腰几乎被迭到极限,臀部离开沙发,阴户完全敞露,朝着上面,霍楚沉的性器就像钉子一样,一下一下往她穴里全进全出地插。 过于刺激的画面和快感,让荆夏几乎叫哑了嗓子。 目光紧紧定在两人交合的地方,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根粗长的性器是如何破开她的身体,再将内里的媚肉都肏得翻露出来。 而霍楚沉为了让画面更加刺激,还恶劣地故意掰开她果缚着棒身的阴唇,把那个努力吞吃的穴口完全敞露。 “嗯、嗯、啊……霍……嗯……” 荆夏被插得说不出话,快感像潮水,要把她溺毙。 霍楚沉俯身吻她,缠住她的舌头吸吮,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感官变得越来越混沌。 荆夏伸手攀上了男人结实的后背。 她感到那对精壮的肩胛骨在自己手下翕张,像一对振翅欲飞的鹰翼。 “舒不舒服?”男人粗喘着问,目光紧紧攫住她迷离的眼。 荆夏点头,用脚后跟摩挲他后腰贲张的肌肉,呢喃地回应“舒服”,而后突然夹紧了不断收缩的阴道。 “嗯、嗯唔……宝贝,别夹……” 霍楚沉闷哼出来,险些关不住强忍的射意。 荆夏又起了报复的快感,夹紧穴口往他腰上不轻不重地一摁。 “嘶——” 一阵钝痛让霍楚沉的压制出现漏洞,荆夏双腿绞着他的后腰,轻松反杀。 只是这一次两人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毯上。 旁边那个放着药瓶的矮柜被这么突然的一撞,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远远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搏击。 维托站在公寓走廊的尽头抽烟,也被这样惊天的响动震得呼吸一紧。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和朋友交流的那些经验,觉得两个人做爱能做出拆家的气势,好像也确实不常见。 他犹豫地挨回到公寓门口,还没走到,就听又有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喀嚓”一声,有点像桌子也被弄坏了…… “需要帮忙吗?” 终于,响动引来楼下的关注,一对中年夫妻抄着睡衣,犹豫地走上来,在楼梯口看见了同样踌躇的维托。 “嗯……”维托想了想,用生硬地意大利语道:“你们要不敲门试试?” 说完,一溜烟儿地躲到了廊道那根能挡一人的立柱后面。 夫妻两人互看一眼,有些忐忑地敲响了公寓的门,“你好……” 妻子颤巍巍地开口,“我们住在楼下,听到上面嗯……有点动静,想问一下,你们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里面动静小了,可是没有人回应。 妻子有些担心地看了眼丈夫,示意他拿手机,“嗯……是这样的,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谈,如果有困难,我们可以陪你们去警察局解决。暴力……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也是犯法……” 话音未落,面前的门被拉开。 霍楚沉用床单裹住了自己和荆夏,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表情尴尬又好笑。 “我们……咳咳……”荆夏抿唇,强忍住笑意往霍楚沉胸口蹭了蹭,才回头有些歉意地道:“我们只是太久没见了,所以一时间有些情不自禁……” 说完颇为恼怒地瞪了霍楚沉一眼。 霍楚沉一手抓着床单,一手圈住荆夏的肩,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接着她的话道:“这是我和我太太的蜜月,所以有点失控,不好意思。” 敲门的夫妻两见到这样的场面当即傻掉,半天才回过神来,妻子尴尬得脸都红了,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夫妻感情甜蜜是好事。” 夫妻两人干笑两声,推推攘攘地下楼了。 霍楚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人,两人心照不宣地关门。 维托从廊柱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听见公寓里炸开的几声大笑。 而后,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不过比刚才收敛了一点。 他顿时有点郁闷,抬头看看米兰宁静的夜,自言自语道:“谈个恋爱就这么高兴嘛?” 维托反思,觉得自己之前的恋爱是不是都白谈了。 * 公寓里的响动结束在凌晨过后。 明亮的灯光被头顶昏暗的暖黄所取代,荆夏披着半厚的毯子,靠在壁炉边等头发被烘干。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男人的脚步又沉又重,几步过来,霍楚沉拉开荆夏裹着自己的毛毯,钻进去,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两人都才洗了澡,没穿衣服,皮肤上残留着薄荷味沐浴的清香,霍楚沉凑过来蹭了蹭她还有些潮意的耳鬓。 荆夏觉得有点痒,笑着往旁边避开,回头看他。 “伤口怎么样?” 霍楚沉亲她一口,笑着说:“没事,比这严重的伤都见多了,这个根本不打紧。” 荆夏没说什么,伸手去摸他的身体。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除开手,霍楚沉身上到处都是伤——枪伤、刀伤、什么钝器留下的模糊的伤,经年累月之后,还是能够清晰地辨认,足能想见之前它们是有多么狰狞。 心里有些泛酸,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只淡淡地问,“今天为什么突然开枪?” 这么鲁莽,不像是他的作风。 霍楚沉环住她,伸手给她揉着腰和腿,略微蹙眉道:“之前你说过,角蝰和卡萨帕交易的时候,有第叁方混入?” “嗯,”荆夏点头,“就是跟着我上山放火那个。” 霍楚沉顿了顿,还是坦白道:“我开枪是因为发现有人在暗处狙击你。” 荆夏一怔,有些惊讶地挑眉看他。 “两个人,”霍楚沉道。 那这就说得通了。 两个狙击手,霍楚沉只能开枪提醒,暴露自己的位置。 “可是……”荆夏蹙眉,不解道:“除了角蝰,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想要中断我的调查。而且他们既然会干扰菲斯的交易,那就说明他们既不是角蝰的人,也不是菲斯的人。” 这真是太奇怪了。 荆夏陷入沉思。 霍楚沉笑了笑,伸手抚平她蹙紧的眉,安慰道:“没事,兴许只是你想多了。他们的目标是角蝰也不一定,没有定论之前别浪费自己的精力,我们之后小心点就是。” “哦……”荆夏点头,疲倦地往霍楚沉身上靠,喃喃道:“这边也要揉,刚才都快被你折腾散架了。” “这儿?”男人的手探过来,却不安分地摸到了别处。 荆夏“啊”的叫了一声,两人裹着毯子又打到一起。 “好了,好了。” 霍楚沉一把抱住怀里做乱的人,揉着她的头安抚道:“快歇一歇吧,角蝰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也许是明天呢?” “嗯,”荆夏点头,圈上霍楚沉的脖子,由他抱着去了卧室。 室内过于温暖,窗户上起了层水雾,映得外面的月亮格外冰冷,隐隐约约像十多年前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终于响起轻柔而平缓的呼吸。霍楚沉低头看了看睡熟的荆夏,起身,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 “喂,先生。” 电话那头响起贝斯的声音,霍楚沉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道:“帮我查一个人。” 贝斯一怔,隐约感到一阵不安,随即又听霍楚沉补充道:“那个十五年前,莫名消失在曼哈顿大火里的孩子。” “好,”贝斯点头,背心很快出了层薄汗,“从哪里开始查?” 霍楚沉沉默片刻,捏了捏眉心,道:“纽约,儿童救济协会。” 第六十八章偷情 第二天,荆夏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米兰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放晴,白辣的阳光从窗帘下面探进来,在地毯上留下一条明亮的光晕。 她虚眯着眼,在被子上蹭掉眼角的泪,困顿地爬起来。 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了,连一点烟都看不到,应该是冷了很久了。床头的灯还亮着,在厚重窗帘造就的暗室里,晕出一团柔纱似的光。 一切都和昨晚闭眼的时候一样,除了身后那个搂着她入睡的人。 荆夏伸手往霍楚沉的床位上摸了摸,凉的。 她蹙了蹙眉,虽然知道自己睡到现在才起,看不到霍楚沉是理所应该,但当下就是莫名有些生气。 她随手从地上抄起昨晚扔在那里的毛毯披好,转身又扯开了霍楚沉的衣柜。她从没见过他衣服上出现过什么醒目的logo,但款式和材质一看又知道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 她觉得随意拿人家的好衣服当睡衣似乎不太好,便从里面找了件看起来最普通的套上,赤着脚进了盥洗间。 刷牙的功夫,外面传来一声关门的巨响。 荆夏吓了一跳,手上的牙刷一抖,两块薄荷味的淡蓝色牙膏泡落在胸口上。她扯来手边的一次性洁面巾抹了抹,吐掉嘴里的东西走了出去。 霍楚沉拎着两个纸袋走了进来。 两人在还有些凌乱的客厅碰面,荆夏身上只有一件霍楚沉的衬衣,两条腿从衬衣下摆伸出来,光洁笔直,仔细看,上面还残留着昨夜放纵后留下的隐约痕迹。 男人的目光在她胸口的牙膏渍上顿了顿,又往下,沿着她的腿走了一遍。 “维托在外面,”霍楚沉提醒。 荆夏赶紧转身进了卧室,手忙脚乱地又套了件霍楚沉的休闲裤,才重新开门走出来。 两人是来送午餐的。 霍楚沉不知从哪里买来两大包做好的食物,都是意大利当地美食——披萨、千层面、佛卡夏……也不管几人吃不吃得完,反正满满当当每样都有。 维托帮忙摆餐具和食物,看见荆夏身上那件沾着牙膏渍的衬衣手上一抖,有些纳闷地道:“这件衣服好像是Nino Cerruti的纪念款……” “什么?”荆夏走过来,不解地看维托。 “没什么,”霍楚沉笑了笑,“就是个意大利设计师。” 嗯,意大利设计师,维托默默腹诽,是已经去世了的那种大师级人物最后出手的纪念款。 他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见霍楚沉从纸袋里拿出一盒打包好的柠檬水,递给他让他扔掉。 谁知手上一轻,那东西被荆夏接了去,然后就给她自己倒了半杯。 “扔掉做什么?”她喝了一口,抽开椅子坐下来。 维托和霍楚沉都愣了愣,没好意思告诉她,这柠檬水不是拿来喝的,是餐厅准备给客人洗手用的。 荆夏咬了口披萨,看看对面呆住的两人,把剩下的柠檬水推了过去,“柠檬水解腻的。” “这个唔……”话没来得及出口,维托被霍楚沉暴力拽开,用一记眼风让他闭了嘴。 接着,维托看见了他人生中足以铭记的一幕。 那个曾经被人用枪抵着头,都不会退步的霍楚沉,竟然给自己也倒了半杯柠檬水,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都推给了他…… “……”维托语塞,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刚才在自家老板身上,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消息一等就是几天,荆夏害怕暴露身份,总是躲在公寓里,几乎没有出过门。 深秋的晚上有点冷,荆夏点着壁炉,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频道换了一轮又一轮,她只觉得心情越来越烦躁。 快到零点的时候,门口响起钥匙的声音,是霍楚沉回来了。 他的家族早年在意大利起家,跟这里的一些黑手党还有些交情和合作,这些天他都在偷偷跟他们碰头,看看能不能从其他渠道再获取些信息。 荆夏看见他有些勉强的笑,知道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她难免有些丧气。 “出去走走?”霍楚沉问,递给她一顶棒球帽,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这么晚了,应该会安全。” 凌晨的米兰,和欧洲任何一个城市一样,除了街上的路灯,就是阴影里的流浪汉或者醉汉。 今夜月光很好,把两人的影子映在人行道上,一大一小,长长的两条。 荆夏穿了件卫衣,不仅带着棒球帽,还用衣服上的兜帽把自己遮了一圈,走近了都看不清脸。 霍楚沉走过去牵她的手,笑着打趣他们这样,就像夜里出来秘密幽会的地下情人。 两人下了车,七拐八绕地来了唐人街。因为这大概是全米兰,唯一一个在凌晨都还能找到没打烊店铺的地方。 霍楚沉看见一间华人超市,兀自走了进去。 唐人街的超市都很小,大约是因为租金的昂贵和货物低廉的价格,留给商家的成本空间实在是不多。 不大的空间里挤满了装着各种商品的货架,有的地方甚至窄到霍楚沉要侧一点身才能进去。 “你买什么?”荆夏跟过去,看了看他手里的酱料。 霍楚沉像个家庭煮夫,认真检查着生产日期和配料,选了最新鲜的放进购物篮。 “买点东西给你做饭,总吃外卖也不好。” 超市里的灯似乎用了很久,灯泡周围都被烧出一层黑雾,照在逼仄的空间里,就格外显得昏暗,看起来,像是给眼前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 可是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下,霍楚沉的优雅也并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他安安静静挑选食材的样子,格外地令人心暖。 好像他更应该是这个普通世界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普通人。 荆夏不知怎的心里发堵,只匆匆掩掉情绪,笑着逗他道:“那以后你在家相妻教子,我出去工作,赚钱养你好不好?” 霍楚沉把一瓶意面酱扔进购物篮,嫌弃道:“我是穷到还需要你去打工了?” 荆夏背靠在货架上看他,嘿嘿笑了两声,“可是这件事之后,你还打算回纽约,做你的霍楚沉吗?” 拿东西的手顿了顿,霍楚沉没说话。 荆夏继续道:“我是说,你现在仇也报了,钱也有了,Navoi完全可以脱离黑道,做合法生意。” 她顿了顿,侧身靠近霍楚沉问到,“你没想过么?” 眼前的人终于停下了动作,目光沉沉地落在拥挤的货架上,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有点勉强的样子。 荆夏不好再追问。 买好东西,两人走到收银台结账。荆夏看见柜台边放着的避孕套,随手拿了两盒一起。 “小姐。” 她的手被收银店员摁住了。 店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站着的霍楚沉,带着了然的表情,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纸盒。 “要不要试试这个?” 店员对着荆夏挑了挑眉,“内置型避孕药,还加了点助兴的成分,亲密接触无障碍,两人都能爽翻天。” 所谓的“助兴”成分,往往都是神经类亢奋药物,跟毒品的成分也差不多,用多了对身体不会有好处。 荆夏愣住,被店员的“热情”弄得有点无所适从,正想着怎么婉拒,后背就贴上来一个精壮的胸膛。 霍楚沉把东西还回去,冷着脸一本正经道:“需要用药才能让自己女人爽翻天的,是其他男人,不是我。” 说完拉起荆夏走了。 店外,荆夏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有些不解地问霍楚沉,“店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 霍楚沉没好气地解释道:“大概真以为我们是出来偷情的,男人寻求刺激,难免会想试试她推销的东西。” “所以刚才那些话看样子是对我说的,但实际上是对你?” “嗯,”霍楚沉点头,“毕竟很多时候,偷情的不平等关系下,女方为了留住男人,会在性爱上更多的配合和妥协。” 荆夏点点头,没再说话。 回家的路很长,但两人似乎都想沿着小街再走一段,没有要叫车的意思。 路上几乎没有人,每走一步,鞋跟踢在人行道的石板上,都“喀喀”的响。 也许是周围太安静,荆夏总不自觉会想起刚才店员说的那些话,还有她那句“店员是在借着跟她说话,来暗示霍楚沉”。 “喀!” 一声清脆的响动踏下,荆夏突然站住了。 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剪刀,把之前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线都猛地剪断了。 借着跟她说话,暗示霍楚沉。 是呀! 她怎么会忘了,自己不是没跟那波一直跟踪他们的人正面冲突过。 就在角蝰和卡萨帕交易的地方,有个枪手甚至因为不想跟她纠缠,而放过她一马。 之后在山上,她孤身一人又要顾及伤者,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她,完全可以趁虚而入,直接杀了她,根本用不着等到她再次去见角蝰的时候,派狙击手出马。 而且是两个狙击手。 如果要让这一切的不合理合理起来,原因只能是——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她,而是霍楚沉。 他们跟着她,也是因为知道这样能找到他们真正想找的人。 那两个狙击手就更好解释了。 霍楚沉为了救她,必定会出手提醒。而只要他一提醒,角蝰就会发现他。 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巧妙,他们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第六十九章目标 “怎么了?” 霍楚沉察觉荆夏的异样,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荆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摇了摇头。 回公寓的路上,荆夏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默默地把自己能想到的“嫌疑人”都盘点了一遍,发现知道她在跟踪角蝰,又知道她和霍楚沉关系的人,掰着指头数起来统共不过四个——温晚晚、文森、贝斯、维托…… 可是这些人里面,想要霍楚沉命的,荆夏抠破了头都只觉得文森大约会有点立场。可是说到底霍楚沉根本不是他的案子,他也犯不着死追着霍楚沉不放。 那么……还会有谁呢? 荆夏叹气,回头看了眼水声淅沥的浴室,偷偷从包里摸出手机,走到了阳台。 电话打给了文森。 上次角蝰的事情过后,两人就只匆匆联系过一次,报了个平安。 新加坡比米兰快六小时,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文森那边应该是早上七点半。 电话被接通,荆夏听到文森还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 “荆夏?”那边的人好似顿时来了精神。 “上次的事,”荆夏顿了顿,又道:“那波突然闯进来的人,你们那边有消息吗?” “对方什么信息都没留下,根本查不到。” “嗯,”荆夏不觉得意外,只道:“我目前有个大胆的想法,不过还只是猜测,所以想问问你,当初那条让我来意大利的消息,你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的?” 对面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愣才道:“是情报部门拿到的消息,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消息来源应该是纽约的线人。” 纽约。 又是纽约。 之前那个给角蝰提供军火消息的中间人就告诉过她,这批军火的路径消息就是来自纽约。 现在文森又告诉她,意大利这边的消息,也是来自纽约。 心头一块巨石轰然砸落,原本模糊不清的猜测也突然变得清晰。 南诺的军火被劫,FBI和南诺都怀疑是霍楚沉做的,所以寻仇的寻仇,查案的查案。 可是随着后来霍楚沉除掉南诺,再利用阿巴丹的事情反杀FBI,让调查终止,如果这批被劫的军火目的就是为了陷害霍楚沉,那么至此,它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破解僵局的最好办法,是另辟蹊径。 纽约是霍楚沉的地方,要动他太难,所以提供给角蝰信息的人反水,把消息通过文森透露给她,把她引来意大利。 她来了,霍楚沉就会来。 一旦离开纽约,霍楚沉的势力被削弱,对付他就会容易很多。 这么想,确实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她想得出神,半天才听见文森在电话那边问她,“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荆夏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角蝰我还在跟进,有进一步消息的话会联系你。” “嗯,”文森应了一句,嘱咐道:“我会让欧洲这边的同事跟你保持联系,你保重。” “好。”荆夏点头,挂断了电话。 身后传来推拉门的“吱呀”声,荆夏回头,看见穿着短袖和休闲裤的霍楚沉。 他刚从浴室出来,毛巾下的头发湿漉漉的,他一边擦一边还在滴着水。 “怎么跑出来?”霍楚沉问,扯过荆夏,用她身上的毯子把两人都裹起来,问了句,“不怕冷?” 荆夏从睡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晃了晃道:“出来抽支烟。” 说完看着霍楚沉一顿,问到,“你在纽约有没有什么仇人?” 霍楚沉挑眉看她,好像听了个笑话。荆夏反应过来,又慌忙补充道:“我是说,非要置你于死地的那种。” “那不就是你么?”霍楚沉笑了。 荆夏有些恼,伸手在他肋下拧了一把,严肃道:“说真的,正经点。” 霍楚沉收敛了一些,笑容变得很温柔,只蹭着她的发心道:“那可太多了,我能给你说一整晚都说不完。” 果然…… 以霍楚沉的背景,他在纽约这么多年,生意上、私底下,跟人结仇结怨不知凡几,想杀他的人应该是不计其数。要从那么多可能里找出一个确定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荆夏有些颓丧,搂着霍楚沉的腰道:“我怀疑……” 顿了顿,她又说:“我怀疑跟着角蝰的那帮人,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你。” 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低头问了句,“怎么说?” 荆夏把刚才自己的推理跟他都说了一遍。 霍楚沉听完半天都没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轻松地问她到,“所以你现在相信我是被陷害的了?” “……”荆夏被这人跑偏的重点弄得无语,有些生气道:“跟你说正事。” 霍楚沉终于收起了打趣的态度,温声道:“是我才好,至少你是安全的。” 荆夏烦他,提议说:“要不你先回纽约吧,意大利这边就交给我和文……嘶!!!” 男人的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稍微用了点力,像是要把她折断似的。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需要在你身后躲起来?”他问,声音听起来强势,但并没有不开心。 荆夏没说话。 她知道霍楚沉不怕。 而且,既然他追来了意大利,就不会因为几个搅局的人,把她独自留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荆夏一想起自己的猜测,对方从南诺开始,一直到现在,屡败屡试,绝不像是会轻易放过霍楚沉的样子。 况且他在明,对方在暗,他就算再有能耐,也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第七十章名字 “放心吧。”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安慰道:“我要是真那么没用,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还能活到现在被你折腾?” 荆夏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点哀怨,抬头瞪了他一眼。 霍楚沉笑起来,提起她的腿架上自己的腰,抱着她进了屋。 房间里壁炉烧得很暖,扔掉毯子后,两具身体贴在一起都有些躁动。 荆夏挂在他的身上,走动间只觉一个熟悉的硬物慢慢抵上她的臀,霍楚沉醉眼迷离地看她,眼神里都是期待。 “你不要命了?”荆夏冷脸,夹住他腰的腿用了点力。 霍楚沉痛得“嘶”了一声。 上次枪伤虽小,但就怕不知节制。 两人胡天胡地闹了一晚,第二天原本无碍的小伤开始恶化,霍楚沉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荆夏只听过办完事后,第二天女方下不了床的。 能把男人做到卧床不起的,她估计是第一个。 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她不同意,霍楚沉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把人放到床上,又老老实实钻进被窝,将人抱在怀里。 耳边是壁炉里轻微的炸响,床头灯昏黄,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有一片奶油色的光。 氛围实在是好,两人都有些睡不着。 霍楚沉搅了一簇荆夏的头发在指尖,突然开口问她,“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 荆夏懒懒的“嗯”了一声,想起她确实没给霍楚沉说过自己的过去,便道:“三岁时候吧,妈妈死了。有个社区工作人员找到我,把我带到郊区的孤儿院。” “你在那儿过得怎么样?” 荆夏笑了笑,“还好吧,只是小时候特别叛逆,做了很多不被允许的事,所以工作人员有些头疼。但最麻烦的还是没人肯领养我。” “为什么?”霍楚沉问。 “因为白人小孩比较受欢迎啊,”荆夏笑了笑,无所谓道:“不过后来我遇到了玛塔,一切都好起来了。” “嗯,”霍楚沉点头,停了会儿又问,“你跟迈兰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不是的,”荆夏摇头,“大概是我十岁的时候,他才来的。他刚来的时候性格很内向,跟谁都不说话,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害怕,常被几个黑人孩子欺负。” “那个时候他几岁?” 荆夏想了想,“我记得也是十岁左右。但他那个时候还真是小,都是十岁,个子矮我半个头。” 荆夏一顿,突然反应过来,霍楚沉怎么会突然提起迈兰,抬头问了句,“怎么想起聊这个?” 霍楚沉的表情有点无奈,半天才坦白道:“想打听点你的隐私。” “比如?” “比如你在我之前有几个男朋友,跟迈兰是不是……” 荆夏简直对这人的小肚鸡肠无语,有些生气道:“他没呆几年就被领养了,之后我都没见过他。” “哦?”霍楚沉把着她的腰,肃着张脸,像个盘问未成年女儿的家长。 “那后来你是便宜哪个臭小子了?” 荆夏一脸无所谓,掰着指头开始数,“一二三四五……” “啊!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发力,精壮的身体压下来,两只大手在她肋骨和腋下作乱。 荆夏很快就妥协道:“我忘了!只记得当时是高中毕业舞会,喝多了就想找个人试试,大概就随便找了一个。” “……”手不动了,这下轮到霍楚沉心塞,半天才郁闷地问,“那感觉怎么样?” 荆夏想了想,灯光下,她一张脸都红起来,挂着花痴的笑,露出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 霍楚沉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要去提这一茬。 旁边的荆夏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在被子里憋了半天笑,最后赶在霍老板暴走前起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说实话,第一次本身就没什么感觉,我估摸着前后就三分钟吧。我们可能彼此连脸都没看清楚。” 话音落,面前男人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偏还故意端着不说话。 荆夏偷笑,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霍楚沉顿时像活了过来,低头看她,眼睛里都是亮光,“真的?” 荆夏点头,表情笃定,心想男人果然也要哄。但还好这个狗男人并不难哄。 “嗯,”霍楚沉满意了,“那以后你对Mattia和Gaia也要这么说。” “Mattia是谁?” “我们女儿。” “……”荆夏无语,“那Gaia是儿子吗?” “也是女儿。” “……为什么不起中文名,你不是姓霍?” “哦!”霍楚沉想起来,拉起荆夏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了个字“杳”,才说:“这个字也不错。” “知道怎么念吗?”荆夏问。 霍楚沉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渣。” “……”荆夏无语,感受着他在手心里留下的那个中文名字“霍杳杳”,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被念成“霍渣渣”,就觉得好笑。 “笑什么?”霍楚沉不解。 荆夏不理他,笑得喘不过气。 霍楚沉的电话在这时候亮起来。 屏幕提示上出现贝斯的名字,他心下一沉,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手指顿了顿,霍楚沉的目光落在身后那个坐在床上的女人身上,沉默着点开消息。 片刻后,一个被记忆尘封的名字出现在眼前。 第七十一章混乱 演出戛然,人群像一锅煮沸的水,从中间开始翻腾起剧烈的响动。 迈兰那一枪开得是毫不迟疑,荆夏反应过来的时候,安东尼的尸体已经跌到了包厢的围栏上。 荆夏扑上去抢迈兰的枪,却被他反手制住。这时荆夏才知道,迈兰从前的不善格斗都是装的。 颈侧传来一阵微刺,紧接着就是头脑晕沉、四肢发软。迈兰给她注射了微量的麻醉剂,不至于让她晕过去,但也无力反抗。 场面很快控制不住。 角蝰以为今天是要诱杀霍楚沉,在剧院的各个地方都安排了人手。迈兰算好时间,在动手之后,会有角蝰的人发现安东尼已死。 他知道荆夏也抱着围捕角蝰的打算,所以剧院里面和外面,应该还会有警方的人。 而这帮毫无底线的恐怖分子不会在意会不会误伤观众,他们只会以最快的速度围杀他和荆夏。 这样一来,荆夏不得不跟他逃命。 角蝰越是在人群里扫射制造混乱,外场的警察就越不敢封场。 这就是他的打算,制造混乱,让角蝰和警察互相厮杀,他趁机带走荆夏。 接着,才是他和霍楚沉的旧账。 一切都如之前的设想,非常顺利。 歌剧院每一个出入口全都是人,哭喊尖叫不绝于耳,警察跟本控制不住场面。 迈兰一把扯过荆夏,用信号探测器在她身上扫了一遍。 机器发出“滴滴”的响动,迈兰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那枚马蹄莲胸针上,伸手将它扯了下来。 荆夏被他用枪抵着,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剧院。 “上去!” 荆夏被他劫持着往后巷走,在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越野车前停了下来。 整座城市很快就会开始交通封锁,他必须赶在这之前逃出去,不然两人落到警方的手里,霍楚沉就会有办法救荆夏出去。 冷硬的枪口抵住荆夏的肋骨,她被迈兰拽上了车。手脚都被他用事先准备好的束线带锁住。 迈兰跳上驾驶位,松开刹车。 耳边传来引擎的闷响,荆夏被突然发动的汽车一晃,额头磕到紧闭的玻璃。 混沌的意识由此清醒了几分,她怔怔地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悬浮感。 “迈兰?”她开口唤他,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男人没有回她,半晌才似笑非笑地纠正道:“亚瑟·科伦坡。” 科伦坡,那个十五年前,全族都死于小意大利仇杀的纽约黑手党教父。 荆夏愣住,半天都没有再说什么。 迈兰似乎更厌恶这样的沉默,情绪激动地反问她到,“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问我为什么要死咬霍楚沉不放?!”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方向盘上重重地落下两捶,飞驰的汽车在夜里发出两声惊悚地哀鸣。 “因为他就是策划那场屠杀的凶手对不对?” 女人的声音很柔和,不怒不怨,像是在安慰发脾气的孩子。 迈兰没理她,兀自笑起来。 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其实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 他只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妈妈在下曼哈顿的餐厅里,等爸爸来跟他们一起庆生。 时针一圈一圈地走,他吃了块蛋糕睡过去,在餐厅快打烊的时候,妈妈摇醒了他。 他记得妈妈手里拿着电话,神色惶恐地抱住他,明明全身都在发抖,却笑着问他,想不想要之前问了很多次的玩偶和漫画。 迈兰点头,兴高采烈地跟着保镖离开了。 那一晚他没有回家,而是坐在一辆奔驰的车上,一路不知道要开往哪里。 他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和妈妈吃饭的那家餐厅,后来发生了火灾,而妈妈留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 小孩子看似心思单纯,其实什么都懂。 他知道妈妈虽然很爱爸爸,但他们并不是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如此说来,他也只是科伦坡家族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子”。 什么样的仇,需要对着一切有关的、无关的人都下狠手,很多年里,其实迈兰都想不明白。 最后,当初那个带着他逃命的保镖把他扔在了儿童救济会门外。 “南诺那批军火的消息,是你透露给角蝰的?” 身后响起荆夏的声音,思绪被打断。 迈兰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神冷静坦然。 “你为了陷害霍楚沉,可以和恐怖分子合作?” “闭嘴!”迈兰暴怒,咆哮着打断了荆夏的质问,“我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林肯中心。” “是么?”荆夏反问,“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让车里的氛围都结了冰。 迈兰的答案显而易见。 即便一早知道角蝰的目标是林肯中心,他依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就像现在,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行为超越了调查该有的边界,但他也依然选择牺牲无辜的平民和警察,来完成自己报仇的夙愿。 他和霍楚沉没有差别,甚至更加恶劣。 可这样的罪恶感,也仅仅只是一瞬,迈兰很快平静下来,语气温和地安慰荆夏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今晚的事是角蝰做的,除了我们,没人知道真相。等我解决掉霍楚沉,你就跟我回纽约,我还是FBI探员,你也还可以做回你的夏月祎。” 荆夏没说话,轻轻地哂了一声。 迈兰驾驶着汽车,一路朝着城外飞驰。 米兰的老城区道路复杂,路窄巷子多,又到处都是岔口。警察就算接到消息想要设置路障,也只能是碰碰运气。 夜里微凉的风把药效吹散了一些,荆夏渐渐缓过来,偷偷挣了挣手上的束带线。 “别费心了,”迈兰开口,从包里摸出手机,“告诉霍楚沉你跟我在一起,让他自己来见我。” 荆夏不说话,只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 迈兰见状也只是哂笑一声,平静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他自己来找……” “呲——” 一个猛然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荆夏被甩得一晃,整个人都失控的朝前座撞去。 她这时才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些警力,封锁了前方的道路。 迈兰咬牙咒骂了一句,快速倒车转上另一条岔道。 但警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几人跳上摩托车,拉开警笛,跟着两人追了出去。 一旦锁定目标,全城所有的警力很快都集中到了这里。 迈兰把油门踩到底,车身化作流光,在米兰车流熙攘的街头飞驰。 “砰!” 耳边炸开一声巨响,荆夏转头,只见迈兰放下车窗,对着旁边追上来的警察就是一枪。 警察当场中弹,往后一仰,摩托车连带着人都摔了出去。接着是几声刺耳的急刹,几辆警车被拦截,但很快又有人追了上来。 “妈的!”迈兰对着方向盘猛拍,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暴怒起来。 城市道路错综复杂,走哪条路都行。但让迈兰觉得奇怪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警察就像是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器似的,他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根本甩不掉。 油门踩到底,车辆逆行过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复杂的七叉口。 此起彼伏的警笛到处都是,震耳欲聋,闹得人根本辨不清方向。 迈兰快速扫视周围,发现仅有一条狭窄的小巷还可以通行。 他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警车依然在后面狂追,周围不断有墙面摩擦车身而闪出的火花和嚓响。巷子越开越窄,直至最后把车头卡住,再也无法前行。 迈兰毫不迟疑,摸出枪击碎了挡风玻璃。 “过来!”迈兰解开荆夏脚上的束带线,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前面拽。 荆夏想反抗,却见迈兰从副驾座位下摸出一瓶汽油,对着车内泼洒。下一秒,他摸出火机,直接点燃了汽车。 后面跟上来的警察毫不知情,纷纷停车想翻过去。 然而一声巨响炸开,大半的警车和人力都被热浪掀翻在地。 已然穷途末路,迈兰却依旧牢牢抓住荆夏。 暗巷逼仄无灯,离开爆炸带来的火光之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时轻时重的脚步回荡在耳边,像海浪。 荆夏看着身旁那个用枪抵着她的男人,仿佛看见十多年前,那个会拉着她走夜路的男孩。 “不怕不怕,”小男孩一边无措,一边安慰她,声音都在颤抖,却不愿意放开她的手。 “走出去就好了,走出去就是医院。我给你买伤口贴、给你止血。” 那天,她也是这么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在暗巷里瞎摸,像今天一样。 那也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只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跑得太急,思绪都是乱的,人也有些缺氧。荆夏就这么被迈兰架着,来到巷子尽头一间废弃的教堂。 因为行踪暴露,但心警察追上来之后会安排狙击手,迈兰选择先在教堂躲避。 他手上有人质,倒没有什么可怕的。到时候通过警方,还能更快联系到霍楚沉。 他不怕霍楚沉不来见他。到时候杀了他,再劫持人质逃走。 迈兰在FBI经过一系列的人质解救训练,知道怎么构建狙击盲点,逃出生天。 木板门被踹开,吱吱哟哟地落下些积灰。 清冷的月透过圣坛上的玫瑰窗照下来,教堂里弥漫出一份诡异的宁静。 迈兰脚步一顿,怔在当场。 因为这间教堂里除了他和荆夏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背影颀长,听见响动才转身看过来。 “你怎么在……”迈兰惊愕,瞬间暴怒扯过荆夏,“霍楚沉!” 他咬着牙,侧颊因为愤怒而凸显出贲张的咬肌。 他把荆夏固在身前,用枪抵上她的太阳穴,看向霍楚沉道:“你想干什么?!” 第七十二章败局 周围很安静,以至于迈兰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教堂里漫起浅浅的回音。 深秋的夜晚,天气已经凉下来。而面前的男人却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仿佛是为了能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他没有带任何武器。 “你不是想见我?”霍楚沉反问,语气很平静。 迈兰笑了一声,抓着荆夏的手却有些抖。 其实在他破门看到霍楚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再一次落入了他的陷阱。 回想那些围追堵截的警察,仿佛一切都是谋划好的。 但他是怎么做到的,迈兰现在已经不想去追究。总之两人本来就是要见面,现在这样,还省去了很多麻烦。 于是他把怀里的人再次拉近了一些,子弹上膛的同时,将食指扣上扳机。 “手举起来放到脑后,”迈兰冷声命令,缓缓看向霍楚沉又补了一句,“跪下。” “迈兰!” 几乎是同一时刻,荆夏愤怒出声。但也仅仅是一息的功夫,她被迈兰扼住喉咙,声音也戛然而止。 面对情绪激动的两人,只有霍楚沉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他似乎是轻轻哂了一声,然后双手抱头,慢慢跪了下去。 “砰!” 猝不及防地一枪,迈兰手里的那枚子弹朝着霍楚沉的右肩飞去,击出一片血雾,白衬衣很快就是殷红一片。 荆夏瞠目,迈兰也完全没有料到他毫不反抗,一时也怔在原地。 “为什么?”他嗫嚅着开口,也不知道到底在问什么。 “来见你,当然是因为荆夏;而十五年前动科伦坡,是因为想报仇。” 一句话说得坦荡又平静,末了还补充道:“跟你现在的动机一样。” “你想说你觉得杀人有愧,现在是想赎罪么?” 霍楚沉捂住受伤的右肩笑起来,抬头直视迈兰道:“杀人,自然有愧,但是这十五年里的每一天,我都不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 “你!!!” 刚才平复的怒气,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挑动,迈兰再次扣上扳机,枪口指向霍楚沉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霍楚沉背脊笔直,就算是受了伤,跪着的时候也绝不显佝偻之态,那双眼睛紧紧地攫住眼前那个因为暴怒而失控的男人,竟然显出几分睥睨。 迈兰被这样的眼神刺得愣住,掐住荆夏的手也不自觉失了些力道。 “我从逃回纽约改名换姓开始,就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倒是你……”霍楚沉顿了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迈兰被问得一愣。 “你想报仇,却披着正义的皮,让林肯中心上百人成为祭品;你想查案,却藏着私心,利用朋友的信任;你想杀我,却总要牵扯那么多毫不相关的人进来。” 霍楚沉看他,语气变得凛冽,“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输?” 四目交汇,迈兰觉得心脏一缩,一种不想承认的无力感袭击了他,让他只能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苍白的“闭嘴……” “因为你不是我,你拥有的还很多,你想要我死,可又舍不得放弃那些你已有的东西。所以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最后才走到了这里。” 迈兰闻言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死。” 霍楚沉没有表情,仿佛没有听见迈兰的话,只看着他继续道:“我们所在的世界一向这样,要么黑要么白,没有中间地带。当年的我除了复仇没有选择,而你不一样。你有机会脱离,却最终还是选择一脚滑进去。” 他有机会脱离。 下曼哈顿大火的那晚,霍楚沉就知道科伦坡的小儿子不见了。 又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共情,他没有再紧咬不放。 他这辈子到现在,心软过两次。 一次是对迈兰,一次是对荆夏。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不忍”都会种瓜得瓜。 迈兰只是短暂的一怔,随即放肆大笑,对荆夏道:“你看看,你要是不爱上他,该多好。你要是没爱上他,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是么?”霍楚沉问,“你让她成为线人来接近我的时候,往后的事情,不就都在你的意料之中了么?” “你知道我会因为什么而心软,你也知道只要我留荆夏在身边,就一定会陷进去。你用了一招美人计,成功了,但你也后悔了,现在又把责任推给别人,你连预设的后果都承担不了,竟然还想报仇……” “砰!” “闭嘴!!!” 枪响和迈兰歇斯底里的咆哮一起响起。 他情绪激动,一枪打偏,把教堂里陈旧的木窗射下来一角。 外面传来警笛的鸣响,斑斓的警灯透过窗户,在教堂里留下闪烁的影。 安静的气氛沸腾起来,教堂已经被团团围住。 迈兰被说到痛处,情绪失控,整个人越来越焦躁。 他几乎是咆哮着举枪,对准霍楚沉,然而手指刚搭上扳机,后脑的地方就抵上一柄冷硬的枪口。 “把枪放下。” 是荆夏的声音。 迈兰惊讶回头,看见身后那个持枪的女人,难以置信。 目光落在那个明显被人挪移过的长凳上,枪上缠着两条来不及扯下的胶带,所以枪应该是谁一早就藏在凳子下面的。 “你……”迈兰张了张嘴,话说到一半,又把那个“你”字换成了“你们”。 荆夏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看着他漠然道:“另外一个定位器,一直装在这里。” 定位器。 迈兰怔住,而后恍然。 原来两人早就猜到他的身份,刚才跟他演的那一出也只是将计就计。 霍楚沉知道迈兰的目标是自己,当然会猜到他会劫持荆夏逼他就范。 迈兰摸不清荆夏的行踪,但却知道她一定会跟着角蝰。这样一来,劫持自然是在两者碰头的时候,时机最好。 大概是从知晓见面位置被选在了歌剧院的时候起,霍楚沉就料到了他会先杀角蝰,再带走荆夏。 所以只需要跟踪他的位置,就能提前通知警察,把他逼到布置好的见面地点。 而那枚胸针上的定位器,只是障眼法,让迈兰放松警惕。另一个定位器,则被藏在了他无比熟悉的物件里——那条他知道荆夏一定会戴着的项链。 迈兰笑起来,霍楚沉真厉害,利用他杀掉角蝰不说,到头来把他的命又交回到荆夏手里。 刚刚的那一番对话,荆夏已经把他看得清楚。旧情什么的,说起来,也是他先不顾。 可是,荆夏毕竟不是霍楚沉。 想到这里,迈兰没有收敛笑意,只微微侧头问荆夏,“所以,你会杀我吗?” 叁人僵持,气氛剑拔弩张。 迈兰问出那句话的同时,荆夏耳边响起的,却是另一个人,问她的另一个问题。 出发前,霍楚沉把胸针替她别上,问她,“你信我吗?” 荆夏点头。 他笑起来,那笑容温柔笃定,无形之中给了她安定的力量。 霍楚沉摘下她的项链,把另一个定位器藏在了吊坠后面,对她说:“等一下,无论见到谁都不要觉得意外,你会被他绑架。你需要反抗,但不要过激,你跟他走。我在旧区那个教堂里等你。”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发心。 她听见霍楚沉告诉她,“教堂最后那排的长凳下面,有一把枪,到时候怎么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霍楚沉把决定权交给她。 也就是把自己的命也交给她。 所以,在他对她问出那句信不信他的时候,他已经对她抱有了完全的、绝对的信任。 从一开始的猜忌走到现在,荆夏都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亲近,仿佛同为一体,愿意托付性命。 而眼前的另一个人,从幼时的相依为命,到现在拔枪相向。他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说不犹豫是假的。 迈兰也看出了荆夏的迟疑,低低地笑了两声,将枪口对准霍楚沉的眉心。 外面的警车把教堂围了一圈,警笛、喊话,响成杂乱的背景。 几点红光透过玻璃扫进来,是警方准备的狙击手。 “荆夏,”迈兰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我说想赚钱给你买蛋糕,是真的。” “嗯,”荆夏点头,声音很平静。 “知道玛塔死在林肯中心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我找到你的时候,并没想过要把你牵扯进来。” “嗯。” 依旧是淡淡的一声回应,听不出喜怒。 “可是后来我的自私、我的利用也都是真的。”他平静地道:“我一路走到现在,其实也有点后悔了。” “喀哒!” 子弹上膛,迈兰的食指搭上扳机,低声道:“但是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如果你选择跟我一起,我们可以回到那个普通人的世界。我们一起去看玛塔,一起去纽约之外的地方旅行。” “我给你买蛋糕,”他笑起来,“每天都买。” “嗯。” “别杀我,荆夏。” 迈兰一直在笑,声音却在哽咽,“想要霍楚沉死的人太多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跟他在一起,你永远不会过上平稳的生活,你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做这些。” 握枪的手抖了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荆夏没来由的心口一空。 “嗯,”她依旧是点头,“我知道了。” “砰!” “砰!” 两声枪响同时炸开,几乎是人耳区分不了的时间差。 外面蹲守的警察从四面八方涌入,荆夏扔掉手中的枪,配合地举高双手。 地上,那具尚且温热的男尸俯身向下,侧着头,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失了焦距,空洞地盯着满地清冷的月光。 第七十三章审讯 米兰警察局。 头顶的灯光亮得刺眼,荆夏掐了掐放在桌子下的手,才觉得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喝水?”问话的警察是个说英语的男人,手里拿着审讯用的记录本。 “谢谢,”荆夏点头,接过另一个人递来的纸杯。 警察在她对面坐下来,翻开记录本。 “姓名?” “夏月祎。” “年龄?” “24岁。” “身份?” “美国FBI线人,负责调查林肯中心那场枪击案。” “有证据吗?”警察记录的手一顿,抬头看她。 荆夏点头,“有,美国司法部有资料存档。” “你的上线是谁?” 荆夏怔了怔,犹豫一瞬,最后还是答道:“迈兰·亨特。” 警官挑眉,有些意外的样子,“就是教堂里被你枪杀的那个人?” “是的,”荆夏回答。 警官没说什么,抬头跟身边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她道:“你为什么去斯卡拉歌剧院?” “我接到角蝰的交易信息,过去是为了对他们实施诱捕。” “诱捕……”警官哂了一声,表情有些微妙,“有谁可以证明吗?” “有,”荆夏答:“驻新加坡的国际刑警文森,我来意大利之后,一直是在跟他联系。” “嗯,”警官没有抬头,飞快地记录荆夏提供的每一则信息,“为什么枪杀你的上线?嗯……” 他翻了翻案宗,补充道:“那个迈兰·亨特?” 荆夏沉默了片刻,语气平静道:“他是林肯中心那批军火信息的提供人,并且……”她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最合适的语言,“他劫持我,想以此来要挟我的先生。” “先生?”警察好奇,再次看向荆夏。 “我和他订过婚,”荆夏解释,“但是因为意大利的任务,婚礼暂且搁置了。” “嗯,”警察埋头,继续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 单向玻璃的另一边,审讯室里的情景正通过镜头,实时地传过来。 控制台上,一个穿着长裤套装的女人抱臂而坐,眉目含笑地看向霍楚沉。 审讯的对话夹杂电流的杂音,成为两人的背景,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怎么样?霍先生对我刚才的解读还觉得满意吗?” 终于,女人先开了口,语气轻快,仿佛谈论的是什么有趣的提议。 霍楚沉哂了一声,表情平静,只是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微微攥起了拳头。 “不愧是中情局,”他笑着摇头,“消息这么快。” 女人站起来,双手叉腰掀开外套,转身看着单向玻璃那边毫不知情的荆夏。 “枪杀FBI探员可不是个小罪名,况且她……”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况且跟角蝰交易的一直是你太太,我们还查到她和意大利黑手党菲斯家族有关系。” 见霍楚沉不说话,女人又转过来,重新抱臂靠坐在控制台上,缓声道:“国防部不敢动你,可是我们要从司法部抹去她的记录却容易得多,不过是一通电话的事。哦!” 她挑眉,补充道:“还有国际刑警那边,刚才我进来之前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文森已经被控制。能不能放他出来,决定权也在你。不过我知道,可能除了你太太之外,别的人你也不太在意。没关系,黑色星期五快到了,中情局可以买一赠一。” 说完,女人朝守在一边的下属扬了扬下巴,对霍楚沉道:“你太太的案宗就在这里了,你看看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我就在旁边的办公室。” 身后的门被打开又关上,霍楚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伸手翻开面前的记录。 林肯中心发生枪击的那一天,监控记录下了荆夏在场的证据。 纽约和那不勒斯的机场出入境记录里,荆夏的信息赫然在册。 往后,是荆夏同老菲斯和卡萨帕一起出席宴会的照片,偷拍的角度。 接着是国际刑警出警时候的摄像头记录,同样有荆夏的身影。 红灯区那场和角蝰不了了之的交易,还有今天,斯卡拉歌剧院的监控拍摄到的,她和迈兰离开的画面…… 所有的视频都不是完整的,经过精细的剪辑,只保留了对荆夏最不利的部分。 而叁人最后在教堂里的对峙因为缺乏证据,是一片可供任何遐想的空白。 霍楚沉笑了笑,合上面前的案卷。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国防部想必也是觉得这么些年里,霍楚沉的势力过于庞大,所以早就动了除掉他的主意。 不过他手里掌握着他们违反联合国公约销售武器的证据,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借着荆夏,倒是有了扳倒他的筹码。 想通了一切,思绪反而平静下来,他坐着看了玻璃那边的荆夏很久,接着拿起了电话。 “霍先生,”对方很快接起电话,依旧是客气地打趣,“我以为你还会多考虑一会儿的。” 霍楚沉没接她的话,只淡淡地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计划?” 对方笑了笑,坦白道:“一年前,霍先生不是大张旗鼓地发布了婚讯么?” 果然。 霍楚沉不说话了,食指点在桌面“嗒嗒”地响。 他突然想起贝斯之前对他的告诫——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不可以心软,不可以有软肋。 还真是…… 一语成谶。 不过他从没告诉贝斯的是:软肋之所以为软肋,就是因为他哪怕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也会选择咬牙承受而舍不得碰它。 哪怕只是一下。 霍楚沉笑起来,然后平静道:“我答应你。” 第七十四章缎纹鸟 曼哈顿,上西区。 在靠近哈德逊河滨的地方,有一间日落餐厅,是纽约人心中的求婚胜地。 餐厅虽以落日景致闻名,但更多的客人前往这里,却是为了日落之后的“星空舞池”。 荆夏听说霍楚沉预约了这里的贵宾席,出发前特地换了件新订的Marchesa新款小礼服。雾纱红裙,更衬得她白肤黑发,美艳动人。 灯光熄灭又亮起,开场舞已过,客人陆续从舞池回到座位。荆夏放下手中的果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一向准时的霍楚沉,竟然迟到了快二十分钟。 不知怎么的,手心出了层薄汗,她转头想叫服务员,举到一半的手被人握住了。 “等久了。”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很温柔,满满都是笑意。 霍楚沉脱掉身上的大衣搭上椅背,往荆夏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怎么才来!”荆夏语气嗔怪,却依然把自己面前的那杯威士忌推过去。 霍楚沉拿起来喝了一口,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浅淡一笑,仿佛根本没注意她今天的精心打扮。 荆夏有些失落,但她不想承认。 灯光再次缓缓暗下去,全场的人都纷纷起立,走向舞池。 只有荆夏和霍楚沉没有反应。 服务生走过来,笑着对他们鞠躬,“下一首歌要开始了,第二首,是所有客人都要加入的。” 末了又补上一句,“这是我们餐厅的传统。” 荆夏还没消气,坐着不动,直到音乐响起,她发现竟然是那首在他们的订婚宴上演奏过的《Satin Birds》。 “走吧。”霍楚沉起身,把手伸向荆夏。 荆夏白了他一眼,故意不配合,“我不会跳舞。自己偷着跳就算了,这么多人,不想丢脸。” 霍楚沉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往舞池走,直到站到中间。 餐厅里的灯已经完全暗下去,只剩周围幽蓝的水波粼粼。 所谓的星空舞池,其实就是用水族箱装饰的墙壁。每当餐厅里的灯暗下来,箱底的蓝色灯光被水波折射,粼粼地幻化出虚实交迭的光芒。再配上闪烁的小夜灯,起舞之时,便如脚踏银河。 而霍楚沉站在这一片星光暗影的中心,伸手耐心地等她回应。 荆夏终于勉为其难地起了身。 不及她站稳,腰身就被男人搂住,音乐幽缓如流水,明明没有喝酒,荆夏却觉得有了醉意。 “要我领舞吗?”霍楚沉轻声问她。 荆夏点点头。 “你可以把鞋脱了,站到我脚上。” “什么?”荆夏挑眉看他,立即又笑出来,“这里是餐厅……” 霍楚沉不听她解释,握住她腰的手一紧,催促道:“试一试。” 荆夏有些忐忑,左右看了看,悄悄脱下高跟鞋。 霍楚沉本来就比她高出一个头,穿鞋的时候还勉强能跟他对视,现在的荆夏在他面前,更像是个一只手就可以拎得动的布偶。 霍楚沉扶着她站到自己脚上。 这样一来,荆夏更是只能紧紧抓住他。 音乐和水波一起沉浮出缠绵的气氛,周围的温度在攀升,两人的姿势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从扶臂变成了搂腰紧贴,像水箱里两条交缠游弋的鱼。 一对同样相拥而舞的白发夫妻闯入视线,荆夏感觉到霍楚沉怔了一瞬。 果然,片刻后,他笑着问她,“你觉得我们会变成他们那样吗?” 荆夏笑起来,撇嘴道:“不会。” “为什么?”霍楚沉问。 荆夏将脸重新埋回他的胸口,无所谓道:“因为往后几十年里,我们大约不会那么和谐。我不是个温柔的太太,所以你可能还没活到那个岁数,就被我气死或者杀了。” 霍楚沉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霍楚沉继续道,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想早点遇见你。” 毫无关系的两句话,荆夏却听得酸了眼鼻。 音乐还在继续,弦乐渐强,曲子愈发的悱恻。 荆夏觉得霍楚沉突然把她搂得好紧,紧到几乎夺走她的呼吸。气息氤氲在耳边,他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他说:“我十六岁开始经营地下生意,杀过很多人。” 荆夏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但片刻后,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无波无澜,无惊无喜,就这样无言地接受了他一直无法接受的自己。 “所以……我对你来说,是怪物吗?” 荆夏笑了一声,“你对我来说是很多东西。” 放在腰上的手还在收紧,她听见霍楚沉有些急切的声音,“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荆夏叹气,只觉得霍老板真是越来越难哄了。她难得认真想了想,抬头看着他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又是长久的沉默,荆夏有些狐疑,觉得今天的霍楚沉似乎不太对劲。 然而不等她问,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叹道:“可我宁愿你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你没有遇见我……” 他顿了顿,又问,“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现在应该在做什么?” 荆夏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可能……在读书吧?学士毕业之后,应该会想去留学。” “去哪里?” “去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荆夏笑起来,“因为我最喜欢的钢琴家也叫玛塔,玛塔·阿格里奇,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她的出生地。” “嗯,”霍楚沉应了一声,而后又兀自补了句,“好。” 荆夏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心里没来由地一空。 音乐戛然,灯光亮起。 几个身穿西装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将餐厅的客人都清了出去。他们走到两人身边,对霍楚沉出示了逮捕令。 荆夏愣住,这时才知道自己刚才的不安是因为什么。然而恍惚间,她只看见霍楚沉对她笑。 温热的手捧起她的脸,他吻在她的额间,吻温柔又克制,藏着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那天的很多画面都是破碎且混乱的。 以至于很久以后,在纽约人潮汹涌的街头、在辗转反侧的深夜里,荆夏总会想起那天的霍楚沉。 想起他同她讲的最后一句话—— “回你的世界,做你的普通人,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看你喜欢的另一个玛塔。” 第七十五章阿根廷 十月底,当北半球的纽约滑入晚秋,南半球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正是花开荼蘼的暮春时候。 下午的乐理课结束,荆夏把桌上的乐谱和笔记都收进手提包,摁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整,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再乘学校门口的巴士去往科隆剧院…… 她默算了一下时间,赶上晚八点的玛塔·阿格里奇钢琴演奏会绰绰有余。 那就不用去图书馆旁边那家咖啡厅敷衍了,东西又贵又难吃,咖啡简直和唐人街老中医开的汤药有一比。 荆夏盘算着,心里莫名多出一股期待和恐惧,起身的时候凳子往后,撞到一具高大的身体。 那人手里也拿着包,落在地上,里面的乐谱散出来,飞得到处都是。 “不好意思……”荆夏有些局促,慌忙蹲下来,想帮他去拾那些铺了一地的乐谱。 “你是钢琴系的‘东洋玫瑰’吧?” 一道清朗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荆夏抬头,看见一个眉目清秀的白人男孩——棕发碧眼,问她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发着光。 她蹙了蹙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东洋玫瑰’的外号。 应该是上个月的学院音乐季,她代表钢琴系演奏了一首《野玫瑰》改编的探戈钢琴曲——一战成名,有时候就连走在路上,她都总能收到路人突然的搭讪和夸赞。 荆夏有时也觉得头疼。 “我叫费利佩,也是钢琴系的学生,今年……” “我不是东洋人,”荆夏打断他,也不管这样会不会给人不够礼貌的印象,“我出生在纽约唐人街,细算起来,应该叫‘唐人街野玫瑰’会更合适。” 面前的男孩眨着眼睛看她,有些尴尬,直到荆夏弯起唇角,将手里的乐谱递给他,“我叫荆夏。” 离开纽约快一年了,她没有用回原来的名字。 她还是喜欢叫自己荆夏,因为那是一段无可替代的过去。 公车在位于市中心的七月九日大道停下来,荆夏跳下车,快速将手里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干净。 “你的票买在哪个区域?”荆夏转身询问费利佩,随手把空杯扔进垃圾桶。 费利佩一脸懵懂地摇头说:“我还看不太懂西班牙语,不过好像……”他顿了顿,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票递给荆夏。 “A区第四排30号,”荆夏喃喃,继而一顿,从包里摸出自己的票根——A区第四排28号。 “我们居然在一起,”她怔怔地看向费利佩,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玛塔·阿格里奇回到故土阿根廷的首场演奏会,本来就是一票难求,更何况是A区第四排的票。 她可都是找温大小姐动了些手脚才买到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费利佩问,“这张票你买成多少钱?” “五千比索。” “……”荆夏听见这个比她便宜了不知多少倍的价格,差点吐血。 要不是因为之前霍楚沉让贝斯给了她一笔钱,她估计还真舍不得掏腰包买这么好的位置。 费利佩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异样,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下午捡漏买到的。应该是有人花钱订了,但是突发意外没有确认取票,我就捡走了。” “哦……”荆夏勉强笑了笑,肉痛地摸摸钱包。 两人安检完毕进入演出会场,灯光熄灭,人声渐止。 舞台上,已然头发花白的阿格里奇走上舞台,在钢琴前面坐下来。 一串缓慢而沉重的渐强音,和弦阴郁而压抑,像一片沉沉压下来的乌云——《拉赫马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荆夏从听到的第一个音符开始,就红了眼眶。 几百个日夜,她无数次地回想过她和霍楚沉最后的对话。 她说她想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他说好。 她说她想听玛塔·阿格里奇的演奏。 他说好。 可是一直到演出结束,所有人起立鼓掌。剧院被淹没在欢呼和喝彩的音浪里,荆夏都没有等来她期盼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很不好,不同于歇斯底里的悲伤,只是一种真空的寂静。 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他。 “你不走吗?”费利佩把手拍得通红,连脸上都是兴奋的光。 荆夏怔愣地抬头,好半天才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说:“你先走吧。” “我还想自己坐一会儿。” “哦……”费利佩从包里摸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电话递给她,“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荆夏点点头,对他挥手。 她一直坐到剧院工作人员来清场。 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寂静的空间被黑暗围猎,逼得她不得不离开。 晚上十点,路上的行人没了白天的匆忙,闲庭信步地回家。有遛狗的上班族,有约会的小情侣,还有一对老夫妻,正对着手里的旅游攻略找坐标。 “你好。” 荆夏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被妻子拦住了。 “不好意思,”老妇人抱歉地笑笑,问她,“请问你会讲英文吗?” 荆夏点头。 妻子松了口气,凑上去,把手机拿给她道:“你知道这个酒店在哪里吗?我们从纽约过来,不是很熟悉西班牙语。” “纽约?” 这两个字像魔咒,每次听到,总会带起心里最细微的电流。 妻子点头,皱眉抱怨道:“飞机晚点了,之前预定的酒店接机没联系上。过来之后才发现忘了准备通信卡,打了个车,司机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相互之间都听不懂,只能先下了。” “哦……”荆夏对她的抱怨不感兴趣,随意应了一句。 “本来飞机上遇到个年轻人,说是跟我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可以带我们一起。” 妻子还在继续控诉旅行的不幸,“结果不知道他在急什么,下飞机后像赶命一样,闷头狂奔,我们两今年都七十几了,怎么可能跟得上。所以就跟丢了……” “这个酒店离这儿不远。”荆夏打断老人的喋喋不休,指着前面道:“你从这里往前走,走过两个街区,然后左转就能找到的。” “两个……街区?”老妇人顿了顿,一脸不解,“两个街区是指……” “就是两条街,”荆夏答。 “然后往右?” “……”荆夏无语,纠正道:“是往左。” “哦,好的好的。”妻子点头,又重复一遍,“叁个街区,往左。” “……”荆夏彻底语塞,看见夜色里两个渐行渐远的老人,无奈跟了上去。 “我刚好也要去那边的酒吧找人,一起吧。” * 夫妻两的酒店位于Carlos地铁站对街,是市中心里很多游客喜欢光顾的区域。 可能是感念他乡遇故人的幸运,夫妻两一路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荆夏热情得不行。 短短十多分钟的路程,妻子已经把荆夏从年龄到婚姻状况的消息打听了个遍。荆夏觉得如果她没有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自己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订婚,老妇人可能真的会开始给她物色对象。 “就是这里了,”荆夏看着面前酒店的店招,把旅游手册还给夫妻两。 妻子感动得要哭出来,抱着荆夏说了好几声谢谢。她让丈夫先上楼放行李,自己拉着荆夏往对面的酒吧街去,说什么都要请她喝一杯。 荆夏无法推辞。 两人在一间装潢特别的酒吧门口停下了。 不知道店主人是不是去过纽约,荆夏总觉得这间店的装潢,同纽约那家拥有“星空舞池”的餐厅异曲同工。只是大约为了后期维护方便,店家把水族箱换成了点缀着闪灯的水墙。 两人赶得凑巧,进去的时候,台上刚好在演奏探戈。 现场的舞池里,有专业演员在表演。另外感兴趣的客人,可以在另一边的舞池里起舞。 荆夏刚坐下,就有一个梳着油背头的中年男人过来搭讪,笑盈盈地想邀请她跳舞。 她看了看男人西装裤前面,那个亮敞的大H皮带扣,微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男人却哂了一声,不依不饶挡在荆夏面前,慢慢旁边有几个正在跳舞的年轻男人也围了过来,应该是这人的同伙。 荆夏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阿根廷的这段时间,她除了念书就是练琴,几乎不出门,更是很少来这种地方。可是没想到一来就遇到当地小混混,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 荆夏轻巧地笑了笑,坐着没动。 倒是一边的老妇人有点被吓到,拿出手机,用贫瘠的西班牙语颤巍巍地道:“警察!警察!电话!” 领头的流氓根本不理,直接伸手要去抢她的手机。 “啪!!!” 一声惊响。 荆夏握住男人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手,用力往后一拧! “啊啊啊——”惨叫声盖过音乐,酒吧里的客人都纷纷看过来。 “这些事我本来不想提的,”荆夏无奈,但话语间又充满了十足的狠戾,把“爱马仕皮带男”的胳膊拧得几乎折过去。 “混黑手党至少先学学人家的穿衣品味,先把你肚子上这个大H藏一藏,不然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小流氓。” 很中肯的一句劝解,但皮带男听不懂。 他惨叫着向同伴求救,等荆夏分散注意力去观察同伴反应的时候,伸手从桌子上抄起一个啤酒瓶。 “砰——” 酒瓶炸裂在耳边,荆夏恍惚了一瞬,发现那瓶酒似乎并没有落在自己头上。 一个高大的阴影罩下来,像一团充满压迫感的云。 她感到耳鬓擦过一丝温热的呼吸,极轻极轻,却让人想起海洋和星尘、还有被暴雨冲刷的大地。 心跳一滞,一种激动和恐惧同时爬上心头,她不敢抬头去看,害怕再一次看见空无一人的剧院音乐厅。 酒吧里的骚乱在继续,挑事人的哀嚎在继续。在霓虹闪烁的灯光下,在酒精烟草的氛围里,他朝她笑。 荆夏听见那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霍楚沉静静地看她,而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一起?” lt;正文完gt; —————— 霍老板:一起混过铜锣湾。 夏妹儿:一起砍过陈浩南。 番外一警察局 愣在当场的不仅仅是荆夏,还有那一群挑事的流氓。 酒吧里原本想要逃跑的路人,也因为霍楚沉的加入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向舞池边僵持的叁方。 音乐和人声都逐渐止歇,终于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霍楚沉扔掉手里那个碎掉的酒瓶,对荆夏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你……”仿佛是因为太久没见的陌生,他讲了一个字就停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又问她,“你过得好不……” 一杯威士忌迎面泼下,甚至没等霍楚沉说完那句话。 流氓和路人都发出一声惊叹,这下更搞不懂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霍楚沉却表现得很淡然,用那只空出来的手抹了把脸,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荆夏什么都没说,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就要走,却被霍楚沉从身后拉住。 荆夏转身,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众人看得一阵惊呼。 至此,事件从一开始的流氓骚扰,历经英雄救美,最后似乎转变成久别重逢,一波叁折、跌宕起伏,连被打的小流氓都懵了。 “看见我,不高兴么?”拽着她腕子的手在收紧,霍楚沉将人往怀里拉。 荆夏不说话,不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因为喉咙和胸口的酸涩让她发不出声音。 这一刻的感觉很矛盾,她既想让他滚,又想问问他,如果他没有事的话,这么大半年为什么什么消息都不给她。让她提心吊胆、生生煎熬了几百个日夜。 直到男人有些粗糙的大掌抚过她的眼角,荆夏才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霍楚沉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得意,“看来是高兴的啊。” 他慢悠悠地道:“高兴的都哭了,这叫喜极而……” “啪!!!” 剩下的那个“泣”字,被火辣辣的一巴掌给扇飞。 围观的路人不约而同地抖了抖,看见霍楚沉原本晴朗的眉眼染上阴郁。 黝黑的眸子收紧,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霍楚沉逐渐明显的咬肌。 他上前一步扣住荆夏的腰,直接俯身要将人扛起来。 荆夏哪能束手就擒,在霍楚沉伸手的时候就闪身一避,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 “哗——” 桌子被掀翻,酒水摔了一地。 霍楚沉当即反扑,捞起荆夏的腿抱在身侧,顺势将她往吧台上一压。 “啊——” 围观的众人立即散开一口,也有来不及跑的被撞翻在地。 荆夏被压在吧台上动弹不得,她伸手摸到后台一个装小费的盒子,直接往霍楚沉头上招呼。 塑料盒子碎成几块,零钱飞得到处都是。 霍楚沉不得不起身壁闪,但与此同时,扣住荆夏脚踝的手也没有松开。 眼看要被他从吧台拉到地上,荆夏扬脚,对着霍楚沉的胯下就是一踢! 霍楚沉吓得赶紧放开了她。 荆夏从一片狼藉的吧台上翻起来,露出了见到他以来第一个笑容。只是这笑,霍楚沉现在看起来,怎么都觉得有些心塞。 荆夏知道自己不是霍楚沉的对手,更不想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让他吃瘪之后就起身想走,然而刚走几步,霍楚沉又从后面扑上来,直接把荆夏摁到了地上。 荆夏抢在他发力之前翻身,两人变成面对着面的姿势。 霍楚沉在上面,荆夏在下面。 他压在她身上,她的腿缠着他的腰。 事情发展到这里,现场已经有一些害羞的女客人默默捂上了眼睛…… 最后,这场极具破坏力的肉搏结束于深夜街头的警笛。 霍楚沉没想到,自己在纽约证据确凿、九死一生的时候没有进局子,在异国他乡,跟心心念念的女人重逢的时候,好好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在警局。 他看了看那个被铐在自己叁步之外的女人,有点沮丧。 荆夏察觉到他的目光,看回去,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负责记录的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分别递给两人一瓶矿泉水。 两人都看了看对方被铐在椅子上的手,露出点尴尬的表情。 警察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其中一个老警察将手里的笔在桌子上顿了顿,掀眼看向两人问,“谁先说。” 荆夏听见霍楚沉很嚣张地呲了一声,继而转头开始打量墙壁。 她不想被霍楚沉这种黑手党的老恶棍连累,于是开口配合道:“我来。” “哦,”老警察转头向她,指示年轻的警察翻开记录本。 “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这下换荆夏冷笑。 她缓缓转头看向霍楚沉,露出点愤恨的神色,咬牙道:“他利用我、强迫我,求了婚又不履行,消失快一年音信全无!” “喀哒!” 一声脆响,警察手里的笔被摁烂了笔芯。 气氛有些诡异,年轻的警察一度表情失控,尴尬又凌乱地看向老警察。 好在老警察见多识广,很快就控制住情绪。 他将手边的一瓶矿泉水递给小警察,清了清嗓,又转头看向霍楚沉,一本正经地问他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呵……”霍楚沉给气得笑出声,撇了撇嘴道:“他伙同别人欺骗我,差点把我送进监狱,在订婚宴上给我注射麻醉剂跟别人跑路,还对我开过枪……” “噗——” 没说完的话,被小警察喷出来的水打断了。 这一次,连老警察都有点坐不住,尴尬地巡视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荆夏被霍楚沉的话惹恼了,干脆一拍大腿转身,梗着脖子吼他,“你怎么不说你之前借用围猎想对我动手,之后又囚禁我,到底谁更过分啊?!” 霍楚沉不说话,气场很阴沉。 荆夏不想跟他再扯下去,晃了晃手上的铁铐补充道:“算了,我原谅你了。反正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你以后别来烦我就行。” “新生活?”霍楚沉笑了笑,揶揄道:“都新生活了还一个人去酒吧?” “我去等人不行吗?”荆夏反问,理直气壮道:“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现在早就跟我男朋友去开房了,哪还会跟你在这警察局闲耗!” 此话一出,霍楚沉整个人都愣住了。 刚才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不见了,他看向荆夏,气场顿时冷了不止叁分。 “你说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每个字都像是擦着嘴皮磨出来的。 荆夏挑眉,一脸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 这场闹剧,最终结束于老警察多年培养起来的职业嗅觉。 一般的寻衅滋事或者打架斗殴,肇事双方不会这么知根知底。 而且根据两人互怼的内容,排除夸大其词的部分,说到底,就是小情侣闹矛盾,闹到公共场合动了手。 荆夏和霍楚沉都不想把事情闹大,真的搞到警察局立案调查。 于是在经过警官一番苦口婆心地教育之后,分别打电话让朋友来做了保释。 荆夏也是这时才知道,那间酒吧是霍楚沉还在纽约的时候,就开始筹划和投资的。他一向神通广大,人脉众多,这种事对他来说往往就是一个念头而已。 可越是这样,荆夏越是生气。 她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霍楚沉人间蒸发十个月之久,一点消息都不给她留。 除了故意让她担心刷存在感。 她气得胸闷,平底鞋把地上的小石子踢的噼啪直响。 “你家在哪儿?”走在前面的男人回头,漫不经心地侧身看她。 荆夏翻起眼睛瞪他,怼了句,“关你屁事。” “我才从纽约过来,没地方住。”霍楚沉说得一脸坦然。 荆夏被他的不要脸震惊,没好气地回了句,“关我屁事。” 两人的朋友都有些尴尬,费利佩走过去,扯了扯荆夏的袖子,劝她道:“你要不要好好跟他说一说,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好凶……” 说完瞟了眼霍楚沉,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退后一步,离得荆夏远远的。 刚才警察局让人来保释,霍楚沉叫了酒吧的老板。而荆夏不认识什么人,只能打电话给费利佩。 只是从费利佩出现的那一秒开始,霍楚沉那种想杀人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 荆夏妥协,把费利佩挡在身后,看着霍楚沉身边的酒吧老板道:“你不是有朋友吗?让他收留你一晚很难?” 话一出,老板立马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一句话没留就走了。 “……”荆夏无语,感叹怎么霍楚沉身边都是些狗腿的人。 “现在没人收留我了。” 偏生他还没脸没皮,大言不惭地继续死缠烂打。 荆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从包里摸出点现金递给霍楚沉,道:“去找个酒店。” 霍楚沉接过她手里的钱,揣进裤兜的时候顺带摸出自己的护照,拎出个人信息那一页,两把撕得稀烂。 “现在没有酒店会收留我了。” 荆夏:“……” 费利佩:“……” 大约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狠人,费利佩觉得即尊敬又害怕,凑到荆夏耳边弱声道:“要不让他去我家……啊……我想起我养的猫快生了,生人不能去。” 终于,费利佩也顶着某人杀气腾腾的目光,溜了。 虽然是暮春,深夜的街头,景色依然寥落。城市沉入梦境,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越来越稀疏。 荆夏一路默默地走,霍楚沉在后面沉默地跟。 街灯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拉得很长,最后停在一间小公寓楼下。 荆夏转身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冷着脸说了句,“我才洗的地毯,你把鞋脱了。” 番外二真心话 公寓不大,是留学生喜欢租住的经济实惠款。离学校不远,生活方便,价格公道。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公共设施一般,墙壁也不怎么隔音。 霍楚沉一言不发地跟着荆夏上楼,穿过逼仄而昏暗的走廊,在一扇贴着某陌生男人半裸海报的门前停下了。 霍楚沉盯着那张海报,默不作声地蹙了蹙眉。 荆夏从包里摸出钥匙,还没找到钥匙孔,声控灯突然熄了。 突然的黑暗让感官变得敏锐,钥匙串叮叮咚咚的声音格外分明,荆夏没来由就有点紧张。 她以为霍楚沉会帮她把灯叫亮,结果那人只是像个雕像一样地站在她身后,不出声也不动。 荆夏有点生气,想转身吼他,结果身体一侧,那只她抓着钥匙的手,就被霍楚沉从后面握住了。 对准钥匙孔、插进去、扭转…… 一系列动作又快又流畅,仿佛他才是这间公寓的主人。 窸窣的响动没有惊扰廊道上的声控灯,一片黑暗之中,霍楚沉搂着荆夏撞开了门。 “砰!” 木门应声合上,在空荡的走廊上砸出一串回音。 荆夏觉得身体一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霍楚沉压在了门板上。 房里也没有开灯,荆夏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只觉得黑暗沉沉地落下来,有点让人透不过气。 呵斥的话来不及出口,两片又热又软的东西就在她的唇上压了下来。 霍楚沉把她摁在门板上吻,急切又没有章法,荆夏只感觉到面上一阵乱糟糟的湿热呼吸。 视觉被屏蔽,导致时间的感知也变得迟钝。 她不知道霍楚沉吻了多久,只听到客厅里那个老旧挂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跳动。 荆夏闻到他衣服上被自己泼了一身的酒气,然后伸手抓住了那只已经从上衣下摆探进去的手。 “还生气?”男人微微有些喘,声音低沉又性感。 生气,当然生气。 什么都没解释就妄想爬床,荆夏才没那么好对付。但她不想说,因为越生气表示她越在乎这个狗男人。 “臭。” 言简意骇的一个字,语气自然不好。 荆夏面无表情地推开霍楚沉,侧身摸到开关,点亮了客厅的灯。 小小的一个单间,客厅和卧室在一起,家具也很简单,房间里摆上一架不怎么新的钢琴,霍楚沉进来就会显得有些拥挤。 荆夏踢掉鞋子,径直去浴室拧开了灯,对霍楚沉冷冰冰地命令,“去洗澡。” 淅沥的水声响起。 荆夏有些郁闷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耳根子太软,又是叁两下就被这个男人骗得给他带回了家。 他甚至都没有怎么哄她。 荆夏越想越气,最后把脸蒙在沙发的垫子上发了一通脾气才觉得好点。 她往柜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一件霍楚沉可以穿的衣服。不仅如此,内裤和拖鞋都还没有。 生气归生气,总不能让他裸着在家里晃。 那不是更便宜了他。 想到这里,荆夏扣上门下了楼。 今天是周五,商家大多一早就关门了。荆夏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一间睡衣店。还好来得及时,她赶在睡衣店关门前买齐了拖鞋、内裤和居家服。回家的时候经过一间小超市,她又买了点牛奶和面包当明天的早餐。 付款的时候,荆夏瞥见柜台上那一盒盒包装可爱的避孕套,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看了看——大号、超薄、草莓味…… 也不知道是哪个点唤起了她的哪一段回忆,荆夏飞快拿起一盒付了钱。 再回到公寓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里面窸窸窣窣的,不知道霍楚沉在干什么。 荆夏走过去敲门,冷声道:“衣服。” 里面的声音停了。 荆夏以为他会过来开门,然而等了半天都不见有动静。 本来就憋着的一口气被点燃,她有些粗暴地拧了一把门把手。 “喀哒!” 出乎意料之外,浴室的门应声而开。 里面的灯光和水汽从隙开的缝隙里漫出来,荆夏吓得赶紧想把门给扣回去。 然而霍楚沉没给她这个机会,一只精壮的胳膊从里面伸出来,又快又准地抓住荆夏的手腕,用力一拉! 手里抱着的东西散了一地,她猝不及防地被霍楚沉拽进了浴室。 还没等她看清楚怎么回事,只听淋浴间的门响了一声,下一秒就是哗啦啦的水声。 热水兜头而下,她被霍楚沉拉进了淋浴间。 来不及反应的荆夏险些呛到水,揪住霍楚沉的胳膊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你有病啊?!”荆夏一声咆哮。 狭小的空间不好施展拳脚,她只能用手往他赤裸的上身招呼。 霍楚沉这次到没有躲,先是嘶了一声痛,而后笑起来。 “记不记得第一次?”他问她,明显没安什么好心。 荆夏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第一次。 两人第一次做爱,就是在哈德逊的浴室里。 所以这次,他是想故技重施,用回忆来让她心软? 荆夏哼了一声,不说话。 他却不慌不忙地舔她耳朵,用硬邦邦的小腹去蹭她的肚子。 荆夏偏头躲开,抬头望着他,眼神犀利地问出了那个她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十个月你去哪里了?” 话音落,刚才还有些暧昧的气氛消散了一半。 霍楚沉似乎是早料到她会刨根究底,也似乎是早想好了要怎么应对。他从容地笑了笑,态度很好地回了句废话,“在纽约。” 荆夏的脸色沉了下来,却还是揪着他不放,“既然你在纽约,为什么不联系我?” 霍楚沉略微一愣,松开了钳制住荆夏的手。 头上的花洒一直淅淅沥沥,热气氤氲在淋浴间的玻璃墙上,到处都是濛濛的一片。 他似乎是在思忖,半天才叹了口气,只说:“我之前面对的环境很复杂,有些东西你知道得越少才对你越好。” “那你现在还不是绝对安全吗?” 霍楚沉认真想了想,片刻慎重地摇摇头。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浮起一丝轻松的笑,带着宽慰的语气对荆夏道:“在阿根廷还算安全,只是以后恐怕很难陪你环球旅行了。” 荆夏被他这样的态度弄得有点闷气,还想再问什么。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你好?”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荆夏觉得有点耳熟。 “你……你们好?”这次声音又换了一个,变成了一个男孩。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又支吾着道:“我们刚才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想问问……” 话没说完,面前的门就被荆夏拉开了。 她急匆匆地从浴室出来,披了件干爽的睡袍,但是头发还湿着,胡乱地贴在脸上,有些狼狈地滴着水。 敲门的两人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打扮的一个人,当场都有些发愣。 好在女孩先反应了过来,抱歉地笑了笑,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在隔壁玩游戏,现在还差两个人,刚刚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说话,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来一起玩?” 女孩刚问完话,荆夏只觉手里扣着的门扉一松,身后的男人已经挤到她的身前,一副警惕又凶悍的神情。 门口的两个人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荆夏虽然不怎么爱交朋友,但她知道这栋楼的住户,大多数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平时就算不刻意结交,但在很多演出或者考核的时候还需要跟人合作,关系可以淡漠,但不可以太僵。 或许是出于化解尴尬的想法,也或者是不想跟霍楚沉呆在一起,去逼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荆夏对门口的两人笑了笑,点头道:“可以,我们换身衣服就来。” *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大的公寓里,一群年轻人挤在一起,放肆地笑。 短发女孩把手里的纸牌往桌上一扔,懊恼地抱着头哀嚎起来。 房间里的其他人开始兴奋。 “该你了、该你了!”一个绑着丸子头的长发男生拽着想要逃走的女孩,笑着道:“诶诶,不能耍赖!不能输了就耍赖!” 短发女孩被拽回来,看了看在坐的大家,有些懊丧地道:“那我选真心话。” “哦~”众人开始挤眉弄眼地起哄,有人推了推丸子头,使眼色让他问点“劲爆”的问题。 男生接收信号,点头胸有成竹地问,“那说说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 “哦~~”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旁边另一个男生的身上。 荆夏这才知道,这两人是一对。 女孩子有点害羞,看了看自己男朋友,直到男生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们……我们其实挺波折的。” 一句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荆夏注意到,就连一直在划水摆烂的霍楚沉都稍微坐直了一些。 “其实他家里以前是做那种生意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受了很重的伤。我输血给他,救了他……”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有人问。 “不是,”女孩摆手,“他当时不是很清醒,记不清楚我的样子。后来他爸爸的人来找他,把他接走的时候他把他的土耳其之眼留给了我。然后……” “然后你就用这个信物找到了他,跟他在一起了?”另一个人问。 “不是,”女孩继续否认,“然后我姐姐拿走了这个信物,被他当成我,他们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荆夏挑眉,有些迷惑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发现他们脸上无一不挂着惋惜而又心痛的表情…… 她抽了抽唇角,转头看向霍楚沉的时候,发现他跟自己是一样的表情。 “后来他得了肾衰竭,需要移植肾源。我姐姐给他配型的时候发现,两人血型不吻合,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搞错了人。” “天呐!”有人发出惊叹,“那后来呢?” 女孩转身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拉着他,两人掀开自己衣服下摆,露出腰部一条长长的切口。 “后来我就给了他一颗我的肾,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殴……”众人纷纷感叹,露出羡慕又感动的表情。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故事啊!” 有几个男孩女孩甚至开始哀嚎,说自己也想经历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荆夏憋出一个僵硬的表情,有些尴尬地看向同样尴尬的霍楚沉。 她起身对着众人晃了晃手里的烟,说:“我出去抽根烟。” 番外三小世界 周围这一片都是居民区,没什么太高的建筑,再加上公寓在顶楼,阳台的视野还不错。 荆夏俯身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 她其实没什么烟瘾,平时也不怎么抽,只有心烦或者疲倦的时候才会想来一支,比如现在。 身后的门虽然被扣上了,学生们的笑闹还是听得清楚。热闹和冷清隔绝出两个世界,她好像从来都不属于另一个。 烟雾裹挟着叹息,化在城市的夜风里,荆夏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迷茫。 “怎么了?” 霍楚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荆夏知道他会跟过来,懒得搭理他。 霍楚沉早料到似的叹口气,走到荆夏身边,跟她一起趴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还是不习惯普通人的社交?”他半笑着问,伸手拿走了荆夏指尖的烟,跟着吸了一口。 荆夏沉默,看着他的唇在自己衔过的地方落下,侧颊翕动,似乎是用舌头顶了顶烟蒂。 她也有这个习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动作像一苗落在油锅里的火星,刚才还能隐忍的委屈,霎时间就有些难以控制。 于是她扯过霍楚沉手里的烟,在栏杆上摁灭,转身道:“你把我往回推的时候,没想过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霍楚沉没说话,半晌才笑了笑,有些无奈地道:“那就多试试。” 荆夏无语,愤懑地转身,再看了眼身后那群会因为“真心话大冒险”而兴奋尖叫的年轻人…… “霍楚沉,”她平静又颓丧地道:“那你告诉我,哪个普通人的男朋友,会在约会的时候被突然带走?哪个普通人,会提心吊胆十个月,不敢看新闻,却又到处搜索消息?还有哪个普通人,会在见到做梦都想见到的人之后,第一反应是害怕?” 荆夏一口气说完,有些气喘,她顿了顿,问,“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吗?” 霍楚沉不说话,撑在栏杆上的双臂晃了晃,看着远方的眼神有些放空。 “我不仅回不去平凡人的世界,现在你还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荆夏有些累,语气缓下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霍楚沉依然沉默。 深邃的轮廓背着光,略微有些模糊,削弱了五官的锋利。荆夏突然觉得,他比两年前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改变了太多。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遇到了她。 “算了……”荆夏扔掉手里的烟蒂,转身要走。 胳膊却被霍楚沉从身后拉住了。 动作依然轻巧而迅捷,男人一个转身,把荆夏困在围栏和身体之间。 “这十个月我每天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他的声音很缠绵,低沉而蛊惑,像一把优雅的大提琴。 荆夏按耐住悸动的心跳,倔强地仰着头瞪他,想好的质问还没出口,霍楚沉的胸膛和手臂就压了下来,把她狠狠摁进怀里。 “我不联系你,是因为我不敢,那天带走我的人是中情局。我一直在为国防部做事,他们都知道。” “那为什么……” “内部清洗,”霍楚沉说得很轻巧,“无论你是谁,只要势力一强大,总会被忌惮的,他们想除掉我很正常。”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荆夏怔愣地抬头,这时才感到了一股心有余悸。 霍楚沉笑了一下,依旧是那副轻松的语气,“我虽然做地下生意,可说到底我是个商人。商人逐利而生,任何时候都要懂得控制风险,也不需要有立场。” 似是而非的话,荆夏却隐约听懂了。 所谓控制风险,就是给自己留后路。什么样的后路,能让霍楚沉跟中情局抗衡,荆夏想着就觉得背心起了一层薄汗。 “你不会……”她顿了顿,踟蹰道:“你不会暗地里还帮其他政府做事吧?” 霍楚沉只是温柔地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让别人帮你无非两种情况,帮你对他们有利,或者不帮你对他们有损失。我跟他们打交道那么些年,多多少少会知道些对我有利的消息,关键时候拿出来跟对立政权做交易,能救我一命不奇怪。” 荆夏这时才想起来,刚才霍楚沉撕护照的时候,他的护照封皮是红色的。 “又在想什么?”霍楚沉把她抵在栏杆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心,笑着问,“害怕了?” 荆夏摇摇头,不说话。 下一秒,却伸手还住了他的腰。 “你这么做是因为我吗?”她问,声音闷闷的。 霍楚沉被她这天上地下的发散思维问懵了,愣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是不想让荆夏知道这些的,更不想让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他,从此对他有所亏欠。 但安慰的话还没出口,霍楚沉就听到她颤抖却清醒的声音。 怀里的人晃了晃脑袋,理直气壮地说:“看吧,做坏事就要遭报应,任你当初怎么怼天怼地,该栽还得栽。这都是你自己作的,跟我可没关系,别想赖我身上知道吗?” “……”霍楚沉抽了抽嘴角,觉得她说的也挺有道理。 下颌突然被印上一个软而热的东西,是荆夏的唇。 她从霍楚沉怀里爬起来,仰着头在他下巴上嘬了一口,然后有点惋惜地道:“那你以前那些华丽的头衔,什么航运巨头、纽约老钱、军火教父、Navoi总裁……就都变成过去时了。” “我去年不是让贝斯给你户头上转了钱?几百万不够我们在阿根廷养老?” “那是我的钱!”荆夏严肃地提醒某人,“你现在只是个身无分文的、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啊!!!” 掐在她腰上的手收紧,霍楚沉低头攫住她的视线,“我还有酒吧。” “哦,”荆夏挑眉,淡淡道:“那你就是个酒吧小老板,但我可是坐拥百万美金的小富婆。” “诶?!”她眼睛一瞪,像突然想到什么,看着霍楚沉道:“那跟你结婚,你是不是要分我的财产啊?” 荆夏表情凝重地想了想,推开霍楚沉道:“那要不之前的订婚就算了吧,反正你也没正式求过婚,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霍楚沉的脸黑成锅底,但仍秉承着一贯高冷的作派,低声提醒道:“那是连锁酒吧,范围覆盖整个南美,市值不会比你账户上的美金少。” 面前的女人果然愣住了,眨着眼睛看他,流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 这下换霍楚沉不慌不忙,低头往荆夏瞪圆的眼睛上吹了口气,然后慢悠悠地松开了她。 屋里那群躁动的年轻人终于按耐不住,开门催促两人快回去继续玩游戏。 “不好意思,我们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荆夏从霍楚沉身后走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家愣了愣,露出点遗憾的神色。 人群中却突然窜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荆夏看过去,发现是那个“替身捐肾梗”的男主角。 他看着荆夏缓缓“切”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早就听说我们钢琴系有朵高岭之花,难打交道得很,原来人家一点都没夸张。” 荆夏耐心地听完,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对其他人表示了歉意,牵着霍楚沉往外走。 “你们如果没有事的话…… ”有人还在劝说。 荆夏没回头,只对他们挥挥手道:“我们有事,我们十个月没有做爱了,现在有点着急。” “……”众人没想到会收获这么直接的回答,愣了一秒,有人窃笑,有人尴尬。 而荆夏说完,也没管那帮人的反应,拉着霍楚沉就走了出去。 之前她能忍,是因为想要尽力融入那个普通的世界。 可现在她不需要了,她有霍楚沉,他和她就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属于彼此的、最契合的小世界。 身后的门被人甩上,里面又是一片热闹的、跟她们两人格格不入的世界。 荆夏看着身边的男人笑起来,正要继续问他关于酒吧的事。 一只温热的大手扶住她的后脑,背上传来轻微地撞击,回过神的时候,霍楚沉已经把她抵在墙上,俯身。 等到她所熟悉的、疯狂而热烈的吻压上唇瓣,荆夏才发现,刚才那个离开的借口,霍楚沉好像是真的听进去了。 呼吸被攫取,黑暗之中只剩唇齿交缠的声音。 荆夏喘息着想推开他,却只换来他更深的入侵。 两人从顶楼吻到公寓的门口,一路上,廊道里的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 “砰——” 闷闷的一声响动,荆夏被霍楚沉禁锢在门板上。 趁着他低头开门的功夫,她有些不甘地看着霍楚沉,诚恳地解释,“刚才那么一说只是个借口。” 男人才不理她,暴力捅开门锁的时候,还不忘一把将门板上的裸男海报也扯了下来。 荆夏被这人一如既往地“醋王”举动气得想笑,扯着他的手道:“别弄皱了,这是房东的东西。” 霍楚沉一边咬她的耳朵,一边把人推进房间,口齿不清地问她到,“他是谁?” 荆夏想了一会儿,如实回,“好像叫保罗·路德,好莱坞评的,世界最性感男人,嗯……”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原本缱绻的撩拨变得狠戾,霍楚沉把荆夏翻过去背对他,在她侧颈那颗朱砂痣的地方重重地咬了一口。 猝不及防的进攻让荆夏下意识前倾,伸手往桌上一抹,把刚才去超市买的牛奶和面包勾到了地上。 客厅里的灯也在这个时候被霍楚沉摁亮了。 视线可及之处,牛奶的纸袋破了一个,乳白色的液体洒到地毯上,弄得一片狼藉。 但让荆夏血压飙升的还不是这件事。 因为破掉的牛奶盒旁边,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她刚才顺手拿的那盒20枚装的避孕套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什么?” 霍楚沉俯下身,拾起地上那个让荆夏僵硬的东西,问得有点居心叵测。 “如你所见。” “哦?”霍楚沉半笑着挑眉,大手扶着她的小腹,吻着她的后勃颈道:“刚才买的?”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荆夏向来不想回答。 然而身后的男人将手里的东西一甩,“啪”的一声,盒子飞出老远,划出一道粉红色的抛物线。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自己刚才换下来的衣服那儿,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更小的盒子说:“要不要试试隐形避孕套?” “……”荆夏腹诽,这盒东西该不会是他从纽约就揣在身上了的吧? 番外四负距离(H) 虽然问的是要不要,但霍楚沉根本没给荆夏拒绝的机会。 问题出口的同时,她就被霍楚沉拦腰抱起,直接放在了餐桌上。 两人都穿的是休闲宽松的白T,大手从下摆熟练探入,沿着小腹和腰际向上,荆夏的内衣很快就被霍楚沉解开。 他把她往餐桌上压,发了狠似的吻她,也不管两人身下的餐桌不时发出“吱吱哟哟”的抗议。 一向能忍的荆夏都有点吃不消他这种“吃人”似的吻法,几次挣扎想把人推开,都以失败告终。 “嘶——” 下唇传来轻微的刺痛,霍楚沉这男人属狗的么?! 竟然咬她! 荆夏气闷,抬腿就是一脚。 但霍楚沉迅捷而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脚腕。干燥的大掌摩挲她泛着凉意的皮肤,细微的电流从脚背往耳心蔓延。 等到荆夏回过神来,男人已经抓住她的脚踝往身侧一带,把自己挤到了她的两腿之间。 “又踢我?” 他的声音温柔而蛊惑,带着浅淡的笑意,听得人背脊酥软。 “你慢点,”荆夏撑起身体,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有些嗔怪地埋怨,“别跟饿狗抢食一样。” 霍楚沉笑出声来,一边去扯自己上衣的下摆,一边玩笑道:“我都饿了十个月了,吃急点很正常。” 男人的声音突然朦胧,荆夏抬头,看见他正举臂,将身上的白T从衣领的地方扯下来。 动作间腹部和胸口的肌肉绷紧,蜜色的肌肤莹亮,肌肉线条流畅精壮、壁垒分明,甚至肋骨两侧的鲨鱼肌都看得清楚。 荆夏默默咳了两声,直觉一股燥热从小腹窜上了两颊。 臀后一空,她被一双大手钳住大腿,连人带桌的都往前拉了拉。 桌脚摩擦地面,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荆夏反应过来的时候,下身已经被霍楚沉扒得精光。 “……”果真是饿坏了,连“餐桌礼仪”都顾不上。 荆夏腹诽,见霍楚沉利落地拉开裤链,赶紧侧身抓来身边的那盒女用避孕套,抠出一颗,要往自己穴里塞。 也不知是具体哪个动作又刺激到了身前那匹“饿狼”,荆夏才抬着腿,摸索到正确的地方,就听见头顶的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 她有些不解地抬头,目光与霍楚沉的对上。 一瞬间,空气里似乎都炸开几星火光。 “呀!!!” 荆夏尖叫。 手里那粒还没来得及放进去的药被霍楚沉夺走。 她感觉到粗燥的指尖在敞露的花户处拨了拨,那枚药丸被霍楚沉放在了她的穴口。 接着,就是一根又粗又硬的东西直直捅了进来。 尽管没有太多的前戏,久别重逢的快乐已经足以让两人都兴奋不已。 插入不算困难,但也绝不轻松。突然的饱胀让荆夏蜷起脚趾,只觉得欣快从尾椎到颅顶一窜,身体满足得就像要化开。 荆夏被他这么突然地一顶,弄得呼吸紊乱,张着嘴,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这个狗男人! 荆夏在心里暗骂霍楚沉不要脸,竟然用肉柱把药给送进来。 这么色情的用药方法,真是…… 然而心头一凛,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种避孕套的用法,慌忙推着身上的男人道:“等等!你、你先出去……” 插都插进去了,别说是素了十个月的霍楚沉,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能控制着脑子里的精虫把自己拔出去。 荆夏见他不动,而是隐忍又难捱地俯在她身上喘息。 于是她又作死地扭动了几下,焦急道:“这个药放进去了还要等一会儿才行,不然没有药效。” “嗯……” 一声低喘从男人喉间溢出,带着危险的情欲气息。 荆夏不会知道,光是她的紧致湿滑就足以让霍楚沉疯狂,更别说她刚才扭动间,内壁吸裹的几下。 可是她说会没有效。 理智近乎崩溃的时候,霍楚沉还是咬着牙没有动,只问她到,“要多久才行?” 荆夏摸来说明书确认了一下,“十分钟。” “要提前十分钟放进去?”霍楚沉问。 荆夏点头。 “那你担心什么?”霍楚沉把她抱起来,小幅度地挺了挺腰,“我跟你做,哪一次是少于二十分钟的?” “……”面对这个流氓的陈述,荆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身体突然悬空,荆夏只能伸手去搂霍楚沉的脖子,双腿不自觉夹上他的劲腰,激得霍楚沉闷哼一声。 “放松点。” 他拍了拍荆夏的臀,眼含笑意地提醒,“你夹这么紧,万一不到十分钟,吃亏的可是你。” “……” 霍楚沉看着她吃瘪又无语的样子,心里像是淌着一滩软烂的蜜,行走间动作也轻柔了几分。 可就算是这样,荆夏也被他磨得受不住。 此时他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他的手里,腿间的性器插入她的体内,被她紧紧吸裹,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在小腹里翻搅出一阵尖锐的酸胀感。 “你……嗯,去哪里?”荆夏颤巍巍地想躲开,然而臀部才刚一挪动,就被霍楚沉重重地摁了回去。 阴蒂摩擦他坚硬的腹肌,酥麻感撩拨得荆夏很快就有了感觉。 霍楚沉没有回答她,抱着荆夏来到沙发旁边,两人就这么下体相连地滚了上去。 期间荆夏还试图说服霍楚沉让他先拔出去等等,可是下一刻,她抵在男人胸膛上的手腕就被霍楚沉用领带捆住了。 “再乱动,就把你的腿也捆起来。” 霍楚沉坏笑着威胁,把荆夏的双手举过头顶,露出她因为情动而泛粉的胴体。 她还穿着一件松垮的白T,内衣是前扣的,解开之后胸垫往两边散开。女人胸前两团饱满的乳因为兴奋而挺立,乳头在半透的白T上显出一个若影若现的轮廓。 这么看着,反而比完全脱光了更让人血脉贲张。 霍楚沉的眸光暗下来,俯身下去,隔着衣料叼住了她的一颗乳珠。 又湿又热的感觉瞬间席卷,灵巧的舌头找到顶头那个最敏感的小孔来回蹭动。布料的纹路比舌头的触感粗糙,一下一下刮擦过乳尖薄嫩的皮肤,快感像温热的水,缓而慢地涨上来,要把她淹没,荆夏很快就只能仰着头喘息。 “喜欢吗?”霍楚沉问她,声音很温柔。 荆夏昏懵地点头,甚至用腿心蹭了蹭他的小腹。 霍楚沉用手探了探她翕动的穴口,确实足够湿了。 他这才往前探身过去,撩开荆夏的上衣,一只手沿大腿根来到她的膝窝,轻轻向上一推。 “啊!” 随之而来的,还有猛烈地一记深顶。 两人都是久未释放,如今再次裸裎相见,竟然都生出点第一次的新鲜感。 也亏得霍楚沉常年练习搏击,也有健身的习惯。现在的姿势,他几乎是俯卧在上,整个身体悬空,仅靠一只手支撑着自己。 这样一来,两人真正接触的地方,就只有腿间进出的那根性器。速度不快,但次次都拔出只剩一个头,再深深地一插到底。 那种力度足以碾磨到内壁上任何一个敏感的地方,荆夏很快就被插得腿心酥软。 沙发的木质骨架都被掀得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荆夏抬头,视线落在男人不断紧绷又放松的斜方肌。 映着客厅里昏黄的灯,荆夏看见上面已经起了一层薄汗。此时莹莹泛亮,看起来竟然无比性感。 不知怎么的,思绪飘到地上那张被霍楚沉扯下来的海报。 世界最性感男人…… 好像这么看,比起自己身上这个,保罗·路德还是差了一点。 “嘶——” 侧颈的惊痛让荆夏回神。 “你怎么……”霍楚沉有点懊丧,又有点气闷,用手钳住她的下巴问,“你怎么每次都不专心。” 荆夏当然不能告诉他,是因为自己在馋他的身子。 霍楚沉看她一副梗着脖子不打算解释的样子,难免有点受打击。 “啊!你……又要干什么?” 荆夏一阵惶恐,转眼又被霍楚沉扔到了床上。 手上的领带被拉紧,然后利落地绑到了床头。霍楚沉欺身上来,一左一右摁住荆夏的膝窝,打开、再向上一推。 凉意霎时在那个湿漉漉的穴口弥漫,荆夏的柔韧性实在是好,膝盖被分开抵在身体两侧,臀部离开床单向上翘起,腰肢都几乎被折迭起来。 而她那个已经被肏得汁水淋漓的穴口,就这么大大敞开,完全暴露在男人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下。 “是我做得不够好么?” 霍楚沉喃喃地问,向前膝行两步来到荆夏两腿之间。 修长的五指下,是那根胀硬的粗长性器,上面青筋盘绕,顶头马眼怒张,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他握着充血的龟头,缓慢地磨蹭荆夏红肿的阴蒂,腹肌不时收缩,凸显出性感而流畅的线条。 荆夏难得有些心悸,决定解释一下。 而霍楚沉却有些委屈地追问,“那我再快一点好不好?” 没等荆夏表态,肉柱就破开媚肉直插到底。 番外五滑铁卢(H) “啊!!!” 极度的饱胀感,撑得荆夏瞬间浸出了眼泪。 被捆在床头的双手下意识收紧,猛然拉得整个床架都晃了晃,发出“咯吱”一声尖叫。 不等撞飞的意识回拢,身上的男人就掐住她的膝窝,下体悬空地抽插起来。 这一次,霍楚沉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缓慢地全进全出,而是在她腿间短促而快速地顶送。 灯光下,男人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呈现出绷紧的状态,随着律动翕动。而他精壮的小腹更是壁垒分明,人鱼线和大腿肌看得格外清楚。 “嗯嗯、啊……霍……” 荆夏被他插得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从喉间发出些嘤咛。 快感像电流,一刻不停地从两人交合的地方窜开,荆夏绷直脚背,双手牢牢抓紧床头的领带。 每一次插入,男人的囊袋都会拍打在她光裸的臀部,小腹摩擦阴蒂,大敞的穴口很快就是粉红的一片。 身体像一汪热泉,春水随着肉柱的搅动,一股一股外涌,拍击得飞溅出去,有的从菊穴一路顺着股沟,甚至染湿了身下的床单。 好快、好深,可是好舒服。 荆夏很快就觉得意识恍惚,身上压下来一具火热的男体,微微汗湿。 他的胸膛坚硬,肩背宽阔,把她搂在怀中,含着她的耳珠叫她宝贝。 上百个日夜的思念,霍楚沉在进入她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自持。 那些锥心刺骨的感觉虽然令人深刻,但都不及这一刻身体交融的真实。 这是他的女人,霍楚沉想。 她终于是他的了。 “宝贝……”他像是着了魔,怎么都要不够,怎么插都不够深。 “喜不喜欢……我肏你?” 霍楚沉撑起自己,一手推挤她的乳房,用拇指拨弄她硬挺的乳头。 他喜欢看她双眼迷离、脸颊绯红的样子。以至于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霍楚沉想着她自慰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她现在这样迷人又脆弱的表情。 “喜不喜欢我……像这样,用力肏你?” “啊!!!” 又是一记深顶。 龟头破开媚肉,插到宫口,棱头刮擦过内壁上敏感的凸口,就连膀胱都是酸胀的感觉。 “不、不行了……我快到了……”荆夏声音颤抖,带着气弱的鼻音,确实是濒临极限的状态。 “那以后……嗯……要不要我每天都这么肏你?” 霍楚沉非但不慢,还加快了速度,起身将荆夏的下体再抬高了一点,几乎是半蹲着在往下坐。 过于淫靡的画面刺激着两人的视觉。 这样的姿势,两人都可以清楚看到那个殷红湿润的小口,是怎样一张一翕地吞吐着男人狰狞粗硕的肉柱。 每当霍楚沉往下沉腰,两片阴唇便会朝两边分开,含着他直到没有任何一点棒身露在外面。而每当男人向外拔出阴茎,湿淋淋的媚肉围剿上来,偶尔会被翻带着露出一点。 “宝贝好紧……好舒服、好多水……怎么都肏不够……” 偏偏男人还讲着色情的话,低沉的声音混杂喘息,充满情欲,荆夏完全沉沦在情欲的世界,呻吟着想要更多。 “插、插我……” 当她颤声说出这句话,荆夏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然已经染上哭腔。 男人都是暴虐且充满了征服欲的动物。 她无意识的示弱像干柴上溅落的一点星火,一瞬便点燃霍楚沉全部的欲望。 而与此同时,临近高潮的女体逐渐紧绷,甬道比刚才还紧了几分。宫口触及他龟头的地方,也在缓慢而有规律地吸动,像一张色情的嘴,对着他久未释放的马眼狠命嘬吸。 “嗯、嗯……” 一股射精的冲动像野火一样,从尾椎直窜耳心,霍楚沉只能低吼两声,暂且先停下缓了缓。 而身下的女人还处于高潮边缘,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难耐。 荆夏本能地想抬头,然而身体一动,牵扯到小腹也是一阵收缩。 本来就是一杯已经盛满的水,再有任何一滴的汇入都能让意志全盘崩溃。 没能被及时压下的射意被这么无心的一撩,顿时像洪水决堤。 霍楚沉只觉眼前有白光晃动,一股久违的欣快像火山爆发,根本控制不住。 “嗯啊、啊——” 男人充满野性的低吼在耳边响起。 荆夏完全没有防备,只觉穴内漫起一股股异样的热流。 男人久锁的浓精强而有力,喷射在她的宫口和内壁,很快从被插满的穴口漫了出来。 一滴、两滴…… 饶是霍楚沉还没将自己拔出来,装不下的精液就顺着两人交合的地方,在床单上流下了一小滩痕迹。 十分钟。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时刻,荆夏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侧身去看床头的电子钟。 而这样的小动作显然也被霍楚沉捕捉到了。 男人的眼光随着她偏过去,房间里刚才还无比火热的气氛,霎时跌入冰点…… “……不是说没有一次会少于二十分钟?”荆夏面无表情,问得有些冷。“跟你说了要等十分钟才能做,看吧!现在怎么办?!” 霍楚沉怎么会知道。 平生第一次遭遇“滑铁卢”,这个时长对他来说,简直是耻辱。 要知道他第一次跟荆夏做,时间都是这个的三倍。 他咳了两声,有些心虚地纠正道:“是十分零三秒……超了三秒,应该……还好。” 荆夏沉着脸看他,不说话。 霍楚沉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梗着脖子想了一会儿,只无力地狡辩道:“我素了这么久,刚才太兴奋,失控一次很正常。我们再来一次,这一次一定不会这么短。” 荆夏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解开,”她冷着脸命令,一副炸毛的模样。 霍楚沉也难得这么听话,立即膝行上前,给荆夏解开了捆住双手的领带。 然而下一秒,重获自由的荆夏像一只敏捷又狡猾的猫儿,利落地将霍楚沉反绑了起来。 “做错事就要受罚。” 她说着话,不疾不徐地将男人的双手绑到床头,长腿一跨,两人的位置就调了个个儿。 荆夏起身,跪坐在霍楚沉的小腹上,指尖轻抚过他汗湿的蜜色肌肤,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拨了拨男人粉褐色的乳头。 “嗯、嗯……” 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荆夏看见他两侧的肋骨都在微微翕张。 “既然你说这一次不会这么短,那我们就试一试。” 说完,荆夏侧身拿来床头的电子钟,把模式调成了秒表计时。 霍楚沉:“……”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较真。 番外六诺曼底(H) “嗯啊啊——宝贝别弄……” 果然,这样的举动再次刺激到兴奋的男人。他像是触电一般,全身肌肉猛然一缩,挺腰一送,荆夏甚至握不住他腿间的那根肉柱。 龟头往前顶进一寸,直直把荆夏的一边乳头戳得往乳肉里凹陷下去。 “嗯……” 尖锐的酸胀感沿着背脊传开,荆夏忍不住叫出了声。 然而下一秒,她就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就落在了霍楚沉的侧臀。 脆响过后,两人都被这一巴掌扇得愣了愣。 好在荆夏没有怯场,很快就调整过来,梗着脖子严肃道:“说了你不许动,你犯规。” 说完也不管霍楚沉的反应,从床头摸来一根橡皮筋。这是她平时绑头发用的,大约三指宽,荆夏用的时候要在头发上缠两圈。 但如果用在霍楚沉身上,一圈刚刚好,略微有点紧,又不至于让人太难受。 她把橡皮筋套上霍楚沉的肉柱,一路抹到底。 “唔、唔啊……宝贝好胀……”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声音微颤,甚至带着些哀求。 荆夏看着他跨间那根越来越肿胀的性器,觉得穴里的水已经流到了腿根。 她索性跪起来,膝行至霍楚沉的头侧,张腿,用自己的穴口对准了他半张着的唇。 春液淋漓,把阴户弄得亮晶晶一片。 荆夏蹲起来的时候,一滴淫水牵着淫靡的丝线,正好落在男人的唇齿之间。 这画面…… 她一时觉得心悸,想退开,却见霍楚沉先是一愣,而后伸出舌头,细细地在自己唇上舔了一圈。 “这是宝贝的小淫屄吗?” 几乎是同一时刻,荆夏背心一凛,被这样的下流话激得忘了动作。 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是这样,这男人骨子里的优雅和矜贵,也没有因为刚才动作和淫语减少一分,反而多了种别样的诱惑。 荆夏浑身燥热,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 她伸手拨开腿间的两片阴唇,缓慢地将自己送到他的嘴边。 肌肤接触的那一刻,男人舌头破开紧合的穴口,猛然往里一插! “嗯、嗯啊……别唔……” 快感像野火,从腿间焚烧,荆夏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都烧了起来。 双腿突然瘫软,她往下一塌,刚好如了霍楚沉的心愿。薄唇立即犯进,包裹住她颤巍巍的两片花瓣用力吸吮。 “嗯、嗯……啊……轻、轻点吸……” 荆夏最后几乎是坐在了霍楚沉脸上,双手撑住墙壁才能稳住自己。 他的舌头火热又灵巧,从穴口带出湿滑的黏液再一路往上,找到她最敏感的那颗小阴蒂,不轻不重地撩拨。 淫水像失禁一样往外流,荆夏觉得小腹酸胀,再这么被他吃下去,真怕要尿出来。 可是霍楚沉吸得她好紧,荆夏根本没有力气跟他对抗。 慌乱间,她把手臂往身后探去,精准地摸到男人起伏的胸膛,对准那颗挺立的乳珠一拧! “嗯嗯唔……” 男人发出又痛又爽的呻吟,终于放开了她。 荆夏趁着这个机会,才从他的桎梏中脱离。 “啪!” 又是不重不轻的一巴掌,只是这次拍在了霍楚沉挺立的性器上。 他仰起头闷哼一声,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绷紧,爆发出危险的力量感。 “又不听话!”荆夏故意压低了声音,做出生气的样子。 她依旧是侧身,再取来一根橡皮筋,套在了霍楚沉腿间硬物的中间段。 霍楚沉这下真的是觉得自己要炸了。 本来就被她撩拨得欲仙欲死,还求而不得,这个妖精还这么不知死活地一再给他煽风点火。 “宝贝别玩了……”霍楚沉开口,但还是发号施令的语气,“快给我。” 荆夏不满意地哼哼,嚣张地回了句,“不要。” 而后再次起身,又跪坐到了霍楚沉的下腹处。 温热湿软的两片肉唇包裹上他胀痛的性器,黑暗之中,霍楚沉都能想象到她骑在自己身上,用穴口磨蹭自己阴茎的样子。 丰润的粉唇像小嘴一样含着他,顶头的那个小阴珠,会因为摩擦而暴露出来,挺硬的泛着亮。而她胸前的两团莹软,此刻肯定也正晃荡出淫荡的幅度。 最为敏感的龟头,已经因为兴奋和血流不畅胀得发疼。 只有当她柔软的穴口轻轻喊裹的时候,会缓解一分,但荆夏就像是存了心要折磨他,每次都是挑逗的一触即离。 可是她也流了好多水,穴口越吸越快,应该是很想要了。 “宝贝……”霍楚沉再次开口,刚才的颐指气使不见踪影,说话间染上些央求的语气。 “别玩了……快让我插进去……嗯唔……” 完全没有防备的,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紧致和湿滑就包裹了他的胀硬。 身上的女人也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内壁突然绞紧,像一张贪吃的小嘴,奋力想吸出精液。 两人都缓了一会儿,荆夏才骑在他身上开始了抽插。 女上的姿势入得很深,几乎次次都能全根没入。顶头的马眼触及柔软的宫口,被吸嘬的弹力弄得软烂不已。 欣快感像涨水的海潮,漫漫从尾椎淹没上来,捆缚在床头的领带被拉紧到极致,就连床架都开始“吱吱哟哟”响个不停。 “嗯、嗯……宝贝再快一点……嗯,对,深一点、用力!用力!” 霍楚沉声音沙哑,低喘夹杂着闷哼,像一头危险的凶兽。 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抽吸的龟头,霍楚沉再次有了射意。 可是由于橡皮筋的束缚,输精管被挤压,这种感觉像淤塞的山洪,不断累积。 每次都在他以为自己就要不行的时候,快感又会往上攀升一点。 这种突破极限的感觉要把他逼疯了。 霍楚沉几乎被折磨得失去理智,双手紧紧抓住领带,口中都是愤怒的咆哮。 “解开……让我、让我射出来……” 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身上的女人不动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山顶突然跌落,整个人都悬浮在排山倒海的空虚里,完全的不知所措。 “宝贝……”霍楚沉起先还能控制着自己,哑着声音要求,“继续……给我……” 然而荆夏不为所动,甚至把他胀硬到发紫的性器从穴里拔了出来。 “啵!” 一声清亮的响动回荡在安静的室内,荆夏俯身过去,扯下了霍楚沉眼睛上蒙着的东西。 光线重回视野,霍楚沉有些不适应地偏了偏头,好在室内并不亮,他很快就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因为还没有清洗,荆夏的穴里仍然残留着他第一次射进去的精液。 随着刚才的一阵抽插,精液变成一圈白乎乎的黏沫,粘在两人的性器上。而她的穴还一刻不停地往外流水,光是这么几下移动,床单上又是一条湿漉漉的轨迹。 “宝贝快点,”霍楚沉觉得自己要疯了,刚才想射不得射,现在处于顶峰上又被扔下不管,如果不是手被绑着,他现在一定会把她扯过来,摁在身下狠狠地肏! 可荆夏像是铁了心要折磨他,不仅无视他的请求,还干脆坐到了霍楚沉对面。 视线可及的地方,她一左一右地分开了自己的腿。 一只手向下,拨开覆盖在阴蒂上的薄皮开始揉弄,另一只手不缓不急地拎起霍楚沉胀硬的龟头,用食指在他马眼附近撩拨似的画圈。 视觉的刺激下,身体的渴望变得更加强烈。 然而她却不多不少只给一点,仿佛故意吊着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 那种感觉很像窒息,会因为想要畅快地吸入一口空气而疯魔。 霍楚沉仰头低喘,眉心紧蹙,下颌线到喉结的线条锋利到割人。就算是处于弱势的位置,这个男人也向人呈现出一种危险的攻击性。 “最后说一次……”霍楚沉声音冰冷,透着股狠戾。 他抬头看向荆夏,眼神迷离,却带着凶性,一字一句缓慢地道:“给我。” “否则?”荆夏挑眉,完全不把男人的警告放在眼里。 霍楚沉没有回答她,而是低低地笑了两声。 那声音擦着喉咙滚出来,带着危险的冷意。 霍楚沉不再说什么。 他一向如此,威胁的话只说一遍。 荆夏看着他,只觉背上突然窜起一阵寒意。她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威胁的人,可是现在的霍楚沉真的…… “喀嚓!” 一声惊响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 荆夏难以置信地看向床头的方向,只见原本还结实的床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折腾的摇摇欲坠。 而霍楚沉双手一个使力,轻而易举地就折断了中间那根捆着领带的竖梁。 “……”荆夏有点后悔了。 求饶显然已经来不及,好在她手脚灵活,一个翻身从仰卧的姿势便成跪趴,手脚并用地往床下爬去。 可是她的手刚触到床沿,右腿的脚踝就被一只火热的大手给拽住了。 霍楚沉几乎是用了全力,完全不给她逃走的机会,用力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拉! “啊——” 荆夏尖叫,伸手拉住床尾一个堆放衣服的小沙发,可是完全不管用。 沙发一声哀鸣,被男人一起扯了过去。 荆夏侧身,对准霍楚沉的肋骨就是一脚,惊慌之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霍楚沉像是早有预料,侧身一壁,转眼之间,荆夏已经逃下了床。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触及地面的时候,荆夏才发现自己身体发软。下床一不留神就扑到地上,只能手脚并用地往远离霍楚沉的方向爬行。 “唔、不……” 脚踝上再次传来沉重的压迫感,心跳失速,荆夏身体一盈,只觉近处的东西像光线一样从自己眼前划过。 大脑来不及思考对策,因为霍楚沉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甚至等不及抱荆夏去床上,就着她趴在地上的姿势,霍楚沉撑臂压下来,一手扶着自己胀硬到极致的肉柱,捅开媚肉直直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