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洛仙》 1章 人祭 嗡~ 三枚铜钱,外圆内方,落在碗里,两正一反。 是为二阳衔阴,卦象为坎。 “吉时已到,送行。” 一人扯着破锣嗓子,送行二字拖着长音。 随他一声喊,浒江无风而浪起。 一粗壮汉子,持起柴刀便砍断了一根手指粗的麻绳。随即,一艘扁平竹排顺着水浪迢迢,逐流向远。 岸上有妇人声绷不住,嚎啕大哭,匍匐在地,望着竹排,心如刀割。 然而,在一祭台上,一位身穿道袍的八字须者忽露出不悦神情,喝斥一句:“孝敬河神大人,乃是尔等分内之事,哭什么?若惹得河神大人不悦,你一家担待得起吗?” 经他一声斥,立有几人拉起妇人,或劝或捂嘴,将她带走。 随后,岸上鞭炮声响,锣鼓齐鸣,所有人对着狂浪奔腾的浒江接连三拜。 翻腾水浪里,小小竹排随波而去,只须臾,便隐没于众人视线尽头。 而那竹排之上,置有两坛,坛边横绑猪牛羊三畜,而坛中则分别装有一男女,谓之人祭。 “晦气!” 左边坛子里,一位十六七的男童忽睁开了眼。 看着摇摆不定的竹排,他紧绷的心儿悬到了嗓子眼里。 话说昨日他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世界,一过来,就被人洗净置于坛中。 来时虚弱无比,连开口出声都是无力,无法与人交流,今日稍恢复一些,不想就碰到了“良辰吉日”。 方才于码头时,他本想开口说话,劝村民不要这么迷信,但看着无数巴不得他们立刻被河神笑纳的眼神,他终是打住了这念头。 他名唤【江陵】,本是一普通应届生; 昨日下午,于药店上班时偶感疲倦,便趴在桌台上本想歇一会儿,未想这一歇,再次醒来,就到了这里。 此时的他已换成一具孱弱之躯,这身体的原主与他也唤同名,家有一兄,父母双绝。因这地方靠水而生,遂有三年一祭之习俗。 今年轮到江家,其兄本有双子,不舍献出,便嫂出一计,由他代行。 只要未行及冠,那就都符合【祭祀】标准。 也不待与江陵商量,长兄如父,一言而决。他便成了今年的祭祀童男。 嘶~ 江陵忽然猛吸了一口冷气, 腿部的酸麻让他感觉已经失去了对双腿的掌控; 只奈手腕、脚腕皆被绳索绑住,缸里空间不大,便是想伸展些许,也是不能。 江中风浪愈大,若非竹排边有猪牛羊绑着,这缸子怕是早得滑落水里。 砰! 忽然闷响传来, 江陵仰起脑袋就往后面砸,撞在缸壁上。 顿时,他金星眼冒,瞳中阵阵泛黑,疼得差点晕厥。 可他仍是咬牙,未待停缓,对着后面又狠狠砸撞了一下。 嚓~ 缸子到底是碎了,可他的头,也见血了,也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种火辣辣的刺痛于后脑在萦绕。 他艰难地伸手朝背后摸了摸,侥幸抓到一瓷片,心中略幸。然后就抓着瓷片在手腕上的绳索上摩割起来。 瓷片虽然钝拙,可眼下,这也是他唯一可自救之物。 咕噜~ 约半刻钟后,一道大浪打来,江陵听到了缸子掉落被灌入江水的声音。 紧接着,他亦感觉到天翻地覆,一阵翻腾后,江水灌入鼻腔,一种刺痛又难受的感觉在咽喉上方龃龉。 他张开嘴,呛出声,却立马被灌入大量江水,整个人差点眼前一黑就此呛死过去。 也因缸子被他后脑砸破,几圈翻腾后,他从缸里落出,顺着水流,迅速卷走。 三月初春,水正泛滥。 面对洪水,人力本就微渺,何况江陵还手脚被绑,只得一路随流。 卷入暗涌中,未待须臾,他便被不知名物体撞得鼻青脸肿。 也所幸,他不停地割绳也终有了松动,本就瘦弱的双手忽然咬牙一抽,竟成功抽出了右手。 脱困后,他疯狂挥舞手臂,在水中借力。冲出水面后,眼看接近岸边,他勾手一抓,便揪住一条树根。 凶猛地洪水从身上冲过,他就像是摇摇欲坠的风筝,随时要断线飞离。 求生本能驱使下,他用尽浑身力气,沿着树根往岸边爬,短短两米余,足足爬了一刻多钟。 筋疲力尽时,也终是翻上了水岸,倚在交错的树根上。 当解开腿上绳索时,他见身上被暗流当中的杂物割出的伤口,流了不少鲜血。 最痛之处,却仍是后脑。 “那缸真硬。” 可惜了隔壁缸的女孩,这会儿已不知被卷走到那个地方去了。 也实在是能力有限,江陵着实顾不上她。 此时虽已脱离洪水,但瞧这身上的多处伤口,若不寻药医治,怕也是熬不了太久罢? 可若寻郎中,那就只能寻山路,返回村里。 但作为祭品的他,若是再跑回去,其结果也自可想而知。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看着大腿上一条长约寸许,尚在流血的伤口,江陵抽着冷气咕哝道:“若是能有瓶云南白药就好了。” 身上伤口多,他两只手也实在按不过来,也干脆不按了。 说话间,他以沾着血的手指,无意识地就在旁边的石头上画了一个大致的瓶子图案。 却没想,只待三息之后,那石头上的图案竟隐现光辉。 只一眨眼后,一个褐色的小瓶子就赫然出现在石头上。 瓶上有标贴,正是写着【云南白药】四个小字。 江陵看着这瓶药,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满脸惊愕的他,想着连穿越这种事都出现了,这更离谱的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便不多想,拿起瓶子拧开盖,将保险子就着河水吃了下去。 之后又将粉末倒在几处较大的伤口上。 至此,血总算是可以止住了。 2章 荒山胡庄 在树根上躺了约莫小半时辰,迷迷糊糊间,江陵发现自己已半个身体浸在了水里,这才爬起身来,顺着河岸往山野走去。 这个时代没有高楼大厦,入眼之处皆是青翠盎然,稍远处,更是雾天相接,仿佛水墨铺开,一切都浸在朦胧里。 经过这小半时辰的歇息,这孱弱的躯体也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 再度站起时,忽觉腹中饥如刀绞。 才走了几步,双足便觉虚浮,貌似这躯体已是两日未曾进食了。 想着之前在石头上随手一画,便成真了一瓶【云南白药】,此时既然腹中饥饿,身上也是冰冷湿凉,何不画只烧鸡、一套衣裳。 故技重施在石上作画, 这一次,却是等了好半晌,也未见其物凝真。 “之前明明能成,为何现在就不行了?” 他抹去衣服,只留烧鸡,但那石上画作,又过盏茶时,仍是未变。 他又抹掉烧鸡,又画了一瓶【云南白药】,也仍未生效。 由此可见这奇异能力,并不是次次都能奏效,或许只能每天一次?或者偶尔那么一次? 前方空谷幽幽,隐约回荡着远处的锣鼓和鞭炮声。 从声音判断,这里离村庄,应是不算太远。 “该走了,再不走被人发现了,怕是就得被抓回去了。” 即便双足虚浮无力,他也强撑着寻一木棍为杖,跌撞往东而去。 村子在西,往东而去,总归没错。 路上,他给自己灌了三次水,每当清水入腹,那饥饿之感这才稍适。 也随着前行,这具躯体的某些记忆也渐渐于脑海清晰起来。 于乱山丛野一顿乱钻,终于走上了一条青石板路。记忆中,只要顺着此路往东六十里,便可到郭北县。 这躯体的主人在幼时,曾随父母赶集去过一次。 “郭北县地方不小,只要去了那,应就无碍了。” 行约五里,天忽降雨,淅淅沥沥,霏霏靡靡。 冒雨前行,因无鞋可穿,数次滑倒,狼狈至极。 又过五里,雨虽仍下,可天上也冒出了太阳,晴雨交加,忒也怪异。 前方不远忽然隐约传来敲锣打鼓声,极是热闹。 听到这声,江陵却惊悸顿生,生怕是绕山路又绕回村庄了。 立刻驻足远眺,见树荫错漏间,偶有红裳晃动,且这锣鼓欢庆,不是祭祀之音。 心中这才稍定。 ‘这敲锣打鼓,好生热闹,莫是有人办寿?’ 向前复行二百步,果见一队伍身着红衣,于林中走来,吹吹打打。 江陵先是远看,确认那些人都是陌生面孔,这才走上前去,与之招呼。 队伍里的人,纷纷侧目看他,却不言语,只是一脸微笑。 有一矮胖老者位于队伍末尾,弓着身体,略有驼背,抬头看他一眼,哑声问道:“小相公这是要往哪去?” 江陵回道:“欲往郭北县去,不知这路该是没走错罢?” “路倒是没走错,只是此去郭北,路途尚远哩!”老者淡笑道。 江陵赔笑两声,没走错就好,远不远的倒是无妨。 看前方有八人抬轿,但轿子却是空的,江陵就问了声:“老先生这是去迎亲?” 老者边走边道:“新娘子已迎了,正去新郎官家呢。” 已迎了? 江陵再往轿子看去,方才明明隔着红纱隐见空荡。可这会再看,只见里面已坐妙曼绰影。 眼花了? 走了几步,老者又道:“这边山野人稀,相逢不如偶遇,小相公既然碰上了,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去喝杯喜酒?” 喝喜酒? 路上的偶遇偶请,通常不过是客气话罢。 江陵刚想拒绝,怎奈腹不争气,一想到食物,胃里翻腾如刀绞,先前饮下的水也再难压抑。 老者又道:“新郎为胡员外家公子,就在前边不远,胡员外好客远近皆知,小相公若去,胡家定然欢喜。” 这话说的,还真让人难以拒绝。 江陵讪讪一笑,半推半就。 待须臾,果见前方野岭有一庄院,修的颇具气势。 迎亲队伍一到近前,锣鼓唢呐更甚之前,更有红花抛洒遍地。 待得队伍进了院门,只见外边雕梁画栋,里面又是别有洞天。 那亭台水榭如梦似幻,正厅大院富丽堂皇。 队伍进入,便自落座。庭院里,桌席满布,少说得有二三十桌。 作为偶请之客,江陵也懂得分寸,就在最外边的一张桌子落座,与几个刚刚敲锣打鼓的年轻人共桌。 心情忐忑着,只想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走。 却忽见这桌上竟然摆着金杯玉盏, 盘中珍馐琳琅,好不华贵。 不由心说这胡员外家好大的气派。 桌上食物虽多,但其他人还没动手,他也不好意思先动。 想着与同桌几人搭讪几句缓解尴尬,可他无论怎么搭讪,敲锣的几人也不言语,只一脸傻笑,就像一个个哑巴一样。 之后他就看到了繁琐的一套拜堂程序,席间人来人往,细节倒没看个真切。 前后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先前那位驼背老者居然带着两位新人往这边走来。 新郎新娘红袍加身,新郎年纪轻轻脸上毛发却十分茂盛,新娘脸型小巧笑容看着略为生硬。 两人也是不说话,只举杯示意。 那驼背老者在旁笑脸说道:“新郎新娘得知有贵客来,特来感谢,还请小相公赏脸,饮上一杯。” “叨扰了,祝福你们早生贵子万事如意。”江陵祝福了一声,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酒,是果酒,有很纯正的水果清香。饮入下喉,好似溜冰入腹。 “好酒。” 那老者见他痛快,脸上喜色也多了三分,“今日恰逢喜事,小相公可否留一份墨宝以作庆贺?” 墨宝? 大抵是他瞧见江陵头绑方巾,该是个读书识字的。 这既来吃席了,也该留点东西做贺礼。 见他这么说,江陵面露窘色。 也未待他回应,那老者就让人取了笔墨纸砚。 见此,江陵更是神情略滞。 墨宝?他墨宝个锤子,毛笔字他可写得不利索。 若真留个墨宝,定会叫人笑话。 念此,他就说道:“不如改作画可好?” 老者听了,无不欢喜,作画?那自是更佳。 于是江陵就让他们弄来一块木炭,削了削,又在砚台里磨了磨。准备给一对新人描个素描。 让新人落座,静为参照, 只小半时辰后,一幅素描画就完成了,自己看了看,虽不是铅笔画的,但功底还在,水准之上。 将画交给老者,老者竟惊为天人连连夸赞,立马将画作传给他人观赏。 见他们这般模样,江陵也笑了,古代人的画作多为写意,而素描比较写实。 在这样的时代,突然弄出这么一幅画,对他们的视觉冲击感,该是很强烈罢? 画作被传阅后,两个新人小心翼翼收藏起来。之后,他们一家子就轮番过来敬酒,表示感谢。 江陵不好推脱,只得多喝了几杯。 满场欢庆,气氛融洽。 好不容易喝了七杯,本以为就此作罢,却没想到,男女方亲戚颇多,敬了一轮还有一轮。 作为路邀之客,逢人敬酒,江陵实在不好相拒。 于是干脆仰头连干三碗酒,趴在桌子上就装醉。 都醉成这样了,你们总不该还要敬吧? 大抵这个计策是高妙的, 他趴下后,一连过了好几分钟,也没人再来打扰他。 初时,江陵只是装醉,可趴了一会儿,那酒劲居然真的上来了,不知不觉间他就真的睡过去了。 梦里迷迷糊糊,好像掉进了棉花里,身上被毛茸茸的东西拱来拱去。 3章 古寺少女 初时觉得瘙痒,紧接着,又觉一冰冰凉的东西贴上胸膛。 之后就是刺痛, 奈何江陵醉酒太深,实在抬不起眼,也不知这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只是,胸口才觉刺痛的下一秒,这周围似是起了什么争执。 似有狗吠狐鸣之音交错。 那声音争斗着,十分激烈。 江陵听着听着,完全陷入梦里。 待得他再次醒来,只见天色发黑,竟是已近傍晚。 双手托额,只觉头部要炸裂一般。 心里悔不该吃这么多酒,且酒是喝了,食物却没吃,这刚醒来,腹中又被饥饿闹腾。 这酒席,应该还没散吧? 刚举目朝四周看去,所见之处皆将他骇得倒竖汗毛。 慌忙起身走了几步,定睛再看。 只见这哪里是什么胡家庄? 分明只是一片乱石山谷,而他刚才所卧之处,又哪里是什么客桌凳椅? 分明是一处连墓碑都没有的乱坟! 且坟头周围,遍是禽类毛发,想起之前迎亲队伍抛洒的满地花瓣,竟原来是这臭烘烘的鸡鸭杂毛? 地上有血,成片而凝结。 心情惊骇之下,江陵再次觉得胸口刺痛,低头一看,竟也这才发现,胸口的衣服似是被锋利之物割破。 胸膛口更有一条长逾三寸的伤口,已形成血痂。 回想之前的怪梦,江陵不禁地跌足后退。 忽朝背后看去,只见一乱石堆里,竟摆着五六只狐狸尸体。 它们浑身是血,身上碎烂,像是被绞肉机反复撕扯了一遍。 再往远看,一棵榕树之下,两个身影并排而立。 见他看来,六目对视,那两人面带微笑,一动不动。 江陵只觉毛骨悚然,一种激灵从脚底直冲脑顶。 那两人,分明就是之前的新郎与新娘。 反应过来的他刚欲拔腿而去,却也忽见榕树之下那两道身影笑着笑着身影模糊。 转瞬之间,他们双双飘落。 刚踏出一步的江陵,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朝榕树走去,见地上落着一张宣纸,四四方方。 再凑近些,这才发现,刚才所见哪里是什么新郎新娘,根本就是他之前用炭笔所画之素描。 这画之前已被新郎新娘收了起来,怎落到了这里? 再者,这地上的狐狸尸体,以及他胸口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细看胸口之伤,那血痂处还略沾几根狐狸毛,从伤口钝拙来看,这恐怕是被锋利的爪子给抓出来的。 “恐怕这些狐狸是想害我啊!” “可这些狐已经死了,又是谁在它们的爪牙下救了我?” 思忖之间,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张画。 难道,是它? 他画的东西,有一定几率能够成真。 该不会是这画里的东西,在他危险的时候跑了出来,救了他? 心里越想越玄,搞不好,还真有这个可能! 空谷幽幽,怪鸟长鸣。 眼看天色渐黑,江陵也实在不敢在这里继续逗留。 鼓着勇气于榕树下,将画卷了起来,收在身上。 临走时,又捡了根狐狸腿,准备留着路上充饥。 却刚翻动狐狸尸体,他就从那狐狸的毛发间发现了几根珍珠项链,其中一条狐狸腿上居然还拴着一个黑色戒指。 想来,这该是狐狸从某处坟墓里偷出来的东西。 这些狐狸也真是成精了,竟懂得将饰品往自己身上穿戴。 摘下项链戒指,那戒指材质特别,似木非铁,十分轻盈。 戴在手上,还有一环儿能够转动。 就在江陵随手一转之下,忽然间,天地摇晃,只一瞬之间,他就落在十里之外。 再看周围,哪里还有什么空谷乱坟? 只是依旧荒野,但前方数百步外,隐有光亮,似有人烟。 这奇异的一幕,让江陵怔忡半晌,想摘去手上戒指,却再去拔它怎么也拔不下来。 循着光亮而去,未几,见一寺庙座在前方。 那寺庙老旧,瓦败廊颓,院落里蓬蒿遍地,长得比人还高,稀落几间禅房也是缺门少户。 那晃动的火光正是来自其中一间。 到寺门外,瞧那匾额,已缺一半,可【兰若】二字,还算隐约可猜。 兰若寺? 这感觉就有点熟悉了。 走近那带火光的禅房,也果见一书生借着光亮在奋笔疾书。 大抵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那书生忽而回头,与江陵四目相对。 他年龄不大,礼貌一笑,也未言语,继续疾书。 江陵则问他天色将晚,可否在此借住一宿? 书生笑说:“此处无主,小可亦是逆旅之客,兄台既已到此,随意就好,不必拘束。” “怎么称呼?” “小可姓宁。” 听他姓宁,江陵暗暗点头,这就对得上了。 于是就从庭院收拢了些干草,选了另一个比较干燥的禅房,借了点火来,烤起了狐狸腿。 待得肉熟,即便无盐无料,肉味还腥臊,可吃在嘴里仍觉味美。 匆匆十几口,便将狐腿吃了个干干净净,意犹未尽之下也忽后悔之前该多带几条才是。 ‘既然来了兰若寺,还碰到了姓宁的,那应该也有燕生才对。’ 江陵便去问姓宁的书生,问他这寺庙是否还有第三人住。 书生却道:“只你我二人,不曾有第三人来。” 不曾有第三人? 这就跟熟知的剧情有点出入了。 ‘或许,也只是碰巧罢?’ 如此自我宽慰一句,又复回房中。 因之前都在赶路,且身躯本就孱弱,饱食之后,疲感涌来,围在火堆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睡了也不知多久,直到听闻院里响起喝斥声,他才缓缓睁开了眼。 “不义之财,莫要脏了我的口袋,拿走。” 听声音,是那书生,也不知在跟谁人说话。 瞧着外面天色太黑,江陵也没打算起身,管他与谁说话,反正与己无关。 闭着眼准备继续睡,却未待须臾,忽听得外面隐有哭泣声传来。 声音很近,就门边。 “谁在外边?”他就问了声。 话才出口,那破碎的门边就怯生生走出一条倩影,长发凌乱却冰肌玉肤。 身形高挑,玉腿修长,光着脚丫而来,畏畏缩缩立在门口。 她身着青色长裙,略见破烂,玉手捂胸,嘤嘤而泣。 “见过小郎君,不知可否让小女子在你这,受庇一晚?” 她目光乞怜,话带哭腔,说话间还行了个礼。 4章 相许以身 荒山野寺,夜中孤女,面对她的请求,江陵却心怀谨慎。 忽坐起身来,瞧这女孩身姿,的确曼妙可人。 便问她:“姑娘怎么称呼?” 女孩怯赧,轻声答:“小女子姓聂。” 姓氏,也对得上了。 “可是本地人?” “不是,小女子本为官宦女,随父上任,却路遇劫匪,一家人惨遭杀害,唯有小女子在父亲庇护下侥幸逃脱。可……尽管如此,如今也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 说着,掩面而泣,楚楚怜人。 “小女子一路逃至此地,也实在无处可去,又逢天色向晚,故想请求小郎君,收留小女子在您这受庇一晚!” 若是正常女子, 江陵倒没意见,荒山野岭有美人相伴,至少可解寂寞。 只是这女子,正常么? 兰若古寺,姓聂孤女。 这剧情可并不陌生。 本想与那姓宁的书生一般,直接拒绝之。 可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又稀里糊涂遇上这些事,宛如做梦一般。 在梦里若是还恪守本份小心翼翼,那不浪费了这么个梦境么? 一念及此,心中豁通:“也不必说什么收留不收留,说起来我与姑娘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姑娘也不必拘束,请随意吧。” “多谢小郎君。” 得到江陵允肯,女孩抹去眼泪,怯怯靠近过来,坐在火堆对面。 几番偶然对视,俏面霞飞,螓首低垂。 江陵之前虽睡了一觉,可身体仍是疲乏,简单说了几句,又自沉睡过去。 未几,梦境复来, 梦里有巨鳌从浑浊的大河里破水而出,其背上,有金页闪动,光斑文字于其中熠熠生辉。 忽然,怀中异物抖动, 江陵于梦中惊醒,定睛一看,见是那画卷似乎动了几下。 再看身边,那长裙女子不知何时已近身前,她玉手解下细长丝带,青色长裙如瀑滑落。 转眼便露出冰肌玉足,浑身上下寸缕也无。 “聂姑娘,你这是作甚?” 江陵瞪大双眼,坐直了身。 “幸得小郎君收留,若不嫌弃,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以谢收留之恩。” 女子款步走来,媚态天成。 江陵直视之,目光不避。 既是对方自己主动脱的,他自是不必虚伪转过头去。 “姑娘美意,我倒是不想推却,只是在下目前体虚,姑娘可否改日再许?” 如果这真是进入到了某段剧情,美人送上门,又哪有亲手推开的道理? 女子闻言微微愣怔, 大抵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回答, 男人么,每当碰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饿虎扑食,要么就是铁石心肠厉声呵斥,如那姓宁的书生一样。 可这种回答,日后再许? 被江陵直勾勾盯着看,女子即便出于主动,也是不由赧然。 “先穿上吧,晚上风冷,别着了凉。” “谢……谢郎君。” 女子只得将长裙捡起,重新穿上,随后也不知从哪处捧出了个元宝,送于江陵面前。 “郎君既愿接受小女子,那小女子之物便是郎君之物,这锭元宝,还请郎君收下。” 江陵看着元宝,眉头微锁。 聊斋志异里,聂小倩以美色撩人,若无果,便以钱财惑人心。若有人真为钱财动心,那夜晚就要被罗刹找上门。 “姑娘芳名可否相告?” 虽说女子【待字】不能轻易说出名字,但现在的情况,脱都脱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女子姓聂,单名一个‘倩’字。” 聂倩。 在《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里,聂倩就是聂小倩。 ‘还真不是巧合,还真是进入到这段故事里了!’ 江陵心中感叹,了然之后,再看聂倩,仍未有丝毫惧怕。 只说道:“我可不习惯用女人的钱,这元宝你自己留着,孤身在外身上有钱,心中也会更踏实些。 你若诚心跟我,我自也诚心待你。若有需要帮衬之处,只需言语,吾自当不吝。” 听着这番诚恳之言,女子神情微动,似是首次被人如此对待。 再看他时,目光也多了三分礼敬。 心道:此人目光虽饿,其本心却还是个君子! “早些睡吧,你若愿意,明日可随我一同去郭北县。” “嗯。” 说完,闭眼又睡。 女子倚在火堆旁,贝齿轻啮红唇,几次欲言又止。 大概到了午夜子时,江陵又觉胸口有异物抖动。 这次抖动剧烈,只两三下,那插在怀中的画卷竟径自飞了出来。 迷迷糊糊间,江陵睁开眼,只见这禅房内,目光三尺外莫名出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 它面色发青,头如黑炭,眼睛极大,肚皮浑圆,四肢多爪而纤长。 看到它时,它正往这边张抓扑来。 而江陵怀中的画卷飞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在它的头上。 下一瞬,画卷展开,一男一女凭空而现。 只是几道利爪发出了青光,那青面獠牙的东西当场烟消。 随后,那对男女徐徐转身,他们脸上带着笑,生硬而诡异。 笑着笑着,又飘然而下,重新变回了一张纸。 火堆边,女子忍不住惊叫,瑟瑟发抖,看着那画卷生出浓浓惧意。 而江陵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也终确定了。 ——是了,之前在空幽山谷里,定然也是这画里的东西救了他。 可这画,乃是他亲手所做,却能有如此威能? “我好心收留你,你却要害我性命?” 忽然,他向女子责问。 女子娇躯剧震,当即跪倒,解释自己与此无关。 “郎君明鉴,小女子并未想害郎君性命,方才那罗刹,不是小女子能控制的。这……都……都是姥姥安排的。” 生怕江陵不信,她指着地上已然发黑的元宝,哭道:“姥姥每次让我们出来,都不许空手而归,我……我真没想害郎君……” “哼!” 就算她确无害人之心,但罗刹鬼出现的时候,她一没提醒二没阻拦,是一种放任的态度。 凭此, 江陵也不必再与她客气什么。 “为何只针对我?怎不见你们针对那书生?莫非真是善心可欺?” 江陵面色变得不悦。 5章 异人剑气 “不是的,郎君你误会了,小女子真没想过要害郎君。都是那罗刹自己要出手的,小女子也压根拦不住它。” 女子努力解释。 “阻止不了,你就放任它对我动手?你是不是想着我若死了,你依旧可以回去邀功?” “不……不是的……” “你先前说的话,也统统都是假话,没一句是真的吧?亏我还好心收留你,你就这样欺我?” 江陵厉喝,手持画卷指着她。 女子慑于画卷,紧张而畏惧,努力解释,频频摇头。 “郎君请不要误会,实在是小女子身不由己。小女子方才若是出声阻止,一旦被它告状到姥姥那,那小女子便将永坠黄泉……” “你怕姥姥让你永坠黄泉,难道就不怕我让你魂飞湮灭?” “怕。”她垂下头,目光凄然。 沉默少顷,她又补充道:“小女子说真心话,是真没打算害郎君的。只是郎君情况怪异,非同常人,原以为郎君是个【缺阳】之人,却没想到郎君居然是个异人……” “缺阳?何谓缺阳?” “活人头上有【精】【气】【神】三把火,每有人来寺庙借住,姥姥都会派我们前来索撩。所用无非【财】、【色】二术。 被美色所迷者,【精之火】就会衰弱甚至熄灭; 若再接受钱财,则【神之火】也会走向覆灭。 通常,三把火只要被灭掉一把,那我们就能有可趁之机。 院里另外一禅房的书生,他既不好色,也不贪财,我们灭不了他的阳火。故而,难以向他动手。 可郎君你……” “我怎么了?” “你头上三火尽灭,根本没有半点阳气的样子,也因此,才叫那罗刹鬼忍不住对你动了手。” 女子目光委屈。 江陵却是惊了,他身上居然不存在精气神三把火? 通常而言,只要是活人,那头上必有三把火。 火旺,则人壮,鬼神难近。 火弱,则人衰,霉运纷至。 想到自己本就情况特殊,没有【精气神】三火,或许也属正常。 地上发黑的元宝,这会儿已经露出原形,压根不是金银,而是一截枯骨而已。 “你若失败,姥姥可否还预伏其他手段?”江陵问。 女子摇头:“郎君手段厉害,怕是姥姥不会再找上门来。” 手段厉害? 江陵心中苦涩,唯有自知。 他哪有什么手段? 随手画出来的画作,居然能演物成真,这其中原理他至今都未弄懂。 倘若那姥姥,真还有别的手段,或者将派其他人来,那他只能择机先走为上。 一想到离开,他摸向了左手食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 ‘之前转动戒指,我来到了这,若是再次转动,是否也会去到其他地方?’ 女子此时目光望向窗外,心中难定。 “我将这些告知郎君,姥姥她必不饶我。而我也本不愿为姥姥做这些亏心勾当,天亮后,还请郎君于寺庙后山的榕树下,将小女子尸骨带走。如此方可脱离姥姥魔爪。郎君若肯成全,小女子日后必定为奴为马报答郎君。” 女子跪下请求。 “可以。” 江陵嘴上答着,心中却叹,若真能熬到天亮答应你也无妨。 怕就怕这后半夜,估计不会再太平了。 攥着手中的画,也不知下次它们还会不会出来庇佑。 ‘既然这画能有如此威能,我何不再画几幅?’ 虽不一定会起效,但万一呢? 想到这,他对聂倩说道:“可否与我寻些纸来?” 聂倩颔首,其身如风,飘忽而去,几息之后,又飘忽而来。 来时,手中多了不少卷册。 “这都是以前途经此地的书生留下的。” 她将卷册放在地上。 江陵从其中挑了几张质地尚好的熟宣,铺在地上,又于火堆边寻一木炭,削尖后,速笔成画,描了一把剑。 说来也奇怪,画未成之际,他的身体未感异样。 可当画成之后,身体忽然大觉疲惫,好似通宵未眠,精神大减。 眼皮耷拉着就要忍不住往下闭去。 他赶忙甩了甩头,强行振作。 ‘怎么突然好生疲累?可不能睡了,这要是睡过去,后半夜怕是心肝脾肺肾都会被鬼怪给掏空罢!’ 如此提醒着自己,只强撑十息而已,疲惫如潮,忽汹涌而来,终究是难以扛住,将最后一丝清明也给淹没其中。 眼睛眯着眯着,便失去了知觉。 “郎君……” 聂倩见状,连唤两声。 慑于他身边的画卷,她又不敢靠近,只得蹲在火堆边,静静等他转醒。 至丑时, 禅房外,忽然狂风大作。 有一人于风中在呼喊——“小倩,你在哪里,怎生还不回来?” 听声音,是个老妪。 而禅房里的聂倩听到这声音,却是浑身紧绷起来,忍不住又喊了两声郎君。 可江陵沉睡若死,根本喊不醒来。 须臾后,屋外风停了,喊话的人,似也失去了踪影。 聂倩目光透过烂门,向外张望,却看着看着,忽于那破烂的窗户上看到一张皱巴巴的老脸。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老得牙齿都掉光了。 看到聂倩在里边,她笑了。 可聂倩却慌了, 也不知这老妪到底是什么人,从看到她开始,聂倩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浑身都在战栗。 “小倩,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回家?”老妪在窗户上开口。 聂倩看了看老妪,又看了看地上熟睡的江陵,忐忑不决。喉中更噎不知如何言语。 而那老妪说话之间,脖子伸得老长,竟从窗户上往里延伸了三尺余。 见此,聂倩更是神色大变,心念电转之下,她鼓起勇气就想伸手去推江陵一把。 却也就在这一霎那,江陵身边两张画卷都开始抖动。 尤其是那刚画好的长剑, 它在地上抖了三下,忽如秋日金菊,霍然绽放,百花相杀,璀璨橙芒熠锋耀眼。 有一道匹练从画卷中飞出, 呛然一声,刺破窗沿,那老妪伸进来的脖子当场被其斩断。 随即,橙色匹练于空中一个回旋,又复回画里。 老妪头颅落下,掉在禅房里,却成了一块黑色朽木。 点点猩红残留窗沿,似血也似神秘汁液。 聂倩目睹这一幕,揪着自己的胸口,心中剧颤,坐在原地,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6章 千年榕树 晨曦第一抹阳光破开云霞,光照八方。 江陵也终从沉睡中醒来,这一夜,他一直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有巨鳌出水,鳌背驮着金书,它远远而来,却总隔着咫尺天涯,怎么也靠近不了。 就是这般画面,反反复复,不下百十遍。 这醒来之后,可能因为乱梦缠身,虽睡了一晚上,却并没觉得身体有轻松多少。 睁开眼,看着前边火堆,火早就灭了,只有余烟在缈。 火堆对面,聂倩早已消失。 ‘这天色已亮,她作为孤魂野鬼,自是在这待不住了。’ 站起身来,伸展酸痛四肢,长吸一气,见自己手脚健全,其他地方也是无碍,不由庆幸昨晚运气不错。 昨晚沉睡之前,他心中有万般担忧。 按理说,那姥姥应该不会轻易罢休,但这结果却有点出人意料。 地上画卷还在,观其图,忽见那炭笔所描之轮廓,竟变淡了不少。 尤其是那第一张,样貌都稍显模糊了。 他还是将画卷收拢,带在身上。 第二张画,昨晚画完就睡过去了,也不知成功与否。 他又多带了几张宣纸,以备不时之需。 待出了禅房门后,隐听院里传来读书声。 是那姓宁的书生,在读《孟子》,书声朗朗,抑扬顿挫。 江陵只朝那边看了眼,便自往寺庙后山而去。 昨晚答应的事,既然整晚无碍,那现已白天,也自当兑现承诺。 后山乱藤横生,枝节错结,才穿过庙宇走了十余步,便觉前行困难,寸步难进。 偶从林间发现野猪的穿行痕迹,顺其行,这才钻过密麻树丛。 从草窝里爬出来后,见后方有一巨大草坪。 草坪上有乱坟数十处,杂草横生,野树乱长。看情形,该是已很久无人祭拜了。 在草坪尽头处,一棵榕树参天巨大,那庞大的树身几乎能有十人合抱。 树冠如云,覆盖方圆数十米。 无数的根须于树下蔓延,牵连甚广。 也不知为何,一见这榕树,江陵就颇不自在。 ‘这榕树不会就是那姥姥的真身吧?’ 狐疑着,他朝树下走去。 才近数米,他就看见乱草石碓边尸骨遍地。 等到了树根周围,尸骨更多,密密麻麻,几乎叠层而积。 ‘昨晚也未与她说清楚,这么多尸骨,怎知道哪具才是她的?’ 正寻思间,他忽于树根密集处发现一具尸骨几乎被包在树根之中。 而那尸骨的胸骨上,正好是插着一根未烧完的枯木。 江陵过去将那截枯木拔出来,见炭端尖细,不正是他昨晚作画的那根树枝么? ‘倒也亏她细心,用这种方法提醒我。’ 有这炭笔指路,这尸骨应该不会错了。 扯开密密麻麻的树根,几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将尸骨一块一块从空洞中取出。 从骨相看,这的确是具女子骸骨,年岁不大。 他用昨晚那包裹书卷的一块粗布就地铺开,将尸骨捡于其中,背在背上。 ‘只要将只尸骨带走,她也将会跟着离开,从此脱离这姥姥的控制。’ 承诺兑现,刚欲离去,江陵心中忽生一念——‘这榕树老妖害人不少,昨晚还派聂倩和罗刹鬼去害我性命,作为礼尚往来,我又岂能就这样直接离开?’ 念此,他匆匆择来一堆枯草和干木,聚集一处,以火镰点之。 他手中火镰,也是昨晚聂倩捎带而来,是以前的过路客留下的。 火星点燃干草,其火自腾。 他端着火把,就塞入了那密密麻麻的树根之中。 ‘看我烧你个精光。’ 火势迸起,他又抱来大量枯草干枝投入其中,只转瞬,火势愈大,那榕树也被大火引燃了起来。 退开十余步,欣赏着火苗四起,正想着需要多久才能将这树烧死之时,前一刻还风和日丽之苍穹,下一刻便是乌云盖顶,毛毛细雨说下就下。 当雨滴落在脸上,还未及感受,忽然雨势骤然变大,大有瓢泼之意。 稀里哗啦奔腾落下,那刚焚烧而起的火焰,顷刻尽灭。 见这怪异之象,江陵心知必是这老妖在作怪。 ‘倒也真是有大能耐,这大白天的竟也能左右周边天气。’ 雨越下越大,丛林里也开始迷雾顿生。 眼看四周白雾袅袅,始生迷乱,江陵也知再奈何不得,只能顺着原来轨迹,打道回府。 然而,来时路径不过数百步;这回时,他在草洞里穿行逾五百步,也未见尽头。 再次爬出草丛,他见自己根本就在原地未动。 还是那草坪,还是那榕树。 只是此刻的榕树已几乎整个儿隐匿于迷雾之中,黑森森的枝条若隐若现,好似一张诡异的大脸,在朦胧之中发出讥笑。 ‘鬼打墙?’ 周遭无路,要想离开,他只能顺着野猪走过的痕迹穿行。 可眼下,这路已成死路。 大抵是他放火的举动,惹恼了榕树妖,遂不想放他离去了。 却也恰在此时,他身上携带的画作忽然又一次抖动起来。 其画飘然而出,径自绽开, 于画里忽有一柄橙色光影如匹练般长驰而去,迅如闪电。 只听得炸响一声,匹练击中榕树,切断根须万千; 浓雾朦胧中,阵阵惨叫,好似黄泉传来,凄厉诡异,不绝于耳。 橙光一击而归, 复于画卷里,画作悬空,与榕树对立。 画上长剑熠熠光辉,似要随时发动第二击。 却也在这一击之后,周遭浓雾竟开始渐渐散去。 天上瓢泼大雨也始自收敛,来时匆忙,去时也快。 待得浓雾散去, 江陵看到巨大榕树当真被斩断了不少根须,根断处还有丝丝红液浸滴而出。 如血般猩红! 再回首眺望,说来也怪,之前背后明明到处都是乱木丛生,连条缝隙也无; 可这会儿,一条康庄大道奇迹般现于眼前, 路,由青石铺成,宽阔而平坦,直通寺庙前院。 江陵面沉入水,心中却惊起滔天骇浪。 收归画卷,他见画卷上的长剑居然又淡化了不少。 由此得知,怕是显灵一次,就会淡化一分。 ‘原来昨晚这宝剑是画成功了,从它之前的淡化程度看,昨晚后半夜该是已帮过我一次了,恐怕再来一次,这画上的宝剑就会自动消失。’ 再看榕树,平静如常,再无之前诡异。 想来,是它怕了,被飞剑震慑,遂主动破开迷雾,还让出了一条青石大道来。 7章 忠犬 若真能除去这老妖,江陵还真不想就这么走了。 可眼下,手中倚仗不足,趁着对方示弱,他的最佳选择只能是借坡下驴先走为上。 ‘若是画轴能连续使用,便好了。’ 临走前,他朝后方榕树说道:“念万物有灵,这次姑且饶你性命,若再为非作歹,我必不容你。” 能不能动手是一回事,姿态要摆足却是另一回事。 既然榕树老妖主动示弱,那他这番警告,也刚好恰如其分,增予威慑。 顺青石而出,未几,至前院。 那姓宁的书生拿着受潮的书本,正在外面晾晒。 天上依旧风和, 似乎之前的林中大雨,根本就没覆盖到外面来。 “宁兄,早。” “早。” 江陵招呼一声,那姓宁的书生却只淡淡应了句,就转首复回禅房读书。 其人性子冷淡,颇内向。 ‘就这般性格,将来就算是考中进士,于官场怕也是吃不开吧?’ 看着天色尚早,启程郭北,也该动身了。 出了寺庙,他看向手中黑色戒指,尝试着再次将其转动。 待轮环转动一圈,忽而天地摇晃,那种日月颠倒的感觉又来。 再眨眼后,他果见自己已远离了寺庙,来到了一陌生村庄前。 ‘这戒指,还真是具有腾挪之能。’ 如此神奇的戒指,也不知那些狐狸是从哪处古墓里扒拉出来的。 且看阡陌之间,绿意盎然。 一条大江贯穿村前,江畔遍栽桃树,此时已分外妖娆。 农村屋舍鸡犬相闻,远近人语交叠嘈杂。 ‘这倒是个不小的村庄。’ 临近河边,双木成桥。桥下洪水奔滔,叫人望而生畏。 而对面河边,却有一童,于田埂嬉戏,一条黄狗跟在身后。 忽然,男童失足从田埂滑落,掉入水里。 黄狗振身而起,吠叫出声,扑到水里,就想救他。 奈何洪水太急,它拼命咬住男童衣服,却当场撕裂。 男童尖叫,顺水逐浪十余丈。 所幸田地里劳作的农夫瞧见,匆匆赶来,以锄头勾住,将他拖回岸边。 男童大哭,指着黄狗叫骂。 而农夫听了,不辨青红,拿起锄头就砸了黄狗几下,砸得黄狗伏地奄奄一息。 江陵蹙眉,壮胆跨过双木桥后,见农夫带着男童拖着黄狗正要归家。 田埂偶遇,他听那男童骂道:“这条死狗,刚才若非它咬我,我必不会掉进水里。” 农夫气愤填胸:“孙儿勿恼,咱这就回去杀之作食,黄眼狗留不得。” 黄狗在他手上,皮开肉绽,双目淌血。 双方错身之时,江陵开口道:“这位长着,为何要将这狗打成这样?” 对方个性倒也淳朴,只道:“少年外地乡客?” “正是。”此时的江陵已经换了套衣裳,皆是聂倩昨晚所带,虽陈旧了些,但总算整洁。 那农夫听他回答,就说道:“这狗,黄眼无情,本是一亲戚临终所赠,却入我家后,总与孙儿不合。适才,它突然逞凶,将孙儿推入水中。这还了得?如此恶犬,自当杀之。” 男童在旁因浑身湿透,瑟瑟发抖,附言道:“都怪它,也好在祖父及时发现,若不然,我命休矣。” 江陵听之,心道年纪轻轻却谎话连篇。若非我亲眼所见,还真要被你蒙骗过去。 此时,黄狗似缓了口气,四肢抖动了一下。 农夫见之,便丢在地上,欲扬锄头,再砸一下。 “且慢。”江陵伸手阻之。 “小郎何意?” “适才我在江对岸,乃是目睹这狗是在救这娃儿,而非推他下水。长者勿要错怪了它,害它性命。” 农夫不悦:“那你这意思,就是我孙儿在说谎了?” 男童气了,指着黄狗就斥道:“就是它,就是它咬我,才害我掉进水里的。” “此事与小郎无关,你且勿管之。”农夫拂袖,不让江陵理会。 黄狗躺在地上,双目垂泪,似也知晓结果,喉中发出呜咽声。 “这条狗卖我如何?” 想着说不通,江陵干脆拿出一条珍珠项链,示于手上。 “你要?”农夫扬起锄头,本欲砸下,但看到江陵手中项链,又缓缓放下。 那珍珠项链乃是从狐狸身上所得,个体又大又圆,该是价值不菲。 农夫便不识货也知此物价值远胜黄狗。 “我要,你别伤它。” “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 “好。” 农夫从他手里拿走珍珠项链,面色带喜,指着黄狗就道:“如此,它就归你了,你拿走吧。” 男童却不甘,扯着农夫衣袖:“祖父,说好杀它吃肉,怎卖人了?” “你懂什么?”农夫不与他多做解释,拉着他就从田埂上错身离开。 男童被拉走,一步三回头,但终还是被他祖父给带走了。 待那祖孙离去后,江陵蹲下身来,对黄狗说道:“我知你忠义受冤,但那农夫偏信其孙,我也不便多言。 他家既不容你,不若从此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可愿?” 说来也怪,这话说了之后,那黄狗似也听懂了。 对他摇起尾巴来,嘴里也呜呜有声,像在回应。 江陵拿出身上剩下的云南白药,给它伤口敷上。 黄狗在原地缓了半盏茶时间,才四肢悠悠,缓缓站起。 它后足踉跄,脊背受伤不轻。有道是狼狗同源,铜头铁骨豆腐腰,它这脊背挨了一锄头,显是伤害极大。 “能走否?”江陵问它。 它摇了摇尾巴,迈着踉跄的步子,忍痛向前,竟带起路来。 ‘真是好狗!’ 到了村里,寻人问路,这才得知此地与郭北县已是不远。 只要穿过其村,再行七八里地,便可到达。 离村时,黄狗朝村里张望,三步一回头,连望七次后,终绝了心中念想。 到郭北县,已是中午。 古代县郡通常一县只数千人,远不如后世繁华热闹。 此时腹中饿起,闻得附近酒楼香气传来,馋欲难忍。 摸索身上,还剩珍珠项链两条。 刚好数十步外,有当铺一间。 他便对黄狗说道:“你也是饿了吧,待我兑换些银钱来,你我便可去酒楼大吃一顿了。” 8章 人心不足 绕过当铺进门屏风,柜台不过三尺长,高度却足有五尺余。 一小帽青年手指飞快拨弄着算盘,所坐角度,居高临下。 见有人进来,青年也未打招呼。 他的资历还算学徒,但工作日久也总算有些经验。 屡屡那些前来典当之人,也每每会在柜台前犹豫踟蹰。 而当铺方面,也不必催促,只需等待即可。 但凡会踏入这个门的,基本上会在考虑之后,该拿的还是会拿出来的。 也不出他所料的,只过数息而已,那来客就上来问话:“珍珠项链可收?” “收。”学徒停下算盘上的手指,正视了台下人一眼。 瞧对方年岁,不过十六七而已,也实是年轻了些。 “且看这个能当多少?”台下少年,举起一珍珠项链递过来,放在柜台上。 学徒接手视之,说道:“个头品相都算不错,若单个卖,则五十文一枚,若整串全卖,可算你三贯,如何?” 居然还能单个卖? 江陵由原主记忆得知,他原本生活的村庄,普通一户人年入不过十二贯。 而这珍珠项链,单是一串,就可抵三月辛劳。 ‘难怪之前那老农答应得那么爽快。’ 对这价钱,江陵还算满意,便说道:“那就典当吧。” 学徒颔首,拿来纸笔,就写凭据,写完后只需双方按下手印,交易即算完成。 却就在他数钱期间,一位八字须紫帽男子挺腹走来。 “收了个什么,竟能值三贯铜钱?”男子摸着八字须,年岁在四十上下。 学徒见了他,态度很是恭谨,立刻站起身来,递上珍珠:“上等珍珠项链一条,其珍珠大小相同,个体浑圆。故徒儿以行情价,算他三贯。” 八字须男人先是不动声色,朝柜台下面看了江陵一眼。 见他年轻,就问他:“少年郎,你真要典当此物?” 江陵颔首:“是。” “不知你家住何处?”男人目光打量。 正常典当,问及身份也算正常。 江陵未多想,就说出【青牛村】这个地儿。 “青牛村?” 八字须男人大抵是知道此地,忽然冷嗤一声,对学徒骂道:“你个蠢货,原以为你学了半年也算入门了,却不想眼力还是如此不堪。 这区区次等珠,也算上品?个体很一般,两文一枚已算高价。这整串项链,念他远来不易,就算他一百文吧。” 一百文。 学徒刚刚开价,乃是三贯,约两千四百文。 而这男人一开口,瞬间就缩水二十四倍。 听男人这么说,学徒也自不好多说什么,就看向了江陵。 目光似在征询,一百文,卖还是不卖? 饶是江陵并不在乎这点钱财,可这八字须的嘴脸,也忒是难看了点。 学徒报价,本无过错,而他先问江陵来历,知其出身后,立马就换了副嘴脸。 这摆明了是店大欺客, 欺他“年幼”。 “算了,那便不当了。” 江陵也不多说,伸手就想要回那珍珠项链。 柜台上的学徒则看着八字须,而八字须拿着项链,根本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不当了?那可不行,即便你不当,这项链也不能给你。” “怎么?你们打开门做生意,竟要公然明抢了?” “小小毛孩,恁地牙尖嘴利,说实话吧,你们青牛村破落之地,又怎拿得出这种品相珍珠?此物到底何来?你敢如实招来?要不,我这就报官,查你个究竟?” 八字须冷笑,笃定淡然。 江陵见他此等面目,不由怒从中来。 本欲将项链强行夺回,可也就在八字须说话间,这当铺外边隐约有脚步声响动。 且朝屏风围来。 ‘此刻我若动手,外面的人怕是会在第一时间就将我捆拿而下吧?’ 在这种时代,官商勾结并不少见。当铺这边若真报官,最终吃亏的,必然是他。 “一百文,当还是不当?再给你一次机会。”八字须神色低沉。 江陵气极反笑,忽耸了耸肩:“罢了,一百文便一百文吧。” 八字须见他妥协,这才露出笑意,将项链丢给学徒,示以眼神。 大抵是告诉他,多学着点,想当一柜之掌,这种手段那是必备的。 学徒也暗暗点头,心说老板好本事,两千四百文的生意,竟压到了一百文钱。 而台下少年居然也认了! 这珍珠项链,算是白捡了。 凭据签订,财货两清。 江陵拿着一百文铜钱走出屏风,果见前厅角落有着四个壮汉不怀好意瞧着他。 门外黄狗见他出来,摇尾相迎。 见到厅中情况,护主心起,立刻龇牙咧嘴,露出凶相。 “嘿,哪来的畜生,竟敢对爷爷龇牙?” 这举动却触怒了一名壮汉,他抄起一根木棍就要打砸。 “这是我的狗,还请不要伤它。”江陵开口拦住那汉子。 “既是你的狗,那就带远一点,若再靠近,必吃它狗肉。”汉子警告道。 江陵走出当铺大门,心中大感不快。 他的珍珠项链虽说也是随手捡来的,但这当铺的丑恶嘴脸,也着实让人瞧着生气。 “汪~” 黄狗叫了一声,淳朴的目光直直望他。 江陵抚其狗头,微叹道:“有些世道,果然人不如狗。怎么?你也瞧出我在这受了委屈?不过,倒也不必你来为我出头。” 绕到街边一角,于当铺侧墙处,他掏出炭笔在那墙上写了个【瘟】字。 这字,刚一写成,黑色笔迹竟当场消散,似融于那木墙之中。 江陵这动笔成真的能力,虽不是每次都能成,但这次,他强烈感觉到,这字,该是成了。 “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带狗而去,寻一酒楼入之。 此后只过盏茶时,被写了【瘟】字的当铺,忽然惊叫四起。 那八字须掌柜正在饮茶,把玩着刚到手的珍珠,怡然自得,却是刚端起茶,就见一滴猩红落入茶杯。 宛若红玫初绽! 垂头一看,又有猩红落在衣领上,格外惹眼。 柜台上打算盘的学徒偶然回头,见其模样,惊叫而起:“老板,你……怎七窍都在出血?” 八字须闻言,忙用手摸向耳鼻,果见猩红是血,沾了满手。 那学徒只惊叫了两声,忽然也摸着自己七窍,那眼角竟也有猩红在汨汨滑落。 9章 年轻妇 江陵于丰泰酒楼落座,只点三菜一汤,食毕,餐钱竟达六十四文。 价虽贵,可这一顿,也将他一人一狗,吃得心满意足。 出酒楼后,捏着剩余三十六文,江陵笑道:“钱确是个好东西,如今只剩这点,晚上怕是不能再如此消费了。” 天若变黑,还得找地方住宿,少不了又是一笔花费。 “或许可以找个便宜点的地方先住着,你说呢?”他问黄狗。 “汪~”黄狗摇尾,目光淳朴,似在回应怎样都行。 江陵笑而迈步,心中始思,若来之安之,以后当如何自处? 未行多远,见一医馆在旁,有一年轻妇人抱着女娃跪在门口求治。 可医馆里,大夫却叫伙计推拦谩骂,就是不让进门。 也不管那少妇如何哭喊,大夫非但不理,还嫌呱噪。 未几,有人匆匆跑来,对大夫说【咸亨当铺】出了事,要请大夫上门诊治。 说完,那人便送上丰厚诊金。 大夫温和笑纳,提着药箱就与那人去了。 医馆外的年轻少妇追喊,终是被伙计拦下。 那大夫走了几步,忽回头说道:“赶走赶走,把她赶走,要死也别死在我这,若坏了我医馆名声,我必追究到底!” 伙计依言就推搡几下,少妇趔趄不稳,护着女娃摔倒在地。 孤女寡母凄凄无助,然过路者却都指指点点,无人上前帮衬。 少妇求医不得,只得抱着怀中女娃坐地痛哭起来。 那医馆伙计听得烦躁,站门口骂道:“要哭去别处哭去,在这也不嫌丢人吗?” 少妇哭了少时,见周围指点渐多,终也为顾颜面,抱着女娃站起,欲离开。 却只到街边,就闻怀中女孩剧咳声起,她忙蹲身而下,为女孩轻拍后背。 江陵睹之,忍不住就前去问了声:“她怎么了?” 少妇抬头,泪眼婆娑,也不知如何言语。 怀中女孩咳嗽愈烈,胸腔湿啰共鸣。许是还发着高烧,神智已是不清了。 “大夫说她……毒邪入肺,已无药可治……” 大抵是冷眼受多了,似江陵这般以关切态度上前询问的,还是首个,少妇更咽了下,回了这么一句。 毒邪入肺? ‘肺部湿啰音如此之重,所谓毒邪入肺,想来就是肺炎了罢。’ 此症在古时,的确难治,能否活命,全凭运气。 而少妇怀中女,神智都模糊了,若不用药,其命必在旦夕。 “此证或可传染,你勿要离她口鼻太近。” 江陵好心提醒。 少妇凄然道:“本就相依为命,她若不测,我也不必独活。” 说着,泣声又起。 江陵迟疑少许,进入旁边巷道,取一画卷,以炭笔画成长方,上书【阿奇霉素干混悬剂】八字。 按照之前经验,作画时,他心有所念,意有所想。 待画成,静心而待。 本以为其画可成,却无想,等了刻钟,也是无果。 ‘怪了,感觉是对的,怎就不成?’ 回想先前几次对比,思虑少时, 他忽恍然:“对了,以炭笔所画,其物可成灵,在我受难时,灵可自出,护我周全。 而想要弄假成真,怕是需要以血液为祭,方能可行。” 念此,他小做尝试,从手臂未愈合一伤口挤出点血,以木枝沾之,再摹之画之。 待画成,竟果见金辉绽放, 画卷上熠熠光闪,一息之间,就有一药盒滚落下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心念再动,又画一方盒,上书【布洛芬颗粒】五字。 待画成,金辉又起,又是一息之间,一药盒再次滚落。 两次作画接连成功,江陵大喜。 心中也为自己稍感庆幸——“这些药画能成真,以后倒是不必担心自己被病死他乡了。” 拿着两盒药走出巷道,见少妇未走,就过去拆了两支药,递与她。 “我这有药,或可治她,你可愿一试?” 少妇抹去泪,抬头视之,目光茫然中带着希冀:“真有药可治?” “治倒是能治,但我无法绝对保证。”江陵说道。 肺炎重症便是在后世,也得住院治疗。而他仅凭两种口服药,确无绝对把握。 “此药,该如何服用?”少妇痴痴看着奇怪的药。 这般药,便是她从小到大,也未见过。甚至也未听过。 “以温水服之即可。” 想着女孩炎症颇重,他又拿了一包【阿奇霉素干混悬剂】给她。 “分开服用,第一种服下可降她身体高温,第二种两包一起,服下可灭体内邪毒。” 给了药,江陵就扭身走人。 黄狗跟在身后,摇了摇尾巴,始终桓在三丈之内。 待江陵走远,那医馆伙计在门外讽刺道:“邪毒入肺,药石无治,此乃常识。祝姚氏你若信那小子,我敢断定,你必追悔莫及。” 也不用大夫亲自诊治,伙计天天在医馆耳濡目染,于望闻一道,也算粗通。 那女孩的症状,几乎每年都有类似者,其后果,无一例外,皆不治而亡。 这般情况,若带回静养,或许能活七日命,少则也有两三日。 可若病急乱投医,呵,能不能再见明日初阳,都是难说。 周围人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似江陵这般陌生面孔,年纪又轻,岂懂岐黄之术? 信这般幼生,岂不可笑? 可那少妇却紧紧拿着药,毫未松手:“左右都是无救,既如此,又何妨?” 显然,她心里其实也有质疑。 但,落入此等境地的她,也着实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信之,则尚有一份希望。 疑之,则最后一丝希望也绝于己手。 她不愿如此, 抱起女儿,她神情落寞,循家而去。 …… 江陵一路走到街末,见一客栈,入门问价,竟要四十文一晚。 他手里只有三十六文,问及优惠,那掌台笑道:“四十文也嫌多?拿不出来,便别住店。或者,你干脆去祝家庄,那儿半文钱还不要。又宽又大,只要你敢去,想住多久,便可住多久。” 祝家庄? “竟有这样的地方?” “当然,祝家可是大户,整个郭北县论底蕴能超过祝家的,也不过五指之数。怎么?你还真想去不成?”掌台笑着。 边上一些伙计和旅客,忽也好奇地看着江陵。 也亏是外地人了,若是本地人,也根本不会问这样的话。 “那祝家庄,何在?”江陵问。 掌台本是玩笑话,见他竟傻不愣的真要去,就指着大街左向,“往前,左拐三百步,到了那,你自然就看得到了。” 10章 古怪书生 往前,左拐三百步。 江陵带着黄狗顺着那掌台所指的路线走去,还真是见到一偌大院子矗立在前。 只是到了这边,却略见荒凉。 周遭店铺纷纷关闭,街道上也鲜有人迹。 不过,只要有免费的地方可以落脚,荒不荒凉,倒是没甚可挑剔的。 “等一下,小伙子,你真要去?” 就在江陵准备上门时,后边,那客栈一伙计忽然跑来,气喘吁吁:“实话跟你说,如无必要,能别去,就别去。 那祝家庄……” 他欲说还休,似有难言之隐,“总之别去了,我家掌台说,你若钱少,柴房可算你二十文一晚,问你住否?” 江陵笑了,那客栈掌台能让伙计追出来劝阻,可见为人还算不错。 “听你的意思,就是这祝家庄有古怪是吧?” 伙计却似很忌讳这边,忙走远了几步,示意别瞎说:“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与我们无关。” “这祝家庄我看着不错,既然这里免费,那我还是干脆省掉那二十文算了。你回去吧。” 伙计一脸无语,嗤声道:“你是穷疯了吧?算了,你要留你就留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出了事,可别怪他人。” 一边说,他一边小跑退了回去。 江陵看着【祝家庄】破烂的大门,并无半点担忧。 ‘就算有古怪又如何?再古怪,能比兰若寺更古怪?’ 在兰若寺他都能安稳住上一晚,在这里,想必也没问题。 走上阶梯,跨过院门,祝家庄的确不小。刚入门,就可见前院有双排居室十六间。 从正厅往后望,更能看到三进长短。 院内枯叶遍地,尘埃甚厚,似是已很久无人到来了。 ‘也不知这儿有何古怪,以至于这么大、这么好的一个宅子,居然就这么被舍弃了!’ 就在他打量周遭布局时,黄狗忽然变得警惕起来,之前还摇晃的尾巴,瞬间夹在腿下,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低呜声。 “你难道有什么发现?”江陵意外地问了它一声。 他进门至现在,可没发现有甚不妥之处。 而黄狗能在这须臾之间反应大变,也足见狗的某些觉察力,确是要胜过人类许多。 “汪汪~” 黄狗冲着二进厅方向忽然叫了两声。 江陵朝天上看了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来都来了,何惧之有? 便迈步走进了二进厅, 脚步踩在灰尘上,几乎能烙下一排清晰脚印。 刚入二进厅,角落里一个晃动的影子突然出现,不由吓了江陵一跳。 可待定睛观之,竟见那身影只是个人而已。 他手中搓着木屑,镶于细小木棍之上,看手法,是在制作檀香。 此人年纪,看起来也是很轻,约莫二十出头。 着灰色长衫,头上亦有方巾束发,从模样上看,该也是个读书人。 在江陵看他时,他亦朝这边对视了一眼,无话。 “请问……” “出去!” 江陵刚开口招呼,却只脱口两字,就被对方下了逐客令。 ‘这人好不客气。’ 见他不好相与,江陵也不多言,转身就回到前院。 顺着那两侧的厢房大致看了眼,就寻了间窗户稍微完整的,推门而入,有床,有桌椅。 ‘院里有井水可用,只需稍微收拾,怎么着也胜过柴房多矣。’ 他开始搬动桌椅去外边,黄狗竟也帮着从房里将一些小块木板叼出来。 一人一狗张罗个把时辰,那房间也算收拾妥当。 待桌椅床凳搁在院里晒干水分,便也可将就使用了。 当夜色将临,他带着黄狗出门,买了点吃食。 因银钱不多,只能买了几个白馍,随意对付了。 吃了东西回到住处,才进院里,江陵就见那古怪书生竟站在自己打扫的房前张望。 便喊了他一声。 书生回头,见是他,就问:“你要住这?” “听闻祝家庄,乃无主之宅,我住这,难道不可吗?”江陵反问。 “谁让你住进来的?”书生皱眉,语气不善。 “你难道是这宅子主人?” “不想死就赶紧出去,离这远点。”书生也不多说,只一挥手,就要去二进院。 “你既不是这宅子主人,那管的也怕是太宽了点吧?你住得,我就住不得?” 对方说话没好气,江陵自也不必客气。 推开房门,也懒得多理会,就往那座椅上躺下。 黄狗也跟着进门,蜷在一旁。 那书生走开了几步,见江陵如此,忽又说了句:“你若不走,便别后悔。最后好心提醒你,到了晚上若听有人问你是谁,你就回答是【赶脚的】,若问其他问题,你统统不要回答。也不要开门,听与不听,随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江陵却是笑了, 听他这意思,这晚上莫非还有查房的? 所谓【赶脚的】,乃是行商跑货之人,也作【跑腿的】,商贾之家通常都会养着这么一些人。 躺在椅子上的他,本欲小憩一会儿,却没料,躺着躺着睡意自来,不自觉就睡了过去。 夜色至深,凉风忽起,刮得祝家庄四处呼呼作响。 摆动的树叶,从烂窗户灌进来的凉风,两相交鸣,分外嘈杂。 也不知到了何时辰,半梦半醒间,江陵听到了狗吠。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大黄别叫。 黄狗也的确很通人性,被他一喊,当即住口。 然,它虽不叫,却绷着身子站在房内,尾巴夹在后腿之间,目光望着破烂的窗户洞,一眨不眨。 咚咚!! 忽然,有人敲门了。 敲的,正是他的房门。 江陵睡得正深,以为是那书生,便不想理会。置若未闻。 可那人又敲了几下,还说了句话——“里面住的,是谁呀?” 声音沙哑而老迈,像是个年过六旬的太婆子。 江陵听着不是书生在敲门,这才微微睁了下眼,第一反应本想开门去招呼。但也想起那书生提醒之言。 心道:难道这里有很多人住? 大半夜还带窜门的? 便就答了一句:“赶脚的。” 门外人顿了会,又问:“是赶脚的啊,那你见到我孙儿了吗?” 11章 真人不露相 孙儿? 想回答说没见过,但也想起那书生说的,晚上碰到有人问话,除了第一句,其他问什么都别回答。 念此,他忍住未答,翻身再睡。 门外的太婆子在未得到他回答后,过了一会儿,居然还真的就离开了。 江陵再度睁开眼,睡意其实已经渐淡。 到窗边,透过裂缝朝外张望, 庭院空荡,月影斑驳。 四下角落,并无人迹。 ‘这太婆子走得倒是挺快。’ 回到桌边,伸了个懒腰,他将布包拿出,心道天色既黑,那聂倩怎还未出现? 莫非是拿错尸骨了? 刚有所疑, 就听一柔细声音于房内响起:“小女子多谢郎君搭救,此后小女子愿为郎君做牛做马,以作报答。” 听声音,是聂倩无疑了。 ‘看来,尸骨并没拿错。’ 江陵道:“你何时到的?” 布包的骸骨中,聂倩回道:“从郎君将我的尸骨装进布包,我就一直跟在郎君身边。只是白天阳气太盛,未敢露面。而方才郎君在休息,也未敢打搅,这才不曾现身。” 原来如此。 “现在你出来吧。” “是。” 聂倩依言现身,江陵只觉得布包里飘出了一道风,眨眼后,身边就站着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当两人对视,聂倩垂首含羞。 “你如今多大?” “殁于十六,而今,十八。” 也因殁于十六,其形体也一直停留在十六之龄。 在这般时代,十六岁能发育成她这般,也确不多见。 ‘倒是可惜了。’ 聂倩也忽说道:“其实郎君也不必将小女子尸骨都带着,只须取三寸头顶骨带在身边,小女子就能时时跟随,其余尸骨,皆可埋了。” 三寸头顶骨! 便是天灵,传闻乃人三魂所聚之处。 “既如此,何不早说,亏我背了一路。” 聂倩掩嘴微笑:“郎君乃异人,必是知道的。许是郎君嫌兰若寺乃污浊之地,体恤小女子,才带走全部尸骨。小女子在这,再谢郎君。” 话罢,欠身作揖。 江陵倒真是不知,但聂倩既认为他知,便就随她认为好了。 “只是,郎君何以在此处落住?”聂倩目光也开始朝窗外眺望。 “这里有何不妥吗?” “此地阴气聚集,不下兰若寺,而刚刚与郎君对话之人,似乎也是非人。” “非人?难不成是鬼?” “似也不是。”聂倩轻摇头。 她自己便是孤鬼,若遇同类,必不会认错。 但刚刚的太婆子,并未给她同类之感。 “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又会是什么?” “郎君当知世间除了妖鬼,更有魔怪,亦有魑魅魍魉之流,刚才说话者,可能是后二类。” “那先前的书生,你可感知有异样?” “那书生阳气逼人,可以说跟郎君截然相反。” “与我截然相反?” “嗯,郎君头上三火皆灭,有如亡魂之人;而那书生的头上,三火如盆,烧得极是炽烈。他若接近,小女子便不敢现身。” 那书生阳气居然如此旺足。 “相较而言,还是郎君更易让小女子更觉亲近些。” 江陵苦笑,一个没有阳气的人,自然会令你觉得亲近。 可这,似乎也并非什么好事。 也就在聂倩话落之后,外边院里,那书生传了话来:“你在与何人说话?” 书生话语洪亮,光是这说话声便让聂倩心慑。 她匆匆欠身,请求江陵准许她躲回到尸骨之中。 江陵准了。 随即,他打开房门,果见那书生站在院里,手捧三炷香。 “戌时已过,想来,你也该知此地利害了,若想走,此刻离开,还来得及。”书生说道。 他虽是一番好心,但江陵却不喜他那般姿态,说道:“是利是害,吾自权衡,就不劳足下操心了。” 书生看他两眼,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进了内院。 再关房门,于竹床躺下,刚想开口唤聂倩出来,再作闲谈,忽而,门外竟又响起敲门声。 咚咚~~ “你是哪个啊?” 这次,竟是个沧桑无力的老头声。 江陵微微蹙眉,心说这刚走了太婆子,又来老头子,这一晚上到底要被敲门几回才能作罢? 刚要开口再回一句【赶脚的】,但想到那书生孤傲模样,江陵也再不愿承他的情。 ‘便不答这句话,又待如何?’ 张口道:“过路的,借住一宿。” 答完,门外寂静无声。 约莫过了二十息后,那破烂的窗户边,竟凑上了一双老脸来。 那太婆子、老头子双双在框,四只泛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内江陵。 他们脸色青黑,肌肤干瘪如同树皮般。 “你一个过路的,为何要住我家?”老头语气愤怒。 “定是你害我孙儿,定是你害了我孙儿……”太婆子更是尖叫起来。 刹那间,庭院狂风大作。 房间门户呼呼而动, 门窗更被狂风吹开,哐啷作响。 那二老喧哗着就要从窗户上爬进来。 攀爬过程里,其手脚,竟是分离的。 饶是江陵胆大,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汗毛倒竖。 二进院里,那孤傲书生似也得听动静,择路匆匆返回,见其状,怒喊道:“叫你走,你不走,却为何还要招惹它们?” 江陵此时哪顾得其他? 眼看那两老就要爬进房来,他抓起身边的两张画卷,甩手就扔出一张来。 画卷腾空而起,当画轴延展,那种金辉再现。 一道锐芒如流星闪过,随即一个回旋,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江陵紧抓着第二幅画,以作后手。但看金芒闪过之后,那两老已然消失。 庭院里的狂风也偃旗息鼓,归了平静。 待画卷掉落,其卷轴上,炭笔所画之剑,也果然已经消失。 ‘炭笔所画之物,看来只能显灵三次。’ 至此,江陵心中稍定,气机略缓。 院子里,那奔跑而至的孤傲书生,本欲动作,却忽止步于他屋外。 先前怒色颜面,此刻已转为惊奇与意外。 方才那金芒,他也瞧得真切。 金芒一出,窗外二老尽被斩灭。 如此手段,可谓雷霆凌厉。 “我道缘何如此大胆,原来足下竟是真人不露相。” 12章 乾坤一气功 庭院燃起火堆,三炷檀香就插在二老消失之处。 书生于石凳坐下,也翻出一包袱,朝江陵扔去一白馍。 江陵也未拒绝,接手白馍,只觉奇硬物比。 心说这东西也能下嘴? 书生自顾言道:“用火烤烤,就没那么硬了。” 一边说一边亲手示范,用火烤成焦黄,便撕而食之。 “或许你也瞧不上这等粗食,若不要,可还我。” 江陵虽说先前有点看不惯他,但现在感觉起来,乃知这书生并非是故摆姿态,而是本性如此。天性不讨喜罢了。 便学着他的样儿,将白馍放在火边加热,然后撕而食之。 “正式认识一下,在下姓燕,名赤霞,北郡人氏。足下呢?” 江陵听他所言,眼神忽异。 燕,赤霞? 此人,倒终于是出现了。只是,他因何未出现在兰若寺,反而是来到了祝家庄? “我姓江,单名陵,也算是这郭北县本土人氏。” 青牛村,本属郭北辖制。 “不知足下师承何处?方才你那道剑气,倒颇是凌厉。” “并无师承。” 燕赤霞对江陵师承好奇,江陵也实话相告。 然,这话听在耳里,燕赤霞却以为他是不愿相告,遂也知趣,不多问。 “其实足下也不必如此,不过,也怪我之前没提前相告。” 燕赤霞从包里又拿出了些纸钱,扔在火堆旁焚烧,随口续道:“那二老本是这院子主人,虽每临夜晚,会游走庭院四处,但却从未伤人分毫。” 江陵心说那还真怪不得我,适才他们欲爬窗而进,那般情形,谁会忍得住不动手? “祝家本是郭北大户,却于五年前一场瘟病死了满门,最先病逝者,为二老之孙,二老伤怀剧甚一直不愿承认此事。 便是死后也因执念深重,魂不下黄泉,日久成魑。 七年前我于南方游学,曾过此处,得二老一饭之恩。 今岁再来,却无想短短几年时间,这已物是人非。 本欲寻法解开二老心中执怨,好入轮回,偿昔日恩情。 可惜,在下懂的只是除鬼灭妖之术,不通佛门超度法。 想留下以劝解相慰,然这二老却次次避我不见。 无奈之下,我只能暂住此处,另寻他法。 却没想到,足下今日到来成了他们终灭之劫,但也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罢了。” 江陵静听其说,当听到二老次次避他不见,心中也觉好笑,似他这般阳气旺盛者,阴邪敢靠近才怪呢。 待听他说完,也终知他为何没出现在兰若寺,而在这了。 “此后有何打算?”江陵忽问。 “哪有什么打算不打算,不过是天为被,地为床,走到哪就算哪,浪迹天涯罢。” “既是读书人,即将二月春闱,可要去?” 那兰若寺的宁采臣便是要上京赶考者。 “春闱会试不考也罢,便是考上又能如何?吾由北而南,所过之处,大多民不聊生。更有甚者,饿殍满乡,流民易子相食。 吾曾以为发奋图强将来为官一方,或可改变这局面。 但经历越多,看得越真,方知,大厦之将颓,绝非少数人凭一腔热血就可力挽狂澜的。 与其在这千疮百孔的朝廷修修补补,倒不如让它彻底腐烂。无大乱,便无大治。 若以迂腐之心,勉力维持,到头来,害的不过是更多无辜而已。” 江陵微惊,在读书人里敢说这般话的,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足下也是读书人吧?是否觉得吾满嘴胡言?如同异类?” 江陵摇头,或许这观念在同时代的其他书生看来,确是大逆不道。但若以后世角度观之,他所言反而尽显真理。 “不,我反而很赞同你的看法。” “哦?”燕赤霞也似意外:“那足下如何看待皇权?” 江陵笑道:“这要看你问哪方面了。” “贤人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然,现实却总是相反,无论何朝代,都是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我想问的是,古之先贤是否也是在胡言乱语,从一开始就在蛊惑人心?” 江陵失笑,这燕赤霞先抨朝廷,后抨先贤,作为读书人,也当真是好大胆子。 “先贤是否胡言乱语,我不好断言。但他们所言所著,在我看来,都只是一种理想。是一种他们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的理想。 倘若迷而信之,则必落迂腐;可若完全不信,这世间一旦失去对理想的希望,那与地狱估计也无二般了。” “哈哈哈哈……”燕赤霞笑了,仰天大笑,“说得好,这人间,或许也本就是一方地狱。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要在苦海横渡,尝尽酸甜苦辣,到得彼岸则为仙,淹于苦海则轮于凡,可纵古至今,又能有几人,能横渡彼岸呢?!不过是一生蹉跎,到头来镜花水月而已。” “这话,倒是消极了。” “然,这也便是我的【心界】,三年前异人传我法,曾言,我若能堪破‘镜花水月’的【心界】,便有再会之期。我问他如何堪破,他只说出世入世,自能破之。 简单一句话,我为之努力三年,许是我悟性终究不足,怕是此生都难破了。” 江陵颔首,心有所感。 他所谓的心界,也可看成是眼界或者是格局。 格局小者,等于自己圈地为牢。若不能跳出,则一生都会被困在其中。 如今的燕赤霞看世间,如同镜花水月,这境界已远胜一般人,可于道法一途,却还未算入门。 ‘镜花水月都不算入门,那何种心境,才能算入门?’ “不知你所参何法,会不会此法本身就有所限?” 燕赤霞道:“异人所传半部《乾坤一气功》,曾言此法可至仙,功法无所限,成就看个人。应该只是我个人问题而已。” 乾坤一气功? 这还是江陵首次听到这个世界与道法有关的典籍之名。 就在他要开口之际,燕赤霞忽摆手道:“足下也不必指点,我知你心界远高于我,但异人曾说,心界提升全凭自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陵一时微愣,心说你这倒是误会了,我可没什么好指点你的。 13章 活色生香 随后又交谈几句,燕赤霞便告辞走了。 看得出来他喜欢独来独往,不喜合群。能与江陵说上这几句,也全凭某些观点相通,产生了共鸣而已。 他走后,江陵也回了房里。 此时虽近午夜,但经闲谈之后,反而精神愈发清明,毫无半点睡意。 看着已经重归白纸的卷轴,江陵再提炭笔,心有所念,意有所想,在卷上再画长剑一柄。 待长剑画完之刻,他浑身忽震,一种精力被抽走的感觉又弥漫而来。 ‘上次也是这般,画完之后,好生疲累。看来,作这般画作,付出的代价便是要抽走我大半的精力。’ 所幸这卷【剑】还是成了。 ‘等精力恢复后,再多画几幅带在身边,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重新躺于竹床上,唤出聂倩。 江陵问她:“人死之后,通常会被阴差带走,然后进入轮回,你当初怎留在了兰若寺?” “郎君有所不知,这无论是阴曹地府还是阳世人间,都难逃权贵掌控。那姥姥与地府黑山老妖有旧,因此只凭姥姥一句话,就可收纳死在兰若寺方圆十里内的所有新魂为奴。 它奴役我等作恶,为它供养血食,在它未得道前,是不可能放走任何一个可奴役的对象的。” “如此作恶,也能得道?” “小女子对此,不甚了解。但姥姥自从有了血食喂养后,也的确能力大增。在兰若寺一带,可呼风唤雨,山精鬼魈也得避它三分。” 江陵颔首,回想之前在寺院后山,遇到鬼打墙,还有狂风暴雨。从这也足可见那姥姥,的确神通广大。 “那你家人呢?你之前与我说,一家子遭山贼所害,你父母家人可俱在那姥姥麾下?” 聂倩垂首,嗫嚅不定,良久,方抬首,只见双目通红,竟垂下泪来:“先前小女子有所隐瞒,还请郎君勿怪。 小女子一家确是被害,但并非山贼,而是一远房表叔。 在跟随我父亲上任途中,他因贪慕我母亲美色,竟下毒害死了我的父亲。 事后要侮辱我母亲,我母亲不从,被他活活勒死。 我当时趁机跑走,可也终究跑不过他,被他捉到兰若寺就要行苟且之事,哪知他手劲太大,失手之间便断了我的气息。 之后,他就将我弃尸而去,我因死在兰若寺,便被姥姥奴役至今。” 说完,心中念起父母双亲,悲从中来,她愈发泣不成声。 她先前虽有隐瞒,但整体经过,差别不大。只是将【表叔】改为了【山贼】而已。 “你那表叔,还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江陵手在床板上一拍,又问她:“你父何人,当初要上任的地方又是在哪?” “家父聂承安,景泰七年进士,被赐临舟县县丞之职。” “临舟县,似乎就在隔壁。”江陵说道。 原主的记忆里,这郭北的周遭有哪几个临县,他还是知道的。 往西为【太楠县】,往东则为【临舟县】。 “临舟县的确就在不远,小女子那禽兽表叔,本身籍贯也是临舟县人。” “临舟县人?可知年岁姓名?” “他也姓聂,与我父同龄,到今年,该是四十有七了,名聂承贵。” “此等禽兽,若是未死,他日去了临舟县,我也定帮你讨回公道。” 于他而言,这算是举手之劳。 然,听在聂倩耳中,却让她娇躯一颤。 倏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更咽说道:“郎君若真能帮小女子讨回公道,小女子愿生生世世为奴,永远侍奉郎君。” 江陵一笑:“助你脱离兰若寺时,你就说要给我做牛做马。如今,怎又是同一个谢法?” 聂倩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表达。 心中一急之下,她轻咬红唇,拉开裙间丝带,青色长裙再次如瀑滑落。 “小倩不知如何才能让郎君满意,从现在起,郎君便是小倩的主人,主人无论要对小倩做什么,小倩必会迎从。” 说话间,她俏面低垂,眉宇间涩赧萦绕。 那有致娇躯,白皙玉足,乍然相露,看得江陵热血翻涌。 若非这具身躯太弱虚弱,恐怕忍不住就要做出那种事来。 他连忙摆手:“穿上,先穿上,我身上伤痛颇多,你这种时候诱惑我,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本还羞赧的聂倩,听到这话,也忽展颜。 便听从于他,将裙儿先行穿上。 “行了,你也自去休息吧,我自个儿稍微静静。”江陵说道。 若还让她待在身边,怕是这一整晚,都不安生了。 聂倩依言而去,化成凉风一阵,转眼就没入于那灰色布包之中。 她走后,江陵好一会儿才让血气平稳下来。 ‘都说年轻血气方刚,这话不假,这身体虽然虚弱,可血气倒是一点也不弱。’ 闭上双目,酝酿睡意,却辗转数刻,也难入眠。 大抵,是被聂倩脱光的那一幕给刺激了。 为转移被女色影响的注意力,江陵忽然想起一茬。 “对了,我的血既然可以画物成真,将虚构拟为真实。那若是我画一本《乾坤一气功》不知可否也能成真?” 当即,从竹床上坐起,来到桌前,将一张空白画卷展开。 掀开衣袖,见伤口大多都已愈合,他微微一叹,只得扣掉血痂,再挤出点血来。 以干草醮之,疾笔而绘。 图成长方,上书《乾坤一气功》五字。 当画成,只转眼间,一种金芒立刻凝于画卷之上。 金芒如走龙蛇,顺着笔迹所向,旋绕一圈后,刹那间,一本半寸厚的典籍还真就出现在那画卷之上。 静静所躺,字迹鎏金。 江陵心动怦然,为之剧震:“这也行?” 要知道他先前所画之物,或是接触过,或是见到过。 可《乾坤一气功》的典籍,只凭燕赤霞口中所讲而已,居然也能画得出来? ‘当看内容,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他立刻翻开秘籍,却当书本一翻开,只见书本里飘出千万文字,如金色的蝌蚪,一只只浮游而起,竟顺着他的额头,径直钻入。 只待须臾,江陵就感觉自己能将这《乾坤一气功》倒背如流。 再看手中秘籍,竟然一字全无,成了无字天书一般。 14章 先天通 ‘这书倒也奇了,好似不天地不容,翻开一瞬间就像要逃走一般。’ 当闭上眼,默览其详,得知其功分上下二篇。 上篇为【自在篇】,下篇为【超脱篇】。 ‘那燕赤霞说他只得半部《乾坤一气功》,是否那半部说的就是【自在篇】?’ 燕赤霞作为合法拥有者,也只得半篇而已。 江陵这随手一画,竟就得了全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乾坤一气,自在逍遥…… 此玄功乃图文并茂,经说天地运转之理,图描人体经络之行。 所行所练之法,惟宇宙同理,天人合一。 经说人体为小元,宇宙为大元,小元当同大元,破任督而与天地同息,由此至达天人合一之境。 其中又以天地日月之灵,百物之精为力,可汇集丹田元池,运转小元,以达非人力之法。 ‘这意思,说的就是法力构成。原来这修真一道,也讲究打通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乃人体与天地沟通之桥梁。 “也无怪江湖侠客若通任督,则武功大进。原来任督二脉一旦打通,个人气机就会远胜常人,如此一来,实力增强自是不在话下。” 江陵当即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心而内视。 “只是这任督二脉若想打通,又谈何容易?” 经中所言任督二脉若通,人就会感觉到咽喉至下阴,后脑至尾椎都有一股气流存在。 当这两股气流合为一体,就会在头顶百汇形成旋涡,牵引外界力量引入体内。 其贯通之法,乃是入定而冥想,先破任脉,后通督脉。 首做之要,便是戒淫戒妄,以血气阳刚之力,默冲曲骨、关元,达气海,至此往上,任脉可通。 但,每个人根骨天生迥异,同一法,未必适合不同人。 有缘者,可一蹴而就通阴阳; 无缘者,则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到底,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这条路。要看八字、命数及骨重。” 八字弱则无缘,命数弱则难恒久。 “八字差的人,一生庸碌,只能做那芸芸众生一员。命数弱的人,能天生聪慧,却也天生命短,这种人修道,或可成功,但通常修到一半,就寿命告终,到头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令江陵想到了历史上不少惊才绝艳却命短之人。那些人,是否就是这第二类? “至于骨重,则根据生辰,天定其重。骨重为梁,骨轻为柴。” 若用通俗的话来讲,骨重的人,天生就是一副可成梁柱的体魄,这般人打通任督二脉,往往会事半功倍。 至于骨轻的人,福薄质浅,相比前者,往往事倍功半,甚至强行贪图还可自损福缘。 “我这八字,也不知是好是坏?而且这修行第一步,竟是戒淫戒妄,这也难怪佛道两家皆不近女色,原来如此。” 当他静下心来,欲照经上所述,试以阳刚之气冲击任脉; 却意念刚动,他就感觉有一股阴凉之气从曲骨、关元,直冲天突之穴。 之后,背后也有凉意传来,它经命门、过灵台、至风府,达百会。 “这感觉……” 似乎与经书所述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 “只是,经上所言,当是两股阳刚灼热之气才对,为何我身上却是两道冰寒阴冷之气?” 莫非也因体质不同,所以练出来的效果也有所不同? “这倒是奇了,我这躯体竟是个先天通。” 此类体质,书中也有记载,是有存在,只是自古少有。 “也或许这具躯体的原主人便是个【命弱】之人,其他都好,唯独福浅命薄。” 当他意念所动,将任脉督脉的两股阴气汇集在头顶百会穴,也果然,那儿似是出现旋涡,开始搜刮周遭元力。 说来也怪,江陵之前作画,身体尚有疲乏。 而当他从这周遭搜刮了那无形之力,归于体内之后,竟觉那种疲乏之感,瞬间消除。 再睁开眼,只觉头清目明,好似睡了一个足觉,精神饱满。 “倒也不愧是修真道法,玄奇之处,当真是妙不可言。” 一时之间,江陵也是食髓知味,再度盘坐,近乎贪婪一般搜刮周围无形之力。 当所有力量汇集于体内,他目而内视,也这才发现,在下丹田位置,竟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碗”,那里头渐渐有着那无形力量所化成的液体。 “这便是【元池】了吧?经书中说心界多大,【元池】就有多大。敢情我的心界,才一个巴掌大而已。” 这些无形之力液化之后,储存在元池之内。 日后若用之,则就从元池调出,谓之“法力”。 元池越大,能用的法力就越多。 不知不觉,一晃而天明。 当晨曦第一缕阳光照射而来,透过破窗,照射在江陵身上。 江陵忽觉得浑身剧痛, 赶忙停下修行,退避到阳光照射的范围之外。 “都说日月精华是修道之瑰宝,可这日光照射到我身上,我竟感觉体内要被灼烧一样。反而那夜里的阴寒之气,让我更觉舒适。” 一夜修行,元池满溢。 看着那元池被盛满的状态,江陵也自苦笑,到底是太小了,竟一夜之间就能装满。 只是,这真的就能成就法力了? 他尝试以意念所驱,调集一丝无形之力,忽然隔空勾动桌上的空白书本。 却在他手指一勾之下,那书本当真是飞了过来,落在他膝盖上。 惊奇之间,他目光也看向房门,意之所动之下,房门自开,就像是有无形的大手将它推开一般。 “这便是法力?果真妙不可言。” 屋内黄狗瞪大双眼,许是它也瞧不明白这些东西,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江陵起身笑道:“不必紧张,天既然亮了,那咱们就去买些东西来吃吧。” 修行一夜,精神倍增,食欲也是大涨。许是这孱弱之躯得以改善,目前也需要充足的营养来修复先前所缺。 汪~ 黄狗摇尾,一听能吃东西,心情振奋。先一步就跑出房门,到庭院外,回首催望。 江陵收拾了东西,背上聂倩骨骸,踏出房门前,他看着天色,轻拍骸骨说道:“今日若不下雨,我们就直去临舟吧。” 15章 岐黄异术 至庭院,走了两步,江陵停下往院内瞧了一眼。 想着与燕赤霞相识一场,这既然要走,自该说上一声。 当他跨入二进院,却见这儿空荡颓无,已早无燕赤霞的身影了。 燕赤霞本为那二老才留在此处,如今二老既已形灭,他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可能也不待今晨,或许昨晚某些时辰,他就已经走了。 “还真是个独来独往的。” 出了祝家大门,临近昨日那客栈,两个伙计正在摆桌置凳,打着哈欠。 忽见江陵由巷头而来,那俩伙计神情一怔,不由对视一眼。 然后跟见鬼一样,揉搓双目,定睛再看,江陵携那黄狗,已到店前。 “我只有这点钱,不知能吃点什么?” 江陵到桌前,排出铜钱二十七文。这是身上仅剩余钱。 原该省着点用,但修行一晚,至此时,腹中已是极饿。 伙计神色呆了一般盯着他,也似没听到他说话,只问他:“你……你昨晚真在祝家庄住了?” 昨儿个,也是他追至半路,劝江陵莫去。 后来,江陵拒绝他的好意,也在他目睹下,真踏入了祝家庄大门。 “祝家庄还不错。”江陵笑而颔首。 “你就没看到点什么?”伙计难以置信地问。 “难道我应该看到点什么?” “不是,我……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那地方不干净,曾有不少过路人贪便宜去住,结果不是被吓死,就是被吓疯了。有人说,那儿一到晚上就有不干净的东西来敲门,你昨儿个,真没碰见?” 江陵笑而不答,自顾坐下,指着铜钱,又说了声:“我就这点钱,你们看能上点什么,就给我上点什么吧,饿了。” 伙计见他不说,惊疑了数息,终究还是收了他的钱,然后进店端出一碗混沌配一盘肉包。 仅是两样,二十七文便花光了。 江陵吃了混沌,肉包则喂了黄狗。 伙计见了,也是笑他:“肉包喂狗,你还真是好生奢侈。” 江陵闻之,只笑笑,并不多说。 吃完,向伙计打听了大致路线,他便开始启程,要去临舟。 却在经过昨日那医馆时,又见那对母女站在街边。 只是相较昨日,那女孩儿气色变好,跟在少妇身边,有些怕生。 当见到江陵过来,那少妇面露惊喜,似专程在这等他,忙不迭便拉着女孩儿跪在地上,与之磕头。 “这是做什么?” 江陵自觉受不起这般大礼,忙让她二人起身。 那少妇却千恩万谢,说起昨日情形。 昨日她女儿高烧不退,医馆那边都不愿接待,是江陵给了她希望。 一开始她也心有所疑,可当她回去给女儿喂了那两种怪药之后,说来也奇,只不到半个时辰她女儿高温缓解,至今天早上,竟已能正常下地,与往常无二了。 少妇喜极而泣,抱着女儿大哭一场。 从绝望中走来,也唯有经历者,方知其难。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遂,少妇带着女儿连早点都未吃,就来到街上。 因不知江陵去了哪里,她们就守在昨日相遇之处等待,以求缘分再见。 这一等,倒还真是缘分未尽,真把江陵给等来了。 “你们不必如此,万事因缘,这小女娃也是命不该绝而已。” 说着,他摸了摸怕生的小女孩脑袋:“以后当知爱惜身体,莫要着凉,你若生病,苦的便是你母亲了。” 小女孩怯生生看他一眼,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见她真与昨日大异,江陵也觉惊奇,仅仅只是一顿药而已,对她们这种从未碰过抗生素的人而言,效果还真是好到出奇。 他翻出包袱,又拿了几包【阿奇霉素干混悬剂】递给少妇:“一日一份,连吃三日,若未愈,四日之后,再连服三日。” 少妇接过,带着女孩儿再次跪谢。 医馆那边,此时有不少人聚集一处,朝这边指指点点。 那柜台郎中双眉紧锁,脸色不佳。 那女娃儿,他昨日看了,明明是将死之相,怎一夜之间又活过来了? 类似病例,他行医二十载,见过极多,鲜少有活命者。 似那女孩般,毒邪入肺不说,还高烧不退,这明明是不治之症。 可他刚刚也借口去给女孩儿搭过脉,脉象已稳,性命之忧已经无了。 “老板,那人所给之药,是什么东西?我怎从未见过?”学徒忽然朝他问话。 郎中心中也有所疑,他自学医开始,也未见过这种奇怪的药。 但当着学徒的面,他又怎好自损颜面?只道:“平时叫你多读书,你不听,如今不识得又来问我?” 学徒被他一训,也自苦笑挠头,不再多问。 街面上,此时那对母女也终离去了。 江陵站在原地,看着身旁一竹篓的鸡蛋,苦笑难掩。 盛情难却啊,面对那母女诚挚的感谢,他也只能收下她们这最质朴的表达。 “那对母女也是不易,这些鸡蛋于她们而言,定极为珍贵,可我若不收,她们也心下难安。罢了,罢了。” 提起竹篓,刚欲离开,忽见一人从街边走来,面带谄笑。 他灰衣小帽,看打扮有几分眼熟,当是当铺里的装扮。 “见过先生,原来先生竟是岐黄行家,原先不知,还请先生大人大量,勿要责怪。” 温声笑语,姿态卑下。也不在乎江陵年岁,直接喊了先生。 “你有事?” “这……先生医术高超,那寡妇祝姚氏的女儿明明已针石难治,却没想到还是被先生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先生既有此等医术,不知可否再大发善心,帮我家主子诊治一二?” “你家主子是谁?” 灰衣小帽的男子谄笑着捧出一条项链,道:“昨日有所得罪,还请先生勿怪,若先生肯施以援手,这串珍珠,便物归原主,还给先生。” 江陵一看项链,顿时明了。 “你家主子怎的了?” “回先生,我家主子昨日突然七窍流血,至今日已经无法下床,滴水未进,看模样如着魔了一般。便是请遍县里郎中,也是毫无办法。我见先生以岐黄异术救了那祝姚氏的女儿,先生既能救她,想来也定能救我家主人。” 想起昨日之事,江陵还尚未气消。那当铺的嘴脸,委实难看了些。 但想着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便可,若害人性命,倒是不必。 便道:“要我援手,也不是不可,十两银子,我或可考虑。” 16章 要他好看 “要十两?”男人面露难色。 银子一两等于铜钱一贯,普通民户要劳作十月或可才得十两银钱。 “嫌多?”江陵继续前行。 “不不不,先生您给那祝姚氏的女儿治病,只收这一篮子鸡蛋,而我家主子这边,却要十两?” 男子心中不平衡。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切皆缘,我与那女娃有缘,便是分文不取,也会治她;但我与你家主人又有何缘?凭甚白救他?” “这……” 男子张口结舌,想找出些词汇来反驳,可思前想后,也是寻之不得。 说到底,他们当铺理亏在前,人家也的确没理由白救他主人。 “十两银子不是小数,不知先生可否等我片刻,我去知会一下主人,如何?” 他只是出纳学徒,十两银钱,还尚做不得主。 “可以等你片刻。”江陵在街边石阶稍坐。 男子匆匆跑回当铺,只一兜转的功夫,又匆匆跑了出来。 到江陵身前,他依旧谄笑道:“是这样的,先生,我家主人说了,您要是能治好他,十两银子不在话下。” 江陵伸手道:“那就先给银钱吧。” 男子却尬笑道:“先生,这好歹,得先去看看吧?” “你家主子失信在先,若不先付酬劳,那这病不看也罢。” 江陵举步就走。 男子一怔,赶步就追:“别,别啊,先生别走啊,只要你能治好,这银钱肯定少不了。” “心不诚,不救。”他摆手。 “这……”男子欲拦路,可那黄狗忽然龇牙咧嘴冲他狂吠。 男子心慑,只能作罢,一番思虑又匆匆跑回当铺。 未几,又从当铺跑出来,追上江陵。 反复来回跑,他喘息不定:“先生……先生别走,十两银子,可先给,可给!” 一面说,一面拿出钱来。 两锭银元宝,五两一锭,合十两。 这次江陵却没伸手去接,反问道:“救人之前,话先说好,我救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你们可接受否?” “接受,都接受,只要能救就行。”男子点头,语气肯定。 大抵是他被主子骂了,所以这次出来不管什么条件,都要先让对方答应再说。 “既如此,那这钱,我也就收了。” 接过十两银子,江陵说道:“你主子之病,说难治也难治,说好治其实也好治。怪只怪你们当铺不义之财贪得太多,屋子上下罩了一丝不义之气。你只需将犯病之人搬出当铺,其病可无药而愈,若想除病根,只需将当铺拆了,重建即可。” 说完话,江陵又要离去。 那灰帽男子赶紧拉住他:“就……就这?先生你也不去看看我家主子的情况?这就算诊治了?” “方才还说,无论我用何种方法,你们都接受的,怎的,你现在又不能接受了?” “不……不是,只是……这好歹也该去看看我主子的情况吧,这岐黄之术我虽不懂,可也听过望闻问切。先生一不望色,二不闻息,三不询况,四不切脉,光是让我家主子搬出当铺,这……这也能治病?” 男子坦然表示不相信。这不是将人当傻子哄骗么? “治法我已说了,至于信不信,看你们自己。” 看着江陵拿钱走人,男子拦人也再次被黄狗吓退。 他只得放话警告:“行,那就依你的方法且试之,倘若不行,你也休想能赚得下这个钱。咱们【咸亨当铺】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丢下这话,他匆匆跑回当铺,将江陵之言全告知了主人。 其主人听了,自是不信,拿起茶杯便砸他。 “你这混账东西,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药都没有,这怎么治病?” 当铺主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心情只稍一激动,那七窍便又流出血来。 “可那人也当真是治好了寡妇祝姚氏的女儿,此事千真万确,很多人都是亲眼所见的。”学徒委屈辩解。 “即便如此,你可听过天底下有如此救人之法?”当铺主人仍是不忿,十两银子就这么给人了,当真是败家子。 “主人何妨一试?倘若无效,报官抓他便是,以我们【咸亨当铺】的关系,让他付出代价,不也是轻而易举么?” 当铺主人想着也对,那少年乃青牛村人氏,便是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便答应试试。 喊了几人帮着就将犯病者,都抬出了当铺。 此次在当铺一共犯病者有九人之多,上至主子,下至护院。 此刻,都被抬到了外面。 而说来也奇,那当铺主人的七窍在出来的时候还流着血,却是刚跨出当铺大门,那七窍之血立时就止住了。 与此同时,不管是当铺主人还是那几个护院,都感觉到松快不少。 好似之前他们的身上都压着百斤重担,连呼吸都觉难受,而现在重担挪开,心胸豁然,四肢顿觉轻便,有漫步云端之感。 “好似,真的舒服多了。”当铺主人摸摸口鼻,血不再流。他也试着坐起,也果真再无异样。 那体质稍好的护院,更是迎着阳光站了起来,伸缩身骨,好似瞬间就痊愈了般。 “掌柜的,这还真是奇了。”护院奇道。 当铺主人略一沉思,心有所疑,说道:“我尝闻有走脚郎中,先害人后治人,所求不过钱财。 而我等得病突然,去病也是突然。发病之日,正好是那少年前来典当。而今病愈,也全因那少年一句话。 若我所料不错,我们所得怪病,皆是那少年所赐。” 说到这,他再问那学徒:“那少年说想要病情断根,还需要什么来着?” 出纳学徒说道:“说是要将当铺拆除重建。” “岂有此理,如今我敢断定,必是他在其中动了手脚。偌大一当铺,拆除重建,所要银钱何止上百,他还真开得了这个口。” “那我们这就报官抓他?”学徒问道。 当铺主人恼怒说道:“报什么官?你们这些人难道还应付不了他?此时他必走不远,尔等速去将他擒回,待将他抓来,老子必要他好看。” 17章 七步病亡 郭北县,城西,祝家街。 祝氏在郭北是大姓,只是贫户颇多,这城西尤最。 在一泥瓦墙院里,祝姚氏拿着一堆衣服在洗,自她落寡之后,家中田地被夫家兄弟夺去,这孤儿寡母的,也唯有靠她勤劳双手,与人做些短工洗扫勉为糊口。 在她院子偏南处,有一篱笆圈儿,里面养着土鸡若干。 此时,她女儿正趴在篱笆上,看着里边走动的土鸡。 大抵是惦记那些鸡蛋了,平时便是过节,也舍不得多吃,可今日母亲却将所有鸡蛋都送了出去。 尽管懂事的她也知道对救命恩人该表达谢意,可这小小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想念。 “娘亲,我饿了。”女孩说道。 “厨房还有半块饼子,你自己去吃吧。”祝姚氏直了直发酸的腰肢,微笑说道。 小女孩似不太想吃饼子,垂下头来。 祝姚氏也大抵是知道她的小心思,就笑她:“恩人救你性命,那点鸡蛋实不足以偿还恩情,你可不要再酿小情绪了,听话。” “哦。”小女孩应答着,恋恋不舍就要转身去。 也就在这时,院墙外忽有狗吠声传来。 小女孩探头去看,却是见一黄狗叼着竹篮正站在她家门外。 她赶紧说道:“娘亲,恩人的狗过来了。” 她认得这大黄。 祝姚氏起身,走到这边探头相望,果见那黄狗叼着竹篮站在院墙之外。 当院门拉开,狗子径直进来,将篮子放在她身前。然后甩着尾巴就转身离去。 竹篮,正是她家的竹篮。 里面不仅鸡蛋仍在,甚至还多了一锭五两银钱。 “娘亲,恩人这是不要我们鸡蛋了吗?”女孩问道。 祝姚氏一言不发,忽拎起篮子,就追出院门。 可刚出去,就见那黄狗又跑了出来挡在前面,冲她吠叫。 “使不得,使不得啊。”祝姚氏眼眶发红,泪水难禁。 江陵于街角转弯处,忽叹息着跨步出来,说道:“收下吧,说起来,这许多鸡蛋,我吃不完也是浪费了。倒不如还你。” “可……恩公如山恩情,我孤儿寡母又怎还得起?”祝姚氏甚感亏欠。 “说什么恩情不恩情,一切皆为缘分罢了。鸡蛋你且收着,那银钱你也收着。 你日后孵化鸡子,若出一只七色羽毛的,便给我留着,到时我自会来取。 而这银钱,就当做报酬,如何?” “既是恩公所需,便不要银钱,也自当为之。” “你若不收钱,那我也不好再要。你我缘分也就此相断,你意如何?” 这话一出,倒是把祝姚氏给镇住了。 江陵对那院内怯生生的小女孩笑了笑后,就招呼黄狗,要离去。 祝姚氏刚欲相送, 就听江陵挥手说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勤不负人,我相信你们会越来越好,你也勿要相送,回去吧。” 祝姚氏看着他的背影,彻红了眼眶,忽疾疾进院将小女孩带出来,要她对着恩公叩首相拜。 却再出来时,人去街空,那一人一狗,早已不见了踪影。 …… 从郭北去临舟,当是直线往东。 江陵与人打听,最快路线,是出西城门,走水路,小半日即可抵达。 待从西门出来,黄狗几番回头朝后张望,又朝江陵叫了几声。 江陵以为它是不解刚才所为,就笑它:“怎的,你是不舍那些鸡蛋?” 黄狗又叫,也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 “那孤儿寡母实是不易,虽说似她们那般的,天下不甚其多,但谁叫咱们碰上了?帮了也就帮了,举手之劳罢了。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于她们一家而言或许我的这点举手之劳未来能帮她们渡过许多困难。呵,我忽然感觉,这似乎也有点赊刀人的意思了。” 黄狗摇着尾巴,对他的话不甚明白。 江陵却笑笑,忽而抬起手来,看着手上黑色戒指。 此戒,只要一转动,就能横跨腾挪。 若是赶路,利用戒指之能,当最为快捷。 但,戒指传送多有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下一转,会落在什么地方。 眼看前方不远就近码头,江陵终是放下了手,向码头行去。 “算了,还是渡船吧,这沿江一路,还能赏赏风景,也算不错。” 才行十余步,忽而黄狗又吠。 冲着后边龇牙叫唤。 江陵转头再看,却忽听有人朝他指喊:“是他,当真是他,就在这,可别让他给跑了。” 随着叫喊,有若干大汉匆匆跑来,手持棍棒,凶神恶煞。 瞧那几个身影,但觉眼熟。 多看了几眼,江陵也终是认了出来,这不正是那【咸亨当铺】的几个打手么? 刚给他们指点了治病之法,他们这就恩将仇报,要来算账了? 他对黄狗说道:“看来,与恶为善,到底是错的,恶人就当食恶果,你说对是不对?” 汪汪~~ 黄狗吠叫,护在一旁。 江陵却视若无睹一般,继续走向码头。 当那些护院追来,他头也不回只问了一句话:“你们病还未好,就不要再跑了。” 护院闻之,冷笑道:“那就叫你失望了,我们可都好着呢。” “掌柜的还等我们抓你回去,严刑拷问呢,你且束手吧。” “你的伎俩,早已经被掌柜的识破了,若不想惹牢狱之灾,赶紧将那十两银子还来!” 江陵并未回头,边走边道:“是吗?送尔一言,就此转身,安然无恙,如若再追,七步病亡。” 他走,黄狗亦走。 那些护院也是都笑了,这光天化日,七步病亡? 你这江湖郎中的把戏,还真以为能吓唬得了人? 七步? 便是八步九步,又当如何? 护院疾追,眼看就要拦住江陵,可就在他们当真迈出第八步后,一行七人,忽然脚步均是截然而止,七窍蓦然喷血。 径直就栽倒在地。 前一刻他们尚还虎虎生威,凶神恶煞;后一刻,竟就四肢抽搐浑身痉挛。 江陵看也未看,到江边,恰见一客船欲走。他上船于船尾坐了下来。 清风徐来,黄狗匍匐在船板上,瑟瑟发抖,许是怕水。 而他则看着码头上,略有所得。 张开五指,当他刚才运转【元池】里的一丝灵力于手中时,竟觉察到那些追来的护院身上,好似都有一根丝线牵扯在他手中。 他知道,那大概是他当初所下之【瘟病】。 【瘟病】好与不好,终在他一念之间。当他扯断丝线时,此病可再度爆发,更甚之前。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比干挖心的典故了。” 《封神》一书里,说比干被妲己挖七窍玲珑心而未死,于路上问农妇,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能活? 农妇笑答,人无心自是不能活,只听农妇话刚说完,比干立时而毙命。 实则,他死与不死,命皆掌握在妖狐之手。妖狐一念,便可判他身死。 18章 浒江秘事 “坐稳,起锚了。” 船家一声吆喝,木船扬帆,始离码头。 江陵坐船尾上,感觉到手心之中尚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可隔空触应。 那线的另一端,该是咸亨当铺老板薛文才; 他忽伸出右手,捏住那无形之线,拔而绷断。 郭北城内,薛文才正觉体况渐好,刚于斜对面酒楼点了一桌酒菜要食用,忽然,他若中邪一般,肢体木立,一僵之下,从其眼耳口鼻之中,竟都流下血来。 端菜而来的酒楼小二见之大惊,忙叫人来查看情况。 却再待人去扶起薛老板,触其脉搏,早已不动了。 另一边,浒江之中,木船顺水而东流,沿途穿过崇山峻岭,湍急之处,一泻而飞倾。 水路看着惊险,可同行之人,却未有怕者。 原来是那船公厉害,手法与技巧早烂熟于心,过任何险阻之处,皆能游刃有余。 一根长篙撑崖壁,探漩涡,绕巨石,避浅滩,如臂使唤,灵活非常。 在船尾上,也有一人手持竹篙,是船公儿子。 年岁与江陵相仿,目前学着掌舵。 见江陵几次紧抓船舷,他不禁莞尔:“客人不必紧张,我老汉掌舵四十年,还从未将客人甩落到水里去的。客人只需肢体放松,等穿过这一段,到下游便好了。” 江陵也自笑笑,与他闲聊道:“小哥目前学有几分?” 小哥笑而拍胸:“老汉技法,我已尽得真传,只道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左右不让我掌舵罢了。” 他话才落音,船头处,船公就笑骂起来:“小子毛躁,心静都不能自掌,何以掌船?你少在那自吹自擂。” 船里有客人三四,此时皆笑之。 那小哥被说得无奈,只得耸肩闭嘴,朝江陵摊了摊手。 江陵又道:“这赶船比务农如何?” 小哥叹道:“都不过勉强糊口罢了,相差不大。务农若逢天灾,颗粒无收是常事;可这于水路讨食,稍有不慎……呵,差不多。” 不吉利的话,他没说了。 俗话说常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或许,这也是他老汉不让他这么早掌舵的原因。 半个时辰后,水至下游,其水势也果然平缓起来。 最近天公无常,下了几场暴雨。这浒江下游,可见不少地方,农田冲垮,秧苗毁尽。 那小哥见了,就说道:“看到了不?寻常佃户逢了天灾,就休想收成,可于地主家而言,管你天灾人祸,租子该交时还是要交。” 江陵四下眺望,忽于一洄湾处,见到红绸子,烂竹筏。 那红绸和竹筏,瞧得眼熟,待船接近时,他本想伸手去拿,却被小哥忽然喊住。 “客人,你可别拿,听我一句,碰都别碰为最佳。” “这莫非是有什么忌讳?”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传说这浒江乃是一条旱蛇所化,被天公惩处,镇压此地数百年,身化成河。天公本是要它保境安民一方,可它却记恨天公不予它飞升机会。故而,年年造孽,一到惊蛰谷雨,浒江必定洪浪滔滔。 而在此情况下,这浒江沿岸,唯有一个村子是例外。那便是青牛村,听闻那村里得高人指点,三年一祭,自从青牛村祭了这河神,他们那还真就没受过灾洪袭扰。 而这水里的红绸子,烂竹筏,皆是他们上游漂来的祭祀之物,此乃献给河神的,咱走水路的,最好别碰。” 江陵微微蹙眉:“听闻青牛村的祭祀,乃是以活人为祭,且三年一祭,此种行径,岂非残忍?” “这叫什么残忍?三年一祭能保境一方,已是十分划算了。”小哥说道。 同船其他客人此时也搭话说道:“比起每年饿死冻死,三年一祭,着实不算什么。我们村还羡慕着哩。” 听着他们的话,江陵心下感慨,在这时代,也当真是人命贱如狗。 “那每次上游祭祀后,这下游可有人祭生还?”江陵想起了与自己一同被祭祀的那个女孩。 虽不知是谁,也未见过其模样,但必定运气不如他,大抵是已经凶多吉少。 小哥哂笑道:“生还?怎生可能!但凡祭祀,皆是洪水泛滥之天,那般水况,便是我老汉也不敢出船近水。而大活人被丢进这浒江之中,能活才怪呢。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没任何一个人生还过。 或许也真是河神笑纳了,要不然,那青牛村怎的这些年都不受水患影响?”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江陵也慨然难语。 又有谁知,作为今年青牛村的祭祀童男的他,非但没死,还坐在这了这船上与他闲谈? “而且我也听闻,那每次祭祀,都会把祭品生辰八字一并奉上,只要进了水,便跑不掉的。”小哥小声地补充道。 这时,前边那船公也再次喊话:“毛躁小子,少在那妄言,吃水路这口饭,首要就是管住你这张嘴。” 听意思,是不让他儿子乱说了。 各行各业都有忌讳,上山莫谈仙,下水莫论鬼。 小哥耸耸肩,“老汉不让说了,客人也就权当玩笑,听听便罢,勿要当真就是。” 过得小半日,木船终近临舟。 却于这边,忽逢大雨。 天色漆黑,暴雨雷霆。 船公和小哥忙将乌篷打开,让客人往中间落座。 “郭北临舟,十里不同天,未想这边今日竟下如此大雨。” 小哥披上蓑衣,至船头换下老汉,这边平坦水势,老汉倒也全权让他。 江陵见了,心说这小哥倒也是个孝顺的。 却未行多远,船头上,小哥惊呼而喊老汉。 老汉在船中骂道:“咋咋乎乎成何体统?有事就说,休要大呼小叫。” “水里有人。”小哥喊道。 他这一喊,船里客人也禁不住好奇,撩开那船舷上搭着的羊皮篷子。 往前方看去,江中一棵枯树挡在石头上,而那枯树枝上赫然挂着一人。 随波摇荡。 那人不过七八九岁,扎有双辫,身穿大红衣裳。 其时身体发胀,已然是死了多时了。 船里客人见了,纷纷抽回目光,不忍再看。 船公看了两眼,也提醒儿子:“避开便是,勿要碰她。” 说话之间,他也没来由地看了江陵一眼。 他赶船四十余年,还真未在这浒江之中看到过祭祀人尸。 而今日,这位船客刚说起此事,前后才过不久,他们居然就真遇上了。 19章 原来是她 ‘原来这女孩儿年岁还这么小?!’ 江陵看着她身上那红绸子,也已然是认出了她来。 ‘只可惜当日我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再来救你。’ 当日那种情况,于洪浪之中,个人逃生尚且侥幸,更别提再带上一个。 船头小哥撑着竹竿就要依言绕开,江陵忽说道:“既碰到了,缘何视而不见,避而不管?” 其他乘客皆不言,那老汉说道:“非是不管,而是水路讨食,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能管。” “这瞧着也是可怜,不若我出钱,船家你帮我搬她至岸上,入土为安可好?” 其他乘客闻之,皆异色,心抗拒。 活人之船,哪能搭载死人? 船公亦言道:“遇上已是不吉,若再碰之,怕是不妙。” 摆手拒绝,不答应。 “五两。” 江陵拿出身上仅剩银钱,五两一锭。 船公驱船载客,一位客人只收铜钱十文钱。 五两银子,能抵数月辛劳。 见此,他终犹豫起来。 其他乘客见之,就说道:“这活人船,可不能搭载死人啊。” “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坐你的船?” 这些话便是不用他们说,船公自己也知道。 只是五两银子,着实不少。 江陵指着河岸,忽道:“也不必弄她上船,只需帮我把她弄到岸边即可。” 船公终也开口说话:“客人呐,你可知那女尸来历?” “不管何来历,总归瞧之不忍。”江陵掩饰道。 船公又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这吃水路饭的,有自己这行的规矩。碰上这些东西,历来都是不许触碰。 听我一句劝,莫管这闲事。天下死尸常有,见多了,也没甚忍与不忍的。” 江陵自也知道人死便是一场空,剩下一皮囊而已,埋与不埋,其实也无差别。 但这女尸于他而言,意义不同。作为一同被祭祀者,如今看到了,若还视而不见,以后想起,怕是会心念难通。 ‘她活着时,未能救之;如今死了,也至少帮她掩埋其尸。’ “只帮我将她带至岸边,我自下船,如此一来,此事皆我一人所做,于你们皆不相关,如何?” 见江陵又让一步,那船公终也松动:“客人你倒是好心,若如此,老汉我也没道理有钱不赚。” 说罢,他让儿子将船靠岸。 江陵带着黄狗踏步而出,那五两银钱,也说给就给,塞入老汉之手。 老汉拿钱办事,帮着用竹篙推动女尸到岸边,末了,他连那根竹篙都不要,弃于岸边。 似是对此事,真的很忌讳。 “客人既上岸,那这船可无法再等你了。你须知这荒郊野岭,怕是再难遇到其他船只了。”将走之际,老汉又提醒了声。 “无妨,你们自去吧。”江陵兀自将女尸拖上岸。 老汉见状,不再多言,走时,甩下一羊皮子丢给江陵:“搭在头上,稍可避雨。” “谢了。” 羊皮子披在身上,江陵拉着女孩手脚就将之拉了上去。 八九岁的姑娘,尸体虽已发胀,但根骨奇瘦,不算太重。 这边岸上直通荒山,的确是荒郊野岭,看不到人烟。 天上又下着雨,蒙蒙天色,暗如黑幕。 “唉!我手里也无工具,只能找个宽敞点的地儿将你埋了。” 岸上数十步外,有一岩石坑儿,长宽各二尺余。 江陵见之合适,就以锐石将泥土刨开,黄狗见了,也用双足帮衬。 说来也奇,它那双爪子一拔弄,比江陵双手倒要快得多。 不多时,坑自挖好,随后就将女尸置于其中。 以沙土埋之。 “也不知你姓名,找遍记忆,似也未曾见过你。此世命苦,望你来世投个好人家,莫要再受这般苦难。” 退后鞠躬三揖,始离开。 沿河岸而走,倒也有山路若干,只是纵横崎岖,不知所向。 只能凭感觉任走一条。 不多时,雨势渐敛,可那天色却愈发渐浓。 河岸浅水处,忽有一大鱼出现,搁在浅滩,摆动鱼尾。 那鱼黑而肥大,至少得有十来斤。 “似乎午餐,已有了。” 江陵持一木棍,欲下水捉之。 可当他刚撩起裤脚,黄狗却咬他裤腿,嘴里嗡嗡直叫,向后拉他。 “怎的?” 江陵回头看它,它也忽然松开口,对着那条鱼就是一阵疯叫。 江陵觉奇,“莫是你觉得我下水会有危险?” 黄狗吠叫,似也真懂了他的话,回应之。 江陵却笑了:“这浅滩而已,水深不及膝盖,又哪来什么危险?” 说着,他就探出木棍去测那水深。 却是不测还好,一测吓一跳。 当他手中木棍往水里测去,竟是一探而无底。 这周边虽见水草遍是,可这下面却是细软淤泥,人若踏入,必陷其中。 那六尺木枝,一插而无底,可见这淤泥之深,远在六尺之上。 反应过来的江陵,心生后怕。 再看黄狗,目露感激:“端得是条好狗,这等危险,竟被你察觉出来了。” 可黄狗却对着那条黑鱼狂吠,目光凶恶。 未几,那条黑鱼竟突然翻腾而起,甩起一浪花,于那水草之中眨眼就不见了。 黄狗沿岸追着狂吠数十米,叫声回荡山野。 “主人要小心呢。” 忽然,背上包袱里,聂倩的声音轻轻传来。 江陵意外道:“哦?如今这近中午时分,你竟也能出现了?” “这边不曾光照万里,阴雨天气,与黑夜无异。我虽不便直接现身,但言语交流,并无妨碍。” “原来如此。适才,我也未想到,这岸边看着水浅,实则暗藏如此危机。” “主人,您要小心的可不是这淤泥,而是那条鱼。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鱼。它也作替死鱼,传说为江中老鬼,专门化身成鱼,诱人下水。 你若真去捉它,它必会设法害你性命。” “替死鱼?”江陵也忽恍然:“怪不得大黄见它就叫。” “也实是主人大意了而已,不然以主人能耐,它必骗不过主人法眼。”聂倩说道。 在她心里,江陵法力高强,是个深藏不露者。 江陵却自苦笑一声,心说就算没大意,我也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转念后,他想到,既然【元池】里的力量可用于各处,那若赋予双眼,是否就能开启所谓的法眼? 一念及此,他紧闭双目,调动【元池】力量萦绕在双目之上。 待再睁开眼时,其双眼竟隐敛青芒,再看河里,十数米外,一个长发散乱的黑影游动在浊水之下,它时而似鱼,时而似人。 而岸上,黄狗正是追着它,在发声狂吠。 20章 因果罪孽 ‘还真是个勾人性命的。’ 只消数眼,那大鱼就于水中消失了踪影。 黄狗叫了几声,又跑回江陵身边,时刻警惕着江面。 “这次,多亏你了。”江陵抚摸狗头。 随后,他拿出一张空白画卷,就于岸边作起画来。 “寻人替死,本与我无关,可既找上了我,那来而不往则非礼也。” 想起《乾坤一气功》上的符箓术法一道,有一法唤作【飞仙定位】。 当即,江陵以炭笔勾勒丹顶飞禽。 他原先作画皆以意念现行,此次调动【元池】为墨,意念为引。 待画作一成,画卷上霞光璀璨,一只扑扇着羽翅的大鸟凭空而现。 双足细长而漆黑,喙角尖锐而狭长,放声唳喝,声震青天。 只见它于岸上落下,只振翅一飞,于浒江盘旋须臾,如离弦之箭扎入水里。 待它再出现时,一条黑色大鱼,被它刺穿鱼腹,叼着丢上岸来。 白鹤亮翅而引颈,其光自扬,在旁盘旋两圈,也终归画里,成了图像。 江陵心中惊喜,方知【元池】之力果然奇妙。 再看那鱼,仍甩着尾巴,想翻腾入水。 江陵探脚而踩住其头:“长这么大个身体,该是吃了不少死人尸吧?” 鱼腹流出的血液里,果然含有腐烂之气,让人闻之作呕。 用力踩踏时,这鱼嘴里竟还能发出吱吱怪声。 但终是被白鹤戳穿了鱼腹,只动弹二三,就没了动静。 鱼死后,浑身鳞片开始发白,一双鱼目也渐变浑浊。 复看其样貌,竟如已经死了两三天一样,臭不可闻。 更在江陵法眼观测下,鱼尸之上凝着一团黑气,淤积不散。 当伸手触摸,那黑气竟自顺五指而纳入。 一惊之间,江陵反而顿感浑身舒畅,精念大涨。 ‘咦,这是怎么回事?’ 背包里的聂倩,也突发惊呼。 江陵问她:“怎了?” “主人,您竟纳了它阴魂?此乃污浊之物,您就这般收纳,难道不怕承担它的因果罪孽?” “阴魂?我为何要承担它的因果罪孽?” “人死七日为阳魂,过七日阳气消散则为阴魂。阴魂过不了忘川谷,渡不过奈何桥,长时滞留人间,错过转世之机,只能寻人替死,吸其一口阳气,冒名而过之。 期间若为恶事,则因果自担。而主人你,直接纳而为己用。怕是它这一身的因果,都要你来偿还。” 江陵却没觉得自己有甚异样,只道:“账不能这么算,它想害我在前,我出手在后,它作恶留下的因果,与我无关。” 聂倩没再言语,可能心中想着,天道算账未必会如此细细划分。 “你说人死七日为阳魂,过七日而为阴魂,那你现在……” “嗯,我被姥姥拘禁三年余,期间……期间也做恶不少,因果多沾,便入轮回,也只堪入畜生道,历十世方能偿还。而这,也得算上幸运在其中,若是不幸,便是想入畜生道,也是不能。” 聂倩言语消沉而感伤。 言外之意就是下面的世界也非那么简单,有人脉者,如姥姥,竟能私自扣押阳魂为其奴役。 有权势者,怕是也不管子孙作恶多少,下一世仍可入【人道】,再世为人。享一世清福。 “这么说起来,其实在哪都一样。”江陵说道,“可像你们这般阴魂,最终该如何自处?” “要么如那黑鱼一般,寻人替死,冒名顶替;要么不使这一身阴气消散而亡,则继续为恶,可因果攒多了之后,还是得自食其果。” “你是说,阴魂留在这世界上,也终将会消散?” “嗯,魂以阴气而养,若无阴气滋养,断难活命。在兰若寺时,姥姥奴役我等,而我等也靠着姥姥的阴气而存在,也算共生。” “那你如今离了兰若寺,岂不是阴气无法再续?” 聂倩稍一沉吟,说道:“小倩已是主人所有,想来主人神通广大,不会让小倩消亡。”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她虽处处礼敬七分,可在兰若寺的三年奴役,讨好男人的心得却是难抛。 这不经意间露出的温言媚语,也足能让人遐想不由。 ‘养着你么?这倒是要另做研究了。’ 诚如燕赤霞所言,《乾坤一气功》只有除鬼降魔之术,未有超度相扶之能。 想要养着聂倩在身边,那就须得另寻一法才行。 天色暗沉,酿雨又来。 江陵忽道:“照这么个走法,怕是天黑也走不到县城。也只能再用腾挪之法,碰碰运气了。” 他唤来黄狗,抚其身,然后转动戒指。 阴阳颠倒间,四周景物再一晃,他的眼前已非崇山峻岭,而是农田阡陌。 他正是落在一出河岸边的田埂上,黄狗经此一遁,双股战战,尾巴夹得极紧,站在一旁许久也未回过神来。 由此处而望东,临舟城郭已遥遥在望,看距离,只须徒步走上一炷香时间,就能进得城去。 “我倒是有点弄明白这腾挪之技巧了。” 江陵根据天色判断方位,似乎每次转动时所腾挪的方位,正是他面前所向,直线腾挪。 而腾挪的距离,就未好判断了。 待他再次转动戒指,想验证一下心中所想,却已不能再从原地腾挪。 “果然,这一日只能腾挪一次。” 他唤上发怔的黄狗,举步前行。 一人一狗走得不快,却当他们临近码头时,那之前载他的客船也正好临岸。 船公刚放下船锚,无意间就看到了岸边走过的江陵与黄狗。 他老脸一颤,惊得差点落进水里, 而那船上乘客,忽也是瞧见江陵,纷纷讶异称奇。 那撑船小哥,更是叫喊起来:“那客人,你怎得还要先我们一步到这?莫非那边山路,有捷径不成?” 要知他们撑船顺流,至此也是花了半个时辰。 而江陵半路去埋尸,却还走得比他们还要快? 撑船小哥世面未广,才有所疑;可那老汉,于浒江往返四十余年,岂有不知捷径之理? 那荒山野岭,哪来什么捷径,没走进野熊坳子,便可算祖上积德了。 “这……这小先生真乃神人也!” 老汉心中所慨,对着岸上连忙作揖。 21章 聂扒皮 码头人头攒动,江陵只朝那客船微微一笑,便隐没于往来人流之中。 相较于郭北县,这临舟为水路之枢纽,无论人口还是县城风貌,皆临其上。 进了县城,已到寅时。 一人一狗,两腹空空。闻着附近酒楼传来的香味,皆有点迈不动步子。 适才仅剩五两银钱给了船公,这下江陵身上已是半文钱也没了。 “主人若需银钱,小倩或可帮忙。” 背后的背包里,聂倩传来轻声话语。 “你怎个帮法?”江陵好奇。 他听过五鬼运财之说,但聂倩,在这阳气充足的县城里,又是大白天的,岂能相帮? “这酒楼里龙蛇混杂,总有那么几个阳火不足的,小倩可朝他们借些银钱来。” 说得好听是借,说得难听便是偷了。 江陵虽不是迂腐之人,可这种让女人去偷钱来养自己的事,却做不出来。 “不必了,银钱而已,我自有办法。” 他可以画物成真,只要付出一点血,画出来的元宝必定为真,唯一缺点就有点费血。 眼看身上有的伤口在之前埋尸的时候有所崩裂,此时若想挤点血出来,似也不是难事。 当即,他就带着黄狗跨入酒楼,要了二楼包间坐下。 趁无人时,他以空白画卷醮血而画,果得银元宝两锭,合十两。 “其实也可画成金元宝,只是在这种地方,若露黄金,也不是什么好事。” 其一,市面上黄金并不流通,需要换成铜钱才能使用。 其二,钱财外漏,以他这十几岁的身躯,必会遭人惦记。 因此,画成银元宝最是妥当。 点了一桌菜肴,一人一狗放开肚皮,吃了个尽兴,所耗银钱,也不过才一两而已。 “相对于郭北县,这里物价要稍高一些。” 剩余九两银子,吃饱喝足后便想找个客栈住下,等养精蓄锐后,可帮聂倩查其叔父下落。 才出门,街上碰一黄衣僧人,形象邋遢,拿着钵盂,逢人便讨。 因其身上蕴有恶臭,所经过之人,都嫌弃地挥手而过。 可僧人却没半点羞愧,厚着脸皮,仍是朝每个人都讨要一番。 当他乞讨到江陵面前时,目光盯着江陵手中半只烧鸡,露出渴望。 江陵见状,也不由失笑,问他:“你想要?” “施主若肯给,那贫僧自然想要。” “可你们佛门不是讲究戒荤腥戒女色么?若吃了这个,可就犯戒了。” “有道是诸生本无相,什么荤腥什么女色,但凡心中空灵,此等外物都可不计也。” 好个假和尚。 吃肉玩女人还能说得这么堂皇。 江陵本想将烧鸡给他,但看他说话时那表情,突生厌恶。 有的人,便是如此,见第一面,就相当反感。 于是,他准备从这和尚身边,错身而过。 “施主,真不打算施舍一下贫僧吗?”和尚忽问。 江陵未答。 和尚又道:“施主已大祸缠身,若肯施舍贫僧,贫僧可助你安然无虞。” 江陵仍未理会。 那和尚在后边兀自笑道:“三把阳火都没了,还敢背个阴物在身边,施主若不听,届时可莫要追悔。” 听到这话,江陵的脚步才稍稍一顿。 不禁回头重新打量了那和尚一眼。 那和尚能道出他三把阳火都没了,而且还背了个阴物在身上,可见他还是有点道行的。 “怎样?施主近来是否频繁噩梦缠身?” 见江陵回头,和尚也笑了起来,“若给贫僧二十两,贫僧定为你排忧解难。” “呵呵。” 前一刻江陵还觉得他有点道行,下一刻也不由冷而笑之。 才一句话,便露了马腿。 可见这和尚虽有道行,可道行也深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在街上招摇撞骗而已。 两人错身而走,不一会儿,江陵就在街面上消失不见。 而那和尚则一直目送他消失,且脸上露出奇怪之色:“怪了,瞧他面相明明是一短命之人,而且三把阳火都没了,却还能好生生的活着?真是怪了。” 人体三把火,火越旺,人越壮;反之,一火若熄,百病缠身,噩梦来袭; 若两火灭之,便是神智也难保周全。 三火都灭者,基本如死人无异了。 江陵这边循着热闹地段前行,忽听前方吹吹打打,好不喜庆。 街道两边也拥簇着群人围观。 听闲谈,说是有人下聘,要娶林院外家女儿为妻。 “县丞之子,就那狗东西,也配的上林姑娘?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怪只怪林家是外来户,想在这立足,那不就得巴结官吏么?而今,唯县丞之子尚未婚配。于两家而言,也算合适。” “合适个屁,那林员外也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还真答应了。” “嘘,你们可小声点,这话若是让那衙内听到了,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实话而已,那聂宜秀上个月还在烟花柳巷染了病,我瞧着去了郎中那医治。林姑娘嫁给他,定是白白糟蹋了。” “即便如此,也不关你我的事,只是可惜啊,以后如果林家和县衙也沆瀣一气,那我们的日子,可能更加不好过了。” 江陵于一边旁听,偶然间也听到了聂承安的名字。 当即,心头也是惑起。 聂承安,那不是聂倩的父亲么? 他问旁边一人:“小哥,这临舟县的县丞是谁来着?” 那小哥瞧他一眼:“连县丞是谁都不知道?外地的?咱们临舟县的县丞自然就是那聂扒皮聂承安呗。” 得小哥的确认,江陵更是好奇起来。 “挪,你看,说来就来,骑高头大马那不就是县丞么?”小哥指着下聘队伍里一个中年男人。 正当江陵看了过去,忽觉背后背着的尸骨,竟阵阵颤动。 一种愤怒的声音,传到他耳里——“那是聂承贵,他……竟然还冒名顶替我父亲,当了这里的县丞。” 言语激愤之中,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而江陵却更觉好奇了。 敢情当初她那个同姓聂,且和她父亲同一辈的聂承贵在害了他们全家之后,非但没有跑路躲藏,反而还堂而皇之的拿着相关文书来这临舟县当了县丞。 这时代,当官的难道只认文书不认人? 聂承贵客串了这么久的县丞,也都没穿过帮? 22章 风声鹤唳 “话说这聂扒皮也真是好命,原本叫聂承贵,据说是找高人改名为聂承安之后,还真就发达了。以前在临舟县不过一混子,他那儿子就是个泼皮。 后来外出读了几年书,居然衣锦还乡,弄了个县丞的官当。你看看人家现在,风生水起,在临舟县几乎可只手遮天了。” “要说,还是这聂扒皮生来就是做官的料,人情世故他信手拈来,整个临舟县上得了台面的人,谁不卖他一声好?可这狗东西对普通人这几年做的事,就太不像话了。” “侵占别人田产不说,他儿子时常调戏良家女,人家告官去,反而还要被他倒打一耙。”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个少说两句,人家都过来了,万一让人听到,多有不妙。” 周围议论者,见下聘队伍过来,顿时一哄而散。 江陵看了几眼,进了边上茶馆,待得下聘队伍过去,周围谈论聂县丞的又活跃起来。 他点了壶茶,就静坐一旁,静听人说。 约莫个把时辰后,他将所听之事,稍加整理,终对这聂县丞有了大致的了解。 话说聂承贵本为临舟县本土人,小时有神童称号,十步可言诗。 年岁渐大之后,却如仲永之流,泯为众人,也因时常跟三教九流混迹,行为习惯多有不端。就是个二流子。 后来他母亲过世后,他重操学业,走了几年。 之后再回来,便是不知怎的,就弄了个县丞的官职。 而此时的他也已改名,有高人说他命中带贵,名字则取安为宜。于是,就改成了聂承安。 到了临舟县上任,因他熟稔人情世故,会来事,短短几年时间,就混得风生水起。 他当年留在这的泼皮儿子,也因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成了远近闻名的花花衙内。 那些闲客每次说到这的时候,都是心愤难平。 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凭甚人家就这么好命? 江陵听完加以分析,也渐渐明了。 在这般时代,交通不便,冒名顶替他人为官,只要不遇上故人,基本不会被拆穿。 而普通人,一辈子生活在一个村一个镇,从未外离。 也据聂倩所言,她父亲交际甚少,熟人不多。又是跨省来到这天高皇帝远的临舟县上任,自是给了聂承贵假冒的条件。 再加上聂承贵会来事,只待这根基一稳,便是被戳穿,或许也奈何不得他什么。 ‘说来难以置信,但这种事,便是在后世,不也同样存在么?’ 结完茶水钱,于边上客栈落住。 才进房中,那聂倩就自现身出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江陵将门关上,问她:“你想怎么做?” “还请主人成全小倩复仇。” “怎个成全法?” “人死之后,魂不离百丈,主人只需晚上带着小倩尸骨接近那狗贼所住之处,那小倩自可前去复仇。” 一百丈为三百米,原来魂魄离体也不得太远。 “我知你有手段杀他,可他若这般死了,你父母之事便不得大白了。” “如今小倩一家都已丧命,那些真相,便是揭出来又能如何?” “我倒有一法,或可治他,你可要听?” “主人请说。” “县丞之上,有县令,你可先修书一封,陈述事实,我帮你送去。倘若县令是个清明的,届时必有公断。倘若县令与之沆瀣一气,那到时候便依你所言。这凡人间的事最好凡人来了断,你若出手,少不得还要担上因果罪孽。” 聂倩犹豫了一会,终答应了:“便依主人的。” 江陵之所以这么说,也想看看此事到底是不是聂倩片面之词。 毕竟人说人话,鬼说鬼话。 修书一封送到县令那,这是最快能看到效果的法子。 取来纸笔,聂倩亲手书写,待写完,她叠整齐,交给江陵。 “主人还是莫要亲身前往,倘若那县令当真是黑了心的,主人您此去必有麻烦。”聂倩提醒道。 江陵颔首:“你这话倒也有理,但这,又有何难?” 之前于江边作画,他于丹青成真一道已有些许心得。 此时拿一画卷,随手画成一书生模样。 眨眼间,那书生还真就从那画里走了出来。 在房里,书生朝江陵作揖,之后逐渐就要化成青烟而消失。 江陵从【元池】当中调动一缕力量以墨笔弹入那书生身上,那即将化为青烟的书生,又重新凝实了起来。 “去送信吧,送给县令。” 书生作揖而离去。 见状,聂倩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江陵画物成真,此时也仍是惊异至极,心说主人这画笔造物的手段,怕已通神了罢? 待书生这一离去,却是不到一个时辰,忽而街上一群捕快在县丞亲自带领下匆匆而来。 不由分说,便将江陵所在的【春江客栈】给包围起来。 其时,江陵正端着热水擦拭身体,忽听隔壁房门一间间被暴力推开。 轮到他时,房门也是哐啷一声,有人凶神恶煞闯进来,只环视一圈,又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客栈老板被拖走。 任那老板万般解释,官差也是不听。 之后又有几个捕快进来,询问情况,持一画卷,问里面的住客谁认识画中人。 江陵看了一眼,只见那通缉之人,正是那送信者,竟比他画得还要惟妙惟肖,也不由心说古人丹青妙笔的确厉害。 却问遍所有人,无人得识。 捕快查无果,又询问所有住客来历。 江陵报出自己来自郭北县,便被放过,可有几个北边来的住客,却是当场被抓走。 街道上一时风声鹤唳,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可从捕快这般态度来看,怕是有什么大事已然发生了。 等捕快走后,聂倩从房里现身出来,泪眼婆娑,“主人,您也见了,这些人果然心狠手辣,沆瀣一气,才写了一封书信而已,就立马要来抓人。也是幸好主人有大神通,不然,必惹麻烦。” 江陵也自颔首,还好是画了个替身去送信,若是自己去,此刻该是已经下牢了。 也至此,他终信了聂倩所言。 那聂承贵若非心虚,断不会如此,而且还亲自带队来缉人。 “只是苦了北边来的那几个无辜者,也不知道他们被抓去后,会落得什么结果。” 23章 河童唤命 不久,客栈被贴了封条。 里面住客全被赶了出来,算江陵在内,还剩四人。 “这叫什么事?付了钱才住的店,既不让住,也该当退钱才是。”有客人发着牢骚。 也有人好奇,就问那捕快,今日因何事而大动干戈? 捕快倒也敞亮,直言道:“之前不是让你们认那书生?县衙通告,那书生乃作恶多端之人,朝廷通缉已久。今日现身临舟县,有人说是看着从这客栈走出去的。” 一听是通缉犯,众人顿时哄散,生怕牵连。 离了客栈,江陵见城门口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无论进出,都多了一番询问。 ‘倒也好笑,我随手画了个人,竟成了通缉犯,这个时代,当权者还真是能只手遮天。’ 出客栈没多远,路上忽然又遇见那和尚。 和尚咧嘴而笑,可江陵一见到他,就从另一条道走了去。 “也不知为何,我一瞧见这和尚,就忍不住心生厌烦。” “也不止主人,小倩一接近这和尚,也会觉得浑身不适,这和尚身上应是有古怪的。”布袋里,聂倩与他交流着。 “早知如此,之前送信的人,就该画成那和尚,这样一来,也可眼不见为净。” 这话说出来,倒是把聂倩给逗笑了:“主人若是画成他,怕是又要遭因果。” 因果? 江陵莫名来到这个世界,讲真,还真不惧怕什么因果。 若世间真有因果,那他当初又是由何因,导致今日之果? ‘与其计较因果,倒不如恣意洒然,随心所欲。’ 就且当这一切是梦,在梦里若还是本份拘谨,那岂不是白走这一遭? 由正大街直走,只盏茶时间,竟走到了县衙附近。 县衙冷清,先前被抓之人,也未见开堂审理。 边上错落几间客栈驿馆,江陵择近选了一间,付钱住下。 天色转黑时,他也困意袭来,就在房里睡了一觉。 梦里,那只熟悉的巨龟又来,从奔腾的黄河里翻越而出,背上的金书熠熠生辉。 却才转眼,巨龟消失,橙黄泛滥的河流变成了幽幽静谧之浒江。 浒江上,一道竹排静静停靠,竹排上有人,正在朝他轻轻招手。 招手之人,正是原身兄嫂。 虽在梦里,江陵心境却也清晰,这是什么怪梦? 别说是他,就算是原身还活着,他对兄嫂也没太多情感,缘何会梦到这样一幕? 又过了会,竹排上兄嫂消失,取而代之是原身父母。他们也在轻轻招手,让他过去。 江陵感觉怪异,想强行从梦里醒来,却发现四肢无法动弹,身上像是压了个人一般。 急切之间,他唯有调动【元池】里的力量,循转周身。 如此一圈之后,终于睁开了眼。 刚坐身而起,他就看到斑驳的烛光下,房间角落里竟蹲着两个矮小秃头如猴子一般的东西。 它们脚下湿漉漉的,手里舞动水草,仍在做召唤状。 在它们的身后,也赫然是有着一块竹排横立着。 这一幕,瞧得江陵脊背发寒,拿过身边画卷就径直朝角落扔去。 然而,画卷丢出去,却并未大显其能。 落在地上铺开,他这才发现,画卷不知何时已被水渍浸湿,上面的【剑】已然模糊。 ‘怪不得没有自动防护,原来早已湿透了。’ 他又看房间各处,几乎到处都是水渍,好似这临舟县刚遭了水灾一般。 墙角处,那两个矮小的东西,模样似猴,面却似人,脸上含带胭脂,夹杂微笑。 此时,还在朝他招手。 江陵多看了几眼,竟也有一种想要跟随它动作而起身的冲动。 情难自禁之间,他急而怒吼。 乾坤一气,自养浩然,待这一声吼了出来,四周景物宛如玻璃破碎一般,渐自消失。 墙角那两个东西,也飘然而逝。 江陵缓气三息,定睛再看周遭,一切未变,唯有墙角确有水渍残留了些。 再看身边画卷,无一例外,都湿透了。 他眉头紧锁,怒唤聂倩出来。 聂倩被他再三呼唤,始才出现。 问及刚才发生之事,她竟毫不知晓。 江陵瞧她模样淡薄,似烟一般,就像将要消散。 “你这是怎么了?” 聂倩也看着自己淡化的孤魂,说道:“我也不知,许是临舟县人口众多,阳气太盛,对我影响太大,可照理,也不应如此之快才对。” 江陵说起刚才发生之事,经他一描述,聂倩色变而惊呼:“主人,如所料不差,适才那两个矮小之物,应是河童。” “河童?” “河童一般为江河神灵而驱使,就像兰若寺的姥姥驱使孤魂一样,许是白天主人杀了那条黑鱼,惹恼了那河中神灵。” 杀了黑鱼,惹恼了河中神灵? ‘那黑鱼,不过就是个找替死的,有甚牌面值得河中神灵替它出面?或许,那东西根本就是冲我来的。’ “这是什么时辰了?” 此时,天色墨黑,透过窗户也瞧不见半点光亮。 聂倩心有所感,说道:“应是丑时了。” 本计划她今晚去寻那聂扒皮复仇的,也因阴气大损,竟至此时被江陵所唤才能醒来。 “想不到竟到了这般时辰了,此地距县衙不足百丈,小倩恳请主人成全,让小倩去办妥自己的事儿。” 看她转身要去,江陵忽然喊住:“就你这样,怕是一出门,就得被风吹散,你还真报得了仇?” “应不妨事。”聂倩勉而颔首。 “那你去吧。”江陵挥手,让她去了。 待她走后,他又回想刚才之事,却是越想越觉心悸。 “对了,聂倩没个警觉,黄狗怎生也没个反应?” 之前无论是在祝家庄还是在河边,黄狗的警觉性都是非常强的。 他看向床脚,见黄狗酣睡不动,鼻儿上却插着两根水草。 当他拔去水草,黄狗立刻睁眼,见他在近前,好似什么也不知道的它,只好摇了摇尾巴,卖弄乖巧。 “好手段,竟连狗的鼻子都能掩住。只是,既然想要勾我的魂魄,那不管你是河神还是河妖,这笔账,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24章 好舒服的 画卷都已被毁,若想自保,那就得重新再画。 ‘可若是仍用炭笔所画,还是容易被损毁,不如干脆下点本钱,以精血画一把货真价实的。’ 炭笔作画,可通灵。 精血作画,可化灵。变虚为实,弄假成真。一旦变成真的,就不怕意外受损了。 念此,他来到桌前,撕开手上疤痕,血流出来,以手指为笔,在桌上画一柄三寸长剑。 剑一画成,金光凝现,不出意外地,它凝虚为实,只转眼间,就变成一把真实可触的宝剑,静静躺在桌上。 “其实也早该如此了。” 若早有此剑在身,想来那些邪祟也无法这么轻易进得了他这个门。 可当他握起宝剑,那宝剑只一抖的瞬间,就宛若突生旋涡,将他丹田【元池】里的力量眨眼就给吸空了。 “到底跟炭笔作画不一样,炭笔作画损耗的是我的精神力,而以血作画,除了损失了点血,也未感觉到损失了其他东西。 这把剑一拿在手里,我就已知它的情况,它虽不需要精神力,却需要我以【元池】灵力喂养它。 喂养越多,它能爆发的威力也就越强。” 感觉到【元池】干涸,他在床上盘膝而坐,以《乾坤一气功》的吐纳方法再吸纳天地灵力积蓄元池。 如此过了个把时辰,他却发现从这四周吸纳而来的天地灵气,居然连【元池】的三分之一都没填满。 ‘上次在祝家庄,极短的时间就将【元池】给填满了,若不是【元池】太小,一夜的时间,填满三个【元池】也不在话下。 可如今,即便我平心静气的修炼,这足有一个时辰了,也未填满【元池】三分之一。 这却是何原因?’ 起身来到窗边,这会儿已到寅时,从聂倩离开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她怎生还未回来?” 街上黑灯瞎火,然而月光却分外明亮。 那街道条条,轮廓依稀可见。 ‘之前瞧她身影单薄,好似青烟,一吹就能散,怕不是真的逞强,出了意外吧?’ 因行宵禁,想离开客栈,是无法走正门的。 江陵又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回来。 他只能试着去找找看了,翻窗而出,从客栈二楼一跃而下。 他这身躯原本孱弱,却在任督二脉被贯通,且被灵气滋养之后,短短一两日就已今非昔比。 落在地上,竟没发出丝毫声音。 ‘任督二脉一旦贯通,便可媲美绿林好汉中的一流高手,果然不假。只是这身体孱弱的本质,还需调养一段时间,才能真正达标。’ 向县衙走去,只百步而已,就忽听喧闹之声从衙门内传来。 衙门内敲敲打打,有人敲着木鱼,念着经。声音环绕,喋喋不休。 江陵加速一个冲刺,一跃而起,就跳上了县衙的院墙。 待居高临下,向里面看去,只见正院、东院烛光错落,唯独西院那边灯火通明,好些捕快都聚集在那边。 借着光亮,江陵还看到一个凉亭里,那聂扒皮聂县丞正在狼嚎鬼叫。 ——他白色的内衣上,竟血迹斑驳。 此刻有郎中正在给他上药,每擦点粉末,他都要嚎叫一声。 嚎叫了四五声后,他又愤怒地朝前边喊道:“弄死她,一定要给我弄死她。” 而他叫喊的方向,江陵再眺目望去,见一房间前边,有个身穿僧衣的和尚坐在那,手持木鱼。 正是他在敲鱼念经。 ‘又是他?’ 那和尚,只一眼他就看出,就是白天碰见那人。 “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他?” 就在此时,和尚念经的对面阁楼里,传出女子尖叫的声音。 听起来,那声音痛苦而难过。 “是聂倩!” 江陵一听就听出是聂倩的声音。 她没回来,果然是遇到了意外。 也就在他想要寻办法去搭救她的时候,那和尚突然停止了念经,手中的木鱼也忽然不敲了。 刹那间,他对面阁楼里,阴风飒飒,窗户一开,一道阴风就往外面刮了去。 和尚一笑:“县丞大人,那邪祟,贫僧已给驱走了。” 不料凉亭里聂扒皮大怒:“我是让你弄死她,不是让你驱走她,你只是把她赶走,她若再来,又如何?” 和尚说道:“这邪祟怨念太深,并非那么好对付,待贫僧在这里做法几日,定将她灭个魂飞魄散。” “做法,那就赶紧做啊。”聂县丞咆哮着。 阴风隔空刮来,只几个呼吸的时间,江陵就感觉怀中的天灵骨动了一下。 聂倩的尸骨,他按照她说的,取了天灵一块骨。 只要这块骨带在身上,她的魂魄就能随时归附。 “聂倩,你回来了?”他问了声。 “主人,是我。”天灵骨里果然也传来回应,相当虚弱。 江陵朝县衙西院又看了几眼,然后从院墙上翻身而下。 沿着漆黑的街道一路疾行,未几,回到客栈二楼。 待他再将聂倩唤出的时候,聂倩的身影已近乎透明。 那脸色也是煞白,看起来,再无往日那般水色光泽。 “怎会弄成这样?” 聂倩却开始发抖,似乎很冷。 “我……本来……将要得手,是那和尚……从中作梗,让我功亏……一篑。方才那和尚把我困……困在阁楼,我差点消散,也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关头,他竟停下了动作。而这,也让我抓到了机会逃了出来。主人……小倩好冷……小倩好冷……” 她开始蜷缩,蹲在墙角。 那模样,真的好似夏日里的一块残冰,即将要消散一般。 而且江陵仔细看她身上,竟然于她腰背之间,还有一圈淡淡的金色文字在旋绕着。 就像是锁链,早已将她套住。 那文字如蝌蚪一般,乃金刚梵文。 “那和尚怕是想养寇自重,这才放了你一条生路。” 当看到她愈发颤抖得厉害,江陵不忍,去将她抱了起来。 说来也奇,当他双手抱去,倒也真抱得住,只是感觉像是抱着一团冷气,轻飘飘的。 “你说我身上三把阳火都不存在,也不知,这样能不能让你好受一些。” 聂倩却再也答不出半句话来。 见这情况,江陵无声而叹,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来帮她了。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江陵以为她撑不了多久的时候,聂倩颤抖的情况居然渐渐开始收敛了。 看其气色,居然也逐步凝实起来。 此时,她也终于可以勉强说话。 却是才张口,就是娇羞柔弱的一声 ——“主人,原来你的怀里,好舒服的。” 25章 招魂木鱼 “舒服?” 这说的可是真话? 迎着江陵质疑的目光,聂倩认真地点了下头:“大概就是因为主人身上没有三把阳火,所以没有伤人的阳气,靠在你怀里,小倩感觉比当初在姥姥身边的时候,更觉踏实。” 姥姥是榕树成精,聚一方阴气在身,因此,她接近姥姥自然就有一种舒适的感觉。 就像冰块放在冰窖里。 而江陵,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我也一身阴气?’ 江陵心中自嘲一笑,却才笑完,又觉得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因为他练《乾坤一气功》不喜吸收那阳刚之力,修炼的时候被初晨的阳光晒到,还会灼伤自己。 反而阴冷森森的地方,让他修炼起来,也会事半功倍。 ‘对了,我之前修炼一个时辰才补了【元池】三分之一的能量,或许就是因为环境原因。’ 在祝家庄的时候,那祝家二老怨久成魑,导致祝家庄阴气淤积。 而今这是在临舟县内,人口众多,阳气充足,能一个时辰吸收到三分之一的能量,估计还算不少了。 “主人可是为小倩担心了?” 怀中人儿就这般近距离看着江陵,娇俏地问了声。 “你可是说了要与我做牛做马的,如今一样都没做,你若烟消云散了,我岂不亏大了?”江陵回道。 聂倩看着江陵,笑着笑着,目光变得遥远,嘴里跟梦呓般说道:“自爹爹和娘亲死了之后,小倩已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你若喜欢,大可经常这样。”江陵说。 反正如抱着一团冷气,到夏日来临,连空调都省了。 聂倩吃吃笑着,目光似仍然望着远方:“主人这般对小倩,小倩怕是做牛做马,也难偿还了。” “那就慢慢还。” “只是不知主人要小倩先做牛呢,还是先做马?”聂倩想了想,回过神来,认真问他。 “这有区别吗?” “有啊,做牛,可以耕地,任劳任怨;做马,就是给主人骑啊,跋山涉水。” “那还是先做马吧。” 看着她那逐渐凝实的娇俏面孔,江陵忽然也似忘记了她的身份,就在她要张口回应的时候,他一低头,就在她的唇角上亲了一口。 聂倩先是一怔,美眸汪汪如流水,随后脸色竟也如胭脂般,升起半抹殷红。 娇躯微颤间,那双俏目也自羞涩地闭了起来。 她生前倒也不愧是个官家小姐, 倘若真是个活人,那此时模样,真叫活色生香,让人欲罢不能。 可惜,她终究不是,江陵亲那一口,只觉吸了口冷气般,再亲一口,仍觉如此。 高涨的兴致,瞬间滑落。 不禁长叹了一气。 连碰都碰不到,还说做什么牛马? 然而,他叹出的气,被聂倩呼呐所吸,全进了她的身体里。 只这一口气,原本只恢复到薄雾状态的她,竟瞬间凝实了十倍。 就像干瘪的气球,突然鼓起,变化十分明显。 聂倩本人也跟醉酒一般,双眼迷离,在他怀里坠入了晕眩。 ‘这又是怎的?’ 江陵心有所疑,愣了一下,对着她的嘴儿又吹了一口气。 当这口气再被聂倩吸纳,她整个身体,顿时如白玉一般凝现起来。 ‘居然能这样?’ 那对她再多吹几口气,会不会让她变得跟活人一样,拥有实质的身体? 对此,江陵甚是好奇。 就搂着她,人工呼吸十余口,吹到自己大脑都觉缺氧而泛晕,这才停止。 然后再看聂倩,她还是那么轻,像一张纸。 肢体触摸起来,也还是一团气,冰冰凉凉的。 ‘除了看起来已像个活人了,其他的还是并无区别,说到底,还是人鬼殊途。’ 此刻的她,也真像是醉了一样,眼睛闭上,已没了半点反应。 “罢了,没有烟消云散,已算好了。” 骑?反正是指望不上了。 江陵拿出她的天灵骨,对着她的身躯一挥,她的魂魄倏地就回归到那骨中去了。 如今才初春三月,还不适合这么早就抱着她睡觉。 又过半个时辰左右,街道外边忽然传来木鱼之声。 江陵凑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正好看到有一队捕快跟着那惹人厌的和尚打着灯笼从衙门口往外走。 也随着那木鱼声逐渐清晰,那刚刚被江陵唤回到天灵骨当中的聂倩,居然凭空凝现。 她还是那般醉态,未能醒神。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飘着步伐,如一道风一样,像是受到牵引,要从这房间飞离出去。 此时,江陵也看到了她的身上那种经文愈发清晰。 那东西,真的像是一把锁,在隔空拉她,要将她拘了去。 “这死和尚,忒也烦人了些。” 眼看聂倩就要透窗而去,江陵自是不会放任不管。 伸手去拉她,根本抓不住。 用身体去挡她,也同样挡不了。 ——她如一团冷气,直接能从他身边散开而过。 惶急之间,江陵只能拿来她的天灵骨,再次将她强行收入骨里。然后将骨头压在桌子上。 屋外的街道上,木鱼声逐渐接近,天灵骨在江陵的按压下也开始抖动。 聂倩所化的灵魂冷气,终究还是要渐渐散溢出来。 “啪!” 就在这时,江陵干脆将床边的宝剑拿了过来,一把扣在那天灵骨上。 这宝剑是他身边唯一顺手能拿之物。 却没想到,当这宝剑压上去的一瞬间,外面街道上的木鱼声戛然而止。 声音就像是突然被掐断! 天灵骨不动了,那灵魂冷气也不再散溢了。 ‘居然有用?’ 江陵大觉意外,悄然起身,凑窗边再看,此时那捕快队伍已正走到附近位置。 不过十余米而已。 和尚站在最前边,夜里幽寂,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哟呵,倒是没想到,竟还真有点能耐。” 说罢,他敲着木鱼又往前边去了。 ‘这和尚道行虽然不深,但捉鬼的手段倒是高明。今晚若无这把剑镇压,聂倩的魂魄还真的会让他给召唤了去。’ 重新坐回桌边,等到木鱼声彻底远去,他复将聂倩的灵魂唤出。 看着她腰上的经文仍在,他忽然运转【元池】一口灵气于掌心,横向抹去。 “给我散!” 这本是尝试之举,却在手掌抹过之后,聂倩的细腰之上,经文还真就蓦然瓦解,消失不见。 26章 小倩用手 ‘如此,应当不会再被唤走了罢?’ 此时距离天亮尚还有一个多时辰,想着干等也不是个事,江陵只好继续打坐凝练【元池】。 为防聂倩被唤走,他干脆就将她搂在怀中。 说来倒也奇怪,正常搂抱,他会觉得稍显阴凉,可是一旦进入修炼,却并不觉得她有多冷。反而还有一种相得益彰的合适。 又一个时辰过去,江陵的【元池】被涓涓细流蓄满,这次竟然满而溢出了。 再睁开眼,窗外已初见微光。 ‘奇了,之前一个时辰只蓄了接近三分之一,如今同样是一个时辰,却可以满而溢出。难道时辰不同,效果也不同?’ 对此,他很快就否定,再一想,唯一区别就是后面这个时辰,自己是搂着聂倩在修炼。 ‘莫非因为她是阴魂,本身就是奇阴之物,有她在怀,四周阴气聚集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琢磨再三,他终是觉得该是如此。 天道物以聚类,好比磁石,当磁力增加之后,其吸引力自然也就会增强。 待到彻底天亮,和尚的木鱼声也再没出现过,江陵猜测他留在聂倩身上的手段应该是没有了。 可此时的聂倩,仍在迷醉状态,难以清醒。 至店家开门后,江陵将她收进天灵骨里,唤上黄狗,背上行囊,就踏出了店门。 可才离开店门没几步,一转角处,忽有笑声传来:“阿弥陀佛,该是有缘,贫僧与施主又见面了。” 江陵见到那张面孔忍不住心生厌恶,脱口就道:“你怎阴魂不散,到哪儿都有你?” 说话之间,他心儿也惊,这和尚居然坐在这?看样子,已经是坐了很久了。 和尚自顾说道:“昨晚县丞大人遭阴魂袭扰,幸得和尚白天赠其佛珠,保全性命。和尚后来追魂至此,断了线索。在这坐了一晚,未想到,这一大早就碰到了施主。这见与不见皆是缘,施主似不喜贫僧,但缘起缘灭由天定,贫僧也为之奈何?” 佛珠? 难怪聂倩说昨晚被这和尚从中作梗。 原来这和尚在昨天白天时就送了县丞佛珠护体,可饶是如此,昨晚县丞也受伤不轻。 如此看来,聂倩昨晚也当真是已拼命了。 江陵不想与他多言,举步就走。 可和尚话还未断,忽问道:“不知施主可见过那阴魂?” 江陵不理,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和尚又道:“若是施主见过,那就劳烦施主告她一言,在这临舟府城敢伤阳世之人,便不是贫僧出手,城隍司也饶不得她。且多行罪恶,必伤己身,若能放下屠刀,必得大自在,如此,善哉善哉。” 这什么意思? 这是否已是摆明了和尚已经知道聂倩和他的关系? 江陵不动声色,也停下步来,转头问他:“你和尚莫非是喜欢助人为乐?” 和尚笑道:“入世随心,积万人缘,乃贫僧所求也。” “你所说的阴魂,我倒是没见过,只是昨晚我却见到两个河童,要来勾我性命。你不是想积万人缘吗?那可否为我解决这个麻烦?”江陵问他。 “河童?”和尚笑容收敛,上下打量了江陵一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此乃施主因果也,贫僧不好干预。” 终是说的好听而已。 江陵面露不悦,拂袖而走。 “但贫僧却有一建议,施主若肯听,或可规避之。” “什么建议?” “远离江水,远离近水之城。” 江陵想了一下,迈步去了。 或许和尚说得没错,他之前在兰若寺的时候,在祝家庄的时候,都没有碰到过河童。 而临舟县是临江之县,从名字【临舟】二字,就能得知,几乎是半面环水,离水颇近。 那河童专门找来,大抵是因为祭祀的时候贡献过生辰八字,它们这才按图索骥找上了他。 其时,街上铺面多有开张。 江陵入一汤饼店,要了份汤饼。所谓汤饼,便是后世汤面,只是这里的面颇为粗大,约两指宽,故称汤饼。 吃完,又给黄狗买了三枚肉包。 此时,聂倩似乎也终于醒了,迷迷糊糊从包袱里传来一个喊声。 “主人……” “你醒了?” 聂倩的话,外人听不见,便是黄狗,估计也是听不见。 在旁人看来,江陵就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这一觉睡得好沉,但醒来之后,却觉得身上倍觉舒适。好似前所未有的好,主人,小倩记得昨晚你只是……只是……” 她最后所记住的画面,是江陵亲了她几口。然后,就全然不知了。 “咳咳……”江陵干咳两声,打断了她:“你只要觉得好,那便好。” 聂倩轻笑之,道:“我也知主人必坏了兴致,只是,小倩终不是活人,难以如妻子般与主人行鱼水之乐。可主人若真是需要,小倩或可梦中侍之。” 梦里? 即便是在梦里有所旖旎,那不过也是媋梦一场罢了。 真男人,岂会需要这个? 江陵说道:“你勿要乱想,我所修力量,是为太阴之气与你相合,这才渡了几口气给你。以后你若觉不适,都可如此,只要渡几口气给你,你必会无碍。” 包袱里略一沉吟,“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小倩亏欠主人便又多了一些。” 想起昨晚的情难自禁,江陵终是改走话题,说道:“你可知城隍司?” “城隍司是每城每府的阴司分理处,专管一域将死亡魂。相当于死者的府衙。”聂倩说道。 难怪了! 和尚说,昨晚即便不是他出手,城隍司也会出手。 既然城隍司是鬼魂府衙,那自然是不可能容许亡魂在城内肆虐伤人的。 ‘无怪妖魔鬼怪害人性命多在荒郊野外,原来这府城当中有城隍司坐镇。只是,既有城隍司在,昨晚河童勾我性命,何不见它们阻拦?而且聂倩伤了县丞,城隍司也未及时派人过来,由此可见,城隍司也并非那么负责。’ “县丞那边,你就不要再出手了。”江陵忽道。 “主人……为何?” “那和尚多管闲事,你也没机会出手,况且他也说得没错,在城内动手,城隍司若发现了你,必不饶你。” “可小倩身负血仇,昨晚只伤了那狗贼而已,小倩心有不甘……主人……” “既然和尚说阴魂不能插手凡间事,那我们就用凡间手段来解决。这事好办,我有一法,今晚只需累你双手,不消几日,那聂扒皮必定露出原形。” “主人……只要小倩……双手?” “嗯,双手。” 27章 斩杀河童 烛光幽幽,入夜宁静。 聂倩坐在烛光下,看着自己白皙而细长的双手,有点没把握的问道:“主人,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还要继续吗?”她轻咬红唇,目光征询地看着他。 江陵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手,大抵是累了,说道:“就这样吧,差不多了。” “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聂倩揉揉双手,松了一口气。 “当然有用,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我们等着就行。”江陵将桌子上被她写好的告示全叠在一起。 前前后后,大概有数百张了。 当然,这些告示也不是她一人所写。 白天在离开东城后,他就直接来了西城。 寻了个距离东城府衙最远的客栈住了下来, 那和尚不是爱多管闲事么? 因此他在这边落住之后,就以炭笔画了个和尚,让其出去买了好几捆纸,还有笔墨。 待和尚买了东西回来之后,他又让那和尚帮着抄写。 第一份告示是聂倩亲手所写,之后的,就是和尚帮着抄写。 一人不够就画两人,两人不够,就画三人。 当画到第三人,江陵感觉精神不济,就停了。 聂倩感觉自己的事情,自己应当要多出些力气,于是,就跟那三个纸画人一起写。 从早上写到天黑,看这厚度,大抵是有四五百份了。 这些告示上所写的内容,与之前聂倩的举报信件相似,说的就是聂扒皮杀人冒官的事。 江陵要做的,就是今晚让纸画人出去,将这些告示张贴于城中各处。 那聂扒皮不是喜欢行霸道之事么? 待明天整个临舟县的人都知道了此事,看他还如何利用手中职权去霸道。 而且临舟县作为水路枢纽之地,商贾往来特别频繁,一有消息,必定是不胫而走。 想压也压不住。 便是这整个县城里的大小官员再团结,只要这事情捅了出去,那就必有人管。 到那个时候,这边的官员若是不想受到牵连,那就只能挥泪斩马谡,放弃聂扒皮。 官场再黑,也总有几个想捞功绩的,这事情传开,那就等于是送上门的功劳,白捡的总会有人要。 主要也是此事没有过多枝节,聂扒皮根本禁不起对质,因此,江陵才有此把握。 当时间来到夜中戌时,江陵推开窗户,只一挥手,就让三个纸画人拿着告示出门搞事了。 聂倩看着三个和尚的背影,颇有忍俊不禁:“明日那和尚便倒霉了。” 江陵说道:“倒是不用为他担心,那和尚能耐不小,他昨晚伤你,也理应让他付出点代价。” “感谢主人如此护着小倩。” 两次被江陵所救,昨晚又行亲近之事,如今聂倩再看江陵时,那美眸当中,已难掩柔情三分。 “主人可是要休息了?”聂倩忽来到床边,手指捏着裙角,轻轻问他。 “也是时候了。” “那……主人可否像昨晚那般,抱……抱着小倩?” 说这话的时候,她似鼓了很大勇气,到底是旧时女子,心中终有矜持。 “当然可以。” 江陵盘膝而坐,张开双手。 聂倩得他同意,欣喜之余又觉羞赧。 这……这般姿势吗? 江陵解释道:“我要先行打坐,你在我身边也好,这样也能加速我的修行。” “……好。” 听他这么说,聂倩也无多再言。 到他身边,分开玉腿,便坐在他膝盖上:“主人……如此可好?” 江陵为免重蹈覆辙,情难自禁,提前闭上了眼。 反正无论她怎么坐下来,在他感觉中,都是一团冷气而已。 “如此甚好。” 有她极阴体质相辅,江陵运转大周天后,白天消耗的【元池】能量,也再度得到了那涓涓细流般的补充。 ‘我这一身力量,果然是属阴的。’ 经这再三确认,他也终是不疑了。 修炼个把时辰后,困意袭来。他倒在一旁就睡了。 也因未到夏至,天气尚冷,便没要聂倩陪睡,她回到了天灵骨里。 睡之前,江陵将宝剑就放在自己身边,并且这房间里好几处,他也画了些符箓贴在墙上。 防的就是昨晚出现那河童, 倘若它们今晚再来,那就绝无可能像昨晚那样走得那么轻松了。 ‘可惜如今这副身体还是得睡觉,《乾坤一气功》上说,修炼有两个阶段,初级阶段尚是凡人体魄,需食五谷,足睡眠;如此才能旺精神、壮元魂。 若到第二阶段,便可食蜜露(蜂蜜、花蜜、水叶露珠之类),而少眠,一日只须睡上个把时辰,就足够。 到第三阶段,辟谷而服气,无须眠,每日光凭打坐,就可精神饱满,元神奋发。 也不知,我如今还要多久才能到那第二阶段。’ 目前,每餐非鱼肉而不能饱,夜里非足眠而不去乏,与第二阶段尚有距离。 只是有了昨晚前车之鉴,今晚他已睡得没那么沉了。 到夜中子时左右,外边风声乍起。 客栈都是木房子,偶有缝隙,还能听到夜风呜咽。 就在这般情形之下,一滴水,忽然从房间横梁上滴落。 黄狗趴在床脚打盹,当那水滴落在它鼻头上,它脑袋一歪,就如同死狗一样睡得十分迷醉。 两个乌黑的矮子,它们一点点透过门墙,直接穿透而来。 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秃头而人脸,面色苍白,可苍白里又带有醒目的红圈。 它们一出现,还是墙角那位置,身后有着竹排,仿佛直靠码头,随时能够渡走。 它们笑而招手,手里抛出水草, 那湿漉漉的水草落下,将狗给盖住,也将江陵身边的宝剑盖住。 可就当它们想要进一步,对江陵的魂魄招手的时候。那床前的宝剑突然金芒大震, 随着宝剑发出异动,房间里预埋好的那些符箓也突然一并儿闪起了光亮。 咻~ 忽然宝剑一掠而去,金光耀眼,咄地一声就将那墙角戳出了个洞来。 这一剑之下,那两个黑乎乎的矮子身体被当场扎穿。 宝剑如串冰糖葫芦般,将它们两个串在一起。 之后房间的符箓纷纷耀光,发出雷芒,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下,江陵从梦中惊醒。 当他坐起身来,往墙角一看,竟见异象已然消失,倒在墙角有两个黑乎乎的物体。 待走近一看,竟是一只乌龟一条死鱼,体型极大,如婴儿般。 皆散发着恶臭! 28章 拖下水 ‘这便是河童的真身?’ 今晚的黄狗依旧被它们给蒙蔽,倘若今晚的宝剑也是画中剑,怕也是会被毁去。 “明明是鬼怪,却为何有这般能耐?” 须知在祝家庄时,那祝家二老刚一跨入房间,那画中剑就立时有所反应。 可对于这河童,即便是今晚有宝剑在侧护着,也并不是第一时间就对它们起了反应。 是当它们出手之后,才展现了被动反应。 “主人,小倩曾听说,若是受过万人香火的鬼怪,身上的妖邪味道就会消散。就好像那些菩萨大神的坐骑一样,他们的坐骑有的是凶兽、恶兽,但是跟随菩萨受了香火之后,就不会携带凶恶的气味。 那河童跟随河神,而河神每年有那么多人祭拜,怕是也受了万人香火。 可能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大黄也感知不出它们的到来。” 聂倩忽然也飘了出来,她的天灵骨被江陵带在身上,在江陵没受到影响的前提下,她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 万人香火? “就凭它们,也受得起万家香火?” 江陵冷嗤一声,“也不知那河神是个什么东西,两番害我,这显然是当我好欺了!” 聂倩分析道:“主人,据小倩所知,无论是一山之神还是一水之神,大都非鬼即妖。在兰若寺那一带,姥姥便可算一方山神。以此类比,料想那浒江之神大抵也是跟姥姥相似。” 那姥姥当初被画中剑所劈,便不敢再拦他去路;若聂倩猜测属实,只要找到河神,予以颜色,料其也必会罢休尔。 不过,它连续招惹两次,江陵可不想与它只是罢休而已。 ‘若它与姥姥实力相似,那以我现在之能,想要伤它或也不易。’ 上次他火烧榕树,虽最后得以脱身,实也侥幸。 姥姥道行深厚,能控一方风雨,制一域地形。 那画中剑虽能斩它枝丫,却未伤本源,那时它也是不知江陵底细,这才退了一步,放开出路。 倘若姥姥那时死磕到底,那最后败的必是江陵。 须知那时的他,连丹田【元池】都未开启。所依仗者,不过两章画卷而已。 ‘此事尚不能操之过急,待临舟县的事情一了,须先寻办法再谋之。’ 眼下河童既死,想来后半夜该是太平了。 聂倩也是乖巧,静静坐在一旁,嫣然道:“离天亮尚有些时辰,主人不若先行睡会,这后半夜便由小倩守着就好。” 江陵颔首复睡。 翌日天明,于日上三竿时,江陵才睁开眼来。 看窗外,今日阳光明媚。 “什么时辰了?” 江陵起来时,黄狗仍趴在地上,可见昨晚那河童对它做的手脚不仅仅是蒙蔽而已。 “主人,现在大概是辰时了。” 聂倩已早不在床边,今日阳光太强,便是在屋内,她也颇受不住。 “怎不早点唤我起来?” “主人伤还未全好,多睡一些,利于痊愈。便没作打扰。”聂倩声音柔和,不掩关切。 江陵坐起身来,却才侧耳,就听到外面极为喧闹,甚至还有锣鼓声在走街串巷。 “这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江陵问起,聂倩忍不住一笑:“倒也不愧是主人出的主意,昨晚那法子的确极好。 今儿个一早,还未待天亮时,就已有人在街上碎碎谈论了。 待到彻底天亮那会儿,连这客栈一楼都已有人在谈论聂扒皮杀人冒官之事。 也因这事闹得太广,适才衙门的捕快出动,敲着锣鼓走街串巷,为的就是不准闲人聚集乱谈此事。” 江陵笑了:“即便这样,又岂能挡住这天下悠悠之口?且舆论之事,就如治水,越堵泛滥的面积也就越大。” 待他收拾下楼,房间里的河童死尸也与店家说了声,本欲赔些银钱当成清理费, 不想店家只问他还要不要那死鱼死龟,得知他不要,店家笑着说道:“客人尽管离去,那物由伙计收拾便是。” 看他样子,大抵是想留着充当食物了。 死物虽为恶心,但若用以腌制,倒并非不能食用。 江陵笑笑便不多言。 到街上又见一队捕快在满街拿人问话。 江陵在包子铺买包子喂狗,问老板:“那些捕快这是作甚?” “抓和尚。” 包子店老板也觉好笑,“听说昨晚有个和尚满城贴了数百张告示,揭露了聂扒皮天大丑事,这不,聂扒皮怒火三丈,正满城拿人呢。” “哦?什么样的天大丑事?” “据说那聂扒皮根本就是杀人冒官的冒牌货,其实我也早就怀疑此事了,那聂扒皮就是临舟本土之人,他有多少斤两,谁人还不知了?出去混了几年,一回来就当了个县丞,还真以为他是祖坟冒青烟了,可结果,却是用这肮脏手段抢来的而已。 这事情若是真的,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少不得要满门抄斩。” 包子铺老板压低了声音在说,这街里街坊平时最爱之事,就是谈人长短。 又何况是聂扒皮这样人见人恨的狗官? 便是官差到处压制,可只要一有机会,该聊照样还是聊。 说着,老板见江陵将包子全喂了狗,面露不悦:“你这小郎君,怎的买了肉包子,竟是拿来喂狗,是嫌不好吃怎的?” 江陵微笑道:“这狗曾救我性命,自该善待。” “原来如此。” 离西城,至中大街时,路上再遇捕快,还有一辆囚车缓缓而行。 那囚车里,关着个身穿黄衣,头上无毛的和尚。 和尚一路辩解,捕快就是不理。 在江陵瞧见这和尚的时候,这和尚也刚巧望见了他。 顿时,和尚就与那捕快喊道:“官爷官爷,贫僧忽然想起,此事或有一人知道是谁人所为。” “谁啊?”捕快扭头看他。 “那边,就是那位眉清目秀的小郎君,若问他,或可知也。”和尚举着手,遥指江陵所在之处。 捕快狐疑而望,目光投向江陵所在。 而江陵却是脸色一黑,他转身就走,挤入人群。 “官爷官爷,那小郎君要走,可莫让他溜了。”和尚赶紧喊道。 捕快也终是辨别出了和尚指的是谁了,立刻叫喊:“站住,不许走,给我停住。” 四个人,腰挎朴刀,推开路边闲人,疾疾而追去。 29章 自有恶报 “这死和尚,倒也真是该死。” 江陵刚要扭身走人,未幸这背后刚巧又来两个捕快。 被前边捕快一喊,后者响应,当场就拦住了去路。 “跑什么?”捕快态度凶恶。 “没想跑,只是想寻些吃食。” “少啰嗦,跟我过来。”捕快抓住他的袖子,就连拉带扯,将他揪到那囚车边上。 “这和尚说你知道今早这事是谁干的?”捕快严厉问道。 江陵一脸无辜:“官爷明鉴,我并不认得这和尚,更不知今早发生了何事。” “你在跟我装傻?”捕快脸色一黑。 “不瞒官爷,我说的句句属实,我昨晚住【梧桐客栈】,才出店门,那店老板可为我作证。我实在不知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捕快见他年纪不大,那一脸真切也不似作伪,便努嘴让一同伴去梧桐客栈验一验。 左右客栈离这不远,只跑去须臾,那捕快又折身而反。 他点头道:“没错,那老板说了一个带着黄狗的小子,昨晚是住他那,才刚出店门。” 经这一说,江陵的嫌疑顿时清了。 几个捕快恼火的拿起朴刀就往和尚头上闷了几下。 “你这秃驴,耍我?是想找死是吧?” 和尚满脸委屈:“官爷,贫僧昨晚也是整夜在县衙做法,未曾出来。你们却为何要捉贫僧出气?” “乃乃的,个个都说昨晚乃是一光头和尚满城在贴告示,你还敢不认?就算不是你,也是你的同伙。” “这……如何能判定就是贫僧同伙?” “都是光头和尚,还要判定什么?定是一个寺庙出家的师兄弟,识相的,就赶紧叫你那些秃驴师兄弟出来认罪,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 和尚苦着脸,头上被朴刀闷了好几下,居然毫不见红肿,可见也是皮糙肉厚。 “小施主,何必如此?贫僧可未曾得罪,何至于如此暗害贫僧?” 和尚无奈之余朝江陵看了眼,叹道。 江陵也自言道:“你这和尚疯言疯语,怎又是我在暗害你?” “虽不知你用了何手段,但贫僧知道,定与你相关。你这一招,却是将贫僧害惨了。阿弥陀佛!” 和尚有此怀疑,也不难理解。 他早知刺伤县丞的女鬼跟江陵有莫大关系,既然那女鬼是冲县丞而来的,而今早这满城的告示也是冲县丞而来的。 只凭目的相同这一点,足能去联想其中关系。 也不等江陵再言,捕快们已经赶着囚车往前去了。 江陵正要迈步,忽听那和尚的声音再次传来:“道友,你难道真想看到贫僧饱受苦肉之苦耶?” 和尚关在囚车里,背对着江陵,分明没有见开口,可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里。 传音入秘? 所谓传音入秘,无非是以精神在暗中交流。 一般人精神力弱,达不到这般境界。 只有特殊人士,有超人的精神力,方可这般跨越空间屏障,实现暗中的语言交流。 江陵虽知其原理,却还未尝试。 此时他也集中自己的精神力,将传达方锁定为和尚,然后心念一句:“你这话从何说起?” 对方都不叫施主而叫道友了,那他自也不必再装。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道友定知那聂扒皮脾性,此事若无果,他下台之前,必会扒掉贫僧这张皮。还请道友大发慈悲,放贫僧一马,善哉善哉。” 兴许江陵的传话真的过去了,才说完,和尚就回了一句过来。 “本就非我所为,我又如何放你一马?” “那便请道友救贫僧一次,可也?” “我又不是出家人,可不需要济世救人。况且你之前还那么热心去帮助聂扒皮,如今倒是担心他要扒你的皮,这岂非好笑?” “贫僧只是不愿见到杀孽而已,非是存心救他。而且那天晚上,贫僧也放走了那位姑娘。” 这倒是不假,那天晚上他若是不收手,聂倩就要死在他的金刚咒下了。 “那就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 “你若答应助我斩河神,我便助你脱离牢狱,如何?” “和尚不杀生,阿弥陀佛。” “那你就等着被扒皮吧。”江陵迈步离开。 “道友当真如此狠心?” 江陵不答。 “贫僧若死,道友必担因果,何必,何必!” 江陵仍不答。 须臾…… “罢了罢了,贫僧应你便是。” 江陵回头,远远瞧去,隐约是瞧见那颗光头又被朴刀给闷了几下。 “你话可当真?” “和尚不打诳语,说一是一。那河神连年害人不少,如若除它,也算行善。” “好,你且等着。” 说完话,江陵心情渐好。 回东城,待至夜晚,他于客栈里画一河童前去府衙。 未几,府衙惊叫连连,一众官员吓得肝胆欲裂。 婢子丫鬟吓昏不少,县令更是吓得裤裆漏出了热流。 也终有人想起,前日那和尚手段不差,能压鬼神,或许也能压这邪怪。 于是县令亲下令,从牢狱调出和尚来。 然,和尚刚放出来,那河童便于府衙后院隐没而不见。 众官员杯弓蛇影,聚成一团。 和尚开坛做法,也总算给他们些许底气。 至天明时,众人才敢睡去。 县令见和尚辛劳一晚,也不忍关他,为他作保,让聂扒皮莫要为难。 聂扒皮虽有不愿,可县令面子不好不给。 如此这般,和尚到底是获了自由。 第三日,知府忽至,携二百府兵,雄赳气昂入临舟。 刚进县城,便让府兵扣了聂扒皮。 这事来的比江陵预想要早,而且也未想过,竟是此地知府亲来。 许是不想事情闹大,失了地方颜面。 自己亲自出手,好过其他官员参奏。 只当天,聂扒皮全家被抓,要押解上京交于刑部。 当他全家被关在囚车押走之时,临舟百姓欢欣鼓舞,更有甚者还敲起锣鼓相送。 江陵于城门口目送,和尚苦着脸也愣立在旁。 “是好官还是狗官,百姓的反应最不会骗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师也该兑现承诺了吧?”江陵笑道。 和尚仰天一叹:“既言之,自行之。道友若真要斩那河神,贫僧自当相助就是。” 30章 白日见鬼 “大师可知那河神来历?” 离了临舟县,江陵与和尚来到码头。 若仅江陵个人,他还未有把握去对付那河神。 一来还不清楚那河神底细,二来他对自己的能耐也有清晰认知。 但如今得和尚承诺,有他相助,便不一样了。 和尚一身降妖伏魔的本事,且阅历也广他不少。 如不趁着机会动手,下次便没这般条件了。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只道:“浒江那河神原是一条旱蛇,它在深山百年成虺,又五百年要化蛟,终是渡劫失败,而此时山里又被另一大妖霸占,它被挤了出来。也不知是何机缘,它竟成了浒江河神。 因其遭遇,它性情变得暴虐,每逢谷雨惊蛰,浒江必定狂洪肆虐。 这事,浒江沿岸居民大多知晓,道友却缘何不知?” 江陵当初在船公口里,听到的版本却不是这般。 船公说它是飞升失败,被天公所罚,镇压在浒江。 两者相较,似乎和尚的说法要更为真实一些。 毕竟,飞升岂是那么容易的? 蛇者,百年成虺,五百年才能化蛟,蛟再五百年而化龙。 化龙才能飞升而去。 “浒江之大,横跨数县,若寻这河神,该何处寻觅?” “道友也知浒江横跨数县,你所指的河神,是哪一个?” “难道还有多个?” “自然是有多个,浒江之大,难望其首尾,一妖之强,又岂能独霸整条浒江? 不过是各掌一段罢了。” “那郭北县与临舟县,属于不同河神执掌?” “大抵如此。” “若是这样,寻我晦气的该是那郭北县的河神,却为何能追到这边来?” “郭北县和临舟县,这不过是人类的区域划分,它们河神之间实力区域是如何划分的,谁又知道?而且郭北与临舟就在相邻,郭北的河神找到这边来,也不算奇怪。” “大师以为若寻郭北河神,该往何处寻之?” 和尚闭上双眼:“贫僧不知。” 瞧他样子,不是不知,只是不想说罢了。 只要江陵寻不到河神所在,那他也不必出手。 反正他现在兑现承诺,已经跟着出来了。 但如果找不到河神,那自是不关他的事。 ‘你便不说,我也并非不能找到。’ 江陵思虑片刻,心中即有所得。 河神所在,不必远寻,其实就在身边。 回想那天船公和船客的话,他们说这几天,唯青牛村不遭洪涝所害。就是因为青牛村有人祭大典。 可青牛村的人祭大典是怎么来的? 哪位高人出的主意? 又是哪位高人与河神拉的线? 要知那日船客说他们羡慕青牛村,他们的村落想要以人祭换太平,还不行呢。 这便说明并非是某一方的一厢情愿就可行的。 献祭一方,必须要有人去与河神搭线。 想到这里,他径自走到码头边,走上一条运船:“大师,上船吧。” “道友可知去哪里寻那河神?” “大师跟着来便是。” 和尚似是怕水,到江边看着运船,久久没敢登上去。 江陵再三催了,他才硬着头皮踩上甲板。 到了船上,他畏畏缩缩,坐在中段就开始闭目而诵经。 这白日行舟,虽于水上穿行,但也因这青天白日,便是水中有邪祟,也不敢放肆。 因此江陵选了水路回去。 撑船的不是上次那老汉,是两个壮年男人。比起上次那老汉,这两人更有力气。 出发之后,凭手中两根竹篙,将运船撑得如飞一般。 明明是逆流而上,可速度,却比起顺流而下也不见的慢。 饶是这般,他们也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了郭北县。 和尚路上吐了个稀里哗啦,几乎将胆汁都给吐了出来。到了岸上,他如死狗一般坐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在郭北县他们暂住了一宿,翌日早上又搭船,前往青牛村。 从水路行进,郭北县城与青牛村其实不远,小半日即可到达。 江陵上次乃由山路绕远,才耗了不少时间。 一大早上,码头停靠的船只不少。 各个船公口里都喊着所行目的地。 江陵带着和尚,就径直来到一个口喊“青牛村”的船公面前。 “去青牛村,何时出发?”江陵问。 “片刻就出发,几位?”船公眉开眼笑。 “两位。”江陵对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 和尚揉了揉小腹,刚吃的早餐,心说又将难保了。 江陵忍俊而偷笑,这和尚看着牛高马大,竟是个晕船的! 才要上船,那船公忽然面色有点奇怪,复看了江陵几眼。 大抵是心里不敢确认,然后拉来同伴,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他们说了几句,又去船上跟几个乡亲说了几句。 也正说着,那船上的某个乡亲忽然脱口就指着江陵喊了起来:“江二郎……江二郎……” 那语气就跟见鬼了般。 几个妇人也更是尖叫,吓得聚成一团。 若非青天白日,她们还真要喊声鬼来。 船公犹豫好久,才隔了七八步远,向江陵问:“你……你是江二郎?” 江陵这具身体在家中排行老二,村里习俗管大的叫大郎,老二便是二郎。 这般喊,也不算错。 但江陵却喜这个称呼。 原主那兄嫂能狠心将他送祭,那便是最后那点亲情早就割断了。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什么江二郎,只有江陵。 “若是我没记错,你该是村口的霍二叔?” 江陵搜刮记忆,也终是在记忆某角,寻到了这船公的印象。 同一个村子的,到底都是相识的。 却在一句“霍二叔”喊出口后,船公的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你你你……你还活着?” 如今的江陵看起来与以前着实不同,也因此,他在看第一眼的时候竟未认出来。 他印象中的江二郎,是个木讷小子。 江老头还在世的时候,倒是溺爱得很,还送了这小子读书。 但自江老头死后,这小子依靠江大郎过活,平日穿的是旧破衣,吃的是粗干饼,穷酸落魄才是其标签。 可而今这形象,穿的是锦衣,几乎像个贵家公子。 且身姿之挺拔,神色之英武,气质绝非一般。 若非那张面孔相似,真的叫人难以相信,他就是江二郎。 “今日这船,不知我坐还是不能坐?” 江陵见他那一脸的惊吓,也直接问起。 31章 男儿敢杀人 那日祭祀大典,童男童女都被绑着塞入缸子,在全村人的注视下,送入浒江。 多少年来,但凡被献祭者,从来都是连尸首都没出现过。 而今日,这个本该已经献给河神的少年,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这些人的眼前。 “你……你要回青牛村?” “是。” 船公脸色纠结,好一会儿,壮起了胆子:“二郎,你真没死?” “霍二叔瞧我像个死人么?”江陵反问。 今日阳光也是大好。 光照之下,江陵模样清晰,影子也是正常,这不是一个死掉的人该有的。 霍二叔忽然拉起江陵袖子,拖他到一边,小声说道:“听叔一句劝,既然你还活着,就赶紧走,别回去。你若回去,岂能有好下场?趁发现你的人还不多,赶紧走。” 能说出这话来,倒是出乎江陵意外。 见他意真言切,江陵心中稍暖,“无妨,如今的我,已不是往日的我,霍二叔就不必为我担心了。” 霍二叔的担心,他自是知晓的。 作为献祭之人,死亡才是他的归处。 侥幸活下来,倘若苟且偷生,倒也罢了。 可若活着回去招摇,那些心中笃信神灵的,必会抓他再祭一次。 因为祭品跑了,若是不补回去,河神岂不怪罪? 也不说他人,江陵若回青牛村,怕是第一个要擒他的,便是他的亲大哥,江大郎江迟。 “你想好了?真要回去?” 江陵颔首。 霍二叔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想好了,那就上船吧,不过,叔还是要劝你,再想想。” 作为青牛村的人,谁家娃儿没献祭过? 每三年一轮,便是霍二叔,家里曾也献祭过一个女娃。 这看到江陵生还,他本心之中,也真是替他庆幸的。 江陵到底是上船了。 与和尚共在船尾上,那些村妇于中间落座。她们到底比不得霍二叔有胆气,尚还认为江陵不知是人是鬼,既不与他言语,也不去看他。 和尚倒是忽然有了兴趣,问他:“原来道友竟是青牛村的人,而且还是献祭之人。这倒是让贫僧奇怪了……” 却为待他话说完,江陵故意在船尾摇动了两下。 和尚吓得脸色一白,如猫一般连忙趴下抓住船沿:“别摇,别摇,贫僧最受不了这波荡。道友既不愿说,那贫僧不问就是。” 闻言,江陵这才作罢。 他知道和尚想问什么。 但他的秘密岂能随意告知他人?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霍二叔回来了,还买了些东西。 船出发后,霍二叔与他弟兄力气也是不小,木船如离弦之箭,穿波逐浪,在江里滑溜得像条鱼儿。 只一个半时辰,船儿就抵达了青牛村头。 “到家了,下船了。” 那些个妇女最先下船,匆匆而去。 和尚趴在船上,仍像死狗,一擦嘴上浮沫:“好歹是到了,若再不到,贫僧怕是要肠胃都要呕出来了。” 黄狗甩着尾巴在前开路,跑上田埂,叫唤了几声。 江陵也踏上土地,重新呼吸到了这故土的气息。 “二郎?”霍二叔在船上,欲言又止。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现在走,还成。 “谢霍二叔挂念了,不知此番船费多少?”江陵掏出钱袋。 霍二叔叹了一口气,摆手道:“说什么船费不船费的,你没死其实也是值得庆幸之事,说起来,看到你活着,我心里是高兴的。我多么希望我家那二丫……若是如你这般还活着,那该多好……钱呐,就不必给了,你若想办什么事,就赶紧去办,办完就赶紧走吧。” 说完挥了挥手。 江陵也没矫情,带着和尚就去了。 却是没等到他们走进村里,忽然间,只见那村里方向,有一大群人竟拿着棍棒,成群结队往外而来。 气势汹汹。 几个妇女唾沫飞溅,遥遥指着这边说着事儿。 领头者,一村之长,拿着旱烟,健步如飞。 和尚说道:“道友怕是麻烦了。” 江陵笑了:“麻烦?未必见得。” 若是当初,他的确不敢硬碰这些村民。 但经这几日修炼,自任督二脉开通,元池被扩展之后,他这体魄一日千里。 如今,还真不怎么畏惧这些庄稼把式的村民。 寻了一开阔地,他就站在那,等待村民过来。 未几,那群人群情汹涌而来。 “江老二,你怎么还活着?” “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你的命已经献给了河神,你就该死在河里,你为何还没死?” 几个老婆子指着他,就怒斥起来。 正如之前所言,但凡青牛村的,每家每户几乎都献祭过小孩子。 有的人看到江陵活着,会为他高兴,如霍二叔。 但也有的人看到他还活着,心里反而会仇恨。 我儿子或者孙子当初献祭了死了没回来,你凭什么搞特殊?你凭什么不去死? 村长抽着旱烟,将江陵打量了番,确认的确是江二郎,这才打了打手势,“捆起来。” 有两个壮汉手拿麻绳,这就朝江陵走去。 黄狗见了,立刻挡在前面,朝他们吠叫,露出獠牙。 “哪来的畜生?”一汉子拿起棍子就要打来。 江陵却一声喝道:“你敢打?” 黄狗有江陵力挺,胆气备足,狗仗人势,叫声愈发凶狠。 那汉子却没把江陵的话当回事,你一毛头小子,敢对长辈这般语气? 老子打了又如何? 扬起棍子,就要抽死那黄狗。 可就在他棍子砸来之际,江陵从身上一布包里抽出一把长剑来。 咻~ 长剑一挥,一道寒光凌空而现。 那汉子的木棍从中而断,人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砍断木棍,江陵单手持剑指着前来捆他的两个壮汉:“确定要捆我?”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又看向村长。 村长皱眉:“反了天了,江家孽畜还敢伤人不成?” 有了村长这话,那两个壮汉便心里有底了。 不管怎样,反正江陵是要拿下的。 他们二人再度靠近,一人朝左,一人向右。 “你们真要惹我动刀?”江陵问。 壮汉听了,心觉好笑,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拿了把剑就以为能吓唬住大人了? 我们现在就在这里,你敢动手伤人?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 江陵若啥也不说,他们或还忌惮。 可江陵刚刚这一问,反而让他们笃定江陵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毕竟乡村人家出来的小娃,哪敢随意伤人? 这般想着,他们拿着绳索就突然扑向江陵,要套住他。 而江陵也忽然怒而挥剑,一剑就将那两个汉子给砍翻在地。 一时间惨叫震天,那飙射而出的鲜血,喷了周旁妇孺一脸。 32章 神公 两个汉子在地上翻来覆去,死倒是没死,但伤得也算不轻。 “这白眼的畜生,还真敢伤人?给我乱棍打死他。” 村长放下烟斗,怒而指着江陵唤其他村民一拥而上。 江陵将长剑向前方一指:“我本不愿伤人,但如果你们真要凑上来,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终究都是乡下人,但凡男人都是家里顶梁柱,面对刀刃,总有思量。 那些嘴上骂得凶,心里恨得紧的老妇,就更无胆了。 村长见无人指使得动,心中不快,朝人群喊道:“江迟,你还要看戏到几时?你们江家出了这般孽畜,也该出来清理门户了。” 人群里,一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出来。 他的面色也是复杂, 他正是江陵的“大哥”,同胞兄弟,江迟。 当看到江陵非但未死,反而还回到了村里,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开心的。 因为他很清楚,江陵的命已经是献出去了的,既然献出去了,那就该死在外面。 现在跑回来,算什么回事? 左右江家还是得补一个人出去,他自是舍不得自己儿女的。 “老二,你莫要太混账。”江迟开了口。 出口就是训斥。 “献祭河神,乃是无上荣耀,这也是你的宿命,如今你未死也就罢了,竟还敢回到村里来伤人?岂不知这些人,按辈分,都是你的叔伯辈,岂能如此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你又是什么东西,这里岂有你呱噪的份?” 江陵也开口了,兄长不兄长的,原主尚且与之感情不深,更何况他? 而且,这兄长一家,当初未与之商量,就将他献了出去。 这份亲情,也早就算是割断了。 在这般前提下,这江迟还敢拿出大哥的派头,出来指手画脚,也无怪江陵不给面子,直接斥喝之。 “你……怎如此出言不逊?”江迟也怒了。 他的这个弟弟,自小就懦弱,自父亲去世后,他一家人待之,便是打骂,也不敢有半点违抗。 给他穿旧衣,吃糠咽菜,也从来嘣不出半个屁来。 而今,死而复生之后,倒是反了天了。 敢对他如此说话了? “你最好别出来碍眼,不然别怪我手辣。” 面对江陵的警告,那真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凶横。 江迟忽然觉得,这人真的是他弟弟么? 只是模样相似了些,可这性情,完全不似同一个人。 他那怂包弟弟,从小到大,岂敢如此说过话? 江迟倒是想拿出大哥的威风,镇住江陵。可眼下的情况,却是真有点镇不住。 为了不失颜面,他只能对村长说道:“村长,反正人我们江家是已经交出去了,现在他就在这,该怎么处置,您老说了算。” 村长朝四周说道:“听到了吧?这江家孽畜伤人,你们说该怎么处置他?” 一婆子面色发狠地说道:“把他绑起来,浸猪笼。” “本就是送河神了,还有脸跑回来,既然他不死,打死他也得再送回去。”另一婆子喊道。 “敢在村里伤人,这简直无法无天,就该将他直接打死。” “对,打死他。” “打死他。” 说到最后,差不多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都喊着要打死他。 群情汹涌之下,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特意往江陵背后挪了挪。 江陵则是皱着眉头看着这群愚蠢的村民。 若非这次是要找河神算账,他是真不想再回到这里。 献祭一事,在这里是传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没因为这事去怪过谁,也没想过要报复谁。 可是,这一回来,就面对村民们的喊打喊杀,饶是他心胸再怎么开阔,也是腾起了三分火气。 “我好像记得,献祭三年一次,村里每家每户几乎都献出过自己的孩子。可唯独你村长家,好似从来没献过,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难道就从没想过,让他们家也轮一次吗?” 江陵剑指村长,向所有人问。 此话一出,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也是忽然沉默下来。 这倒不假,三年一次的献祭,村里每户都轮过一次,有甚者,轮过两次的也有。 可村长家,却是例外的。 因为村里的神公就是村长的大儿子, 他大儿子自小就体弱多病,而且还是个痴愚儿。 有一次在山里走失,接连几天都寻不到人影,所有人都认为是怕是被野兽吃了,可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又自己跑回来了。 从那以后,他大儿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不再体弱,也不再痴愚,更能无师自通,懂阴阳,通祈卜。 也是他那大儿子当初寻法说是拜访了河神,想让河神饶过青牛村,每年不受洪涝侵害。 未想河神居然也答应了,而条件就是青牛村需献祭。 也就是因为这个功劳,村长家居功自傲,村里每次献祭,都是自动跨过他家。 村民们心中尽管或有不服,但是他们也切切实实真的得了好处。 没献祭以前,青牛村跟别的地方一样,每年洪涝侵害,一个不妙,所得收成就只剩十之一二。 可献祭之后,基本都能保住十之七八。 为此,大伙儿虽有不服,却没人敢说。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辈来置喙这些事?”村长喝斥。 然后他拿着烟斗,指着所有人:“若没我家,青牛村能像现在这样,人人家里有饭吃?” “若是有人不想献,好啊,老夫明天就让神公跟河神说,有人不想庇护,看看到时候后悔的是谁!” 村长这话一说出来,周围村民顿时就讨好起来。 “村长您老可别气着,这姓江的狗东西,懂得什么?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是,他哪里知道其他村落有多羡慕我们青牛村。这一切都是村长家的功劳,他懂个屁。” “他既不死,干脆让神公跟河神说,不要再庇护他们江家的田地了。”一婆子说。 “对,让他们江家的田地,今年颗粒无收。”另一婆子附和道。 此话一出,江迟却是急了:“别别,可别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村长冷哼一声,“我瞧这话也是有理,江迟你若不想如此,那你就该表现一下,你家这孽畜在这逞凶,你若亲手将他拿下,我可当做今日没发生这事。” 33章 大蛇 见江迟一个人不敢上,村长又对其他几个姓江的说道:“左右都是你们江家的,若河神怪罪,你们也脱不得干系。” 那些姓江的,与江迟这边是三代亲,本是各过各的不相关。 但村长这一说,他们也不能不站出来说几句了。 毕竟他们同宗共祖,各家田地都很近。若江迟这边受难,难保他们不会被牵连进去。 一老者顿时就对江陵喊道:“二郎啊,别犯傻,把剑放下,有事好说。” 他一面说,一边走过来,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道:“献命给河神,说起来,也真不是什么坏事。 你这一辈子生在青牛村,父母早亡,即便是活下去,也是苦一辈子。 还不如去河神那边侍候,若侍奉得好了,河神一高兴,指不定下辈子就让你去投了那富贵人家,到时候吃香喝辣,岂不是更好?” 这老头辈分上,算是江陵爷爷辈了。 看着七老八十,江陵不欲搭理。 可这老头却在借机说话走近之后,忽然就出手抱住了江陵握剑的右手,大喊起来:“动手啊,老头子我已拿抓住他的手了,你们快过来擒住他。” 他虽年迈,力气可不小。 黄狗见他居然这般下作,怒叫一声,就扑咬在他的大腿上。 老头大怒,另一脚狠狠踹中黄狗咽喉:“这死狗,我今天非踹死你不可。” 江陵叹了声,老成这样了,还如此下作,真真不是个东西。 其他江姓人一股脑扑来,要擒他。 江陵忽然手臂一震,发出一股蛮力,就将老头给震飞了出去。 同时他也一脚踢在老头胸腹位置,将他一脚就踹进五六米之外的农田里。 其他江姓人接近过来,他更是直接挥剑,见一个砍一个。 砍到他们身上鲜血淋淋,又自退却了下去。 江陵自问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 因此也不想跟这些愚蠢的村民说什么大道理。 情况演变到这份上,今日要是不见血,那这事就罢休不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友何须如此狠辣?”和尚在后面忽然开口。 江陵看他一眼:“他们要打要杀,未见你帮我说一句。我只是反击而已,在你口里却成了狠辣?” 和尚说道:“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如何能与你作比?” “普通人?有时候往往就是普通人最为可恨。” 江陵砍退了五六个江姓人之后,忽然怒冲而上,持着手中的宝剑,一刀就捅进了那老村长的腹部。 同时,推着老村长狂推了七八步。 宝剑再抽出来时,老村长已浑身痉挛倒在地上,连连抽搐。 周围村民都吓懵了,尤其是那些老妇,吓得地上打滚的、尿裤子的都有。 “杀人了……” “江二郎这个疯子杀人了……” “这个没爹娘的东西杀人了,把村长杀了……” 江陵听得呱噪,回首一挥剑,将那叫得最凶的一个婆子一剑斩头。 其他婆子叫着喊着,在地上爬走。 他追上去,一剑一个,全部砍杀在地。 这一幕,彻底是把村民给吓倒了。 所有人转身就跑,再也不敢与这疯子对峙。 江陵连杀四人,也算是头一次杀人,非但未觉恐惧,反而还有一种畅意在心间流转。 ‘总算是不呱噪了。’ 吵吵吵,闹闹闹,那就一剑来杀他个干干净净。 于江陵而言,来到这个世界,犹在梦中。 梦里一切,无需负担,只须随心而动,随欲而行。 便是捅他个天崩地裂,又能怎的? “阿弥陀佛!” 和尚在后面也是看得惊讶,却没阻止,只闭着眼睛念起了经文。 大抵是他也不想惹这凶星。 “该走了。” 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江陵径直朝村内走去。 和尚一叹:“道友,杀性太重。” “知我杀性重,也未见你阻拦,由此看来,你也慈悲不到哪里去。” “贫僧想管,可贫僧并不会武功,怕是没那个力量。” 江陵只笑一声,鬼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道友,这是要去哪里?” “杀人。” “还杀?” “我知一人定与那河神有关,此人,必杀。” “唉,罪过罪过。” 江陵一路行至村长家, 在青牛村里,最气派,宅院最大的便是村长家。 他自登门,一脚就踹开门户。 他所寻之人,倒也不难找。 自当初那神公出名之后,村长就为他在后院子里修了座三层浮屠,他就住那浮屠里。 刚进院里,就有四五条狗向这边吠来。 黄狗一直跟在江陵身边,因江陵杀气凛凛,黄狗仗了他的势,也凶狠异常。 即便看到四五个对手,它也丝毫不怂,反吠回去。 一转眼,就与它们扑咬在一起,打了起来。 江陵追过去,挥剑就砍,帮着砍杀四条狗。 至此时,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淋。 已分不清那是人血还是狗血。 至浮屠塔边的时候,未等他靠近过去,这周围竟然出现了大量的毒蛇来。 它们或从草丛里钻出来,或从那水坑里爬出。 密密麻麻,说不得有几十上百条,要将道路拦住。 “呵呵,看来我猜的是没错,还没找上他,他自己反倒露相了。” 江陵对和尚喊道:“大师,也该你露一手了吧?” “贫僧不懂驱蛇。”和尚说。 “既然你不出手,那我就全杀了。” 江陵从院里将那边上晒着的衣服全部扯落,用火点起,然后丢向蛇群。 当大火一烧起来,蛇群到底是禁受不住,纷纷散去。 可当小蛇走了只后,一条大蛇忽然出现了。 它如水桶那么粗,从浮屠门边溜出来,昂起高高的头颅,如桌板一样宽。 大蛇铜铃般大的血色双眼,盯着江陵与和尚看了眼, 忽然之间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它说话了。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它问的是江陵。 “本座看不穿你的命,只看到一片迷雾。你虽是江家二郎,却又不是江家二郎,你到底是谁?” 江陵打量了它几眼,问和尚:“大师,这蛇居然会说话,怕就是你所说的那条成虺的旱蛇吧?” 34章 斩蛇 “阿弥陀佛,没想到,还真让你给找了出来。”和尚双手合十,似惊讶也似无奈。 如无必要,他也真是不想招惹这么个东西。 百年而成虺的大蛇,当年乃是冲击过蛟龙的,虽失败了,可那一身道行,也远非一般虺蛇可比。 “是大师说要降妖除魔,我便带你来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就看大师大展神威了。” 江陵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他退到和尚身后。 和尚:“???” 贫僧何时说过这般话? 却也不待他分辩,那大蛇冷笑一声:“降妖除魔?未想到佛门中人,也如此有种了?哼,想降妖除魔,那便让本座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大蛇仰头突然喷出一股毒液,那毒液喷洒下来,就形成了细雨一般,将庭院染尽。 和尚扬起僧袍就盖在头上, 江陵亦钻入一凉亭下面,躲避之。 黄狗从看到那条毒蛇起,就夹紧了尾巴,那种血脉上的压制,此时凸显得十分明显。 它丝毫不敢靠近,见江陵退避,它也跟着退避,隔着远远的,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刹那间,这边阴云滚滚,大好的青天白日,转眼就成了黑云压顶, 同一时间,风沙乱起,四面八方,飞沙走石。 江陵立于凉亭里,被那狂风吹拂,脚步犹自不稳。 待那黑云彻底卷来,与狂风融合,这院子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可那庭院里,和尚所在的位置,只见他已盘膝而坐,口里念起了金刚弥陀经。 随着经文念诵,他身上佛光隐现,更有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在朝四周扩荡。 阴云之中,有巨大的黑色物忽然轰砸而来,落在和尚头上,竟被那金色光圈全然阻挡。 若细看,则可看见,那黑色巨物正是大蛇蛇尾。 那一劈之下,足有开碑裂石之能。 可和尚能耐的确不小,竟能正面阻挡,而不落下风。 ‘这和尚果然有本事。’ 忽然,江陵动了,手中宝剑疯狂抖动,它确是具有灵性。 但凡邪祟之物暴露了杀性,它就会自动展露出击的本能。 ‘不急!’ 他用两根手指搭在剑身,让它安静下来。 此时狂风再来,那乌黑之中,突有一个个模样古怪的人儿或走或爬,口里发着呜咽、叫喊,声声凄厉。 刚一出现,就有几个“人”扑到江陵身上, 撕咬,拉扯…… 江陵只觉身上一片冰寒,身上皮肉也宛如要被切割一样。 “主人小心。” 聂倩从他背后飘然出来,与那几个阴邪缠在一起。 她欲帮衬,可双拳终难敌四手。 黄狗也吠叫,扑向那些亡魂,可却只扑到空气。 四周死物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几乎从头到脚,要全方位过来将他啃咬个干净。 聂倩被几头凶恶的亡魂联手撕扯,也发出了惨叫。 ‘呛!’ 江陵只得扬起了宝剑,金光闪闪。 那宝剑展露出来的锋芒如阳光般,刚一出现,就震慑得邪物纷纷退散,不敢接近。 聂倩跌落在地,被群鬼围攻,她身上多处受伤,裙子也被撕了七零八落,玉体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宝剑展露锋芒后,连她都禁受不住,忙用双手阻挡那金光,嘴里痛苦喊着:“主人……” 宝剑金芒犹如冬日暖阳,能化一切寒冰。 对阴魂,最是相克。 “你快回来!” 江陵暂时收起宝剑,拿起天灵骨对着聂倩一晃,就将她收进骨里。 之后他干脆将宝剑往空中一丢, 刚一脱手,那宝剑就如一条金龙,三百六十度一剑横扫后,叮地一声,落在前面,插入土壤中。 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祟,在这一剑之下,竟斩杀了个干干净净。 亡魂刚被斩灭,毒蛇又来。 之前大量的毒蛇尚可目视,可这会儿四周尽是浓烟,黑得不见五指,毒蛇再来便是危险增倍。 ‘也是亏得喊了和尚来,若我一个人,还真是斗不过。’ 再看和尚那边,他倒是真的顶得住。 佛号鸣颂,好似有百十个僧侣在一同颂念。 巨大的蛇尾,好似棒槌,疯狂捶打和尚头顶。 那般力道,便是块石山,恐怕都要被砸得崩塌。 “降妖伏魔?本座看你能扛到几时!” 大蛇疯狂地砸了最后三下,长长的蛇身席卷而来,将和尚缠绕在其中。 和尚有佛法护持,身体表面就好似裹金漆一样。 此刻他也是有苦难言, 阿弥陀佛,贫僧真没说过这种话! 可惜,大蛇没给他辩白的机会。 被大蛇席卷着,他不敢分神,口中经文若是一断,怕是他立刻就要被大蛇勒断脊椎骨。 就在此间,一把宝剑忽然凌空飞来,咄地一声,就落在一根梁柱上,剑身发出不停地嗡嗡声。 那条缠住和尚的大蛇,颈部位置被切成两段,鲜血流了一地。 然而,大蛇看着是该毙命了,可却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之后,那断裂的两截,居然重合了起来。 扭动了几下后,又自复原了。 “就凭你们,也想奈何本座?” 大蛇张口就吐出一条匹练,毒液如水柱,其中更是夹带着无数小蛇。 它吐的方向,正是江陵所在之处。 可江陵这会儿手里拿着一麻袋,双手正从里面掏出粉末到处抛洒。 但凡只要粉末所及之处,毒蛇都会自动避开。 ‘驱蛇粉到底还是好用。’ 方才他见寸步难行,索性就以精血在纸上画了一袋驱蛇粉。 这东西一抛洒出来,效果立竿见影。 避开大蛇的毒液冲击,他忽然运转【元池】里的力量遍及全身。 手指一勾动,宝剑凌空飞来,再入他手。 他持剑而上,再次一剑将那大蛇斩头。 蛇头断裂后,大蛇张嘴就咬。 江陵躲开,向两边闪避。 此时又闻那和尚说了话,他被大蛇缠绕,基本已看不到人在何处了。可声音却传来十分清晰:“杀它这副身体是没用的,要杀,就杀它本体。该是在那浮屠之中。” 大蛇追江陵追到一半听了这话,大怒。 猛然一个回首,张开血盆大嘴,就从那缠绕之中将和尚一口吞下:“你这死和尚,叫你多嘴。” 35章 一足动天下 江陵将驱蛇粉一路撒到浮屠边,刚要靠近,那大蛇立刻席卷而来,挡在前面。 和尚就那么被它给吞了,它现在再次张口,想将江陵也给吞了。 “管你是什么东西,且一并吞之。” 巨嘴一张,当真像个血盆,笼罩而来。 江陵从身上抽出画卷,展开一幅,那画卷就跳出一头猛虎来。 这是他早先就做好的准备。 猛虎咆哮,冲上去,就跟大蛇扑咬在一起。 大蛇心惊,咬住猛虎的一只爪子,就将它缠绕住。 而猛虎也对它撕扯,抓得它浑身上下鲜血淋淋。 江陵趁机再次靠近浮屠, 大蛇见了,竟拖着猛虎,也要阻挡在前,就是不让他靠近。 与此同时无数的小蛇缠绕到门边,将那浮屠的进出大门完全覆盖。堆成了一个蛇山。 江陵将手中的驱蛇粉洒去大半,那蛇也不再避开。 大抵是听了大蛇的死命令,要护住那进出大门。 见状,江陵只好后退,循着一厢房,绕了一圈。 在厢房后边,他又拿出一卷轴,展开之后,一个与他长得一样的人,从画中走出来。听了他的命令,朝浮屠临近而去。 他自己则是从另一方向,绕到浮屠塔后。 如此声东而击西,大蛇的注意全被前者吸引,他则以墨笔在浮屠后边墙上画了一扇门。 待门一画成,以【元池】力量注入其上,门儿自开。 他一跃而入。 才进塔里,只在第一层,他就看到了一个血池。 血池边上,有一具棺材。 有一个人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躺在棺材里边。 这人,正是那村长的大儿子。年岁五十上下。 棺材外边,还有一条赤红色的大蛇。 它的首尾都浸泡在血池当中,浑身上下,色泽干瘪,像是一条死了很久的尸体。 ‘和尚说当年那大蛇欲化蛟龙,最终失败,伤了法体。 而这,恐怕就是它的本体了。’ 念此,他持着宝剑走去就将赤蛇斩成两段。 说来也怪,当这赤蛇被斩断后,其体内,竟没有丝毫鲜血流出来。 剁开的血肉,也似腊肉一般,毫无新鲜光泽。 为了不重现外面那种断了又重合的一幕,江陵一口气将赤蛇连斩七八下,剁成十多块。 ‘如此这般,该是不会再愈合了!’ 就在他未查之间,那背后摆放的那具棺材里忽然坐起个人来。 他浑身苍白,那双眼睛也是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先前见他,江陵以为他是个死人。 可这会儿,他突然出手,从背后扑来,径直就掐住了江陵的脖子。 江陵一个激灵,回手一剑就捅进了那男人的肚子里。 男人身体一僵,那双苍白的眼睛下一秒就蹿出血液来。 他手上发力,几乎要捏碎江陵的喉管。 而江陵为了自救,用宝剑连捅他五六刀。 男人身体震颤,终也难持。 也就在他的血液大量流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忽然一道乌光顺着全身周流一圈,随后顺着手臂,就游到了江陵身上。 那黑色的东西,宛若光影,爬着爬着,就从江陵鼻子里钻了进去。 “坏本座法体,那就以你替之。” 黑色的东西冲进江陵体内, 只一刹那间,江陵的魂海世界就出现了一条大蛇。 那大蛇身影庞大无比,一进来,就想要吞噬他的三魂七魄。 江陵的三魂在吃惊之下,忽然一挥手,就让前方出现了一条浩荡大河,阻断大蛇来路。 “区区河流,焉能阻我?” 大蛇怒拍惊涛,一窜而起,宛若原地化蛟,乘风破浪,踏水而来。 江陵的三魂大惊,意动之下,又幻想一头巨鹰出现。 巨鹰,击长空,去如离弦。 锋利的爪子张合,一把就将大蛇给扣住,要镇压。 “在我的魂海世界,想吃我?你做梦。” 魂海世界,也是意念世界,更是一方想象世界。 普通人,很少有意识到这个地方的存在,但也有些人,在做梦的时候,偶尔能踏足这里。 这里寄居者人的三魂七魄,为命之本源。 若三魂七魄被夺,此地被占,那身体将成行尸走肉,可为他人做巢。 江陵自得到《乾坤一气功》后,就早知魂海存在。 “在我的魂海世界,我就是神。你给我滚出去。” 三魂意念,一方囚牢也凭空出现,一并镇压大蛇。 “本座虽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神?你懂什么叫神?本座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神!” 巨鹰、囚牢双双压在大蛇身上, 而大蛇在这话吼出来后,它身上紫光氤氲。 “摩呼罗迦王!现!” 突然之间一个人身而蛇头的巨物,凭空而现。带着璀璨的星芒。 浑身更绽放着圣洁权威的光彩。 它右手持刀叉,左手持玉笛。 突然刀叉扬起,一刀而杀巨鹰。 接着,左手玉笛贴近唇边,一吹奏起来,它的尾巴跟脑袋旋成一个圈,不停地转动。 江陵的三魂看着它不停地旋转,一时间只觉天地都在摇晃。 在听到那笛声之后,更是肝胆俱裂,五脏六腑被割裂一样,莫名剧痛。 ‘这是……观想术?’ 对此,江陵并非全然无知。 他所得《乾坤一气功》乃是全本,于修道一途,记载甚是详细。 文中曾有提到,术人斗法,有灵魂相较,有请仙者,亦有请神者。 只是《乾坤一气功》里未记载观想图录,因此,江陵只知之,未习之。 他的三魂再下压迫,以三头猛虎齐而出现,压那大蛇。 可那大蛇有【摩呼罗迦王】守护在侧,江陵三魂所观想的三头猛虎,刚一靠近,就被那音波给震碎。 “真正神灵在此,你这区区走兽,焉能逞凶?魂来!” 【摩呼罗迦王】如圆环在长空旋绕,诡音从玉笛里缥缈而四荡。 大蛇趁机朝江陵三魂招手, 一招之下,江陵的三魂七魄还真就再无停留,就如小孩被大人所唤,真的乖乖朝他走了过来。 观想? 欲观想之物,须见过、供过、拜过,只有在心中留下过烙印,以精神观之,才能神拟其形。 观想观想观想…… 就在三魂七魄不由自主朝大蛇靠近之时,江陵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常做的一个梦。 在那梦里,有一只大鳌,从滔天洪水当中爬出来,背后背着金色的书籍,要去填山,要去镇海…… “洛水神鳌,出来!” 三魂刚入观想,风云霎那,一只巨足,忽从魂海云端之上怒跺而下。 一足动天下,一足破万法。 只是那一跺, 江陵忽然睁开了眼, 在他对面,那男人已经浑身泛黑,气息断绝…… 36章 一魂而二身 死了? ‘这就死了?’ 余悸尚留心间的江陵走开几步,忽见那棺材里还躺着一个上尖下方的玉块。 拿在手里,忽儿灵魂震动,莫名其妙之间江陵发现自己忽然能够感觉到浒江一百里江段的实时动态。 这玉块就好像是一个连接器,只要通过它,无论隔得再远,好似也能感受到浒江的存在。 ‘这又是什么东西?这大蛇真就这么死了?’ 也是江陵不知,这术人相斗,最凶险者,唯属斗魂。 魂若死去,一切寂灭。 方才大蛇的元魂冲进他的魂海,想纳其三魂七魄为己用。 却被江陵观想【洛水神鳌】,仅那一足之下,就踩了个天崩地裂。 【摩呼罗迦王】轰然碾碎,大蛇的本魂也在那一足之下,灰飞烟灭。 元魂既散,那大蛇自是不会再死灰复燃了。 他走到前边,将门拉开。 说来也奇,之前这门口乃是被无数的毒蛇堆积,可这会儿他将大门一拉开,门外边已是一条蛇也不见了。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便是这蛇类,也是不例外。” 小蛇一条不见,但那条大蛇却还在。 盘桓于地上,可动静已是一丝一毫也无了。 凑近了看,那蛇既如死了般,又如冬寂了般。 再听之,那蛇腹之中,竟然还有金刚弥陀经在鸣颂。 和尚? 和尚被大蛇吞下,竟还在念经? 江陵以宝剑将蛇腹切开,当那层腹膜被撕裂,和尚的身体如泥鳅般,就滑了出来。 见到外边光明,和尚也是心有余悸,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道友你若再慢一些,贫僧怕是要被闷死于蛇腹之中了。” 江陵倒是惊讶于,他居然还没死。 “就算我不出手,它也奈何不了你吧?” “阿弥陀佛,贫僧都已被它吞下,还谈什么奈何不奈何?若非道友灭了它的魂,贫僧必是危矣。哎,只是百年大蛇,就这么身死道消,也是罪过罪过。” “我灭了它的魂?”江陵刚才在里边,可没跟外面这条大蛇接触。 和尚看了一眼敞开的浮屠大门,问道:“道友可是在里面杀了一条蛇?” “算是吧。”江陵也不好说到底是杀了一个人还是一条蛇。 “那就对了,那便是它的元魂,一魂而二身,元魂一死,自然皆死。” “你是说,外面的大蛇和里面的大蛇,是同一条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正是如此。” “你莫是诳我?” “这旱蛇当年渡劫而身死,只留余魂,大抵是寄附在人类身上,后来,又养第二身,为的就是以后自我融合。 这外面的大蛇,便是它自养的新体。因此一魂而二身。” “你似乎知道很多?” “阿弥陀佛,这本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便是神佛,也曾修身外化身。如今,这河神被斩,道友的目的也是达成了,而贫僧的承诺也已兑现。终是不欠了。” 和尚说完,就打算要走了。 江陵也不挽留他, 请他来,本就是为了对付河神,如今河神既死,他想走便随他去了。 “这河神虽作恶不少,却也能定一方和平;如今它被斩灭,这一带怕是又将生起波澜。 道友因一怒而杀之,怕是得承担不少因果,如此,何必何必?” 何必? 看着和尚离去的背影,江陵心笑了,哪有那么多何必? 这河神想害他,那他就干脆反灭之,就这么简单。 只要心中畅快,无挂无忧,那这一杀,便是大有所值。 和尚才走没一会儿,忽然这村长家的院子里,一拥而入大量村民。 他们手拿武器,已从之前的棍棒变成平时务农的刀叉。 成群而来,结队而列。 到院里,一看到江陵,其中就有人喝喊道:“你这杀人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杀了村长不说,你莫是连神公也要杀?” 听那语气,村民们对所谓的神公,甚至尊敬。 江陵冷笑:“神公?一群愚蠢的东西,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所谓的神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蛇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水桶粗大,十分惹眼。 众村民忽见之,纷纷惊叫。 “怎生跑出这么大一条蛇?” “这般大蛇,怕早已成精了罢?” 江陵又指那浮屠塔内:“你们不如再进去看看,看看你们的神公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村民大为好奇,手拿刀叉,一面防他,一面也真朝那浮屠塔走去。 却才进去,又是传来惊喊。 进去的村民看到死去的“神公”,而且,里面还有一条大蛇,更有一个血色水池。 “怎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公家里,怎会是这样?” “你们有很多疑问吧?愚蠢的人啊,这大蛇便是你们信奉的河神,他寄附在你们所谓的神公身上。 是他提出的献祭,也是他,吃了你们每家每户献出的儿女。 你真当他是在庇护你们? 哼,只不过是想找个正当的借口,吃你们的儿女罢了。” 说完这话,江陵从院里跨步就出。 村民们尚自惊震于他说的话,见他走来,倒也没人敢拦。 只纷纷朝两边让开,由他而去。 群人聚集在浮屠塔外,有人初信,有人生疑。 更有人壮其胸胆,以刀叉往那血池去探。 却一伸进去,带出来的竟有累累白骨。 村民大惊,更多人去那血池打捞,捞出了更多尸骨。 忽然,有一妇女浑身发抖,看着一具脖子上有贝壳项链的骨骸,面色大变,扑过去就哭喊起来:“儿啊……这是我的儿啊……这是我的儿啊……” 她才起哭,又有一村民,从尸骨当中看到了眼熟的东西。 ——有一具小孩尸骨,手上戴着个木镯子。 那镯子令他十分眼熟, 仔细看了两眼,他忽脸色大变。 这木镯子正是他当初亲手所作,赠于自己女儿三岁生日的。 他抚摸着那木镯子,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往日一切,历历浮现眼前来。 “女儿啊……这是我女儿啊……” 便是刚直的汉子,此刻也禁不住心伤,落下揪心的泪来。 37章 河神府 走出村长家的门口,一人畏畏缩缩在外边躲在一棵桃树后边。 江陵看了一眼,便说道:“那桃树也藏不下你,既来了,又何必躲藏?” 男子从桃树后边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此时想掩藏,但锄头终究太长,不是那么好藏,拿在手里左右不是。 “你是想来杀我的?”江陵问他。 男子立马摇头,将手里的锄头也丢到一旁:“他们撺掇,才不得不来,但……我……我没打算进去。” 这男人正是江迟。 如果说之前在村口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眼前这个江陵有点陌生了,那么现在,他心里那种感觉也算是认定了。 他人瞧着五大三粗,实则性子也是软弱得紧。 “既然来了,你完全可以进去看看,看完之后,该明白的,自然就明白了。”江陵说道。 丢下这话,他就要远去。 江迟迟疑好一会儿,问他:“……你真是二郎?” “是与不是,反正你心里,从来也没那个弟弟,不是么?” “我……”江迟被说得一脸羞愧,却也无力反驳,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终也是拿着出头跑进了村长院里。 这事儿至此也算是结束了,在江陵走到河畔码头的时候,再回首,已能看到村里浓烟卷起。 大火焚烧之处,正是村长家宅。 村民们再是愚蠢,在看到那些真相之后,也该能明白过来。 可此时的明白,也无法再挽回曾经被献祭出去的儿女。 想到曾经那些乖巧可爱的模样,在或逼迫或强压的情况下,将他们给献了出去。那些当父母的,都是心如刀绞。 此时无论他们有任何反应,也应都在情理之中。 码头边上,有一排木凳,江陵坐而等船。 那和尚早他一步先走,此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无论去了哪里,大抵他是不会来这坐船的。 “原来主人还有这样的过去,被自己的亲人这般对待,主人应是很难过的罢?” 聂倩忽说起话来。 江陵说道:“难过倒是谈不上。” 他只是半途入住这具躯壳,没有原主的情感,自然也就没有原主的憎恨与难过。 无论那江迟是个什么样人,于他而言,都没太大区别,并不在意。 与之相较,反倒是那块上尖下方的玉块,此时更让他心奇。 “小倩你可识得这是何物?” “倒像是玉圭。”聂倩说。 玉圭,始于上古。古天子以玉圭而赐群臣,朝觐时,群臣持玉圭而示身份。 江陵随手把玩下,忽然一挥之间,面前的浒江,莫名的竟有一个旋涡浮现出来。 那旋涡由远而近,到岸边时,成了一个黑洞。 那黑洞直通河底, 随着旋涡愈发增大,那黑洞也宛如隧道一般,在水下延长深远。 “咦,这倒是奇了。”江陵惊而站起。 聂倩也是惊疑不定,忽道:“主人,说不定,这玉圭就是河神的令。” “河神的令?” “小倩听过山神有令,这河神应当也是有令的。兰若寺的姥姥,手中就有一块令,为一方玉质符印。只凭那印,她就能执掌一方,调动一山之力。” 江陵试着以玉圭在江面横扫,随意念而动,忽然无风而三尺浪,凶猛地就朝对岸怒拍而去。 他又以玉圭朝天而笔直落下, 只这一挥动,那江面竟然一分为二,中间露出一条康庄大道来,直通对岸。 聂倩见状,大喜:“主人,这真的是河神令,凭此令,主人就可成这一方河神。” “成一方河神?我当河神有什么用?”江陵笑之,他可没兴趣保境一方,做个被人供奉的神灵。 “或许与主人修炼,大有裨益。那旱蛇当初渡劫失败,短短这些年,它就能养出那么一大条身外身,足可看出这河神身份对它的助力是很强的。” “若要成河神,要怎么做?” “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带着河神令在身上,那主人你就是河神。待日子一久,这江河水脉也会熟悉你的气息,到时候,这整条水脉的力量,皆可听主人调动。” “若真能对修炼有益,倒也可以接受。” 拿着河神令,江陵总感觉它与浒江某个地方遥有感应。 忽然,将河神令再度一挥。 那个巨大的旋涡也随之而至,又呈现在岸边,黑洞如隧道,通向未知之处。 “这河神令好像指向某个地方,不如去看看?” 聂倩道:“河神令在主人手中,那在这条江里,主人就是主宰,若想去,都可去得。” “好。” 得她肯定,江陵从岸边走了下去。 当他进入那隧道之后,忽然水面上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好似那隧道只为他一个人而开。 顺着隧道一路直走,只百十步,就见淤泥尽头,有一入口,正在河底。 钻入其中,豁然开朗,竟是个水下洞府。 里面摆满了玉石珍珠,一颗硕大的夜光石,将里面照得如白昼也似。 “这江底,竟然还有这种地方,这恐怕就是河神洞府了吧?” 除却玉石珍珠,这洞府里还有大量黄金。 江陵毫不怀疑只要随便拿出去一些,便可富足一生。 “主人,这洞府里,阴气好足。” “嗯,的确很足。” 在这里,不但聂倩感觉舒适,连江陵也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毫无疑问,河神洞府并不是一个随意的选址。 它的存在关乎一地之龙脉。 待在龙脉里,那感觉自是相当不错。 在洞府的中间,有一玉质蒲团,那蒲团上还放着一本残破的书籍。 ——《罗迦身外身》! 翻开书籍第一页,便是一尊八部天龙第八相【摩呼罗迦王】的法相。 再翻后面,便是描述如何豢养身外身的旁门术法。 ‘《罗迦身外身》,原来那旱蛇的化身之法,就是来自这本书上。’ 这身外身之术,主要作用是借助身外身而瞒天过海渡天劫。 可惜,法是残法,这书只有一小半。 只讲到如何养,没讲如何融合,因此,那旱蛇无论怎么养,也无法养成一条可以帮自己抵御天劫的身外身。 ‘这书的价值倒是不小。’ 忽将聂倩唤了出来,江陵看着她那柔美身段,心道:‘若能得到全法,让聂倩练这身外身之术,他日,或能以死还阳也未可知。’ 38章 轻生女 盘坐在蒲团上,江陵借阴气而养自身,却只盏茶时间,就见丹田中的【元池】满而自溢。 这龙脉极阴,于修炼一途自是极好。 可是限于心境不高,所能引为己用的,终是甚少。 “这就像是守着一个粮仓,人一顿所食不过二三两,再多的,也贪图不下。” “主人,你看这是什么?” 聂倩在洞府深处,忽有发现。 江陵走去一看,见一矮小祠堂摆在角落。 那祠堂里立有三道神像, 为首者,是条蛇。 居左者,是只龟。 居右者,是条鱼。 那龟、鱼早已碎裂,居中的蛇也断成了三节。 江陵因河神令在身,只稍加感应,就明白了这是何东西。 “这是河神神位,管一地香火,但凡四周村落有野庙祭祀,香火皆可由此而收纳。 得香火者,可祛一身阴邪,消罪孽、凝元魂,久而不散。” “那一龟一鱼,应是之前我斩杀的河童,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养命的。” 聂倩笑道:“或可给主人塑一雕像在此。” 江陵道:“我就算摆一个雕像在这也没用,说到底生而为仙,死而为神。这东西只有死掉的阴魂,能够享受。倒是你,你若给自己塑一尊雕像于此,以后便不用依赖我,也可自养。” 聂倩嫣然道:“比起这枯燥的香火,小倩倒是更喜欢主人的怀抱呢。” 江陵轻哂,不置可否。 这神位虽有不少功效,却也有一前提,那就是不得离开这执掌区域。 而这里的执掌区域,为七十里河段。 若超过这个距离,则无福消受这里的香火供奉。 ‘这就好比是个村官之职,虽有微薄俸禄,却也会因为这俸禄而画地为牢困了自身,终究,也只是个鸡肋罢了。’ “走吧。” 江陵从地上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便要离开。 聂倩只化成一道清风,就钻入了行囊。 来到洞府外边,江陵以河神令为舟,立于其上,那河神令载着他,一瞬而百十丈。 未消须臾,便近郭北县城。 只一炷香,又近了那临舟县。 “主人,这河神令竟有如此神效,我们行舟,需半日才能到达。可这河神令,却只要一炷香时间,就可横穿两县。” “若无此神效,河神又如何能巡视管辖之域?只是,这也只在水中有效而已。” 离了水,河神令并无任何特殊能力。 正行间,河神令突发红光,并指向某个位置。 聂倩好奇:“主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 河神令突有所指,应有特别状况在发生。 江陵顺其指引而去,却是才到它感应之处,就见到有个女子由上而下坠入水中。 那女子应是不通水性,在水中胡乱挣扎,眼看就要坠底。 “原来河神令可以感知到管辖区域的落水生命,当感应到,那落水者的生死全凭河神一念之间。” 眼前这女子,倘若江陵要她死,只需一念,水中自可形成旋涡,将她卷入底部暗流。 如此一来,便是她水性再好,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河神令原来还有这种能力,不过,小倩曾听爹爹说浒江一带每年都要淹死不少的人,由此看来,以前的河神,都并没有什么善良之心。” “那是当然的,死在河里,责任不在河神。而且在这河里多死一人,河神也能多有一个鬼混可以奴役,何乐而不为,为什么要救?” 无论山神还是河神,只要有人横死在他们的管辖区域,那灵魂皆会为他们所管。 站在他们的角度,自然是能使唤的人越多越好。 溺水的女子在水中呛了不少的水, 不通水性的人,在溺水之后,大多都会跟她一样。 胡乱地挣扎,紧绷着身体,这样做的后果只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的氧气,加速自己的缺氧时间。 忽然,水里头有一条大鲶鱼游了过来。 它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女子,却未敢上前。 之后,它又朝江陵游来,伏在水底,就跟纳拜一样。 大抵是它看到了河神令,感应到了河神气息, 作为此水域的生灵,自是要见河神而朝拜的。 只不过一般的时候,河神都不怎么会看得起它这样的水中生灵。 江陵双手负背,双目以灵光充斥。 在法眼目视之下,他赫然是看到,那条大鲶鱼分明有着一条人影蜷缩在它体内。 ‘看来,它也跟当初那条大黑鱼一样,是个落水鬼。’ 落水之鬼毕生之愿,就是找个替死的,然后冒其名,去投胎。 此时若无江陵在此,这条大鲶鱼必会主动出击,拉那个女人下水。 但江陵出现在这,那它就得先请示之, 得允许后,才可动手。 若无允许,它万不敢随意出手。 女孩挣扎至此,终是没了力气,眼睛一闭之间,就再无了动静。 江陵见她年岁尚小,也不由想起当初那个与自己一同被献祭的小女孩。 终,心动恻隐。 对那鲶鱼挥了下手指:“去救她。” 大鲶鱼不敢违背丝毫,立刻游去,以背部驮负女孩,将她拱上水岸。 江陵紧随其后,河神令一挥,河水自动开道,一条干燥的隧道直通边岸。 他上岸后,看了下女孩情况,呛水太多,正在昏死状态。 大鲶鱼趴在岸边,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没能找她当替死鬼,你很失望吧?” 江陵问鲶鱼。 鲶鱼此刻,却在摇头。 它以亡灵而化怪,早已不能讲人言,只能以肢体做示。 说来也怪,看它摇头晃脑,江陵居然还真看懂了它的意思。 ——它说它并没想害人,这女孩,也并非它引下去的,而是她自己主动跳入江中的。 “她自己寻死的?” 鲶鱼点头,再三予肯定。 “你死了有几年了?”江陵问。 鲶鱼摆动着身体,以特殊的肢体姿势在回应着。 “七年?你说你想当我麾下河童?” 鲶鱼颔首,期待的双目,殷切地看着他。 每一个河神麾下,都有两个名额,可与之共享香火。 可见这河童一职,在这水里,乃是很多亡魂所稀罕的。 大鲶鱼知道如今河神易位,这才特来求取机会。 江陵只轻轻一笑,手里那河神令忽然丢向鲶鱼:“想当河童,那就先替我看好浒江吧。” 大鲶鱼尾巴一摆,张开嘴就将河神令给咬住。 此时,它似乎也是呆了。 它只求一个河童职位,可江陵竟将河神令都给了它。 这是何意? “去吧!” 江陵却不多作解释,挥手就让它退去。 大鲶鱼迟疑片刻,心中按捺着无限兴奋,在岸边对着江陵恭敬三拜,咬着河神令,便慢慢退入了水中。 39章 私下幽会 看着鲶鱼没入水中,聂倩忽道:“主人,你为何将河神令也给了它?” “我本就不想当这一方河神,留着也无用。况且,这河神令也带不走。” 要当河神,那就得留在这七十里河段之内。守着河神那一丁点的香火好处,却要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这,江陵自认自己不止这点出息。 至于河神令,它本就属于以郭北县为中心,上下七十里河段。 江陵带着它离开,只要脱离这七十里河段,它就会自动消失,重新回到那河神洞府里去。 说白了,它只属于这七十里河段,并不属于某一个人。 因此,既然带不走的,索性就随手送了。 “你若是想当这七十里河段的河神,我倒是可以帮你将河神令要回来。”江陵道。 聂倩失笑道:“主人说笑了,小倩可没想过要留在这里当河神。” “我并没开玩笑,你跟我不同,我是阳人,自是不便掌这鬼神之职,但你是阴鬼,你若想当河神,身份是合适的。” 见江陵表情真挚,聂倩沉吟少许,终摇头道:“本就答应要给主人做牛做马,这牛马都还未做,又岂能违背承诺留在这里当河神? 况且主人说得也对,画地为牢困在这里,终是无趣的。 与之相较,小倩更愿当主人身边一丫鬟,这样反而更觉踏实一些。” “踏实?” “嗯。” 江陵也不再多言,蹲下身用手掌贴在落水女孩的小腹上,顺移而上。 当手掌来到她咽喉,她那唇瓣张开,灌下去的水径自全吐了出来。 撩开女孩额前乱发,窥其面容,眉清目秀。 瞧年岁,也不过十之七八。 ‘如此年纪轻轻,缘何要寻那短见?’ 只约莫片刻,那女孩就醒转过来。 刚一开眼,她便捂着胸口余悸交加。 之后,便旁若无人地哭出了声来。 大抵是死里逃生,害怕了。 “很多人以为投河溺死很容易,但其实,这种死法最是难受。因为人在水里死前挣扎的时候,会经历一生最难的绝望,最后的窒息也会令人感觉到深入骨髓的恐慌。你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大抵也是后悔了吧?” 江陵就坐在她边上,此时微笑着朝天说了句。 女孩似乎并没注意到身边有个人,听到了这话,才发现自己边上居然坐了个人。 委屈之余,又觉大囧,匆匆抹去眼泪,缩了缩身,更咽道:“为何要救我?” “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但如果你一心求死,还可再跳一次。我必不再管。”江陵道。 女孩咬唇站起,赌气般匆匆几步走到江边。 举步欲跳,可一想到刚刚在水中窒息无助的时刻,她终是缺了那一丝勇气。 缩回脚来,蹲下身,抱着双膝埋头又哭了起来。 “如果死能解决问题,那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江陵说着站起身来, 这河边沿岸,此时也正好寻来几人。 当看见女孩蹲在河边,一扎发髻的丫鬟儿顿时边叫边跑来:“小姐……小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到近前,见女孩一身湿透,丫鬟儿大惊:“小姐,你怎么了?” 扭头看江陵一眼:“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话刚一出口,走在丫鬟后边的几个家丁立刻就将江陵拦下。 神情不善。 也尚幸那小姐是个知道分寸的, 掩去泪水后,忙与他们说道:“我适才掉入水里,幸得这位公子所救,你们莫要无礼。” 家丁们闻言,目目相觑, 正打算让开的时候,一男子站了出来,仍旧是挡在江陵前边。 还问了句话:“我倒是好奇了,林小姐为何会跑到这来,而且又这么恰巧被这人所救?该不会,是在私下幽会吧?” “你……姓叶的,你少胡说八道,我们小姐根本不认识他。怎会与他私下幽会?”那小丫鬟儿第一时间就为那小姐辩白起来。 “哼,谁知道呢?左右也没有被捉个当场,自然是随你们怎么说了。”男子冷笑。 “姓叶的,你若不满,大可退了这门亲事,不必在这阴阳怪气。”小丫鬟很护主,那小姐尚一言未发,她已经连续驳斥两句。 “退?我倒是想退,奈何你家林员外死皮赖脸非要将女儿嫁给我,实在是盛情难却。 原本我应下,纳你家小姐为妾,但现在看来,当个妾,怕也是抬举了。” “姓叶的,你说什么……” “你一个当丫鬟的,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家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男子突然怒喝。 指着那丫鬟,就与边上家丁说道:“给我掌嘴,既然你家主子教不好,那就由我来教。” 家丁走过去,一人制住丫鬟,另一人扇起巴掌,真个就甩了几下。 那小姐虽于心不忍,却并未阻拦。 江陵见之,大约也是明白,这个时代女子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听他们的谈话可知,这男子与那小姐该是有婚约的。 他以未婚夫的身份打一个丫鬟,她自是不好阻拦,也不能阻拦。 “这几个巴掌,是给你长长记性,若还有下次,那就不是几个巴掌的事了。” 男子冷哼一声,目光重新转移到江陵身上。 “你是哪的?什么来历?” 江陵不喜他做派,也不答他,只说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男子听了这话,顿如炸毛一般。 脸一狰狞,直问道:“你说什么?” 边上几个家丁也面色不善,立刻拥来。 敢这么跟他们主子说话,这整个临舟县,都是少见。 江陵却又道:“若是耳朵聋了,再说一遍也无妨,怕就怕狗听不懂人言。那就白费口舌了。” 男子听得大怒,整张脸几乎都挤到了一起,手颤抖着就喊道:“狗娘养的,给老子打死他。” 家丁一拥而上, 却在出手的瞬间,江陵忽然横手一推,手臂一震之间,就将他们五个一股脑儿,给从田埂上全推下了河去。 他们一落水, 那河里突生旋涡来, 一条黑大的影子,在水里卷着浪花儿,猛然临岸将五个人拖着卷着全拉进了水里,直往那水底深处拉去。 江陵一眼看去,就看到了是那鲶鱼所为。 大抵是为了讨好他,见他将五人推下水,它自是接手要将他们全部干掉。 ‘也罢!’ 江陵双手负背,也是欣然接受。 无论那五人怎生挣扎喊叫,他都置若罔闻。 在那小姐与丫鬟惊异的目光里,他只径自而去,要入县城。 40章 窈窕女人 “公子请留步。” 那主仆二女既慌张又惊恐地在码头边追上了江陵。 小姐一步三回头,不时地朝河里张望,眼神里满是无措。 反倒那丫鬟,似觉解气非常,那明亮的双眼,还似带着感激之色。 “何事?” “公子……那些人……怎的……”小姐显然是心乱了,此时说话,也不知如何描述。 那五个人前一秒被江陵推下河去,后一秒,就全部消失于江里。 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泡都没冒一个。 小姐觉得害怕,同时也担心非常。 终究那五人当中有她的未婚夫婿,而且也是因为寻她而来到这里。 若真出了意外,她这边,可真不好交代。 “人?什么人?这一路过来,除了你们主仆二人,我并未见到其他人。” 江陵微微一笑,又自前行。 那小姐被这般回答直接怔在了原地。 居然当做没见过吗? 那丫鬟也呆愣了片刻,忽似觉察了什么,忙对主子说道:“小姐,这公子,怕是个异人。” 异人之说,坊间多有传闻。平时在深闺之中,她们主仆二女,也常喜欢听些异人奇事。 “为何这么说?”小姐心里已失分寸。 “小姐你看那公子的双脚就知道了,这一路过来,路上泥泞不堪。可那公子行步,居然片泥不沾,田埂上的露珠也未打湿他半点衣角。 若是寻常人,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小珂到底是个眼尖的,身为丫鬟,平时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也擅从一个人的穿衣打扮而判断其身份贵贱。 这些细节,小姐一个也没发现。 而她,只略加观察,就看了出来。 小姐经她提示,忙向江陵看去。 这一看,居然还真如小珂说的那样。 江陵于泥泞道路上行走,身上半点污渍也未沾,仿佛仙出红尘,不沾纷染。 而小珂,她刚从前边一路走来,那双脚早已沾满了泥水。裤脚也是被露水打湿了一半。 江陵与之对比,立显卓然。 而这,寻常人等,决计难以办到。 唯一的解释,只能如小珂说的那般——这公子,或真是个传说中的异人。 “异人,这世间,竟然还真有异人存在。”小姐失神般,嘴上喃喃。 小珂立刻出主意说道:“小姐,我们也赶紧回去吧,不要管这事了。” “不管?这怎能不管?” 小姐的责任心,以及妇道的仁德,也绝不允许她不管。 “那姓叶的得罪了异人,这般事,说出去也没人信。我们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啊。总不能到时候跟官府说,是那位异人公子弄的手段吧? 说起来异人公子还救了小姐你一命,于你有救命之恩。 咱总不能出卖救命恩人啊,不是么?” 小珂说的理所当然,可小姐心中也叹:那异人公子虽是救命恩人,可那叶官人也是我名义上的未来夫婿啊。 两者相较,各有其重,怎能只偏向一边呢? “反正小姐也不想嫁给他不是么?那姓叶的是什么嘴脸,小姐你早已知晓。如今这般结局,不也正好么?” 小姐目光怔忡,心中各种规矩告知她,为妇者,不该如此。 可是自我本心,也在承认,她的确讨厌那姓叶的。 甚至今日她来这里投河,也是因为这姓叶的。 她本不愿嫁,可婚姻之事,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能轮得她来做主? 而今,叶官人入水而不见。 生死未知, 这般结果,好似也真的称了她的心意。 “小珂,这样……真的好吗?” “小姐,此事可大可小,一旦叶家追究起来,我们必定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那如何是好?” 叶家,乃临舟县首富之家。 她们林家作为外来户立足于此,还真是半点都开罪不得。 “我们只能如那异人公子说的那样,只当从没见过。只要一口咬定没见过,便就不关我们的事,反正也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这怎会不关我们的事?” “哎呀,小姐,你莫要再这般优柔寡断了,我知你仁善,富有责任感。可这事,一旦将责任怪罪到我们头上,到时候倒霉的可就不止你我,甚至连整个林家都会被搭上。小姐,你难道愿意看到这般结果吗?” 这话说得小姐哑口无言。 虽心中过意不去,但她的理智还是告诉她小珂说得没错。 主仆二女说着走着,心中混乱的林小姐最终浑浑噩噩地进了城。 江陵这边,再次来到临舟县,他对这已算是熟门熟路。 这次他从河神洞府带足了银钱,进城后,就直往东城而落住。 睡最好的酒楼,品最贵的菜肴。 ‘现实终究不是小说,小说里的世界拼命修炼,就可位居人上。可现实里,修炼那有那么容易?’ 且不见一江之灵,何止千万? 一海之灵,何止亿万? 其中得道者,又有几何? 若单纯努力修炼,就可提升境界,那天下修炼之门,早就让人将门槛都给踩碎了。 “修道而先修心,这心呐,却是修来不易。” 道门讲究出世入世,先入世,再出世。 若不入世经历红尘,又谈什么出世放下。 ‘说到底,修行即是修心,而修心就是阅历与沉淀。至于阅历,呵,自是遍走四海五湖,经万般事,见万般人。’ 自河神洞府出来,江陵于修道一途已有些许领悟。 至于终究是对是错,尚需验证,方可得知。 于酒楼里才住下,说来也巧,当他从二楼推开窗户,恰见那主仆二女从后边街上走来,进了对面一府邸。 其时,隔壁也忽然传来谈话声,也是说到那林家小姐。 ——“瞧,那不是林家小姐么,怎那一身落魄样,似是弄了一身湿。” “嗐,谁知道呢,这女人长得是漂亮,听说性子也是贤惠的。 可命,却是个克夫的。她之前才被那聂扒皮上门下了聘,结果不出三日,聂扒皮就全家下了狱。 林家为了在临舟县稳住脚跟,这第一段联姻失败后,近日据说又搭上了叶家,那林老爷还想将这林小姐嫁给那叶士冠。” “叶士冠?叶家三爷?那不是有妻子的么?” “是嫁去做妾,林家小姐先嫁聂扒皮的儿子,虽未过门,可毕竟下了聘礼。于礼法而言,终究算是再婚了,这再婚女,哪有什么资格当妻?” “这说的也是,只是如此窈窕女子,倒是便宜了那叶士冠了。” 41章 还因果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江陵回想上次来临舟县时,就曾听说过她。 ‘原来她就是那位林小姐!’ 她原本要嫁给聂扒皮的儿子,结果被江陵一搀和,聂扒皮一家下了狱,这婚事也就黄了。 如今,她找了第二个夫家,却也就在刚刚,那叶士冠被江陵推下了水,也是没了。 “倒也是巧了,此番之后,她怕是更不好嫁了吧?” 此次之后,她便算是三婚了。 聂倩道:“她们林家属商贾之家,商贾本就地位低下,作为商贾之女,连着坏了两次名声,的确是不好再嫁了。” 明明是个清白的黄花闺女, 可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 至傍晚时,出大事了。 叶士冠连同四个家丁的尸体被人在浒江当中发现, 尸体抬回来后,立马就有一些人跑来林家这边讨要说法。 因为,据说叶三爷今儿个出城,是为了帮着寻找林家小姐。 对于叶家人,林家这边自是未敢得罪,从头到尾都客气对待着。 可叶家这边却不跟他讲什么客气,一群人围着林府,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还吵着要将林家小姐带走,抓去给那叶三爷殉葬。 就在叶家人真要打进门去的时候,林老爷便是涵养再好,也终忍不住了,怒而就让下人将叶家人驱赶出去。 这一赶,就宛若点燃了导火索一般。双方家丁打成了一团。 最后是有巡街捕快至此,才将双方劝离了开来。 叶家这边并不罢休,说要去官府状告林家。 而林家这边也不怵,林老爷放话,有招接着便是。 前后闹了有半个时辰, 江陵全程目睹, 那林家小姐躲在院里,都没敢出来。 林老爷问她话,她也尽是摇头,说自己不知。 林老爷倒也未疑有他, 毕竟谁也无法想象,叶三爷连同四个家丁的死,怎可能会跟柔弱的林家小姐有关? 第二日, 林家与叶家并没有打上官司,反而林家小姐克夫的事,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临舟县的大街小巷。 在众多街坊的描述里,林家小姐成了个极度不祥的女人。 谁若娶她,谁就会沾染霉运。 聂扒皮的儿子如此,如今的叶三爷也是如此。 林家,曾想借助女儿联姻,巩固自家在临舟县的地位。 可如今,这女儿成了个笑话,更是谁都不想接手的不祥之物。 如此,风风雨雨七日后,叶三爷出殡了。 而林家这边,受不了满城风语,至第八日,林老爷向外边发布了一个消息。 说是要招一个上门女婿! 林小姐嫁是不好嫁了, 可若不嫁,留在家里,就总是个闲话。 若是赶出家门吧,又总归是亲生的,终有不舍。 想来想去,便决定,干脆找个上门郎,只待婚事一了,摘了那克夫名,以后便没那么多闲话了。 这消息发了出来,头一日,并没人去林府自荐。 第二日,也是没人。 到第三日,仍旧没人。 林家小姐克夫之名,深入人心,便是有人贪图林家富贵,也不敢冒死去当她的夫君。 到第四日,江陵忽上林家门,才说自己来意,却就立马被拉了进去。 也不问他身份来历,直接带去祠堂,就开始拜堂成亲。 对此,江陵只觉好笑。 但心里也是明白,接连三日无人敢来,林家面子终究还是要的。 因此,但凡只要相貌过得去,他们也完全不挑了。 拜堂之时,林家老爷与夫人并没到场。 可见他们虽然不舍得赶走女儿,却也打心里不喜欢这女儿了。 草草拜堂后,两人就入了洞房。 那名叫小珂的丫鬟,守在婚房前,哭了一整天。 许是为了小姐的不幸而哭, 小姐两番嫁人,都没嫁掉。 最终,竟被老爷随便找了个人,就拉来拜堂成亲了。 当真是一次比一次要更加不幸。 拜堂时,她也没去,怕自己忍不住失了态。 在入洞房时,她才抹去眼泪,挡在新房门前。 反正这婚事,她是左右不了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警告一下这新姑爷,以后务必要对小姐好一些。 然而,就当她看清了这新姑爷容貌时,前一刻还在抹眼泪的她,下一刻就忍不住的惊叫了起来。 “啊……姑爷……你……你……” 看着小珂瞠目结舌的样子,江陵只微微一笑,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房间里,林小姐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 她虽未出声,可那身上衣裳,早已湿了小半边了。 江陵于桌边坐下,斟茶自饮:“连死都不怕的女勇士,居然会害怕成亲?倒也是怪事。” 这话一出, 床边的林小姐,娇躯忽而猛颤。 都不待新郎来揭盖头,她自己匆匆拉下,泪汪汪的眼眸直直看去, 当看到江陵那张脸, 林小姐目光复杂而不敢置信。 “是不是没想到你的新郎会是我?” 林小姐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话难出音。 江陵笑着:“你可以不必说话,且听我说就好。 说起来你的姻缘两次皆因我而断,我救你一命,抵了一段,却还欠着一段。 如今,也算是我补上这一段了。全城无人娶你,便我来娶你。 我知你家为你择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为挡那悠悠之口。 与我成亲,我可以不碰你。待这段风头过去,你我可各自相安,如此,可好?” 林小姐眨了眨眼睛, 看着江陵,听着话,此时宛若在做梦一般。 江陵在饮了茶之后,就在桌边闭上了双眼。 冥想中,他的丹田世界,那原本只有一个碗儿大小的元池,此时正在悄然发生着蜕变。 ——【元池】一点点的开裂, 裂开之后,它又重新形成了新的轮廓。 新的轮廓一形成,远大之前数倍。 若说之前是个碗,那如今,可作一盆。 至少胜过之前五倍。 ‘这倒怪了,心境方面,我近来未有所悟,却为何莫名其妙之间,这【元池】自己变大了?’ 元池的大小,代表着心境的大小。 元池变大,必然是表示心境已有所提升。 ‘我不过就是为还林小姐一段因果,来林府当了这上门女婿而已。 莫非还因果,也能提升心境?’ 42章 软饭姑爷 林氏一族,在明阳一州属一方望族。 林老爷这一支,为林家旁系,于七年前,被南派至此扩宽市场,壮大氏族生意根枝。 但作为外来户,即便有氏族背景,在这临舟县也并没有特别吃得开。 林家主营酒楼、车马生意,在这一点上,至少要跟三家竞争。 而那三家之中有两家为本地势力,根基深厚。 刚来那两年,林家被明的暗的整了好几次,差点就要破产走人。 也幸好那年临舟县的知县换了人,新知县跟林家有旧,便在他的关照下,林家总算立住了半只脚。 后几年,林家胜在经营,仅以五年时间,就将这边的车马市场占去一半。 本地的宋杨两家共分一半。 表面上看起来林家羽翼已丰,可事实上,作为外来户,他们仍如无根浮萍。 主要也是临舟知县据说近两年会有升迁,他若走了,那林家便无倚仗了。 也是因此,林家才先嫁女给聂扒皮之子,后嫁女给叶士冠。 为的,就是想在吴知县升迁之后,再寻个照应。 可事不从人愿,林家找聂扒皮,聂扒皮全家下了狱; 林家找叶家,叶士冠又无端溺亡丧了命。 临舟县本土世家,共有五个。 排名上,以朱家为首, 其后便是【宋家】、【杨家】、【叶家】、【柳家】。 林家想要在临舟县彻底站稳,至少要结交五大世家其中一家,势成合纵方可。 那【宋家】、【杨家】在生意上与林家重合,这两家自是不可能的。 而柳家,作为五大世家之末,实则也是底蕴最弱。若非门中出了两个进士,也根本排不上世家名号。 叶士冠的死,算是将林家寻照应的路彻底堵死。 而今,林家也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知县是个好相与的。 最好不要与宋杨两家有旧, 若到时候,真的事不可为,那林家也没办法,只能退走这临舟县了。 江陵新婚伊始,林老爷也根本顾不上他。 连拜堂当天林老爷都没露过面,可见他也是压根不会在乎这么个上门郎女婿的。 仅婚后第二日, 林老爷就让管家将林小姐与江陵搬出了林府, 因林小姐不是外嫁,是招了上门郎,所以这林老爷也给了他们一份产业,让他们自个儿经营。 那产业,就是一家酒楼。 林家刚来临舟县的时候经营酒楼、车马两条线, 后来被世家针对,便在酒楼方面稍有收敛,主做车马生意。 近几年来,重心更是完全向车马生意偏移。 酒楼式微,算是到了那种濒临倒闭的地步了。 如今整个临舟县,属于林家的酒楼,还剩两家。 一家在南城,一家在东城。 东城稍好,南城那边,有掌柜估算,大概开完今年,明年便不做了。 林老爷给林小姐经营的,便是东城那家酒楼。 其用意,大抵是能供着她们养活自己,也就差不多了。 搬出了林家,住进了酒楼,江陵反而是乐意的。 不必在林家瞧人脸色,总归心理自在。 这酒楼的归属,名义上虽属林小姐。 但他作为夫婿,也算半个主人。 林家小姐,唤悦薇。 也的确是个贤惠多才的, 接管酒楼第一天,她便全权操持一切事务。 上下打理,井井有条。 江陵作为上门姑爷,也无需劳力,每日可遛鸟养花, 只要不惹出乱子,完全可以这般混吃等死到老。 这般生活,的确不错,唯受人诟病者,便是那上门郎的身份。 近日来,他只要外出,便有人会指着他议论纷纷。 其谈论者,言语讥讽,目光多有不屑。 对此,江陵倒是并不在意。 知而为之,这便是他心境之变。 何管他人怎么看,怎么说? 似燕赤霞那般,他知朝廷黑暗,便远离官场,遁出尘世。 这种做法,看似洒脱了,可本质上却是一种逃避。 更是一种怯懦。 若换江陵,以他的心态,便是黑暗又如何?腐败又如何? 我若当官,你若是腐败朝廷,那我就当个贪官便是。 既要败,那干脆大家一起败。 又有何不可? 许是这种随意,胜过燕赤霞的避让远离。这才让他的元池大小,发生了巨大改变。 明白这其中关键后,江陵也自放天性,心态更为随意。 每日只带着丫鬟小珂到处游玩, 吃什么,买什么,也都有小珂付账。 丫鬟小珂作为钱袋子跟着新姑爷,也从未感到懊恼。 因打心底里,她是崇拜而敬仰这位新姑爷的。 短短三天时间,江陵就将这临舟县能吃的,能玩的,都享受了一遍。 到第四天,新鲜渐去,他也兴致转淡。 可丫鬟小珂却如那笼中鸟儿,每日都想出去肆野。 以往她跟在小姐身边,久困闺中,哪有机会到处游逛? 如今被安排跟着姑爷伺候,才有机会到处游玩。 前三日她跟前跟后,乐此不疲, 今儿一早,她甚至还主动问他, “姑爷姑爷,今日咱们去哪?” 江陵道:“这几日我们已将能玩的能吃的,都已试过,你且说说,还有什么新鲜的?” 丫鬟小珂年方十六,八岁那年卖入林家。 虽是个丫鬟,却是个大咧的性子。 与林小姐刚好形成动静反比。 “老爷那边说了,只要姑爷不去青楼,其他的,都可去得。今日十五,城隍庙那边正是热闹,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可好?” 小丫头一脸期待,闪烁的目光,早已是迫不及待。 城隍庙? ‘那不就是城隍司么?’ 一想到城隍司之名早有耳闻,却还未亲眼见过,便说道:“也好,那今日便去那城隍庙看看吧。” 得江陵允可,小丫头雀跃欢呼,拎着钱袋就伴着他出了门。 路上,周边街坊见了江陵,免不了又是指指点点。 前几日小珂看在眼里,恼在心里。 今日,她也终于忍不住了,过路时,就将那街坊斥骂了几声。 骂完还气呼呼地问江陵:“姑爷,那些人那么说你,你就不生气吗?” 那些人说得大声,她知道江陵必也是听得见的。 那些难听的话,她听来都尚且心中生恼,江陵作为当事人,却为何能一直风轻云淡,似乎与己无关? 江陵笑容温和,如从阳光里来。 说道:“人家要说,便让他说就是了。反正,我也不会少块肉,不是么?” 43章 倾家荡产 有贬低的,自然也有讨好的。 就如东三街末尾一赌坊,每次江陵从这经过,那守门人都笑脸相待,嘘寒问暖。 可每次小珂也都是挡在前边,不让那些人过于接近。 用她的话说,那些人就是鬼,看着面带微笑,实则后面藏着的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恶。 而且林老爷虽没说过不准姑爷进赌坊,但这地儿,若想进去,那就得做好输钱的打算。 如今他们的所有开支,皆倚酒楼收入,小姐经营不易,这等破财的地方,自是万万不能踏足的。 “哟,这不是林家姑爷嘛,又出来闲逛了?要不,进来玩玩?” 一八字须男人,在赌坊门前笑而开口。 小珂一见到他,就明示加暗示,让姑爷赶紧走,莫要理会就是。 八字须见了,嘲弄道:“也是我想多了,一个只会吃软饭的姑爷,哪敢上这儿玩耍?” 小珂对着那人鼻儿一皱,心说咱姑爷心态可好了,就你那三两句,可激不到他。 才走两步,忽见江陵驻足。 他回头与那八字须说道:“若上你这玩儿,可输得起否?” 八字须稍愣,转而释颜,心笑道,这林家姑爷倒也是个二愣子,上赌场玩儿,却问赌场输得起否? 殊不知,从来都只有客人输不起,哪有赌场输不起的? “自然输得起。”八字须拍着胸脯保证。 “若这般,玩玩也无不可。”说完,他就向那赌坊行去。 “姑爷……姑爷啊……” 小珂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劝喊。却又不好直劝,这毕竟在外人面前,她作为一个丫鬟,哪好太管着姑爷? “别怕,无妨的。”江陵在她头上拍了下。 小珂摸着脑袋,心说,这哪里是无妨的?有多少人进了这种地方,就开始侵家荡产,岂是开玩笑的? 姑爷你先前还风轻云淡,别人说什么都不予理会,可这会儿,八字须只激了你一句,你便中了他的计。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小珂紧紧抓着钱袋子,一脸难色。 见江陵执意要进,她终是轻叹了一口,低下头看着钱袋子,心说,大不了就输了这些,给姑爷长个记性便罢。 八字须自是热情的, 亲自带着江陵进来,介绍着各种玩法。 江陵一一视之,并不觉得有何趣味,这些玩法比起后世,要单调得多,整体是乏味的。 唯一熟悉的,便是那三颗骰子猜大小。 赌坊人还不多,许是早上的缘故。 “林姑爷,想玩点什么?”八字须一捻须,笑嘻嘻。 “这骰子如何玩法?” “三枚骰子,十八点,六点以下为小,十二点以下为中,十二点之上则为大。若猜中,买一赔一,买的多赢得多。” “从未玩过,可否送点筹码?” 八字须捻须而笑,自是懂味。 但凡大鱼入场,送点筹码,都是惯例。 不消多说,便从怀里拿出一签,送入他手。 签,是竹签,上刻【当十文】三字。 签一给,八字须伸手做请,择一位置,请他落座。 小珂恨那八字须,咬牙切齿,但见姑爷落座,她只好也跟着站在身边。 其时,江陵又拍了一下她的头儿,说道:“不必担心,左右不动你银钱便是。” 这话倒是将小珂迫了个窘态, 忙小声解释道:“姑爷啊,我……不是舍不得银钱,只是赌坊这种地方,真是不该来的。” 江陵莞尔轻哂,也不多说。 在八字须教他下注时,他便随手就将那【当十文】的竹签,丢到了买大的位置。 然后,那庄家就拿一木盅,盖上三颗骰子摇晃起来。 待得开盖,果现四四六,十四点为大。 八字须笑道:“林姑爷当真是好运气,这不,举手之间,便赚了十文钱。” 江陵面带微笑,拿着两枚竹签,忽而再度下注。 又是买大。 八字须与那庄家眨了下眼,庄家意会,骰盅又摇,再开时,为四六五,十五点仍是大。 如此,便再赔两签,江陵已持有四签,四十文了。 八字须叹道:“不想林姑爷今日鸿运当头,竟又赢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请您进来。”他做懊悔状,轻拍其额。 小珂见状,倒是欢喜而笑,面露得意之色,心说,还好姑爷运气佳,今日终是幸运的。 反观江陵,仍未见波澜,始终笑容和煦。 再下注时,四签全去,落在小位,又是全押。 八字须连劝道:“林姑爷何以这般下法?以保险起见,当留一签才好。” “若真鸿运当头,买一赔一,这般下注,才赢得更快。”江陵说道。 八字须讷而失笑,心说,倒也是个贪心的。 便与庄家再眨眼,庄家摇骰。 引大鱼入场,送筹码,让其赢两局,都是惯例。 但既然是个贪心大的,便也不用放什么长线了。 骰盅落定,开盖之前,江陵法眼睁开,透过盅盖,可见里面是三三二,属小。 这局当又是赢了。 从气运来讲,今日果然不错。 然而,却就在那庄家开盅之前,忽见盅内骰子滚动,再落定时,已成五五四,十四点大了。 江陵目光转移,这才发现庄家左手伸于桌下,暗有鬼祟。 ‘十赌九诈,果然不假。’ 既然使诈,这便没甚乐趣了。 江陵此时也是手指轻动,只在桌上一点,意念传递,骰子再滚。 庄家高喊一声开,盖子打开,脸上笑容忽然僵逝。 一一二,四点? 那八字须神情一愣,冲着庄家皱眉,你怎还给他赢? 丫鬟小珂却是喜笑颜开,蹦跳起来:“姑爷又赢了。” 庄家也是纳闷,不应该啊。 “该赔钱了。”江陵说道。 庄家面有难色,与八字须对视一眼,八字须一挥手,赔他。 如此,江陵手里成了八签,八十文。 其后,他又是八签全下,连四次,赢四次。 其时手中总合已有一百二十八签,算一千二百八十文钱。 庄家手忙脚乱,明明次次动了手脚,却到开盅时,总事与愿违,与己相悖。 到第五盘,他已不敢再摇。 八字须也再看不下去,要人来换。 但江陵此时已经起身,还了一签给八字须,剩余一百一十八签要换银钱。 “林姑爷,您这,不玩了?” “今日鸿运当头,再赢下去,便不合适了。” “这哪的话,林姑爷多赢一些,咱心里,也是欢喜的。” “下次罢。” 碍于颜面,八字须终是给他换了银钱。 至临走时,不舍者,反而成了小珂。 她看着那赌桌,似觉得姑爷既然鸿运当头,为何不再多赢一点。 江陵笑而拍其头:“该走了。” 小珂这才回神,心不甘情不愿,跟着离了赌坊。 44章 日游神 “姑爷刚刚可是赢了一贯多钱呢,这要是再赢几把,那可多好。” 像江陵那般下注,若是继续押,那之后就是成贯成贯的赢,光是想想,小珂就十分心动。 江陵笑道:“先前可是你说的,那地方进不得。” “我……”小珂一脸窘迫,噘嘴道:“我是听人这么说的,既然姑爷运气好,其实是可以多赢一点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运气这东西,并不是次次都有的,如果沉迷进去,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你虽看着我赢了几把,但庄家也不可能会让我把把都赢。 就算继续赢下去,赌场也未必会再给钱,那样的话,气氛一闹僵,不欢而散不说,便是这一贯多钱,也未必能变现。 所以,见好就收方是正理,反正今日我们一文钱的本钱也没出,白赚一贯多钱,还有甚么好不满足的?” 听江陵这一开解,小丫鬟也忽是恍然了。 连续的赢钱让她忘记了运气这东西是不可靠的, 继续赌下去,赢了固然是好,若是输了,那便是一了百了。 况且,也如姑爷说的那样,若赢得太多,赌场方面可能并不会那么容易会给钱。 想到这,小丫鬟对江陵的敬佩又添三分。 “不愧是姑爷,想得的确比我多得多。说起来,我也差点忘记了,姑爷是异人呢。 那些人想从姑爷身上占便宜,也活该他们赔钱。” “异人?” “对啊,姑爷你不就是个异人吗?” “为何你会觉得我是异人?” “因为……我就是知道啊。”小丫鬟嘻嘻一笑。 “那你可否怕我?” “小珂才不怕的,姑爷救过小姐,也替小珂出过气,在小珂心里,姑爷是个神仙一般的好人。” 见她目光诚恳,江陵也是笑了。 小丫鬟心思单纯,或许这也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 “不过,小姐可能会有点怕姑爷你。” “为什么?” “因为……那姓叶的事啊。”小珂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叶三爷连同四个家丁,皆丧命于江陵之手。 那日,江陵只是将他们推下了河,他们便齐齐溺水,无一生还。 光凭此举,要说林小姐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小姐该也是喜欢姑爷的。” “你又如何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我八岁那年就跟了小姐,对她那是最了解不过了。姑爷你别看小姐文文静静的,其实,她也挺向往江湖豪侠那些热血传说的。 异人之事,还是小姐说与我听的呢。 尤其是在知道姑爷就是个异人,而且还成了她夫君之后,小姐心里也别提有多欢喜了。” “是么?”江陵心说,这我倒是没看出来。 “当然是的呀,不过,姑爷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小珂神神秘秘地说。 “那可不成,今儿个回去,我当亲自问问才好。” “啊……姑爷啊,千万不要,你要是问了,小姐准扒了我的皮……”小珂苦着脸,拖着他衣袖,一路摇晃。 到南城城隍庙附近,因今日是十五,人的确挺多的。 城隍庙不大,香火却是鼎盛。 庙外供奉着四大金刚,怒目而狰狞。 庙内,供有一城隍,文武两判官。 判官之下,牛马武将、日夜游神。 城隍爷居中,左文右武两判官带着牛马武将、日夜游神分站两侧。 “小珂,你说人们为什么如此热衷拜城隍?” “城隍老爷这儿,不为求财,只管平安。此外还管着疫病洪涝,拜城隍,保岁岁平安啊。” “若求平安,拜佛拜观音,不是更好么?” “佛和观音离得太远啊,城隍老爷就在身边,拜他才灵验呢。”小丫鬟一脸认真地说。 江陵听了,微微一笑,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县官不如现管。 拜佛拜观音固然很好,可全天之下,拜佛拜观音的何其多? 而城隍只是一地城隍,阴间父母官,拜他或许效率会更高一些。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当然啊,一个好的城隍爷,可保一城无灾无病,仅如此,就已经算是很好了。” 江陵颔首:“这倒也是。” 才要接近城隍庙,江陵怀中忽然传来声音——“主人,小倩怕是入不得城隍庙,若是进去,怕被当场缉拿。” 城隍司执掌一城亡魂阴鬼,像聂倩这种死了多时的鬼怪,且身上还背负过人命,一旦踏足,被当场镇压必不在话下。 “无妨,你莫要出声就是。” 江陵忽然用手在腹部一抚,以丹田【元池】里的灵力在聂倩的天灵骨上施加了一层“隔膜”,如此也算是隔断了她的阴气外泄。 只要城隍司这边感知不到她,那自是无碍的。 做完这些,江陵忽然发现在城隍庙的香坛边,袅袅白烟萦绕中,一个白衣男子,正在那烟雾当中,朝这边张望。 那男子处在烟雾之中,只有半截身子,随烟雾而摇荡。 外边天光之下,他也丝毫无惧。 许是方才聂倩的阴气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会儿他的目光直盯在江陵身上。 江陵在法眼注视下,正好是与他四目相对。 此时,心中一动,暗道:‘见到日光也不惧怕,这应该就是‘日间游神’了吧?’ 惊异之间,也觉新奇。 阴鬼,江陵见过不少,似聂倩这般,似鬼鱼那般,还有似祝家庄那老夫妇那般。 可是像眼前“日游神”这般的,拥有官方职称的,还是头次见。 当即,他微微一笑,朝那日游神轻轻颔首。 那日游神稍稍一愣,忽然也露一微笑,也朝他轻点其首。 如此,也算是点头之交了。 “小珂,你去给我买一壶就来,如何?” “啊?姑爷要喝酒吗?我这就去。” 勤快的小珂揣着钱袋子,匆匆去了,不到片刻,就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瓶【秋露白】。 “姑爷,这个可以吗?老爷在家中就常喝这个。” “可以。” 江陵接过酒,将盖子打开,酒味甚浓。 步行向前,来到香坛前,他将酒横洒于香坛之中。 说道:“喝一杯如何?” 那烟雾中的白人儿,神色也是惊奇。 大概是第一次碰到,有香客请他喝酒的。 一笑之间,忽儿只向空气里吸了一口气。 却见江陵倒下那酒,竟一滴也没到落在香灰之上。 宛若直接蒸发了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45章 流氓 当一壶酒倒完,那香炉上的白色身影也悄然消失。 江陵一笑,心说,莫非是醉了? 又向庙中走去,此时上香的人极多,多为妇孺。 在庙里江陵却没看到特别的影子在晃动。 神像仍旧是神像,并没见到显灵的迹象。 ’可见这神灵并不是每天都有在值班。’ 丫鬟小珂是个虔诚的,买来香烛纸钱,规规矩矩诚心诚意纳头就拜。 江陵问她祷告了什么,她笑着说:“当然是祷告城隍老爷保佑姑爷和小姐都平安无事啊。” “不带上你自己么?” 小珂纯粹地笑着:“小珂终是个下人呀,只要姑爷和小姐好,那小珂自然就好。” 说话间,她也拉着江陵衣袖:“姑爷,你也来拜一拜。” “我?” “以前小姐跟我一起来的时候,也会一起拜的,一起拜才会灵验呀。” 江陵心笑,这神像未有神灵在位,拜了也是白拜。 不过,看着小姑娘那一脸的期待,他终还是配合着对城隍拜了拜。 上完香,小姑娘也终是满意了。 离开时,忽有一公子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公子哥一身华服,手持折扇,忽然扇子打开,就挡在小珂的前面。 “看着有点眼熟,你是……林悦薇的丫鬟,小珂?” 公子颜容轻佻,嘴上也是带着坏笑。 就礼道而言,女子未嫁时,外男不得直呼其名。 便是嫁人了,也不能乱叫其名字,因为这时候名字只能是夫君或长辈可叫。 江陵虽是上门郎,但终究也是林悦薇的丈夫。 如今他们那酒楼里,寻常有客来,见了她,要么唤“江夫人”,要么还是唤“林小姐”。 断断不会直接喊她“林悦薇”这本名儿。 此时,这人不止是当着小珂的面道出“林悦薇”这个名字,更是当着江陵的面这么说,这就颇有点不客气了。 小珂娥眉微蹙,一开始似是没认出这人是谁, 多看了几眼后,才心中惊醒, 却也不作理会,拉起江陵衣袖,准备绕着道儿要走。 “这是怎了?才几年未见而已,如今见了我就要走?连个招呼也不打,实在是缺乏管教。” 公子折扇扇了扇风,随着这话一开口,忽然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从旁边走了出来,拦住小珂去路。 小珂终是个暴脾气, 小姐在时,她脾性尚可收敛些,今日小姐不在,自是没人管她。 她回头就怒喊道:“姓朱的,你想怎样?” “呵呵,看来你还是记得我的!怎么?既然记得我,那就自该客气些。这见了面,居然还当做不认识,那就太不像话了。 说起来,这几年我未在临舟,如今回来却听到一个令本公子不太开心的消息。 据说林悦薇已经嫁人了?而且是招了个上门郎?” 公子言语多有不爽,忽然折扇指着江陵:“你别告诉我,这人就是那个倒插门的?” 小珂欲要生气,可看着江陵在身边,终是有着考量,便拉起江陵衣袖,又要绕开。 但对方摆明了是不让她走,想绕开他们,自是不能。 江陵此时也停下,问她:“这人是谁?” “是个流氓。”小珂咬牙切齿。 “哦?” 还未待江陵进一步问他是怎样一个流氓法,那公子忽然就指着江陵说道:“那谁,你是哪里来的东西?” 江陵平静的面孔上,忽然多了三分阴骘,问他:“你说什么?” “居然还是个耳聋的?” 公子冷笑,那两个家丁也是一起嘲笑起来。 “也对,能够放下骨气去当倒插门的,若不是耳聋眼瞎手足残废的,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朱公子折扇收起来,在江陵的肩膀上敲了两下:“你既然耳背,那本公子再说一遍也无妨。 本公子问你,你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 “啪!” 朱公子的话刚落音,一个响亮的巴掌呼地一下就扇到了他的脸上。 扇得他整个人趔趄摇晃,直愣愣向后面跌退了两步,坐在了地上。 这一巴掌之下,他脸颊通红,人也似被扇懵了。 那两家丁见状,大怒勃然,上来就要动手。 江陵依旧伸手,左一下右一下,两个巴掌分别扇在家丁的脸上。 将他们同样是打得跌坐在地。 “好你个狗东西,你敢打本公子?” 朱公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捂着脸就勃然大怒。 想他是何等身份,竟然会被这种倒插门的东西给扇了巴掌,这简直岂有此理! 江陵见他嘴硬,便走上前,还要再打。 倒是小珂将他给拉住了,对他摇摇头,示意不必再打了。 这倒是让江陵意外了。 须知当初在浒江河畔,江陵推叶三爷那些人下河,小珂都没同情过他们半点。 可今日,这朱公子只是挨了一个巴掌,以她那火爆的性子,居然主动劝江陵别再打了。 她既然这么劝,那自有她的考量。 江陵也就依着她,收手就要离开。 可那朱公子却不愿就这么罢了,他恼怒地踢了两个家丁一脚,骂道:“你们两个废物,还不给本公子上?养你们两个是吃干饭的吗? 给我弄他,好好的弄他。” 被这么多人看着,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不找回来怎行?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发狠又上。 他俩也是练家子出身,有着不错的身手,不然也不会被朱公子带在身边护卫。 刚才被江陵一人扇了一个巴掌,他们也是感觉莫名。 也没见江陵是怎么出手的,反正那巴掌就已经呼到脸上了。 但就体格而言,江陵终是个少年身,十五六而已,怎比得上他们人在壮年? 两家丁只当方才是大意了,才叫江陵得了逞。 刚才也不止朱公子失了面子,他俩也自有面子要讨还。 当即,两人快步冲去,一人飞起一脚,就踹江陵腰际。 另一人快步上前,拦截去路。 此时周遭过路人见了,惊叫连连。 小珂忽然回头见了这一幕,也是惊喊起来。 却还没待她出声,江陵悄然回首,只风轻云淡地五指一抓,便将那家丁飞来的一脚给凌空抓住。 二话不言,挥手就甩。 家丁被抛了出去,正好撞在另一个家丁身上,两人再次滚落在地。 45章 打不得 “你们确定还要再来?” 江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家丁。 他们滚落在地又爬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后,已不敢再上了。 如果说第一次算是大意,那刚刚就绝对不会是巧合了。 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手劲恁是大得惊人,竟能抓住他凌空飞来的一脚,而且看起来,还仍旧留有余地。 他们两人也正因为是练家子,所以也才能从这儿管中窥豹,得见一斑。 此时心中已有数,自是不敢再来。 纷纷退散,让开一边。 “走吧。” 见他们总算是识相的,江陵也没再计较,对着惊讶的小珂说了声,就迈步去了。 “啊?哦!”小珂回过神来,心里是既惊讶又高兴。 原以为姑爷只是个异人,却没想到,也具有任侠一般的身手呢。 眼见这主仆扬长去了,朱公子在后边怒叫连连:“上啊?拦住他们啊?你们两个废物,两个打一个,也不敢上?” 两家丁脸色难堪,却任凭朱公子怎么叫喊,他们也没再上前。 只须臾,江陵与小珂便离得远了。 “那姓朱的,什么来历?”路上,江陵又问起。 “那姓朱的,便是朱家的大少,朱长贵。”小珂似是很厌恶此人,连提起他的名字,都不甚愿意。 朱家? 江陵知道临舟县有五大世家,其中朱家为首,宋家其次。 说起来,他已知宋杨两家因与林家生意重合,从一开始便不对付。明争暗斗。 而叶家也因为叶三爷的事,如今也是算作敌对。 至于柳家,只是个名存实亡的世家,不提也罢。 林家想要在临舟县站稳脚跟,其实一开始若寻朱家结盟,那自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林家却偏偏退而求次,选了叶家。 再从今日小珂对那姓朱的态度来看, 这必然是林家跟朱家之前,也是有着什么恩怨的。 “他喜欢你家小姐吧?” “是啊……不是,那姓朱的,他……他就是个流氓。”小珂点了下头,又飞快摇头。 “怎么个流氓法?” “说来挺是气人的,若是在林府,都是不准提起这个人的。” “为何?” 小珂似是忌讳,但想着如今不在林府,而且姑爷作为小姐的夫婿,他既想知道,也理应有权知道。 这般思索后,她凑近了些小声说道:“那姓朱的,的确是觊觎小姐的,也曾向林府提过亲,但是被拒绝了。” “为何?” 朱家的大少,上门提亲,这对林府来说,绝对是个好事。 “因为……因为……他调戏过夫人啊。”小珂鼓足了勇气,终是开了口,说了主要原因。 “有一次,也是城隍庙会,夫人带人去上香,路上就碰上了他。结果,那姓朱的公然调戏,差点……差点将夫人……裙子都给扒了。 后来,那姓朱的还不肯罢休,几次上门要见夫人,气得老爷脸都白了。 再后来,他偶然一次与小姐碰上了,又被小姐的美貌给吸引。然后就让人来林府提亲。 可他有调戏夫人的举动在前,老爷怎能容他? 自是拒绝了他, 可这人也端的厚颜无耻,死缠烂打了好一段时间,搞得小姐都不大敢出门。 因为一出门,必定都会碰上他。 好在大约是五年前,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离开了临舟县,从那以后,才恢复了太平。 没想到,这个厚颜无耻的,过了五年之后,又回来了。 似他这般坏人,真该死在外边。 说起来,这个事,我还得回去告诉小姐才行。” 江陵听完,也算是明白了。 ‘原来朱家与林家有这么一段恩怨,倒也难怪了。’ 倘若那朱大少没调戏过林夫人,他直接提亲要娶林悦薇,林老爷绝对是乐意且赞同的。 可惜,他调戏大的不成,又来打小的主意。 林老爷但凡有点男人血气,自是不会接受的。 ‘说起来,这朱大少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居然对林夫人也感兴趣?’ 莞尔之余,江陵也忽然想起,这个时代,女人出嫁较早。 有十三四而生产者,都不在少。 倘若林夫人也是这般,那五年前的她,也不过才二十五六七的年岁。 正是刚刚熟透的年纪。 再加上,观女而知母,林悦薇长得美艳动人风姿绰约,其母自然也不逊色。 ‘如此,倒也有点理解了。’ “姑爷,刚刚,其实我们真不该那样动手的。那姓朱的睚眦必报,必定不会就这般罢休的。” 小珂忽然担心起来。 “莫非,你觉得我会怕了他不成?” “小珂知道姑爷厉害,可是那姓朱的他舅舅是县衙的典史。 也因如此,当初老爷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也奈何不得他。 毕竟民不与官斗。” 典史,管牢狱,掌缉捕,维治安。 虽是无品官职,却有不少实权。 若真开罪于他,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的确不好。 “无管他是典史还是县尉,总之不来惹我便罢,若真惹我不快,我也不会与他客气。”江陵说道。 小珂只当他是意气话儿, 人家毕竟是官儿,动辄可派出上百的捕快,又岂非是那叶三爷之流可比的? 因心里想着要快些将这事告诉小姐,小珂也没了闲逛的兴致,问了江陵也同样没甚么兴致之后,二人便一同要回酒楼去。 回去的路儿,才走到一半。忽而,街道上有快马奔来,那是穿着官衣的差人。 共五骑。 到这里,就将江陵和小珂拦截下来。 为首者手里拿着马鞭,指着他:“你就是那林家的上门女婿?你方才在城隍庙附近打人,是也不是?” 小珂听得颜色一变,担心地拉了拉江陵的衣袖,心说,来得好快。 我就说那姓朱的不能打,可是……姑爷到底是打了。 这可如何是好? 却见江陵面色平和,波澜未起,只悄然之间,屈指一弹,身边的五匹马同时受惊。 马儿前蹄高扬而起,那官差儿拉也拉不住, 突然撒蹄而去,一路狂奔,转眼就消失在街上。 小珂看得目瞪口呆, 江陵却跟甚么事也未发生一般,对她说道:“走啊,发呆做什么?” 46章 手脚不干净 “姑爷啊……” 小珂跟上脚步,心下还是担忧。 虽然这些个捕快,因为马儿受惊跑掉了,但总归还是会再来的。 当他们回到【丰悦酒楼】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些被马儿带偏的捕快又跑回来了。 而且这次与他们同来的,还有那朱家的朱大少及两个家丁。 联袂而来,就在酒楼外边等着他们。 “就是他这个杂碎,先把他抓起来,下狱再说。” 朱大少心情不耐,折扇一扬,就要求捕快照办。 捕快碍于他身份,从身上拿出铁索,就真要来锁江陵。 小珂心情一紧张,连忙挡在前面,要说好话。 江陵却将她拉开,对那捕快说道:“公差拿人,总要有个理由,若无理由,岂能乱拿人?” “理由?你当街打人,还要什么理由?”公差都懒得多说。 走过来,就抓住江陵的手,要锁上。 但江陵忽然反抓着公差的手,将之扳开。 公差想挣脱来,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顿时大怒,心中也是暗惊:“你要拒捕?” 江陵甩开他的手,说道:“要缉拿我,首先得立罪名,敢问公差,你是要以什么罪名拿我?” 公差平时拿人,哪有那么多说法? 便是误抓,也是先强行抓走再说。 但这江陵,看着年纪不大,体魄也是不强,可一手的力气,却是恁大。 说话之间,周遭群众变多起来,纷纷驻足观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官差倒也没有继续蛮横。 也是自忖,以蛮力,怕是扣不下这小子。 就说道:“罪名?刚不是说了,你当街打人,这就是罪名。” “请问我打谁了?”江陵问。 小珂在一旁欲言又止,这般情况,她以前也见过,一般世家子弟打了人,多是以花钱了事。 因此,她觉得该让官差通融的时候就该通融一下,费点钱也就算了。 就当破财免灾了。 可是这会儿江陵展现出来的强势,也根本让她没有插嘴的机会。 虽然这样的江陵,的确让人倍感安心。 可是,跟官差硬来,这终究是不智的。 原本十两银子或可打发了,一旦惹恼了官差,怕是二十两都嫌不够。 “你打的朱大少,还有他两个家丁。”官差喝道。 江陵笑了,“打他们哪了?” 官差扭头看向朱大少, 朱大少告状的时候,只说江陵打了人,并没说打了哪里。 此时迎着官差询问的目光,朱大少眉头一皱:“问那么多干什么?抓走再说。” “朱大少还真是好生霸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县令呢。居然能对捕快指手画脚,吆五喝六?” 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话一说出来,那几个捕快也颇觉面子挂不住。 那朱大少尽管舅舅是典史,捕快们也因为这层关系给他几分面子。 但面子这东西,通常是双向的。 你若给我面子,我才好给你面子。你若是不给我面子,便是你有关系,我也未必会给你面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朱大少直接这样呼来喝去,确是不太合适。 “这么的,当着众多父老乡亲的面,你们既然说我打了朱大少。 那就让朱大少自己说说,我打了他哪里,只要他自己大声说出来,且事情属实,那么,该拘留就拘留,该罚款便罚款,我绝无二话。” 江陵从容而镇定。 小珂却心说完了完了,姑爷你明明打了他的,这怎么还把话语权交给朱大少? 他若一口咬定,那你岂不是罪名就坐定了? 然而,等到捕快示意朱大少开口的时候,朱大少却迟疑了。 江陵的确打了他, 但是,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恃身份,也不可能去承认这一点。 当时在城隍庙边上的时候,目睹他们动手的人还算少。 可这会儿他若是承认江陵打了他,且是扇巴掌的那种,怕是这消息不要一天,就能传遍整个临舟县。 须知他朱大少离开临舟县五年,近日才回到这里。这一回来,就让一个上门郎给打了脸,这说出去,岂有面子? 朱大少心念至此,长身而起,说道:“他自是没打我,就凭他,也打不过我。 但他虽然没打我,却打了我两个家丁。” 两个家丁纷纷点头,配合着应对。 江陵一笑:“你这两个家丁五大三粗,说我打了他们,怕是谁也不会相信。 且光是你们单方面一张嘴说我打了人,难道我就真打了人?” “好个牙尖嘴利的狗东西,你这是想要强词夺理?” 朱大少怒了,走将过来,将江陵推了一把。 他自小在临舟县长大,还从未见过敢与他这样针锋相对的人。此时,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江陵也不还手,只道:“大家也看到了,在临舟县,通常只有朱大少欺负别人的份,哪儿轮到别人欺负他朱大少?我原以为官府当是明辨是非的,可也哪曾想到,他朱大少竟与县令爷一般,能对捕快呼来喝去,当真是好大威风。” 这话捧杀了朱大少,又羞煞了几个捕快。 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捕快也不想多管闲事。 原以为是江陵打了朱大少,那他们帮着出个头,也没什么。 可那曾想到,朱大少亲口说江陵没打他,只打了两个家丁。 两个区区家丁,要他们这些捕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跋扈之事?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为两个家丁坏了名声,自是不妥。 “此外,别说我根本没打过他的两个家丁,就算是打过,也是该打。”江陵忽道。 “好你个狗东西,打了人,还说什么该打?你以为你是谁?”朱大少冷哼道。 江陵忽与那捕快说道:“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该打,公差大人,不妨搜一搜那两个家丁身上,看看他们干了些什么,只要一搜,那一切也就都明白了。” 捕快眉头一皱,看向两家丁。 两家丁也是莫名, 我俩?我俩干了什么? 我俩能干了什么? “你说搜身就搜身,你算个什么东西?”家丁怒怼。 江陵:“不敢?还是心虚?” 朱大少说道:“你这意思,是说我手下人手脚不干净了?” “正是如此。” “好你个倒插门的,行,你要搜身,我也成全你。但如果要是没搜出什么来,你又待如何?” 江陵道:“若没搜出东西来,便该怎么处置我,便怎么处置我,如何?” 朱大少笑了,他这两个家丁虽然今天令他丢了面子,但他却还是知道这两人非是那种偷鸡摸狗之辈。 这江陵说出这般无端之话来,不止是他,连家丁本人都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官差大人,要搜便来搜吧。”两个家丁主动配合。 一捕快走过来,就往他们怀里掏了一下。 未想这一掏,还真掏出了大把的东西来。 那东西里,有簪子、首饰、耳环,更有女人的纱巾。 随着这些东西被掏出,两个家丁也愣了。 我俩的怀中,何时竟藏了这些东西? 江陵笑道:“这下,该是真相大白了吧?” 话刚落音,人群里一大婶就冲着捕快喊了起来:“那簪子是我的,这杀千刀的,竟然偷我东西。” 又有一妇人羞臊着脸:“那丝巾是我的,怎被他偷了去!官差大人,你们可得为民妇做主啊……” 两人发声后,周遭接连又有其他人发声。 那两家丁所偷之物,竟是都来自四周街坊。 就在一方错愕,一方追责之时,江陵的目光望向了街道上空的一只灯笼。 那灯笼上,一个白衣男子朝他微笑。 江陵微微拱手,以示谢意,那白衣男子略摆手,那意思似在说,你请我喝酒,我替你解围,如此,两清尔! 47章 姑爷真奇怪 那白衣男子自是日游神。 他会帮忙出手,连江陵自己也觉意外。 本来,江陵也有自己的办法处理此事。但就在他要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日游神的出现。 日游神只是以手在空气里轻轻一晃,就从周遭群众的身上,掠走了几样东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塞进了两个家丁的怀中。 江陵见他既然这般做了,那自然也就接受了他这人情。 ‘这个日游神,倒也有点意思。’ 此时两个家丁被妇人们又抓又挠,直唾其面。 两人连呼冤枉, 但罪证在手,且是捕快亲手搜出来的,又哪里有什么冤枉不冤枉的? 江陵忽说道:“我从始至终没打过这两人,但我也说了,虽然我没打,但这两人着实该打。不知官差大人,你们意下如何?” 捕快们也没了言语,罪证在手,他们便是想帮朱大少也帮不了了。 朱大少的脸色黑得跟猪肝一般,忽然叫道:“定然是你在诬陷、栽赃,是你搞了手段。” 江陵:“真是笑话,这么多人看着,我与你们相隔数丈,毫未接近过,我怎搞了手段?你们做了亏心事,既然敢做,何不敢认?还真是枉为男人!” 说下这话,江陵带着小珂直入了丰悦酒楼。 捕快自是没理由再行阻拦。 扭头再看那两家丁,已经被妇人们挠得没个人样了,只得扭头就跑。 “官爷,这两人行盗窃之事,你们难道不抓?”一婆子追不动人,只得寻捕快要说法。 捕快对视一眼:“自然要抓,你们也休要闹事,既然各自拿回了东西,便各自散去。那两人偷盗他人财物,衙门自是饶不了他们。” 得捕快这番话,这些妇人们方才罢休。 只是骂完那两家丁之后,群众再看朱大少的眼神,也是颇不一般了。 手下所养之人,竟是偷鸡摸狗之辈,那做主子的怕也是干净不到哪里去。 一时间,碎碎言语从各处纷靡而起。 朱大少听了,肺都要气炸,你们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他妈堂堂朱大少,会稀罕你们那些个破首饰东西? 说谁手脚不干净,说谁是贼? 然,悠悠众口难堵。朱大少就算个人逞凶,也难起作用。 不由得,他怒视江陵。 江陵此时进得酒楼,刚进门去,就有一少妇打扮的美人前来接他。 朱大少识得那女子,正是林悦薇。 五年之前她尚还青涩,未想这五年之后,竟已颇有女人味道了。 尤其是那眉目,与林夫人简直一无二般。 朱大少看了两眼,怒气暂压。 “你们就且与我等着。” 心中有了计较后,他默然离去。 酒楼里,林小姐尚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本在柜台算账,听得外面喧闹,这才出来看看,才到外面,事情已然结束了。 虽没看到经过,但从周遭反应来看,刚才喧闹之事,似与她郎君有关。 这不,一进来,她就向小珂问起。 小珂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便将之前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讲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对江陵大是称赞。 那闪闪的目光,也愈发是崇敬了。 方才之事,她已是早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却到最后,来了这么个反转,不但姑爷没了事,反而那姓朱的惹了一身骚。 到她心里,甭提有多解气。 待与小姐说完后,小珂也十分好奇向江陵问话:“姑爷姑爷,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人手脚不干净的?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他们偷了那么多东西。” 江陵笑了笑,“算是多亏了你那一壶酒吧。” “那一壶酒?”小珂不明白了,那一壶酒能起到甚么作用? 林小姐在江陵身边落座,忽柔声道:“有些话,本不是妇道人家该说的,但我还是想告诉夫君,那朱大少并不好相与,若以后能不与之冲突,最好不要。如此,或可减少一些夫君的麻烦。” 两人成亲后,虽未同房过,但这称呼上,林小姐也习惯了这“夫君”的喊法。 同时,她的头发也挽了起来,已是妇人打扮。 她秀外慧中,寻常从不与江陵提甚么要求。 与江陵相处时,也总是做到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丝毫没有因为江陵是入赘的,而托大丝毫。 用江陵的话说,她便是个古代版的乖乖女。 三从四德牢记心中,出嫁从夫,骨子里刻的都是妇道规矩。 江陵说道:“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但真有人要欺到头上来,也总不能一味忍让吧?” 林小姐本就是出言提醒而已,见江陵有自己看法,她便也不反驳,只顺从道:“夫君说得是。” 见她这般,江陵心里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这性子虽好,却有时也会让人觉得太软了些。易被欺负。 “我听小珂说过那朱大少的事,对此你也不必担心甚么。反正这家里,内事你决定,外事,就都交于我,可好?” “听夫君的。”林小姐点点头,便又去忙自己的去了。 小珂跟在江陵身边,忽小声说道:“姑爷啊,你这般说话,怕是会让小姐伤心的。” 江陵道:“你小姐的性子若是跟你融合一些,那就好了。” “为什么呢?” “我知道你小姐是个温柔的女人,但是啊,我却不习惯以那般软姿态去与人说话。 她可以温柔,我却不行,若是一个家里,都是温柔的人,那就总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的。须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姑爷说的挺有道理的,反正,小珂是相信姑爷的。”小丫鬟眼睛亮闪闪,一脸的崇拜。 “相信我什么?” “什么都相信。”小丫鬟态度坚定。 姑爷脑筋好使,身手能打,言辞也犀利,既能文又能武。再也没人,能像姑爷这般令人佩服了。 “既然相信我,那就再给我拿一壶酒来。” 此时的窗外,江陵已看到一个熟悉的白影在逐渐飘来。 “好,小珂这就去拿。”小丫鬟欢欢喜喜就去了前台拿酒。 她一走,江陵对着窗外拱手,轻声道:“多谢解围,既来了,自当喝一杯再走。” 白色人影飘浮在窗外,面带微笑。 此时,竟然也传出一句话来,只是声音缥缈,寻常人怕是听不见。 ——【再喝你一顿酒,怕是又要还你一人情,如此颇不划算。】 江陵笑了:“说什么人情不人情,酒就是酒,与人情无关,尽管喝便是。” 待小珂将酒取来,他一个人独坐窗边,两杯对立。 小珂被支走,远远好奇相望,只看到姑爷似在与空气喝酒,还有说有笑。 “姑爷真奇怪……” 48章 三件套 “我帮你,也并非完全是为了那一壶酒。其实,也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罢了。” 日游神飘在窗口,日光之下,身上环着淡淡光晕。 “哦?莫非足下也与那朱大少有恩怨?”江陵好奇道。 日游神道:“也不相瞒,那朱大少或与阁下相似,也为道门中人。” “朱大少也是道门中人?”江陵诧异,这倒是没看出来。 日游神道:“只不过他还没入门罢了,但他此次回来,却与一人同归,那人道行深厚,来临舟县第一日,就去城隍庙借阅【生死簿】,态度极其嚣张。 我等虽奈何不得那狂道人,但要收拾朱大少,自是不在话下。 只可惜阴阳有界,作为日游神,职责在身,我不能伤人性命。恰逢足下与之矛盾,这才顺水推舟,稍加捉弄。 不过是为了畅意胸怀罢了。” 原来还有这等事! 生死簿! 来临舟县第一日,就敢去城隍司借阅生死簿。 说是借阅,但生死簿于城隍司就如商户之家的出纳账本,岂是你一个外人想看就能看的? “那狂道人,借阅生死簿干什么?” “我也不知。” “那城隍爷可否借了他?” 日游神道:“怎可能借?【生死簿】何等重要,一介凡人若是想借就能借,那还成何体统?” “那狂道人可曾罢休?” “吾等虽奈何不得他,但他在阴司之地,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吾等?不过是最后泄愤,推倒了城隍老爷的雕像罢了。” 江陵听着心惊,连城隍爷面子都不给,直接推倒了雕像? 还真是狂! 不过,听这日游神的话,他们阴司职责所在,不能有害凡人。这反而也成了凡人的一道倚仗,再加上那狂道人有道行在身,自是不惧城隍司了。 “我为日游神三十载,所见道门中人已有六七。以往所见者,都趾高气昂,多目中无人之辈。 似足下能请我这般区区日游小神饮酒的,倒是头一个。” 日游神,于城隍司地位不算多高。 如果说城隍爷算是阴间的县令,而那文武判官,大抵就是县尉、主簿了。 再往下,应是黑白无常,相当于典史、捕头之流。但黑白无常模样太诡,在城隍司连雕像也没,说来也是好笑。 再往下,是牛马武将,相当于正牌捕快。 至于最末尾的日夜游神,则类似于打更的,或者是基层衙役。 照这么对比,区区日游神,的确不算什么。 江陵说道:“什么小神大神,合得来,便是山野毛神又如何?若合不来,便是在位大神,又何屑之?” “足下性情倒是洒脱,当敬饮一杯。”日游神一笑,口往口气一吸,那杯中酒儿眨眼便没了。 喝了约莫小半瓶,日游神便以职责所在,巡游去了。 “小珂,你过来一下。”江陵忽朝着外面鬼鬼祟祟的小珂喊了一声。 得听姑爷召唤,小珂欢喜不已,立刻跑进房里:“姑爷姑爷,你刚刚与谁在说话呀?” 她在外边偷看半天,始终没看到这房间有第二人,心中愈发奇怪。 “好奇心那么重做什么?去替我买些东西吧。” 小珂微微噘嘴,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终是遗憾。 “那姑爷你说吧,要买什么。”她勾着手指,准备记下。 “朱砂、黄纸,若能寻到桃木,十年岁龄以上为佳。取主干骨,三尺即可。” 除了心境的提升之外,江陵感觉自己在道术方面,或许也该钻研一下。 《乾坤一气功》里记载的道术不少, 但书中也说了,道术乃旁枝末节,于主道而言,属旁门。 真正的修道者,修心就够了。 若以重心去研究道术,那便是落了下乘,属主次不分,浪费时间精力。 可江陵觉得,若要以凡人之躯游荡红尘,若不习些道术傍身,再遇上今日这般麻烦,解决起来,也是不易。 倘若今日没有日游神出手,那按照他的办法,或只有以暴制暴,用类似于对付当初那黑心当铺一般的手段了。 ‘一旦掌握了一些实用的道术,便不用这么为难了。’ 似日游神今日所做之事,道术里,也有涵盖。 叫【隔空移物】! 其实所谓道术,也不过就是以巧妙的法子,去利用【元池】里的灵力而已。 “姑爷,你等着,小珂这就去买来。” 也不问江陵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小珂记下之后,就匆匆跑下楼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抱了一大堆的东西回来。 黄纸得有一箩筐, 朱砂也足有一脸盘。 更夸张的是,江陵要的桃木,她直接寻人买了一棵,现砍现伐,还让人送到了酒楼门口来。 江陵见了这么多物什,也是哭笑不得。 ‘黄纸用做画符,朱砂用做笔墨,这么一堆,怕是一年都用不完。尤其是那桃木,砍这么一大棵,便是做几件小型家具都是够了。’ 既然买了,他也没嫌弃,就让小珂帮着裁剪。 桃木也请了个木工,让他帮着做一套东西。 一套分三样, 一为桃木剑,二为桃木钉,三为桃木杖。 此三物,道术里都用得着。 ‘桃木阳气重,传说夸父逐日,弃其杖,化邓林。也就是因他逐日时久,桃木沾染金乌之气,这才为万木之阳首。’ 小珂勤奋得紧,一整箩筐的纸,交给她,只半个时辰,就裁得整整齐齐。 那木工也是利落,只半个下午,就完成了任务,还多做了两套。 这些东西到手后,江陵就在房间里自我钻研起来。 说来也奇,那桃木三件套,他怎么使用都不利索。 还觉得与己相克,一用道术,桃木就与自身相斥。 反而那符箓之道,本该是难以画成的,他却是一笔一张,张张皆成。 ‘我还真是天生就是摸画笔的。’ 桃木既然不行,他便想着,自身属阴,那或许该来些阴气重的。 比如桑、槐、柳木之类。 又与小珂说了,她也再次出门,于天黑之前,又让木工弄了几套回来。 与桃木坚硬相比,这桑槐柳处理起来要简单得多。 当新物件再次被江陵拿在手中时,果然,那种秘籍上所说的运转自如之感也终于出现了。 ‘还当真如此,我这一身阴气,无论做什么,都得反其道而行,才可。’ 49章 怪道士 “占卜、算卦、问姻缘,上求财改运,下风水堪舆,贫道无一不精。女居士想问什么都可以,贫道皆是分文不收。” 东城,朱雀街上,夜幕降临时,一汤面馆子的旁边,有一个道士摊位还未收摊。 这道士在此已有两日,身边竖起占卜问卦的幡子,却只算女不算男。 且三十往上不算,命中不贵不算,样貌丑陋也不算。 一旦要是符合他的算卦要求,则是分文不取。 此时,有一官家小姐路经此地,听人说起这道士的要求,也觉好奇,便来摊位边问道士,她能不能算。 道士观她模样清秀,自是颔首应是,这才有了上面那句话。 “哦,那就请与我算一算吧。”官小姐说。 道士国字脸而八字须,此时捻须一笑,“女居士且将生辰八字写下。” 官小姐想着既是免费算卦,试试也无妨,就算是对方想坑人,那也是找错了对象。便心无所惧,提笔就要写出生辰。 可也在这时,路过一马车,马车里有一年轻妇人,她见了这小姐,连忙将她喊去。 官小姐认得她,原是她的小婶子。 年岁不大,顶多二十出头,也是风华正茂,容色大好。 将官小姐唤到马车边,年轻少妇问她:“你可是要寻他问卦?” 官小姐点头:“本要回去,但他说不收分文,就且看他算的准不准。” 年轻少妇赶紧打断她,说道:“切莫与他接触,这道士有些古怪。” “古怪?何古怪?” 少妇面色为难,似不忍言。 但也担心侄女儿会吃亏,便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一闺中好友,前日正是寻他问了卦,可回去的当天夜里,就梦到了这道士,在梦里这道士……强行猥亵了她。” 官小姐倒是笑了:“梦境而已,岂能当真啊。” “怪就怪在不止她一人,另有一女子找这道士算卦后,也是在梦中被这道士猥亵了,且连续两日,都重复同样的梦。”年轻少妇说话之间,眼神刻意回避那道士。 或许,她所谓的闺中好友,便是她自己也难说。 官小姐听她说得这么邪乎,便有几分信了。 毕竟是自家婶婶,哪能骗她不成? “走走走,切莫与这道士多言。”年轻少妇拉着官小姐,催她快走。 道士远远见了,说道:“那年轻女居士,难道不算卦了?” 官小姐不答他,上了马车,就匆匆去了。 目送女子离去,道士面露不悦之色,哼了一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来。 那纸上,也是写着一道生辰八字。 “既然坏我好事,那今晚,便让你再赔老子一次。” 眼瞅天色要黑,道士心忖也寻不到其他问卦的了,便要收摊。 忽儿,有三道人影寻来,在他面前停下。 “原来师兄你在这,真是让小弟一顿好找。” “找我作甚?先前已说了,我住不惯你家,你寻我,我也不去。”道士说道。 来人笑道:“师兄哪的话,师兄不想住我家,我自是不会强求。我也知师兄喜爱美人,怪就怪我家那些丫鬟的长相入不了师兄法眼。” “嘁,谁又稀罕你家丫鬟?老子之喜好,一为贵妇,二为贵女。你家区区丫鬟,长得再美,岂能入老子法眼?” 与这道士说话者,若江陵在此,定能认出来,正是那朱家大少带着两个家丁。 这一整个下午,他们三人满临舟县都在寻找这道士。 也是直到这会儿,才寻到。 “师兄远来临舟做客,小弟没能好生招待师兄,一直心中有愧。 今日再三取舍,终是决定,将心中所好,让给师兄。不知师兄可有兴趣?”朱大少道。 道士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能与朱大少混在一起,师兄弟的名份是其一,主要也是他们臭气相投,都喜欢美女。 再加上朱大少出手阔绰,自入山门,道士也沾他不少好处。 也因此,这次朱大少下山,一邀请他,他立马就来了。 就品味而言,道士以往常居山中,但凡朱大少看得上的,他都看得上。 只不过,他有一癖好,那就是非富贵之女,而不喜。 像那些官小姐、官姨太,或者有钱人家的小姐、小妾、夫人,他都喜欢。 反倒平民女孩,哪怕长得再好,他心中也有几分排斥。 “你心中所好?肯让给我?” “为招待师兄,自然须让。” “可是贵家女?” “当然,那女乃是临舟林家之女,如今嫁作他人妇,正当十八妙龄,风韵动人。” “哦?” 一听是贵家女,而且还是个他人妇,道士眼中神采微亮。 须知一般时候,女子极少抛头露面,于外面出现。 因此,道士在这里摆摊几天,遇到符合口味的,也没几个。 肯来这找他问卦的,更没几个了。 此时既然有朱大少亲自介绍,那自该不错。 “可有她画像?”道士问。 朱大少笑了笑,一拍手,旁边那家丁立刻展开画卷。 那画卷上,正是画着林小姐。 道士双眼冒光:“果然是个美人儿,你可有她生辰八字?” “自然也有。”朱大少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字条。 想知道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一是问其家长,二是问其本人,三是问其亲友。 但女子在未出阁之前,生辰八字不会乱说。 除了以上三者外,其实还有两者也是知道的。 这两者,一为媒婆,二为弄婆。 媒婆要与人说亲,就得先知道双方生辰八字。 而弄婆,即是稳婆,与人接生,自然也知其生辰时候。 朱大少早知他师兄能耐,因此,该准备的,他早早备好。 “你小子倒是有心了。” 道士笑笑,将那生辰八字收了起来。 朱大少问:“师兄总是寻人梦里幽会,难道梦境比真人要更爽吗?” 道士笑道:“若是真人,岂肯轻易陪你睡觉?” 朱大少笑了, 真人?人家贵妇当然不会陪你一个臭道士睡觉。 “这女人便就送给师兄玩耍了,只是,有一人今日惹恼了小弟。不知师兄可否帮小弟,出上一口气?” “该不会就是这女子的夫君吧?”道士不傻,就知这朱大少主动献殷情,必有所求。 “师兄聪慧过人,一猜就中。” “可有他生辰八字?”道士也不多说,左右他是满意那林小姐的。 既然满意,那么顺手帮朱大少一把,也无妨。 “他的生辰八字,倒是没有。”朱大少想弄,但是江陵并非本地人,想弄来也不是不行,但需要时间。 道士略略沉吟后,说道:“没有就算了,左右是这女子的夫君,定然是同室相居,这忙,我帮了。” 朱大少大喜:“那就多谢师兄了。” 50章 嫁梦 朱家大院,西厢苑。 在月色初起时,一道士在地上铺开了一张羊皮,躺在上面,身前则立着三炷香。 在三炷香的后面,则扎一小稻草人,上写【林悦薇】及其生辰八字。 那朱大少早已屏退左右,只身陪同,此时笑道:“以师兄的道行,即便是想亲身接触,也非难事,这梦里虽好,可终究如同隔靴搔痒,越挠越痒。” “你懂什么?你道行未到,不知其中因果。我若亲身接触,去睡那些女子,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若真这么做了,那后续我的劫数必然增大,有道是放纵一时爽,末了一生偿。” “因果?” 朱大少犹自不解,问道:“说起来,小弟自山门习得穿墙术,却是时灵时不灵,这其中因由何在,师兄可否为小弟解惑?” “不可说,说了也没用。道法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想钻研透,得你自己悟。”道士说道。 朱大少摸了摸额头,就在之前,他对着墙板再试穿墙术,结果又是失败,使得额头都见红肿。 记得未下山时,他习练穿墙之术,可次次成功,也正因如此,这才主动下山来,欲以这奇门术法回来恣意逍遥一二。 谁想,回来第一日,正想人前卖弄,却直接将自己撞晕过去。 后续又试了几次,皆是屡试屡败。 “行了,你可以走了,莫要在此扰我。【嫁梦】之时,若得惊扰,得了反噬,我可饶不了你。”道士挥手让他退下。 朱大少赔笑退下。 丰悦酒楼这边,林悦薇此时已然入寝。 江陵左右是难睡的,才戌时七八点的时间,他在房里兀自捣鼓《乾坤一气功》上记载的奇门异术,却是越弄越精神。 偶见精妙之处,还忍不住抚掌而赞。 林悦薇与他也的确是同室而眠,却分对两床,中间隔一屏风。 原本江陵说分房亦可,但林悦薇说,毕竟拜堂成亲已成夫妇,若是分房而睡,徒惹人闲话猜忌。 无论对她还是对他,都是不好。 因此,二人选了这个折中法儿。 刚同房时,林小姐多少有些不适,从女子到妇人,与男子同房而寝,心中难免紧张忐忑。 但连续几日下来,她倒也逐渐安心。 因为江陵与她也真个是相敬如宾,未曾丝毫过线。 到近两日,她已能如曾经般,早早先睡了。 “小倩,你觉得我这三件法器,如何?” 江陵将槐木制成的木剑、木钉、木杖摆在桌上。 刚由木工制成的这三物,并无任何功效,须得绘制符文,以灵力开光,方能有效。 这无论是符箓还是法器,成功与否,皆由聂倩来验证。 她若畏惧、不适,则说明成了。 此时,她的声音缓缓传来:“主人,您这三件法器杀气太重,小倩不敢接近。” 槐木本是纯阴之木,擅聚阴气,本来该是魂鬼喜爱亲近之木。 但,当它被做成法器之后,却令人没想到的是,它的效果仍旧是有的。 这就好比水可养人,可一旦水凝结成冰,也能杀人。 “这《乾坤一气功》所载之道术,多是降妖除鬼之术。唯可自用之术,恐怕也只有这【乾坤遁甲术】了。” 乾坤遁甲术借乾坤之力,结神行护甲,能让人速如鬼魅,来去无踪。 此时江陵手结八卦指,丹田【元池】力量按乾坤遁甲的路数运转,只眨眼间,就见一道紫光破体而出,覆于体表。 刹那之间,江陵就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在房间里疾步穿梭,仅一呼吸之间,就绕了三圈。 停下时,呼吸未急、气色未改,只【元池】里的灵力稍有损耗。 ‘果然,无论是降妖除鬼之术,还是乾坤遁甲术,都要损耗灵力。’ 【元池】若小,那就根本经不起消耗。 ‘不过我倒是无妨,如今我的【元池】大了几倍,若以【乾坤遁甲术】步行去郭北县,也是够用。且速度怕是比坐船还要快。’ 就在思量间,忽然屏风后面,传来嘤咛之声。 江陵侧耳听去,又闻林悦薇惊惶而急促。 “悦薇?”他轻喊一声。 未得回应。 数息之后,她尖叫声起,似梦中噩来,深陷其沦。 “悦薇?” 江陵又喊一声, 仍不得回应。 然屏风后面,她呼吸愈发急促,似还间杂哭泣。 江陵走将过去,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她。 于他而言,男女之间倒是没有那么多忌讳。 噩梦难醒,最好的法子,便是将之唤醒,如此梦可断绝。 然而,在他轻拍之后,林小姐也还是不醒。 仿佛困在梦中,已无法自拔。 “咦?” 梦魇之症,江陵也曾身临,但似这般,拍都拍不醒,却从未有过。 眼看她愈发惊惧,额上冷汗涔涔,眼角都哭出泪来,江陵只能以手指点她额头,再唤道:“悦薇,醒来。” 【元池】灵力灌入手指,点在她额头上,便如蜻蜓点水,一指而惊梦。 林小姐立刻醒来,一睁眼,就紧抓被褥,哭而不止。 “怎么了?”江陵柔声问她。 林小姐见有人在旁边,光线昏暗,更是尖叫连连。 “不用怕,是我,刚才听你做了噩梦,才过来唤你。” 林小姐哭着缓缓回神,定睛看清真是江陵在旁,这才心定,“夫君……我……梦见一恶人在追我,怎也甩不掉他,在他追上之后,他还强行将我拖入一庙里……” 说着,已泣不成声。 虽是短短几句描述,但能够令她如此失态,想必梦里十分惊吓和无助。 “做梦而已,不必当真,许是你枕头垫高了,以致血脉不畅而生了噩梦。”江陵柔声安慰。 “原来……这样吗?” 尽管知道是梦,她还是忍不住哭了一会儿。 “没事了,继续睡吧,也或许是你白日太过劳累。心情放松,便无碍了。” “嗯,谢谢夫君。” 见她到底是有些放不开,江陵也未在屏风这边多留。 又安抚了几句,他回到屏风对面, 林小姐深呼吸了几口气,过得须臾,又睡将过去。 这二次入睡,本以为就此无碍,未想,不到一刻钟,她又梦中惊呼起来。 江陵皱眉又到她身边,再度拍她,仍是不醒。 只得又以【元池】灵力,点她额头,这才将她唤醒起来。 再度睁开眼睛,林小姐似魂也惊掉,慌里慌张地就抓住江陵衣角,边哭边说:“夫君,又是那恶人,我又梦到那恶人了,他又来追我……好生可怕……” 51章 道士:她的身心,我全要 “怪了!” 朱家大院,西厢苑。 道士从羊皮上坐起,看着眼前的小稻草人,神色惊疑。 ‘但凡被我【嫁梦】者,皆会被锁于梦中,我若不放手,她就绝对出不去。 可这林小姐倒是怪了,连续两次逃出梦境,她身边莫是有什么怪异?’ 又唤朱大少来,问他:“这林小姐有何特殊,你是否没与我讲清楚?” 朱大少笑道:“师兄哪的话,小弟讲的已经够清楚了。她是林家嫡女,而林家不过就是一外来户,在这边做车马生意。未有什么特别之处。” “奇怪,既然如此,那她不该拒梦才是。” “哦?师兄莫非受到了阻碍?” “我方才两次嫁梦,在要得手之际,竟被她两次拒梦而醒。你说此女已经嫁人,那她所嫁之人,又是什么来历?”道士问。 “哪有什么来历,不过就是一个倒插门的,其底细倒是没查清楚,但看样子顶多就是个破落户,读过一两本书而已。” “倒插门的?这林小姐,竟是招了上门郎?” “那可不,也只有那般无骨气的男子,才会做出丢人现眼之事,师兄自是不必在意他。其实以师兄能耐,小弟完全可以带师兄去林小姐住处,穿墙术小弟不行,但师兄一穿一个准,只要进到她房间,嘿嘿,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道士冷笑一声:“话虽如此,但你忘了我所说因果之事了?我的嫁梦之术,看似是隔靴搔痒,但你却不知道,一旦在梦里她迷上了与我欢好,便会逐渐骨子里爱我死去活来。到那个时候,我还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师兄果然高明。” 朱大少嘴上捧着,心里却不以为然,若换成是他,保准直接就上了。 管他什么因果不因果! “师兄可需要我再帮你准备点什么?”朱大少殷勤地问。 “一只烧鸡一壶酒,这越得不到的女人,老子就越想要。今晚无论如何,也得在梦里把她给弄了。” 见道士决心坚定,朱大少笑道:“那师兄可别忘了收拾一下她那位上门郎。” “急什么?只要我在梦里征服了林小姐的身体,她早晚身心都属我,到那个时候,区区一个上门郎,赶走便是。一旦没了林家女婿的身份,你还不是想怎么害他就怎么害他?” “这倒是。”朱大少略有不喜。 他要的,是立刻对江陵下手,而不是日后再说。 这破道士,说来说去,终究还是不想自担因果。 ‘妈的,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却这点力气也不肯出。’ 朱大少心中不爽,嘴上半句未提,再次离去后,让丫鬟送来烧鸡和酒。 道士不急不忙,吃饱喝足,欲等林小姐再熟睡一会儿,再行第三次嫁梦。 …… 丰悦酒楼。 林小姐仍在哭泣,显是惊吓过度了。 虽碍男女有别,可二人终究名义上是夫妻。 这惊吓之余,她条件反射地抓着江陵的衣角,久久不松。 江陵见她心慌气短,也开始心有所疑。 ‘悦薇她应该不是寻常梦魇。’ 一般梦魇,也称鬼压床,是可以凭人唤醒的。 可她两次入梦,都像是被扣在梦中,若非他以灵力强行唤醒,恐怕到现在都未必能醒转过来。 ‘难道是那朱大少在作怪?’ 有此疑问,也是因为白天的时候日游神与他说过。那朱大少也是修道之人,只不过还没入门罢了。 朱大少或许没这个能耐,但是朱大少这次归来,还带了个狂道士。 那狂道士仗着自己道行不浅,来临舟县第一天,就敢去城隍司索要【生死簿】。 ‘今晚这事倘若真有人暗中搞鬼,恐怕十之有八,就是他了。’ “好了,莫要再哭了。若是再哭下去,让小珂听见,怕是会认为是我在欺负你了。” 江陵又柔声安抚起来。 “夫君……这梦真的好生奇怪,又是那怪人,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梦见这种离奇之事,那……那怪人……似想行龌龊之事……” 她垂着头,羞难启齿。 “终究是梦,不必太在意,你若怕,我便在这陪你一会儿好了。” 林小姐听他这话,脸颊一时红似火烧,抓着他衣角的手,这时也才意识到多有不妥,匆匆松开,缩进被褥。 “难为情作甚?终究拜过堂成过亲,你还怕人说闲话不成?赶紧睡吧,若明日精神不佳算错了账,怕是哭的又会是你。” 江陵笑她一句,替她提过被褥盖住肩膀,然后就坐在床边钻研符文。 林小姐偷偷瞧他几眼,一时心儿乱撞, 在他看过来时,她匆匆闭上眼睛,故意装睡。 等他回过头去,她又悄悄开眼,看着这个既神秘又温柔的背影,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间,心头竟莫名淌过一丝丝不知何来的甜意。 想着他说的那句“终究拜过堂成过亲”,她心中安定。 ‘是呢,终究是我的夫君呢。’ 这般想着想着,睡意渐来,不知何时,她又睡去了。 这次睡得稍微久了点, 大概是在子夜时分,那种惊慌的神色又开始出现在她的脸上。 同时,她还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又来了!’ 江陵一直守在她床边,为的就是等这一幕,未想到,这子时左右,真的又给等来了。 刚伸手,想再度将她唤醒,可伸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如此唤醒她,也是治标不治本。这有人在暗中搞鬼,那就必须从根源入手才能根治。’ 可根源,又如何入手? “小倩,你可知这是何原因?”江陵忽问聂倩。 聂倩传声道:“小倩也不知,未曾见过。但想来,根源在梦里,若能从梦中入手,或可改善。” “我也知这根源在梦里,可这梦里,又如何能入手?” “阳人做梦,乃是神魂与精神在一片特异空间活动。那特异的空间,有一部分阴鬼也可进入,前提是它们执念或者精神力够强,若进入,则可与阳人在梦中相遇。这也就是常人说的【托梦】。” “托梦?那你可否进入她梦里瞧个究竟?” “主人呐,小倩可无法给这林小姐托梦呢,托梦须得至亲之人,才能有那般特殊联系。外人托梦极为困难。 不过,主人为何不自己试试?主人神通广大,若您入她梦里,定然可成的。” 在聂倩心里,江陵的确神通广大,道行高深。 可江陵斤两,唯有自知。 ‘我入梦,我又如何入梦?’ 灵魂与精神? 他一边思忖,一边再度将手指置放在林小姐的额头上。尝试中,他闭上眼睛,试着以灵魂与精神融合,透入林小姐的魂海世界…… 52章 梦中相遇 魂海之中,林小姐的三魂七魄处在一种混沌状态。 在三魂七魄之外,则笼罩着一层淡淡紫色光晕。 而这光晕之外,又有一条微不可查的丝线,仿佛从天外而来,神秘连接。 ‘这是什么?’ 看着那神秘丝线,江陵也没直接打断。也担心有损林小姐的三魂。 ‘梦境世界本为精神世界,但又脱离基本的精神世界,夹杂着魂魄意识,因此梦境世界称为第三世界。亦是佛家婆娑三千界中的一界。’ 想要进入林小姐的梦境,光是进入她的魂海世界,是没用的。 ‘恐怕还得接近她的三魂七魄,与她灵魂共鸣,如此或可进入她的梦境。’ 一念及此,江陵尝试着贴近林小姐的三魂七魄,将自己的灵魂精神力一点点的融入进去。 这个过程里,林小姐的情绪波动很大, 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江陵试着试着,恍惚之间,忽觉自己的精神意识仿佛落入了一片充满迷雾的世界。 他在里面快步疾走,穿破迷雾,竟是看到了一条平静而宽阔的河流。 浒江? 就在浒江沿岸的阡陌之中,此时有着惊叫声阵阵传来。 江陵循声望去,依稀见得一国字脸的邋遢男子正在那田埂上追着一女人。 男子赤身果体,嘴中发笑。 女子则是发足狂奔,惊慌失措,边哭边跑,几次跌落泥潭里,狼狈不堪。却又不敢停顿,疾疾爬起来,直想脱离男子魔爪。 ‘这就是悦薇的梦境?’ 江陵抬头看天,灰色的,大地,也是灰色的。 ‘果然,大多数人的梦境,都是黑白的。’ 眼看那猥琐男子已追上林小姐,抓住了她的裙角,用力拽住:“何必跑呢?小娘子,且顺从了我,我定叫你知道什么叫鱼水之欢。” 江陵疾步冲刺,从路上捡起一石头,远远就朝那男子扔砸了去。 石头呼啸, 那男子竟也敏锐非常,忽然松开林小姐的裙角,他回手一抓,就将那飞来的石头给抓在手中。 回头一看,见江陵从田埂上跑来。 “你是谁?”男子皱眉,嫁梦世界已由他主宰,怎的又平白出现第三人来? 莫是这林小姐心中所想? 这才梦有所起? 一个人心中若思念某人,依赖某人,那么在意识受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条件反射去幻想那人。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 “小娘子,你便是幻想个男子来救你,也无用。” 猥琐男子冷冷一笑,忽然他的头颅膨胀了数十倍,嘴一张开,宛若巨型岩洞,只吹出一口气来,便是狂风大作。 刹那间,这田野之中飞沙走石。 狂风呼啸,将那人腰粗的柳木也给连根拔起。 江陵被狂风席卷,眨眼便消失无踪。 “呵呵。” 猥琐男子恢复原状,面露得意。 “如何?老子只需吹出一阵风,便就将他抛至十万八千里之外。小娘子,你便从了我吧,哈哈哈哈哈……” 林小姐在河岸上疾跑, 男子忽然手指一点,那隔空竟飞出一道气流,宛若绳索一般在林小姐脚下一绊。 林小姐摔倒,这次跌落河中。 她不识水性,即便在梦中,也即将溺水。 猥琐男子于岸边一坐,笑了起来:“小娘子若唤我一声相公,我便拉你起来,如何?” 林小姐在水中扑腾,呛水不止,眼看就要沉溺下去,却就在这忽然之间,浒江之中巨浪袭来。 一头巨大的黑色鲶鱼甩尾而至,游到她身边,将她载着就带走了数十丈。 猥琐男子眉头再皱,这又是怎回事? 哪来的大鲶鱼? 抬眼再看,竟不知何时,那鲶鱼背上又多了一人。 仔细观之,那人,不正是他刚刚一口仙气吹走之人么? ‘此人被我吹走,该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怎又回来了?’ 鲶鱼背上,林小姐被扶起。 她余悸涔涔,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浑身发抖。 忽看清了身边人儿,她更咽着,便大哭起来,紧抱住身边男子。 “夫君……我好怕……我好怕……” 泣不成声。 江陵轻抚其额,他也能体会在这般黑白世界,且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的世界里,被这样一个猥琐的男子追着猥亵,换做任何女子,恐怕都会吓成她这般。 “别怕,有我在这,谁也害不了你。” 江陵安抚着,为她擦拭眼泪。 当看着脚下的大鲶鱼,他心里也是相当惊奇。 原本他刚才被那猥琐男子一口气当真是吹飞了极远,几乎直接就飞出了梦境世界。 惊异之下,他又只好重新入梦。 也好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熟能生巧,进入时要顺利得多。 第二次进来,他正好是出现在浒江江面。 他想着,这既然是梦中世界,该是想什么就有什么才对。 那猥琐男子能够一口气将他吹飞那么远,那他可否也在这梦里‘心想事成’? 当这念头闪过,他便想象这浒江里的那条大鲶鱼。 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他用意念去幻想的时候,这大鲶鱼还真就出现了。 在水中摇尾游荡,真个如那浒江的真鲶鱼一般。 也恰在此时,他看见了林小姐失足落水,便指挥着大鲶鱼去救她。 结果,便有了这样一幕。 林小姐投入江陵怀抱,芳心渐稳,只是瞧那猥琐男子时,目光仍是恐惧。 那猥琐男子忽然指着江陵:“你便是她那个上门郎夫君?” “夫君便是夫君,什么上门郎不上门郎的?”江陵回了一句。 猥琐男子审视了几眼:“你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你是自己跑进来的?” “你又是什么东西?竟入人梦里,行这等猥琐之事?”江陵喝道。 倘若没有他在林小姐身边,那林小姐今晚在梦里怕是要被他猥亵几百次。 可以想象一个黄花大闺女在梦里被这样的男子强行猥亵,之后对她的心理创伤该有多大。 猥琐男子却不答他,只兀自说道:“了不起啊,你竟也能跑到她梦里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别想就这么走了。” 话音一落,猥琐男子伸出一只手来。 那手竟然延伸了数十米,也忽然变大,宛若一棵百年大树,要朝江陵抓来。 53章 贪相 瞅着漫天伸来的枝蔓,江陵心中念动,观想熊熊火种。 只刹那间,猥琐男子伸来的手就被焚烧了起来。 男子诧异无比,急忙将手往水里伸去,熄灭了火焰。 再看江陵,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你也懂控梦?” 控梦? 江陵倒是不懂什么控梦,只是精神力强的人,本就可以在梦中占有某些主动权。 这般能力,就算是有些普通人,也能做到。他们把这唤成“清明梦”,不但能控制,且能设计。 “看你手段还青涩得很,怕也是误打误撞吧?” 男子呵呵一笑,手里忽然拿出一个铃铛:“这下我看你如何破。” 铃铛一摇,那浒江中的水忽然沸腾了起来。 仿佛被油锅煮开,一个个气泡疯狂地在往外冒。 接着,那水中便出现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死尸,它们是水中的死者,密密麻麻,从水里一爬出来,就往大鲶鱼背上伸出手去,要将江陵和林小姐拽下去。 林小姐见这画面,吓得浑身汗毛倒竖,惊叫连连,整个身子都在往江陵怀中缩去。 江陵捂住她的眼睛,眼不见则为净。 同时,他胸酿一口浩然气,对着那密密麻麻的水中死尸就喝了一声。 “嗡~” 正所谓乾坤一气,天地一气,以天地万法于自然,以万物自然汇一气。 胸养一口浩然气,可破混沌日月明。 只这一声吼喝,竟就震得水中死尸支离破碎。 一个个宛如晶脆琉璃,轰然碎裂,转眼之间,皆溺无形。 对岸男子眉头深锁,再摇铜铃。 随着铃声又起,那水中晶体竟是死灰复燃。 又成死尸,从水里爬起。 “滚开!”江陵再吼一声,那些死尸也再次破碎。 一时间,浒江风平浪静。 “有点门道。” 男子收起铜铃,忽然手捏三清指,触自己额头。 “法相天地!” 他这一念,只见他的身体迅速膨胀千百倍。 宛如史前巨人,又如神话盘古, 双足跨而千里,双目璨如月星。 “死!” 他一脚踩下来,跺在那浒江当中。 轰~ 浒江浩浪翻腾,宛若山洪齐爆,无风而百尺浪。 江陵足下大鲶鱼也在这一脚之下,翻了鱼肚皮,他与林小姐亦被卷入了洪浪之中。 ‘这人果然道行不浅!’ 人在急流,身不由己。 林小姐溺得呛水不止,这虽在梦中,可这感觉却真个跟那溺水一般。 江陵也不由想起刚来这个世界被献祭那日,也是类似情况。 只是,此时的他,已非彼时自己。 眼看巨人第二脚朝着他头顶,正要怒踩下去, 江陵忽然观想【河神令】,只心头一动,那【河神令】玉圭,果然就出现在他手里。 这终究是梦,在梦里,只要心有所想,一切就皆有可能。 此时【河神令】在手,整条浒江都能由他调动。 “给我开!” 江陵用河神令朝身边一划,顿时那奔腾的浩浪一分为二,从两边撤去,河流中间露出了陆地来。 “去!” 他再用河神令朝天上一挥,那奔腾而起的巨浪形成水柱,就冲向了巨人之脚。 巨人怒踏而下,被这水柱阻挠,一时之间,居然还真就踩不下去了。 “果然也是个懂道术的,哼,但在我面前卖弄道术,你怕是连死字是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巨人再度将脚抬高,重新跺下。 这次,终于踩了下来,洪水滚滚宛如山岳崩塌,纷纷朝江陵、林小姐覆盖了去。 江陵手持河神令:“一江水脉,皆听我令,开!” 河神令朝天一指,那漫天覆盖而来的浪潮瞬间散开,同时还在空中绕弯,重新冲向了巨人, 试图将他冲倒在地。 一江奔腾之水,化龙似虎,咆哮而去,凶猛地撞在巨人胸口。 两相抗衡! “小小河神,也敢跟日月争辉?” 巨人挥动巨掌,那手臂如山脉,手掌如城郭。 一掌呼来,就将那浒江水脉给当场拍散。 须知这可是一江水脉,水脉之力浩然磅礴,修道之者如无成圣法躯,焉能硬扛? 可这毕竟是在梦里, 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只要精神力足够,翻天覆地,亦为可能。 “震散你这一河之水,看你又能拿什么与我斗?” 巨人又是一掌,截山断流,恁是将那浒江改道。 原本百丈河道,瞬间干涸。 江陵也是首次与人在梦中斗法,经验不足,从头到尾,颇显被动。 但至此时,他也渐渐明白, ‘正常情况,他不可能这么强大,一江水脉岂是说断就能断?’ ‘梦里为所欲为,怕是只跟精神与想象相关,论精神论想象,我又何惧你?’ 将林小姐安抚一旁,江陵忽然也手捏道印。 拇指内扣,食指内弯,指出请神! “摩呼罗迦,摩呼罗迦,出来!” 江陵观想神灵,正为大蟒蛇神——八部天龙第八相【摩呼罗迦王】! 摩呼罗迦王又为大蟒蛇王, 乃神王八部众之一, 此相重杀伐,重嗜吞,为八部之贪相。 法相一现世,竟耸天入云,比起那道人的天地法相只大不小。 若说道人的天地法相宛如神话盘古,那此时江陵观想的摩呼罗迦王则为混沌烛龙。 身长千里,呼气为夏,吸气为冬。 ‘竟这么大?’ 江陵自己也未想到,首次观想摩呼罗迦王,竟能与天齐。 惊异之余,也渐自明了。 只怕这原因有二,其一者,是因为在梦中,各项均有夸大。 其二,那就是不同的人去观想,达到的效果也不同。 江陵的精神力远胜当初那河神,那河神只能观其十之一二,而他现在观想的,至少有十之七八。 法相现世,高耸入云,长长的蛇身,只眨眼之间就将巨人缠卷。 那巨大的蛇嘴,张开血盆獠牙,只一口,就将那巨人头颅咬了下去。 “什么……大蟒蛇神……大……” 巨人慌忙地抓起身上被缠绕的蛇身,想挣脱开来。 可他惨叫还未待发出,忽然,头颅断裂,被大蟒蛇神一口吞噬。 八部天龙之贪相,噬贪,嗜血。 第一口,食头颅; 第二口,吞其体。 血雨从天降落,大蛇横空九千里。 一时间,黑白梦境,变成血色梦境。 江陵心神晃动,从观想法回神过来。 为免林小姐受惊,他第一时间拉着她,就脱离梦境,同时于房间苏醒过来。 54章 空壳 “夫君……” 林小姐醒来,目光幽幽地看着江陵。 江陵在她床边故作未醒,闻其声,才缓睁开了眼,微微一笑:“你怎又醒了?” 想起刚刚的梦境,林小姐虽心有余悸,可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令她心中安稳,且恬静的。 在梦里,江陵的怀抱非常可靠而温暖, 受惊吓的她,在钻入他怀中后,那颗颤动的心儿,很快就能平复下来。 大抵,这就是被人保护的感觉罢! ‘虽然都是梦,可感觉起来,却都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她心中如此嘀咕着,脸颊上也不由自主地浮起三分炙热。 想起梦中的她,不顾一切地钻到他怀里,紧紧靠着他,这般举动多少是有些令人羞赧的。 ‘好在梦里是怎样,夫君是不知道的。’ 她偷偷瞧了江陵一眼,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江陵:“可是又做噩梦了?” “没……”林小姐轻轻摇头,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只觉得有夫君陪着,感觉很安心。” “既然安心,那就继续睡吧,噩梦过去了,理应就该有好梦了。” “嗯,夫君也去睡吧,陪我这许久,想也是累了。” 江陵颔首,然后就回到屏风另一边,躺在自己床上。 说实话,他还的确是有些累了。 观想神祇所需要耗费的精神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上次他观想【洛水神鳌】损耗的精神力要更大。 尽管体力上没甚么消耗,可人仍是会觉得疲累,无精打采。 ‘在梦里我观想出【摩呼罗迦王】,竟吞噬了那狂道士,也不知道他那边结果会是怎样?’ 因没经验,所以江陵并不知道那狂道士结局会怎样。 ‘但那般损伤,也不会无伤丝毫,今晚下半夜大抵是可以太平了。’ 他闭目开始冥想,补充自己的精神力。 至于林小姐那边,便让聂倩瞧着点,若再有噩梦出现,就由聂倩来通知他。 聂倩化成清风,穿过屏风来到林小姐床前。 却是刚来就看到林小姐睁着眼睛,看着屏风,尽管熄灯后房间昏暗,她也仍是目光痴痴,嘴上时而带笑。 瞧她这般模样,哪还有半点睡意的样子? 聂倩不由心叹:“主人呐,还真是会讨女孩子欢心呢。” …… 翌日天明,晨光大好。 江陵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当看着窗外耀阳,他心中苦笑,这修道之路,到底还是没到第二阶段。 “姑爷,你醒啦,快来漱口,喝鸡汤了。” 小珂早在一旁等着侍候, 江陵在她服侍下,简单洗漱后,就来到桌边,竟见桌上摆着早点六七样。 虽说之前的早上,早点都算丰富,但今日格外不同。 “今日是什么日子,早点这么丰盛?” “我也不知道啊。”小珂摇头,也是不知。 “你做的?” 以往多是小珂做的,他们虽然开的就是酒楼,但酒楼里的厨子也是外请的,且酒楼里也只有从中午开始,才有生意。 早晨时间,极少会有人来酒楼消费。 因此,早上要吃甚么,那就只有自己做了。 小珂神情古怪地再次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江陵笑道:“又摇头又点头,是几个意思?” 小珂偷偷看向左右,然后凑到江陵耳畔,悄声说道:“今天的早点,都是小姐做的。我还没醒来的时候,小姐就已经做好了,还吩咐我,不要告诉姑爷的。” “哦?”江陵略觉意外。 想起昨晚的事,感觉,她这大抵是出于感激罢。 “那你现在告诉了我,算不算背叛了你家小姐?” 小珂嘻嘻一笑:“当然不算啊,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小姐忙了一个早上,我感觉也理应让姑爷知道的。” “你家小姐现在人呢?” “在外边算账呀,小姐一天可忙了。”小珂说。 她一脸的体惜,但算账那种事,她是想帮也没能力帮。 但江陵却感觉有些奇怪, 这酒楼看着不错,实际上生意一般,既然没什么生意,又哪里来的那么多账需要算? “姑爷姑爷,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今天就不出去了吧,你想帮你家小姐吗?” “想帮啊,可是,算账那种事,我也不懂啊,我虽认得一些字,可于算学一道,却是不懂的。” “想学吗?我教你啊。” “啊?姑爷会算学吗?” “当然会,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好,小珂想学。” 临舟县,江陵几乎已经逛遍了,再逛也没甚意义。 回想昨晚梦中的斗法,他心中略有所得,今日打算在房里总结整理一下。 至于教小珂算学,对于一个零基础的小白而言,随便教点加减乘除也够她学上好些天了。 自是不在话下。 同一时间,朱家,西厢苑。 朱大少扶着酸软的腰肢,也是日上三竿才起来。 昨晚的他满腔不畅,最终唤了两个丫鬟陪睡。 未想,折腾得过了头,这身体终有不支,这才起晚了。 到了西厢苑,尚未进门,他就已喊了起来:“师兄,不知昨晚滋味如何?” 昨晚半夜,他好酒烧鸡奉着, 狂道士执意要将林悦薇在梦中强占,朱大少知他脾性,一旦认定的事,不达目的,必不罢休。 ‘只是可惜了,林悦薇那种女人,竟让这种人给拱了,平白糟蹋。’ 尽管是梦里糟蹋,可对于男人而言,无论梦里还是现实,碰了就是碰了。心理上,总会觉着已不干净。 进到院里,见狂道士躺在羊皮上,未动。 朱大少笑了:“此时已日上三竿,接近晌午了,师兄竟还睡得如此香沉,可见昨晚是虚耗过度,体力难支啊。哈哈哈……” 走近过去,见道士没甚动静。 朱大少干脆坐他对面,问他:“师兄,这外面阳光甚大,若要继续睡,可入屋内啊?” 道士仍是不答,且不动。 “师兄?” “你这是怎了?” 朱大少试着拍他一下, 却刚碰到他肢体,道士侧睡的姿势立刻倒了下去。 朱大少隐隐觉得不对,去探他鼻息, 只觉呼吸尚在,未有异样。 可再去拍他喊他,也仍无半点回应。 好似这道士魂魄离去,只剩下这空空躯壳了。 55章 林小姐又叫又哭 朱大少到底是道法还没入门,因此狂道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也无法猜测,只能先置不管,再等等看他能否自己醒来。 目光忽然瞥向狂道士胸口,那儿挂着个半块鱼形玉佩。 乃是阳鱼,追咬阴珠,是为【定心玦】! 所谓满者为环,缺者玦。 既然叫“玦”,那自然非是完整。 完整者,当有另一半,为阴鱼,追咬阳珠,唤【镇心玦】。 传闻这【定心玦】戴在身上,可定浮躁乱心。 无论是修道还是冥想,皆能事半功倍。 大多修道者,一旦入定,总不免暇念纷飞,自心难降。心潮若起,反反复复,难以断绝。 可若有【定心玦】在身上,这般情况就不会出现。 再说那【镇心玦】,效用更奇,乃镇压心魔、心魇之利器。 此二者合一,佩戴者,可心如止水,六心忘我。 一般情况,此二者都分而戴之。 朱大少听闻这两样东西,本为他师尊所有。 而这狂道士,正是他师尊之侄,早年心中浮躁,修道难成,便被赐予这【定心玦】。 有了【定心玦】后,狂道士果然精进神速,短短十年时间,超越大多同辈,跨入拔尖之列。 而另一块【镇心玦】,则在他师尊之女的身上。 以朱大少这般身份,自是没那个福分与师尊之女接触,因此,只听过【镇心玦】,未见过。 便是狂道士,若非他二人臭气相投,朱大少也结识不上对方。 ‘每当我在用穿墙术的时候,心中总是暇念纷起,难以自定。若有【定心玦】在身,那自该是没甚问题了。’ 他也曾开口朝狂道士相借,却被道士喝斥。 你是何等身份,如此宝物,岂能借你? 道士毫不客气。 被拒绝了那一次,朱大少就再未开过这般口。 此时…… ‘这臭道士的情况,就像是遭到了反噬一样。也不知到底如何了,若是真遭反噬,那反倒更好。这样,这【定心玦】便归我了。’ 他记得狂道士说过,嫁梦之术隐患颇多,一个不好便遭反噬。 至于会是什么样的反噬,狂道士没说,但朱大少猜测,肯定不会好受就是。 “少爷,少爷……” 一家丁忽然跑来,气喘吁吁,脸色无奈。 “你跑回来作甚?”朱大少面露不悦。 昨儿夜里,他就交代了一些事情给家丁去做,更是交代让他们没办妥就别回来。 此时看那家丁脸色,朱大少不问也知道,定然还没办妥。 “少爷,没办法啊,那小子今日不出门,我找了不少人在路上等他,他不出门,我们也没招啊,总不能冲进丰悦酒楼动手吧?”家丁摊开手。 原来朱大少想起昨日之事,当真是越想越气,这一口气若撒不出去,便是日日夜夜都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因此他便让家丁找些人手, 那入赘的不是喜欢带着丫鬟到处闲逛么? 那就路上埋伏他,他便是天生神力又如何? 双拳再强,终究难敌四手。 只要逮到他,打个半死,落个残废,哼,也就当小惩大诫了。 为了做这事,朱大少甚至已经跟他舅舅那边打过招呼了。 今日就算有巡街捕快碰见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绕路离开。 这正是万事俱备,就等那孙子出门。 可惜,那孙子居然不出来了! “那狗东西为何不出门?” “少爷……这……这哪知道?” “他既然不出门,待在酒楼做些什么?” “我也让人打听了,貌似边上街坊说是昨晚那林小姐哭得厉害,又哭又叫,估计是那孙子辣手摧花,折腾过了。今日才起不来。” 朱大少听得脸皮抽动了好几下, 就那狗东西,一想到他把林悦薇压在床上折腾一晚上,他心中妒意大起。 “对了,少爷,我还打听到一个事。” “说。” “那林小姐虽然昨晚被那孙子折腾了一晚上,但今儿一早,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变得面若桃花,满面春风,笑意甜甜。 更甚至,她还亲自给那孙子煲了鸡汤,做了早点。” 听到这话,朱大少脸色更是扭曲。 受过滋润的女人,当然是面若桃花,满面春风了。 “别跟我说这个,你就跟我说,能不能办了那小子。”朱大少摆手道。 “他要是能出门来,那肯定能办他,可他不出门,咱也真没办法啊。毕竟他们家就是开酒楼的,他便是一个月不出门,咱也奈何不了啊。” 酒楼里能吃能睡,闲暇时儿,还能与客人聊天吹水,自是可逍遥度日的。 朱大少:“酒楼,这林家居然还开着酒楼!” 家丁:“总的来说,林家酒楼生意并不咋样,前几年大半的酒楼都停业了,如今只剩下东城一家,南城一家。 南城那一家,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唯有东城这一家,稍微好一点罢了。” 朱大少因五年未归,倒是不解,就问他:“为何他们酒楼生意不怎样?” 须知林家当初刚来的时候,是花了不少钱买地段建酒楼。 朱大少离家的时候,林家酒楼生意貌似还不算差。 “嗐,终究口味差异,林家北边来的,哪里懂咱南边口味?一开始客人尝个新鲜,自是愿意买账,可久了之后,还是得回归本土口味。 那林家东城的丰悦酒楼,也是依靠请了本地厨子,才活起来的。” “那他南城酒楼,为何不请?” 家丁笑道:“要请,也得有人会啊。临舟县有水准的厨子就那么几个,那杨家酒楼的好厨子,就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有宋家、叶家请走了一部分,林家就是想请,也请不到啊。” “呵。”朱大少笑了。 忽然之间,他似想到了一招妙计来。 这妙计,仔细一想,貌似比找人当街打残了那江陵,要更出气一些。 “这样,你给我寻法子去联系一下丰悦酒楼的厨子,就说有没有兴趣给我们朱家做事。” “少爷这是想挖墙脚?嗐,那厨子不太好挖,早年据说受了林员外恩惠,要是好挖,杨家早挖走了。”家丁说。 朱大少冷笑:“就姓杨的那小肚鸡肠,他能出多少钱请人?什么恩惠不恩惠的,只要条件到位,就不存在绝对的忠诚。你就跟他说,丰悦酒楼给他多少薪资,我朱家愿给双倍。” 56章 中饱私囊 “姑爷姑爷,你能教我看账本吗?” 午食之后,趁着林小姐午休,小珂拿来去年的账本摆在桌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江陵。 “加减乘除都还没学好,就想学看账本?前者没学好,我就算是教你,你也看不懂。” 江陵拿着毛笔,点着朱砂,此时正在绘制符箓。 小珂大受打击,噘着嘴说:“其实我就是看着小姐每次盯着账本在发愁,想知道她在愁什么,可是我每次问她,她也不告诉我。” “姑爷啊,其实你知道吗,咱们店里的生意并不是很好的。”她翻开账本自顾自地说着。 一条条账目在她的眼里,如同天书,的确看不明白。 江陵:“知道。” 在前几天逛街的时候,他就有发现,就东城而言,其他几家热门地段的酒楼,一到就餐时间,生意即便谈不上火爆,那也是客来客往,络绎不绝。 但他们这【丰悦酒楼】,每天接待的客人基本都是数得过来的。 临舟县内,酒楼生意做得最好的是杨家。 整个县城,开有十四家酒楼。 林家初来的时候,曾气魄也不小,一口气开了六家。可如今,其他四家都已经划给车马行了。 酒楼只剩下东城一家,南城一家。 南城那边,过完今年约莫也是要不做了。 “听小姐说,这家店,可以做到不亏,但若盈利,那就非常微薄了。即便小姐接手后绞尽脑汁,可还是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你家小姐或是管理人才,却不是运营人才。她接手酒楼之后,也从来没出过什么新的举措。既然从来都没变过,那自然就谈不上会变好。” 以不变应万变,在生意上大抵是行不通的。 “姑爷,什么是管理人才和运营人才?”小珂听得一脸迷糊。 江陵拿过她手中的账本,翻了几页瞧看。 对于小珂的问题,他也不作解释。 他不认为解释了这小丫头就能听得懂。 只说道:“若想做出改变,最直接的就是开源和节流。如果不知道怎么去开源,那就从节流方面试试,多多少少,应该是可以提升一些的。” 小珂:“????” 估计她又要问开源是什么,节流是什么? 却未等她问话,江陵忽看着账本的几个点,笑道:“原来如此,这酒楼生意一般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难以盈利的原因,便是这采购与消耗了。” 小珂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已经完全不懂姑爷在说什么了。 江陵兀自说道:“生意不好,每个月采购额度却从没减少过。 而且从每日的进账来看,几乎快要与采购持平了。 若是这样还能盈利,那才叫怪事了。” 小珂:“姑爷……你能说得浅显一点吗?” 江陵合起账本还给她:“我的意思是厨房那边,消耗太大,买入的食材太多,每日根本用不了那么多,若能把这一项浪费给节约掉,这丰悦酒楼大约是可以提升两到三成的利润的。” “啊?这么多吗?姑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光凭账本就看得出这些吗?” 江陵:“这不都写着吗,只要你将加减乘除学会了,一看也就明白了。你小姐难道看不出这个?” “小姐?小姐应该看得出的吧……”小珂有点不确定。 看她一脸迷糊的样子,江陵感觉若不给她进一步说清楚些,怕是今天一整天都要在钻牛角。 也就忽然起身说道:“走吧,带我去厨房看看吧,到了那边简单说与你听,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好呀!” 小珂立刻兴奋地在前边带路。 二人去了后厨,刚好那边也正要下工。 请来的伙计和厨师,在过了餐点收拾后厨之后,会先行离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会再回来。 此时一男子背着一布包,刚好要关门。 小珂过来就说道:“马大叔,先别关门,我带姑爷来厨房看看。” “姑爷?”掌勺厨子马志强看了江陵一眼。 虽说是个姑爷,但他的眼里却看不出有甚么敬意。 到底是个入赘的。 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不成? “厨房重地,岂能随意观光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法跟小姐交差。”马志强说道。 他头戴小帽,一身灰色短衫,穿着棉里带锦,稍显贵气。 小珂赔笑讨好:“马大叔,你就让我们看看吧,就一会会儿。” “说了不行就不行,规矩是规矩,岂能随意更改?” 马志强拉上门环就要上锁,却在拉锁的时候,肩上布包掉下,落出羊、鱼若干,还有半袋白面。 这东西一掉出来,马志强面上稍显尬色,但很快也镇定下来,蹲下身一一捡起。 小珂倒是没当回事,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江陵却忽然问了一口:“马掌勺这背了这么多肉食米面,这是要带去哪里?” 马志强神色也不见慌张,道:“姑爷是吧,你若想知道,可去问小姐。” 言外之意,我懒得跟你说,你也没资格问我。 便是小姐来了,也是对我客客气气的,你又算哪根葱? 这般态度便是让江陵恼了,直接问:“这些东西,你是要以公谋私,带回去自己吃吧? 你若每日都这么夹带,呵,便是丰悦酒楼是开金矿的,也不够你搬的。” 这话似是点燃了马志强心中的火药, 他将肩上的布包忽然扔在地上,抬头就以恼怒之色盯着江陵:“夹带?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用得着夹带?这叫补贴,酒楼用不完的,为免不浪费,我才带回去。这一点小姐是知道的。 你虽是姑爷,但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门道,若不懂,就少多管闲事。 还是那句话,姑爷你若有疑问,可以去问小姐。” 江陵忽与小珂说道:“小珂,这酒楼采购食材的人是谁?” 小珂:“就是马大叔啊。” 江陵冷笑:“原来采购也是你,既然你是采购,那理当知道酒楼每日所需。 既然知道,又每日剩下这许多被你带走。这不是中饱私囊是什么?” “中饱私囊?哼!” 掌勺马志强将地上的布包踢开一边,然后指着江陵:“好一个中饱私囊,这话你说的。 你这个入赘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 你最好别来求我。” 丢下这话,他一甩衣袖,直接大步流星而去。 57章 相信夫君的 “姑爷姑爷……” 见着马掌勺离去,小珂小声拉了拉他衣袖,说道:“马大叔这样做,小姐好像的确是默许的。” “你须知这才过午,他就夹带而出,到了夜晚那一顿之后,怕是仍有剩余。 如此一算,一天浪费几何,你可知道?” 小珂摇头,她只知道马掌勺从厨房夹带东西已经很长时间了。 毕竟是剩余的食材,反正用不完也是浪费了。 “如果不知,你可以将这些东西拿去找知道的人问问价值几何。”江陵指着地上的布包。 “噢!” 小珂应了一声,还真就将那东西捡起来,匆匆跑了出去。 未到片刻,她又匆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姑爷,我问清楚了,吴大婶说羊肉四十钱一斤,这里两斤就是八十钱。鱼肉是一百文一斤,这条鱼大概两百文。其他的加起来,约莫是四百钱的样子。” 江陵:“若他一日夹带三次,皆四百钱,那一日总合多少?” 小珂轻松说道:“那肯定是一千二百文啊。” “且就算成一贯钱,他一日夹带一贯钱,一个月便是三十贯。一年就是三百六十贯,这丰悦酒楼的每月盈余也才六十贯,他一个人就夹带走了一半。你们养着这样一条大蛀虫,不亏本,已经算是奇迹了。” “啊……原来这么多啊。” 小珂听明白之后,也是气得脸儿发白起来:“那个姓马的,原来这么可恶。” 她这个性,一旦厌恶了某人,便不会再有敬称,往往是姓宋的,姓马的,皆如此类。 “我要去告诉小姐。” 她义愤填膺,立马要去告状。 却没等她离去,那林小姐就已然从前边过来。 她身形绰约,步姿柔美,支开了旁余下人后,来到后厨门边。 一脸微笑:“夫君怎有闲情来后厨了?” “小姐,小姐,你来得正好,姑爷教我算账呢。然后姑爷就从账本上……” 小丫头吧啦吧啦,将之前所经历之事叽里呱啦讲了出来。语气颇带三分气怨。 “原来那姓马的,竟每个月要夹带走那么多钱,小姐,你可不能再惯着他了。” 林小姐只浅浅一笑,说道:“小珂,你去前边帮我收拾一下账台可好?” “哦,”小珂乖乖听话,转身就去,可走了几步,又回头来说:“小姐,咱们真的不能再惯着那姓马的了。” 林小姐莞尔轻颔, 待小珂从后厨离去,她才垂下臻首,轻轻说道:“没想到夫君还通算经呢。” 江陵看她:“你似乎毫不意外这后厨的事,大抵是也知道的吧?” “嗯,是知道的。” 江陵:“小珂虽然急躁了点,但说的还是没错的,有些人,的确不能惯着。” “夫君呐……” 林小姐幽幽一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垂下。 江陵:“你呀,你这性子就是太柔软,有话直说就好,不必总有顾虑。” 林小姐稍稍沉吟,道:“我虽知道后厨的事,可也是没办法的。夫君可知,林家一开始在临舟县是有六家酒楼的,短短几年时间,就关闭了四间,今年之后,大概就只剩下咱们这丰悦酒楼了。” 江陵略想了一下,问道:“是寻不到合适的厨子吗?” 林小姐目光讶异,很惊奇地又看了他一眼,“夫君真是好厉害呢,一猜就猜中了。” 江陵失笑, 这还用猜? 若不是厨子的事,恐怕你也不会对他如此纵容。 林小姐嫣然道:“酒楼生意和车马生意一直都是林家所擅长的,临舟县作为南郡的一道水路枢纽,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所以前些年,爹爹就被家族支派过来开拓市场。 酒楼本也是爹爹所擅领域,但到了这边,却一直都是水土不服。 因为这南北口味差异极大,一开始这边人儿因为新鲜劲儿,会光顾我们。但随着时间一久,他们就并不买账了。 而且这边的客人,都是南人为多。 在这般情况之下,爹爹就想着改变口味,将南北融合。 可是要融合南边口味,那就要寻到合适的厨子。 但是在临舟县,也有其他世家经营着酒楼生意。其中最好的是杨家,最好的厨子,都在他们那边。 我们林家作为外来户,想跟他们竞争,真的很难。 马掌勺当年也是因为在落魄的时候被爹爹帮扶了一把,后来就到了丰悦酒楼做事。 也自他来了之后,丰悦酒楼的生意的确是恢复了一些。 如今,虽赚不到大钱,可每月至少还是有盈余的。 也因此,马掌勺虽有出格之举,但只要在尚可接受的范围内,我也没办法怎么样他。 毕竟,一旦他若真的走了,这丰悦酒楼,怕也是开不下去了。” 江陵心中也自感慨,怪不得幼时曾听老一辈说人生在世无论如何都要有一技之长傍身。 似马掌勺这般,懂一门厨艺,哪怕只是个伙夫,也能反过来让主家看他脸色。 “马掌勺先前言语多有不是,夫君还请别往心里去,我……我也先替他向夫君赔个不是。” 说罢,她欠身行礼。 “他出言不逊,你替他赔什么不是?莫非,你还想去给他道歉不成?” 被江陵一眼看穿心思,林小姐垂首心愧。 夫君啊,这酒楼,到底是离不得他呢…… 但不愿惹江陵不悦的她,也终究没再说什么。 “你呀,性子这般软弱,无怪他如此欺你。” 江陵忽道:“这酒楼也开了好几年了,难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就不能独当一面?” 林小姐轻轻说:“倒是有几个学徒,可是,难当大任。” 说白了,就是没学到精髓,马掌勺该教的不教。 学徒只会打杂,做菜还是不行的。 江陵:“再差再差,总会一些吧?” 林小姐轻点头:“会倒是会一点的。” “那就行了。” “嗯?” “我的意思是,你也不必去请他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也从今天起,不要让他再进丰悦酒楼这个门了。” “可……” “顶替他位置的事,交给我,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我自是相信夫君的。” 林小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心底下了好大的决心,抬头说道:“那……就听夫君的。” 58章 林小姐岂能离我? “马师傅,倒是闲情逸致。” 微雨茶馆里,朱二在掌勺马志强对面坐下。 这微雨茶馆离丰悦酒楼不算多远,约莫是两百步。 马掌勺笃定自己离了酒楼,不需半个时辰,林小姐必来寻之。 他在这里喝茶,也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林小姐若好言请他回去,那他届时也就半推半就会应下。 但前提是,那个入赘的须道歉,且以后都不准踏入后厨那一亩三分地。 此刻茶汤刚端上来, 才饮了一杯,这朱二就来了。 马掌勺自也是认识他的,朱大少的狗腿子,整个临舟县不认识他的反而在少数。 “有事?” “替我家少爷传个话,我少爷想问马掌勺有没有兴趣去我们朱家做事?” “呵。” 马掌勺笑了,这几年跑来挖他的人不在少数,杨家、叶家甚至宋家都有。 可惜,想挖他的人,总出不起价。 这也就让他没甚么兴趣了。 “我听说马掌勺在丰悦酒楼每个月的薪资,是五两银子,应该没错吧?” “没错。” “十两!”朱二两根食指交叉:“我家少爷说了,只要马掌勺你肯来我们朱家做事,我们给你翻一倍,每个月十两。” 马志强眉头微微一挑,心说朱家不愧是临舟县第一世家。这出价的气魄果然要比其他人高。 像以前杨家宋家之类的找他,顶多是加个一两半两,撑死了就是二两。 但这点增幅,对马志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他表面上每个月是五两银子,可是若要算上夹带,呵呵,那可价值三四十两了。 因此,这七八九十两的,他还真有点看不起。 “呵呵。”马志强仍只是笑,并不答话。 朱二从他笑声中,听到了不屑,顿时一心狠:“那就十五两如何?翻你如今三倍。” 马志强从桌上拿过一个杯子,放到朱二面前,为他倒了一杯茶:“感谢朱大少好意,但是,这好意马某也只能心领了。 马某曾受林老爷恩惠,如今林家就只剩下两家酒楼了。 马某也不能忘恩负义,只要林家不赶我走,我也不会弃林家而去。 因此,还请见谅。” 朱二一听,好家伙,倒还真有几两义骨。 先前听说挖他的人不少,但都被拒绝了,有人说他风骨高洁,但朱二自不认同,一个厨子什么风骨不风骨的。 但此时见他态度决绝,也不由心生佩服。 三倍薪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马掌勺不着急回答,可以再想想,我这边随时恭候。” 朱二也不再往上加了,一个厨子而已,薪资再高也得有个限度。 人家宫里的御厨,一个月也不过十六七两的银钱。 你马志强能比得上人家御厨? 若不是朱大少开口,就这马志强的厨艺,顶多也就三两银子一个月。 这已是行情价。 朱二离去,马志强继续喝茶。 半个时辰过去,茶楼清冷,没甚人来。 马志强目光望着丰悦酒楼的方向,想等的人,还是没来。 这让他那颗笃定的心,也开始有点浮躁起来。 待又过半个时辰,林小姐还是没来。 马志强茶也喝了两壶了, 自语道:“莫非她有事忙不开?” 若是有空,理当已经找来了。 丰悦酒楼岂能离得了他? 可以说今天没了他,明天就开不下去。 “马掌勺可要再来一壶?” 茶馆小二走来,面带笑意问他。 马志强眉头一皱,若非我在这等人,谁会喝你们这十文钱这么贵一壶的茶水? “不必了。” 结账,走人。 出了茶馆门,他本欲回家,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林小姐毕竟是主家,若要主家找到家里去,那也是不太给面子了。 想着以后毕竟还要在林小姐手下做事, ‘罢了,我再让一步也无妨。’ 无论林小姐这会儿有多忙,他只要走回丰悦酒楼被人瞧见,那林小姐肯定就会来寻他说好话。 念此,他挺直腰板,信步前行。 片刻,来到丰悦酒楼门前。 此时大堂内,有两个婆子正在洒扫。 马志强站在外边,轻咳一声,想引起注意。从而让她们去通知林小姐。 “咳咳……” 清嗓的动静倒是让两个婆子听到了,她们也看到了。 但,也就听到了看到了。 手上动作没停下,她们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马志强不由皱眉,这点眼力劲也没有? 没瞧见我回来了? 林小姐这会儿该是很着急才是,你们这两个瞎眼婆子,竟不懂得去通报? ‘罢了,何必跟两个婆子计较?’ 安慰自己一声,马志强自己跨入丰悦酒楼大门。 可是,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那洒扫婆子给阻拦了。 马志强:“走开,别挡道。” 婆子:“马掌勺你还是出去吧,姑爷说了,从你出了丰悦酒楼那会儿起,就不准你再进来了。” 马志强恍然,无怪这婆子方才无动于衷,敢情是那入赘的说过这般话! 很快,他笑了。 “姑爷说的,你就当真了?他懂什么?小姐可是在忙?” 这儿,小姐的话,才有份量。 那入赘的,吃的是软饭,哪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还学人下命令了?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道:“小姐是在忙。” 马志强:“那你去告诉她,我来了。” 婆子说道:“小姐也说了,马掌勺对姑爷多有不敬,从今日起就不必再来了。她也不忍当面拒你,就让我们这些下人如果见到了你,就通知你。” 马志强:“????” 林小姐会说这样的话? “这真是小姐所说?” “千真万确。” 尽管婆子说的肯定,但马志强还是不信。 他想当面去问个清楚,可婆子恁是不让他进门。 就在言语拉扯间,小珂出来了,见马志强要进来,她噘嘴道:“我还以为谁在外边吵闹,原来是你啊。姓马的你还来干什么? 不是走了吗?既然要走,那就别回来啊。” 马志强哼了一声,我懒得与你一个丫鬟计较。 “你去告知小姐一声,且问问她,要我不进这个门,到底作不作数?” 马志强傲然而立。你们的话,都作不得数,她若亲来,恐怕就不是这般态度了。 哪知,他这话才落音,大堂后边的账台里,一个温柔的声音就轻轻传来 ——“马掌勺你自去吧,那话,确是我说的。” 59章 小姐,出大事了 这说话者,赫然就是林悦薇了。 在大堂门外听到这话的马志强先是一愣,随即便是脸色一垮。 林小姐竟真说得出这话? 让我自去? 你这丰悦酒楼没了我,还能办得下去? “好,既然是小姐的意思,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祝你们生意兴隆!” 再留下去,那就有损自己面子了。 马志强冷哼一声,扭身就去。 本来我还给你们一个台阶下,但既然你们这么决绝,那就等着看吧,看看最后到底谁求谁。 须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刚刚朱二还来找过老子,大不了老子投了朱家,高额薪资照样拿。 “唉!” 账台边,林小姐听着外边的脚步声离去,不禁叹了口气。 依她的想法,是不想马掌勺走的。 ‘但谁让他惹了夫君不快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为妻纲,她也自觉做的没错。 倘若就此以后丰悦酒楼垮了…… ‘也罢,垮了就垮了吧,总也会有别的营生可以过活的。’ 本心当中,她也认识到,其实自己并没有多少经营天赋。 她或是个守成型的,但绝对不是进取型的。 似丰悦酒楼这般已然进入衰落期的产业,交给她来守成,就算一直维持,怕也是扛不了几年。 ‘比起这个,又如何比得上一个能让自己心安,且能保护自己的人呢?’ “小珂,姑爷呢?” 唤来小珂,林小姐问她。 小珂:“在后厨啊,那姓马的几个学徒,姑爷说要教他们几招。” 林小姐甜甜一笑:“原来夫君还懂庖厨之术呢。” 小珂眼巴巴看着她:“小姐,我想去看看。” “想去便去,只是莫要给姑爷添麻烦。” 小珂噘嘴:“我才不会哩。” 到后厨,见江陵坐在一旁,看那几个学徒在做菜。 他方才叫这几个学徒做一些自己所会的菜色, 然而,当他们做出来,却都是清一色的家常小菜。 马志强所会的那些菜,一个都没教给他们。 个别学徒即便见过,也偷偷模仿过,可做出来的口味却是天差地别。 有一学徒唤袁焕,个人天赋不差,能模仿五六个菜色,做出来倒也像样,就是口味差得太远。 当他们将手艺都展现了出来,一盘盘的菜摆在桌子上,心情忐忑地等待着江陵的点评。 江陵说了,谁要是让他满意了,那从今天起,谁就将接替马志强成为丰悦酒楼的新掌勺。 尽管他们都认为自己水平不够,但成为掌勺到底是有更高的薪资,因此心中都是极想的。 小珂跑进后厨正好看到这一幕,只见江陵忽问一个年轻人:“你学厨多久了?” 那年轻人面露胆怯,紧张得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小珂替他回答了:“姑爷,他是袁焕,学厨大概有两年了。按关系算,他还是小姐的表弟呢,不过是远房的。” “哦?” 原来还是亲戚? 远房的穷亲戚到富家亲戚这来打工,这事并不少见。 小珂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其实也挺可怜的,他们那边发生了瘟疫,家里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个,当初刚过来的时候,还没人愿意收留他呢。 还是小姐发善心留下了他在丰悦酒楼做小工,后来见他为人勤快,就让他进了后厨当学徒。学了两年,如今几个家常菜还是炒得不错的。” “的确是不错。” 江陵指着他:“那就你吧,从今天起,你就是这后厨的新掌勺了。” 袁焕紧张得双手发抖,一张嘴也支吾难言。 “怎么?没信心吗?” 袁焕结巴道:“我……做……做不了,怕……怕给小姐丢脸。” 江陵笑了,倒也是个有责任心的,换做他人,怕是谦卑几句就答应了。 不过,这般时代的菜色也当真是太过简单。 甚至在江陵这个后世人看来,简直可以称为粗糙。 那马志强做的菜,他也不是没吃过,也就那样而已。 因此,若要调教袁焕,他也懒得多教,也没甚空闲。 只备了一物,此时从怀中拿出来,丢了给他。 “也不必怕丢了谁的脸,刚才这几道招牌菜,你模仿了大约五成,火候不到是一方面,调味功夫却是主要方面。 现在你再做一次,将我给你的调味品,按照食盐的比例,放一半即可。” 袁焕依言开锅重做, 将菜将要炒熟时,放了食盐,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江陵所给的调味品,放食盐的一半量。 当菜一炒好,江陵示意:“你自己尝尝试试?” 袁焕紧张尝试,只品了一小点儿,忽然双目一亮,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来。 “姑爷……这……这……” 他似不敢置信,这竟是他炒出来的? 为何如此鲜美, 几乎……几乎比马掌勺做出来的,还要更美味一些。 ‘不,比马掌勺做的,起码美味两三倍。’ “这下有信心了吧?这东西就交给你了,你每次省着点用就行,等用完了,再向小珂要。” 江陵从他那惊讶的表情里,就看到了此物可行。 而这东西,也非是什么特殊之物,不过是后世家庭普遍可见的味精而已。 他此次,尝试以一滴血混合朱砂来绘物成真,结果,这味精画好了一大箱子。 确是成真了, 但是如果再画大一点的东西,便就效力不够。 如今只一滴血而已,混合朱砂画成的成箱的味精、鸡精,约莫是够丰悦酒楼用上一年半载的了。 “小的……一定……一定妥善保管此物。” 袁焕知道自己水平绝对做不出这种味道的菜,所倚靠者,唯有手中这白晶晶的神奇调味品。 说话间,他将味精当成至宝一般,收进怀中,小心存放。 “行了,就这样吧。” 江陵起身就回了楼上。 小珂待在后厨,也看着袁焕那惊讶的样子以及将那调味品如此小心翼翼塞入怀中的样子,也不禁好奇起来。 “加了姑爷给的调味品,难道就有什么特殊滋味吗?”她问。 袁焕在她面前仍是紧张,结结巴巴道:“小珂……小姐,你……你可以试试看。” 小珂早就想尝了,拿着筷子就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食物刚入口,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刻就幸福地眯了起来。 再次睁开时,宛若充满了小星星一般。 然后也不待表示,端起菜盘子就跑向外边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60章 且看他们笑话 “小姐小姐,你快尝尝看!” 小珂火急火燎地跑到账台,将一盘子菜放在林小姐面前。 “出什么事了?” “就是……就是小姐你快尝尝看呀。”小珂也不知如何解释,总之她坚信只要小姐尝一口,自然便知了。 林小姐拿起筷子,夹了一点点,浅尝辄止。 可当食物入嘴之后,她的神情,几乎跟小珂刚才一样。 看了看盘子里的菜,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小珂看得眉开眼笑:“怎么样怎么样?小姐你快说怎么样?” 林小姐一脸惊讶:“这难道是姑爷做的?” 她可是清楚,就后厨那几个学徒,万万没这般厨艺。 “是不是很好吃?”小珂却笑着脸,不答反问。 林小姐点头:“是很美味,这滋味,尤胜马掌勺。” 小珂兴奋地小声说道:“小姐啊,你真是捡到宝了,姑爷真的好厉害,好像什么都会呢。 这虽然不是姑爷做的,但却是经过姑爷指点之后,袁焕做出来的。 姑爷只随便给了他一点调味品,这菜的味道立刻就提升了,好神奇呢。” 林小姐心中一喜,不但小珂有这般感觉,她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好似夫君真的是个宝呢! 看着眼前的菜,她先前的种种担忧以及对后路的打算与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夫君心中早有把握,先前看来是我白担心了。若是其他菜都能有这般的口味提升,那丰悦酒楼或许还能生意更胜以往!’ “姑爷呢?” 小珂:“姑爷去房里了,这两天姑爷一直在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看不懂在画些什么,但姑爷叫我别去打扰,我便没进去。” 林小姐眉目之间掩不住喜色:“且送些果盘去给姑爷吧。” “好。”小珂乐滋滋就要去。 “等……等一下。”林小姐喊住她,脸色微红地又道:“算了,你替我收拾账台,我……我亲自送去吧。” “哦。”兴奋的小珂笑容渐渐消失,来到账台边,只见上下整洁,心说这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呀。 …… 朱家。 西厢苑。 朱大少就守在狂道士的身边,从早上至现在,狂道士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自是不担心狂道士龙鸿章的死活,他只是想拿走那块【定心玦】而已。 道士如今生生死不知,他也不敢随意下手,万一道士还能醒来,得知他动了定心玦,那定然会与他翻脸。 碍于道士身份,朱大少也吃罪不起。 “少爷,好消息。” 家丁朱二忽然匆匆跑来,面上神情眉飞色舞。 朱大少盯着定心玦,双眼一眨不眨:“说。” 朱二喜色无限:“那马志强答应了,刚刚主动来寻我,说是愿意给朱家做事。” 朱大少冷笑一声,忠诚?所以说,哪来什么忠诚? “你开了他多少钱?” 朱二略一犹豫,生怕被骂,小声道:“十……十五两一个月。” 稍稍一顿,他又立马解释:“之前开了十两银子一个月,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因此才开到十五两。”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要十五两?” 朱大少不屑道:“罢了,十五两就十五两,就先给他一点甜头。等目的达成,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这事既然做了,那干脆就做到底,那丰悦酒楼对面不就是我们朱家的产业么? 你让人去将那儿腾出来,也开一家酒楼,就让马志强去当掌勺。” 朱二眼珠一转:“少爷,妙啊。” 挖走了别人的顶梁柱,结果还要在人家对面开一家来对着干。 这分明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林家那个入赘的,你是何苦要招惹咱朱少爷?呵呵,这下看你们怎么办! 当日,丰悦酒楼对面就风风火火开始张罗。 只待天黑前,那酒楼模样儿已成雏形,只消再搬来桌凳,明日便可正式营业。 家大业大的朱家要做什么事,那效率自是极高。 整一下午,马志强也在丰悦酒楼对面昂首阔步,欣赏着新的战场。 逢人便说以后他就在对面做菜了,并邀熟客明日赏光。 这一幕,叫小珂见了,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小姐知道这必是朱大少使的手段,恶心人不说,若无她夫君在,单凭朱大少这一招,定能将丰悦酒楼在短时间内挤垮。 小珂忍不住想出去骂人,林小姐则拦着她,让她不必与那姓马的计较。 可小珂终是忍不住,跑去房里寻江陵,将此事告知。 江陵听了,只道:“他要明日开张?” “是的,听他自己说是这样。” “呵呵,既然姓朱的要玩手段,那就陪他玩好了。他既然明天要开张,那咱们可以明天搞店庆。统一半价。” “店庆?可明天不是咱们丰悦酒楼的店庆啊。” “只要你认为是,那就是。” “啊?这样……也行吗?” “去跟你小姐说吧,让她安排一下,今天下午起就不再营业。酒楼全员做一做清洁工作,再挂几副新对联和红灯笼,就差不多了。” “哦。”小珂匆匆跑去问林小姐。 而林小姐那边自是听从江陵的,这天下午就没有营业,反而搞起了清洁,对联灯笼也一并挂上。 这边的动静让马志强那边也是看在眼里, 其时,朱二也刚过来,见丰悦酒楼这举动,不由笑道:“他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谁知道呢?”马志强自是不知。 毕竟丰悦酒楼还没有放出任何风来。 “看起来,就好像要与我们打擂一样。就是不知道他们新的掌勺是谁?”朱二说道。 马志强:“这个我倒是知道,就是那袁焕。” 朱二:“袁焕是谁?” 马志强笑道:“我之前的一个学徒而已。” 朱二挑眉,忍不住也是一笑:“你的学徒?水平学有几分?” 马志强傲然道:“手艺这门功夫,岂能轻易授人?他虽有几分天赋,但连我手艺的皮毛都尚未学会。 林悦薇让他做掌勺,估计也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没办法的无奈之举。毕竟,这临舟县内,除了我,她还上哪里找大厨子去?” 朱二失笑,心说你水平似乎也不怎样,但嘴上还是同意的:“那就明日看他们的笑话了,面子工程可以做,但口感这方面却不是那么好骗人的。” 61章 回归本源 翌日,新店开业,名唤【悦丰酒楼】。 便是连名字都懒得取,直接从对面倒过来照搬。 早上两边都是没甚生意,要到晌午和傍晚,那才是一日主要客流高峰。 一大早,马志强就在对面门外吆喝,如条件允许,他绝对想让全城都知道,他已经跳槽到对面了。 然后自是希望新老顾客,来光顾【悦丰酒楼】。 并且朱家还在东城这一带为他造势,更传出话去,那丰悦酒楼如今是由他学徒在掌勺,口味奇差,难登大雅。 这些举措似也是有些效果,反正在周遭街坊的口中,已是皆不看好林家的丰悦酒楼了。 待晌午将近,悦丰酒楼这边已陆续有客人上门。 马志强自是得意,立刻就去那后厨开始忙碌。 而林家的丰悦酒楼这会儿,竟挂出了一红色的牌子来。 那牌子上,写着【五年店庆,一律半价】。 那些因为马志强已经跳槽到对面,本想去新馆子吃一顿的人,看到这牌子,不由地就停下了脚步。 “一律半价?” 尽管外边传言丰悦酒楼如今是马志强的学徒在掌勺,不过是个半吊子。 但是,于食客而言,口味确是一方面,但价钱嘛,也是一方面。 有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如此优惠,要不,去点一桌?” 友人也正有此意,伸手做请:“走走走。” 入得丰悦酒楼大门,见了里面伙计,他们张口就问:“你们店今日半价,可是当真?” 伙计道:“自是当真,今日乃五年店庆,算是回馈各位新老顾客。” “如此甚好。”那人一笑,邀请友人轻车熟路走向二楼雅厅。 他们刚进店门,后边也陆续又有客人前来。 他们之中很多,都是听闻这边有新店开张,想来凑凑热闹的。 无想到这一看,对面的丰悦酒楼居然半价。 这显然,比去新店要更为划算。 “啧,半价,咱们也去尝尝?” 有一家人在外边商量起来。 “听闻这丰悦酒楼乃是一个学徒在掌勺,怕是口味不佳。” “就算口味不佳,好歹是半价,大不了,多点一些肉食,不也划算吗?” 那丈夫一听,也对,平时舍不得吃的大鱼大肉,今日半价,完全可以放开来大吃一顿。 念此,他洒然一笑:“走走走,那就去试试。” 如此,有一有二便有三。 这半价的招牌一打出来,对面昨日以及今儿个上午所营造的气氛仿佛都是给了丰悦酒楼做了嫁衣。 只不到盏茶时间,丰悦酒楼这边一楼便已坐满。 对面的悦丰酒楼只零零散散几个客人而已, 马志强本已做好忙碌的准备,却在安排了四桌客人之后,被动的闲了下来。 “若有客人点菜,就让伙计快点传唤。”他催了一声。 一新学徒跑出去传话,匆匆去又匆匆回:“外边并没客人了。” “没客人?怎么可能?” 张罗这么久,才四桌客人? “客人好似都去对面了,那丰悦酒楼眼瞅着已经坐满了都。”学徒说道。 马志强脱下围裙,走出后厨,来到前边后,果然是看到丰悦酒楼一楼大堂坐了满客。 朱二适时走来,说道:“那叫什么袁焕的,当真只学到皮毛?” “这还用说?真本事,除了自家儿子,岂会教授别人?”马志强理所当然道。 “可对面这生意有点好啊。” 马志强看了一眼丰悦酒楼前边的牌子,说道:“居然搞半价,如此亏本做生意,也不知是那个猪脑子想出来的。”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边没客人了。 对面既然搞了半价,那自然会让心里贪小便宜的人去了对面。 朱二:“看起来,这半价手段倒是不错。” 从商业角度看,一个半价,能拉来这么多顾客。本质上算是成功的。 马志强哼了一声道:“这般亏本烧钱的手段,顶多也就一天两天,到最后还是得回归味道本质。 你且看看那些一楼的客人,所点之餐,多为大鱼大肉,这显然并不是因为口味而去的。 一旦对面搞不起半价活动了,必然不会再有人去。” 朱二眺目看了看,倒也果真如此,去丰悦酒楼的客人,多是奔着大鱼大肉去的。 马志强提议道:“今天就随他们瞎搞,我们最好不予理会。待明天,我笃定他们不会再来什么半价活动,因为就凭他们的底子,也绝对搞不起了。” 朱二感觉言之有理,便依之。 晚上一顿,悦丰酒楼这边自然依旧清冷,与对面的火热形成鲜明对比。 到翌日, 一早上,那丰悦酒楼果然撤去了【半价】的牌子。 马志强见了,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对面的家底有多厚,谁能有我清楚?昨日不过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根本无用。” 朱二目光赞许,也笑道:“果然是知己知彼,少爷说了,他们若不搞,那我们就来搞,今日咱们酒楼一律九折。” 半价? 我们才不会搞什么半价,亏本生意岂能做? 九折已算不错了。 近中午时,当他们将九折的牌子挂出来,也果然的,吸引了大量新老熟客过来。 马志强进入后厨开始忙碌,干劲十足。 朱二看着自家火爆,而对面变成了冷清,也自冷笑不止。 然而,没等他得意多久,他们店里有一桌客人忽提起意见来。 “这菜,有点不对啊。” “你这一说,我感觉也是有些不对。” “马大厨的手艺,以往尝着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不知怎么着,今日吃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是一位熟客了,以前总在丰悦酒楼吃,对马志强的手艺还是熟悉的。 一男娃忽道:“爹爹,还是昨日的焖鸡好吃。” 昨日? 一提昨日,他们立即就意识到少的东西在哪里了。 对! 鲜美! 昨日他们在对面尝的菜肴,道道鲜美,回味无穷。 而今日再尝这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同款菜肴,很容易就能比较出来,马大厨做的菜太老,味道太死板,那种鲜美的味道似乎完全丧失。 以前他们尚不觉得有甚么问题,这是因为没有对比参照。 可昨日,他们在品尝了那种格外鲜美之后,如今再尝这又柴又老又味道单一的东西,便就索然无味了。 “爹爹,我想去对面吃。”小男孩指着对面,强烈要求。 这户人家都穿着锦缎,显然是有钱大户。 听儿子如此说,再加上他自己也感觉这边口味差得太多,便站了起来:“行,那就去对面吧,这儿的味道的确是差了点。” 62章 甚么意思 “小二,结账。” 走了一户,是前兆,起初朱二他们倒也没在意。 可过了片刻,又有第二桌、第三桌感觉不对了。 如果说肉食在味道方面口感区别没那么大,那素菜方面,就很容易让人感觉出其中差别。 就比如清炒白菜,只加食盐的和加了食盐、味精的,那炒出来完全是两盘菜。 “这口味的确不对,比起对面好像差远了。” “唉,还真是食之无味。” 当一个男人真正碰过女人之后,塑料娃娃便不怎么看得上了。 吃饭也是这么个道理,吃过精细白面的,再去吃糠咽菜,那自是难以下咽。 有一桌客人忽然也喊了起来:“小二,剩下的菜别炒了,结账。” 小二过来,一脸赔笑:“客官可有什么不满意啊?” “结账结账。”那客人也不多说,反正只上了一盘素菜,银钱不多。 当他们这一走,其他桌上的客人,有样学样,不少人也是提前结账。 要去对面吃饭。 毕竟这边才九折,为了九折优惠,而虐待自己的味蕾,那确是不划算。 除非这悦丰酒楼也能像对面昨天那样,来个半价。 若是半价,那他们也忍了。 可仅仅只是九折,还不到能让人容忍的程度。 不到盏茶时间,那些上菜少的人,走了几乎七成。 剩下的,要么是菜上得差不多了,要么是懒得走了,就还留在这。 但留归留,嘴上的嫌弃终究还是难免。 朱二发现了这个问题,就寻到一熟悉者,问他:“张老板,今儿个这饭菜可满意啊?” 张老板刚刚便是在发牢骚, 他新纳了小妾,邀了四五好友,准备稍稍庆祝。 可这悦丰酒楼的饭菜,让他从一开始,就坏了兴致。 若不是鱼肉已经上齐,他还真想跟那些人一样,结账走人,去对面吃。 “你不问还好,你既然问了,我就忍不住想跟你说。你家厨子是怎么做菜的?”张老板皱眉道。 朱二:“可是哪里有问题?” 张老板指着一条鱼:“这鱼……哎,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吃起来没滋味。 尤其是这青菜,你自个尝尝,看看味道差在哪?” 朱二见他如此较真,心想莫非今日饭菜真有不对? 便拿起筷子尝了一点, 吃进嘴里,盐分刚好,他点头:“这没问题啊。” “没问题个鬼,说起来,其实……也的确没问题,可关键是,你家这手艺比对面差远了。这一比较起来,就有问题了,懂吗?” 朱二道:“张老板,你这可是有所不知了,须知对面那丰悦酒楼的掌勺,乃是我们这边马掌勺的学徒而已。 他连皮毛都没学到,做的东西,又岂会有马掌勺做的好吃?” 见朱二那迷之自信,张老板都懒得解释:“什么学徒不学徒的,你自己去尝尝便知。” 似张老板这种的,都是昨日去过丰悦酒楼吃过那鲜美食物,心中才有这般比对。 对于那些昨天没有去丰悦酒楼吃过的人来说,对今天悦丰酒楼的口味还算满意。 但是,当他们频频听到有人提起对面的口味,他们也不禁好奇起来。 这对面,难到真有那么好? 整个晌午,丰悦酒楼和悦丰酒楼,客流量大约是六四开。 可到了晚间那一顿,从傍晚开始,丰悦酒楼那边就客似云来。 到最后,竟然外面还排起了长队。 那些人竟宁愿在对面排队,也不愿来悦丰酒楼吃那九折的饭菜。 “咦,这丰悦酒楼怎的生意如此之好了?还要排队?走走走,咱去对面新店试试。” 这是几个在衙门当差的人,刚散衙,也是想来外面打打牙祭。 一同僚拉住他说道:“可别,那新店今儿个中午,我去尝了,可以说滋味寡淡,没甚特别。 真要吃,还得是这家丰悦酒楼,据说酒楼新换了厨子,啧,那饭菜滋味,真是非一般的鲜美。” “哦?”这人惊讶,能让同僚如此夸赞,看来这丰悦酒楼当真是极好了。 “可是据闻这丰悦酒楼的新掌勺,是对面那马掌勺的学徒,真有这般手艺?”另一同僚插了一句嘴。 那懂行的笑着说道:“我却是听说那马志强手艺不行才被踢走的,正因为换了个更厉害的,才不要他。 至于什么学徒不学徒的,你们待会且尝尝口味再说。谁真谁假,一尝便知。” 众人点头,这倒也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尝一尝滋味自明。 悦丰酒楼这边,朱二在前台发愁。 怎么对面生意就这么好呢? 人人都说那边饭菜好吃,却究竟怎么个好吃法? 马志强因为没甚么生意,这会儿也闲着在前台与他商量对策。 忽然,一伙计匆匆从对面跑了出来。 原来是他装成顾客,点几了份菜,偷偷带了出来。 此时一进店门,他就将饭菜在桌台上摆开。 也没点太多,就四个碗。 常规的三菜一汤。 朱二眉头一蹙:“让你点菜,你就点这玩意?” 这基本菜色能尝出什么名堂? 伙计叫苦:“对面生意太好了,其他菜色要等太久,只能先点这几样。而且这几样,其他客人点得也非常多。” 马志强冷哼一声:“就这几个菜,不过是我教给他们的而已。” 他拿起筷子,挑开一盘青菜,冷笑:“这就是一盘乱炒的青菜而已。” 按照他的手艺,那该当先掌握火候,然后是控油,接着就是下蒜爆香。 可他面前这盘菜,蒜明显是后放的,还夹生不熟,这也叫炒菜? “还有这肉,明显火候不够,想偷学我,还远不到家呢。” 朱二没说甚么,只拿起筷子尝了一夹。 是青菜! 厨艺好不好,一盘青菜足能看出。 食物刚入口,便觉一种奇特的鲜味顺着味蕾传到整个口腔。 这……区区青菜,竟也能有这般鲜美? 他又多尝了一口,兀自品味着,然后又让伙计端了一盘马志强炒的青菜。 两相对比,马志强的菜在色、香这两方面的确要更胜一筹,这是厨艺经验。 但是,味道方面…… 朱二也夹了一夹,送入口中,但觉莴笋苦涩,吃起来如牛嚼草。 都不想咽下去,他直接吐了出来,再尝那买来的。 嗯,果然不一样。 品出差别后,他目光异样地看着马志强。 马志强一脸不解,道:“你如此瞧我作甚?” 朱二:“姓马的,你是不是在故意搞我们?”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马志强不悦了。 朱二冷哼一声:“甚么意思?你自己尝尝是什么意思?” 说着便将筷子丢在他面前。 63章 穿墙术 马志强伸出筷子夹起一片被他点评是半生不熟,几乎是完全不像话的青菜塞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眉毛从舒展瞬间变得紧皱起来。 他又伸出筷子去尝了一片鱼肉, 当那鱼肉一入嘴,个种滋味,那鲜美、嫩滑几乎是瞬间飘香唇齿。 这…… “这就是你说的半吊子炒的菜?”朱二大怒,拍桌子。 马志强问伙计:“这菜谁炒的?” 伙计道:“就是那什么袁焕啊。” “不可能,他没这个本事。”马志强肯定道。 朱二:“姓马的,你是串通了对面专门算计我们朱家是吧?” “天地良心,我怎会干出这种事?” “那这菜,你怎么解释?那袁焕是你学徒,可你学徒的菜是这样,你自己炒的,竟是那般。两者相较,云泥之别。你怎么说?” 马志强也根本没法解释,因为那菜,他也炒不出来。 袁焕那小子,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水准? “姓马的,你如果还想在临舟县混下去,就老实给我交代。” “交代什么?” “这菜是怎么做的?” “我……我哪里知道?” “你既说袁焕是你学徒,这菜是他炒的,你如何不知?” “我……真不知道。” 又一日后,丰悦酒楼菜肴鲜美之名几乎传遍全城。 也是从这一日起,对面的悦丰酒楼彻底成了个笑话,日日清冷生意寡淡。 与之相比,丰悦酒楼上到掌柜,下到伙计,都是如蚂蚁般忙碌。 很多客人从一开始不耐烦排队,到后来也接受了排队。 毕竟,谁让这里的食物鲜美非常? “姑爷姑爷,今日只半天,我们丰悦酒楼的营收额就超过了以往的半个月了。小姐都惊呆了。” 小珂跑到江陵房间汇报喜讯。 江陵笑了,有他给的调味品,又给了五道新菜的菜谱,这自然是想生意不好都不行。 “生意变好,你们可开心?” “当然开心啊,就是……忙碌了点,哎呀,我得去帮忙端盘子了,对了,姑爷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帮你准备?” “随便弄点烤鸭就行。” “好。” 如此,又过了七日。 丰悦酒楼的生意非但没有降下热度,反而依旧火爆。那南来北往的行商客人,或是行脚挑夫,在经过临舟县的时候,也总会慕名而来,尝一尝个中奇鲜。 到第八日,对面的悦丰酒楼也悄然关了门。 马志强自是被扫地出了门,酒楼以重新整理为由,关了店门,连招牌都给拆了。 既然开了也没生意,自然也不用再开了。 要不然,对面日日火爆,你却日日冷清,不是徒惹笑话? 被赶出酒楼的马志强大受打击,转身去其他酒楼寻工作,却都被拒之不要。 须知,以前有人挖他,那是因为他是丰悦酒楼的掌勺。 挖了他,对于打击丰悦酒楼,打击林家有利。 可如今,他什么都不是,自然也就没了招他的价值。 而且他要价还高,开口就是十两银子一个月,到杨家、宋家那边还徒让人耻笑了一番。 也尽管他一直否认与林家串通算计朱家,朱二还是在某一日的傍晚找了人,在街上埋伏,打断了他两条腿。 朱家那边,朱大少听闻此事,心中也大是不悦。 但是当他也尝过丰悦酒楼的饭菜之后,也极为吃惊。 他与一般人是不同的,他年少就随家里走南闯北,似丰悦酒楼这般,将一盘青菜都能炒得这么鲜美的,他还是头一遭尝到。 “定是那丰悦酒楼寻到了某种调味配方,若不然,区区青菜绝对不可能这么鲜美。” 朱二在旁说道:“少爷你还真猜对了,我从他们那一个伙计口中打听到,这些菜之所以能这么鲜美,完全是因为林家那个倒插门姑爷弄出了一个特殊的调味品,雪白跟盐一样,据说只放一点儿,那菜就能十分鲜美。” “可否弄得到那东西?” “我试过了,弄不到,那东西管得严,全在林悦薇的丫鬟小珂那保存着,后厨每天用量,都有计算。想花钱买,也弄不到。” “罢了。” 朱大少虽心里不舒服,但这两天他还提不起精力去惦记别的事。 只道:“那林家的倒插门,这几天还没出门?” “没呢,那小子就跟黄花闺女一样坐闺房,这几天半步也没出过门。” “继续给我盯着,他要是出来,也给我打断他两条腿先。” “是。” 支走了朱二,朱大少就像是每日请安一样的又进入了西厢苑。 须知,这已经是连续过了八九日了。 那狂道士龙鸿章还在地上躺着, 日日滴水不进, 朱大少以肉眼可见,他的身体在憔悴,生机在减弱。 这几日曾下大雨,也曾出过烈日。 便是如此恶劣天气下,龙鸿章生机还是没有断绝,这让朱大少又惊又烦。 ‘今日已是第九日,我到要看你能扛得住多久。’ 他推开门,再次走到龙鸿章的面前。 这再次观之,只见龙鸿章脸色苍白,嘴唇上已无丝毫血色,面颊就跟染了白粉一般。 “师兄?” 照常先喊了一声, 然后再摸他脉搏。 小心翼翼探出手去,只探了一会儿,朱大少霍然大笑起来。 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又去探他颈动脉,以及左胸口。 一一探之,皆是波动毫无。 他的内心不由掀起兴奋巨浪! 死了,终于死了。 ‘扛了足足九日,你终于扛不住了!’ 朱大少眼色一厉,忽然瞅准龙鸿章胸口的一枚玉玦,就将之抢摘了去。 ‘你既然死了,那这东西,就归我了。’ 定心玦抢入手中,朱大少呼吸加重。 赶紧佩戴在身,然后匆匆走到西厢房门外。 他按着定心玦,口中默念咒语。 随后,闷着头就朝那门墙撞了过去。 却见那门墙忽儿如同出现了波纹一样,他整个人如泥牛入海,钻入门墙便不见了。 数息之后,他从客房的正门推门出来,脸上笑容灿烂如花。 ‘果然如此,定心玦妙用无双,有它在,便能定我万千杂念。杂念一无,我这穿墙术便是百试百灵。’ 64章 百试不爽 入夜,朱家内宅。 陈慧雯年方十八,新嫁朱老爷为妾。在朱家后院一时艳冠群芳。 朱老爷自纳了她,身体一日虚过一日,最近终于病倒,也终于不再留宿这位尤物小妾住处了。 要说这位小妾勾人之处何在? 除了那燕瘦环肥的胴躯,更有那若有若无的迷人体香。 朱大少自回来那日就听下人说了,这位小姨娘自带体香,所过之处皆留香醉人。 碍于身份,朱大少自是验证不得。 而今晚,他却是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夜色之下,他一行黑衣,随风潜入夜,进了那小姨娘的宅子。 才进来,就听闻水声稀哗,原是那陈小姨娘在桶里沐洗。 白皙的脖颈露在外边,柔美的香肩兼着那深凹的锁骨,光是这上首体态,的确可称尤物二字。 ‘无怪父亲最近病倒,有如此尤物在侧,便是君王也难上朝了。’ 但这陈小姨娘虽说不错, 可在他心里,比起那林悦薇还是要差了一些。 甚至,比起林悦薇的母亲林夫人,也要逊色两分。 本想凑近了看两眼,却无意间碰动了过道珠帘。 当声音响起,那戏水玩珠的陈小姨娘微微转过头来。 朱大少默念咒语,身体只向墙壁一碰,那儿波纹出现,只眨眼他就不见了。 陈小姨娘:“是谁啊?” 并无人答。 朱大少满意地悄然退走,离了朱家,趁着夜色直往那丰悦酒楼行去。 夜里宵禁,途遇巡逻衙役。 正自得意的朱大少,忽被瞧见,有一人就喊道;“谁在那?” 宵禁被抓,朝廷律法,统关七日,杖五十。 朱大少有个典史舅舅在,此时若是亮明身份,倒也无碍。 但他这会儿,却片言不发,只默念一声咒语,就穿入了一家民户。 巡逻衙役追将过去,只望长街空荡,并无人影。 “哪里有什么人?你瞧花眼了吧?” “不对啊,刚刚明明瞧见有人,怎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衙役在周围走了几步,确实没看到人,这才罢休。 待他们走后,朱大少抖擞衣袍,又从那门墙走了出来。 脸上笑容愈盛:‘这穿墙术,果真是百试不爽。’ 有这般能力行走凡尘,谁人能挡? 未几,就来到丰悦酒楼门前。 四周寂静,那酒楼里也再无烛灯,大抵都已经睡了。 ‘我若今夜给你放一把火,明日这儿便可成一片废墟。’ ‘不过,这倒是不急。’ 默念咒语下,朱大少从丰悦酒楼正门进入。 却刚入大堂,就听后院传来狗吠声。 狗叫着,还要朝这边奔来。 朱大少一慌,这儿竟还养狗的? 刚想退出去,却听狗爪子在门板上抓挠,原来这大堂跟后院隔着一道门。 那狗尽管叫得凶,却并不能进入到这儿。 朱大少心有悻然,登上楼梯,走向二楼。 这丰悦酒楼的布置他还是清楚的,二楼右侧为贵客雅间,而左侧则是酒楼主人起居之处。 他冷笑一声,就偷摸着就上楼朝左侧遁入。 其时,江陵正在打坐,林小姐在屏风后面大抵是已经熟睡了。 才八九点钟的时间,左右他是难睡的。 但林小姐忙累一天,却睡得很香沉。 为不影响她休息,江陵也早早灭了烛灯。 如今的他,已懂得初步利用【元池】里的灵力于身体各处。 比如运于双目,则可堪破虚妄,视鬼神,洞黑暗。 若运于肢体,则身轻如燕,力大无穷。 这会儿,只要运转灵力到双眼,点不点烛灯,于他而言,并无二样。 “主人,小倩感觉到有个生人进了酒楼里头。” 聂倩抬起头来,与他咫尺相对。 她苗条身姿胯坐在江陵腿上,下巴枕在他的肩头。 首次这般姿势,曾让她羞赧良久,但如今次数多了,倒也习惯。 “我也感觉到了。” 江陵微微一笑,打坐状态,六感增强,他早就听到有脚步声从一楼进来,且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大约是毛贼,该是来偷盗调味品罢。” 因丰悦酒楼生意太好,这几日私自跑向后厨想窥个究竟的,就有十二三个。 悄悄与袁焕、小珂接触的,更有七八个之多。 但无论小珂还是袁焕,都是忠心之人,哪肯背叛? 那些诡计难施之人,没了办法,或才出此下策,夜中盗来。 聂倩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主人,要不,让我去看看?” 这几日,她常坐在江陵双腿上,助他修行。在助他的同时,她也受到了不少阴气反馈。 如今的她,肤色白皙,眉目精致,越来越似个真人儿。 江陵并不在意:“倒也不必,有大黄在,他得不了逞。” 这几天里,江陵闲来无事,就将丰悦酒楼的各处门窗、玄关都隐布暗阵。 也大抵是他曾被河童夜里袭击过,如今无论住哪,就都有个提防的心思。 此时,在他说话之间,只伸出手指在床沿上一点。 然后,那一楼大堂与后院相隔的那扇门,就吱呀一声,自动开启。 被困在后院的大黄见门开了,立刻晃着尾巴就朝前边冲进了来。 只过须臾,二楼过道里就听到有人被咬,且发出扯斗的声音。 ‘你这死狗!’ 朱大少被大黄咬住左臂,反手就对着大黄砸了几锤。 只惜他于山上学道时,未通拳脚,只学了那穿墙之术。 平时也多游手好闲,被这一条土狗咬住,竟一时奈何不得。 掰扯之下,大黄撕烂了他的衣袖,而他借着穿墙术窜进了边上一间房里。 大黄在外边狂吠,朱大少为躲避它,连穿三面墙。 终到了江陵打坐的房间,他一进来,突闻狗吠停了。 心里一松,这死狗,待我明日弄来毒药,定送你上西天。 进得这房里,只觉黑暗不见五指,但香味袭来,以他经验,这定是个女子房间。 ‘莫非这就是林悦薇的闺房?’ 从怀里掏出一竹筒,正要施为,忽而一道阴风袭来, 朱大少只觉阴风扑面,好生阴冷。 情不自禁打了个抖,冷不丁便失了神智,原地栽倒了下去。 在他头上,聂倩凌空而悬浮着。 适才正是她吹出一口阴气,让他禁受不住,原地昏了。 江陵起身走来,到他面前,揭开那脸上黑纱,神情忽变惊异:“居然是他?” 65章 敬畏 江陵似不敢置信:“你可看清他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聂倩道:“主人,他是穿墙进来的。” 江陵:“没想到他竟还有这般手段。” 聂倩:“主人,该怎么处置他?” 江陵:“若他只以凡人手段来针对,那我顶多断他手脚将他丢出去便是。可他既以道术来图谋不轨,那自是留不得他。” 说完,他就扛起朱大少,兀自下了楼去。 到后院井边,他停下。 这期间动静,并没惊扰到小珂和林小姐。 大抵她们是真累了。 “咦,这东西看起来有点价值。” 朱大少脖子上的玉玦露了出来,让江陵感觉到不一般。 法眼之下,这玉玦光泽流转,显然不是凡物。 摘将下来,注入了一丝灵力进去,却并没见它表现出什么特别功效。 ‘罢了,先收着吧。’ 聂倩飘身过来:“主人,你难道是想将他丢入这井里?” 江陵一笑,在井边敲了三下。 初时,那井里并无异样。 可就在他第二次敲击的时候,那井里似乎鼓起了一个个气泡来。 “送你了。” 江陵说完,还真就将朱大少从井口扔了下去。 人刚落水,那井里就窜出一道黑影,将朱大少裹着卷了下去。 江陵拍手起身,淡淡说道:“送你这份礼,你也当见好就收就此离去,倘若明日我还见你在这,则必不容你。” 他话说完,井里再度冒出气泡,一条淡黄身影在里面旋绕一闪,眨眼便逝。 待聂倩凑到井口瞧了眼,说道:“主人,它是什么?” 井中之物是什么,连聂倩都不曾知晓。 而江陵,也只是在三日前的白天见过它一次。 初见时,后厨有一伙计在井边打水,差点就要落入那水里去。 幸得江陵路过,搀了他一把。 当时他偶然朝井里看了眼,赫然是看到一双土黄双眼在水底幽幽泛光。 以法眼定睛视之,他看到的分明是条巨大的泥鳅在下面盘桓。 泥鳅头上长着刺角,形态狰狞,也是分明正道未通,要以吞人来累积道行的水孽。 “你且将它认作井龙王,也无不可。” “井龙王?” 聂倩道:“它好大的胆子,知道主人在这,竟还敢在这露面!” 须知江陵曾得河神令,身上至今尚有浒江水脉一丝气息。 而这井中生灵,作为一方水族,竟还敢在他面前露面,端的胆子不小。 江陵道:“可听过井水不犯河水?天下水脉分阴阳,除了阴阳之外,还分旁支。 水脉之阳,在于江河湖海。 水脉之阴,在于地下河湖。 虽然都是水脉,可根源却是彼此都不相干的,作为阴脉的一支,它自是不惧我。” “既然如此,那它会听主人的吗?” “让它知道厉害,它便会听了。” 说完,江陵似早有准备地将一块石板扔进了井里。 那石板上,有他亲笔刻画的一条蛟龙。 当石板一入水,井里气泡再度鼓起,须臾后,井里喷出一股浑水,之后,便是归于平静。 聂倩伸头望了望:“主人,它跑了?” “自是跑了。” “为何主人丢块石板下去,就令它吓跑了?” 聂倩虽知江陵有画物成真的本事,可那小石碑是刻画的,不是用血以及朱砂画的。 却如何也有如此功效? “可听过姜子牙封神的传说?” 聂倩点头:“听过,姜子牙分封众神,到最后却忘了自己。” 江陵道:“他虽未给自己封神,可他却是封神主导者,因此后世之人建造房屋时,多会在横梁上写下【太公在此,诸神避让】这八个字。有这八个字在,那瘟病之神便会给上八分面,这并不是因为太公真的在此,而是太公之名,就足够让那些宵小邪神远远避让。” 这就好比书生考取功名,搏的就是荣华富贵。有时候皇帝未必亲临,可看到如郑亲临这个牌子的时候,你也必须给出足够的尊重。 若不然,一旦被皇帝得知你敢藐视于他,那你的仕途必然堪忧。 同理,蛟龙乃是水中霸主,这泥鳅想要化蛟,那就必须要给蛟龙足够尊重。因为那也将是它奋斗的目标,心中敬畏必不可少。 这临舟县内水井无数,离开这口,它还能入到另一口。 于它,也非是大事。 因此,这面子,会给。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朱大少于人间蒸发,暂无人知。 丰悦酒楼生意照旧兴旺。 江陵推开楼上窗户,沐浴着澄澈阳光,看着遥远北方。心里也渐生离去之念。 临舟县终究只是他过路之地,他自是不会在这逗留太久。 道心养成,讲究经万般事,行万般路。 ‘这才开端而已。’ 丰悦酒楼如今已成临舟县知名度最高,民众认可度也最高的酒楼。林小姐那克夫的闲话,也逐渐没人提起。 近几日甚至还有人说她本为旺夫命,只是之前那几任男子命薄,无福消受而已。 换成个八字相合的,这不,无论做什么,都将风生水起。 在人赞叹之余,也引无数男子对江陵嫉妒心起。 能娶如此女子为妻,当真是夫复何求? 可有赞叹的,也有议论的。 这临舟县到底是与郭北相近,有些过路客就认出了江陵身份。 说他本是青牛村人,还在青牛村犯过命案。 先前江陵于青牛村斩河神,曾杀过几个婆子,事后那婆子的家人自是去告了官府。 以官府惰性,若无消息,便就罢了。 可若得到消息,那终究还是追查一番。 江陵近日也未出门,为的也是这事。 一旦郭北县的官府与临舟县官府沟通之后,那衙差必会上门寻事。 因此,他在这儿,也是多留不得了。 在离开之前,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为林小姐安排妥当。 为了这边生意能够维持,他又多画了一些调味品给她们存着。 以量来看,便是用个两三年也足够有余。 而这,也差不多了。再多,便是祸非福了。 林小姐作为女子,心思也是敏感的。 酒楼中的谈论,免不了也入过她耳。 但她个性温和,也不敢向他当面问个什么,几次见面,总是欲言又止。 至于小珂,心思倒是单纯得多,她听了客人流言,只当他们是胡说八道,从未在意。 这日夜晚,待林小姐入睡,江陵觉得或是时候。 便将一封手书拿着,到林小姐床前,置她枕头之下。 当转身要走,却忽听后面声音更咽, 林小姐睁开眼来,挂这两行泪水,痴痴问他:“夫君,这是要远行吗?” 66章 良人 她并没睡着,甚至以女人的敏感,也猜到了那些食客谈论的事,可能的确是真的。 只是,她并没想到的是,夫君的“验证”会来得这么快。 “你应该是知道了,不是么?” 江陵回头,微笑对之。 林小姐起身坐起,摇头:“我不管那些,我只知你是我夫君,其他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在意。而且,我也不相信夫君是杀人凶手。” 江陵到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肩头,说道:“其实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杀过人。甚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叶家人不也是死于我手么? 只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而已,如今东窗事发,我也不得不走,若是不走,怕是会给你们带来不少的麻烦。” 林小姐坚强道:“我不怕麻烦。无论有多麻烦,我都愿与夫君共同承担。” “你还真是个傻姑娘,说到底,当初成亲第一天,我就曾与你说过,林家招婿,不过是为堵住悠悠众口。一旦风头过去,则你我各自相安。如今,也正是时候。我走后,你可另寻良人嫁了。以目前丰悦酒楼的经营,我相信你以后会越来越好。” 当江陵这句话一说出来,林姑娘身躯一颤,脸色忽然就变得惨白起来。 愣了好几秒钟,才痴痴无神地勉强笑了一下:“说的……也是呢。” 她抹去眼泪,强自微笑:“那夫君,此后有何打算?” “暂无打算,只是决定先离开临舟县再说吧。大致方向,应是朝北边去。” 听他要往北边去,林小姐忽然掀开被子,匆匆跑下床,连鞋子也未穿,光着脚丫跑到梳妆台边,打开了抽屉,寻了一物过来,递给他。 “请夫君收下这个。” 递到江陵手中,竟是把黄铜钥匙。 “夫君应知林家便是由北边来,这正是我家在北边的宅子钥匙。倘若一日,夫君路过北洋郡而无处可去,可寻黄溪林宅,用这把钥匙便可进去。” 北洋郡? 很难说会不会过去,便是去了,也自当寻一客栈住了,又怎还专门跑去黄溪林宅? 但瞧着林姑娘那一脸的真诚,江陵也断断说不出拒绝之语。 “如此,便多谢了。” 终究收了钥匙。 林小姐强自一笑,然后又跑向梳妆台,翻箱倒柜,抱了个大盒子过来。 那里面尽是装着银钱,以及她的一些金银首饰。 “夫君个人在外,钱财必不可少,爹爹曾说,人无钱财,则寸步难行。食不饱,也穿不暖,所以,夫君请务必收着这些。” 江陵苦笑道:“你给这许多,便是招惹山贼,也是够了。” 为不让她失望,他还是从里面拿了几张银票。 “就这些吧,你也当知我有生财之道,银钱于我,不是困难。” 林姑娘欲言又止,想着丰悦酒楼就是靠他而好转的,以他手段,出门在外自是不会缺少银钱。 可她,终究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本想趁你睡着,悄悄走了。如今看你醒着,反而不好说那些道别之言。 时间不早,你还是早些睡吧。” 林小姐:“可……可否等天亮再走?” 江陵笑道:“若等天亮,或许官府还来的快一些。” “那……夫君可还需要什么?” 江陵将她拉到床边,按住她双肩,让她躺下,又替她将被褥盖上:“需要的,就是你好生保重。你呀,以后性子不要太过软弱,该强势时,也当强势一些。便是被人骂作泼辣,也总好过受人欺负。 我走后,大黄留给你,那狗儿颇有灵性,有它在这看着,也会避免一些宵小夜里鬼祟。” “好了,不许再起来了,我就这般去了。” 站起身来,他想了想,又从身上寻了个玉符出来。 这玉符为他亲手刻画,亦用血液混合朱砂画了符箓,有辟邪效果。 玉符放她枕边,转身后,他悄然出门。 林姑娘拿着玉符,贝齿紧咬着嘴唇,努力地让自己憋住声音。 可是声音却是憋住了,但眼泪,奈何还是那么不争气,在不断地落下,将枕头都浸湿了大半。 ‘夫君啊,我既已嫁给你,你又怎说得出让我另寻良人的话来?我林悦薇嫁给了你,便是你的人,此生,必不会再寻第二人。’ 她心底,极想随他而去,可也因江陵那句【各自安好】,始终鼓不起那般勇气。 ‘各自安好……真的好伤人呢,夫君你把依靠的感觉带给了我,可又在我最欢喜的时候,又要离去……’ 一想着今日一别,以后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她忽觉心儿一阵阵的抽痛。 止不住的哭声还是出来了, 她便捂着被子,不让声音扩散出去。 江陵已然下楼。 露上的动静,自然逃过不他的耳朵。 聂倩适时说了声:“主人,林小姐哭得可伤心了,你真忍心如此吗?” 江陵道:“带她走,随我江湖流浪?未来的路有多少艰险,我自己都尚不知晓,若带她,岂不是将她陷入危险?与其跟我,倒不如留在这。各自安好吧。” 聂倩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言。只是心道:你让人家姑娘动了心,却偏偏还不自知,如此弃她而去,也当真残忍得紧。 到后院,黄狗闻声摇尾而来。 江陵蹲下抚摸它的狗头:“如今我要走了,你以后就留在这吧。” “汪汪~~”黄狗吠叫,似在传达想随他一并离开的意念。 江陵道:“若随我去,少不得风餐露宿,哪比得上在这里,日日美食招待?况且,你得留在这,帮我照看着楼上那主仆二女。 他人投喂,你不可食。 只得小珂和林姑娘喂你,方可受之。 不然,因贪嘴而枉送性命,届时便是追悔难及,你可明白?” 黄狗眼睛在月光下发着光,好似真听明白了。 感伤的眼神里闪动着波纹,它垂下头,趴在地上。 “好了,你就且看好这里吧。” 江陵说完这话,面朝北边方向,转动手上指环,只刹那间,他整个人就从这后院原地消失。 黄狗立马站起,摇着尾巴到处嗅着,不舍他的离去。 而楼上,一个脚步声也匆匆追下来, 到了下面,终见空荡。 江陵, 人,已然不在了。 67章 鹿,虎,两个人 山路崎岖,不远处竟有条官道,也不知通向何处。 江陵以灵力汇集双目,夜能视物,天色漆黑于他不受影响。 回头眺望临舟县,暗色之中,静于宁谧。 ‘我是不是太仓促了?若是弄匹马来,或许会更好一些?’ “主人,由此路向北,便是南岭了。” 南岭山脉八百里,中多崎岖,堪媲蜀道之难。 “其实若走水道,反而更顺利些。” 江陵:“这夜里走水道,终究不好,况且走走山路,倒也别有趣味。” 才行十余步,他就看见林间野兽纵横。 多是些山猫野兔,来往其间,好不热闹。 “且陪我走走如何?” “主人有需要,自当相陪。” 聂倩化成一道风,从他行囊里飘了出来。与他并肩而行。 若细看,她的双脚是脚跟不沾地的。 看着草丛里野兔窜来窜去,她童心大起,追逐过去,拨弄那兔子耳朵。 兔子看她不见,只觉阴风拂面,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到前边,又见獐子蹿出来,在官道上散步。 聂倩飘然而去,落在它背上,骑行而走,乐不可支。 江陵笑着说:“小倩啊,其实,你真的可以去投胎的。重新做人,便可再享这世间温情。” 聂倩摇头,很果决地说道:“做人虽好,可做人也难呀。 似林小姐那般,虽是千金小姐,可结果又如何?若没遇到主人,她的命运或许不会比小倩好到哪里去。 这般时代,女子名声坏了,那一辈子便也完了。 再说投胎之事,也不容挑选。 若得富贵温馨之家,倒还罢了。若是贫苦艰涩之家,只怕比做鬼还难。 此间之事,小倩早已想得明白,主人可不必再劝了。 如今留在主人身边,小倩乐在其中,既无规矩约束,又无道德规蹈,自由自在,再好不过。 可若是主人有一天烦腻了小倩,那小倩或许也只能做那般选择了。 但如果主人还愿意收留小倩,那小倩必定是想留在主人身边的。” 听她所言,江陵点头,也不再说。 行五里后,见有一长亭矗立。 大云朝里,但凡官道之上,均五里一亭,十里一栈。 只是这长亭许久未修补,破破烂烂,瓦败廊颓。 左近芳草萋萋,举头上望,可见繁星点点,月光皎洁。 忽儿,左侧林里,两头梅花鹿奔逃出来,树枝间更有飞鸟群起,振翅而飞。 到得道上,一头梅花鹿撒蹄而去。 另一头似是伤了足脚,走路瘸拐,到凉亭口,便栽倒下来。 仰天长鸣,发出哀嚎。 江陵此时坐它对面,也忽听见林子里沉重的脚步声快步踏来。 一到外面,两枚吊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嗷~” 那巨物咆哮,山林震荡。 竟是一黄皮大虫,吊睛白额,獠牙隐含奇光。 见梅花鹿已然栽倒,它冲刺一步,就要扑去。 也在这时,江陵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打在它头上。 “嗷~” 大虫扭头,怒而视之,对着江陵露出獠牙。且挑衅靠近过来。 江陵想着前世还是在动物园里见过大虫, 只是那被关起来饲养的大虫与这山林野生相比,终究是相距甚远。 单是那眼神,就隔着十万八千里。 “给我个面子,饶它可行?” 江陵说话时,以灵力汇集声腔,声发出来,如雷似霆,隐含天威。 大虫猛然倒退两步,前足低趴,两只硕大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两三秒后,它果断转身,虎躯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丛林里。 大虫一走,梅花鹿嘴中呦呦,竟还极有灵性,朝江陵三坠头。 江陵看得一奇,走将过去,抚摸它身,它也并不抗拒。 看它后脚,原是被树枝挂伤,已然浮肿。 “遇见我,也算是你的运气。” 取出白药,给它敷于患处,又以白布将之缠绕。 之后,他以灵力汇集指尖,轻抚梅花鹿浮肿之处,只两三下,那淤血肿胀处便消散下去。 “患处不可沾水,切记,若可做到,三五日后,便就好得差不多了。” 梅花鹿蹲了一会儿,试探站起,也果真站了起来。 “你自去吧。” 江陵挥手,让它离去。 可它鸣叫了几声后,跑出去十余步,又跑了回来。 同时,它那同伴也从路上出现。 同伴忌惮江陵,未敢靠近。 但它却忽然来到江陵的面前,蹲下身,以长颈示意。 “呵,你这是要打算送我一程?” 人都说,野鹿通灵,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梅花鹿点头,尾巴也自甩动。 这鹿体型如驴,肢体壮硕。 看它样子,是想驮送他走。 “罢了,大抵也是你不想欠我恩情,那我便成全你也是无妨。” 上了鹿背,它起身便走。 在官道上驰骋个把时辰,之后七绕八拐,竟是来到一古寨前。 那古寨看着像是寺庙,又像是个道馆。 也是破落,但好歹墙体残存,屋顶有瓦,遮风挡雨不在话下。 梅花鹿将他送到这,便与同伴去了。 江陵暗自惊奇了一番,向那古寨看去,竟还有火光在跳动。 大抵也是有其他人在此过夜。 “小倩,回来吧,那边有人,你莫要现身了。” “好的。” 聂倩归入行囊。 江陵踏步及进,刚近院墙,就听人在里面对酒吟诗。 一人说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另一人附和“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江陵心说,又是两个读书人。 待得进门,脚步声惊扰了里中二人,吟诗忽断。 火光摇曳中,那古寨里两团影子手持棍棒而起。 江陵轻咳一声, 那里面听得声音,大感惊奇。 “是人?” “有人来了。” 推开门来,与江陵六目相对。 见到果然是人,他二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棍棒,一脸尬笑。 江陵笑问:“二位这是为何?” 一人说道:“先前听闻狼叫,还以为是狼来了,着实吓得不轻。” 另一人也自笑道:“足下这夜中赶路,连个灯笼都不带,胆儿却是不小,在下佩服。” 68章 怪事又临 江陵道:“也不怕二位见笑,白日路上多睡了一会儿,醒来已然天黑,远远看着这儿亮着篝火,这才寻来。不知可会打扰二位?” 那二人对视一眼,皆笑了。 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居然还敢在路上闲睡,而且还一觉睡到天黑,这哥们也是心大。 一书生道:“有甚么打扰不打扰的,本就是一座无人古寨,我二人正嫌清冷,多足下一人,也正好热闹。看足下模样,莫非也是要进京赶考的?” “二位也是?”江陵也不否认。 听他如此说,那二位书生顿时就更显亲近起来。 也自报了姓名。 一人唤作江孟龙潭,另一人唤朱孝廉。 那朱孝廉道:“今年春闱据闻难度甚大,南有才子申飞白,北有奇俊张越彬,都是今年同届。与他们相争,真是让人倍感压力。” 孟龙潭道:“足下是哪里人?” 江陵道:“郭北江陵。” “原是郭北的,这倒是不远。” “嗯,此去也就几十里路而已。” “听闻那申飞白两个月前,曾到郭北县游学,江兄弟可否有幸得见?” 二人目光皆是好奇。 大抵那个叫【申飞白】的该是很出名,所以他二人心里,亦有崇拜。 江陵:“不曾。” 孟龙潭:“那就遗憾了,我们一路从南江过来,本想与之邂逅,到了临舟县才知他上个月已然离开了。嗐,从时间上看,怕是想结识他,已没机会了。” 朱孝廉笑着说:“这倒未必,此去京城尚有路程,兴许路上也能碰到,也难说。” 江陵轻哂,心说这读书人怎搞得也跟追星一样?一个才子,竟值得从南江一路寻来,只为邂逅? 孟龙潭道:“来来来,里边说话,我们还是先进去将门关上,万一那狼来了,也好有个防备。” 江陵能看出他二人都手无缚鸡之力。 尽管他们手里拿着木棍,恐怕若是真的有狼来,也未必打得过。 进去里边,孟龙潭速速将门关了,还用手中木棍将门给撑住。 火堆边,有酒有肉,甚为丰盛。 且这二人穿着,也较为讲究,大抵都是家境殷实之辈。 江陵才落座,便被他们推来吃食、酒水。 朱孝廉道:“江兄弟勿要客气,之前是我们二人,如今是我们三人。相逢即是有缘,且饮一杯,共祝此行顺利,定要上那金榜题名。” 江陵举杯饮之。 见他痛快,二人大喜,又再倒酒,上祝青天,下祝黎民。 祝完了青天黎民,又祝君王师友。 喝着喝着,朱孝廉就有了醉意,忽然提起吟诗作对。 孟龙潭只饮了七杯,就面色沱红,双眼迷成了一条线。 迷迷糊糊间,还扶着一木桩,直唤它刘小姐。 江陵自是苦笑,这二人皆爱酒,可这酒量,当真是差得可以。 “孟兄,喝酒喝酒,与我们吟诗作对,找什么刘小姐?妇道人家,且让她下去。你我继续喝。” 朱孝廉拉开木桩,扯着他衣袖,继续举杯。 孟龙潭被他一拉,直接就如软泥倒在了地上,梦呓般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呢喃之语,便就睡得迷糊了。 朱孝廉见他竟醉成这样,立即笑容一展,看向江陵。 “嘿,江兄弟……” 见他似要发酒癫,江陵也赶紧闭上眼睛,佯装醉了,也倒在一边。 他二人若还正常,那喝便喝了。 可这朱孝廉已然醉意大起,便不适合再陪他继续了。 “咦,江兄弟怎也醉了?你二人这酒量,实在太差,加起来都不如我。憾矣,憾矣!” 他酒量虽差,酒品倒是不错。 见孟龙潭和江陵都醉了,他也不去打搅。 只兀自端起酒杯站起,朝这室内转圈,转着转着,就朝某面墙壁走了去。 也不知此时醉意朦胧的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对着墙壁,忽然嘿嘿嘿地就发起笑来。 “好多小娘子,这是要往哪去?” 他冲着墙壁喊话。 待喊完,又指着墙壁上一个扎着发髻的女孩说道:“孟兄、江兄皆已醉倒,不知这位小娘子,可否与我共饮一杯?” 他哈哈一笑,将手中酒杯递向墙壁。 然后整个人跌跌撞撞,忽然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头要碰上那墙。 却就在碰上那一霎那,那墙壁上竟见波纹动荡,只一瞬眼间,朱孝廉就从这儿消失得干干净净。 “嗯?” 江陵睁大眼睛,他方才本就是睁开着眼,亲眼目睹了朱孝廉在墙边消失。 ‘这朱孝廉莫非也懂得穿墙之术?’ 好奇起身,走向那墙壁,当他将元池里的灵力扩散到六感。 一番探查之下,却发现朱孝廉并非是穿墙而过,而是完全消失了。 古寨周围百米方圆内,没有朱孝廉丝毫的气息。 就当他看向那墙壁的时候,忽发现,一块空白处,有画着一个书生,他拿着酒杯,正要迎上一支女人组成的队伍。 其中某位扎着发髻的女孩,朝他招手,面露微笑。 壁画远处,有一座宏大庙宇,有僧人在寺外开坛讲经,下方听众多逾百人。 倘若细看那端酒的书生,无论衣着,还是相貌,亦或是神态,皆与朱孝廉相似。 江陵一时甚异之, ‘这是怎回事?’ 当他好奇地伸手去摸那壁画,却是刚将手触碰到那墙壁,那墙壁再次波纹涌现,一股吸纳之力无端产生,一口将之吞没。 江陵只觉自己身体一震,再开眼时,他已不在古寨,而是落在一条笔直的上山路上。 须知方才明明是夜幕深黑,可这会儿,竟是阳光正午,灿烂明媚。 “咦,江兄,江兄,你竟醒了?来来来,且与我再饮一百杯。” 在他阿前边,朱孝廉刚好转过身看到了他,大喜地就朝他走来。 敢情他这会儿还没从酒癫状态醒神过来。 而在他们的更前方,约莫五十步外,那一队女子组成的队伍,抱着鲜花正往山上去。 末尾有个扎发髻的女孩,仍在那儿眺首,目光落在朱孝廉身上。 江陵抬头望天,阳光灿烂,不能直视。 而周边山川峻岭,宛若在桃源世界。 远避凡尘与喧嚣。 且这登山路,笔直而上,若似登天之云梯。 回想中,这正是跟那墙壁上的壁画雷同。 江陵心中忽而咯噔作响, ——‘这……莫是到了画中世界了?’ 69章 地狱 要说画里的东西跑出来,那他是熟悉的。 他所画之物,皆能具备这般灵性。 可是,这自身进了画里,却倒是头一遭。 江陵拉起朱孝廉的手,暗暗掐了他一把。 朱孝廉却一打抖,抽冷气道:“江兄弟,这是何故?” 见他酒醉如斯,江陵只得再拍他头颅,掌心激发一丝灵力进去,一拍之下,朱孝廉宛若当头棒喝,一激灵之下如梦初醒。 再眨眼,他愣愣地看了江陵一眼:“咦,江兄?这是哪?我们缘何到了这?” 他又看周围,见那崇山峻岭,又见云海升腾,忍不住就要吟诗。 江陵难禁莞尔,只道:“朱兄,难道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不对?有甚不对?” 朱孝廉指着那山岳,忽儿恍然一笑,说道:“江兄的意思是这里风景秀丽,天下少有,是吧? 有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还有【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这日月同天的景象,实属罕见,而且这里景色,也的确秀丽迷人。 你我有此眼福,倒也不虚此行。” 江陵:“……” 看来提醒他是无必要了。 还不虚此行? 你可知道你来了哪里? 朱孝廉说完,又朝后边看去,正好看到那捧花的女子队伍。 “咦,这山上似有庙宇,还有好多小娘子,江兄,不若一道去看看?” 才说完,他的目光又盯上了队伍末尾那位扎着发髻的女孩。 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奇怪,那小娘子为何我瞧着竟那么眼熟?” 江陵心笑,你方才在古寨里还邀请人家喝酒,自然是觉得眼熟了。 而那个女孩这会儿也冲他招手,冲他笑。 大抵也真是他之前的邀请,让这个女孩对他产生了某种联系。 朱孝廉羞涩一笑,小声说道:“江兄你可看到,那俏丽的小娘子正在朝我笑,而且还在冲我挥手。” 江陵:“看到了。” 朱孝廉羞涩之余,又觉欢喜,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未想我玉树临风,如此招惹小娘子们的喜爱。既然有美人相遥,当不能失礼才是。” 说完,他端端正正朝那女子作揖。 女子掩嘴一笑,面若桃颜,又朝他招手,似是想让他过去。 朱孝廉大为感动:“也不知此地是哪里,民风竟如此浪漫,宛若诗经里般,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山一方。那小娘子主动唤我过去,真是叫人不胜欢喜。” 江陵心说,难怪古时书生多被称为书呆子,这位朱兄看样子是聪明不到哪里去了。 “江兄?你可要前去?” “那小娘子又没唤我,我若去了,岂不是大煞风景?”江陵说道。 朱孝廉抚掌笑道:“江兄到底是江兄,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江兄也。虽说我与孟兄自幼相识,但论起这知情识趣,真是远不如江兄。” 说完,他还感激地拍了拍江陵肩膀。 江陵仍是苦笑,孟兄?你居然还记得孟兄?你也不看看你孟兄人呢? 朱孝廉却忽然迈步前去,迎向那小娘子。 到小娘子身边后,那小娘子竟偷偷朝前边看了看,然后拉着朱孝廉的手,就往旁边道跑走了。 朱孝廉笑得像个傻子,一边跑还一边朝江陵挥手。 大抵是想告诉江陵——【江兄,在下失陪了!】 望他走远,江陵仍在远处未动。 这里面处处透着古怪,没弄清之前,他不打算乱走。 于原地盘膝坐下,当紧闭双目,心神守一,忽然间他感应到咫尺之外,有一光源,在微微放光。 细看之,那光源竟是一枚发光的阳鱼。 而这发光的阳鱼,正是他之前从朱大少身上得到的那半块玉玦。 ‘这玉玦不是在我身上么?’ 他往怀中一摸,只觉空荡,当心神锁定那玉玦,他也忽然醒悟过来。 此时的他,并非真实的他,而是他的元魂。并非是肉身。 ‘原来我是灵魂出窍了,这壁画把我的元魂给吸了进来。’ 当他寻法子要回去,也发现只要心神合一锁定那玉玦,自己的灵魂只要顺着这条线,大抵就可以顺利回归。 ‘这玉玦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有这般奇效,有它在,好似任何杂念都可压制,且可破碎幻觉,让人回归本真。’ 当他试着以玉玦为引路灯,朝那边靠近时,果然也感觉到自己离肉身越来越近。 渐渐的,他发现悬崖五丈外,有一层隔膜。 那隔膜便是真实与虚幻的限界。 ‘只要穿透过去,应该就可以元魂归位了。’ 找到法子之后,他也不再担心。 这才迈步顺着阶梯而上, 三百步为一亭, 踏上九百九十九阶梯,可登入大雄宝殿。 先前那捧花的女子,明明走得不快, 可这会儿,她们连个影子都未瞧见了。 江陵既已意识到这是元魂在虚幻世界,自也不必一阶一阶苦苦攀登。 只需意识稍动,一步之下,就可跨越数百阶之遥。 仅仅几步,就已近顶。 此时,钟声传来,振聋发聩。 有一佛陀在顶峰阔场里开坛讲经。 江陵爬上最后一阶,放眼看去,只见那佛陀头顶七彩神环,佛有三头,头有六目。 形态分二,前者宝相庄严,后者凶恶奇丑,满目狰狞。 讲经过程里,他的身影便由这两种形态在变幻。叫人看不真切。 也不知到底哪一种形态,才是他的本态。 江陵看了几眼,嘴中失声而道:“是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为八部天龙第五相。 亦为六道之一,易怒好斗。 且阿修罗族,男的异常丑陋,女的却个个端正美貌。 一时之间,江陵忽儿也明白过来。 ‘这壁画,画的可不是什么仙界天堂,画的是修罗地狱图!’ 阿修罗王在开坛,底下都是他的信众,是他的子民。 忽然,江陵发现有几个信众,朝后面看向他来。 大约是他说出了“阿修罗王”这个名讳! 佛陀在前,岂能直呼其号? 此乃,亵渎不尊也! ‘这么小声也听得到?’ 他刚刚不过是脱口念出了那名号,仅咫尺可闻。 可那些修罗族人,到底是与常人不同,耳目灵便,竟听得真切。 江陵为不惹事端,立刻顺着阶梯下山。 到了山下,他心神锁定玉玦,以玉玦为引路灯,元魂跳动,霎那归体。 当元魂回归身体,他只觉手臂发酸,定睛一看,原来自己保持着单手扶墙姿势,已然许久了。 再看边上,朱孝廉躺在角落,状如痴呆,仍还未醒。 70章 更待何时 “朱兄?” 江陵拍了他两下,他如木头般毫无反应。 ‘果然是元魂脱体,若是不把元魂给喊回来,这朱孝廉便就要在这里睡到死了。’ 再看那壁画,居然已有变化。 之前在那开坛讲经的佛陀,这会儿变成怒目叱咤,形态狰狞的恶神,他居高临下,那双鬼目盯着前方,好似直冲江陵而来。 ‘这壁画,当真是好大的魔性。’ 周围的信徒皆已不见,那些捧花的少女也成了一个个身穿白袍的执法者。 炼狱、油锅、刀山、火海! 恶鬼在嚎叫,凶鬼在哀鸣。 在壁画的角落里,忽见有一栋小宅。 此刻窗户打开着,而透过那敞开的窗户,赫然可以看到一个书生正搂抱着一个女子。 从那书生的形象来看,却不正是那朱孝廉又是谁? 在壁画世界里,他跟着女子离去,结果就聊到了女子家里,甚至可能已经聊到了女子的床上。 江陵再看那修罗王法相,只见它的目光不知何时,居然又发生了转移,正好是盯在那栋小宅的位置。 ‘怕是不妙,朱孝廉若被修罗王盯上,元魂就绝对出不来了。’ 一念及此,江陵从桌上拿来了一个碗, 然后割破朱孝廉的手掌,以他自己的血抹在碗里。 江陵又以朱砂当墨,在碗的背面写下一串符咒。 啪! 忽然,磁瓦就罩在那壁画上的小宅位置。 江陵大声呼喊:“朱孝廉!朱孝廉!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一声喊罢,手中灵力激发。 嘣嘣嘣嘣嘣~~~~~ 忽然,他手中的碗竟然在墙壁上抖动了起来。 之后,碗里就开始冒出烟雾,甚至还有又脏又臭的污水。 “朱孝廉!朱孝廉!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朱孝廉!朱孝廉!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江陵连喊三遍,声若洪钟大吕,叫人振聋发聩。 壁画里的朱孝廉,此时正与那女子温存,意犹未尽。 猛然听到这话好似从天边传来,他听着耳熟,朝窗外一看,竟是看到一道彩光。 彩光里头,有一股力量,好似要牵引他从这里离开。 朱孝廉心思一动,身体就不由自主要飞起,跟随那道彩光离去。 可女子忽然抓住他的手,潸然欲泣:“郎君可是要抛下我?” 朱孝廉心一软,忙安慰:“怎会?我自不会抛下你的。” 听他这话,女子又破涕为笑来。 可此时那彩光里又有声音在喊:“朱孝廉,你还不归来?你父母病危,你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原本不打算走的朱孝廉忽然听到这话,脸色又变了。 举步就要走! 女子再次拉他,目光请求。 朱孝廉却态度决绝:“我父母已然病危,身为人子,岂能不管不顾?姑娘且等我,待照顾好双亲,我定来娶你过门。” 说完话,他心意跟着彩光一道,只待念头合一,整个人化成了一道光,咻地一下,就从这消失不见。 古寨里,一碗冷水倒在朱孝廉脸上,朱孝廉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咦,江……江兄?” 看着江陵在眼前,朱孝廉扶着脑袋礼貌一笑:“未想到我竟然醉了。”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又似魔怔了般,呆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抵是之前壁画世界里的经历,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 “江兄,我好像做了个梦。”他忽然说。 “梦见什么了?” 朱孝廉挠头站了起来,指着墙上壁画,羞耻道:“说来也不怕你见笑,方才我竟梦见了跟这壁画中的女子幽会了。那女子柔情似水,与我以身相许。只可惜,梦到后来,好似有人说我双亲病危,我这才弃那女子而去。 哎,想来,倒是可惜了。” 你竟还觉得可惜? 若非你还有几分孝顺之心,怕是就喊不回你的元魂了。 江陵:“你可还记得,是哪个女子?” 朱孝廉道:“就是那个扎着发髻的女子啊。” 他站了起来:“还捧着花,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个……” 一边说,他一边想给江陵指出来。 可是目光再看那壁画图,却觉得异样陌生。 “咦,怪了,之前我看的壁画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看到有个大佛在开坛讲经,还看到很多小娘子捧着鲜花从这条道路上去的,怎么……怎么都没了?” 江陵:“或许是你看花眼了,记错了。” “是吗?”朱孝廉挠头,自己也不确定。 他又在壁画上寻找,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女子。 “这女子,跟我幽会的那个好像,只是跟我幽会的女子是扎发髻的,可这个女子却是少妇装扮。” 画中女子,在小宅边倚门而立,目眺远方。 而在小宅外边,有她的姐妹在指责她什么。 朱孝廉看了半天,道:“也不知为何,看到这女子,我就好生心酸。” 江陵劝道:“那就别看了,说起女子,孟兄说刘小姐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 提起孟龙潭,朱孝廉情绪立改,笑了起来:“刘小姐?说起刘小姐,我倒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他正想要说,可又忽然止住:“算了,孟兄已然喝醉,背后说他,不太合适。他跟那刘小姐,倒也是一对欢喜冤家。” 说罢,终从壁画前边走开,回到桌边,招呼着江陵继续喝酒。 江陵为免他二人再度被壁画拖进去,忽拿起一棍子,就将石壁戳烂。 他能唤回朱孝廉一次,恐怕决计唤不回第二次。 ‘这画,魔性太大,不宜留下。’ “哎,江兄你这是何意?”正在喝酒的朱孝廉见了,忙喊了一句。 江陵说道:“这个邪神长得忒也难看,戳掉它,免得夜里梦见。” 朱孝廉这才笑起:“原以为江兄胆大,没想到,与我二人也差不离嘛。” 石壁被一点点戳烂,却戳烂大约三分之一的样子,忽然一块铜镜从墙壁缝隙里掉落下来。 江陵将铜镜捡起,只见铜镜正面光可照人,另一面暗光幽幽,刻画着浮雕。 若细看,那浮雕所刻的,也正是那石壁上先前所载之图像。 一模一样的——【修罗地狱图】! 71章 假公子 翌日天亮,朱孟二人就要离去。 孟龙潭从昨晚醉到今儿早,刚起来头疼欲裂,可还是坚持要走。 说是要去宝庆府见一个教习。 孟龙潭道:“江兄可要一并上路,我们三人并行,多少有个照应。” 江陵微笑道:“我倒是不急,你们有事可先去,我这边有些琐事也需处理。若有缘,那咱们就京城再见吧。” 孟龙潭道:“如此也好。” 终究是一日之友,交情不深,随口一邀,自是不必当真。 再说那朱孝廉,从早儿起来,他就盯着那破烂墙壁。 昨晚江陵要戳烂整面墙,终究他还是阻止了,说是将那鬼怪邪佛给戳烂也就是了,其他人,倒是不必。 且以壁画的笔法精湛为由,说是要参考丹青手艺。 孟龙潭:“朱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墙壁前的朱孝廉,听到这话,身躯一震。 不由地想起昨晚那个离奇的梦, 说来他真是无限思念那壁画中的女子,只可惜,那女子已然寻不到了。 只有一个相似者,也不知道是也不是。 ‘昨晚,我为何就一个人离开了?怎不将她一并带上?’ 这是今早醒来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哪怕那真的只是个梦,也太让人唏嘘惋惜了,若是能完美一点,那该多好? 只是当时没想到这一茬,此时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这就来。”朱孝廉到底还是思绪回归,看了孟龙潭一眼,叹了一口气,迈步而出。 到了古寨外,两人齐齐与江陵作揖道别,江陵回礼。 “江湖再见。” 二人走后,江陵拿出那铜镜来。 此时阳光正好从破烂的门窗洒入,他以铜镜接之。 当铜镜折射了光线,他将之挪移到那墙壁上。 忽儿,那墙壁上的壁画,竟然跟动画一样,全活了过来。 壁画里的人物在动, 昨晚刚刚成为少妇的那个女子,今儿早上,竟已见她腹部隆起,竟已怀有身孕。 有金甲卫去她住处搜索,空手而归。 未过多时,那女子于室外产子,江陵亲眼见她生出个娃儿来。 只是那娃儿一出生,就有三寸高,头顶凹凸不平,双目奇大,脸色呈绿。 正是那修罗一族的典型样貌。 ‘朱兄啊朱兄,你如此思念那女子,只是不知,一旦你知道了你跟那女子产下的孩子是这般之后,会有甚么感想?’ 当镜子上的光芒一挪开,墙壁上的壁画再次定格。 ‘这壁画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画,手段之高,让人惊叹。’ 再看铜镜,也不知这是何物,有何作用? 当他尝试着将铜镜折射的光芒再次转移到别的墙壁上, 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片空白的墙壁,忽然之间竟也凝现了一片水墨画来。 在那幅画里,有着考生放榜,金榜题名的故事。 更有京华唱名,万金同归之片段。 将镜子收去,那画儿也依旧存在。 ‘这镜子,怕不是什么正经之物。一画充满女色,一画布满权财。这酒色财气正是世人所逐之欲,平白展现在此,岂能叫人不深陷其中?’ 用布将镜子完全包裹起来,收进行囊。 他复站起,拿着昨晚那木棍,准备去将那新产生的第二幅壁画给戳烂。 这画若留着,指不定又要害了多少人性命。尤其是心中对权财有想法的人。 走近墙壁,刚要戳烂,忽然门外飞来一石子打在他身上。 “喂,住手!” 回头看,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郎,年纪约在十五六,正与江陵相似。 此人生得唇红齿白,白皙而精致。 头上也扎着儒巾,行头打扮,也是个书生模样。 然而,江陵只看第二眼,便认出,这哪里是个什么书生,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假爷儿。 “姑娘有何见教?”他问了声。 “你要戳那壁画做什么?”来人问他,刚问完她神色自然地否认道:“你瞎说什么呢?叫谁姑娘?这哪里有姑娘?” 若无其事,装作四处查看。 江陵只是轻笑,连喉结都没有的公子,岂会是真公子? “抱歉,只因兄台眉清目秀,生得美丽,瞧得像个小姐,故而认错。还望见谅。” 既然你要否认,那就当我没认出罢。 对方听了这话,先是受用,可反应过来后故作不悦:“你这人好生轻薄,形容男人,怎用‘生得美丽’?我可不喜那龙阳之好。” 见她居然还傲上了, 江陵干脆也不装了,笑道:“若要装男人,就该学的彻底一些。声音粗犷些,步伐迈大些,最好将喉结正正,再加上胡须,如此大抵就真的相似了。” “你……你……” 假公子气得俏脸发白,双手都紧握成了拳头。 正要发作,却似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将那心中不快按捺下去。 数息后,她重整颜色,再问江陵:“我问你呢,你要毁坏这壁画做什么?” 江陵:“这东西邪性太重,留着与人无益。” “你懂什么啊?这东西的价值你根本就不知道,赶紧放下棍子,莫要乱来。” 她走来,抢过棍子,丢在一旁,然后对江陵说道:“你若怕这壁画,那就走呗,这本就是荒野古寨,野兽颇多,最好不要留在此地。如今天色已亮,你大可走得了。” “姑娘不怕野兽?” “我才不怕。”她一脸不屑,随即又赶紧矢口否认,“你叫谁姑娘?你再叫,小心我扁你。” 她扬起拳头,佯做凶态。 江陵只瞧得可爱,道:“今儿天色不好,我准备在这再住一晚。” “天色不好?说甚么鬼话,没见到阳光明媚么?”假公子说。 江陵只摇头:“岂不闻【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今儿早上虽有阳光,可东边云霞遍布,怕是不需多久,就有大雨来袭。此时上路,并不明智。” 假公子咦了一声,奇怪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你竟还懂看天象?” 江陵伸手做请:“姑娘若要做什么,自便就是,不必理会我。” “算了,不跟你计较。” 假公子摆了摆手,然后再次佯做凶恶,警告江陵:“别叫我姑娘,我这明明是公子,你再乱叫,我定不饶你。” 72章 一姑娘 朱孟二人也确是阔家子弟,走时留了不少吃食给江陵。 此时江陵扒开昨夜的火堆,见有火星残存,以木屑干草覆盖,吹了几口气,那火便自燃起来。 半只烧鸡,三个馒头,一壶酒。 馒头于火边加热,烧鸡用木棍串起又重新烤制,且加盐粉辣椒孜然佐之。 这些调料,都是从丰悦酒楼离走时携带。 重烤后的烧鸡,香味四溢,引得那假公子也频频注目。 “要不,吃点?” 江陵与她撕下一只腿。 假公子别过头去,暗咽口水,道:“萍水相逢,吃你东西作甚?” 江陵道:“左右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怕浪费。” 假公子听他这么说,这才扭过头来,勉为其难道:“既然如此,帮你吃一点,也无不可。” 接过鸡腿,她扭头去吃。 才进嘴里,便觉滋味奇好。咸香扑鼻,那隐隐的麻辣宛若琼浆让人上瘾。 只三两口,她便吃完,扭头再看江陵,见他手里还有大半只。 可江陵却不再客气了,只顾着自己吃。 假公子看他好几眼,还哼哼了几声, 那摆明了在示意——【喂,我再帮你吃点?】 江陵却充耳不闻,一口馒头一口肉,还不忘闷了点水酒。 假公子跺脚,哼然扭身。 只是吃食这东西,不吃尚罢了,一旦吃了,若不得个满足,那心中就总是空落落的,七上八下。 本想斥江陵要吃东西拿远点去吃,休要扰她。 可是,吃人嘴短,这话终究开不了那个口。 只得左等右等,等江陵将东西吃完。 假公子:“你吃完了?” 江陵:“嗯,差不多了。” 假公子:“既然吃完了,那便出去,莫要扰我。” 江陵就地一躺:“不妨事,我不出声,不会惊扰姑娘。” “你……说了我不是姑娘。” 江陵却不再回话,只闭目而睡。 假公子瞪他两眼,轻骂了一句——‘吃了就睡,真是跟猪一样!’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外边起风,很快乌云群集。 那大雨说来就来,只在一道闪电之后,淅淅沥沥一阵阴凉倾洒而下。 江陵听着雨声,心说,这次倒是看得准了。 那朱孟二人此时若在路上,该是淋了个落汤鸡罢? ‘就算淋成落汤鸡,也好过留在这里丢了性命。’ 忽闻殿中又起跺脚声, 江陵睁开眼,正好见那假公子朝他看来:“这边的壁画是你戳烂的?” “是。” “你戳烂它做什么?” “那壁画诡异,叫人望而生畏,戳去比较心静。” “你个胆小鬼,一幅壁画而已,怕什么怕?再说了,只要你心里干净,这些画才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也只有你心里不干净,才会觉得这画不对劲。”假公子振振有词。 江陵奇道:“还有这说法?” 假公子道:“当然了,只不过,我记忆里,好像这儿只有一幅画才对,怎的如今又多了一幅?” 她看着那【金榜送名图】若有所思, 琢磨着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忘记了? 江陵:“你来寻这壁画作甚?” 为不惹恼这假公子,他也不再叫“姑娘”二字了。 假公子骄傲地撇过头:“说了你也不懂。” 江陵见她画前冥想,那分明是在参悟。 而懂得参悟的人,恐怕就算不是修道中人,也差不离了。 ‘便让我看个究竟。’ 他暗中运转灵力于双眼,当法眼开启,洞察那假公子,见她身上隐有灵气浮现。 只是如今【元池】还未开,任督二脉只通一脉,距离那修道门槛,还差着一足之距。 ‘原来只是个半吊子。’ 他轻轻一笑,又闭上眼睛,养神休憩。 窗外越是大雨瓢泼,他这心里,反而越是安静。 假公子对着那壁画看了一阵后,浮躁起来,自言自语道:“师兄让我参悟这个,这能有什么好参悟的,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她说得小声,但江陵却听得真切。 她师兄? 竟然她来参悟这个? 怕不是与她有仇,便是想害她吧? 那壁画岂是你想参悟就能参悟的? 昨晚,便是连他都被吸纳了进去,也多亏那了半块玉玦,才元魂归体。 若换成是她,保准元魂留在里面,永远出不来。 假公子又嘀咕道:“只可惜右边的壁画已经破碎了,现在只有右边这幅画还完整,可是右边这幅画,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啊。” 那【金榜送名图】,多用于进考士子,但凡心中有求财、求名、求权者,皆能惑其心,扰其志。 但假公子终究只是个假公子,一个女子家,自然不在乎这些。 既然无欲,自然则刚。 “姑娘盯着壁画看了多时,莫非知道这壁画是谁人所作?” 江陵忽然问她。 她气呼呼地扭头,想了想,终究没与他计较称呼问题了。 “我只知道是三百年前一位高僧留下来的。” “那姑娘是想通过这画参悟什么?” 大抵也是左右参悟不出什么,这闲聊一起,她也开了话匣。 说道:“就是我在参悟一个道理,一直没想明白,我师兄告诉我,来这里看看这壁画,或许心有所得。 但是我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心得。 喂,我问你啊,如果这外面插着一根旗幡,当风吹来时,旗幡自动。那到底是风在动,还是旗幡在动?” 标准答案,自是仁者心动。 但江陵却说道:“当然是风在动。” 假公子:“你瞎说,风本无形,它怎会动?” 江陵却道:“风若不撩拨,旗幡还是旗幡,又怎会起舞?风虽无形,却非无相。若旗幡为内心,则风为外物。外物不引,内心何动?” 假公子深吸一口气,本想辩驳,可想着这话,却越想越有道理。 默默思考了一会儿,她展颜一笑:“看不出来,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那再问你一个问题,一个人若是心猿桀骜,那当如何降伏其心呢?” 江陵轻笑,怎问的都是佛理? 难道这姑娘是跟和尚在修道? 答道:“无需降服,心猿便是自我,若降服之,锁其规矩,那自我便失,我不再是我。既我不再是我,那真真假假又何为真呢?” 假公子听完,看他好一会儿。 “你这人年纪不大,说的话,却都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然后高兴地跑出古寨。 “就拿你的回答去试试看。” 73章 瑶台会试 到快要天黑时,假公子又来了。 一进门就瞪着江陵,面色不善。 “怎了?为何如此盯着我?”江陵问她。 她冒雨前来,丝发上全是露珠,一身衣裳也湿了半透。 婀娜之下,凹凸有致。 “你说得不对,师父说,心猿放任,那是走火入魔的做法。 心猿尚且不能降服,又何以降服大道?踏上大道?获得大道?” 她噘着嘴,显然在师父那儿是受了委屈。 其右手偷偷藏在背后,江陵猜测,大抵是被打了手板之类的。 心中忽觉好笑, 禅理佛法,其实都没有标准答案,就跟命题作文一样,只要你能说出你的见解与看法,都是能够得分的。 而这假公子的师父倒是死板,非要一个标准答案。 试问,天下人,可否人人一样? 再试问,同一条路,是否人人可行? 她的师父或许在道法方面是个高人,但在教人只方面,却未必高到哪里去。 江陵问道:“那你觉得呢?” 假公子:“我……我觉得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我把这话搬回去说给师父听,他不但训斥了我,还打了我手板心。” 到底是委屈压不住,她伸出手,还是说了出来。 才说完话,她跺脚生气:“你这家伙,你还笑?” “多的我且不说了,举个例子,或许看完,你就明白了。” 他拿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用左手写了个【道】字。 然后将树枝递给假公子:“你也写一个看看?” 假公子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还是接过了树枝。 正要开始写,又被江陵喊住:“用左手。” 她皱着眉头换成左手,在地上拔弄两下,根本收不住力,尽管最后也写出来了,可歪歪扭扭,勉强可算个字罢。 “若写成我这般,可行?” “我又不是左撇子,怎么可能用左手写得那么标准?”她撇嘴。 江陵道:“看来你也是知道区别在哪里的。” “当然了,只有左撇子用起左手来才利索。” “那如果非要你用左手去练字,你觉得最后练出来的字会比右手更好吗?” 她这次没多想就摇头了:“当然不行,左手终究是左手,只要不是左撇子,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比右手更有灵性。” 听到这,江陵笑而不语,不再说了。 假公子则纳闷地看着他,你说这些给我听干什么? 话没说完,又不说了? 真是莫名其妙…… 正想牢骚两句,忽然心中悟性使然,让她灵光一动之间想到这些话里的弦外之音。 眼睛顿时一亮:“你的意思是,师父的答案未必是对的?只有我认为是对的答案,那才是真的答案?” 江陵闭着眼睛答道:“不是你认为是对的答案,而是你心中认为是对的答案,那才是真正的答案。有道是,佛有三千面,一人窥一面,面面不尽同,白首是人间。对与不对,为何要去问你师父?何不自己走走?” “那走错了怎么办?”假公子问。 “倘若是一个你从没去过的地方,你要怎么问路?这个地方稀无人烟。” 假公子鼓起腮帮子:“你都说稀无人烟了,还怎么去问路?” 刚说完,她又明悟过来:“你的意思是,只能自己去尝试?” 江陵见她悟性极高,笑道:“目前而言,你师父或能指点你,但如果你一直走你师父的道,那你将来成就,顶多就是你师父的高度。 若想超过你师父,那就必须要走出你自己的道。你如今连走都不敢走,又何谈超过?怕是连追上你师父的步伐,都尚且够悬。” 假公子想了一下,似乎有所不服:“那你呢?你的话就一定对吗?” 江陵:“我的话也不一定对,关键看你自己去判断。” “喂,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原先觉得你只是个普通人,可是感觉起来,你又不是个普通人。” 到底是踏入了道门半只脚,她的神觉还是比一般人要灵敏的。 跟江陵距离如此之近,能够有所感应,也并不奇怪。 “我就是个过路人。” “哼,不说拉倒,你也是要去参加【瑶台会试】的吧?” 瑶台会试? 江陵虽未听过其名,但想来,应该是修道者群集的一个盛会。 心念及此,一时向往起来。 只是,这瑶台会试会在什么地方举行? “姑娘可要同去?” 他也不说自己不知道,只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假公子朝他一吐舌头:“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你害我被打手板,就算去了,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说完话,她又去那墙壁前参悟壁画。 可当她来到壁画前,见那两幅壁画,都已经被完全戳烂,忍不住又跺起脚来:“是你干的?” 江陵:“是。” “你把它们都戳烂干什么?”假公子很生气。 江陵面色平静道:“若有人叫你来参悟这壁画,那定是有害你之心。这壁画,不是一般人可以参悟的。” “你胡说,定是你自己参悟有所得,才想着毁坏不想让其他人来领悟。” 江陵失笑:“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看你才不像什么好人呢。” 假公子恶狠狠地瞪他两眼,既然壁画已经被毁,那她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转身就要走。 “姑娘,那瑶台会试在何处举行,甚么时候举行,我记得不太清了。可否告知一下?”江陵试探问她。 假公子在门口瞥他一眼,噘嘴一字字道:“不——知——道!” 说完,就离去,消失在夕阳的夜幕之中。 江陵微微一笑,手指动了一下,一只纸鹤飞了出去。 他默念咒语:“神兵火急如律令,循!” 纸鹤飞走,隐藏在夜色里。 假公子离开古寨,蹦蹦跳跳,一路向深山而去。 丝毫没察觉到一只纸鹤跟在后面,时不时隐没于树梢之中。 江陵此时也出了门,感觉着纸鹤传来的反馈,他一路跟上去。 ‘瑶台会试!还真令人有点好奇,既然知道了有这么个集会,那我定要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修道界,究竟是何样一种盛况!’ 74章 瑶台 假公子在林间穿梭,去得极快。 半个时辰后,她到一湖边。 那湖心里竟有个人在盘坐。 就坐在那荷叶上,宛如浑身没有重量一般,连荷叶都没见到丝毫下沉。 “喂,你还不回去么?” “你自去便是,不必管我。” 湖心中人闭着眼睛,随口答了一声。 “哼。” 假公子扭过身,又蹦蹦跳跳离去。 在她后面跟着的纸鹤,远远地朝那湖心人儿看了眼。 而那湖心中人,竟然也有所察觉一样,忽然望来。 纸鹤立刻隐没,躲藏在树林之中。 ‘洞察力倒是敏锐。’ 江陵从林子里跟来,却跟到一片悬崖的位置,明明看着是悬崖,可一个冲刺跨过去之后,就到了另一片山地。 原来那悬崖不过是个障眼法,看着有数百米之宽,实则只有两三米之距。 这边的山地鸟语花香,宛若原始森林,茂盛得紧。 林里有万鸟齐飞,走兽群集。 便是那罕见的五彩鸟,在这里也隐能瞧见。 踏上一条青石板路,曲径通幽,其终点处,大抵就是那假公子的住处之所在了。 江陵在纸鹤被那湖心之人发现后,就未再跟了。 未受请而自入,这是冒昧之举。 唤那纸鹤回来,他又跳回到悬崖对面。 那个湖心中人,瞧着年轻,与他年岁也是相仿。 可给他的感觉,却与那燕赤霞相似。 大抵,他们的道行也是在伯仲之间。 本想就在这门口守株待兔, 但转念想着,若被发现,疑他是鬼祟之人,那怕是也难解释。 便设置一纸鹤在树上留着,他自己退开三里之外。 如此静候了七日, 终于,在第八日,那假公子出来了。 这次的她,不再是那副公子装束,而是换了女装,一套紫色长裙,头发上帮着紫色发带,活泼而俏丽。 她匆匆地跑出来,三步一回头,似是想甩掉谁。 江陵的纸鹤一发现她,就立即盯住她要去的方向。 在确定了她要去的路之后,江陵也朝着那方向,扭动了手上的黑色指环。 只一瞬间,他就领先十里,落在一堆乱石丛里。 为制造邂逅,他早有准备。 一只肥硕的山鸡用木棍叉着,原地生火,将它表皮烤得金黄而焦脆。 盐粉、辣椒以红油涂刷,以微火复烤,只片刻,那香味便四溢开来。 要说那假公子鼻子也是灵敏的。 她根本就没挑着正道走,而是在丛林里选捷径而穿梭。 只是跑着跑着,忽然觉着风里夹杂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这香味令她怀念,更令她口舌生津,欲尝滋味。 本想忍痛离去,可终究迈不开腿。 嗅着嗅着,她终是循着味道过来了。 到了乱石堆边,看到江陵在这,她一脸果然的表情,双手叉腰:“果然是你。” 江陵笑容和煦:“真巧。” 少女问他:“你在干什么?” 江陵举起烤好的山鸡:“为赶路,备点口粮。” 少女的眼睛一盯上那山鸡,就有点松不开了。 “那个……一只,你也吃不完的吧?” 江陵:“大概是吃不完的。” 少女:“那我再帮你一回?” 江陵想了一下:“或许我可以两顿吃完。” 少女:“……” 拂袖就要离开。 但转身的刹那,她就感觉到背后飞来一物,伸手去接,正是半只烧鸡。 听江陵说道:“既是姑娘想吃,一半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谁……谁想吃了?我不过就是想帮你而已,你上次半只都吃不完,这次一整只,更加是吃不完的,未免浪费,我才帮你。你须得谢我。” 呵! 江陵很感慨于这少女的性格。 虽大大咧咧,却也天真活泼。 而这种性格,也绝对不是凡尘里的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凡尘女子,大多是自幼就经受礼教约束,从生到死,都逃不过那条条框框的规矩。 这位少女的身上,就没那么多束缚。 看到她的这般性子,不由让江陵想到了前世的那些女孩。 也差不多是这般相似吧! 相近的个性,带给了他相近的亲近。 “那就多谢姑娘帮我这个忙了,不知姑娘此行可是要去参加【瑶台会试】?” “是啊,你也是吧?” “那干脆同行如何?”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咧。”少女一脸嫌弃。 我连师兄都抛在后面,岂会跟别的男子一起走? 江陵:“在下身无所长,但这一手厨艺,尚且还拿得出手。倘若同行,或许姑娘还能多帮帮在下。” 少女背过身去,在吃他的烧鸡,才吃了两口听到这话, 忽然一愣,权衡之后,赶忙转过脸来:“你这话倒是说对了,论热心,我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看在你这么需要帮忙的份上,嗯,行吧,我就带你一起吧。” 半只烧鸡就买通了她。 ‘看来之前还是我把难度想大了。’ 少女忽然想起什么事,一边吃一边催促:“快走,我不能在这停留,一旦停留,定要被我师兄超过了去。 我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去到瑶台山。” “何不与你师兄同行?” “嗐,你是不知道,我师兄从小就欺负我,处处要与我争,处处打击我。 这次,我才不要等他,我要比他先去,比他更早大放异彩。” 少女跑得快,江陵也不慢。 少女走路气沉丹田,运步之间,呼吸节奏巧妙。 颇有几分武林高手的味道。 在未入道之前,她能有这般的内息掌控,实属难得。 比起她来,江陵跟着她的步伐,反倒显得轻松。 少女用力,他用气。 往往少女三四步的距离,他一步就至。 初时少女也未发觉,后来江陵也故意放慢速度,保持与她大约一致,还稍稍慢她些许。 她见了,反而还催他快一些,莫要拖后腿。 如此行路两个时辰,到了宝庆府境内。 却远离尘世,只往那荒僻前行。 渐渐,山见丹霞,与天同彩。 跨过山岭,见一汪洋湖泊徜徉在岸。 这湖泊之大,宛若界海. 只是湖面安然如镜,未有丝毫波澜。 天地互印,天际之处,仿佛一条银线而分乾坤。 “开!” 少女到了这,从身上拿出一枚签来投入了那湖里。 然后那湖就凝现出一道光圈来。 少女道:“我先走了。” 纵身跳入那光圈,眨眼就不见。 75章 称骨 ‘去那瑶台,莫非还要入场券?’ 少女手中那签,瞧着像是乌木所制,上刻符文。 ‘那签,应该是破开禁制的钥匙罢。’ 他试着以法眼来洞悉这片湖泊,却满眼望去星光点点,好似于这湖泊里看到了星空,看到了宇宙。 在这里稍作停留,忽然有人又至。 那人径直而来,也是丢入一块木签,然后湖面出现光圈,他纵身跳去就于湖面消失。 在他之后,又来两男三女,都是匆匆进去。 约莫一刻钟后,有一男子赶来。 模样瞧得眼熟,正是那少女的师兄。 他到这里,盯了江陵几眼。 也未说话,也丢出一块木签,于湖面消失。 之后的半个时辰内,陆陆续续怕是有三四十人投入了湖中。 也是普通人没能见到这一幕,若见到,必会惊讶终生。 ‘没有那木签,就只能等在外面看戏?’ 来都来了,若只能在这外面干等,那岂不是白走一趟? 念此,江陵从自己身上拿出一道黄符贴在自己身上。 “破!” 一声轻喝,他的面前,忽然湖水自动让开。 那黄符乃是【避水符】,为《乾坤一气功》上的五行避符。 除了避水符,还有避火符、避金符等等。 避水符能在水里如履平地,避火符能无惧火海,避金符能刀枪不入。 走进湖里,所到之处湖水皆是自动让开。 当走到深处,他的身边看起来就宛若被一个巨大的气泡所笼罩。 法眼四处观测,走了约莫十里,这才看到一个地方光影幻动。 走过去看,那是一片水底岩石。 伸手触摸,也仍是一片岩石。 ‘且试试那个新的道术。’ 穿墙术! 自见识了那朱大少用了这穿墙术,江陵也自己画了本秘籍,参悟之后,已然掌握。 此时口中默念咒语,人往岩石上一碰。 嗡~ 波纹产生,他猜得果然没错,这岩石就是门户。 以那黑色的木签可入,以穿墙术强行进去,也同样可入。 穿透进来,里边豁然开朗,土地平旷。 阡陌相交,鸡犬相鸣,乍一看,不似来到了仙灵之地,而是来到了某个农家村落。 当~ 当~ 当~ 正值此时,有钟声响起,大吕洪钟音震寰宇。 江陵才入内,他背后方向仍是陆续有人进来。 进来者皆匆匆忙忙,都顾不上看他,只都向一片绿野的尽头疾疾而去。 江陵跟上他们的步伐, 未几,那阡陌田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嶙峋山川。 周围竟有九江汇聚,汇到中心,形成一束巨型的喷泉,直喷九霄。 乍然看去,这喷泉就像是那湖泊的主要泉眼一般。 就在水柱的边上,也有一片小型湖泊,湖泊上飘着九座石台。 九座石台上各坐有一人,或耄耋老者,或中年儒生,或典雅老妇,或文质青年。 毫无疑问,能在那儿落座的,必定是极有身份者。 就在那小型的湖泊边上,那些陆陆续续赶来的人,都围在这儿。 只稍微搜索,江陵就看到了紫裙少女的所在。 她手里捧着那乌木签,一脸期待地看着那九座石台上的人,仿佛心有所望。 江陵凑近过去,忽听那九座石台上有人喊起了名字来。 那被喊到名字的人,就走进那湖水当中。 湖里很快就有湖水形成了一把大称,将他称起。 不一会儿,就有人报出:“仇勇男,十六岁,阳年阳月阴时生,骨重二两三。” 报出数据后,石台上的九人均未有所表态。 那仇勇男也有自知,黯然退场,回到岸上。 “呵呵,有道是骨重二两三,此命推来骨肉轻,求谋做事事难成,妻儿兄弟实难靠,外出他乡做散人。就这般命格,他也有勇气踏上去,实在是勇气可嘉。” 旁边有人讥笑起来。 忽然,又有人喊名。 喊到谁,谁就上场。 “白鸿禧,十九岁,阴年阳月阴时生,骨重二两九。” 又是那把称,称出骨重后,就被人高声报出。 江陵的边上,有个人似想卖弄所学,在一旁解说道:“骨重二两九,初年运限未曾亨,纵有功名在后成,须过四旬才可立,移居改姓始为良。 命格倒是个还行的命格,只是需要到四十岁后才可转运,而四十岁之前,注定碌碌无为。” “点!” 忽然,那九座石台上,有一老妪伸手隔空一点。一道光线,就落在了那白鸿禧的身上。 白鸿禧大喜过望,立刻对着那老妪三拜叩首。 “这人也真好运,竟被乌峰堡给收了。” “老成之命,这种人收着,可以多做几十年苦力,有什么不好,当然会被点走的。” 谈论者,语气或妒或酸。 “云菡!” 此时,有人再喊名。 此名一出,紫裙少女大喜,蹦蹦跳跳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步跃到那湖水里。 可她终究才半步入门,还无法做到水面立足。 噗通一声,身上湿了半截。 周遭之人,哄然大笑。 “连在水上站立都做不到,居然也敢站出来,真是勇气可嘉。” “瞧这女的模样倒是漂亮,按照以往的惯例,漂亮的女子,通常要求会降低。” “且看吧。” 在众人议论中,那把大称再次出现,将少女称起。 “云菡,十六岁,阳年阳月阳时生,骨重六两四钱。” 又有人卖弄道:“骨重六两四钱,俊鸟曾得出胧中,脱离为难显威风,一朝得意福力至,东南西北任意通。咦,这命格倒是个好命格,而且看这样子,貌似只要换个地方她就将转运啊。” 云菡的骨重才被报出,那九座石台上,就有五个人点出一道光线在她身上。 这五人,都要她。 云菡大喜,在水里蹦蹦跳跳。 选她的人多了,按照规矩,她也能反选,就是从这五个人里,任意挑选一人。 云菡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着一名老妪就磕头纳拜。 那老妪面带微笑,只一挥手,就将她召到了身边。 “啧,竟是选了【云烟阁】。” “那【云烟阁】多是女子,她倒也是懂得保护自己。” 在云菡之后,又陆续有三十多人上去。 被点的人,不过五指之数。 之后,那云菡的师兄也被喊去了。 “袁楼,十八岁,阳年阳月阳时生,骨重五两九钱。” 他的情况报出来后,同样有着五六家要点他。 他略一思虑,朝一中年文士纳拜。 中年文士颔首,也将他召至身边。 75章 命相 江陵在一旁静静听人说讲,终也明白了这瑶台会试其实就是修道选拔。 凡人参加应试,可得功名。 而他们这些人来这里参加瑶台会试,可得入道机缘。 他们原本或是被异人看上,传授了只鳞片爪。 亦或是出自家学道法,只是他们的家学,不甚高明。 想要获得更高的成就与修为,那就得投入这九家名望之门。 按照江陵左前方那位所言,在场无论男女,一旦被点走。 其结果,不是入招为婿,就是入招为媳。 毕竟,法不外传,外人是没资格学法的。 江陵听了,也自颔首。 心说,这才正常。 若非自己家人,实难会被倾囊所传。 今日到场者,或是祖上与九门有旧,也或是父祖辈有人曾入过这九门之一。 这才得有资格来到这里。 似少女云菡那般的,便是后者,她能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云烟阁】,怕也是被她师父提早安排过的。 除了以上二者外,其实还有第三类。 那第三类,便是资质奇佳,被人介绍而来的。 这些人,若想被九门选中,得自己去递上名表。 然后等待喊名。 在江陵身边,有一个个性怯懦者。 他从来时就表现畏缩,似有社恐之嫌。 眼看周遭之人,或是早被喊名,或是已经去递交名表了。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几次看了看江陵,似乎觉得江陵没去,他便也不着急去。 可渐渐的,今日所来之人,差不多要被喊到末尾了。他终忍不住了,就怯怯地问了江陵一声:“这位兄台,你……你不去递交名表吗?” “我?” 江陵意外地微微一笑:“我就不去了。” 就算去那九门,也不过是学一门完整道法。 可他现在,可不缺道法。 来这,只为了开开眼界。 而且入九门,不是为婿就是为媳,他更加没那想法。 “【瑶台会试】五年才一次,来都来了,不去……不可惜吗?” 男子问他,终究是一个人不敢去,想撺掇江陵一起去,有个伴。 江陵借口道:“命格差,当有自知之明,就不去让人取笑了。” 男子摇头:“称骨算命,也不过是浮于表面,当不得真。若是真能称骨就能算定一个人的一生,那人人一出世,岂不就是被注定了一生?若真如此,何有天道酬勤之说?命格在于自己,不在于骨重,兄台,勿要偏信这些。” 这道理,江陵自然明白。 所谓骨重和命格,若是放在现代,那可以算是毕业证什么的。 有证未必可以证明你有真才实学,但如果没证,人家定会瞧不上你。 “你且去吧,我意已决,不觉得可惜。” “罢!” 劝不动江陵,那人只能自己壮着胆子,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名表递了过去。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可在他心里,仍是要铆足了劲。 其实江陵也是想去测一测自己的骨重,看看有个什么样的说法。 但他跟其他人不同, 他一无祖上关系,二无异人推荐,若贸然递交名表,指不定到时候有人问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便不是那么好说了。 那内向者递交名表不一会儿,便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去称骨后,挺意外的,竟也被三家点名。 他经过反选,也挑了【云烟阁】。 至此,【瑶台会试】差不多也要闭幕了。 此次参与者,共三百零七人。 被点名者,共一十九人。 被选者,即将会跟随领路人,要离去。 未被选中者,如丧考妣,哭丧着脸。 这【瑶台会试】每人仅有一次机会,一次不行,便等于宣告死刑。终生也无更进一步的希望了。 离去时,江陵仍是让他们先走。 他准备走最后边。 毕竟是偷渡进来的,当要来时悄悄,去也悄悄。 可就在他守在那路口,等待他人先走之时,忽然有一少女喊起他来:“喂,你在这作甚么?” 江陵扭头,见一老妪竟坐在一片荷叶上,那荷叶散发着绿色幽芒。 老妪身后,共站三人。一男两女。 那男的,便是那胆小内向男。 女的,除了紫裙少女云菡之外,还有一个名叫李知恩。 那女子高挑文静,寡言少语。 也是云菡性子活泼,换成他人,在这离去的时候,便是看见熟人,也未必会敢在老妪面前出言招呼。 可老妪这会儿,居然还专门停了下来。 隔着咫尺之距,那老妪给江陵的感觉,如山岳般端重,如大海般深邃。 她一举一动皆合自然,大有那和光同尘,融于万物的感觉。 ‘这老妪修为怕是不低。’ 心中暗道一句,然后笑颜回答云菡的话:“正要走,想再多看几眼这里的风景。” “喂,刚才为什么没见到喊你的名字啊?你难道没去递交名表吗?”云菡问他。 还未等江陵回话,那个胆小内向男竟帮他回答了:“我劝过这位兄台,他不想去递交名表。” 江陵失笑。 心说,该胆大的时候你怯懦。 这该闭嘴的时候,你又多嘴了。 “为什么?”云菡好奇。 五年一届的【瑶台会试】,大家都是挤破脑袋,有的人明知道自己命格差劲也要一试,为的就是一个渺茫的机会。 可江陵倒好,来都来了,居然连名表都不去递交。 江陵还是那般说辞:“命格差,就不去让人见笑了。” “哦,我要走了。再见啦。”云菡大抵是心情很好,挥挥手,作别。 “好。”江陵点头。 可那老妪忽然盯着他看了几眼,说起话来:“年轻人,我瞧你命轮浑浊,或许你的命格算不上差,可想让老妇称上一称?” 哦? 居然主动要称他? “也可。” 他没拒绝,反正他也是想知道自己有多少骨重。 于是乎,老妪招手,忽然间,那把泉水交织而成的称再度出现,将江陵纳于其中。 一称之下, 重二两。 “二两?” 绿色的荷叶上,云菡和胆小内向男都忍不住脱口念出。 “原是短命之相!” 老妪瞬间没了甚好脸色,大袖一挥,那绿色荷叶乘风而起,从他身边飘了去。 唯那紫裙少女遥遥冲他挥手,以作别离。 “二两,短命?”江陵自笑了起来。 心说,若是按照这个说法,那算的还真是有点准了。 76章 清风岭 出来时,外边已不见人了。 ‘没想到修道界除了那些行踪飘忽不定的神秘异人之外,还有九大势力并存。如此看来,修道者的数量还是不少的。’ 此时江陵最为好奇的是那位老妪的修为有多深。 ‘《乾坤一气功》上有说修行一道,随着道行精进,而有五个特征。’ 分别是: 【一元初始】 【二阴交汇】 【三花聚顶】 【四象通明】 【五气朝元】 所谓一元初始,就是元池刚开,是初始状态,最初的入门。 而二阴交汇,指的是能够暗合地下阴脉,以阴而滋阳。 二阴交汇会在体内产生阳气,从而阴阳和合,此时一身精气可化成一种子,落入那元池之内。 到三花聚顶时,指的就是那种子生根发芽且长出了三瓣莲花。 这每一个特征都有相当漫长的过程, 光是从【一元初始】到【二阴交汇】,须领略处,大多之人一生逐而不得。 ‘我如今,也算是一元初始吧。’ ‘也不对,我能吸收地底阴脉,或许也可算成【二阴交汇】。’ 但【二阴交汇】的最终,乃是以阴滋阳,达到阴阳和合。 ‘我这一身,貌似都是阴气,没有半点阳气,似乎,这些特征于我,也都扯不上关系。’ 左右他是个异数,正如那老妪所说,他这副身体是短命之相。 明明该是短命者,却能活到现在,这本就是个异类了。 “是谁鬼祟在后?” 林中,忽然传来斥喝。 江陵循声看去,忽见一形貌落魄女子慌不择路朝自己这边跑来。 可前方有人已然发现了她,只纵身一跳,就从那树尖上踏步而来,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她前面,截断去路。 江陵见那男子,竟就是那云菡的师兄,袁楼! “是你?一路鬼祟跟随我们作甚?” 这儿离那湖泊已有三四里许。 那落魄女子江陵之前也见过,也是去参加过瑶台会试的,但被淘汰了。 女子见藏不住身了,索性就转过去,对着另一边叩拜起来。 一边叩拜,一边请求对方能收下她。 也不知是紧张所致,还是先天缺陷,女子说话结巴,一句话费了好大功夫才说了完整。 她叩拜的地方,自不是袁楼。 而是一个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坐在一巨大葫芦上,如果江陵没记错,这中年文士代表的是九大势力中的清风岭。 清风岭这次收了四人,皆是命格拔萃之辈。 这女子的一路尾随,似乎连那中年文士也不甚欢喜。 袁楼出手,截断她的去路,或许也是有他的授意。 “瑶台会试已然结束,无缘者,便是叩拜千万,也无用。你且去吧,莫要再随,此次饶你,下次或没这般好运。” 中年文士开口,只一挥手,就荡出一股劲风来。 落魄女子如断线风筝一样,向后飘退了七八米。 她这一飘退,怀里有一陶罐忽然掉出。 袁楼见了,伸手隔空一抓,就将那陶罐抓在手里。 只盯着看了一眼,就冷冷说道:“竟在身上带着阴鬼?阴气还如此浓烈,必是害了不少人吧? 煌煌大道不走,专走那旁门左道,你这心思,便就不正。” 说完,他双掌一合,就将那陶罐拍碎。 里面的骨灰瞬间纷纷扬扬,洒得满地都是。 “不……” 落魄女子见状,也顾不得许多,纵身就扑去。 “还敢动手?” 袁楼一脚横出,踹中她的小腹,将她再次击退。 “旁门左道,魑魅魍魉,我辈修道人士,岂能容之?” 袁楼捏了个法印,三指朝天,接引天上元阳之气,忽然扣住地上散落的骨灰。 一时间,只见那骨灰上青烟袅袅,仿佛烧着了什么。 女子二次被击退,受伤颇重,嘴角都已带血。 她泣不成声,跪地求那袁楼饶了罐中鬼魂。 但袁楼岂会理她? 以【天罡指法】借元阳之力灭了陶罐中的鬼魂,然后纵身一跳,又回到了那葫芦背上。 中年文士没说半句,神情上似乎很赞许袁楼的这种行为。 未几,那葫芦自动转弯,然后就从这丛林上空飘走了。 留下那女子哭得伤心,沿着地面爬到骨灰散落之处,又哭又喊。 所喊的话语,该是一地方言,江陵一句也未听明白。 他走将过去,见那女子以自己衣裳铺在地上,双手在地上捧起骨灰,一点点收拢。 他也蹲下身来,帮着收拾。 其实,这骨灰中的阴魂已经被灭,这骨灰留与不留,都只是一抔灰烬而已。 能够被收拢的,终是少数,大部分已散落各处,收不回了。 女子拼命努力,收拢的也不过小小一酒盅的骨灰。 她年纪不大,顶多十四五的样子,脸上乌黑,身上也尽是褴褛。 不知道的人见了,定会认为她是个乞儿。 可江陵终是动了恻隐,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也带着聂倩,行为类似,便物伤其类。 其实人死所化之鬼,未必都会害人。 那袁楼不问个青红皂白,直接就下了死手,这般举动,也着实是残忍了些。 大概帮女子收完了骨灰,他就起身要往北边去。 由此去,大约七十里地,就能到宝庆府。 才走几步,见那女子也跟着站起,匆匆碎步小跟在后。 等他朝后面看来,她神情一怯,又匆匆倒退,躲在一棵树的后边。 等他再次前行,女子又跟上。 还是那般胆怯,只要江陵回头看她,她必会怯生生躲藏一旁去。 ‘这女娃,瞧着怪怪的,莫非是个痴儿?’ 他干脆不走了,往边上石头一坐,倒要看看那女子究竟是跟着他,还是碰巧同路而已。 然而,他不走,女子也不走。 抹干了眼泪,就躲在那大树后边,躲也躲不严实,露着半边身。 ‘大抵真是个痴儿了。’ 于是开口喊她:“你过来吧。” 听他喊话,那女孩先是不敢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头看他,确定了他是在喊自己,她才怯生生地一步三挪,到他面前,神情拘束。 他问:“你刚才是跟着他们吗?” 女孩听他语气温和,怯怯点头,偷偷看他一眼,又匆匆垂下目光。 77章 上清御灵 江陵问:“为什么?” 女孩:“异……异人说……说我如果能够学……学到清风岭……岭的《上清御灵诀》,那是最好。可……可我没被选上。” 她说话还是结巴,看来不是情绪所致,而是天生如此。 “那陶罐里的骨灰,能告诉我,是谁的吗?” “鬼……妈妈。” 鬼妈妈? 不提尚罢,提起鬼母,女孩又哭了起来,抱着那仅剩的骨灰,极为伤心。 “我……是鬼妈妈养大的,她……她待我极好的。她……她没害过人的,可……可那人不讲道理……将她的骨灰洒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陵好奇问了句。 才开口,又意识到女子未出阁前,与陌生男子不便互通姓名。 但女孩却似没这个忌讳,边哭边说了自己名字。 婴宁! “你就是婴宁?”江陵眉头一皱。 心中泛起异样滋味。 自来到这边世界,他先是遇见兰若小倩,之后便是祝家庄燕赤霞,再之后是临舟县河童、古寨壁画孟龙潭和朱孝廉。 如今,又碰到了这婴宁! 若他没记错,这婴宁,当是狐女。 为狐狸与人结合,产下之女。 亲生母亲在劫数将临之时,将年幼的她,托给一女鬼照料。 这一照料,就是十几年。 如果正常发展下去,她日后当被一个姓王的男子带走为妻。 而如今,鬼母已死,她孤苦伶仃。 “你今年多大?” “十五了!” 十五岁,她应是十六岁,嫁给姓王的秀才。 “你方才是与我同路,还是想跟着我?” 婴宁有点畏惧又有点紧张道:“我……我感觉你的气息,跟鬼妈妈相近,我……” 至于为什么跟着,估计她说不上来。 鬼母没了,她伶仃无靠。 在这无助之际,见江陵气息与鬼母相近,便就生了亲近之心。 江陵听了,也无怪她会如此。 他一身阴气,对妖、对鬼皆感应很强。 “你为何弄得如此狼狈?”江陵终转过话题,不提她伤心之事。 婴宁道:“我……从很远的地方过……过来的,就……就为了参加【瑶台会试】,可是……我……” “说话不用着急,或许就不会结巴了。你且试试?” 婴宁面色一窘,垂下头去:“我……知道了。” 然后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一路跋涉过来,吃了很多苦的,这才显得狼狈了些。” 她很认真的记着江陵的嘱咐,将语速放慢,这结巴果然大有缓解。 “原来如此。” 在江陵读过的《婴宁》一文当中,婴宁当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姓王的书生,只见了她一面,便心有挂牵念念不忘,总想与她睡觉。 ‘不过,如今的她,还没长开,且脸上乌漆嘛黑,也瞧不出颜色如何。’ 正巧边上有一涧云溪,他拿出一方巾递去:“去洗把脸吧。” “谢谢。” 婴宁拿过方巾,去溪流处将脸颊擦拭干净。 等到污渍洗去,那天生丽质的容颜果然再遮掩不住。 可江陵瞧着瞧着,忽惊疑了一声。 暗自对背后的行囊说道:“无怪之前看她就已觉眼熟,原来,此女瞧着竟与小倩你有七八分相似!” 林子里阴凉,聂倩也飘然出来,仔细看她几眼,也是惊讶。 若非知道自己并无姐妹,定会认为她是至亲之人。 “如今她还未长开,等到十六七岁,怕是模样能与小倩你有九分相似。届时,便是说你们一母同胞,也无人不信。” 聂倩也深信不疑,奇道:“原来这天下真能找到与自己极其相似的人。” 婴宁也不愧是狐女,眸子泛着绿光,在聂倩打量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聂倩。 也是第一时间,她就产生了亲近感。 “这位姐姐,瞧着好叫人亲近。”她笑了。 梨涡儿绽放,嫣然而乖巧。 洗净后的她,哪怕是无心之举,也从那举手投足间,颇带媚色。 ‘才十五岁而已,就媚骨天成,再长几岁那还了得?也无怪书里的姓王秀才,见她一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总想跟她睡觉。’ 至此,江陵也终信了纣王迷妲己而亡国。 “你如今有何打算?” 婴宁摇头,双手拨弄着衣角。 江陵一叹,心说,你若十六,或许也就快碰到那王秀才了。 可如今才十五岁,鬼母又已魂飞魄散了。 以你这天真懵懂的心性,想要独自生存下去,怕是并不容易。 聂倩忽在旁边撺掇道:“这小婴宁瞧着也令我感到亲近呢,要么,主人就收她在身边如何?” 聂倩的话,婴宁也能听到,当即就眼睛亮闪闪地抬头看着江陵,期待他的回应。 江陵失笑,带个婴宁在身边? 之前在临舟县,十八岁正直青春美貌的林小姐他都没带,如今带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做什么? 瞧着她与聂倩神似的相貌,难不成,体验双倍的快乐? “我要一路游历向北,路途多苦多难,带着你,怕是多有不便。” 这话,也算是婉拒了。 婴宁却高兴自荐道:“我就……就是从北边来的,路……我熟的。” “若跟着我,怕是要吃许多苦。” “婴宁不怕的。”她满怀期待着。 瞧着她的眼神,俨然一副无家可归的孩子,期待被收留的感觉。 江陵终是心儿一软,也忽想到,狐女与人不同,据说于修行一道,要快人数倍。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若留她在身边,倒也可以验证一下这话的真伪。’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他答应了。 聂倩一喜,她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与自己相似的小婴宁。 如今总算多了个伴。 “这可多谢主人了呢。” 婴宁听着她的称呼,竟也有样学样的说了声:“谢……谢谢主人。” 她声音柔媚,年岁不大,可说出来的话,却酥人心神。 倘若她之前在【瑶台会试】的时候,是以现在这副洁净的面貌出现,或许,结局也就不会这样了。 江陵又看她一眼,心说,也罢,主人就主人吧。就当新收了一小丫鬟。 “异人说《上清御灵诀》适合你?可有说过为何适合你?” 婴宁跟在他身边,摇头道:“异人只说我修其他法,或有不适;独有清风岭的《上清御灵诀》与我相合。如若修成,或也能以此寻到生母下落。” 原来如此。 上清御灵诀! 书么,倒是不必非要跑去清风岭求阅。 我这,也是可以有的。 江陵拿出一张画卷,以特制的血砂沾水,在画卷上写下《上清御灵诀》秘籍。 只转眼间,他手里就多了一本真秘籍。 这秘籍出现,也是不容于天地,只瞬息间,就化成光点钻进了他的头里。 这一幕,婴宁跟在他后面,竟是完全没有发现。 江陵忽然说道:“你若真想学《上清御灵诀》,我倒是可以教你。” 78章 大道朝天 值得一说的是,《上清御灵诀》走的是阴阳并济的路子。 阴可练得,阳也可练得。 且人练得,妖也可练得。 ‘无怪异人建议她投奔清风岭,看来也是知道了她并非是纯粹的人类。’ 听到江陵肯教她,婴宁满心欢喜。 这一路往宝庆府去,江陵路上念,她则路上听。 等到了城里,她对那《上清御灵诀》的总纲已会倒背如流。 对此,江陵也惊叹于她的记忆力果真是强过常人数倍。 找客栈落住,进餐时,婴宁双手并用,狼吞虎咽。 惹得旁人见了,均隐隐偷笑。 都说那姑娘长得倒是标致,可吃起东西来,却恁的不雅。 江陵递给她筷子,她握拿不稳。 大抵是鬼母没教过她,甚至这人世间大多事情,她也都没经历过。 宛若一张白纸,白得什么都没有。 “不用着急,像我这样,用筷子夹,慢慢来,吃完了可以再点。” 江陵心平气和地教她。 婴宁悟性高,也听话,静下心后,筷子也是很快就能用得利索。 吃完东西,又带她去裁缝铺,买了套新的衣裳。 换上新装后,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瓷娃娃般的白皙肌肤,精致的面孔,婀娜的体态。 再上街时,总能引来一些倾慕的视线。 到底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等到再回客栈时,他们却是遇到了一伙熟人。 这伙人以一白衣文士为首,四位青年随其侧。 婴宁见到他们,先是露出畏惧之色,随即,便目光盯着其中一人,满是愤恨。 那人,正是袁楼。 他们五人径自落座,见江陵和婴宁从身边走过,也未有注意。 大抵是婴宁变化太大,让他们都没认出来如今这个漂亮少女就是之前那位小乞丐一般的女娃子。 不过,他们虽没注意婴宁,可袁楼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瞄了江陵好几眼。 终究,他是见过江陵的。 回到客房,婴宁坐立不安。 江陵问她:“想为你鬼母报仇?” 婴宁不会撒谎,跟江陵对视了一眼,点头认了。 “可现在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你这会儿若去寻他,那只会是自取其辱。” 婴宁欲言又止,双手不断拨弄着衣角。 “可你若是能将今天我教你的全部学会,那不用多久,对付他,定不在话下。” 婴宁眼眸一亮,“真的吗?” “他能仗势欺人,凭借的不过是道行比你深厚而已。若你道行反过来比他深,他纵是想欺你,也没那么容易,不是么?” 婴宁重重一点头,眼中充满希望:“嗯。” 这才安心坐下,闭目冥想,认真去体悟《上清御灵诀》。 原以为这场邂逅,只是个偶然。 让人未想到的是,第二日江陵带着婴宁出城正要北去之时,竟在城门口又遇上了这伙人。 而且除了这些人,城门外还多了另外一批人。 那一批人里,也有一位熟悉者,便是那少女云菡。 她随老妪而来,身边还有那高挑少女李知恩,更有内向胆小男黄一图。 再次相逢,云菡比见着他师兄还高兴,挥手就与他招呼。 甚至那内向胆小男黄一图也跟着冲江陵点了点头。 ‘这倒是巧了。’ 一门之隔,老妪率人在外,那中年文士带人在里。 江陵略做回应,就带着婴宁先走一步。 不管这两方人马要做什么,总归他是不想搀和的。 出城往北走,过了盏茶时间,天上狂风呼啸。 当江陵抬头时,一道绿光和一道橙光相继闪过,如流星一样眨眼便逝。 常人定难看清那是何物,可他却瞧得分明。 那绿光乃是一片荷叶,橙光是一枚巨大的葫芦。 心中带着好奇,走到第一个十里亭时,放眼看去,竟又碰上了那两方人马。 此时,凉亭之中,老妪和中年文士中间摆有一局。 黑白二子于棋盘厮杀,难分难舍。 老妪执黑棋,势成双杀,要屠那白子大龙。 可又七手后,中年文士忽于不起眼处落下一子,竟使得全盘局势大变。 赫然是那一子解双征,断臂而求胜。 眼看大势已去,老妪长叹道:“到底是老了,终不及你们这些年轻人。” 此话看似自嘲,实则暗指自己年纪大,若懂礼仪,当知尊老爱幼。 中年文士慢条斯理笑道:“若比年岁,祁仙姑也大不了我许多,何以谈老?” 将棋盘收拾,他又道:“方才已说好了,胜者先行,祁仙姑当是言而有信之辈罢?” 老妪摆手道:“既已输你,自当一诺千金,你们且先去便是。” “如此,那就承让了。” 中年文士起身,招呼袁楼几人,就要动身。 而出了凉亭,见到江陵二人。中年文士眉头微蹙,纵使他之前没刻意去注意过江陵,可三番相见,终有印象。 那袁楼极擅察言观色, 中年文士还尚未说话,他就已站出来,指着江陵二人说道:“此路不通,你二人从哪来,便回哪去,且速速折去。” 婴宁恨恨望他,心中也记着江陵的话,此时躲在江陵背后。 江陵道:“大路朝天,当各走一边。如今这青天白日,却是连路也不让走,这是何道理?” 袁楼不悦:“哪来那么多道理?我让你离去,便是道理,若不听从,定叫你追悔莫及。” 大抵是见袁楼煞气太重,当着那老妪的面,自是不好如此。 中年文士轻拍他一下,丢出一锭银元宝于江陵脚下。 足有十两! “拿上银钱,速离。” 江陵手往怀里一掏,忽丢了二十两于中年文士脚下:“烦请让路。” 这一举动,有人诧异有人恼。 云烟阁那边,由下至上,包括老妪,皆是神色讶异。 这少年当知眼前文士是何等身份,既然知道,竟还敢正面顶撞? 恼者,自是袁楼等辈。 作势就要上前。 但中年文士终是拦住了他们,不动声色地淡笑道:“既然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我们也确无强行让人离开的道理。 他们既然想走,那让他们去便是。” 话吧,让开道路。 袁楼等众,目光阴骘,也分站两边。 江陵则气定神闲,带着婴宁,从容地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 79章 蛛丝马迹 “喂,等等。” 江陵错身要走时,那假公子云菡忽然喊住了他,将他叫到一边,小声说道:“让你回去,你就且回去啊,为何要跟他过不去?” 两人到底相识一场, 云菡也不愿见他横惹祸端。 江陵道:“他走他的,我走我的,并没有甚么过不去。” 云菡偷偷看了后面一眼:“你该知道他是谁?” 江陵道:“进过瑶台会试的人,都会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与他叫板?” 须知,刚刚是中年文士亲自开口,可江陵倒好,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还丢出双倍银钱,要他不要挡道。 也是因为他们云烟阁这些人在这儿,若非如此,江陵与婴宁岂会有好下场? “只是赶路而已,没甚么叫板不叫板。” “你此行要去哪?” “北上。” 云菡大致往北方看了一眼,道:“若直行往北,倒也无碍。只是你中途切莫乱走,不然,必有祸端,切记。” “云菡,休要多言。” 此时,老妪开口。 显然是不想让她多说, 云菡只能闭嘴,退回去时,眼神再三叮嘱江陵记住她的话。 从十里亭离开,约莫片刻,那道橙光又现。 于天上一掠而过,往西北方向去了。 ‘这两方人马群集于此,究竟是要做什么?’ 双方的神秘,反而让江陵好奇起来。 刚下山岭,下边有道溪流,沿溪行,山间清风鼓荡,吹的人身心惬意。 一独木桥边,早有一人等候在此。 他就站在桥头一端,用自身衣袖擦拭一柄黄铜短剑。 此人,正是那中年文士携带者之一。 “本有敬酒,你却非要吃那罚酒。你当知后果如何?” 此人开口,年岁二十上下,面貌清癯,个头却是极高,约莫九尺。 听他开口,江陵反倒笑了。 原以为凉亭一事,就此结了。 如今看来,那中年文士的心胸到底是狭窄了些。 当着老妪的面,不与“凡人”计较。 却离了老妪之后,立刻就让人来清算。 “我想知道,你待如何?” “叩首九拜,自割长舌,可纵你离去。” 叩首九拜是认错, 割掉自己舌头,那是多嘴的代价。 中年文士何许人也,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仅是如此,已算小惩大诫。 江陵:“我原以为凡尘世界,有此般霸道也就罢了,没想到便是这修道界,也仍是如此。 果然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性,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废那许多话作甚?”男子铜剑指他,“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江陵道:“我亦给你一个机会,就此让开,则活。若蛮横挡道,则死。” 男子怒而笑之, 你一个连瑶台会试谁都看不上的东西,也敢与我叫嚣? 手掌一抖,铜剑飞而穿纵。 破空一道,风声撕裂。 江陵只目视前方,忽手在空中画成敕令,只屈指一弹。 那飞来的铜剑,竟似磕在了铜墙铁壁上,嗡的一声,反弹回去,正中那男子心腹。 男子中剑,于独木桥上跄踉三步,跌落溪流。 “婴宁,走吧。” 江陵于前,婴宁于后。 她战战兢兢,见到死前抽搐的男子,心儿乱跳。 江陵问她:“怕了?” 婴宁神色一慌,既点头,又摇头。 江陵:“你不谙世事,不知人性凶险。今日我便教你,人善待我,我必善回;人恶待我,我必恶回。 对于心怀恶念之人,若纵之让之,反而只会滋养其恶。 与其留他,不如渡他。” 婴宁似懂非懂,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看那溪流中濒死男子,若有所思。 刚过了独桥,婴宁忽然看着北边,驻足不动。 “怎了?” “那边……有动静。”婴宁指着前边树林。 饶是江陵如今耳目过人,她说那动静,也是丝毫未闻。 随她指引,朝那树林走近,江陵这才看见有十多只狐狸在朝这边逃窜。 狐狸怕生,见有人来,卷着尾巴就溜进了那荆棘丛里,藏匿起来。 江陵朝西边看去,按狐狸跑来的方向,该是西边无疑。 “可想去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婴宁睁着大眼睛,心中早有所想,只是不敢表露。听得江陵提议,她连忙点头应下。 向西行,路上,偶尔又见狐狸逃窜。 盏茶后,天上绿芒闪过。 该是那云烟阁的人也来了。 就在他们过来之后,不到十息时间。天色忽然昏暗,这整片森林,都开始被迷雾笼罩。 白茫茫一片,简直比黑夜更是寸步难行。 在白雾之中,江陵忽听欢声笑语。 有女子在林中穿梭打闹,衣不裹体,媚色可餐。 婴宁也呆呆地看着迷雾中的景象,看着看着,脸上洋溢出了傻笑。 江陵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她才如梦初醒,晃了晃脑袋,一脸窘迫。 “是幻象。” 他说了句,又隔着衣服摸了一下那枚神秘玉玦。 有玉玦在身,他心如禅定,任何幻象都诱他不成。 方才那迷雾中的女子嬉戏画面,只一瞬,就被他看成了红粉骷髅。 “真怪!” 要知今日天气大好,阳光明媚。 这突然天色成了这般,莫非是那中年文士惹了这里的山神? 河神执掌一方河流,山神执掌一方土脉。 就好似兰若寺的姥姥,她有兰若山神令,以兰若寺为中心,方圆十里天气,皆可听她变换。 “喂,你怎么在这?” 未过多远,忽有一身影从树上跳下。 正是那云菡与那内向胆小男黄一图。 “你不是说去北边的吗?怎么往这边来了?” “好奇,来看看。” “可别好这个奇了,之前仙姑当面,我也不好说与你听。如今他们都不在,我告诉你也无妨。 此次仙姑听闻了那古寨壁画之事,从破碎的壁画里找到了一些线索,要寻那高僧圆寂之地。 可恶的是,我师兄他定也是将壁画的事情告诉了清风岭的那些人。 所以,他们就要来与我们争,方才仙姑下棋输了,清风岭那些人先寻半盏茶时间。 我们过来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这里的环境就成了这样。 仙姑说为安全起见,让我们都待在边缘位置,不要往深处去。 你呀,好奇心那么大做甚么?小心丢掉小命。” 见云菡说得认真,江陵也是暖心一笑。 暖心之余,也是惊奇。 须知那古寨里的壁画,都已被他戳烂。 那仙姑和中年文士,竟还能从碎片里,寻到高僧圆寂的蛛丝马迹? 80章 金门 “那高僧既已圆寂,又寻他做甚?” 老和尚死了,自然骸骨一副,顶多留下几颗舍利子,于他们而言,也并无用处。 云菡:“我听仙姑说,那和尚当年神通广大,来去无踪,曾遭百人拦截,也竟留不住他。传说,他一步之跃,可达十里之距,只是性格孤僻,未有留下传承。若寻得他圆寂之处,或可得他衣钵相传。” 一步之跃,可达十里? ‘这听着为何觉得熟悉?’ 江陵垂下头去,正好看见左手食指上的黑色指环。 这指环若是扭动,也可跳纵到十里之外。 单从能力而言,还真有些相似。 说话之间,江陵忽觉怀中异动。 伸手一摸,原是那块铜镜自生颤动,好似到了这里,与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 ‘莫非那老和尚圆寂之地,还真留下了什么?’ 江陵忽问:“你们就决定留在这里,不再前行了?” 云菡:“倒是想去,只是仙姑不让。说是情况不明,不宜涉足深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江陵带着婴宁朝里边去。 云菡忙道:“喂,你真不怕死吗?” 江陵只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命中无劫,自当有惊无险。若是命中有劫,便是原地待着,也逃不过去。既然如此,又有甚么可怕的?” 这话,本也是歪理,只为应付她。 可云菡听了,竟觉得极有道理。 想了几秒,快步追上:“那我跟你一起去。” 胆小内向男黄一图见云菡走了,他也只得迈着碎步跟在后边。 “喂,你从哪里拐带了一个瓷娃娃呀?” 云菡注意到婴宁一直跟在江陵左右,就问了句。 小婴宁白净可人,便是她见了,也觉得漂亮。 江陵:“路上捡的。” 云菡嗤声道:“捡的?我看定是拐来的。” 说着,对婴宁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婴宁畏生,不愿与她搭话,见她在左边,就跑到江陵右边,怯生生藏匿着。 “真是怕生呢。” 逗她不成,云菡只能作罢。 路上云雾缭绕,道路根本看不清楚,可江陵于雾里走来,如履平地,毫无阻滞。 云菡初时未觉,等察觉时,惊奇问他:“你难道在这雾里看得清吗?” “看不清。” “可为什么看你走起来,就跟看得见路一样?” “乱走的而已。” “……” 事实上,江陵的确看不清。 可是他怀中的铜镜,越靠近这边,感应就越强烈。 他只需要顺着感应方向走,那就大致是无错的。 须臾,他们就来到一片嶙峋的石山凹里。 到了这里,雾气反而减弱,三丈之内隐约可以视物。 在一石台上,老妪恰好在此,见云菡和黄一图出现,立刻问话:“我不是让你们等在外面么?贸然进来作甚?” 黄一图口舌愚钝,自是紧张说不出话来。 云菡机巧,道:“我们本是听从安排等在外面,可又想着,如若仙姑在里面需要帮忙,可我俩皆在外边,便没了照应。这才自作主张走了进来。” 老妪一听,到底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没再计较。 招手道:“来我身边。” 云菡和黄一图立刻走了过去。 至于江陵和婴宁,二人站在原地,江陵打量着周围一切。 婴宁怯生生藏他背后,也不敢去偷望什么。 当江陵瞧见另一座石台的时候,那石台上的人,也正好瞧见了他。 那石台上,共有四人。 三位年轻者,众星拱月围着中年文士。 待他们瞧见江陵竟出现在这,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须知,这江陵之前得罪中年文士,惹他不快。 他们之中有一人,自告奋勇要去予之教训。 文士允了,就在前边的时候,将之放下。 按时间来算,这会儿,出现在这里的人,当是那人。 可站在这儿的,竟是江陵。 而且看他模样,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莫是魏航没遇到他?’ 毕竟这山林广大,又起了浓雾。 魏航在前边没碰上江陵,倒也说得通。 “这人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自己跑这来了。” 有一人低声与文士提议,让自己动手,教训他一番。 文士摆手,目光看向老妪。 言外之意便是,当着云烟阁同道的面,又怎好做那欺负凡人之事? “他可不算什么凡人,之前我在【瑶台会试】见过他。说是命格太差,连投交名表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个懦夫而已。”有人道。 “即便如此,我若纵你出手,也算以大欺小,无甚必要。” 文士再次摆手,示意不要多言。他们现在的注意点,不该在那江陵身上。 前边七丈外,有一石壁,在藤蔓撩开后,见那石壁上竟有经文刻画。 文士忽朝那老妪说道:“仙姑倒是好本事,我先你一步过来,也仅是与你同时寻到这地方。既然如此,不如你我携手并进如何?” 老妪:“大善。” 话落,二人指尖各发出一道精芒,落在那石壁上。 原本灰暗无华的石壁,在他们两人的灵力激发之后,那石壁上的经文,忽然一个个似是染上了金辉,如蝌蚪般活跃了起来。 一众小辈瞧得大奇。 在那金色如蝌蚪般的文字涌动之后,须臾间,文字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副《清明上河图》。 在石壁上,此图长达十二丈。 画上人物栩栩如生,街市喧闹,如临在耳。 画染金芒,有一光晕萦绕。 在光晕浸染下,画里的一切,似也活了。 渐渐,画开金门,直通内里。 文士与老妪对视一眼,皆未敢轻动。 看向身边者,皆是新纳良才,也不宜涉险。 未几,二人目光不约而同瞧上江陵。 那文士说道:“那谁,此地或有机缘,你可敢取否?若能带出机缘,我清风岭或可考虑,收你入门墙。” 老妪也对婴宁说道:“那女娃儿,你敢去否?你若能带出机缘,我云烟阁也可收你为挂名。” 在他二人眼中,无论是江陵还是婴宁,皆资质太差,朽木难雕。 正式弟子未有资格,充个挂名,已算荣幸。 江陵倒是笑了。 他本以为这画上金门一开,大伙儿会争先恐后而入。 却没想到,无论是文士还是老妪,都不敢轻易涉足。 还丢出如此“利诱”,想让他去试水! ‘罢,既然你们都不敢去,那我去又何妨?’ 正好怀中铜镜反应愈发强烈, 他对婴宁说了声,便与她一同踏入了那画上金门。 81章 舍利子 穿入石壁上的金门,刚一进去,江陵就见周围漆黑。 水汽潮湿,气味腐败。 法眼之下,见这儿竟并不是在画里,而是在一个山洞里。 那石壁表面的《清明上河图》,原来就仅仅只是装饰而已。 内部洞穴,不算深,但极为宽敞。 在洞穴靠墙的位置,一具尸骨坐在那儿,身上禅衣,也早成了褴褛。 ‘这莫非就是那高僧的骸骨?’ 嗡~ 铜镜忽然自动飞了出来, 那骨骸的身上,忽然也有一东西飞出,与铜镜遥相呼应。 江陵隔空一招手,就将那物收入手中,视之,竟是一颗绿色的眼球。 ‘这恐怕不是什么人类的眼睛吧?’ 当铜镜跟那眼球碰在一起,只奇光一掠,眼球就消失不见。 下一瞬,铜镜上就出现了一只发光的眼睛。 对着铜镜看,不出三秒,就能让人心神失守,幻觉万出。 也多亏江陵有那玉玦定心,幻觉于他无效。 急忙收起镜子,心中已有数了。 ‘这的确不是什么正道的东西。’ 再看高僧骨骸,盘膝处,落有九颗金豆子,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江陵亦将之收入手中:“这应是那佛门舍利子了。” 舍利子的说法,在后世被专家称为体内结石。 但眼前这能够散发金光的舍利子,你若再说它是结石,怕也是没人会信。 舍利子拿在手心里,江陵忽然直觉的感应到舍利子当中蕴含着庞大的能量。 尝试着将一颗握在手心,当以灵力去激发后,这颗舍利子精元爆发,竟在瞬间化成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入了江陵的手臂。 这力量如山如海,如山洪倾泻,又如银河喷洒,无法抑制。 江陵只觉自己的手臂都要被撑爆。 难受之下,他下意识地就朝边上打出一掌,将力量发泄出去。 谁知,这一掌打出去,隔空十余米外,那岩石深深凹陷。 每个指印,都深入岩石七八寸深。 与此同时,周围地动山摇,山洞内也落下了十数颗钟乳石。 ‘这舍利子,竟有这般力量?’ 可惜一开始不知它的用处,刚刚这一下,已然是浪费一颗了。 用掉能量的舍利子很快就成了灰烬,在他手里涣散开。 再看高僧骨骸边,还有羊皮卷一张。 上载【真数大手印】三印! 翻天印! 镇天印! 开天印! 佛门手印,霸道无匹,为降魔除鬼首选之术。 这三印之后,则载一副暗轮魔王图。 上书【大轮明王法相经】! 除了那大轮明王法相外,后续的经文,是一种修道之法。 与江陵所修的《乾坤一气功》并无太大区别。 经文已然残缺, 不知是本身残缺,还是被蛇虫鼠蚁所咬,已经破了大半。 ‘大概最有价值的,也就是这东西了。’ 收了卷轴,江陵忽见骨骸左侧方,还有一侧洞,那儿隐有腥臭。 凑近去看,还能见到不少狐狸毛发脱落地上。 ‘敢情先前有狐狸住在这里,与这骨骸同室。’ 他又想起,当初自己得到那黑色的指环,也是从狐狸身上得到。 或许,传说中这位高僧能虚空腾挪,一跃而至十里,凭的就是这枚黑色指环。 只是他生前,将镜子藏在那古寨的墙壁内,又在外面绘了修罗地狱图。也不知为何。 ‘那老妪和文士都不敢轻易涉险此地,却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和尚早已死了,又能有什么危险?’ 江陵将羊皮卷撕成两半, 残缺经文一半,交给了婴宁:“那老妪既喊你进来,你也带点东西送她,也算结个善缘,待日后,或与你有所好处。” 至于他自己,自是不必了。 离开前,他对骸骨躬身作揖,然后退出那金门后,石壁上的【清明上河图】渐自消失。 连带那山洞的入口也自露了出来。 ‘或是我拿走的东西,使这里失去了法力维持,这才现了原形。’ 外边,两座石台上,云烟阁和清风岭的人皆翘首以盼。 见江陵和婴宁终于出来,且毫发无损,他们一边惊疑,一边好奇。 婴宁遵照江宁说的,出来后,也没说话,就将手中的半张羊皮卷丢向了那老妪。 老妪面露喜色:“你这女娃倒是不错。” 一看羊皮卷,正是佛门典籍,只惜残缺,价值不大。 “虽价值有损,但你做的尚可,以后云烟阁记名弟子若有空余名额,或可让你一个。” 这话就是场面话了。 先不说会不会真让一个, 便是真的让了,也只是记名而已,没甚可稀罕。 但这早已在江陵意料中,他本也只是让婴宁在她这结个善缘罢了。 “你得了何物?” 中年文士见婴宁都得了东西,那江陵应该也会有所收获。 江陵先前虽言语冲撞了他, 可倘若这次能让他满意,那他也不是不能考虑稍行宽恕。 “一无所获。”江陵道。 “连她都有所得,你会一无所获?”中年文士质疑。 在此时,他们双方的弟子也纷纷朝那山洞掠去。 既江陵进去没事,那他们进去自然也会无事。 很快,他们又从里面出来。 那里面实在没有什么,除了骨骸之外,如今剩下的,怕是只有那些狐狸毛发了。 袁楼出来,到中年文士身边,低声汇报了情况。 中年文士对江陵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勿要隐瞒,到底拿了什么,且说出来。你须知有些东西,并非你有资格拥有。” 江陵先前谦让,不过是想省些麻烦。 但看这文士并不罢休,还心有所疑的态度, 他也不再谦让。 说话方式又回归以往,道:“你倒也是好笑,先前金门洞开,你们一人都不敢进。 如今我说一无所获,你们又心有所疑。 可说到底,就算我在里面有所收获,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中年文士脸色骤变。 若说江陵先前只是挑衅他的脾气,那现在便是挑衅他的杀心。 “你再说一遍?” 那袁楼已想挺身出来,但中年文士仍是拦他。 看样子,中年文士是要准备自己出手。 只要江陵敢真的再说一遍,便是当着云烟阁那些人的面,他也将不会留手。 82章 何人可护 “少年人,心气不要太傲。出门在外,当记和气生财四字。” 老妪忽然开口,许是见到江陵与云菡相识, 而这会儿江陵显然也是惹恼了中年文士,若是再冲突一言,其后果自是难料。 此时劝说,也当结个善因。 同时,她心中也在感叹,无怪这少年人是一副短命相,出门在外,也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就这样呛人,也真是应了那句——福祸本无门,唯人自招尔! 见老妪出面,那中年文士终是给了三分情面。 “看在祁仙姑的面上,将你在洞内所得之物,交过来,我可饶你。” 江陵:“足下从头到尾,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在与我说话?我一非清风岭子弟,二非你麾下门徒。 可足下见我就要行那霸道强夺之事,莫非是以我好欺?” 中年文士气得发笑。 霸道强夺? 以你好欺? 如此天真的话,竟也说得出口? 霸道强夺又如何?以你好欺又如何? 给你机会你不要,定要往那无生路上走,既然如此,何必留你? “此人也非是云烟阁座下,祁仙姑应不会护他到底罢?” 中年文士看向老妪。 老妪一叹,该劝已劝,既劝不动,也只能是江陵他自己好自为之。 中年文士已两度给她薄面,此时自是不好再插一手。 说道:“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眼不见则为净, 主动先走,便已表明态度。 绿色荷叶凌空而起,老妪带上云菡和黄一图,不待他们发声,就携风掠走,须臾便不见了。 中年文士:“祁仙姑已走,如今谁还可护你?” “此人出言无状,便让晚辈替前辈予他教训。” 袁楼忽然纵身而下, 他几次要出手,皆被拦住,此时也终于跳了下来。 大抵也是中年文士心中默许。 ‘这人倒是极爱表现自己,也无怪他师妹云菡那么讨厌他。’ 江陵从第一次见他,就心有不喜。 就跟当初见那和尚一样。 袁楼到了下边,一言不发,径向江陵闪步而去。 刚临其身,挥出一手,就扇其耳光。 啪! 江陵仪态云淡风轻,只一抬手,就从那半空里捏住了袁楼手腕。 “天资不错,可惜心术不正,比起你师妹,你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说话间,江陵发力,甩手一挥,就将袁楼抛至七八米外。 袁楼大惊,同时大怒,首次表现,竟于中年文士面前失了面子。 作势再起, 江陵却忽然对着他,猛喝一声:“滚!” 佛门狮吼,振聋发聩。 袁楼脚步噔噔噔噔连退六七步,捂住耳朵,只觉脑袋发懵,两三瞬都回不过神来。 “本不想饶你,但你与她尚有一桩因果,你身上的果,他日当由她来了结。” 江陵指着婴宁。 婴宁也恨恨望他。 袁楼辨她几眼,也终认出她就是那日鬼祟少女。 就她? 袁楼未多注目,反而对江陵身手大为惊奇。 此人,据闻因命格太差,在【瑶台会试】里连名表都不敢递交。 可刚刚的一道佛门狮吼,竟震得他心神失守。 光凭这一手,足见道行不浅。 “袁楼,你且退下。” 中年文士目光也是大异,长袖一挥,身边一块数百斤巨石腾空而起,朝江陵砸落。 此举虽不及移山填海,却仍是不可小觑。 婴宁畏惧,抓着江陵袖子,玉躯颤颤。 江陵自认单臂之力可敌数人,但对这凌空落来的数百斤巨石,终是不及。 且这文士杀心已起,若不还以重击,必是难休。 念此,一颗舍利暗藏掌心,灵力催化后。 他举起单臂,五指翻转。 刹时,金光漫溯,在他指前宛有一方玉玺,被凌空翻转。 【真数·翻天印】! 空中经文浮现,同时似有百僧唱鸣。 那飞来的巨石落在经文上,猛然一个翻转,竟朝那中年文士反砸了过去。 此举来的突然, 中年文士不及阻挡,身胸中击,当场吐血。 从石台上滚落下来,散发披头,强自支撑也终难站起。 袁楼等人惊骇欲绝,对眼中所见,难以置信。 江陵忽道:“你刚才问我,祁仙姑不在,谁还可护我?如今,你可否有了答案?” 中年文士缩在一旁,也同是骇然。 无怪此人一开始就敢出言无状,原是深藏不露,故扮弱相。 拭去嘴角血渍:“你,到底是何来历?有这般道行,又为何要去参加【瑶台会试】?” 江陵朝他走来:“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并不是要参与,至于来历,你倒是不必知道。” 听他这话,众人这才明了。 什么叫命格差,连递交名表的胆子都没有? 压根是人家只是来看看而已,并不是来参与的! “你先前可是见了魏航?”有一弟子忽想起什么,问了起来。 之前他们一致猜测,大抵是魏航与江陵没有遇上,这才让江陵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可从现在的结果看来,之前所猜测的结果,怕就未必了。 江陵:“原来那人叫魏航?” 不提此人尚罢,一提起来,江陵就想到,只因几句言语,中年文士就让他路上清算。 要叩九首,而割长舌。 心之歹毒,不在话下。 “他,人何在?”那弟子问,他与魏航乃同乡之人,友谊颇深。 江陵:“死了。” 目光转到中年文士身上:“你也将一样。” 一颗舍利子,竟没能将他打死。 江陵心中很是震惊。 如今中年文士落得重创,他自是不会轻易饶过。 中年文士大愕之间,正张口欲言, 就被一柄刺来的长剑贯穿心口,鲜血自流。 他双目瞪大,肢体抽搐间,元魂成风,要脱体而去。 “走!?” 江陵看得真切,张开嘴巴,往那方向一喝,文士逃窜的元魂就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打开酒壶,灌上一口黄酒。 仅是几息之间,江陵就沱红上脸,竟被这酒给熏醉了。 这正是乾坤一气开,腹化风雪来,阴魂为酒酿,恶鬼变琼浆。 降鬼之术,用来收纳元魂,同样奏效。 一口酒下去,醉意自来。 他抽剑转身,望那袁楼一眼:”谨记我先前所言,好自为之。” 说完,带上婴宁,便向北迤逦而去。 袁楼目光一颤,忌惮无比。 再看婴宁时,再不如之前那般轻视,反而如临大敌,忧心忡忡。 83章 旅中二三 过了宝庆府,再往北,便是南郡。 南郡统御九个县。 但由宝庆往北,溪河渐少,多是那山岳丘陵。 有老人言“三百陵丘过南郡”,指的就是要跨过南郡往北去,得经三百里丘陵之地。 在路市驿站里购了马匹,婴宁怯马不敢独骑,便只购一匹,由江陵带她。 才行四十余里,前路就多有崎岖。 江陵只得下马,牵着慢行。 时值初春,烈日却炎,好似那夏日早临,当阳行路,未几许便让人汗流浃背。 至一村庄,其路口设有茶棚。 此时过往商客不在少,赶脚路人也居多。 也不分身份贵贱,都于那茶棚落座,饮茶而消暑。 商客说着南来北往之奇事,赶脚路人听得出神,皆津津有味。 “方才说道,这锦缎之好,当属黎阳【三羽锦】。可你若问这美味之肴,放在从前,我还心中难以思量,可如今,倒是可以说上一家。 不单是我,最近但凡去了的,皆对那家滋味难以忘怀。 若不是需要行商跑脚,我倒是想留在那儿,多吃他几回。” 商客露出怀念之状。 有位赶脚路人忽问道:“你可说的是那临舟县的丰悦酒楼?” 商客一奇:“你也知道?” 那赶脚路人抚掌笑道:“最近时日,总听说这家酒楼。说是连青菜叶子,都能炒出奇鲜味儿。可惜,只是听说,最近没机会去那临舟县,倒是想吃也尝不到。” 商客拍手道:“这我可就不瞒你了,那丰悦酒楼的菜肴,的确是奇鲜无比。我南来北往,吃过的酒楼不下百家,如今比来,还无有出其右者。若去了临舟,我强烈建议该去那儿打上一回牙祭,吃过之后,必不会令你后悔。” 见商客说得如此笃定,众人对那丰悦酒楼也越是向往。 江陵牵马走来,正好听到这话,不由笑了。 心说这才短短时日,不想丰悦酒楼的名声,竟已传到这来了。 临舟县也不愧是水路门户,主要是南来北往的走商不少,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自是扩散极广。 只是…… 他扭头看着临舟县的方向。 ‘起初留下味精,只是为了帮她稳住生意,可如今这生意好成这样,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寻一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 见其他桌上还摆有吃食,他这才知道,这不光是茶棚,还能招待餐食。 老板是一对农人夫妇,男人肯干,女人肯俭。 小婴宁看着别桌酒肉,口舌生津,却因胆怯,自不敢言。 江陵瞧在眼里,笑在心里。 让老板送来两只烧鸡,分了一只与她。 她呆呆看着,也不敢动手。 “不吃?” 婴宁咬着嘴唇,唾沫直咽,“主人先吃。” 原来,她也知尊卑,许是鬼母教过,与长辈、亲友同坐,当以对方为先,此为礼仪。 “你不必管我,想吃便吃是了。” 江陵轻拍她头,示意她不必迟疑。 得江陵此话,她这才放开拘束,端起烧鸡就啃食起来。 然这一举动,却是将邻桌一小孩,馋的双眼发直。 那孩儿不过六七年岁,母亲带着,瞧模样,该是农户家庭。 许是走亲访友,身边提着一竹篮,放着些鸡蛋。 她们桌前,只有淡茶一壶,应也是赶路至此,要了一壶茶水,解渴消乏。 而农户家庭,饮茶便罢,那肉类吃食,自是消费不起。 一只烧鸡,得要银钱二十文。 若换粮米,得有四斤。省着点吃,能熬七日。 见小孩瞧得出神,他母亲面色微窘,搂孩子入怀,让他别看。 失礼人前,徒惹人笑。 但小孩心性,直来直往,便是被母亲搂入怀里,他也忍不住偷看婴宁吃相。 江陵见了,忽将自己面前烧鸡一分为二,推了半只到那妇人面前。 妇人一愣,看了看烧鸡,又看了看江陵,状若无措。 “这位大嫂莫要客气,同坐一桌便是缘,况且我也吃不完这许多,留着也浪费。且与孩子吃点。” 尽管江陵这么说,妇人还是不敢接受。 摇头道:“多谢贵人好意,只是贫苦人家,受不得如此恩惠,还望客人收回。” 她是这般说,可那怀中孩儿一见烧鸡推到了面前,他伸手就拿。 妇人见了,厉声斥责,要他放下。 孩儿哭了,终也听话,将手中鸡腿放下,自抹眼泪。 这平白恩惠,妇人断不敢受。 江陵触景生情,忽想起自家祖母,犹记幼时寄居她家,她也是此般教导。 一时,慨从中来。 就道:“这位大嫂也不必如此,若觉不安,便拿两个鸡蛋与我,当成置换,如何?” 妇人先不肯应,可见孩儿哭泣不止,终叹了口气。 从篮筐里拿出四枚鸡蛋,递到江陵面前:“终是受了贵人恩,乔生当谢与贵人。” 那孩儿原叫“乔生”,听着母亲的话,恭恭敬敬与江陵作了一揖。 “吃吧。”江陵一笑,也收下那四枚鸡蛋。 乔生抹去眼泪,却摘了鸡腿让与母亲。 母亲摇头不受,他却硬塞到她手里。然后自己摘了个翅膀,津津有味啃食起来。 ‘倒是个孝顺的。’ 有道是严母手下出孝子,这话似乎不假。 妇人大抵也是饿的,忍了一会儿,见孩儿一人也吃不完,便撕下些边角,小口啖之。 待江陵喝完一壶茶,吃完东西要走,对桌的妇人忽然掩腹而痛叫起来。 那叫“乔生”的孩儿,急得一哭,忙抱住母亲胳膊。 也不知如何帮她,心里越急,哭声越厉。 周遭之人,皆回头来看,满棚是人,却无有上前。 大家都只不过是逆旅相逢,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自是不便去管他人闲事。 有一老者见妇人情况,忽然说道:“这怕是患了胆石之症,我曾见过此状,得此病者,腹部痛如刀绞。但多犯病者,皆无药可治,这人,怕是悬了。” 亦有一商客点头说道:“我也见过此例,的确如此。” 胆石之症,便是后世胆结石之症。 多犯于妇人,由胆囊积石而引发剧痛。 重者或穿孔而胆裂,致腹内感染而亡。 此症便在后世,也须止痛镇炎而治。 在这般时代,自是难医。 84章 真乃神人 “胆石症当忌荤腻,尤其空腹而食,痛感加倍。年轻人你这也算是好心做了坏事,这妇人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必逃不开责任。” 那老者说罢,摇了摇头,对那妇人情况已不甚看好。 周遭旁人也尽是唏嘘,旁观冷眼,无一人仗援。 江陵见那小孩泣不成声,忽到妇人身前蹲下,说道:“这位大嫂,我不知你有胆石之症。 但也巧在我通晓一些岐黄之术,如今便为你看看如何?” 妇人只是剧痛,神智尚清,得听江陵竟懂岐黄之术,顿如拾获救命之草,频频点头,算是应了。 “且躺好勿动。”江陵伸手要触她左腹。 而妇道人家,肢体之上,岂容他男触碰? 妇人神情,似有抵触。 江陵说道:“医者眼中无男女,且我以两指探况便可,大嫂无须惊忧。” 说着,伸出食中二指。 妇人这才放开心防,让他施为。 当江陵二指抵她左腹,神觉探查之下,方知妇人腹内,已然胆大如斗。 胆囊结石多发,已有十数颗矣。 他运转一股灵力于指尖,便想帮她击碎之。 可力量刚刚来到指尖,他又犹豫着将之收纳了回去。 ‘我这一股力量较为霸道,若是力量掌握适中,或就无碍;可若力量稍过,则胆囊破碎不说,甚至还会伤及肝脏,累她性命。’ 念此,他只留下一丝力量,帮她将痛觉压制下去。 “大嫂你这胆石之症,应患有多年了罢?” 妇人得他压制痛觉,苍白脸色这才稍稍缓和:“确有数年了,往日痛得极少,我也知若碰荤食会发作,只是今日腹中饥饿,没能忍住。只稍食用了点,未想,它就剧痛起来。” 言语中无尽后悔。 “你且就这般躺着罢,我这有药,吃下去稍静小半时辰,也就无碍了。只是以后得要谨记,少食这荤腻之物。” 江陵起身,从身上拿出一板头孢,抠出一粒与水递她。 妇人拿着药片,大觉新奇。 这自小到大,所食之药,皆药房所抓,文火煎制,三碗成一碗,那才叫药。 可这,白色一小片,竟也是药? ‘不过这小郎君确也医术了得,往常我若痛起,两三天难以下地。可这会儿,只被他两指稍按,那痛觉便荡然不存。 且我这贫家民妇,也无甚可图,大抵这是名贵之药罢。’ 这般想着,妇人心中忐忑,竟看着那药,不敢去吃。 江陵见她迟疑,就问她:“怎了?” 妇人窘道:“这药怕是名贵无比,民妇家贫,拿不出银钱来买药。” 原是因为这个! 江陵将整板头孢都塞了给她:“此次既是我害你痛楚发作,自然没有收你银钱的道理。 且吃下这药吧,我分文不取,你也不必担心。” 妇人听他这么说,这才将药片混着清水吃下。 躺了十来分钟后,果然恢复正常。 那小孩见母亲无碍,喜得连向江陵磕头。 江陵将他扶起,让他不必如此。 旁桌那些人等,一个个瞧得惊异。 尤其是之前说话那老者,如看奇迹般看着那妇人。 这胆石之症剧烈发作,在他的印象里,可是九死一生,难有活命的。 可这个少年郎,所通晓的岐黄之术,竟就这么简单,就医好了胆石剧痛之症? 一时间,先前唏嘘冷眼,甚至还幸灾乐祸想看江陵如何善后的人,也纷纷又论了起来。 有一人忽站起,来到江陵那桌,说道:“这位小先生没看出来年纪轻轻,一身岐黄之术却如此精湛。胆石剧痛之症,举手投足之间便可治好。不知可否为我瞧瞧这眼睛?昨日风沙入眼,到今日肿痛不已。已寻郎中看过,却也无甚大好。” 江陵瞥了他一眼,见他左眼红肿,当是细菌感染了。 情况上,不算严重。 只是这人可能是禁受不住那瘙痒,不断用手去揉,这才又肿又红。 “能瞧,但纹银十两,不赊账。”江陵道。 那人穿着华贵,当是走商人家。听着竟要纹银十两,当场就冷呵起来:“你治她,分文不取,治我却要十两?莫是择人下菜,岂有此理啊?” 江陵淡笑道:“并不强求,你可以不找我,我同样分文不取。” “嘿,你这……” 那人本想发点牢骚,但行商经验告诉他,凡事留一线,这后续才好相见。 若此刻把话说死,翻了脸皮,那之后便是不好再说了。 心中权衡一二,道:“十两纹银也不是不可,只是,我需看到效果才行。你可敢应?” “可以。” “行,那我就信你一次。” 商人从身上拿出纹银十两银票,放他面前,然后等他诊治。 江陵只端起一碗水,稍稍浸入灵力,然后对着商人脸上就泼洒了过去。 商人被淋了个突然,差点摔倒。 忽然拍桌而起:“你这是甚意思?” 江陵镇定自若从身上拿出一瓶【左氧氟沙星滴眼液】丢给他:“已经好了,这药滴入眼内,一日三次即可。只要控住不用手去揉搓眼睛,不消三日,便差不离了。” 这就好了? 你泼我一脸水,这就叫治好了? 商人心愤,本欲发作,可忽然之间也确觉得眼睛已经不那么肿痛,甚至连瘙痒感也失之不再。 他忙回到自己桌边,与一伙计问话,让伙计看自己眼睛怎么样了。 伙计看了,连连点头,说出实况。 商人这才转怒为喜,抚掌道:“妙啊,我昨日寻郎中,左看右看都未治好。可你这小先生,只泼我一碗水,竟就消了我眼部肿痛,真乃神人也。” 江陵只是微笑。 他本不随意与人诊病,但刚刚到底是与那妇人有了轻微肢体接触。 此时,若再诊他人,她那边便不会再心存尴尬。 以后回去,也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商人眼睛被治好,一时间这区区草棚子里的茶客,又纷纷议论起来。 对江陵的医术,皆赞不绝口。 不少人有心求医,但江陵开口就要纹银十两,让囊中羞涩者也终究开不了这个口。 说着说着,外边忽又有一商队走来。 驱赶着羊马。 商队共有四人,到了草棚边,将羊马栓再石墩子上。 烈日正炎,那羊马走赶一路,嘴冒白沫。 茶棚主人见了,好心端水过来。 可还未出茶棚,那商队之人就制止道:“我们只来喝茶,店老板倒是不必麻烦,这些羊马不用饮水,你且自忙吧。” 85章 怪马 那老板也是笑了,服务周到,见他羊马渴了,端水过来,竟还被拒了? 但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自是不好再咸吃萝卜淡操心。 招待行商里边落座,奉上刚烧开的茶水端来两壶。 那四人进来后倒也热情,拖一麻袋,送出一些荸荠分给各桌。 只这一举动,很快便收获了大好人缘。 荸荠,又名马蹄,表皮黑紫,内里白嫩,食之甘甜。生可做果,熟可做菜。 说谈间,众人才知这四人乃是替京里贵人外出寻那羊马为饲。 只因品种特意,且千挑万选,这才路上不敢大意。 便是喂水,也得专门照料。 不然坏了肚子,这千里跋涉,便就难了。 店家人听了这话,也才明白那羊马明明渴成那样了为何不给水喝。 江陵喝完了茶水,带着婴宁继续上路。 那民妇带着孩子,按照他的嘱咐要在茶棚多歇息片刻才要回村。 她就住在边近村子,路不算远,回去倒也不急。 小半时辰后,她腹部仍是太平,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带着懂事的孩子,就要回村里去。 此时,刚巧那四个行商也要走了。 行商笑问妇人:“大妹子就住边近否?” 因小孩也吃了对方送的荸荠,妇人终究感恩。 便笑答道:“正是。” “这倒好了,从这去往南郡,不知可否有捷径可走啊?我们此番赶路,耽误不少,若不寻那捷径,怕是在预定时间,回不去京里了。” 妇人道:“捷径倒是有的,只是路儿稍偏,不好走哩。” 行商嗐道:“无妨,有捷径就行,我们四人走南闯北,再烂的路也走得通。不如,就由大妹子与我们带带路可好?” 有道是吃人嘴短, 妇人之儿,才吃了人家的荸荠,这会儿若是相拒,于情面不妥。 但她一个妇道人家,给四个男人带路,也同样不妥。 想了想,得了个折中法子:“我可带你们去我们那村子边,到了那里,我就不便多带了。只能给你们指出大概方向。” “无妨无妨,如此已经可以了。”行商很好说话。 为谢妇人带路,他还让出一匹马来让妇人骑。 可妇人哪敢骑马?婉言相拒了。 可她那孩儿,被一人抱着放在一头大公羊背上。 说来也奇,那公羊竟温顺得紧,不挣扎也不抵抗,驮着小孩稳步前行。 小孩抓着羊角,怡然自乐,好似自己是那常胜将军,嘴里呼喝不断。 妇人原本担心,但看着孩子那么开心,便也默许了。 远离茶水铺子一二里地后,有一行商忽从另一麻袋里拿出了冰糖葫芦来。 一支送给那孩子,另一支则送给妇人。 妇人再次婉拒, 那商人道:“大妹子无须客气,这糖葫芦也是我们自己做的,值不得几个钱。且这东西有助肠胃,听闻你患了胆石症,吃这东西,或可让肚子舒服些。” 见对方说得诚恳,妇人半推半就终是接了。 红色糖葫芦,吃进嘴里,酸酸甜甜。 那孩子倒是高兴了,寻常只有过节时分,村子里的老人才会做些冰糖葫芦和糖人儿,还需银钱去买。 如今倒好,这行商人好大方,先送荸荠,后送糖葫芦。也不愧是京里来的贵人儿。 然而,就在妇人胡思乱想吃着糖葫芦的时候,嘴里只觉着酸酸甜甜颇有滋味,可脑袋里却忽然昏沉,走着走着,眼前一黑。人便没了知觉。 那骑在公羊背上的孩子也是如此,他才吃完一颗,就摇摇晃晃从那公羊背上栽倒下来。 四个行商看了这一幕,对视一笑。 然后熟练地就将两人捡起来, 其中一行商从身上拿出一黄符往那妇人头上一拍,口中念了道咒语,然后妇人身上就冒起了浓烟。 待到浓烟散去,这妇人竟成了一匹黄鬃马。 而那孩童,也被如此对待,烟雾散去后,他成了一头小羊。 那行商施法之时,另外三人戒备四方。 等到施法完毕,三人嘿嘿一笑,一人拿着鞭子就抽打在黄鬃马和小羊身上,恁是将它们从昏迷中给打醒了来。 “该上路了,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黄鬃马和小羊醒来,再睁开眼的它们,似乎觉得有所不对。 那黄鬃马拔腿就要走, 可这行商早有防备,早在它腿上栓了绳子,动作一旦太快,必然摔倒。 在它倒下后,那人提着鞭子就去抽打。 “让你跑!你再跑,我便将你腿给打断,再将你那孩儿也活活打死。” 黄鬃马听了,嘴里发出嘶吼。 它明明说人言,可吐出来却成了马嘶。 它环顾四周,想寻自己孩儿。 看来看去,终是在一头小羊身上,感到了熟悉。 到底是为人母者,自家孩子无论成了什么样,那骨血相连的亲近,终是说不清道不明。 它挣扎想爬起来,可四足被困,屡屡跌倒在地。 爬着爬着,眼眶里就淌出了泪来。 “勿要当我开玩笑,你再不听话,我便打死你孩儿,信不信?” 那人扬鞭,作势要打那小羊。 可怜父母心,黄鬃马摇头起来,发出嘶吼,那意思似乎已是认命。 无论怎么待她都行,只要别害她孩子。 “算你是个识相的。” 四个行商见母马认命,又是笑了起来。然后将众马的绳索连接在一起,一人带路,两人护队,又在路上走了起来。 又三里后,过一凉亭。 江陵带着婴宁在这歇脚,只因这有一口地下老泉,方才还有鱼儿跳出。 婴宁瞧得好玩,就想用那竹枝去戳那鱼儿。 江陵笑她,这怎能戳到鱼儿? 若想吃鱼,当是用钓具才行。 为给她示范,砍一拇指大小的翠竹,拴上麻绳。 又在纸上画上一钩,一料,当物品成真,麻绳拴钩。钩上挂着老三样,蓝鲫速攻九一八,稍加混合,便可做钓。 婴宁初学钓,用这套工具下去,竟是一钓一个准。 三条大鱼上来,乐不可支,喜笑颜开。 那四人商队过来时,刚巧见她上鱼。 有一人就抚掌笑了起来:“这小妹妹倒是厉害,钓如此大条的鱼,竟能信手拈来。” 江陵回看他们一眼,见他们原来是之前茶棚里的茶客,便行点头之礼。 四人刚近凉亭,他队伍里,一匹黄鬃马忽然前蹄高扬,拖着绳索跑向江陵。 四人一见,立刻喝止,一人更是拿鞭抽打。另一人拖住缰绳,不让它靠近过去。 江陵被这突然举动,也小吓一跳。 然而,当那黄鬃马被打了几鞭子,它竟忽然跪下,双目之中流下了浊浊泪水。 看着江陵,频频垂首! 86章 你甚么意思 “抱歉,惊扰到先生,还望勿怪。” 这四人在茶棚时听其他茶客对江陵评价颇高,这会儿也是以“先生”来敬称他。 江陵道:“这马倒是有灵性。” 被抽了两鞭子,居然还懂得下跪求情,且看那眼神,完全就是一副拟人状。 行商笑道:“这都是高价买来的马驹,灵性自然不差,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要运往京城去。” 江陵点头,这倒也是合理。 “这小妹妹长得倒是真俊,不知年岁几何,可否许人?”行商笑问。 江陵只淡淡一笑,没去回答。 不过点头之交,便问这些问题,已是交浅言深。 那行商见他不言,也自尬笑一声,知道冒昧了。 另一行商从包里,忽拿出两串糖葫芦来。递给江陵和婴宁。 “马驹惊吓到两位,也实属抱歉。这也没甚么好补偿的,便请两位吃一串糖葫芦吧。这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虽不值当什么钱,却胜在滋味不错。” 也不等江陵、婴宁去接,他就将糖葫芦放在那石桌上。 糖葫芦色香俱全,亮红外表,糖衣酥脆。 不管大人小孩,多是抵挡不住要尝它一口。 然而,婴宁却似乎对那糖葫芦没甚兴趣,她已爱上那上鱼的感觉。 此刻兀自拿着鱼竿,又抛进那泉池里。 江陵也同样没去拿,只对她说道:“倒也不用钓多了,钓得太多,也吃不完,你若想玩,倒是可以,只是钓到之后,就放了吧。” “嗯。”婴宁很是欢喜。 四个行商见他俩居然不吃那糖葫芦,不由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倒是健谈,看了一眼婴宁用的饵料,说道:“这倒也是奇了,我见人钓鱼常用蚯蚓树虫儿为饵,这又是何种饵料?竟也能钓鱼?” 另一人附和起来:“这饵料虽未见过,但从这一钓一个准的效率来看,怕是完全凌驾在蚯蚓树虫儿之上。” 还有一人,也笑着问道:“不知,先生这饵料是何成分?可卖否?京城那边,达官显贵酷爱钓鱼者,不胜其多。这饵料若是能让我们带回去,少不得能大卖一笔。” 江陵笑道:“你们倒是会做生意。” “不如,先生出个价?” 江陵笑而不答, 这饵料,便是出再多钱,他也不会卖。 寻常自己玩玩便罢,毕竟这可是用血砂所画的老三样,价值颇高。 每制作一次血砂,他都要耗费几滴鲜血,成本在此,多少银钱都买不到。 ‘这人倒是不太好相与。’ 见江陵又不答话,寻常脸皮儿薄的人,怕是已经知趣不言了。 但这四人,走南闯北时日不少,脸皮自有一套。 仍是带笑,还于旁边坐了下来。 其他两人见糖葫芦引不起江陵和婴宁的兴趣,就以眼神与为首者询问,是否作罢? 可为首者,瞧了瞧婴宁,心不甘休。 ‘这般瓷娃娃的相貌,若是带去京城卖于达官显贵,定是一笔大价钱。岂能作罢?’ ‘况且这个少年郎,年纪轻轻居然懂得岐黄之术,若拘束于他,用他来赚钱,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利润工具。’ 想到这,为首者就对老二使了个眼色。 老二会意,从一布袋里又摸出一物来。 笑呵呵递过来,从桌上推到江陵面前:“这位先生据说岐黄之术妙手一绝,也不知师从何处?” 问师承,这倒是不算冒昧。 江陵随口道:“家学传承而已。” “原来如此,那先生定是出自名门大族了。既然如此,不知可否请先生帮个忙? 我们四兄弟走南闯北,西买东卖。上月在水路上碰见一西北汉子,从他那儿购得一些肉干儿,尝了尝,觉得味道奇佳。 只是,我兄弟四人毕竟代表不了大众口味。 因此,想请先生帮忙尝尝,这口味若是在这南边卖,可有赚头?” 桌上肉干,还特地用一盘子摆着。 看样子,是牛肉干了。卖相不错,色泽正好。 “这是牛肉?” “先生好眼力,正是牛肉。” “食牛肉,可是不法之举,若被官府得知,怕是麻烦不少。” 在旧时代里,耕牛作为大生产力,严禁屠杀。不允买卖。 “野牛而已,先生不必紧张,西北多野牛。这可不是耕牛之肉,食之无罪,莫要担心。”老二赔笑道。 江陵忽然拿起一根, 四个行商,一并注目,心中大喜。 “这肉硬邦邦,如何吃法,可否示范一下?” 江陵看了看,忽将肉干递与那老二。 老二:“……” 他面色微僵,稍顿了一下,又恢复笑脸道:“直接咬,或者撕成小块儿,均可。” 江陵还是递给他:“囫囵吞咬,颇不雅观,还请示范一下,免得我吃相难看,贻笑大方。” “这……” 老二与老大对视了一眼,终也答应。 便示范着,将牛肉干撕下小块,放入嘴中品尝。 一边吃,一边示意江陵也尝尝。 江陵笑笑,忽然指着那下跪的黄鬃马问道:“这马是哪里买的?” 老大回道:“南边老远咯,买这马倒是不易,带去京城更是不易,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它们活着带回去。” 江陵把玩着手中肉干,终没去吃它。 忽然又将肉干放下,说道:“在茶棚时,我看你们马儿不过五匹,羊儿不过六只。可如今竟平白多了一马一羊,还真是奇怪。” 原来,这四个行商一到茶棚的时候,江陵就专门留意过他们。 羊马儿当时渴得那般厉害,嘴上都现了白沫,居然也不喂水。 虽然当时这四人的托词是怕闹了肚子,于赶路不利。 但那茶棚老板的水,也是甘冽清泉,人都吃得,羊马怎吃不得? 莫是比人还娇贵不成? 初时,江陵也没往深处去想。 可这二次相逢,这四人的过度热情,也令他突然记起一件事来。 ——他来到这世界,所遇之事,大多与那聊斋故事相仿。 而这羊马不喂水,似乎正与那《造畜》相证。 想起之前这四人所牵羊马,马五羊六。可这会儿平白多了一马一羊,再加上黄鬃马奇通灵性,便立刻让他心有猜疑。 果然,当他这话一问出来,那四人为首者,立刻就翻脸了。 “先生这是甚么意思?难道是认为我们四兄弟偷了别家的羊马?我们好心来结交,你诸多猜疑便罢了,还如此污蔑我兄弟四人,既然如此,哼,不结交也罢。” 收起东西,他就招呼要走。 冷脸子一甩,还当着江陵的面,踢了那黄鬃马一脚。 四人才出凉亭,江陵忽道:“且慢!” 87章 自寻死路 “怎的?我们四兄弟行的正站得直,先生还有甚么要质疑?” 说话间,刚刚吃了牛肉的老二已被老三搀扶住。 看他样子,精神萎靡,好似几天没睡觉一样,瞌睡临来。 而这,哪里逃得过江陵的眼睛。 他自笑道:“先前糖葫芦诱不到人,就拿出牛肉干来,这两样东西看来,都是不干净啊。” 话一出口,那行商老大脸色顿时一黑。 可江陵又道:“你这羊马不能喂水,恐怕原因也不是怕它们闹肚子那么简单吧?” 行商老大与老三老四对视一眼,忽然老三将老二放到一边,用冷水泼他脸上,又给他嗅了一药物,老二受了刺激,那睡意渐去,又复精神过来。 也是他之前吃得不多,若是再多吃几口,只怕早已不省人事了。 醒过神来的老二起身站着,与其他三人并列。 想着自己都以身示范了,而这小子居然半口不尝,闹了半天,兀自浪费自己表情,心中大感不快。 “你这小子,问题还真多啊。” 不愿再遮掩的他们,称呼都不再用那敬称了。 “让你吃东西你不吃,瞎猜也就罢了,还瞎问。你真当我们四个是吃素的?” 此地虽然近村庄,但瞧着也是左近无人。 若动手,他们四兄弟膀大腰圆,都是成年汉子,制一个少年郎,自是不在话下。 “妈的,老子平生最是厌恶那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 老二性子火爆,说着就从一马背上的布袋里抽出一把刀来。 指着江陵,又丢了一串糖葫芦过去:“你吃还是不吃?” 江陵:“如今便是演都不演了?要直接动粗了?” 行商老大道:“这小子人倒是伶俐,只是,你若装傻充愣倒也罢了。偏偏要自作聪明,揭穿这层纱。 你刚刚若不喊那‘且慢’二字,那我们也就作罢了。 可你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却自投。那就怪不得谁了。” 说完,他就示意老二别耽误时间。 这里是官道儿上,指不定甚么时候就有人路过,若被人瞧见,终归不好。 老二喝道:“你吃是不吃?” 四人的态度变卦,将一心钓鱼的婴宁也给吸引了注意过来。 此时,她拿着鱼竿,匆匆来到江陵身边。 老二见她过来,嘿嘿一笑:“这小妹妹白净得很,模样儿也是俊俏,今儿晚上,便就陪哥哥乐呵一晚,哥哥准让你欲仙又欲死。” 婴宁眼里满是厌恶。 江陵忽道:“这人出言不逊,且打去他满口牙,让他知道甚么叫礼貌。” 婴宁听江陵是让她出手,她稍一犹豫,然后舞起鱼竿就朝那老二嘴巴抽去。 她悟性奇佳,本身也早通了那任督二脉。 外表上看着柔弱可人,可实际上,寻常三五大汉未必胜得过她。 那柔软的竹竿,不过小指粗细。 挥打过去,看着也是不痛不痒。 那老二压根也没想躲避,伸手一抬,还准备拿住。 打掉我满口牙? 就你俩这毛都没长齐的嫩娃子,爷儿收拾你们十个都不成问题。 可等他刚张开五指要抓住那竹竿,却听啪的一声,他嘴上剧痛传来。 宛如被巨石击中,整个面部都呈麻木。 他浑身一抖,狼狈地倒退了四五步,捂着嘴巴痛得直吸冷气。 等他再直起腰来时,一看自己掌心,竟满是脱落的牙齿! 血淋淋! 那妞儿,当真打落了他满口牙。 老二悲愤交加:“打个……”说话漏风,大哥喊成打个。 老大脸色阴沉:“倒是没看出来,柔弱的小妹妹,竟还有这般身手。” 话落,四兄弟亮出刀子并肩儿上。 江陵也没拿正眼看他们,只道:“不必与他们客气,打死打残也算活该。” 婴宁点头,就凭手中鱼竿,挥来扫去。 那四兄弟看着凶横,可在她鱼竿施展之后,四人皆是难近她身边分毫。 不但伤不到她,反而被鱼竿打得鼻青脸肿。 冲锋两次,四兄弟皆败下阵来。 瞅着是打不过了,老大牵马就想走。 江陵见了,对婴宁说道:“你呀,倒是心慈手软了些。” 手中捡起一石子,忽然激射而去。 那牵马的老大手腕一震,被石子击中,竟是当场骨裂,整个手掌都折了。 老大痛得鬼叫,立刻从兜里掏出一黄符来,朝前边一扔。 黄符一落地,冒起一股巨大浓烟。 江陵起身,拂动衣袖刮起一道狂风,将那浓烟吹散。 只惜,烟雾散处,那四兄弟走得飞快,已是不见人影了。 那地上的羊马,没被带走,此时竟都排成了队,来到江陵面前,齐齐跪下,频频顿首。 “主人,它们为何会这样?”婴宁不明。 江陵道:“你且喂它们一点水喝看看。” “哦。” 婴宁用荷叶包了点水过来,倒在一石槽里。 有几匹马早就渴得咽喉燥火,见着有水,立刻凑去牛饮。 说来也怪, 那马儿在喝了水之后,忽然就倒在了地上,发起抖来。 婴宁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水有问题。 可下一瞬,那马儿身上也冒起青烟来,其身体抖着抖着,竟化成了人形。 都是女子,多在妙龄。 “是……人?” 婴宁捂着嘴巴,不敢置信。 江陵则暗自点头,这果然是造畜之术。 待那黄鬃马也去饮水,它饮了之后,也渐化原形。 恢复本体的她,哭声不止,后怕不已,对着江陵和婴宁,连连叩拜。 ‘原来竟是这大嫂。’ 江陵让婴宁去将她扶起,之后,也索性牵了其他羊马去水潭边饮水。 待它们都喝完水,也都化回了原形。 那些马儿,要么是妙龄少女,要么是年轻少妇。 羊儿,便是幼年小孩。 她们哭声一片,有的来自不远几个县城,有的更是来自东郡那边,隔得极远。 那些少女,尚且知道家住何处;可那些小孩,连自己来自哪里都不知道,只是哭泣,要寻父母。 见她们慌无举措,江陵便出了一主意,让那大嫂带他们去报官。 这么大一项人口拐卖案,官府不会不管。只要人都送回去,便是一大官绩。 那大嫂同意,再三谢过江陵,就领着众人就去报官。 待她们一走, 江陵从竹林里砍了几根尖尖的竹子,来到亭子外边三丈远处,对着地面某处就捶打了进去。 五六根尖锐的翠竹钉入那土中之后,忽然,那土壤边,竟渗出丝丝殷红的鲜血来。 婴宁大惊,忙问:“主人,这土里有血!?” 江陵并不觉怪,道:“因为这土下藏着肮脏的东西,被戳死了,自然有血。” 拍了拍手,他在好奇的小婴宁额头上点了一下。 “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哦。”小婴宁忙去将她钓的鱼收拾起来,然后小跑着跟随在江陵身边。 88章 拦路虎 那四人看起来溜得飞快,可在江陵的法眼之下,也早就看穿了他们的障眼法。 之前浓雾乍起,四人以土遁术,钻进了土壤里躲藏。 江陵以衣袖甩起狂风吹开烟雾,不过就是两三息的工夫,这么短时间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时,他也觉得奇怪。 那四人瞧着也不像是道行高深的人物,顶多就是学了些崂山旁门术的。 于是,他就开启法眼,一看之下,却是看到那四人就在前方不远的土壤之下躲藏着。 大抵是【土遁术】没学到家,无法土下遁走,只能原地躲着不动。 估计他们是想等到江陵他们走了之后,再脱出身来,溜之大吉。 但早就看穿端倪的江陵,又怎会放过恶行满满的四人? 削尖的竹条,怒插而下,将四人贯穿当场。 小婴宁兀自不知,还真以为这土壤下有什么肮脏的东西被戳死了。 由官道向北,有马儿当脚力,只消半日,那南郡门户【青阳县】就到了。 作为南郡门户,这青阳县比起临舟县,大了接近一半。 其人口,也在一倍以上。 当地民风彪悍,也向来是朝廷募兵的一大重县。 近城门时,忽然一队卫兵在镇守着。 有一领头者,躺在椅子上,旁边放了个箩筐。 但凡有从他身边经过者,都会自觉掏出银钱丢那箩筐里。 在江陵到这边时,前面已排成了不短的队伍。 “这是怎了?” 江陵好奇,就与前边一人问话。 他从郭北到临舟,进县城还没见过这般阵仗。 “莫是有匪患闹灾,在严加盘查?” 前边那人一连络腮胡,腰上背了把屠刀,大抵是个屠户。 面相长得凶,性情却是个和善的,见江陵问,他就答:“盘查个乃子,就是想要钱,这贼厮正事不做,天天就守在城门口,来往都得给钱,不给钱不准出,也不准入。” “这般霸道?王法何在?” 屠夫笑了一声,心说你这小老弟,倒是天真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哪有什么王法不王法?人家可是郡守大人的小舅子,谁敢得罪?便是县太爷,也得给他七分面。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在南郡这一片地儿,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原来又是个关系户! 这般华夏传统,确是源远流长。 江陵:“进城要交多少钱?” 屠夫回头瞥他一眼,笑了声,“按人头算,五文钱一个,马匹一头十文钱。你带着妹子要进去,得交二十文。” 二十文,倒也不算太多。 一般人出入,只交五文钱。这般不痛不痒的小钱,自也没人会为这而去得罪那郡守的小舅子。 队伍慢慢推进,有拿不出钱的,基本当场被赶走了。 用守卫的话说,连五文钱都拿不出来,你还进什么县城?回乡下待着便是。 民众们自是没法与斗,只能叹气离去。 轮到屠夫,他是利索的,五文钱早就准备好,丢入那箩筐,就匆匆进去了。 江陵就在他后边,刚欲拿钱出来。那趟在椅子上的兵头忽然抬起了眉头,目光越过江陵,将婴宁上下打量。 看了两眼,笑了起来,用手肘戳了一下身边守卫,示意他也看看成色。 守卫顺他意思,瞧见婴宁相貌,啧啧称奇:“啧,原以为只有京城那边才有如此肤白貌美的女孩儿,未想到这边远小地,也偶然能遇到。确是漂亮。” 兵头摸着下巴,心中已有计较。 眼看着江陵丢下二十文钱,要进门,边上那守卫连忙将他去路拦住。 “慢着,你这就想进去了?” 江陵:“二十文一文不少。” 兵头也不说话,只悠然自得躺在椅子上。 笑看边上那守卫替他出面表演:“谁告诉你二十文了?” 江陵:“前边那些人,也都是如此,一人五文,一马十文,难道不对?” 守卫指着他的马:“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瞧瞧你的马,落得满地脏臭,这马粪的清洁,你说该不该收费?” 江陵也不与他争辩,只问道:“那要多少钱,才能进这城门?” 守卫看了兵头一眼, 钱不钱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兵头看上了这女孩儿。因此,那就必须要为难为难,不能让他轻松。 只有左右为难了,才会去请求兵头,这么一来,理由也就正当了。 “五两银子。”守卫伸出五指。 “五两?” 江陵心中冷笑,放在普通人家,五两银子足能应付一年用度。 喊出这个价,已分明不是要钱,而是另有所图了。 以那兵头和守卫毫不掩饰的垂涎模样,显然是冲着婴宁的美色而来。 “五两便五两吧。” 江陵忽然蹲下身,以极快的速度用黄符包起两块马粪。 暗中口诀一掐,灵力幻化下,马粪就成了银两。 他随手一丢,就落入那箩筐。 “这下,可以进去了吧?” 守卫眼神呆直,神情诧异,这……这真给了? 自他们在这里摆箩收钱开始,每日因为拿不出五文钱而被赶走的,几乎数都数不过来了。 五文钱,有人尚且拿不出,或者,拿了之后少不得抱怨几句。 可这江陵,居然毫不迟疑,说五两就五两,丢出钱来毫不眨眼。 ‘我是不是说少了?’ 守卫心中暗想。 这念头刚起,他大腿就被兵头踢了一脚。 这一脚印证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他回头一看,兵头正瞪着他。 他也很无奈,五两啊,谁知道这人说给就给了?! “过吧。” 兵头开口了。 但江陵刚走两步,他又指着婴宁说道:“她不能过。五两银子是一个人的钱,她还没给,不能过。” 一人收五两,拢共收你十两,看你还爽不爽快!? 守卫一惊,心说爷啊,你这收得太狠也不合适吧? 但这话终究不敢说出来。 哒哒哒哒~~ 忽然,江陵停下步伐,衣袖一抖,竟然是连续抖出了七锭银子。 加上之前那锭,共八锭四十两。 “也不必多说,四十两,这总归不少了罢?” 婴宁皱着眉头,对这兵头和守卫的做派,感到相当厌恶。甚至比之前那四个人贩子还要讨厌。 若非江陵拉着她,她都想在这城门口给这两人一顿好看。 兵头见他一口气给了四十两,非但未喜,反而脸色变黑:“你钱很多啊?” 江陵:“若有多的,后面排队的人,皆可算在里面。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兵头以指头指着他,做了个“你给我等着”的警告,然后撇过头去,道:“滚吧。” 89章 九钱卦 许是被江陵气到了,兵头忽骑上马就兀自先走了一步。 而排在江陵后面的,尚有两人。 只因江陵给的钱太多了,他也说了如果有多,就算上后面的人。 这不,守卫被箩筐里的银子给惊到,也干脆将后面两人一并放进了城。 等人一走,守卫拿起银子咬了一口,雪花带印,确是真银。 ‘也不知是哪来的世家公子,还真是好生阔气。只可惜,在青阳县这一亩三分地,敢惹恼咱头儿,实属不智,也算你倒霉了。’ 以守卫对兵头的了解,他会如此作罢? 不,当然不会。 头儿若就此作罢,那就不是他了。 …… 城内,同兴大街。 一名背着箱笼,手里拿着旗幡的八字须男人快步追上江陵他们的步伐。 “请留步,贵人请留步。” 八字须男人嘿嘿一笑,走上前去,对江陵拱手作揖:“贵人阔气,在下此番沾了贵人的光,免了进城费。实在是多谢。” 江陵见他手中旗幡,写着【算命·八字】,笑道:“区区小事,无须挂齿。” “然而终究承了贵人的情,此情若是不报,心下终是难安。不如,就让我为贵人你算上一卦如何?” 八字须目光殷切,说话间连龟壳都拿了出来。 左手龟壳右手钱,九枚铜钱入里边。 江陵面带微笑:“九钱卦?” 八字须一抹胡须,乐呵道:“贵人竟还识得九钱卦?” 江陵:“略懂。” 乾坤一气功上,就有卦象占卜之术。但这术的后面也说了,卦象算皮难算骨,算到尽头一场空。 言外之意就是,做人做事,莫去问卦,一旦问卦变数自来。 算来算去,终究还是产生了偏离。 八字须捻须道:“有道是——铜钱九枚妙难穷,天下事理一掌中。这略懂容易,精通却难。贵人且报上姓名与八字,此卦,在下分文不取。” “算卦就不必了,你且去吧。” “诶,贵人莫要客气,且让在下算上一卦,准与不准,且由贵人定夺。” 说话之间江陵一直在走,八字须就在旁边跟着。 见他如狗皮膏药般不罢休,江陵也干脆就说了名字与八字。 当然,名字是名字,八字说的却是早已经死去的那个“江陵”的。 “好。” 八字须得了名字和八字后,掐指一算,然后就摇动了龟壳。 几经咒语念罢, 他左手一横,右手的龟壳往天空一扔。 只听刷刷刷刷~~~ 那九枚铜钱竟一字排开,落在他手臂上。 倒也有模有样。 “贵人可瞧得出这是什么卦?” 江陵只看一眼,便知是乱卦。 出现乱卦,要么是天机难测,要么是算卦者师父还不到家。 看这八字须,大抵是后者了。 江陵道:“看不出来。” 倒要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名堂。 八字须见江陵终究是没看出来,心说果然是个半吊子。 九钱卦,哪有那么好懂? 我都只懂一小半。 “这卦,乃凶卦也。” 八字须一脸痛惜:“贵人性格平和,与人为善,竟也会出了凶卦,真是大有不妙啊。” 他眼珠一转,又道:“依我看,或许与那兵头有关。贵人若不想沾染麻烦,最好还是速速离去,如若留下来,必遭麻烦。” 他笃定,江陵丢那么多钱才进的城,岂会听他一两句吓唬的话,就离开? “那可否有破解之法?” 果然,江陵上道了。 “想要破解,也不是不行,” 八字须摸了摸下巴,“在下当年出山之时,师上曾赐灵符一道,若用此符傍身,此灾必破。只是……” “只是什么?” “这毕竟是师上所赐,在下也仅有一道……”他露出为难之色。 “要多少银钱?” 八字须脸色一正:“你我相交一场,谈什么银钱?主要是这灵符为师上所赐,若有丢失损伤,在下不好回去交代罢了。 但为了能给贵人破灾,这样吧,贵人拿五十两先放我这。 如若贵人离去那日安然无恙,可拿灵符来我这,我将银两悉数归还。 若到时候灵符有损,我这……哎,便是拼着被师上骂一顿,有这银钱带回,大抵也能有个说辞了。” 见他声情并茂,江陵忍不住是笑了。 “我若给你银钱,怕是到时候,你鬼影子都瞧不见一个了吧?” 八字须一脸严肃:“贵人何故说这种话?这岂非辱我人格?” 江陵摆手道:“算了吧,明明是乱卦或者说是平卦,被你说成是凶卦。这算卦的本事都没学到家,还替别人算什么卦?” “我……” 八字须张口欲驳,可听到“平卦”二字一出口,他整个人顿如泄气之球。 神情上的底气,也消散了七分。 敢情,这小子竟真的懂卦? 若不懂卦,吓唬一顿,自是随他乱说。 可既然是懂卦的,那就不太好忽悠了。 但此时认怂,颜面难保。 毕竟正大街上,路上旁人众多。 八字须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凶卦就是凶卦,说什么平卦,你懂什么叫平卦?” 江陵道:“九钱卦,共有多少卦象,你可知?” 八字须脸面一抽:“少在这班门弄斧,老子学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跟我谈卦? 我说你是凶卦,就是凶卦。你若不听,到时候灾难自来,莫要后悔。” 江陵摆手:“好走不送。” 八字须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去岔路。 婴宁忽然扯了扯江陵衣袖,然后指了指后边。 江陵回头一看,见一守卫打扮的人,在十数米外鬼祟跟着。 大抵是要跟着他们的行踪。 江陵:“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婴宁道:“主人,他们瞧着好讨厌,不若让我去收拾他们一顿罢?” 江陵道:“这是县城,且临近南郡,明面上动手,吃亏的可就是你了。尽管他们未必能奈何,但一旦真动手了,那这儿咱就没法再好生待下去了。” “哦。”婴宁似懂非懂地垂下头,双手扣着衣角。 见她神情失落,江陵又道:“当然,我们不主动招惹便是。可若是他们来招惹我们,那你也不必与之客气。” “嗯。”婴宁立刻展颜一笑,梨涡娇嫩。 90章 莫与她学坏了 “把这些银钱都装好,送到头儿家里去。” 城门边,管账的将银钱清点了一下,每凑好一百两,都要先往头儿家里送。 当然,头儿对他们还算可以,头儿能吃肉的时候,他们多半也能喝点汤。 这每日结算若有剩余,都是他们兄弟拿去喝酒玩耍子。 只是今日这结算有点快了,寻常时候,一日未必有百两。 一守卫牵马过来,便要将箩筐往马鞍上提。 却刚提起,感觉太是轻便,不似百两的重量,便问:“这……真有百两?” 管账的不悦:“老子记账,甚么时候出过错?” 这守卫日日都去送钱,或许算账他不行,但这手感轻重,自笃不会量错。 “真不对。”他单手将箩筐提下来,往里看去,里面放着几贯穿好的铜钱,边儿上,还落着几颗马屎。 “你这是想让我挨骂不成?” “挨什么骂,一百两,一文不少,赶紧送去,勿要耽误时间。” “你用马屎当银钱,要送你自个儿去送,我是不去触那霉头。” “什么马屎?” “今儿头儿心情明显不快,你若再搞这名堂,定会让他发火。” 管账的也来了脾气:“让你送个钱,你怎这多废话?” 走上来,正巧那守卫将箩筐往他面前一摆。 他目光往里一看,几颗马屎在箩筐里滚动,混着铜钱。 “这……这谁弄的?” “我还要问你呢,银钱这事,一半还得孝敬衙门,能当玩笑?” “这……不是你弄的?” “我一过来,碰都没碰,你可也瞧着的,且我这一身,藏得下甚么?” 这守卫也是头儿亲信,决计是做不出那种贪墨的事,也不敢。 管账的跑回方才算账的地方,生怕遗漏。 可回去一看,也仍没见到银两落下。 今日所收银两,那可是上等的雪花银。 整整四十两。 这会儿一个也不见了。 他方才可是亲手将之放进箩筐,点理清楚的。 可这下,雪花银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有那椭圆发臭的几颗马粪。 “这……这怪了,银钱怎的不翼而飞了?” 丢了四十两,这可不是小事。 管账的立马跑进城里,要自己去寻头儿说个分明。 江陵这边,已带着婴宁寻酒楼住下。 带来的鱼儿让酒楼后厨加工,端上桌后,婴宁自是欢喜,一个人便吃了大半。 江陵只尝了一夹,便没了兴趣。 这青阳县虽较临舟更为繁盛,可这餐饮一道,仍算粗糙。 鱼之烹法,无非炸、蒸二样,且滋味不调,除了咸味,并无其他。 如此尝来,自然味同嚼蜡。 “主人不喜欢吃么?”婴宁却吃得极有滋味。 江陵也不多说,只道:“脾胃不佳,无甚胃口,你不妨多吃点。” “嗯。”自己钓的鱼,她吃得相当欢喜。 江陵莞尔,心说,若哪次我做一顿鱼餐与你尝尝,你以后对这酒楼的菜食,怕就不会吃得这么香了。 夜里,酒楼房里江陵盘膝而坐。 聂倩含羞带涩在他面前,张开玉足,轻轻跨坐。 虽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刚开始坐下去的时候,仍觉几分羞赧。 “小倩,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像个真人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肤如凝脂,面容精致,白皙的脖颈下那锁骨深凹,轻纱之下,更是引人入胜,江陵不禁赞叹一声。 “全是……主人照料得好。” 聂倩轻轻垂首,神态微赧,略显娇憨。 如今的她看起来,的确宛如真人。但鬼终究是鬼,寻常触碰,仍旧不能。 小婴宁坐在一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瞧着,“小倩姐姐为何每次都坐在主人腿上呢?难道这样有助于修炼么?” 她很好奇, 而且她能看到聂倩每次以这般姿势靠近江陵,他们二人身上就皆会有一股阴气在环绕。 每环绕一次,聂倩的魂儿就要越凝实一分。 “对呀。”聂倩扭头,微笑应答:“你也知道姐姐非人,只有这般贴着主人,才能保证不魂飞魄散呀。” 小婴宁含着嘴唇走将过来:“那我也能试试么?” 聂倩眨动着双眼,窃笑一声,以下巴枕在江陵肩上,轻声道:“那你得问主人同不同意了。” 小婴宁顿时就看向江陵,目光柔柔,殷切期盼。 江陵无奈地白了聂倩一眼:“婴宁所修乃是阳脉的路子,你可不要误导她。” 聂倩嘻嘻一笑:“说不准还能有阴阳并济的效果呢。”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知道江陵血气渐醒,可屡屡总有克制。 她也曾说,可对他以身相许,虽真体不在,可于梦中,还是能够相会的。 对此,江陵拒绝了。 后来,他娶了林小姐。二人虽同住一房,可林小姐肤白貌美,端庄典雅,极有那女人味。 甚至还对他倾以芳心,肯让他在床边陪伴入眠。 但江陵也仍是没碰她身子。 这些表现,也让聂倩产生了一个好奇——主人的定力到底有多强呢? 刚好,今晚小婴宁对她的姿势产生了好奇。 索性她就打趣撺掇一番, 看看这双倍的快乐之下,主人还能把持么? 江陵看着小婴宁的期盼,又看着聂倩躲在他肩膀上笑的狡黠, 忽道:“小倩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说着,他就对聂倩吹了一口气去。 他体内的阴气对于聂倩有很温润的滋补功效,每次渡阴气给她,她都会迷醉般,神智飘飘。 这会儿突遭江陵一口阴气吹来, 她娇躯微颤,“嗯”地一声,便软在他肩头上,全身都觉无力。 江陵又吹一口气, 聂倩娇躯颤动不止,一种古怪红晕也由她颈部逐渐蔓上了耳根,声音呢喃:“主……人……小倩不敢了,且饶了……小倩罢。” “你呀!” 江陵苦笑着摇头,还好不是真人,若不然,谁受得住? 小婴宁却看得愈发好奇了,小倩姐姐这是怎么了? 好奇怪的样子! “主人,能让我也试试么?”小婴宁主动开口问道。 江陵瞧着模样七分相似的她俩,赶紧摆手:“试甚么试?坐一边去,小孩子家,别与她学坏了。” 91章 以类同而养自身 “哦。” 小婴宁是听话的,尽管有点失落,也还是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到戌时末,整个县城都归于宁谧。 时不时的,只有那打更人敲着梆子于街上走过。 近来,江陵睡眠渐少,冥坐居多。 似已能初步以打坐来替代入眠。 小婴宁跟着修炼了个把时辰,就觉疲累,早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当江陵将她抱上床去,她都没甚么直觉。 大抵这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贪睡的。 ‘但……我这具身体似乎比她也只是稍长一岁而已。’ 一岁之隔,倒也不适合装什么老成前辈。 酒楼床大,两人合睡,也大有空余。 将婴宁抱到里边,他自己就卧在了外边。 正要打算睡上几个钟的时候,忽然那窗户边上,窸窸窣窣传来了一道很轻微的声音。 像是有人用稻草儿在拨弄着窗沿。 ‘莫是有盗贼?’ 江陵就睁着眼睛,躺在那儿看着。 今日进城时,他曾惹得那兵头不快,进城后,那兵头也派人跟了他们的行踪。 本以为那兵头多少会来寻点麻烦, 可至天黑,也没见他露过半面。 ‘又或者是那兵头带人趁夜色要来搞事?’ 窗户外的声音,只折腾了一下,就停止了。 一切归于安静。 江陵以神觉去感应,也没觉察到窗外有活人血气存在。 “难道是风?但愿是我想多了。” 闭上眼,继续睡。 过了盏茶时间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来了。 江陵这次干脆开启了法眼,法眼一开,黑暗当中视如白昼。 将一切动静,都看得分明。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窗户缝隙里就开始出现摩擦。 似有人在拿刀子要撬开窗锁。 ‘还真不是我想多了,还真是有胆大包天的人,要来搞事。’ 念此,江陵不动声色地坐了起来。 聂倩也悄然从行囊里飘了出来,落在他边上。 江陵微微一笑,示意她跟着先看看,这偷鸡摸狗之辈,到底是谁。 吱吱吱吱~~~~~ 窗户缝里,有个力量费了好大劲儿,似乎终于从那缝隙里钻了进来。 刚进来,一个站立不稳,竟从那窗户上跌落到房间地面上。 江陵看去,赫然看到,那是一张黄纸剪成的纸人。 它的脸上,有鼻子有眼,更甚者还有表情微动。 跌在地上的它,很是愤怒,爬起来,一双眼睛就滴溜溜到处乱转。 须臾,它的双目对上了江陵。 江陵坐在床上,正好是盯着它。 它见江陵发现自己居然还镇定自若,也略感惊奇。 然后它身体摇晃,那分明之有三寸高的纸片人儿,忽然之间宛若气球一样被疯狂吹大。 等它膨胀起来,竟成了个身高八尺的猛汉。 它往手里吹了一口气,一柄纸片刀儿凭空而现。 那刀虽是纸片所做,可随着它一刀砍向木桌,那桌子的棱角当场切断。 恁的锋利无匹。 见它越凶,江陵笑容越盛:“这是个什么东西?” “大抵是个被饲养的鬼,寄居在那纸人身上。”聂倩感应出来,是同类。 江陵:“那交给小倩你,可能解决?” 聂倩点点头,颇有自信:“主人且交于小倩便是,定不叫主人失望。” 聂倩站起身,走到床前,面对着那纸人。 那纸人先前当她是江陵妻子,没怎注意。 可这会儿仔细看了几眼,它也从聂倩的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也同样不是人! 这让纸人不禁惊讶了起来。 这少年郎的身边,竟还带着个女鬼? 念头刚起,聂倩忽然就朝它张开了嘴巴。 那烈焰红唇轻轻张开,骤然一吸之下,周围的空气就好似形成了一个旋涡,都往她口中钻入。 纸人身体虽然高大,可到底是寄居在纸片之中,轻飘飘。 被这气流带动,竟整个儿旋转不止,然后骤然缩成一团,就被聂倩吞入了口中。 此法,也是最近江陵所授。 江陵自观阅了《上清御灵诀》,对妖练之术有了一些想法。 既然妖精可以与人类共修同一种道法,那阴鬼不超三界,仍在五行,是不是也能与妖精一样,可修人类道法? 《乾坤一气功》不适于聂倩, 但《上清御灵诀》中的一句“以类同而养元”,却应该是合适的。 这话的意思,有点类似于老人说的那句“吃什么就补什么”。 妖物吸收妖气,而身强体健。 那鬼物,纳入鬼气,自然也能凝实自身,元魂更稳。 江陵忽问:“感觉如何?” 聂倩的身体忽然一胀一胀的,肚子忽大忽小。 吃下去的东西,怕是不易消化。 聂倩捂着肚子:“主人,小倩觉得肚子好胀。” “这只鬼的能量,怕是不低,你头一次吞噬,就吃这么大一只鬼,有点腹胀,应也是正常。” 说着,他对着聂倩的肚子就吹了一口阴气。 被他阴气滋润一番,聂倩情不自禁的“嗯嘤”一声,软到在床沿上。 奇怪的是,被阴气一滋润,那胀大的肚子也迅速消弭了下去。 “且按我教你的法诀去消化了它。” “嗯。” 聂倩就在床边盘坐,按照江陵教的法诀,运转起体内阴气去腐蚀那只被吞噬的鬼怪。 半盏茶后,终得控制。 聂倩喜色展颜,笑着说道:“主人,小倩已将它炼化,纳入己身了。” 此时的她,形态再度凝实了一些。 便是在光线差一点的情况下,瞧着也如真人一样。 江陵伸手去摸她,尽管还是摸到一道冷气,却于冷气的边沿稍微有了一点轮廓的触感。 大约类似于手触摸到水面时的那种感觉,冰凉却温软。 ‘才吞了一只鬼,就有这般神效,若多吞几只,那岂不……’ 目光在聂倩、婴宁二女身上逡巡。 若是如此,那以后双倍的快乐,还真就未必不行。 “这么快?” 聂倩:“只有初时有点排斥,但只要打破排斥,它与我本源本就一样,融合起来,自然就快。” 鬼类,就宛若冰水,无论是山泉结冰,还是井水成冰,它们本源都是水。 稍加混合,便就自成一体,不分你我。 “可觉得有它的神智存留?”江陵问。这是最重要的。 吞噬流,简单有效,但若真是吞了之后是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可就不成了。 吞到最后,意识增多,人格必然分裂。难持自我。 92章 阴诡之术 聂倩红唇似火,檀口娇嫩而小巧。 舌儿一抵,一黄纸片忽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那鬼被她吞了,可这东西却不是她能吞下去的。 当纸人呈“之”字飘落在地,过了几息,它竟颤动了两下,居然还能动。 “嗯?”聂倩瞧得一奇。 那寄居之鬼,都已经被吞了,为何纸人还能动? 江陵此时也动了,从桌上拿起一个茶碗,嗡地一响就将纸人罩在下面。 纸人挣扎越烈,在里面也捶打了起来。 聂倩道:“主人,这……它为何还能动?” 江陵轻轻一笑:“这上面附着的鬼,自然是被你吞了。但这纸人后面还画有符咒,此时,应是有人在远处召唤。唤它回去而已,此时的它并无自我意识,全凭唤者在指使。” 此术,《乾坤一气功》里也有记载。 相传出自《缺一门》,为鲁班术传人所授。 后扩散来,不少道法里,都有收纳。 这纸人不是轻易所画,而是被元魂祭炼过,才能有这般功效。 算是个初等法器。 江陵用茶碗扣住纸人,散出一缕自己的神觉笼罩在茶碗上,果然就察觉到有一根头发一般粗细的无形丝线,从这而牵连远方。 ‘呵,果然如此。’ 当即,他神觉飘忽而去,顺着这丝线从酒楼飞出,却也没飞离多远。 在八十米开外的一条巷子里,见有一人作坛。 三根檀香插地,一人端坐其后,手结内狮子印,嘴里念念有词。 ‘原来是他。’ 仅看了一眼,江陵就心有计较,神觉瞬间飘回。 却也在他神觉离去的那一霎那,嘴里念念有词的八字须男人猛然睁开眼睛。 他目光逡巡四周,露出一抹狐疑。 “怪了,怎感觉刚刚像是被人瞪了一眼?” 左右街道冷清而宁静,这个时间点,早已宵禁无人。 “大抵是错觉了。” 他又凝结内狮子印,口里继续念咒,念了几句,牢骚又来:“这边也怪,我的纸人,为何就像是头上顶着大山一样,动也不动了?” 怪事连连,正常情况下,该不会如此才对。 江陵神觉回归自我,忽将那茶碗拿来。 纸人一脱困,麻溜地就开始要往床边跑去。 江陵笑笑,又将茶碗丢去,再次将它罩住。 聂倩在他身边蹲下,冰肌玉骨,嫣然动人:“主人,这纸人是谁弄的?” 江陵:“可记得白天非要给我们算命的那个八字先生?” 聂倩讶然:“是他?” 江陵指着窗外:“他就在八十米外的那条巷子里,大抵是看上咱的钱财了。再加上白日里放的狠话,这才用这纸人来杀我夺财。” 聂倩愤恨道:“好个妖道,心思如此歹毒,主人,我这就去吞了他的生魂。” 江陵拦住她:“这道士的道行未必很高,但能够做到这一点,说明他所掌握的手段也是不少。你去找他,未必是其对手。” 道法天生克制阴魂,便是不懂法术的人,单单有法器护身,或是口念经文,就能让阴魂难以近身。 因此,聂倩若真去寻他,十之有八,会讨不着好。 “我这边自有计较,你且看着就好。我若想动手,方才就可破他神念,但,既然他要行这阴诡之招,那就干脆陪他玩玩也无妨。” 说话间,江陵拿来一布包,端起桌上的茶具,念咒施法之下,就如白天那般,竟将那茶具都变成了雪花银。 干净而亮丽,品色上等,整整四十两。 塞入布囊, 再次掀开那茶碗,纸人依旧爬起就走。 江陵这次不但放它离去,还替它将窗户都给掀开了一角。 更是把布囊缠在它身上。 聂倩道:“主人为何还送它银子?” 江陵意味深长:“这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纸人被秘法勾动,没有自我意识和主见,只知逃离。 于是,就带着那布囊就从窗户上跳落下去, 在街道上拖着布囊,狂奔八十余米,去了那巷子里。 八字须咒语狂念,忽生感应,睁开眼来,看到纸人终于回归。 大喜于色:“终于回来了。” 稍加感应,他又眉头一皱。 因为他发现,纸人身上附着的阴鬼,似乎没了。 “怎回事,那东西怎么没回来?” 纸人到底不会说话,这问题,自然没人能答。 “莫非,那少年郎身上有什么阳刚之物?” 若如此,那倒也说得通了。 “罢了,一个阴鬼而已,没了就没了,大不了下次去义庄再抓几只。” 他把纸人唤到身边,见它身上居然还挂着布囊。 立刻将布囊摘下来, 入手感觉沉甸甸, 他面色一喜,立刻伸手掏入其中,等他拿出亮白的雪花银来,情不自禁,哈哈大笑:“妙哉,妙哉。虽损一阴鬼门徒,却与我带回这许多银钱,妙哉!” 兴到极处,他抚掌而乐。 四十两白银,可价值不少。 以他花费,这一两个月都能乐哉不必愁了。 “那少年郎出手阔绰,身边所带,定然不止这些。” 八字须摸着下巴,贪心又起。 “罢了,如今我手下已无鬼使唤,今日暂且就放过他,待明日去这附近义庄,收上几个阴魂为奴,再来套他银钱,也不迟。” 这般打算着,他暂且心满意足,收起银钱,就在这巷子里和衣而睡。 到底是宵禁了,这会儿便是有钱,也住不了店。 “且先委屈这一晚,明儿个,老子要住最贵的花楼,点最美的女人。” 翌日天明, 江陵早早起来, 非是因为赶路,而是被一城门守卫唤醒。 守卫四人同行,说是昨日丢了钱财,须得找每一个进了城的人盘问。 昨儿丢钱一事,在他们告知了兵头之后,兵头很不开心。 这钱儿,也不止是兵头个人所收,大部分还要送给衙门。 昨儿个因为丢了钱,那就只能先送去衙门,而兵头这边自然就少了。 兵头极为恼火,就让管账的无论想什么办法,都得把银钱找回来。 若找不回来,就拿他们的薪俸去抵。 当兵的,薪俸自是不多,哪能拿薪俸去抵? 左右思量,管账的就与其他守卫一合计,先寻昨日进城的人,都盘问一番。 或许,多少有个线索。 江陵知道他们来意后,就与他们说道:“昨日我已给四十两,且先走一步,如今你们银钱丢失,却关我何事?就算要盘问,也当盘问在我后面进城的人才对。” 93章 证据确凿,还要狡辩? “莫非是想让我再交一次?这凡事多少也得有个度才行。” 听江陵这么说,那管账的也不敢得罪。 此时越是不知道江陵的身份,他就越保持着三分客气。 毕竟,像昨日那般,随手就丢出四十两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来历或不简单。 连兵头都没直接找他麻烦,而是准备先探他身份,再做计较。 他自是更加不会乱来了。 此时赔笑道:“这位公子勿要多虑,咱这也只是例行询问而已。昨日公子那般阔气,这银钱丢失的事,自不会与公子有关。既然公子不知此事,那我等便不打扰了。” 带人离开酒楼,到得街上,几人如无头苍蝇般,已无从寻起。 话说这每日进城之人,交钱便走,如今要他们一个个去找,除了那几个印象深刻的,其他的便是在街上擦肩而过,也未必再记得起来。 一守卫犯愁道:“这钱要是找不到,莫非真要拿薪俸去抵?四十两啊,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得小半年的薪俸了。” “话说昨日那银钱变马粪,会不会那钱根本一开始就不是钱?” 管账的立刻否认:“少瞎说,昨日那银钱我亲自鉴定,绝对不假。定是有人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袖里乾坤,将银钱卷走了。再说了,若是马粪变银钱,谁有这能耐?” 守卫:“我听说有些异人,有点石成金……” 话没说完,就被管账的拍了一下脑门:“听说?少叽霸听说,当差这么久,听风就是雨的例子还见得少了?别扯犊子了,大伙儿继续找人,找不到也要找,不然吃亏的就是你我了。” 四人并肩向前,少时,路经那繁华街段。 路边几个路人在旁谈笑,指着青楼门口一大摇大摆的人儿。 守卫瞧了,也是笑起:“居然还有这般急色之人,大白天……大早上的,竟就要上青楼寻姑娘。” 管账的嗤笑一声,大早上的算什么? 衙门里的那几位,曾天还没亮,就进过寡妇门的,你们懂啥? 他顺着众人视线也瞧了两眼。 但见那人身穿深蓝长衫,猥琐八字须,背着箱笼,手里还拄着一旗幡。 分明是个八字先生! ‘这装扮,有点眼熟啊!’ 管账的略一回想,忽就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昨日自江陵进城之后,排在他后面的,正是一个算命的还有一个糟老太。 当时他被江陵的银两所惊,也就顺水人情把这两人一并给放进去了。 此时记忆如滚滚潮水涌来,他越看越觉得与昨日那八字先生对得上。 管账的立刻喊道:“这个人,我想起来了,他也是昨日进来的,拦住他。” 三守卫匆匆过去,将八字须去路截住。 算命的看他们:“几位官爷,这是何意啊?在下本本分分,应没犯下甚么事罢?” 管账的冷哼走来:“大清早的就上青楼,你这生活,倒是滋润。” 算命的赔笑道:“官爷,这大清早的上青楼,应该不犯法吧?” “上青楼自是不犯法,但你若盗取钱财,那就犯了法了。” “盗取钱财?这是何意?” 算命的脸色忽然一僵,心中也生了谨慎。 昨晚那事,干得极是巧妙才对。 便是那少年郎本人,都未必知道是谁干的,这几个当差的,怎直接就寻到我头上来了? “少废话,搜!” 管账的不欲多说,简单粗暴就是搜。 搜不出来,一脚踢开便是。 一守卫蛮横地就抢过他的箱笼,往地上一摔,砰哒一声,一布囊滚出来,落出四颗雪花银来。 算命的:“……” 他弯腰就想去捡回自己的银钱。 可他的双手立马被两个守卫给架住,擒拿起来。 “好啊,果然在你这里。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绕了半天,都在你这里。” 管账的大怒, 为了这四十两银子,他昨晚可是被兵头骂了个不轻,连祖宗十八代都没能幸免。 今日若是没找到,他们这一干人等,还得拿出小半年的薪俸去抵偿。 这一切,都他妈是这个算命的搞得。 管账的怒从中来,对着算命的就踹了几脚:“叫你偷钱,老子叫你偷钱!” “官爷,我没偷,我没偷钱,我真没偷……” 算命的拼命解释。 管账的又踹他一脚:“还敢嘴硬?老子昨天拿到这四十两,手还没捂热,就被你这孙子袖里乾坤给偷了去。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敢否认?” 算命的痛得眼泪都要流下, 可眉毛忽然一抬,昨天? “官爷,您是不是弄错了?昨天甚么时候我偷了您的钱?” 管账的一口咬定:“哼,还问?就昨儿个上午,你进城门的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子当时还特地瞅了你几眼,对你印象颇深。” 昨天上午偷钱? 不对啊,我这钱是昨晚偷的。 而且也不是偷你的啊。 算命的狂喊道:“官爷,我真没偷你的钱啊,昨儿上午,我是当着您的面进城的,怎会偷你的钱?” 管账的煞有介事道:“你就是当着我的面偷的。” 算命的:“……” 其实,管账的心里也清楚,或许这算命的真没偷钱。 毕竟昨儿个他是在所有人进城之后,才清点的银钱。 那会儿银钱还在, 就是在交接的时候,银钱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块马粪。 这事玄乎得紧, 他也没法拿来与兵头解释,兵头定也是不会听信。 而刚巧,这算命的身上,恰有四十两雪花银,瞧着与昨日一样。 “你若说自己是冤枉的,敢说你这钱是从哪来的?”管事的问。 算命的:“我……” 这,不能说啊。 虽然不是偷你的,但也的确是偷来的。 管账的:“说不出来?” 算命的一咬牙,道:“这银钱,是捡的,地上捡的。” 若是如实相告,那终究是犯了盗窃罪。 而如果死口不说任何理由,那这几个当差的怕也是不会轻易饶他。 因此,他只能找个借口来推脱。 然而这样的借口,让本来还不太确定他是偷钱贼的管账人忽然也确认了他十之有八,就是那真盗贼。 虽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偷的,但绝对就是他偷的。 管账的冷笑:“这么巧?我刚丢了钱,你就刚好捡了钱?瞎了眼的玩意儿,也不看看这钱是谁的,咱兵头的钱你也敢偷,找死!给我打!” 守卫拳打脚踢,一骨碌下去算命的皮开肉绽,口中淌血。 “带回衙门去,交给兵头发落。” 管账的一招呼,算命的就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被守卫当街拖走。 94章 死咒、愚痴 在路过酒楼时,江陵带着小婴宁刚好出来看到这一幕。 那管账的,还与江陵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位公子,所幸有你提醒,原来昨日银钱乃是这厮所偷。今早叨扰公子,再次抱歉。” “客气了。” “走,带这厮回衙门。” 管账的领头在前,三个守卫在后,拖着算命的,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守卫下手也是忒重, 压根也没管他死活。 忽然,那算命的猛然伸出手来,想朝江陵抓去:“贵人……救我……我分明没偷他们的钱,我身上的钱是你的啊,昨晚正是你掉在路上,被我捡取。还请贵人替我证明清白……” 算命的涕泪横流,本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但他也深知此时若进牢狱,怕是真的就没命出来了。 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县城牢狱,每年都不知道会弄死多少人。 眼下,江陵若能为他证明清白,那他就还有一线机会。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他都得拼死抓住! “贵人……请助我……”他哭求着。 边上守卫见他还能喊出这么大声,忍不住又给他来了几脚重的。 算命的咳血不止,可嘴中,仍在求情。 那管账的忽然回头问:“你口口声声说你身上的四十两是捡了这位公子的,那这位公子,你可否有遗失银钱?” 江陵脸上并无任何同情,道:“不曾遗失任何银钱。” 管账的听得这话,也走将过来,踹了他一脚:“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小婴宁在旁目睹,对这一切并不知晓,昨晚有事发生的时候,她早入梦乡。 而聂倩此时却有些恍然了。 昨晚看那纸人要逃走,江陵非但不留下它,还变了些银两让它带走。 此举,聂倩当时很是不解。 莫非这也能惩罚那猥琐的算命人? 可这会儿看到这个结果,她终于明白了。 这一招,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让这个猥琐的算命人得到加倍的惩罚。 在他求饶之下,江陵又来了一句否定,这无疑也是断了他最后的生机。 一守卫拿起棍子就往算命人头上来了一棍:“洒家生平最恨胡言乱语爱说谎的人,你这厮尤为讨厌。” 这一棍子下去,算命人额头上一缕鲜血当场就冒了出来,汨汨流下。 他原地僵硬了几秒,然后嘴里喃喃自语,犹似梦呓,视线也半睁半闭向着江陵:“你……为何……不帮我……为何不承认……为何……” 此时的他,有气无力,说出的话,也渐渐虚弱。 “带走带走。” 算命人又被拖走, 但他的嘴,一直在呢喃:“……为何……不帮我……明明是……你的钱,为何……不承认?你害我如此,我便是变成鬼……也与你没完……” 说到最后几句,他声音突然振作起来。 如吼一般。 拖着他的三个守卫,见他还敢放肆,又想动手。 可一回头看他,却见他表情骤然僵硬,那双臂也无力地垂落两侧,身体再无知觉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一人蹲下身去探他鼻息,一探之下,面色微尬。 其他两人问:“怎了?” 他道:“没气了。” 许是刚才他那一棍子打得太狠,狠狠落在天灵盖,想要不死,也是不易。 管账的也凑了过来,骂起他来:“你方才下手那么重做甚么?差不多就得了,如今人打死了,却怎好?” 那守卫挠头:“只怪这厮要做贼,差点害了我们要拿薪俸去填,着实恨死他了,一时没忍住,就来了一棍子狠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禁打。” 管账的望周围一看,所幸过路人不多,没几个瞧见。 匆匆唤他们三个把尸体带走, 死了就死了罢,左右是个闲散的小贼。 只是可惜不能让兵头发泄一下。 但这也不算大问题,只要银钱找了回来,其他的都好说。 他们拖着尸体飞快离去, 聂倩目睹全程,传音与江陵交流道:“这人还真是活该。” 江陵不置可否,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那算命人明明是被守卫打死的, 可他最后憎恨者,却是江陵。 这也是一种欺软怕硬,懦弱无能的表现罢。 聂倩:“主人,我们今日可还留在这儿吗?” 江陵点头:“不急走,修行也是修心,这青阳县既然来了,自当到处看看玩玩,过几天走,也无妨的。” 每到一个地方,领略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这也是阅历增加的一种方式。 上古谪仙想要修成正果,也曾几世为人,体验不同人生,方得感悟。 此二者,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主人,你瞧那边,那人好生奇怪。”小婴宁忽然指着前边。 那儿有个书生,正扛着一雕像缓慢朝这边走来。 这沿途,路人也是指指点点,笑他愚笨。 待江陵看去,那书生背着个怒目判官雕像,也不知是从哪里背来。 汗流浃背,也不曾放下。 ‘那书生莫非姓朱?’ 朱,在这南边是大姓,整个南郡,姓朱的都不在少。 “朱尔旦,你要把陆判背去哪里?”街上有个老者,忽然跑出来,指责起来。 那书生口有结巴,道:“背……背回去,放……放回十王殿去。” 有一年轻人在旁解释,原来是这朱尔旦与人打赌,他若敢将夜里将陆判从十王殿背走,便次日请他去醉春楼打牙祭。 未料这朱尔旦胆子倒也真大,还真就夜里把陆判给背出来了。 待将陆判雕像与那几个友人看了,他这又将陆判背回去,要放回十王殿去。 “你这朱尔旦,如此冒犯神人,小心报应。”老者骂道。 朱尔旦憨憨一笑:“料想陆判是个豁达之人……该……该不会降罪于我。” 他笑着继续前行,与江陵擦肩而过时,他脚步忽然愣住。 那双看似痴拙的眼神,忽直勾勾地朝婴宁盯去。 盯着盯着,嘴角就流下了口水。 “好看,这姑娘真好看。”他呆呆地笑着说。 婴宁却嫌他恶心,连忙躲于江陵左边,不给他看。 可这朱尔旦,也不知是真傻还是皮厚,竟追着绕一圈,还要盯着她去看。 “看什么看?”小婴宁斥他一声,又绕到左边。 朱尔旦口水长流,还在夸她:“好看,真好看。” 江陵横手将他阻拦,道:“人家姑娘纵是再好看,你也不得如此轻浮吧?莫是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江陵一说,朱尔旦似这才意识到他跟婴宁像是一起的。 挠了挠头,他嘿嘿笑着也不答话,又背着雕像继续往前走了。 95章 婴宁的大胆决定 小婴宁:“主人,那呆子看起来像是个痴傻之人,口水流了那么长,当真是让人讨嫌。” 江陵望那背影逐渐消失,道:“要不了多久,他就不会痴傻了。” 小婴宁满脸好奇:“为什么?” 傻子,难道还真的能开窍吗? 江陵若有所思:“或许他有个好亲戚罢。” 在聊斋本集中,朱尔旦自结识了陆判之后,那陆判先是为他换心,后来又帮他换了丑妻头颅。 可这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阴差来说,都是犯禁的,且是大禁。 一旦被告发,阎王追究起来,那后果非同小可。 可陆判,却为什么一再相帮? 就仅仅只是因为朱尔旦请他喝了酒? 须知十王殿那边,几乎时常有人敬香、摆供品。 无论祭品之丰厚,还是叩拜之诚恳,哪一个不在朱尔旦之上? 他朱尔旦一个傻子,又凭什么能独得陆判青睐? 唯一的解释就是,陆判极有可能是他的某个亲戚。而且是直系亲戚的那种。 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冒着巨大风险,做了这些事情。 忽然,江陵呵欠声起,眼皮沉重,困意莫名袭来。 “倒也是怪了,昨晚应当是休息好了的,怎的这才上午而已,又觉困了?” 小婴宁眼睛一亮:“主人要回酒楼睡觉吗?我可以陪主人一起睡的。” 她反正就是想尝试一下聂倩的那种修行方式, 江陵越是拒绝,她心中就越是想要。 江陵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你如今虽然还小,但也是个女人,这男人和女人,能随便一起睡觉吗?” 小婴宁歪着头,一脸天真:“应该可以吧?” 江陵道:“当知男女有别,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的。男人和女人,是不能随便睡在一起的。” 小婴宁不服:“可昨晚我们就睡在一起啊。” 江陵:“……” 这还真没法反驳,昨晚他们的确是睡在一起。 “那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呢?” 看着婴宁那一脸懵懂的样子,他苦笑一声,也不欲再多做解释。 或许等她再长大一点,便会知道,“睡”和睡有时候含义是不同的。 说话之间,江陵又打了几个呵欠,困意真的是愈发沉重。 干脆不再前行,打道回府,又躺回客房床上。 躺下不足三息,气渐绵长,梦儿已然是沉了。 小婴宁弯下腰凑到他脸边看了看,自言自语:“主人睡的这么快吗?” 一开始,她也尚不敢靠得太近。 一来腼腆,二来也怕江陵责骂。 就守在床边,双手撑着下巴,眼睛如招财猫般左右晃动。 看了一会儿之后,见江陵真的是睡沉了,她便壮着胆子,又凑近了一些。 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臂膀之上, 当距离如此一接近,她也果然是感觉到主人的体内有着一股很奇异的纯阴力量在流动。 这力量与她所修、所练的阳脉之气,截然相反。 好比水火。 按理说,水火如是相遇,彼此肯定相斥。 可是,她在接近江陵且感觉到他体内那股阴凉之气后,非但没有觉得排斥,反而觉得有一种特别的舒适。 这种舒适,就像是大热天一个人泡在热水池里,热得汗流浃背。 忽然水池里冲来一股冰凉,顿时让人精神舒畅,好似全身汗毛都在畅快地舒张。 “原来贴着主人睡觉,这么舒服,怪不得小倩姐姐天天骑在主人身上。” 小婴宁尝到滋味之后,立刻脱掉绣花鞋,整个身子都爬了上来,缩在江陵身侧。 “真的好舒服呢。” 身体的接触面积越多,那种惬意凉爽的感觉就越真实。 享受了一会儿之后,小婴宁又窃喜又心慌地抬起小脑袋看着江陵。 ——还好,他还在沉睡,似一点反应都没有。 食髓知味的小婴宁见状,心中也是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小倩姐姐每天都是骑在主人身上,那般姿势,应当会更舒服吧?” 反正主人睡着了也不知道,我就偷偷试试看。 心执此念,她咬着嘴唇,蹑手蹑脚地就张开双腿,然后往江陵大腿上坐下。 之后又是朝前面趴下,伏在他的胸膛上。 这般姿势之下,身体的接触面积最大,自是凉意更足。 小婴宁心中窃喜无比, ‘终于坐上来了,主人还说让我不要跟小倩姐姐学坏,可这,哪里是学坏?’ 就在小婴宁把身子使劲往江陵怀里拱的时候,江陵却是感觉自己突然掉进了水里。 那水,冰冷刺骨,且深不见底。 他落下去之后,无论怎么挣扎游划,都是无用。 人一直在沉, 沉了大约有一百丈左右,哗啦一声, 世界,突然颠倒。 他从水里落出来,掉落在一片白雾迷茫的大世界当中。 这里看不见天,也看不见一丈之外的任何东西。 且安静到死寂。 “这是哪里?” 旁边有河在淌,浪花虽大,可恁是没有声音。 好似这个世界被人按里静音,所有的动静,都是无声电影。 “江陵……” 白雾里,忽然有人喊他名字。 这声音听来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江陵……” 声音又来,似许久未见,又似惊喜偶遇,欢快而激动。 江陵回了一声:“谁啊?”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雾里面,声音在喊:“你过来呀。” 江陵下意识地用衣袖朝前面猛烈扇风。 可现实里他能使用的法力,在这里,毫不起效果。 衣袖刮起的微风,仅仅只是将半米内的气流推动。 “你快来啊,不快点的话,我可就要走咯!” 白雾后面,声音俏皮说道。 江陵心中很好奇,这个声音当真是听着很耳熟,很亲近。 也正是因为耳熟、亲近,他才愈发对白雾后面的人儿身份,感到好奇。 于是,他冲进迷雾,快步前行。 “快过来,马上你就能看到我了。” 那声音如百灵鸟一样,在森林里穿梭。 明明听着很近,可当他追过去的时候,那声音又飘远了一些。 江陵追出三十余步,不知不觉当中,双脚踏入了河中。 河水冰凉, 那河面上单薄的雾气之下,隐隐约约,他有看到很多巨大石雕在这里矗立。 形象狰狞! 96章 道家阴神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河流,也不知道有多深,更不知道有多宽。 出于谨慎,江陵没再往前去。 可才停歇下来,那声音又在前面喊他名字了。 “你是谁?” “我就在这呀,你过来不就看到了?” 江陵试着从河里前进了十多步,这才发现,河水很宽,但不深,顶多就是平膝盖附近。 “你可要快点,不然,我可就要走了。”那个声音在催促。 前面的雾气,也突然像是淡化了一些。 江陵回头看了一眼,本不想再往前去,可奈何背后的雾气愈发凝重。 这会儿就算是打道回府,也是摸不清方向了。 这本来就是个完全陌生之地,此时,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其结果,大抵也并无太大区别! ‘罢了,你在前面喊个不停,那我干脆就一口气追上你,看个真切。’ 心中决意落下,江陵忽然发足狂奔。 以最快的速度在河道里冲刺起来。 在一阵加速之后,那前边催促的声音似乎果然拉近了许多。 他再接再厉,跑得更快。 如此,持续了有约莫半个时辰。 江陵也不知道自己追了多远, 反正追着追着,那声音完全消失了。 他也逐渐跑出了迷雾,跨过了河流,来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上。 这平原的中间,有着一扇巨大的门。 门楣高耸入云,看不到头。 门的中间,是敞开的,那敞开的缝隙里头透着绿光,好似连通着一个奇妙的境地。 ‘这么大一扇门,当真是好生奇异。刚才呼唤我名字的那人,会不会已躲进这扇门里去了?’ 他向大门跑去,向缝隙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真切。 那绿光屏蔽了一切,好似只有钻进门里,才能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来都来了,不妨进去看看?’ 好奇心驱使下,江陵步子一迈,就要从那推门而入。 可也忽然之间,那浅浅河流的下流方向,有一人影出现,远远朝他喊了声:“止步。” 江陵闻声而循,远远望去瞧不真切,那人影直到走近了,其形象依然模糊。 左右只是个人形光影。 从她声音听来,大抵是个女子,且很年轻的女子。 只是,为何瞧不见轮廓,只是一团光影? 光影道:“你不怕死么?酆都大门你也敢闯?” “你说什么?”江陵皱眉。 酆都大门? 光影见他这反应,嗤笑一声:“你不会是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吧?” “这是阴间?” “不然呢?若是阳间,你能看到这般景象?” “我为何会莫名其妙来到阴间?” “这要问你自己咯,我瞧你元魂凝练,你也应当是个修道者吧?莫非你是首次灵魂出窍,没有长辈照看,误打误撞,闯入了阴间?” 江陵未答,反问道:“刚才有个人一直在喊我,我也是追着那声音,才来到了这。你从下边来,不知可否有看到她?” “喊你名字?” 光影笑了:“这可是在阴间,俗话说进了阴间莫应话,你没听过么?在这里,任何人喊你,都不要回答,因为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喊你的名字。” “但我切切实实是听到了。” “你应话了吗?” “应了一声。” “那就对了,喊你的,根本就不是人。所以,无论你怎么追,都不可能追得上的。它把你引到这,就是想害你性命。 大多这般例子,都是旁门左道者在害人。你最近,该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得罪人? 江陵略略一想,心想莫非是那个八字先生? 一想到八字先生临死前的那个不甘的眼神, 或许,还真有可能是他。 “快趴下。” 光影忽然拉他一把,迅速在地面趴下。 江陵虽不解其意,但也跟着伏在地面。 未几,只见一顶轿子,被四个矮小的人抬着,竟从那酆都大门里面飞了出来。 四个矮小的人,脸上都有红色的胭脂印,面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发妖。 那轿子似用骨头打造,上面躺着一人,有帘子遮掩,看不真切形貌。 他们御风而行,从酆都大门一出来,就消失在那茫茫雾色之中。 “那是什么人?” “总之是得罪不起的人。我们阳人在这,本身就是违规的。最好是不要叫他们看见,若看见了,必遭殃。” “你也是阳人?” “……”女子似是被气得噎了一下,然后没好气道:“我不是阳人,难道还是死人?若是死人,刚刚我就不会喊那一声。” 江陵仔细瞧她,这才发现她胸口的位置,隐隐似有一团火光在燃烧。 那火,便是命火。命火不熄,谓之阳人。 命火若熄,谓之死人。 他又看自己胸口,果然,自己这儿,也同样有着命火在跳动。 与此同时,他也首次在脚下的河流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形象。 ——原来,自己在这阴间的形象,竟然也跟这女子一样,是一团模糊的光影,敲不出真切的轮廓。 两个人,即便近在咫尺,若不互说身份,便是相熟也难认出。 江陵:“你怎来了阴间?” 女子:“我自是来历练的,不似你这般,是被鬼给喊进来的。” 江陵:“这外面明明还是白天,为何也能下阴间?” 女子:“下阴间难道还分白天黑夜?白天难道它难道就不存在么?” 这话问得江陵无话可答。 自叹道:“适才,我只觉得无比困倦,便上床睡了一会儿,后边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当真是奇怪。” 女子似是门儿清:“大抵是被人诅咒了,像这般情况,定是有人以血为咒,临死前托命下咒。你若是扛过三道困意,他便奈何不了你。可你若是跑去睡觉,那自是落他下怀。” 听女子这么说,江陵已确定,下此套的人定是那八字先生了。 没想到,他死了之后,竟还有这般反扑。 ‘也难怪他当时说做鬼也不放过我。’ 转念,江陵又问那女子:“为何阳人到了阴间,会是你我这般形象?刚才从酆都大门里出来的人,为何反而轮廓清晰?” 女子:“因为他们是鬼,我们是人啊,人在这,当然形象不清。就像是鬼在人间,凡人都未必能看得见一样。但修道者如果能将元魂修成阴神,那在这阴间,就能形象清晰了。” 阴神? 道家阴神,《乾坤一气功》上也有记载。 这个境界,得到三花聚顶,方可凝练。 二人说话之间,那漫无边际的迷雾里,忽然有个身影悄悄探头出来。 它动作鬼祟,虽只是小小一动作,可它刚探出头来,就被江陵给发现了。 远远的,江陵也赫然认出,此人正是那该死的八字先生。 果然是他! 当他们四眼相对,八字先生立刻缩进迷雾,就要离去。 但江陵又岂能放他走? 霎那之间,他的元魂观想八部天龙【摩呼罗迦】法相! 巨相降临,大蟒蛇神横贯天地,巨蛇张喉,吞吐乾坤。 在它朝地面吸纳时,下方飞沙走石, 迷雾狂卷。 八字先生撒腿狂奔,也逃不过那飓风呼啸,跑着跑着,他就被那狂风刮起,要被吸入那大蛇口中…… 97章 主人是偏心的 “摩呼罗迦?” 身边女子瞧得江陵竟观想出了这尊大神,惊讶万分:“你竟会观神术?” 地面飞沙走石之间,连女子也受到了波及。 她赶忙从江陵身边离开,撤退到百米开外。 狂风龙卷之下,那八字先生终是没能跑掉,被大蟒蛇神一口就吞进肚里。 须臾,江陵从观神术里退身出来。 可也在此同时,这片平原上,大地震动,似有十级地震在酝酿。 遥远的天际处,有一尊巨大的血红虚影也要逐渐浮现出来。 “糟了!” 那名女子惊呼一声,赶忙就朝那迷雾里跑去:“这里毗邻阿修罗领地,你在这里用观神术唤出了摩呼罗迦,定是让那修罗王觉得是在挑衅。现在他来了……” 阿修罗王? 阴间,据闻有两大本土种族,一为阿修罗,二为夜叉。 皆是好斗之族。 江陵见女子跑入迷雾便不见了,他也跟着朝迷雾当中跑去。 虽辨不清方向,却也总比留在这原地要好。 刚冲进迷雾里, 忽然之间,他只觉得前路难行。 举足犹重十倍。 可若后退,则脚步自轻,沉重感荡然无存。 ‘这就是所谓的来时容易去时难?’ 阴间往阳间的路,就好比是一片悬崖峭壁,来时纵身一跳便可落下。 去时,则要顺着悬崖往上攀登,艰难百倍。 十余步后,他又碰见了那女子。 那女子在迷雾里,焦急而惶恐。 似是对那阿修罗王的出现,惧怕非常。 片刻之后,在她前方不远之处居然凭空出现了一道光圈,光圈里传出了微弱的呼唤之声。 女子紧绷的神情顿时一松,大为惊喜道:“太好了,我家长辈来接我了。” 也不待与江陵招呼,她纵身往那光圈一跃,人就从这人消失不见。 ‘这就走了?’ 女子刚跃入那光圈,那光圈也自消失不见。 她倒是有人接送,可以顺利回去。 ‘那我呢?我又如何回去?’ 来时,是被八字先生临死诅咒,以旁门术给喊下来的。 这回去,肯定只能自食其力,自寻办法了。 大地震荡剧烈, 江陵忽然回头望去,只见天上有着两盏巨大的灯笼,宛若血月一般,在瞭望。 它瞭望到哪里,那红光穿破万里,就照射到哪里。 即便迷雾深重,那两轮血月的红光也仍旧惹眼。 ‘阴间的阿修罗王,这一任,不知是谁?’ 传说中的阿修罗王,已历四任,分别为【婆雅】、【罗骞驮】、【毗摩质多罗】以及最后一位且是最出名的一位【罗睺】。 这四位时历上古,至今日,应都已作古。 但后世之王,无论是谁,在这阴间之地,都是难以招惹之辈。 ‘据闻,阿修罗王和夜叉王在这阴间,便是五方鬼帝都轻易不会招惹。看来那女子说得没错,我在这里观想【摩呼罗迦】,的确有冒犯之嫌。’ “可我又该怎么回去?” 思量间,那两道巨眼红光如刀斧一般,割裂迷雾,往这边探扫而来,江陵拔腿就走,在浅河当中快步躲在一尊巨龟石像身后。 红光探扫而过,未做停留。 看似他已逃过探查。 ‘还真是有点险!’ 所幸这阴河里有诸多石像,若不然,这红光穿透万里,还真是躲都躲不过。 心中刚存侥幸之念,那明明已经横扫而过的红光忽然又折返而归,落在巨龟身影位置。 不动了! 江陵就躲在巨龟的石雕头颅的暗影之下,那醒目的红光由上而下,分从左右,照在水里,赤光粼粼。 ‘这是……被发现了?’ 他能肯定自己并没被红光扫到, 可是这红光这会儿锁定这里,一动不动,那就分明已经确定了他的位置。 惊异之间,江陵忽也想起,自己毕竟是个阳人。 在这阴间,属于阳人的阳火,就像是黑暗中的烛光,再怎么微弱,也会衬得异样明显。 红光锁定这里仅仅是三息之后,大地震荡的中心,也开始朝这里为准心。 ‘真的被发现了,必须该走了。’ 该怎么走? 该怎么走? 那女子是被家中长辈接引而去,江陵这边,倒是有婴宁和聂倩可做助力。 可她们两个,可不懂这招魂之术。 ‘只能自己试试了。’ 江陵贴近石龟,以手指在石龟身上画了一道圈,心中默想着自己所住的客栈。 当这一道圈刚画完,他轻喝了一声。 那光圈陡然发亮, 透过那光圈,他隐约瞧见了自己,瞧见了客房,瞧见了床。 ‘竟还真的可以。’ 元魂状态的他,使不出血来画圈。就只能以魂力来替代。 未想到,这魂力所画的东西,效果与鲜血相同。 也让这光圈成真了。 轰隆隆~~~~~~~~ 强烈的地震波及而来,阴河动荡,齐膝而深的水,也溅起了十丈浪花。 周遭石雕巨像或塌或倒,便是这石龟也在开始摇晃,欲倾翻。 江陵迅速将身一投,如锦鲤跃龙门般,从那光圈里跳钻了进去。 咻~ 人刚一走,光圈消失。 石龟在此时也刚好倾倒,落如阴河水中。 巨眼红光探视这里,凝视良久…… 归来的江陵,一回来,就落在自己本体身上。 轻飘飘的感觉刚融入身体,那种厚重感就来了。 动了动手指,身体掌控仍在。 刚欲起身来,却忽觉身上软绵绵的,有个软乎乎且温温热的东西在自己身上磨蹭。 那东西香软而曼妙,从感觉来看,当是个女儿身体。 这般亲触磨蹭,尽管江陵定力坚定,也仍不免热血沸来。 稍睁开眼,他看到,原是婴宁趴在他胸口,小脸上一副享受模样。 伸手就在她额头拍了一下,“你这是作甚?” 小婴宁猛被拍醒,神色一慌:“主……主人。” 她抬起头来,立身坐直。 却也忽觉坐得不舒服,有甚么东西在硌人。 “问你呢,趴我身上作甚?” 婴宁抓着衣角,支支吾吾:“我……我就……就是想试一试。” 被当场抓包,她还挺是紧张,原以为主人会多睡一会的,谁料醒来这么快。 “试什么?” “每次见小倩姐姐这般骑在主人身上,我……我也很好奇想试试啊。” 婴宁说着一脸委屈道:“试过之后才知道,原来真的很舒服呢。可主人每次只让小倩姐姐骑,却不让我骑,倒是偏心了。” 98章 南地才子 舒服? 江陵开了法眼,重新看她,竟见她体内此时阴阳二气自行回旋。 那阳脉之气,为她自身所练之气。 而阴脉之气,则是从他身上纳取之气。 ‘这小丫头,仅仅是在我身上磨蹭了一番,就吸走不少阴气。也不愧是半个狐女。’ 他的阴气,混合她自己的阳气,形成了阴阳共济。 也难怪她会感觉舒服。 ‘你倒是舒服了,可我却是有点难受了……’ 热血胀动之下,几要令人难以自持。 眼看小婴宁因为坐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硌人正好奇要伸手去摸,他连忙抱起她的腰肢,将她强行抱着从身上挪开。 将她放到一旁后,说道:“以后,不准再随便往我身上骑了。” 小婴宁小脸满是委屈,双眼雾朦地看着他。嘴里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有着千言万语,已都在那神情上展露无遗。 被她这般看着,江陵又心生恻软于心不忍,只好说道:“我是说,不准在我睡着的时候骑上来,你这样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若真想骑,那就等修炼之时再骑吧。到时候你与聂倩,一人骑一边便是了。” 听他这般说,小婴宁这才散去委屈,转颜为笑。 小姑娘的心情便是这样,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万里晴空,来得快,去得也快。 其关键,便是要哄。 “谢谢主人。” “我睡了多久?” “大约两个时辰。”小婴宁想了一下,估道。 这么久? 下阴间的时候,江陵在迷雾当中确也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只是在下面的时候,让人对时间的概念会很模糊。一点也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推开客房的窗户,日头西斜。 ‘这都已经下午了,也不必再出门了。’ 适才在阴间,以元魂画圈,精神颇有损耗。 ‘今儿下午,干脆就留在酒楼修炼好了。’ 关上门窗,扯上帘子,在房间昏暗后,他回到床上盘膝,将聂倩唤出来,陪他修炼。 聂倩嘴角含笑,默而不语。 江陵微微瞪她,怎不知她心思? “你是个欠收拾的。” 聂倩吃吃笑道:“主人若要收拾,小倩定当配合。左右小倩都是主人的人,主人要怎样,小倩都可以的。” 声音婉媚,柔态勾人。 说话间,她莲步轻移,跨开玉足轻坐在他左膝之上。 然后,她对婴宁眨眨眼睛,小婴宁也很会意地展颜一笑,分开玉腿学她样子,往右膝上坐下。 这般一来,左聂倩右婴宁, 两女模样相似,一如同胞姐妹,如此媚色在怀,不禁叫人心猿意马。 聂倩这边倒也罢了,凉风一阵,只需将眼睛一闭,瞧不见了,心便净了。 可婴宁这边,温热而柔软,娇娇玉体,亲密相接,即便闭着眼睛,那触感也是如影随形,随时随地撩动着他那挣扎的心。 ‘这还如何修炼?’ 若不是婴宁还太小…… ‘对了,那半块玉玦,可定人心神,此时却为何无效?’ 他于身上找了找,这才发现,玉玦早已遗落,掉在身边。 赶紧拿回,贴身带好,再次闭目,果然,禅心如定。 心猿意马被当场镇杀,换之而来,是心如止水,万物成空。 ‘这玉玦,真是厉害。’ 翌日, 清早醒来,就听酒楼有人谈起,今日县里有一盛会召开。 原是南地才子申飞白来了青阳县,于今日要召开庆春诗会。 申飞白的名声,在读书人里极是响亮。 他仅是今晨说要召开诗会,这才不出一个时辰,就已全县皆知。 这诗会,将共行三日,届时他也会相邀诗才上佳者同赴上京。 这话一出,附近之读书人,自是趋之若鹜。 须知当初那孟龙潭和朱孝廉远从南江一路追来,只为一睹南地才子申飞白风采。 而南江距离当时的临舟县,足有四五百里之遥,饶是如此,他们也跋山涉水的来了。 如今,这申飞白放出这话,怕是不出半日,这青阳县要人满为患了。 “接下来三日,此地必然热闹。” 为瞧诗会,江陵在酒楼又多订了三日房钱。 吃过早点,上街时,竟听街上游散也在谈论诗会之事。 那申飞白,更是在他们这些人的口中被说成了文曲星转世,个个夸他不及。 同兴大街上,那些头戴纶巾者,匆匆忙忙。 江陵看了几眼,忽从人群里竟瞧见了两个相熟者。 在他看到这两人时,这两人似也同时瞧见了他。 “江兄!” “江兄,你怎在此?” 那二人惊喜异常,喊着便跑来身边,喘气不匀,看来是跑了许久。 江陵笑看两人, 这正是那日于山野古寨分别的朱孝廉与孟龙潭二人。 “两位仁兄此来,是参与诗会的?” 提起诗会,二人眼中泛光。 朱孝廉道:“本以为申飞白早已去了北地了,未想他近日竟出现在青阳县。尚幸我二人于昨晚刚到此地,住于西城。 今儿早上一听到消息,惊喜万分,立马跑来,生怕错过。 这下可好了。终可一睹那南地才子申飞白的风采了。” 孟龙潭亦眉飞色舞道:“于此地召开诗会,我二人或也可大放异彩,届时与申飞白携手进京。” 瞧他二人模样,与后世追星者,一无二般。 只是,他二人诗才如何,江陵还尚未可知,不好作评。 “不便多说了,江兄,你也是要去参加诗会吗?” 江陵道:“算是吧!” 朱孝廉挥手便道:“既如此,你我便同去吧,今日去的人可是不少,你我当要快些过去,晚了怕是连门都挤不进。” 孟龙潭:“是啊,人太多了。咱们宜快不宜迟。” 他二人只顾说话,连模样俏丽的婴宁在江陵身侧也未多看一眼。 由此观之,申飞白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要高于美女太多太多。 江陵道:“二位仁兄可先去一步,我待会儿自来寻你们便是。” 他俩见江陵竟不着急,也不等他了,二人把手疾驰,在同兴大街上一路狂奔。 江陵看着他们毫无风度的跑法,也自笑起:“这申飞白,竟有这般魅力?也罢,我们也去瞧瞧吧!” 叫上婴宁,他二人缓行在后。 99章 两岁能吟 诗会所选之地,乃县学之所。 江陵至时,这青阳县上至县官,下至贩足都已群聚不少于此。 如此牌面,也真是为那“南地才子”长足了面子。 只是到了这边,寻常人等,未能进入。 只能隔着篱笆朝里张望, 准许进入者,须要符合两点要求。一为读书人,二为咏诗一首。 所咏诗者,须与春季相关,二者皆符者,方可入内。 外边那些贩夫走卒、黎民庶户自是没这文化。只是瞧着这里热闹无比,觉着新鲜,这才抵脚相望,瞅个好奇。 朱孝廉和孟龙潭已在外面寻不见人影,大抵是已经进去了。 县学门口有教谕亲自把守,大约是县令要他如此。 他在门前摆有一桌,那桌上摊开一卷,每进入者,皆会留下姓名与所咏诗名。 后来者,须咏不同诗句,方可入内。 一时间,众多学子抓耳挠腮,只因大多诗句已被他人先咏一步,自己落了后,已寻不到其他与春季相关的诗句。 偶尔见到有人忽有所感,想出一首,他听了之后也暗拍大腿,恨自己为何就没想到? 随着进入者越多,剩下可咏的诗句,就越来越少。 “这可如何是好?张兄,你可想到了诗句?” 张兄本就不富裕的头顶,又抓掉了几缕毛发:“短时间内想不起来。” “可惜申飞白就在里边,可我等因为晚来一步,竟困于诗句,进不得此门。真是可惜!”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与春季相关的诗句,大抵也只有这么些了,能咏的都已被人咏了,你我落于其后,也忒不公平。” 随着执于此念的人越来越多,都吵着不公平,那教谕微微一笑,忽说道:“所咏之诗,也并非限于前人古诗,若有自创诗句或词句,也可咏来。若符合水准,仍旧可入。”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者,多是那些以前写过咏春诗句的,这会儿刚好可以拿出来卖弄凑数。 发愁者,自是那些诗才匮乏,宛若那张兄之流,便是将头顶毛发薅光了,或也挤不出半句诗词来。 但看教谕那纸卷上,此时进入者已有八十六人。 后续才子,多卡在这里,抓耳挠腮,一时半会应是不会再有人可以进去了。 “主人,这儿还要念诗呢,那我们岂不是进不去了?” 小婴宁也懂着一些诗词,只是较为浅显,大约是以前鬼母所授。 也正因为她知诗词,方知要作诗作词,难度奇大。 非有那种天生有才者,短时间内想要作出一首水准之上的咏春诗来,几无可能。 那教谕面前的纸卷上,的确是已将现存的前人古诗差不多写完了。 后续想入此门者,只能自创一首。 论诗才,她自是欠缺的。 她灵性虽有,可于此道习学未深,自是创造不出。 至于江陵,婴宁觉得若论任侠身手,主人自是符合无碍。可这诗词一道,主人却未必精深。 毕竟瞧起来,主人更像个尚武之人。 “小倩姐姐,你也曾熟读诗词,可否帮主人想到没有被人咏过的诗句?” 她朝行囊里小声询问。 聂倩沉吟二三,也是摇头:“我所能想到的诗句,那教谕纸卷上差不多都已写了。其他的,暂时想不起来。” 见她俩为自己出谋,江陵反笑了笑,走上前去,与那教谕念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这首卜算子,虽是咏梅,但合乎春意,也在要求之内。 那教谕听了,微微颔首:“这卜算子虽秀气了点,但押韵尚可,准你入了,且报来姓名。” 须知古今价值观大异,这首卜算子后世评价颇高,但在这,却未必讨人喜欢。 在这教谕口里,也仅仅是押韵尚可。 江陵也不多言,随他怎说,只要能进这个门,便也无多所谓。 每进入者,都可带一小童。 小婴宁跟在他身边,俨然侍女一名,自也是被放行了。 进得里边,偌宽的庭院里,摆有长桌百架。 每架位置,皆有跪坐蒲团一只。 由这长桌数量来看,今日接待者,怕是也只足百人而满员了。 毕竟这诗会,将持续三日。每日百人,也数不在少了。 江陵随意寻桌坐下,朝前看,那孟龙潭和朱孝廉正在前边第四排位置。 他这里,已是第八排,隔得尚远。 “就坐这吧。” 本欲寻他二人一起,凑个熟络。 但前边座位早已满员,自是不便再去了。 小婴宁勤快非常,立刻跪坐一边,帮着倒茶:“主人,喝茶。” 江陵笑而饮之, 待日上三竿,那南地才子申飞白却还是没有露面。 反倒县里的官员出现不少,在高台上引经据典高谈阔论。 下面的读书人,却听得如醉如痴,一片叫好。 又过了片刻,在众人议论纷纷之中,一白衣书生也终于露面了。 他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一出现,便与众人行了个书生礼。 然后也是说了一套场面话, 却是把下面的学子,激动得兴奋极然。 “申飞白,这便是南地才子申飞白,有幸见他一面,这回青阳县真是没有白来。” “此人果然风度非凡,本以为吾至少可媲其三分,如今一见,弗如远甚。心自愧也。” 听着周边之人谈论,江陵蹙眉而笑。 这申飞白才情都还未露,你们怎知他是真才还是假才? 光是见一面,就觉得他风度非凡,还弗如远甚?一个个戏也颇多! 这下面一大群所谓才子,在他看来,说是草包也不为过。 不过,想想也对。 若读书人个个聪慧,那古人便也不会有“书呆儿”这一词了。更何况青阳县只是南边小小一县城,庸才居多,自是正常。 尤其是江陵左侧一书生,望着申飞白,就如望着美女一般,目不转睛,脸色如痴。 也不知,到底是痴他才学,还是痴他样貌。 他好奇就问了句:“这位仁兄,可熟识那申飞白?” 那人看他一眼,也正嫌无聊,有人说话自是好的。 便答:“熟识谈不上,只是神交已久,这申飞白据闻两岁能吟,三岁能咏,四岁五岁便在才学一道,胜过大多常人。当年默王南下,正是见他如此天资,便认他为半个义子。我也想见他多时了,只可惜他一直游学在外,这次也是巧合在青阳县碰见,说起来,真是幸运。” 100章 都来一套 “半个义子?” 认义子,要么认了,要么不认,竟还有认半个的说法? 见着江陵不解,那人笑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了吧?那默王毕竟是个王爷,皇亲国戚岂能乱认亲啊?因此,才说是半个义子。 据闻当年默王私服南下,因为一场大雨,便在申府躲雨小坐。这一坐,便恰好听到了申飞白在与其师吟诗作对。 惊奇之下,默王便从小坐变成了小住,亲自授他半月之课,离去之时,还说生儿当如申飞白。 口头认了这个义子,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得默王赏识,这南地才子也真是让人叹服。” 江陵:“……” 这怎听得有些耳熟? 申飞白的母亲确定跟默王是清白的吗? 简单开场白后,申飞白在一张巨大的白绸上写一首五言律诗。 说是抛砖引玉,然后就让人送来纸笔墨砚到每一桌上,请所有人都来作诗。 方才进门是咏春,如今出题是咏岳。 五岳千山都可咏! 在纸笔墨砚发放后,那县官更在上面替申飞白说道,这次若有诗才上佳者,皆可与申飞白携手同行上京。 且这一路起居饮食,也均由申飞白包揽。 此话一出,下面的学子更是沸腾了。 小地方的学子,多是贫户,听得这般好事,自是绞尽脑汁,始做诗来。 江陵心想:若能随他们一路去往京城,这沿途或也有趣。 至少这一群读书人,四处游学,见识颇多,一路上可以做导,必不无聊。 心念及此,他也让小婴宁为他研墨起来。 心中稍一思量, 记起***一首七言:《登庐山》 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 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云横九派浮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 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源里可耕田。 提笔就写,只须臾,诗句落成。 再看其他人,此时抓耳挠腮,不过写下二三字而已。 小婴宁在旁边看着他写的诗句,心中默念了几遍,再观他时,那小眼神宛若明亮星辰一般。 大抵她也是在惊叹,主人不但尚武,且还尚文。 其他人一句都没写成,主人随笔一写,便就上佳一阙。 江陵左右视之,似他这般一气呵成的,还真没有第二个。 他也这才知道,后世影视里所见主角儿随口就能作上诗句六七首,那都是假的。 真实情况,往往似这般,诗会一成,从早到晚。 一天时间,做成一首便可。 似他这般,须臾不到,就落成一诗,放在他人身上,几不可能。 那孟龙潭和朱孝廉二人,此时也在冥思苦想,大约在中午之前,怕是难以做出了。 ‘我都已经做完了,莫是还要留在这里陪他们瞎等?’ 若要在这里坐到天黑,那就有些无聊了。 且申飞白和县官们,此时也进了内堂。 “也罢,我们也先走吧。” 江陵忽然起身,要带小婴宁离开。 他才起身,就有一丫鬟模样的女子从上面匆匆走来。 她模样标致,彬彬有礼,想是大户人家专门训练出来的陪学侍女。 “这位公子,可是有甚需要?若要如厕,可随我来。” 原来她当江陵是要如厕。 江陵摆手道:“诗已经作好,我打算先离开这,出去走走。” 侍女略惊:“公子竟已将诗作好?” 且不论水平如何,今日入场这许多人里,论速度,江陵自是第一。 婴宁将诗卷递上:“这就是我家主人写的诗。” 侍女接过,心中默念了一遍,第一感觉便是此诗好一个气势磅礴! 只从字面读来,便觉一股浩荡之气全程萦绕。 令人不住遐想,那巍峨山岳,叠嶂层峦! “公子好文采,还请稍待,我这就去禀告少爷知晓。”侍女拿着诗卷就要去。 可就在这时,前三排的位置,有一书生也忽然站起,在这侍女路过的时候,他也递出诗卷一张,自信而笑。 侍女再次一惊,瞧那书生脸上的自信,她接过诗卷也是默读了一遍。 在读完后,目光也再次显得惊讶起来。 大抵,这位书生的诗,也是有着几分惊艳。 她与那书生,说了差不多相同的话,然后匆匆上台进了内堂。 江陵观那书生,恰好那书生也自回头看他。 二人对视一眼,那书生微微颔首。 而江陵却猛的一惊,看那书生容貌,赫然就是昨日街上所见的那个背着陆判雕像的朱尔旦! ‘竟是他?’ 朱尔旦与江陵对视一眼后,目光旁落于婴宁身上。 比起昨日,虽有收敛,那那爱慕垂涎之色仍旧略有明显。 婴宁多有不喜,扭开了头,嘟囔了一声:“怎又是这个傻书生?” “只怕他现在已不是个傻书生了。”江陵说道。 朱尔旦背走陆判,然后陆判与他结识,又替他换了个七窍玲珑心,从此朱尔旦才思敏捷,一路平步青云。 按说,不该如此快才对。 这才一夜之间, 这朱尔旦已从痴傻之状,显得有了几分读书人的风度。 与昨日已判若两人。 ‘大抵,他的心,已经是被陆判给换了。’ 小婴宁:“傻就是傻,难道还分时日么?” 江陵道:“你且等着看就是了。” 进入内堂的侍女,不久就出来了。 手上拿了两个红帖子,一个递给了朱尔旦,另一个送来交予江陵手中。 侍女道:“我家少爷说,公子才思敏捷,所写诗句磅礴大气,非大丈夫而不能写也。特让我送来文帖一张,有此文帖便说明公子已符合条件,此次可与我家少爷携手入京。 也凭此文帖,接下来的三日,公子可往【大同酒楼】饮居,所有花费,皆算在我家少爷账上。” 拿了文帖,便随时可走人了。 也凭这文帖,接下来的三日,在大同酒楼吃的住的,都挂在申飞白账上。 ‘倒也是有几分大气。’ 大约是觉得一旦晋级的人,为顾颜面,总不会花费太多。 但江陵听这侍女这么一说,那今晚有些个甚么服务,说不得都要来上一套。 拿着文帖,将要离去时,那朱孝廉和孟龙潭也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当发现拿文帖的人之一,竟然就是江兄。两人不由赞叹连连,频频朝他递出大拇指来。 101章 诛三族 县学大门外。 江陵带着婴宁前脚刚出,那朱尔旦后脚继来。 “仁兄请留步。” 朱尔旦一手当胸,一手在后,迈着书生步,意气风发样儿。 江陵拿法眼瞧他,由上至下,未见异常,可见那陆判手段非常,仅仅只是换了个心而已,真就像是让朱尔旦换了个人也似。 “有何指教?” “若没记错,昨日于街上,你我当有一面之缘。” 朱尔旦说着,目光再次看向婴宁:“初见姑娘,惊为天人,难忍失态,还望见谅。但这也是说明,我与这位姑娘是一见倾心。 看来,这姑娘当是仁兄的侍女,不知我若有心纳她为妾,仁兄可否割爱?” 在这般时代,侍女地位低下。大户人家互换小妾尚是寻常之事,便是同窗之间相互赠女,也不少见。 江陵:“她不是侍女。” 朱尔旦:“莫非是仁兄之妹?若如此,那倒是冒犯了,若是仁兄之妹,我愿娶之为妻,不知意下如何?” 像他这般直来直去,见面就娶妻纳妾的,自个儿不觉得脸红,江陵都有些不忍再听。 许是时代风气如此,但于他而言,尚不适应。 江陵道:“你应当已经娶妻了罢?” 聊斋书里,朱尔旦因资质愚钝,父母便早早为他定了良亲。 女方虽不美丽,却是个贤良淑德勤劳肯干的。 朱尔旦拿出一折扇,打开扇了扇风道:“糟糠之妻尔,随时可休,只要姑娘肯下嫁于我,任何条件,我朱尔旦都愿答应。” 这换了七窍玲珑心后,便看不上自家糟糠之妻了。 ‘无怪天命有注定,这朱尔旦注定不是福厚之人,这强行换心,也改不了是个小人本性。’ 未等江陵表态,婴宁已露出嫌弃状:“我才不要嫁你,莫要多想。” 江陵道:“你也听到了?” 朱尔旦不以为意,被婴宁讨厌不要紧,他只在乎江陵的态度:“俗话说长兄为父,若仁兄答应,令妹的意见并不重要。她若下嫁于我,我也必承诺,善待她一生。” 江陵:“你这人怎听不懂话?我不愿骂你,你就厚着脸皮当客气?就凭你,也配娶我家妹子?” 朱尔旦被这话一激,也是来了几分傲气,微微一哼:“莫是足下瞧不上我?” 江陵:“还真有些瞧不上。” 朱尔旦正色道:“且说哪方面让你瞧不上?” 短短两三句话,他的称呼就变了三次。 一开始是“仁兄”,只因江陵语气轻慢,他再开口时立刻就变成了“足下”,这会儿脾气上来,直接称“你”。 江陵将他从头指到脚:“你无论相貌,还是家世,亦或者才学,都让我瞧不上。” 朱尔旦哼得一声,他瞧江陵衣着华贵,想来出自大户,便道:“与你相比,论家世我或有不如。但须知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更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此时瞧不上我,可到彼时,哼,你便是想瞧上我,也未必再有机会。” 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江陵忍俊道:“这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似乎也没这资质。” 被如此看扁,朱尔旦也是气得发抖起来。 忽然甩袖而去,冷哼道:“那你就好好擦亮眼睛看着,待我一举成名天下知。” 望他离去,婴宁皱着眉头道:“主人,这人真的好是讨厌。” 江陵认可:“没错,的确是让人生厌。” “但比起昨日,他好像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虽还是那般讨厌,可言行举止,已不见痴傻了。” 江陵颔首道:“这人自吹自擂,竟还想一举成名天下知。我们便就看着,看他如何一举成名。” 于道上正行间,忽一巷里有二三蒙面人出现。 他们似在此间等待多时, 一人冲出来,扬起手中木棍,就往江陵后脑砸了去。 另两人目标明确,拿着一布袋,就要往婴宁头上套去。 见状,江陵还未动作,婴宁忽有反应,她那根舍不得丢掉的鱼竿再次拿出手来,抽甩之下,就将一蒙面人劈翻在地。 那两个要来抓她的蒙面人,亦被她两杆子抽下去,皆摔在地上,捂着双腿痛得直吸冷气。 “这倒是奇了,光天化日之下,县学门口,敢做这等事。我倒要瞧瞧,你们是何方神圣!” 江陵扯落其中一人脸上面纱, 刚摘下来,他就认出其身份——城卫兵! 那日刚进城时,有见过一面。 虽只一面,但江陵记性尤佳,不会认错。 “是你?” 大白天的,能派出城卫兵来做这种事,背后主谋,便自昭然了。 那城卫兵听他口气,似是被认出来了,他干脆也将语气一硬:“好大胆子,敢对我等动手,这下若不拿你下狱,我必不姓刘。” 他们蒙着面来,就是不想闹出大的动静。 但既然被认出来了,那也管不得那许多了。 我们暗着来,你不配合,那就干脆明着来。 身份一亮,你这个庶民,敢跟官斗? 左右还是得配合认怂! “姓刘?” 江陵笑了,忽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直接往青石板上砸了去。 只听闷声一响,这人便七窍迸血,四肢抽搐。 当他再看向另两人。 那两人本也刚要硬气地放两句狠话,欲行吓唬。 可骤见同伴下场,二人心中顿时发毛。 原本这看似柔弱的婴宁,表现出了如此身手,已让他们大为错愕。 在看到江陵出手之后,他们心之错愕,瞬间变成了震撼悚然。 这女娃子凶,这少年郎狠,出手便是下死手! 须知他们可都是城卫兵,有着官差身份,他竟敢在这大街上说杀就杀? “你要怎样?” “我们可是官差,敢杀官差,必诛你三族。” 奈何双脚被鱼竿抽得狠,此时站不起来,若站得起,他们二人必不废话,撒腿就跑。 江陵“嗯”了一声,道:“杀官差,诛三族,这也无妨,左右只要没人知道,那就不算犯罪。” 说完,他抓住两个在地上爬着想逃的官差,将他们强行拖回来。 之后扣住他们两人的头颅,相互碰在一起,又是清脆一响,这二人也是头颅碎裂,七窍之中迸出血来。 102章 担就担 ‘原以为那兵头就此作罢了,想不到还是贼心不死。’ 三个城卫兵被杀,他们的元魂刚一飘出来,就被行囊里的聂倩一口全吞。 “杀他三人其实也不必主人亲自动手,小倩足可代劳,如此也可让主人少担因果。” 元魂于她虽是大补,可她也担心这连戮三条人命,会给江陵带来后续因果。 她自己倒是不怕,左右阴鬼一个,因果再多,也担得下来。 江陵无所谓道:“我的道,合乎本心所欲即可,似这般寻上门来犯我者,若因为在乎因果而宽纵,反倒会让道心不畅,念难通达。这三人杀了便杀了,还有那兵头,既始作俑者是他,那自也留他不得。” 抖了抖衣袖,江陵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带着婴宁走出巷子。 婴宁几次回头看了那三具死尸,忽儿心中也暗暗下起决定了。 ‘主人说得没错,对坏人,是不能宽纵。小倩姐姐能做到果决,大抵这也是主人比较偏爱她的缘故。若我也能像她那样,主人必也不会厚此薄彼了。’ 走了几步,江陵和婴宁忽然同时回头。 朝一面墙头看去,只见那儿有着一个白色的虚影悬浮在空气之中。 板着脸儿,目色带怒。 江陵瞧得眼熟,那虚影身上的官服,赫然是日游神的装束。 只是这个日游神,并不是临舟县的日游神。 仅仅只是服饰相同。 这里毙了人命,且元魂都不见了,作为日游神,他自该理会。 然而,就在江陵与他四目相对之时,忽然发出一声叱喝。 声如狮吼,威盖八方。 恁是把那日游神给从那墙头上给震走了。 小婴宁面色一惊,她是瞧出来了那“人”身上有香火之气,该是神灵之属。 可江陵竟连半点面子也不给,一道佛门狮吼,就将他给斥退了! 聂倩也是惊道:“主人,那可是日游神,此举,怕是有些不妥罢?” 江陵原本对城隍司甚至对整个阴间都是有着几分敬畏的, 可是,如今有了陆判和朱尔旦这事,也让他知道,无论阴间还是阳世,所行之事仍旧苟且。 既如此,又何须敬畏? “无需管他。”江陵似毫不在乎。 …… 此时,在县学内堂。 那南地才子申飞白与众县官在把酒言欢。 在他面前,便是那县令,也屈尊三分,公子前公子后,多用敬称。 他示以这般态度,自不是敬对方才华,而是敬对方身份。 再怎么着,人家可是默王半个义子。 几杯酒下去,在坐者逐一醉倒,趴在桌上便没了知觉。 申飞白笑意从容,忽从那袖子里放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来。 那东西落在桌上,竟学人一般,直立而站。 走到每一个喝醉者的面前,以鼻子往其头顶深深一吸,那醉酒者就似有一道紫色的气,被那东西给吸走了。 申飞白把玩着酒杯,待那东西将所有醉酒者都吸了一遍,他方问道:“其量如何?” 那东西摇摆着走向他,细看之下,竟见它原是只黄仙儿。 小眸子闪烁着黠光,此时嘴中竟吐出了人言:“这几人,才气颇浅,量不算多。” 说完,它张开嘴巴对着一杯子,竟吐出了三滴紫色液体来。 “就这么点?”申飞白微微皱眉。 看着首座那位,好歹是个县官,竟只这么点才气? 原来,这申飞白竟养着黄仙儿给自己吸他人才气。 黄仙儿吸走别人的才气,再转化成紫色液体,反馈于他。 他若饮下那紫色液体,便可增长自身才气。 “如此看来,这县里官员,也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黄仙儿冷笑道:“才气本天生,可不是人人都有,更不是时时都有。人意气风发时,才气可涨;意志消退时,才气可殁。 不管是谁,只要在这官位上坐个几年,便是有一身才气,也会消退六七。” “如今,以我这般,取那春闱魁首,你觉如何?” 黄仙儿道:“还未够,你资质平庸,强以才气补之,如今只算中上之流。若想得魁首之位,需才气再进一截或可。” 听到平庸二字,申飞白的脸上闪过不悦之色。 这本是事实,可在他听来,却觉得是种嘲笑。 他申飞白,生来就该不凡。 “那我还需要多少才气,才能更进一截?” “今日那两个最先写出诗句的,貌似才气不浅。后续两日,再多集一些才子于一处,想必助你成上等之资,问题不大。” 申飞白皱眉道:“这一路过来,已吸人不少才气,竟要这么多才能成就上等之资?” 他从十二岁起,就四处游学。 所到之处,凡与之亲近者,皆被他采以才气而养自身。 少年时,他以别人诗句充当己作,博了神童之名。 如今,数年过去,在黄仙儿口中的他,竟然还之是中上之资。 须知春闱在即, 若仅以中上之资去应试,其名次如何,可想而知。 这些年来,但凡读书者皆知“南有才子申飞白,北有奇骏张越彬”。 这名头越响,他就越不能落了这名声。 毕竟,他也是要考给那位远在京都的义父看看的。 黄仙儿道:“抽人才气,不可绝也,多为十抽其三。数年来,所抽人数虽多,但总量并不算多。 到如今,使你有了中上之资,已算不慢了。” 申飞白道:“如今春闱在即,我可耽误不得半分。我不要中上之资,也不要上等之资,我要上上之资。” “难。”黄仙儿思虑二三,说了个字。 “莫非没有他法?我日日供你,未曾怠慢,此次春闱乃是我最大心愿。若不成全,那我往日所做,皆无意义。请务必帮我,此次春闱,必拿魁首!” 黄仙儿沉吟片刻,道:“若定要拿魁首,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样一来,才气就需要多吸一些。 只是,吸得太多,有伤天和。 比如这县官,若抽光他的才气,那他以后半分才气也没,写个文章都成难事。 这其中因果,可是不小。你可愿担?” 申飞白:“因果便因果,我担就是了。” 103章 报应 “给钱给钱,不给钱就不要进城。” “五文钱的过路费都拿不出来,还有脸进城?进了城又能做甚么?” 城门口,兵头沈经武仍旧是坐在椅子上,吃着鲜果。 他的几个手下,则是拦住路过人,不给钱则不准入。 以往,给不起钱的,多半是骂几句轰走便是。 但今日,沈经武心情不佳,遇到看不顺眼的,还会让人骂完之后,附之殴打。 要说他为何心情不佳? 自是因为那诗会的缘故! 南地才子申飞白来了青阳县,须知他沈经武在青阳县里好歹也算是城门一霸。 这样的盛会,怎么着,也该请他一请才是。 可轮到通告去参加诗会的时候,他竟发现,并没谁来邀请自己。 之前,他在路上也碰到了县令爷,他也就委婉地问是不是把他给忘记了? 县太爷也打着哈哈,说大概你是不喜欢这般场合的,便替你推了。 县太爷的官话,傻子都听得出来言外之意是嫌他粗人。 一个粗人,你去参加甚么诗会? 别人吟诗,你打拳么? 此时门口拦着一老太,带着孙儿想进去,祖孙俩衣着破烂,脚上满是干黄的泥渍。可见这是长途跋涉,从偏远山区赶来的。 许也是囊中羞涩,虽过路费只五文。 但乡里人家,每次进城多是拼拼凑凑,掐着子儿凑够了数才去的。 可若在进城门这就给了五文钱,那等到办正事时,就必定不够了。 老太请求守卫,甚至还拉着孙儿给他跪下。 但守卫岂会通情? 这般例子,他们每日都能见到,只要心肠硬些,最终拿不出钱的终究还是拿得出来的。 五文钱都拿不出? 蒙谁呢? “再呱噪一句,就给我扇她嘴巴子。” 沈经武听得烦躁,一伸腿就将老太的孙子踢翻在地上。 那孙子也是木讷,见他踢来也不知躲,仰面摔倒,后脑当场就磕出血来。 老太见了,哭着就搂住孙儿,然后指责起沈经武来。 沈经武心情本就不佳,听这老太居然还敢说他,这还得了? 抄起一水火棍,直接就往那老太头上砸了下去。 一棍之下,老太当场就发不出声了,人倒在地上,没几下就失了生机。 那孙子脑袋流着血,整个人也突然跟傻了一样,在那儿愣着不知动作了。 “头儿……人……人死了!” 一守卫去探了老太鼻息,确实没气了。 沈经武突觉后悔,但为保颜面,还是冷哼着挥手:“死就死了,还能怎的?还要我给她买棺材送葬怎么的?” 心中也是暗恼,这老不死的,这么不禁打? 眼看说闲话的人变多,沈经武也丢出几个铜钱到那孙子面前:“拿去,你祖母妨碍公务,自寻死路,如今这下场,也是与人无尤。你若是个识相的,就赶紧拿了钱,带着她的尸体滚蛋。” 那孙儿也不知是懵了还是天生痴傻,此刻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祖母的尸体,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直到有守卫来推他的时候,他骤然回神一般,吼叫着暴起,从身上拿出一把柴刀,就往沈经武扑去。 要砍他! 沈经武大惊,失措之下,大腿上,让他用柴刀刮了一下。 而这,也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忽然拔出腰间的朴刀,一刀劈斩,恁是将那小男孩的头颅都给砍了下来。 沈经武连杀两人,眼睛都红了,举着刀,指着后续排队的人:“谁他妈再议论一句试试? 从现在开始,交不出钱过这个门还敢跟老子啰嗦的,老子定会给他一刀。送他上西天,不信邪的,大可过来试试?” 放了这狠话,他也痛得抽冷子。 喊来两守卫抬着自己就往城里跑去。 后面的排队者一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那些个缺了一文半文钱的,此时也很自觉的要么与熟人相借,要么干脆叹息离去。 “快点,痛死老子了,赶紧去医馆。” 沈经武催着手下,在大街上,驱开所有过路群众。 恰巧的,此时江陵带着婴宁刚好从之前的客栈收拾东西出来,准备去大同酒楼。 刚好看到这一幕。 沈经武鬼叫着由远而近,谁挡路就骂谁。 在经过客栈这的时候,他也突然看到了江陵和婴宁。 这让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几分。 须知,他今儿个可是安排了人在布局的。 怎的这姓江的小子和那个小娘子,居然还好生生的在客栈门口? 但暂时,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想快点去医馆,将腿上的伤给处理了。 “主人,是他!”婴宁瞧见沈经武后,精致的小脸也笼罩了七分愠色。 先前欲行绑架的三人,她也知背后始作俑者,就是这沈经武。 此时看到他,目光自是不善。 “刚想找他,他反倒自己寻上了门来,倒也省了许多麻烦。”江陵道。 婴宁道:“主人,这人心肠太坏,不如这次就由我来惩罚他,可好?” 江陵:“你来?须知对这种人,当除恶务尽,我倒是怕你下不去那个手。” 婴宁坚定地顿了下头:“我一定可以的。” 江陵:“那你,可以去试试。” 婴宁走出几步,忽从路边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在口里含了点口水,念了一道咒语后,就将叶子投射了出去。 叶子呈弧线飞去,竟在空中宛若利刃一样,哗啦一声,就沿着沈经武的咽喉抹过。 沈经武双目望前,医馆此时只有三十步距离。 他大声喊道:“挡道的,全给老子滚开,若耽误老子治伤,老子……” 话只说到一半,忽然他的咽喉传来一缕火辣辣的疼。 接着,喉咙说出来的话,就跟漏气一样,脖子上也开始有炙热的液体在喷射。 他吃惊地摸了一下自己咽喉,却是越摸越多,全是血。 一开始血液只是在流,可在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那血液就开始呈喷射状。 两个抬他的守卫看到这幕,也是吓到了。 将沈经武放落下来,沈经武双手捂着喉咙咔咔咔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在原地痉挛了几下,他就两腿一伸,殁了。 “头儿?” “头儿,你这是怎的了?” 两个守卫目目相觑,也是慌了神,沈经武明明只是大腿中刀,怎的咽喉也被割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两人胆儿一寒,都顾不上沈经武的尸体,纷纷撒腿,从这跑开。 103章 阳魂 “法术学得还算不错。” 江陵摸摸婴宁的头,赞了一声。 小婴宁享受着闭上眼睛,心里头喜滋滋的。若次次都能让主人满意,那以后修炼时的待遇,肯定就能追上小倩姐姐了。 街上死尸无人问,更多的,反而是抚掌而赞。 这一个人,生前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死了之后,民众的反应最能说明实情。 沈经武的肢体不再抽搐,眼神也彻底涣散了。 人死之后,元魂也从躯体里飘荡出来。 “他”怪异地看着周围,陡觉自己的听觉和视觉变得异常良好。 “他”看到很多人在朝自己指指点点,更听到了很多人在说自己死有余辜。 沈经武很恼怒,你们这些贱民,竟敢这样对我评头论足? 好! 很好,老子记住你们了,等老子有了空闲,必叫你们一个个知道【追悔莫及】这四个字是如何写的! 愤怒的情绪酝酿在胸口,“他”又记起自己脖子上的伤。 此时以双手再度捂去,却觉得脖子上已并没伤口了。 ‘错觉?难道!’ 刚想迈步离去,忽觉天上阳光异样刺眼。而且异样晒人。 忍不住就低下头来。 却在低头之时,“他”也忽然看到,地面上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那个自己,已经不动了,脖子上在流血,双眼的瞳孔都已经放大了。 若仔细看,那周围街坊指指点点的人儿,根本不是“他”,而是地上那个他。 ‘怎么回事?’ 沈经武一脸茫然,自己看到自己,这绝对是天底下最为奇妙之事。 嘀嗒嘀嗒嘀嗒~ 忽然,有人骑马从街上闪过。 那带起的气流,猛地一下,刮得他身体东倒西歪,差点就要摔倒。 沈经武懵了,自己怎变得轻飘飘的了? 低头往脚跟看去,也赫然发现,自己只有脚尖落在地上,脚跟就跟灯笼一样,飘在空中,根本落不下去。 ‘我……我这是怎么了?’ 客栈门口,江陵带着婴宁仍在看着这一幕。 街上往来的人流,他们自然是看不见此时的“沈经武”。 但江陵和婴宁是均可看见的。 婴宁:“主人,他这是怎么了?” 江陵道:“这般情况,我也曾听说过,说是有些人在死了之后,灵魂却仍旧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他现在,便是这么个情况。” 婴宁又问:“他已经死了,鬼魂为何还可以在阳光下出现?” 江陵道:“刚死之人,身上元魂还算是阳魂,有着几分阳气未退。这些残存的阳气,可以令他不惧阳光。但这些阳气是会衰退的,快的三天,慢的最多七天。也因此,民间死人之后,会有头七之说。 头七之日,阳气散尽,是最后逗留的日子。若再留下来,便只能成为游魂野鬼。难入轮回。” 婴宁:“原来是这样。” 在他们说话之间,那兵头沈经武也循声看了过来。 似乎不太想接受自己已经死掉的这个结果的他,现在情绪很崩溃,也很凌乱。 江陵和婴宁的对话,就像是火上浇油一样,令他心中拔凉。 他恼怒着就朝那边吼道:“给我闭嘴,我没死,我不是鬼魂,你们给我闭嘴!” 婴宁哼声道:“死都死了,还这么跋扈,怪不得街坊人人称好。你这人,居然也不自我反省的吗?” “你给我闭嘴。” 沈经武双眼发红,忽然忍不住地心中将一切责任都抛到了婴宁身上。 若非他求而不得,今日或许就没这么恼怒。 若不这么恼怒,那他就不会失手打死那老太。 若不打死那老太,那小子也不会偷袭他那一刀…… 那一刀…… 沈经武忽然看向地上躺着的自己,左腿上,那一刀还在。 那一刀只是皮肉伤,非是致命伤。 他真正的致命伤在咽喉。 城门口的那小子,当时根本没伤到他咽喉。 ‘是谁杀的我?’ 沈经武一脸发懵,这死了之后,都还不知道自己死于谁手。 当盯着自己尸体看了一会儿,他从那伤口上感觉到了一股气。 而这街上,与这股气似有共鸣的地方,似乎也正是那婴宁小娘子的身上。 沈经武目光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去:“你……是你杀的我?” 婴宁也不否认,小胸脯一挺起来:“是又如何?” 沈经武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偶尔风刮来,也差点要将他吹翻在地。 他也又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此时的他,是鬼魂状态。 刚才骂人、训人,过路者都像是聋子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可是,他与这婴宁的对话,对方好像全部都听得见,而且还能与他交流无碍。 他目光开始变得恐惧。 看了看婴宁,又看了看江陵。 不,不对, 婴宁身边的那少年郎,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是那眼神,似乎一直都盯在他的身上。 那分明,也像是可以看得到他存在的。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沈经武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了。 自己凭借姐夫是郡守大人这层关系,平日里在青阳县作威作福,连县令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日子久了,自己也不知不觉养成了跋扈的性格。谁都敢惹,谁都敢弄。 可如今,这却是惹了什么东西? “小倩,别浪费了。” 忽然,江陵开口了。 一如那日进城一般优雅。 在他的话说出口之际,一把油纸伞忽然撑开来,在那油纸伞的阴影之下,一个温婉柔媚的倩影飘然而现。 那女人刚一出现,就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来。 沈经武何曾见过这阵仗? 女鬼? 这个少年郎身边竟然还带着女鬼? 却也忘了自己也是鬼,吓得拔腿就想跑。 可那女人张口一吸,四周就阴风裹卷来,将他卷着挟着,滴溜溜地被拖到女人身边。 不……不要…… 他亲眼看到女人一口吞掉自己头颅,直到将自己整个儿吞没…… 他的元魂一消失,江陵的油纸伞也忽地收起。 他们从街上谈笑而过,刚才那一幕,谁都看不见,就宛若没发生一般。 104章 河 至大同酒楼,方知申飞白已将这里包场。 且他是第二位入住这里的客人。 那第一位,自是朱尔旦。 进门时,他正在楼下大快朵颐,餐点之丰盛,满目琳琅。 可见,开窍之后的他,也未拘于繁礼。那申飞白早已言明,来这酒楼,可任意消费,若还替他节省,自是反见虚伪。 再次相逢,双方均未招呼。 拿出文帖,挂名入住,江陵带着婴宁直接进了房里。未再出来。 自出了县学大门,击杀了那三个欲行绑架之事的城卫兵后,江陵一直觉得身有异样。 当刚刚沈经武死后,那种异样也是愈发明显了起来。 这到了酒楼上房后,他就直接盘膝而坐,开始冥想。 此次,也未要聂倩相伴。 冥想一始,他就开始汗流浃背,且神念下沉,一落入到那丹田里,便无法自拔,脱离不出来。 丹田的元池,灵力动荡,宛若大海一般,浩浪起伏。 江陵的神念化作三寸小人一般,在元池当中被灵力浪潮反复冲刷。 过了小半时辰, 那以往梦境当中经常出现的那只洛水神鳌,忽然之间也似在元池当中若隐若现。 它于灵力之海穿梭沉浮,未几,其背上金光漫溯。 一物忽然飞来,落于他面前绽放,竟是一块巨大的石碑。 那石碑上,有着黑白两种圆点,分四方而立。 ‘神龟献图?’ 图上黑白点,共计五十五数。 这图看得眼熟,稍加辨认,便知乃是河洛之图。 突然,图上黑白点亦开始闪亮。 第一颗亮的是白点,此点一亮,那元池仿若一面镜子。 镜子里闪过兰若寺的影子, 只是光芒才一闪,又昏暗了下去。 接着,是第二颗黑点发亮,紫光萦绕其间。 元池的镜面上,又闪过一道画面——乃是他以术法咒杀黑心当铺主仆数人那一暮暮。 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一直亮到了十三颗。 这些黑白点,每亮一颗,都会有一幕画面闪过。 其中还包括【斩河神】、【祝家庄灭魑】、【取走聂倩尸骨】、【山间地狱图】、【朱大少】、【青牛村杀刁妇】、【梦中斗法】、【林姑娘】、【商旅造畜】、【朱尔旦】、【沈经武】。 一共十三点,除了其中三点一闪一灭,其余十点皆散发着紫光。 幽静而玄秘。 其中白点所示,皆是他所遇之怪事。 而黑点所示,皆是他行杀戮之举。 “莫非,这真就是我的道?顺乎本心,无惧一切?” 今儿上午,也正是他将心中对城隍司、对阴司的那最后一缕敬畏给抹了去,身上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开始出现了。 之后,连行杀戮之事,使这感觉也愈发清晰和明显。 直至,神龟献图,丹田出现了这般异象。 “河图,五十五数,我这才点亮了十三数。这说明后续还有三十七数,待我去经历?” “不对,这其中还有三数,是一闪一灭,这又是何原因?” 第一个闪灭不定的点,是【兰若寺】。 第二个,是【林姑娘】。 第三个,便是【朱尔旦】。 【兰若寺】或好解释, 当初,他只带走了小倩,这因果产生,有因当有果。 聂倩的因果已经了结,是因他完成了承诺,成功带走尸骨。 可是,当初姥姥也曾害他,这因是产生了,可后续的果,却还未了结。 这才使得这个点,闪灭不定。 “若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还得回兰若寺走一遭?” 倘若如此,那【林姑娘】,又是何因? 在江陵想来,他已助林姑娘洗去克夫之名,也还了她一场姻缘,二人因果当是了结了。 可这个点,还是在闪灭不定,这或是说明,这段因果根本还不算了结。 最末,便是这朱尔旦。 朱尔旦也出现在这些点里,倒是让江陵感到了惊奇。 须知,他这一路走来,所遇者,尚有宁采臣、燕赤霞之流。 连此二人都未成为河图上的某个点,可他朱尔旦却偏偏在黑点上占有一席。 纵观前边发亮的黑点,多是刁妇、嫁梦道士、朱大少、沈经武之流,这些人的结果都已死在了他的手中。 ‘莫是这朱尔旦最终也要死在我的手上,这段因果才算了结?’ 念此,江陵失笑一声。 以上均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待观察。 河图巨碑就落在他元池外边,在这儿生根。 又过了半个时辰,动荡的元池也终于安静下来。 若隐若现的洛水神鳌也消失不见。 身上难受的感觉,也渐自消失。 迷迷糊糊中,江陵忽觉腿上有一柔软在摩挲着,睁开眼来,见聂倩和婴宁两女,又是坐在他腿上,一脸关切地瞧着他。 “主人,你终于醒了!” “你身体可有不适?怎入定之后,满头大汗?” 被人关心的感觉,确是不错。 只是睁开眼便看到这般活色生香,即便心念能够压制,体内热血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三分。 ‘对了,小婴宁为何没有点亮河图点数?’ 心有所思间,江陵抬起手,放在婴宁的脑袋上。 却是手刚放上去,那丹田当中的石碑上,就有一个点,在隐隐发亮。 可是当他将手松开,那点就会立刻黯淡下去。 且那个点,与之前点亮的地方,相隔数位。 ‘难道属于小婴宁的因果还没来?又或者,我这算是提前遇到了她,所以还没开启真正的因果线?’ “你们可是饿了?” 时近午时,小婴宁的肚子早就在咕咕叫。 只是她不好意思,从来不会主动表达。 “那就下楼吃东西可好?” 小婴宁摇头道:“不想下楼见到那讨厌的人,可在房里吃吗?” “自是可以。” 高档一点的酒楼,房间也可安排用餐。 聂倩那边,就让婴宁去点了一根檀香。 当开门叫餐时,也恰好的,那朱尔旦从外边走廊经过。 小婴宁对他一脸嫌弃,冷哼一声,就别过头,去了楼下。 朱尔旦再次受这冷眼,心情不愉,也自拂袖,快步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房间,却也就在隔壁而已。 105章 惹不得 小婴宁下楼没一会儿,一店小二忽上楼来,敲了朱尔旦的门。 朱尔旦在门内问:“谁人?有何事?” 小二道:“客官,您妻子来寻你,正在楼下,看起来很急的样子。” 朱尔旦:“我不曾婚配,哪来的妻子?你莫是弄错人了?” 小二道:“那妇人找的是朱尔旦朱公子,并没弄错啊。” 朱尔旦不开门:“总之,我尚未婚配,哪里来的女子乱认夫君,你莫搭理便是。” 小二:“行,有朱公子这话,便行。” 小二下楼,脸上也浮起一抹轻蔑之意。 须知这朱尔旦就是青阳县人,祖上曾还颇有点产业,即便败了一两代人,到他这一代,家里仍算富足。 比不得大富、中富,比起平民户,那自是要强得许多。 他朱尔旦以前心窍未开时,人人都管他叫“傻书呆”,更是时不时拿事情打趣于他。 像背陆判雕像这事,正常人谁能去做? 也唯有脑袋痴傻的朱尔旦肯为了一顿酒席,大晚上将陆判雕像搬走,到了白天又搬回去。 因此,整个青阳县,认识他朱尔旦的,固不在少数。 包括这小二,就知他根底。 ‘你朱尔旦,原是个痴傻之徒,父母担心你日后无人可依,便寻了一勤奋踏实女子与你做妻。 这些年来,本本分分,凡认识者,谁不说朱伍氏贤惠? 也就是朱伍氏面貌不佳,脸上有一块大黑斑,除此之外,真个可算良妻。 可朱尔旦倒好,如今一朝开窍,竟连妻子都不认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那朱伍氏厚颜无耻,跑到这来乱认夫君。 小二来到楼下, 一素装少妇就站在酒楼门口,未曾进门。 小二于她,还尚具礼貌。 在她期盼中,小二走过去,话也直白:“朱夫人,你还是请回吧,楼上的朱尔旦朱公子说他未曾婚配,并无妻子。” 这话也足够明白了, 算是我帮你认清你相公为人了! 可朱伍氏仅仅是“哦”了一声,垂下头去。 没有任何气恼情绪的她,只觉着有几分自卑,下意识地稍稍偏头,不让人看到她右脸上的黑斑胎记。 沉吟二三,她仍说了一句:“那请小二哥转告朱公子,就说家中高堂染病,望他回去探望一下。” 小二一叹,心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这朱伍氏还是这么本份老实。也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啊。 “行,这话,我替你转告。” 小二再次上了楼。 过了片刻左右,朱尔旦终也是下楼来了。 他可以不认妻子,但家中高堂,还是要管的。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名声最为重要。 高堂染病在家,他若是知道了还不管不顾,便定会遭人口舌。 于是,就回了一趟家里。 到家中,方知高堂只是染了风寒,虽倒床不起,但总归并无大碍,只需修养几日便好。 为此,一出母亲房门,他就与朱伍氏发起脾气来。 “你就为这事寻我?母亲只是感染了风寒,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为何偏要去酒楼寻我?”朱尔旦怒气汹汹。 朱伍氏垂头不语,宛若理亏一般,不敢顶撞半句。 放在以前,朱尔旦固然痴傻了些,可对她,却像是姐姐般依赖。 可如今,虽开了窍,可人却也像是变了。 “我如今,好不容易在诗会当中露了头,与那南地才子申飞白有了接触。那申飞白何许人也你可知道? 他可是默王的义子,若交好于他,与我未来前程,那自是无可限量。 可你倒好,这种时候跑去插一脚。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你夫君么?这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朱伍氏被骂得双眼殷红,一双满是茧子的手,抓着衣角,踌躇半晌。 “作为妇人,就少去抛头露面,男人的事,你少去管。你在家里,只需要将这家里打点好也就是了。我的事,甚么时候轮到你去管?” 她越如此,朱尔旦脾气越大,骂声也越大。 朱伍氏终是落下泪来:“当时母亲于客厅病倒,我把她背回房里,叫郎中过来的时候,她的情况的确不好,当时也不知是感染了风寒。夫君乃是家里的顶梁柱,就想着将夫君叫回来,左右有个出主意的。” “出主意?出什么主意?你连这点事都拿不定主意?你还当什么家?” 朱尔旦骂了这一句,也不想再骂了。 对这妻子,他这几日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想他朱尔旦才高八斗,怎娶了这么一个糟糠之妻? 当真是难以配得上他! “夫君,你变了。”朱伍氏失魂落魄一般,哭着呢喃道。 然而她不说话还好,这话一出口,朱尔旦猛然就回头指着她:“怎么?说你两句,你还不爱听了?若不爱听,那就给我滚,滚出朱家,就当你我不曾有过关系。” 朱伍氏身躯颤抖,她自十六岁入朱家门,今已二十二,六年来劳苦不算,到今日,竟换得一个“滚”字。 “夫君,你……怎可如此待我?”朱伍氏面色凄然。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我朱尔旦否?” 丢下这话,朱尔旦进了房间收拾衣物,今日既已回来,索性就收拾东西,入住那大同酒楼去。 后续几日,只需好好表现,兴许还能获得申飞白的友谊,那样的话,一起携手入京,也借他之势,飞黄腾达必不在话下。 刚入房里,忽觉一股阴风吹来。 房间里多了一个身穿判官服,脸色黑青的人儿。 他大马金刀坐在那儿,闻着茶壶里倒出来的茶香。 正在气头上的朱尔旦一看到他出现,脾气立马消了七分。 且还恭恭敬敬地对着此人,作了一礼:“原是陆判来了,晚生今日不曾有所准备,若早知如此,必备酒宴接待。” 陆判目光也微微复杂看他:“那朱伍氏,虽样貌不佳,却也算得良配,何必如此羞她?” 朱尔旦摆手道:“妇道之人,惯不得,她们皆是头发长见识短之辈。若不训她几句,少不得下次还会坏我大事。” 陆判欲言又止,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他们夫妻之事,他一个外人自不便多说。 只转话题道:“有一人,你须得注意,如无必要,勿要惹他。” 话刚说完,陆判又补充了一句:“准确来说,就算有必要,也不要惹他。” “那人是谁?” 朱尔旦好奇心起,能让陆判如此警告,所提到之人,必是不凡了。 陆判手指在桌上轻敲,也不言语,只写了两字。 朱尔旦视之,眉头忽然皱起。 是他? 那桌上水渍,横竖十六笔,写的赫然是“江陵”二字。 106章 携女私奔 若写别人,倒还罢了。 可朱尔旦心中气之根源,本就是来自此人。 被他看不起也就罢了,如今陆判竟也说让他不得招惹。 “这人是何身份?为何,我招惹不得?” 仅从他看来,那江陵不过就是个某世家子弟罢了。 “你只需听我一言,莫要招惹便是。你天命福薄,如今虽已开窍,可于福缘一道,终是镜花水月,求而不得。若只安定求稳,保这一世富贵,自不在话下。” 有些东西陆判也不欲跟他明言,因为普通人,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好。 只要朱尔旦肯听他的,一世安稳自是无虞。 “我那边尚有公务要处理,今日就不与你饮酒了,改日再聚。” 陆判说着,身影化成一道青烟,从这儿消失不见。 “陆判……” 朱尔旦心中尚有所疑,还想再问,却已喊不应对方了。 房间空荡,朱尔旦手中拿起的茶杯,忽怒摔于地上。 “天命福薄?我就不信了,如今我心窍已开,而且有的可是七窍玲珑心。这世上几人能有?若我这般,也算福薄,那谁人才算福厚? 古语有云,天命由我不由天,天命注定又算什么?人力,定可胜天。” 收起东西他就走出了房门, 到堂屋里,听见朱伍氏还在内堂哭泣,他也懒得理会,拎包就走。 回到大同酒楼时,碰见江陵带着婴宁正要外出。 他一语不发,与之擦肩而过。 此时酒楼里也来了其他才子,坐在一起正把酒言欢。 朱尔旦心之一动,酝起笑脸,也走了过去,与之熟络。 那几书生也认得于他。 今儿上午在他们离开诗会之后,申飞白那边也让人用白布将他们二人的诗句都给誊写了上去,公示在外。 因此,这些书生,也都有品鉴过江陵和朱尔旦的诗。 这会儿朱尔旦主动与他们来聚,他们自是欣然。 有一书生开口就是恭维:“朱兄才高八斗,真是令人佩服,且为人也是这么随和,真是难得,不像某人,自仗才华,竟目中无人,这种人,便是有才,路也定走不远。” 说话间,他眼光飘忽在外,意有所指。 朱尔旦只瞄了一眼,心中便已有底。 这书生所指目中无人者,自是那江陵了。 不由心中一笑,这姓江的,还真是傲气,对谁都这般,也活该路走不宽。 “朱兄的《醉衡山》,开头第一句【苍天为纸雾如砂,一笔含烟尽芳华】便是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说来,我也是南楚之人。自小离衡山颇近,可我却偏偏写不出那【一笔含烟尽芳华】的柔美,朱兄之才,让人喟叹,来来来,且敬朱兄一杯。” “没错,比起那姓江的,朱兄之才,显然更高一层楼。此次诗会,若无意外,朱兄必是魁首。” 俗话有说文人相轻,但在酒桌上却不然。 三杯酒一下肚,各种吹捧之词都能随意从他们口中说出。 相互吹捧一番,那自是心也飘然,人也荡。 朱尔旦何曾享受过这等被恭维的感觉,一时喜从心来,笑道:“几位过誉了,我看几位谈吐,就知几位修养非凡,想必也定是学富五车之辈。能与几位结识,我朱尔旦亦是三生有幸。” 吹捧之后,朱尔旦也忽问起江陵之事。 这几位既然表达了对江陵的不满,那刚才定是与江陵有过接触。 谁知,他不问还好, 一问,边上一书生就骂了起来。 大抵是多喝了几杯,有些上头,情绪难控,就拍桌骂道:“他以为他是谁?好心邀他喝酒,他竟充耳不闻,还冷着脸从边上走过,简直是岂有此理。” 另一书生说道:“罢了罢了,此事我们或有不对,你之前见他侍女生得漂亮,言语轻薄,人家冷脸相对,也合情理。” “区区一侍女,又怎的了?叫她来倒酒作陪,又如何叫轻薄了?”那醉酒书生不以为然。 读书人之间,便是互赠侍女,也是常有之事。 如今,大家都在申飞白的关系下共聚一堂,至于为个侍女,而跟大家翻脸? 这等小肚鸡肠,岂配与他们相交? 朱尔旦附和一声道:“这位兄台说得有理,区区侍女怎比的上我们之间的友谊。为了一个侍女,而与诸位翻脸,其气量心胸足见狭小,此等类人,不足与谋。” 醉酒书生听得畅快,举起酒杯就道:“还是朱兄深得我心,说得正是。” 另有一书生忽然说道:“这位姓江的朋友,我貌似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瞧见过他。想了想,似乎曾在临舟县有过一面之缘。” “临舟县?一面之缘?那他刚才为何没与你招呼?” “你有所不知,当时只是见了一面,我见了他,他却未必见到了我。只是,我也不确认到底是与不是。 但模样上,应该没错。当时相遇,是在临舟县的丰悦酒楼。他好像是那当地林家的上门女婿。” “甚么?上门郎?”一人笑了。 甚么样的人,会缺骨气缺到去当上门郎? “我也不确认,毕竟之见过一面,这话大伙儿听听就好,莫要到处乱说。若坏人名声,就不好了。” “那丰悦酒楼如今倒是有名,短短时日,名声斐然,说是那酒楼的酒菜鲜美无比。只可惜春闱在即,要不然,还真想去临舟品尝品尝。” 朱尔旦却似听出了名堂,问道:“这位仁兄你说那江陵是上门女婿?那他刚才身边所带的那位,莫是他妻子?” 那人说道:“他妻子是林小姐,在临舟县乃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可惜是个克夫的。我曾见过,绝不是刚才那少女。” 朱尔旦笑了:“倘若你没认错,那就说明那江陵真是个上门郎?而且还抛弃了自家妻子,勾搭了别家女子私奔了?” 那人笑道:“这话不好说,我之前已说无法确认,这话还是不要再提了。” 他也很懂分寸。 读书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便是名声, 若那江陵因为他这几句话而坏了名声,那他以后也必会在别人心里落个“大舌头”的标签。 朱尔旦却笑了笑,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107章 授人以渔 江陵带着婴宁出门,是因为婴宁说想吃鱼。 在酒楼问那店小二,才知店里只有鲤鱼数尾,大小只在半掌之间。 问及为何没有大鱼,小二笑道,大鱼岂是那么好抓捕的? 他也这才知道,在这时代,捕鱼方式落后,大多是竭泽而渔。 而钓鱼,方式单一,钓具也甚为粗糙。 便是老渔人,空坐一天毫无收获也是常有之事。 知道这一点后,江陵便干脆与婴宁说,让她自己去钓一尾,如此既有乐趣,又能满足口腹之欲。 小婴宁自是欣然,拿着钓竿就蹦跳而出。 这青阳县里并无大江大河,只有一溪流,深不过膝,由丘陵中来,入岩洞中去。 这中间,有数道洄湾,水有深潭,可没人顶。 这条溪流也就在县内,距东城不远,过去不过几刻钟。 到了河边,早有一老者在垂纶。 身边还带着一仆人,为他着伞。 老者坐一椅上,须发儿已然皆白,可瞧那精气神却还旺盛。 手中竹竿一丈长,金儿镶玉,瞧着名贵。 还未及近,那仆人就远而挥手,示意江陵莫要近来。 大抵是怕来人惊扰了老人的垂钓。 江陵也不计较,带婴宁往下游多行数十步,至一深潭边,教婴宁如何开饵,如何垂钓。 “欲学台钓,这开饵是道关键,若能掌握好,便学第二步,重铅寻底。钓鱼钓底,方有大鱼,若浮于表面,即便能钓到,也多是小鱼而已。” 听着江陵说,婴宁很虚心很认真地按照他的要求,将饵料加水搅拌。 所用饵料,还是之前的老三样。上次没用完,都被小婴宁一并儿带着。 饵料开好,她就拿起钓竿做钓。 江陵在旁草地躺着,吹着清风,沐浴阳光,初春的气候,的确可称惬意。 小婴宁刚下第一杆,不到十秒,浮漂忽动,她面色一喜,立刻开拔,却落了个空。 江陵在旁边指点道:“溪流不同于洞穴,上次钓鲶鱼,那是因为鲶鱼凶猛,咬钩迫切,自是容易钓些。 在溪流做钓,心不可急,待浮漂猛然下水那一瞬再拔,才可使鱼上钩。” “嗯。”小婴宁重新挂饵,又来。 这个时代的鱼儿自是抵挡不住老三样的诱惑,腥香气味在水中一发散,极短时间内,群鱼靠近。 小婴宁还未做等待,就见那浮漂再次动了起来。 她这次听从江陵所教,耐住性子,小动不拔,等到浮漂猛然沉水那一瞬,她拽竿而上。 果然的,一条溪石斑鱼,小有半斤。 小婴宁乐不可支,欢跳而起:“主人,我钓到了。” 江陵点点头,拿来准备好的竹篓,将鱼放入。 这溪石斑竟有半斤之大,真是让人感叹这个时代,水中资源确实极好。 小婴宁这边上了鱼,没意外的引起了上游数十步外的那老者注意。 他静而等待许久,水中动静毫无。 可这少男少女刚来这边,就已上鱼。 长望两眼,他饮起茶来。 小婴宁挂饵又钓, 这一次,她的饵料还没沉到水底,就立刻被一条鱼儿扑来咬上。 见浮漂沉得迅速,她立刻拔起,又是一条半斤大小的溪石斑甩着尾巴被她拉了上来。 “嘻嘻嘻……主人,我又钓到了。” 江陵颔首:“不错。” 鱼儿放进鱼篓,她重新又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连续甩鱼,上了七尾。皆有半斤大小。 上游那老者初时尚可坐住,可是在看到婴宁连续上鱼之后,他终也是坐不住了。 便由那仆人收拾了东西,二人向下面行来。 老者在一树下坐等,仆人来到江边与江陵说道:“少年郎,你且让个位置可好?” 江陵睨他一眼,道:“适才不是已经让了,如今又要相让?” 仆人也不啰嗦,摊开手掌,排出九文铜钱,说道:“不要你白让。” “才九文钱?” 见江陵嫌少,仆人又排出九文,合十八文。 “如此,可行?” 江陵心笑,钓不到鱼,你真以为是位置问题? 瞧那老者岁数也大了,让让也是无妨。 便收了他十八文,说道:“行,此地让你了。” 他带着婴宁又走到老者适才所钓之处。 老者见仆人谈妥,他这才走来新的钓点,重新垂钓。 这位置一换,老者这便,仍旧没甚动静。 而江陵到了上游,带着小婴宁又开始了连杆的节奏。 一炷香不到,小婴宁又上七条鱼。 下游老者见之,心中滋味不甚。 适才那地方,他已静坐一上午,半条鱼也未上。 见下游这里连续上鱼,这才使唤仆人,花钱与换。 可换到这里之后,上游那地儿,又开始出鱼了? 这是何道理? 仆人见了,也无话可说,想建议再换换,可这话终是开不了口。 老者倒也豁达,将鱼竿递给他,说道:“罢了,今日鱼不应我,想来无论换到哪里,都是无用,还是先回吧。” 仆人点头应是,收拾了东西,就跟着要回去。 到了路上,只见江陵带着婴宁也要回去。 老者和仆人,是空手而归, 江陵和婴宁却是满载而归,这会儿就走,纯粹是钓的够多,再钓也吃不完了。 那溪石斑,每条都有半斤大小,放在竹篓,沉甸甸。 两方于路上相逢时,那仆人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嫉妒。 老者忽道:“年轻人今日运气倒是不错。” 江陵却不客套:“谈不上运气,只二三技法而已。” 溪中资源这么好,基本是有手就能钓,这需要什么运气? 那仆人听得一怒,“你这人,好没客气,怎与我家主子如此说话?” 老者摆手:“或是他没说错,一尾两尾可算运气,可钓这许多,便不是纯粹运气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他竟双手一拱。作了一礼:“不知老朽可否请教一下,这何谓技法二三?” 古人说不耻下问, 这老者目光澈纯,似也是诚心求教。 江陵道:“五十两,可授你。” 话才落音,那仆人便忍不住了:“五十两,你这是开抢罢?” 老者却微笑道:“授人以渔,同授人以技,五十两不算贵。”打一手势,让仆人给钱。 仆人愕然,五十两啊,真给? 心中虽是肉痛,可也不愿坏了老者兴致,便掏出钱袋,拿出五十两银票递给江陵。 江陵随意收钱,然后让小婴宁将那开好却没用完,也舍不得扔的饵料塞给了那仆人。 “用这饵料便可。” 108章 算甚么东西 【临江酒馆】 “客官可是要打酒?” “据闻你家酒馆的酒,皆是来自临舟县?” 小二一笑:“客官所言不错,这众所周知的临舟县的五加皮最是上品,这泡出来的酒啊,纯正馥郁,喝一口,满腹幽香。我们这小店,每三日就会去临舟进货,所有的酒,保证正宗,不掺假。客官可要打上一点?” 门外所站,乃是一书生,手里持一葫芦,听到这,将葫芦递过来:“那就打一壶尝尝。” “好勒。”小二接去葫芦,就开始打酒。 书生也在旁落座下来,与之闲聊:“临舟最近倒是出名,那什么丰悦酒楼,听闻菜品鲜美,可谓南地之最。这放在以前,好似也没听过这般名头。” 小二搭话道:“没错,我们常去临舟进货,要说前几年,压根就没听过这什么丰悦酒楼。这也是最近才出名的,据说是换了厨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换来的厨子,手艺真个是一绝。” “小哥儿也去尝过?” 小二一脸自豪:“倒是有幸陪掌柜去过一次,那儿的菜品,的确鲜美奇佳。只吃一次,便让人终生难望。” “竟有这么夸张?”书生轻笑,似不信。 小二却认真起来,说道:“客官您若不信,大可去试试便知。若非是真个鲜美无比,那丰悦酒楼的名声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南地,不是么?” “这倒也有理,我还听话,那丰悦酒楼的掌柜是个女人?” “这倒没错,的确是个女的,长得还极为漂亮。” “可曾婚配?” “呵呵,客官你这是意有所图啊,不过您终是晚了一步,人家早已嫁人了。招了个上门女婿,那女掌柜的,先前名声不佳,被人说是克夫命。可是自招了个上门女婿之后,她所掌的丰悦酒楼,立刻就风生水起。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克夫命,反而是旺夫命,只是有的人福分太浅,承受不起而已。” 说话之间,葫芦已经被打满。 一壶酒,十六文钱。 书生拿钱给了,又从身上拿出一幅画来,问道:“不知道小哥儿可认得那上门女婿?” 小二拿了钱,疑惑看他:“客官这是何意?” 书生道:“实不相瞒,在下寻亲日久,得听临舟县丰悦酒楼的上门郎酷似我一远房表兄,这才寻人打听。本想亲自前往,可这毕竟春闱在即,已没闲暇返去临舟。只得寻人问问,得听贵酒馆时常出入临舟,便就想来打听打听。” 说着,他从兜里多拿了五文钱塞给小二。 小二嘿嘿一笑,心说你这书生倒也懂事。 看在有钱的份上,他仔细想了一下,说道:“见倒是见过一面的。” 书生将手中的画卷摊开,问:“小哥且看看,是这人否?” 画卷之上,乃一书生,眉清目秀,岁在十六七。 小二一看,立马点头:“没错没错,就他,就是他。当日我跟着掌柜去丰悦酒楼,就在门口见过他。那时,他似乎跟衙役起了点冲突。没错,就是他,他是你亲戚?” 得小二如此肯定,书生笑了,也不再答什么,将画卷收起,就离了这酒馆。 得一人肯定,他尚觉不够,这青阳县往来临舟的商户不在少,他来前就已打听好。 此时离了酒馆,便就寻去第二家。 …… 江陵这时带着小婴宁回到酒楼,将溪石斑交给后厨,让加工。 未几,便有全鱼宴在楼下摆好。 这溪石斑也不愧是上等食材,做成汤羹,即便调料未佐,其味也甚为鲜美。 远在鲫鲤之上。 有别的书生见了,在外面是当场拍桌,喊来小二。 指着江陵那桌鱼宴就问:“适才让你给我们上鱼,你说只有二指宽大鲤鱼数尾。怎的,到了他们,却有溪石斑?还做成了全鱼宴,你这店家,莫是见人下菜?狗眼瞧人? 我等皆是申公子的客人,缘何要厚此薄彼?” 小二一脸无奈,说道:“客官你倒是误会了,我们店里的确是只有鲤鱼数尾,那溪石斑并不是我们店的,而是那客官自带的,让后厨加工而已。” 书生一听,也不与这小二多计较,就走向江陵那桌,直接开问:“这位同窗,可否让些鱼来,与我们分而享之?” 他指着隔壁几桌:“大家有缘相聚,阁下坐拥全鱼,若独食之,也不甚好。石斑难得,不如与众分享,独乐不如众乐?如此可好?” 此人酷爱表现, 其他人等见江陵独享全鱼宴,心中即便是妒忌三分,也不过是在心中腹诽二三。 而他,却敢于表现。 领众出头,向江陵讨要石斑菜品。 经他话这一说,江陵若是不让,则显得小气; 若是让了,那大伙儿必也是承他的情。 因为是他开口讨要,才要来的。 “大家此番都是申公子的客人,阁下不会舍不得这区区几盘菜品吧?” 隔壁几桌的书生暗暗叫好, 心说不愧是詹兄,若讨来石斑,大伙儿倒是可以沾他的光,品一品口福了。 在詹兄这般说道之下,那姓江的,必撇不开面子。 谁知, 在那詹兄话说完,过了足足半分钟。 江陵仍是没开口应他,甚至,连瞧都没瞧他半眼。 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他对这种酷爱表现的人,都极为厌恶。 似那职场里,有人为讨好领导,撺掇众人筹钱大摆宴席,你不出钱则被排挤。可若出钱,也只是让他去表演请功,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詹生见江陵久不言语,忽觉面子难挂。 这许多人看着,你这人,竟连应个话的反应都不给? 他当即笑脸一收,冷道:“原是阁下舍不得,既舍不得,那便算了。” 说着,他还回头对隔壁那桌的同窗高声说道:“诸位也看到了,是这位江兄舍不得这几盘石斑,一份也不舍得分享于我等。只能惋惜了。” 这话说出来,既保住了自己面子,也把仇恨全拉到江陵身上。 让他在众人心中,皆贴上【吝啬】标签。 可他这话刚说完,忽见江陵端起一盘鱼就往门口地上一丢。 那儿蹲着一只狗子,不敢进门,只在门口蹲着,已好久了。 江陵丢出去的鱼,一口未动,乃整盘。 狗闻了闻,随便舔了几口,并无兴致。 可那詹生脸色却是瞬间垮了! 他以言语挤兑江陵,让江陵在【给】与【不给】之间做个选择。 给了,功劳是他的; 不给,就是你江陵小气。 那一言不发的江陵,本以为是个楞木头,不会有所反应。 可突然此举,却像是冷不丁地甩了他一巴掌,打得他的脸面火辣生疼。 这甚么意思? 这摆明了是给狗吃,也不给你吃,你算甚么东西? 109章 无耻之徒 詹生脸色一黑,拂袖哼之,回到自己座位上。 一时间,那临近几桌皆议论纷纷,在说江陵不是。 既都在此,那都可谓是同窗,同窗之间舍不得几盘鱼食便罢了。 又何须以此举来羞辱他人? 给狗吃,也不给人吃。 实在是岂有此理! 小婴宁在边上看着,却是吃吃地笑了。 刚才詹生过来讨要,她觉得其实给点出去也无妨,反正钓的挺多,她和主人两个大抵也是吃不完的。 可这詹生说话却是不太礼貌,一开口,看似温和,实则从第一句就是反客为主,要江陵做出选择。 这有求于人,还不懂得摆正姿态,谁愿理他? 当时小婴宁觉得要回绝他,可直接回绝岂不是显得主人小气? 正觉为难之际,她竟见主人端起一盘鱼,就丢给了门外的狗子。 这一举,不但显得够大方,更是等于反扫那詹生一个大耳光。 ——你说我舍不得,我整盘都丢了。 只不过,就是不想给你吃,与其给你吃,不如给狗吃。 狗,尚且还会摇个尾巴。 而你,是不会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乡野村夫,端的粗鄙至极。” 詹生拍桌说道,目光看着墙上,指桑骂槐。 “詹兄莫要生气,有些人啊,就是如此,不可相与。咱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就是就是,来来来,喝酒,今晚申公子说了,将会请来不少名流,就在这酒楼里设宴。咱莫要为了一些不识趣的人,而坏了兴致。” 说话间,酒楼外边又有人来。 有两人并肩而进,才进来,就喜呼江兄二字。 江陵看去,此二人,正是那朱孝廉与孟龙潭。 原是这两人到现在做把诗做好,来的较晚。 不过,二人脸色欣喜,应当是对今天的发挥较为满意。 江陵见他二人,也客气唤之,邀请他们一桌同坐。 朱孝廉与孟龙潭见这满桌全鱼宴,竟皆溪石斑鱼,胃口也是大起。 “既江兄相邀,那我二人可就不客气了。” 他们与江陵自古寨一遇,也可算是患难之交,且在这里,酒水账目皆记申飞名上,自也不必客气过甚。 两人一坐下,就与江陵热情地讨论起今天的诗句来。 对一旁的婴宁仍旧是选择性的忽略了。 其实,倒也不是他们视而不见,而是他们颇懂礼仪。 不管那婴宁是女眷还是女侍,总不方便过问太多。 一番谈论,江陵得知他们二人今天写诗颇为认真,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赋出满胸诗意。 且字字斟酌,反复修饰十数遍,方递交上去。 “我们写完之后,才看了江兄的诗句。还真是大气磅礴,胸藏乾宇,那份气概,还真是非丈夫而不能咏也。” “不错,江兄有如此诗才,却瞒得我二人好苦。为此,定要先罚三杯,以示歉意。” 江陵笑笑,自也无妨。 此二人心地干净,自能与之为友。 隔壁那几桌,便是道不同,则难与相谋。 喝着聊着,不觉已近傍晚。 今儿个,被申飞白相邀之人,共十六人。 须知今日参与诗会者,满三百。 脱颖而出者,才十六。 这些被邀请者,也确可引而自豪矣。 申时近末,有带艺女子进来酒楼。展示歌舞。 在座者,痴痴相看,默默抚掌。 朱尔旦姗姗来迟,进了酒楼,径直去了左侧,与詹生一伙儿,聚在一起。 未几,那申飞白与众县官也至。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老丈名流也被请来。 他们或是退休官员,或是儒林隐士,身份各异,总非寻常人家。 江陵意外见到了那溪边老者,他也夹在其中。 他虽看似装束普通,可与其他名流进来时,那些人明显都会敬他七分。 但他或是欲行低调,其他人的敬意也未表现得太过明显。 在江陵与他对视时,他也遥遥点头笑之。似也有几分惊讶,能在这里见到江陵。 众人落座后,一番歌舞欣赏。 之后,就是邀请县里的名流逐个发言。 再之后,就是今天十六首诗被拿来,要请那些名流共评之。 朱孝廉与孟龙潭心中那是万分期待,很想知道自己今天呕心沥血所赋之诗,到底能得到甚么样的评价。 江陵也有几分兴致,想看看自己所选之诗,在这个时代,能拿几分。 第一首被拿出来的诗,是朱尔旦的【醉衡山】。 起手就是“苍天为纸雾如砂,一笔含烟尽芳华”。 几位名流对视一眼,皆颔首称妙。 你一言我一语,不吝称赞之词。 “这首诗的作者是朱尔旦,竟是青阳县本土学子,难得,真是难得。县里有如此学子,以后定要好生培养才是。” 当地官员也是纷纷点头,本地才子代表的也是本地脸面。 此番,众人称好,他们也自觉脸上有光。 之后第二首,申飞白便是拿出了江陵的诗来。 看样子,这诗句评点是按照今日递交的次序来的。只不过朱尔旦是本地人,因此第二变成了第一。 “一山飞峙大江边, 跃上葱茏四百旋。 冷眼向洋看世界, 热风吹雨洒江天。 呵呵,这诗,虽觉磅礴大气,但终是缺了几分韵味。” “嗯,论诗意,比第一首,差之远矣。” “不过,也算水准之上。” “这位学子,唤江陵?不知是哪里人士?” 那位钓鱼的老者,忽然问了一句。 他拿着诗卷,似从这诗里品出别样的情怀。 台上众人不知谁是江陵,连申飞白也不知道。 只有申飞白那侍女,有些印象,便远远朝他看来。 正待那侍女要开口,请他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旁的朱尔旦忽然折扇一开,说道:“这位江公子,我倒是认识。 据闻他是郭北人士,曾于临舟县,做林家上门郎。 后不久,抛下妻子,带着别家女子,私奔远逃。 此人唤江陵,此刻,正坐于右厅之下。” 说到这,朱尔旦面相江陵,笑道:“江兄,不知我所言可对?” 为证实这事,今儿个他可是跑了好几个地方。得到了好几人确认,他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揭穿江陵面目。 眼下,众多县官在上,更有数位名流在左。 此言一出,你江陵名声必坏。 110章 不知天高地厚 朱尔旦的话一说完,整个酒楼里,顿时议论纷纷。 那些早就对江陵有所不满的人,登时就冷嘲热讽起来。 “原来他是个这样的人,倒也难怪了。” “早就觉得他不是个东西,原来还真是没弄错。抛弃自家妻子,携带别家女子私奔,当真是私德败坏,这种人也配与我们同坐一堂?” “呸,这种人,自是没资格与我们同堂,我们也不屑与之同坐。且以为耻也。” 也有偏向江陵这边的,比如朱孝廉和孟龙潭。 他二人眉头一皱,也替江陵反驳道:“那位朱兄,你事情没弄清楚,就这样说江兄,不嫌武断吗?若是弄错了,可知你这话,也足以毁他一世前程?” “江兄才高八斗,定不是你口中所述之人。你定是弄错了。” 朱尔旦轻笑道:“弄没弄错,且让江陵兄自己来说,他若说我朱尔旦弄错了,那我定当自罚三杯,向他认错。” 一时,所有目光皆看向了江陵,等待着他的表态。 小婴宁满脸怒气,瞪着朱尔旦,恨不得用鱼竿打爆他的脑袋。又是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主人不搭理他,他反倒自己往上蹭。 着实毫不知趣! 再观江陵,却见他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对于朱尔旦的指控,对于满场目光的注视,他一无紧张,二无慌措。 还自斟茶一杯,慢慢饮之。 心中却是忽然明白——原来他与朱尔旦的因果在这! 河图所示,果然不假。 原本河图上标有朱尔旦,他以为就凭几句言语上的龃龉,还不至于形成因果。 这下才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等时候到了,这朱尔旦终是要出手的。 在这般时代,读书人的名声,那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 名声若毁,前途自是无望了。 因此,毁人名声,等同杀人见血。 江陵忽儿站起,脸上神情,看起来,竟似心情不错? 就在他要开口承认的时候, 那台上,白日与他钓鱼的老者忽道:“定是你们弄错了,这江陵乃是老夫故人子侄,其家境尚可,何须去做那商户人家的上门郎?大约是有同名同姓者罢了。”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竟是误会一场。”衙门师爷最会圆场,此时笑着与那朱尔旦说道:“朱学子,这事可是你欠妥了,没弄清楚,就拿来嚼舌,这可不是甚么良好行为。 日后若入了官场,这可是大忌讳,你可慎记才好。先前你说若有弄错,要自罚三杯,来来来,三杯满上,让我们也看看朱学子的酒量如何!” 师爷的话,虽有指责,但话尾也算是给他保了几分面子。 可朱尔旦心中,却不是滋味了。 甚么叫我弄错了? 甚么叫我乱嚼舌根? 我朱尔旦实事求是,哪有不妥? 今儿个为了证实此事,我找过数人确认。 若一人认错,便还罢了,总不能人人都认错吧? 他心中不服,就质问那老者:“这位老丈莫是因为他是你故人子侄,这才偏袒于他?他江陵在临舟县当人家上门郎,所知者,何止百十?若不信我言,可招【临江酒馆】的小二来问话。或是其他时常出入临舟县的商户,他们均可认得这江陵。只要让他们来辨认一二,也足能证明我朱尔旦所言非虚。” 有道是证据在手,底气十足。 朱尔旦确认自己绝对没弄错,这才据理力争。 无论哪个证人,只要来一个,均可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可台上那师爷,面色忽然就不佳了。 再看朱尔旦时,眼神也有了三分厌恶。 “朱学子,你莫要胡言乱语,蔡老所言,怎会诳你这小辈?说你弄错,你还冥顽不灵。蔡老也是你能质疑的吗?” 那钓鱼老者果然身份不凡。 便是县令,此时脸色也颇不好看,似是怪罪朱尔旦太不懂事,怎这样跟蔡老说话? 那江陵身份就算是上门郎又如何? 于他们这些当官的而言,这重要么? 不,一点也不重要。 就算江陵是个杀人犯,他们现在也不想在乎。 他们在乎的是蔡老的心情,好不容易今日请到蔡老莅临。 连县官都要敬其脸色, 你朱尔旦算什么东西?敢去质疑? 县令冷声道:“多喝了几杯马尿,就不知天高地厚,朱学子头脑既不清楚,就先且下去歇息吧。” 话一落音,就有两个壮汉,“请”走了朱尔旦。 不是“请”他回房,而是把他“请”出了大同酒楼。 朱尔旦后知后觉,似乎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可是,此次诗会,最大的人物,不是县太爷吗? 这个看似没甚么身份,穿着也相当一般的蔡老,究竟是何身份? 他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都捧着他? 不等朱尔旦出言解释什么,他就被两个壮汉叉到门口,丢了出去。 他这一走,里面依旧欢庆。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县里的几个名流,又重新拿起江陵的诗,重新点评。 “说起来,这江学子的诗,磅礴之中更藏内涵,光是这份胸襟,在年轻人里,就很是难得。” “是啊,这个年纪的学子,大多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可这篇《望庐山》,真情实意,不但大气,而且回味无穷。真个是上上之作了。” 仅因蔡老一句“故人之子”,这些名流的评点就从之前的“水准之上”、“还算不错”立刻上升到了“回味无穷”、“上上之作”。 包括那些之前在一旁冷言冷语讽刺江陵的学子,此时也都噤声不言了。 他们都不是傻子,此刻都看出蔡老身份不凡,有了朱尔旦这个前车之鉴,谁还要再去触那霉头? 孟龙潭和朱孝廉此时却是很赞同那些名流的新点评,举酒与江陵说道:“来,江兄,我二人敬你一杯,这《望庐山》的确极好。” 江陵与之对饮,末了又看了那钓鱼老者一眼。 老者也对他微笑,手指轻拂,似是在说,帮你小忙,无足挂齿。 江陵却笑了,这忙,他可没想让老者帮。 帮与不帮,于他而言,并无两样。 不过,既然老者已然帮了,那自然也要承他之情。 举杯邀敬,一饮而无。 111章 晚间事 “江兄,那蔡老,不知是何身份?” 自蔡老开口之后,无论是县里的官员还是县里的名流,所讨好之处,皆朝蔡老而去。 好端端的一场诗会晚宴,也逐渐有些变味起来。 江陵道:“我若说不知,二位仁兄可信?” 朱孝廉与孟龙潭对视一眼,“江兄既说不知,那我二人也自是信的。” 他二人也确是懂分寸的, 不管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江陵既这般说了,再问就是不识趣了。 之后,那些名流又开始点评其他诗句,小半时辰后,蔡老起身离去。 他走时,众县官都送到了门口。 光是这排场,就不由让人猜测这蔡老的身份。 同时不少的人,也对江陵传来嫉妒的目光。 ‘不过就是凭借关系而已,若非今天有这个蔡老,那姓江的,必定身败名裂。’ ‘但那蔡老也顶多护他一时而已,倘若朱尔旦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日后去了京都被人抖出来,他照样会遗臭万年。’ 县令折返时,至左厅江陵桌前,微笑道:“江学子原是蔡老的子侄,不知祖籍何处?” 在县官面前,江陵倒也没有端架子,起身作揖,道:“晚上祖籍郭北县。” “郭北县?”县令脸色顿时怪异。 先前那朱尔旦的说辞里,就提到郭北县。 倘若朱尔旦说的都是真的,那江陵也该话语避开郭北县才是,就算真是郭北县的,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当善意地撒个谎。 任意说个地方都行。 可他偏偏就认了! 这是洒脱还是狂妄? “郭北好啊,郭北县人杰地灵,前几年还出过进士,如今又出了江学子这般大才,今年春闱,说不得也会榜上留名啊。”师爷笑着,习惯性地捧了起来。 县令也笑道:“嗯,说的不错,郭北县依山傍水,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如今江学子到了青阳县,若有需要帮助之处,大可与本官开口。本官向来是最爱帮助有才之士的。” “多谢。”江陵自是客气应下。 在县令之后,其他官员、名流也一一过来与他招呼, 一时之间让他感到了别样热情。 诗会晚宴持续到酉时中,始落幕。 县官名流一离去,众书生也撇下杯盘狼藉,各自归房。 孟龙潭再次喝醉,抱着一把椅子不肯撒手,又将它当成了刘小姐。 江陵与朱孝廉联手,才将他抬回房中,因拿不走他怀里的椅子,只得让他抱着椅子一并睡了。 出来时,朱孝廉喟然一叹,望着走廊尽头的明月,出神良久。 江陵与之并肩而立,问道:“朱兄,为何心事重重?” 朱孝廉看他一眼,笑而无声。 小婴宁这会儿没在这儿,她在诗会还没结束前就归房了。 这会儿只有他跟江陵两人,说话倒也不用避讳。 吟顿二三,他说道:“说来也不怕江兄你笑话,自上次古寨一别,我心里时常会想念那壁画上的姑娘。也实不相瞒,那日在梦里,我真见到了那姑娘,且那姑娘与我以身相许。 只可惜,当时我离她而去。 这虽然是个梦,可是屡屡想来,却又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每次想起分别时,那姑娘的不舍,我就满腹心酸,颇不是滋味。” “以我看来,朱兄该是魔障了,那壁画终究只是壁画而已,岂能当真?”江陵笑道。 朱孝廉亦道:“我也知是魔障,但要脱离出来,又谈何容易?” 那壁画做载,乃是修罗地狱图。 朱孝廉只见其美好,未见其恐惧,心中自是挂念万千。 江陵道:“那壁画如今皆已经碎裂,不复之前。哪怕朱兄再去那古寨,也瞧不见那壁画,更瞧不见那壁画上的姑娘了。以吾愚见,与其念那姑娘,不如留下几位歌舞之妓,或更能消去朱兄这心酸之愁尔。” 朱孝廉不禁莞尔。 待江陵回房后,他一个人仍在走廊里站了许久。 江陵到房里,小婴宁早已与他备好了洗澡水。 她自己早已洗好,此时娇躯以薄纱穿戴,一抹抹白皙娇嫩总能隐现薄纱之下。 见江陵一回来,她就赤着脚丫,殷勤走来,“主人,你可回来了,若再晚些,这水可就要冷了。” “你还专门为我留了水?” “是呀,我就猜到散会之时,用水之人颇多,这才提前让小二准备。现在想取热水的人,还需排队呢。” 江陵走入屏风后边,见澡桶里还飘着些花瓣。 他习惯性每日要洗澡,小婴宁也正是知道,这才在晚宴未散之时,就已提前为他准备了。 脱衣下水,放松在热水桶里,稍做松弛,不料醉意袭来。 江陵扶着额头:“原以为今晚酒水寡淡,难以醉人,未想这多喝了几杯,还是有些醉人的。” 闭上眼,欲稍作缓和。 可这热水泡着,反让那醉意更显浓烈。 迷迷糊糊里,他意识渐离。 未过几许,忽觉有人替他擦身,还将他带出了水里,放于那柔软的床铺之上。 许是他有些重了,带他出水的人,趔趄两次。 一次掉进桶里, 二次掉进他怀里, 他在床上觉着怀中柔软,这酒后意动,就下意识搂住那柔软的身子,一并睡了。 这一睡就过了个把时辰, 到酒劲稍退,他才渐从困倦里醒来。 睁开眼,就发现,怀中软嫩而光溜。 ——小婴宁在他怀中,睡得极是香甜。 如此咫尺之距,软玉在怀,他心中也忍不住地忽起燥热之火。 忙将婴宁松开,坐起身来。 脱开怀抱,也这才发现,婴宁之前应是衣服湿了,身上压根也没穿甚么。 他赶紧用被褥将之盖了。 ‘果真是喝酒误事啊。’ 好在两人都睡得够沉,若不然真发生点什么,才叫造孽。 到底她才十五岁! 深吸一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帮她穿一件衣服,忽觉大同酒楼阴气突生。 ——有道阴风,正在门外过道里游荡盘旋。 它似乎正好从对面房中钻出来,在他门外晃荡了一下,顺着那门缝,哗地一声,就钻了进来。 112章 灵道杀气 嗡~ 房里置于床头的铁剑,忽然发出鸣颤。 只轻鸣两声,又归于静谧。 江陵看它一眼,此剑乃是应妖邪而动,这能让它有所反应者,定不是那正常之物。 门缝里那挤动的东西,好似一撮毛发,挤着挤着,它也忽然不动。 江陵在房里看着它,它似乎也在感应着房内。 应是警觉性很高,感应二三,只见那门缝里的毛发忽然一抽,又退走外边,随清风而去。 ‘呵,不来了?’ 或是铁剑的那一声轻鸣,让它有了几分顾忌。 也或是它有感应到其他东西,这才谨慎退避,以保万全。 但那东西,江陵虽未看得真切,却直觉而言,绝对是个邪祟之物。 ‘这大同酒楼竟还混进了这般东西?’ 又或者说,它不是混进来的,而是本身就在这酒楼之中的。 “去!” 江陵忽从怀中掏出一纸片人儿,只对它吹了一口气,那纸片人飘然落在地上,扭动了两下,竟活生生地爬了起来,然后迈着步子就朝外边去了。 此术,源自鲁班术,《乾坤一气功》上也有载记,自之前遇那算命先生,见了他的纸人之术,江陵也颇有所得。 模而仿之,亦造出自己的纸人驭术。 这纸人可寄一缕神念其上,充当耳目,于三十丈内,来去自如。 纸人顺着门缝钻了出去,到了过道里,它就贴着墙壁行进。 稍待几许,那一缕阴风再次凝现。 乃是从那詹生房里出来,在过道里旋飞一绕,就扑向过道最后那个房间。 那是乙九号房,申飞白今晚也喝得不少,正是住在此间。 纸人悄然摸去,从墙缝隙里无声插入。 这乙九房里,烛光明亮,申飞白端坐一旁,桌上铺着纸笔,他冥思良久,也下不得笔去。 待那阴风回来,落在他跟前,竟成了一只二尺高的毛绒之物。 浑身黄褐,竟能两足直立,那形态举止,也酷似人尔。 到桌前,那东西张开尖锐之嘴,朝杯里吐出紫色液体九滴。 申飞白见了,端起那杯子,就一饮而尽。 紫液下喉,他似灵感突来,扬笔就书——【万江流去东入海,千水归一道自然】! 【开云见日风须劲,尤踏青云路上行】! 他笑而沾喜:“黄师,此诗如何?” 那“黄师”,本体赫然是个黄皮子,此时口吐人言:“好一个【千水归一道自然】,好一个【开云见日风须劲】,这两句确可算是上作。略再改之,明日诗会,当无人再能出其右。” 申飞白傲然而笑,他最是享受这般感觉。 “灵感突来,还得是要黄师相助,若无这【才液】相佐,这两句诗,轻易难得。” 黄皮子道:“今日选来这些才子,其才气确要比常人更多一些,才吸纳十一人,就生九滴【才液】。” 申飞白:“才十一人?” 今日从诗会中脱颖而出者,共十六数。 缘何,要弃五人而不用? 黄皮子道:“那五人,皆有所因。其一者为朱尔旦,诗会结束前就被赶出了酒楼,遂不在房内; 其二者便是那甲二、甲三、甲四以及乙二房,皆有杀气所罩,我轻易不敢入。这才漏了这五人。” 申飞白甚异之:“杀气?皆是书生而已,哪来杀气?” 黄皮子道:“应是甲二房里有灵道之器,那灵器自能护主,我近身不得。其他几人,也因临他较近,我才不便出手。” 申飞白不甘:“甲二房住的似是那姓江的,还有那朱尔旦,今日他们二人才思最敏,十六人里,他们的才气或也是最上佳者,此二人之才,吾必取之。” 黄皮子道:“若要动他,必去之灵器,只要灵器不在,取他才气,不在话下。” 二“人”对话间,未查那纸人在墙边缝隙悄动, 它目睹一切后,又原路折返。 江陵从它身上收回那一缕神念后,也自惊异起来。 ‘这南地才子,原是个浪得虚名之辈,竟要吸取他人才气为己用,才写得出诗来。’ ‘还有那黄皮子,竟助他做这等恶事!’ 人之才气,谓之魄气;人有三魂兼七魄,七魄之中第二魄为智魄。 智魄旺者,则才气盛。 吸人才气,便是吸人智魄,若吸干涸,则智魄不存,其才庸也! ‘没想到与我相邻几人,今晚也受我这铁剑庇护,幸免于外。只是那朱尔旦未在,也真是可惜了。’ 铁剑确有护主之能,随着江陵道行加深,如今在十丈方圆内,若有邪祟动,它皆会有所应。 只是那黄皮子,应是受了不少香火气,所以今晚铁剑只轻鸣了一声,并未出剑斩它。 ‘既他还要打那朱尔旦的主意,那我倒要看看,明晚朱尔旦来,其结果会是如何。’ 翌日天明, 众书生皆起了大早,孟龙潭和朱孝廉在下面落座,见得江陵下楼,忙唤他过去。 “孟兄昨晚大醉,今儿个倒是起得够早。”江陵笑道。 朱孝廉也笑道:“孟兄便是如此,无论前夜醉成烂泥还是怎的,只到第二日,必是闻鸡而起,从不例外。” 江陵奇道:“哦?这莫是有何种诀窍?” 孟龙潭笑而不答。 朱孝廉却替他说道:“原因无他,只因孟兄当初年少贪睡,被孟伯父揍多了几次。从那之后,只要闻鸡,他必起舞也。” 此言一出,众皆笑也。 孟龙潭摆手,换开话题:“江兄今日可还去参加诗会?我们这些昨日入选者,今日可不试而入。据闻,今日又涌来不少外地才子。若去诗会,或可有不少的才思碰撞。” 朱孝廉亦道:“是啊,昨日吟山,今日似是要吟水。昨夜对月冥思,偶有所得,今日,说不得要去与众人分享之。” 看来他昨晚思念壁画中的姑娘,反倒思念出了几句诗来。 江陵摇头道:“今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去了。” 头一次去诗会,只为见识一下。 得知那般无聊,自是不会再去了。 有那闲情,还不如带着小婴宁四处游玩来的快乐。 用完早点,朱、孟二人一并去了,江陵也带着小婴宁外出,准备四处走走。 才出酒楼,就有一人唤他,看起来,是那申飞白的仆人。 他将江陵打量,看着他行囊里所背的那把剑,双眼微亮,忽拱手道:“江学子请留步。” 江陵心笑,这该是求剑的来了! 113章 又见日游神 这仆人年岁约在四十上下,衣着华贵,在仆人里应是身份颇高,类管家之流。 “这位长者有何见教?”江陵拱手道。 仆人微微一笑,“见教谈不上,只是想寻江学子商量个事。” 江陵道:“长者请直言。” 仆人道:“适才偶见江学子身边带着一把剑,而也恰巧我家少爷对古剑那是相当痴迷。江学子这把剑看起来,应是来历不短罢?” 江陵笑道:“也不知是甚来历,只是在一古庙里捡的而已。” “可否让某观之?” 江陵将铁剑拿出,递与他:“请随意。” 此人既是冲这铁剑来,江陵自也是顺水推舟,成他好事。 仆人审视几眼,赞道:“确是古剑一把,江学子倒也是运气不菲,竟于古庙里能拾得这般物件!说来,也不知江学子可否割爱?我家少爷极喜古剑,若知江学子肯割爱相让,必会承之恩情。” 这仆人果然是能说会道, 既不谈价,也不谈钱,只说若肯相让,则申飞白会记你一人情。 须知在大多的读书人眼中,光是申飞白这个名字,就能引人慕之。 能让申飞白记一人情,这得是多大的福分? 江陵笑笑,也顺着他的想法说道:“好说,区区一柄铁剑,既然申兄喜之,拿去就是。” 仆人大喜,拿了古剑,拱手谢道:“江学子果真慷慨,但我家公子也从不白要人东西。此剑,我愿以十两银子买下,还望江学子莫要嫌少。” 江陵推脱道:“谈钱便是生分了,申兄慷慨让我们在这酒楼白吃白住,他既大方待吾,难道吾还舍不得区区一柄铁剑?” 摆手相拒,戏码演足。 仆人见他情真意切,也自感动:“江学子果然与我家公子一样,是个性情中人。” 客套几句,江陵带婴宁远去。 仆人则捧着古剑,兴冲冲回了酒楼。 其时,申飞白也还未出来。 仆人取剑而归,他正于房内梳妆。 待仆人敲门进来,他方见仆人手中捧着古剑一把。 “这就办妥了?” 仆人笑道:“那江陵倒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的只说他若肯割爱,则少爷会记他一情。单凭此话,他连银钱都不要,就白送与少爷了。” 申飞白轻笑一声,类似例子,他其实见不过少。 整个南地,想结交他申飞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江陵此举,似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剑甚么来历?” “说是于一古庙偶然所得。” “古庙?拿到此剑,你可是按吩咐所做?” 仆人道:“一切都是按吩咐做的,这剑刚已抹了污秽之物。” 申飞白颔首道:“行了,将剑放下,你出去罢。” 仆人退去后,房里青烟流转,那直立而行的黄皮子竟就从那床沿上显化了出来。 申飞白看着那古剑,问道:“黄师,你昨晚感应到的杀气之物,可是此剑?” 黄皮子眯着眼睛看了几眼,心中确定:“应是没错了,若非是抹了污秽之物,我必近不得此剑。但饶是如此,这剑上残留的余威,也仍叫我心底生寒。” 原来法器之物,见不得污秽。 若沾有污秽,则法力自消。 今早这黄皮子于暗处瞥见江陵下楼,第一眼就盯上了这把古剑。 吩咐仆人去求剑,也要求仆人拿到之后,必以污秽沾之。 申飞白:“这剑,竟有如此威力?” 黄皮子道:“他既说是从古庙所得,那定是某修道之人所遗落。此物于我类,天生相克,我自是惧它。但现下已无碍了,那江生没了此剑,今晚吸他才气,必是无碍。” …… 江陵与婴宁穿过闹市,于一乐器店前,婴宁停下步来。 痴痴听着笛声,欢喜非常。 “喜欢?” “嗯。” 江陵就买了一支玉笛送她。 婴宁拿在手里,极是珍爱,可又愁容渐起,唇儿微嘟。 江陵问她:“怎了?” 婴宁嫣然一笑,将玉笛递给江陵:“主人会吹吗?” 江陵:“这个我倒是不会。” 婴宁垂下头来:“我也不会。” 江陵走进店里,忽拿起一二胡,道:“或许我会这个。” 二胡与提琴类似, 前世,江陵有学过小提琴,也曾跟祖父学过二胡,虽水平不高,拉曲却还尚可。 婴宁好奇看着:“这个会比笛子好听吗?” “你可听来试试!” 江陵一时兴起,就坐那店中,拉起二胡来。所拉曲目《月半小夜曲》。 曲声一动起,他思绪也随之渐沉,不知不觉仿佛飘至远处,飘回到了前世的某一个夏天。 情亦所动,不禁随曲而唱。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 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 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前世旧景,历历在目。亲人熟友也忽而一一闪过。 唱到深处,他也神情恍惚,临浸其中。 直到末了,一句【直至以后】,神才归来,放下弓弦。 朝婴宁问:“可还行?” 却见婴宁红着眼睛,眼神似也飘荡,听着曲儿,无意识间竟悲从中来,那眼泪止不住地就夺眶而出。 她忽然捂着心口,抬起头来:“不知怎的,听着主人拉这曲子,心里边好难过。” “倒是我的不是了,应拉个欢快的曲儿与你听才是。” 婴宁却摇头:“方才这曲子,我极喜欢的。” “喜欢就好。” 欲出店门,婴宁却抱着那二胡不放,双眸看着江陵,似想要他将这二胡一并买下。 江陵只好应之。 刚付完钱,门口不远一轿子也缓缓起步。 似方才也是听那二胡声而停下,这会儿曲终而走。 前边一巷口,一缕白烟在飘。 白烟之上,一男子双手作揖而立。 江陵看去,知他是那青阳县的日游神,也不理他。 从边上,擦肩而过,径自向前去。 可那日游神身影一飘,又在下个路口等待,仍旧是双手作揖,姿态恭敬。 江陵见状,就问他:“你这是何意?我走哪,你就跟哪,这是要作甚?” 日游神见他肯言,顿道:“阁下大能,我们城隍相邀,还请阁下赏脸一见。” 114章 城隍爷 街上人流往来,一些小摊贩见江陵竟对着空气在说话,不由指而哂笑之。 “你们城隍邀我,有何事?” “阁下去了便知。” “没空。” 江陵当然不会乖乖去赴约,他当街杀人聂倩又强行摄魂,此举等于是跟城隍司对着干。 有这案底在前,去了城隍司,也必讨不着什么好脸色。 与其如此,不如不去。 “那阁下何时有空?”日游神似乎生前是位本份之人,说起话来轻言细语。 哪怕江陵语气多有不耐,他也未改态半分。 江陵见他如此锲而不舍,干脆直白道:“无论何时都没空,你们城隍司邀我,必是宴无好宴,要与我算那几缕魂魄的账,是也不是?” 日游神立马表态道:“阁下误会了,那几缕魂魄也算不得多大的事,城隍爷说过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那些死者,招惹在前,被阁下击杀,也算命数。只要阁下不滥伤常人,城隍司那边,也并不会有所追究。 实不相瞒,此次城隍大人相邀,主要是为了婴宁小姐。” “为她?” 日游神恭恭敬敬地对着婴宁作揖,问道:“不知婴宁小姐可记得南丘梨园芦苇荡?” 此地,江陵从未听闻。 却看婴宁,她像是一时出神了,想了好一下,忽然抓着江陵衣袖,怯生生躲在他后面,问:“你怎知道这个地方?” 日游神微微一笑,道:“欲知详情,请移驾城隍庙,届时城隍爷会亲自相说。” 说完这话,他就化成一缕青烟,在路口消失不见。 江陵眉头微蹙,刚夸这人本份,可刚夸完,就卖起了关子,说话只说一半? 他问婴宁:“那甚么南丘梨园芦苇荡,你知道?” 婴宁轻含着下嘴唇,抬头看他:“主人,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你的出生地?” “嗯。” “那你可是想去寻他问个明白?” 婴宁点点头,“他们知道我的出生地,或许也知道我亲生母亲的下落,若能问到,那自是极好的。” 她当初大老远的去参加瑶台会试,其目的也正是为了寻找生母。 如今,竟有人能报出她的出生地,自是给了她新的希望。 “那走罢。” “可是……主人……若是他们是设局要害你,那如何是好?” 婴宁也很聪明,如今虽是初懂人事,可一些安危利害,也看得清白了。 江陵无畏道:“他们若是真的设局要害我,那主动上门的确也是有点麻烦。但仅仅也只是麻烦而已,毕竟我是一个活人,城隍司专管阴间事,可管不到活人身上来。”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如果真的要翻脸,那硬来就硬来。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 左右他还有那枚黑色指环在,若一心要走,这一县之地的城隍司估计也是留不下他的。 婴宁见他信心笃定,便也没再说甚么。 跟着他就一路直走,去了城西。 今日十三,未到十五,城隍庙的香火,稍见冷清。 只有偶尔几个老太,为家中夜晚哭闹的孩子来这祈福作祷。 江陵带着婴宁来时,庙里已无香客了。 这青阳县的城隍庙,规格比临舟县要大得多。 这里不但有牛头马面,更有黑白无常,庙中阴森,寻常时分,还真不是一般人敢入的。 那日游神在庙门等候, 见江陵来,打躬作揖,更伸手做请。 江陵到庙门口,法眼一开,注视满堂。 却见那些雕像仍是雕像,偌大庙里,仅有那日游神在侧,还有一位则是坐在那中心高位上的城隍爷。 他穿着朱红大袍,黑色帽,双手持圭,肃穆而威严。 他与雕像重合,只是偶尔有虚影晃动。 见城隍当面,江陵自也未托大,朝他作揖,并道:“见过青阳城隍爷。” 城隍爷大袖一动,日游神会意离去。 随后,他就从那高台上走下来。 虚影近乎透明, 走到下面来,见他相貌端庄,气质儒雅,与那雕像的肃穆威严反而出入颇大。 “此次邀请小友来此,倒也不必生分客气。” 说话间,他面带微笑:“小友年纪轻轻,一身道行却是不浅,实属难得。不知小友师承何处?” 江陵随口答道:“师承清风岭。” 城隍:“原是清风圣地所出高徒,难怪。” 说完后,他竟也是双手作揖,反朝江陵回了一礼。 江陵不解:“城隍爷这是何意?” 正要侧身不受这礼,城隍却道:“此礼,小友当受。” 他深深一躬之后,道:“多亏了小友一路照料,才使小女无恙至此。凭此情,再大的礼,小友也受之无愧矣。” 什么意思? 小女? 就在江陵看向婴宁,心有所疑的时候。城隍忽笑着对婴宁问道:“小宁儿,你可还认得我?” 婴宁本来一直躲在江陵身边,可是在看到这城隍爷后,她的目光也渐自复杂起来。 直到城隍爷对她说出这话,喊出了“小宁儿”这个名字之后,她那水汪汪的眼睛里,竟情不自禁地就落出了一行泪水来。 “爹爹?”她不敢置信地轻喊了一声。 “好孩子,终究,你还是认得为父的。”城隍欣慰地点点头。 江陵却听得诧异了, 这青阳县的城隍爷,竟然是婴宁的父亲? 婴宁喊出“爹爹”这称呼之后,却也不见与之亲近,似是想亲近,又有点不敢。 好像父女之间隔着浓浓的陌生。 “他真是你父亲?” 婴宁一直看着城隍,点点头:“他是爹爹,我记得他的。” 得婴宁肯定,那自是没错了。 这天下,当父母的不会认错自家孩子,而当孩子的,也不会认错自家父母。 见江陵疑惑,城隍也轻叹一气,说道:“说来也是怪我,当初,我与小宁儿母亲初定情缘,我只道她是山间农人之女。 可后来,才知她乃是南丘狐族一员。那时的我,还只是腐儒一个,接受不了这一点,当年也就弃了她们母女未管。 过了几年,待我终于想通,可那时想再寻她们母女,也再寻不到了。 三年前,我病死故乡,死前有一书童叫我去应试,我当时浑浑噩噩就随他去了。 不想那一场考试,竟是阴官考试。我于那傍上留名,也就被分到青阳县,做了这一县城隍。 这两年来,我仍是遍寻她们母女下落,幸在半年之前,侥幸寻得狐妻。 可小宁儿下落难定,一直引为憾事。我身为一地之官,无法离开辖地。能做的,也只能凭缘作等。 也好在这苍天不负,苦苦等待这两年多,也终在今日,让我见到了小宁儿。 她一归来,我们这一家,也算是团聚了。” 115章 一左一右同相坐? “爹爹,母亲她已被你找到了吗?” 婴宁眼中一亮,这可是她这几年来最大的心愿。 城隍颔首:“找是找到了,只可惜当初她一人渡劫,无人帮衬,如今身化原形,若再成人,说不得也要一甲子之后了。” “我可以见见母亲吗?”婴宁的情绪忍不住就激动起来。 “当然可以。” 城隍手往那龛台上敲得三下,须臾,就见一只白狐从那龛台下面的一个石缝里钻了出来。 白狐现身,性情谨慎,见到外面人,未敢靠的太近。只用一双清澈的眸子,来回审视着门口二人。 大概也正是因为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婴宁一看到白狐,立马就认出这果然是她苦苦寻觅多年的亲生母亲。 她们母女四目相对时,婴宁哭成泪人一般,刚想亲近过去,那白狐却畏生得很,急忙一退就将身子缩回到那龛台里边。 “狐妈妈,我是小宁儿啊……” 婴宁追过去,哭着喊她。 可白狐歪着脑袋,清澈的眸子里,尽是陌生。 江陵惑道:“城隍大人,这是和因?” 城隍叹之:“小友既是修道者,也当知修道本是逆天而行,一旦自身劫数到来,那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若抗得过劫难,便是得大欢喜大自在;可若扛不过,轻则修为丧失,打回原形;重则魂消命陨,烟尽云散。 我这狐妻也算是幸运,于劫难中修为丧失,伤得也是颇重。如今被打回原形,神智也未完全苏醒。大抵还要个几年时间,它才能恢复原本记忆,认得自己亲人。” 听他的话,江陵也这才明白当初为何狐母要把小婴宁托给鬼母饲养。 原来,她是自知劫数将近,若是将小婴宁带在身边,必受牵连。 而她独自渡劫的时候,又没能扛过去,被打回原形又受了重伤,流浪在外,没有被其他野兽吃掉,已算是幸运之事。 可以想象,这城隍爷为了找她,也定是费了不少的工夫。 也或是血浓于水,那白狐虽已不存以往记忆,可是在小婴宁连续呼唤了几十声后,她似也感受到了一些血脉上的亲近。 小婴宁蹲在地上哭着喊她, 她瞧了一会儿,竟也大着胆子从那石洞里出来,走到婴宁面前。 婴宁见她这反应,喜极而泣,张开怀抱就抱住白狐,白狐竟也毫不挣扎,仍由她抱着。 城隍瞧得既惊讶又心酸,须知那狐妻被他找到后,也排斥了他很长时间。他几乎用了大半年,才将关系稍稍拉近。而小婴宁这才第一次见她,她就肯被抱着而不反抗。 这到底是血肉骨亲,冥冥之中自有亲近相连。 江陵会心一笑,也不打扰,就去了庙外等候。 小半时辰后,小婴宁与城隍一同出来。 再看她时,她面带微笑,矜持里还多了份含蓄。 瞧着还是她,感觉上,却是大已变样。 ‘有妈的孩子,跟没妈的孩子,果真还是有些不同的。’ 此前,小婴宁无论每日笑得有多开心,她给人的感觉却总有一些孤单伶仃。 而今的她,那种感觉已然不再了。 俨然已换一种被家长护着的千金小姐的感觉。 “谢谢主人,帮我找到了父亲和母亲。”她开口,就道了声谢。 当着她父亲的面,再听她喊出“主人”二字,江陵的笑容多少有点尴尬。 城隍亦道:“小宁儿已与我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说起来,的确是多亏了小友相助。若不然,小宁儿要吃更多的苦不说,我们一家子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团聚。” 江陵笑容微僵,尴尬愈盛。 小婴宁已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都与他说了? 包括一起睡觉?一起洗澡? 还跟聂倩一左一右坐他大腿上,一起同床? 放在后世,一个当爹的若知这类事情,不把当事男打瘫在地,少说也得送上两个大耳刮子。 “城隍大人也不必客气,万事凭缘,我与婴宁相遇就是缘。她这孩子打第一眼,我就瞧着亲近,一直视她为自家妹子。因此,所做之事,都算分内。若再提谢,便是生分了。” “小宁儿能遇上你,确是她的福气。”城隍爷捻须颔首。 瞧他那反应,大概是不知道洗澡睡觉的事了。 “只是小友今后有何打算?” “未有特别打算,只想着游历天下,先四处看看。” 若江陵只是个书生,那他便欲劝学一番;可江陵偏偏是个修道人,这道里道外便是两个世界。 修了天道,也算是离了人道,他也就不好随口建议。 “小女能碰上小友,是其幸运,只是如今她已寻得双亲,以后,也是不便再随小友浪迹天涯了。” “这是自然。” 这点心里准备,江陵还是有的。 作为合格的父母,若是团聚了还要将自己女儿送出去,那才叫不正常。 “小宁儿这孩子,这些年来,也未有人好生教导过她。其心智还尚为懵懂,以后带她在身边,我欲亲自教教她,也算是弥补一下这些年的亏欠。” 江陵点点头,其实这样是最好的。 小婴宁如今的确是太单纯懵懂了一些,有些东西江陵能教,但有的也不适合教。 她若由亲生父亲来教,那自是最好不过。 “我知你二人定还有话要说,便由你们自行相说吧。” 城隍以前或是迂腐,但当了城隍爷之后,这心儿确是开明了许多。 他身影悄然而散,那路边的竹凳上,顿时就只剩下江陵和婴宁二人。 婴宁垂着头,双手把玩着衣角,紧紧咬着唇。 似有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说,一时心中也是乱麻。 江陵拿起之前买的二胡,忽道:“要不,我再给你拉个曲?” 小婴宁眸子一亮,立刻点点头。 江陵就拿上二胡,给她拉了一段《天空之城》。 一曲终了,他伸出手抚在小婴宁的头顶:“今日之事,挺意外的,但也确是极好的。你寻觅这么久,也终于寻到了生母,以后一家人在一起,也不必再伶仃孤单了。” 轻抚着她的脑袋,却忽听啜泣声起。 小婴宁抓着衣角,眼泪不争气地在落下,忽抬头看他,欲有言说。 江陵却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道:“跟在父母身边,或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如今还小,若一直跟着我,的确是不太好。有些东西,我也的确无法教你。 今日若别离,那也都是暂时的,不是么?你我缘分应是未了,这以后,必会再见。所以,也不用表现得太过伤怀。” 小婴宁听了他的话,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的胳膊就大声哭起。 江陵轻拍着她, 容她哭了好一会儿。 “就这样吧,我若后日离开青阳县,去的地方便是京都。若一路顺利,早则一年,晚则三年。到时候我定回到青阳来看你,可好?” 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拉她站起,然后指着城隍庙:“去吧,我瞧着你回去,莫回头。” 116章 可敢再吠一句 江陵个人离去,到半路,逢那日游神再度现身。 “城隍还有一话,要带给阁下。” 日游神道:“城隍说,饲鬼养鬼,非是正道,劝阁下及早收手,方为大善。” “他为何不亲自与我说?”江陵淡笑。 日游神道:“阁下关照婴宁小姐在先,有这情谊在,有些话城隍不便当面明说,也是顾及阁下颜面。此番带话,也是为了阁下着想。俗话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婴宁小姐的母亲当年因果不多,尚且于劫难中难以自保。阁下若是因饲鬼而缠上百线因果,那以后劫难来临,必是奇凶。” 这话,倒也的确是善意的规劝。 江陵:“凡事并无绝对,我的事,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说起来,城隍爷是何时知道我身边的女孩就是他的女儿的?” 日游神也是坦荡:“阁下当街杀人又拘其魂魄,此事原是可大可小。那日,我将情况报于城隍,城隍让文判以生死簿查你身份,结果却查到一件怪事,那就是生死簿上所载的阁下之名,已殁在半月之前。 阁下本为逝去之人,却仍活如常人无异,城隍说或是异数。之后又查你身边女眷,一查之下,方知那女孩正是他当年遗弃之女。” 原来是通过生死簿得知的。 江陵笑道:“这说起来,当初还是打算要追究责任的?” 日游神躬身道:“天地方圆自有其规,倘若无规,方圆难立。” 言外之意就是公事公办,你杀人拘魂,就自该依法裁制。 但最终城隍司那边并没出手, 其中原因或是有二, 一者,城隍念他护佑其女,算是偿还恩情。 二者,他命数诡异,连生死簿都定不准,城隍司有所顾虑。 按江陵所想,这二者恐怕皆是其因,道:“若说无规矩不成方圆,那阴官若坏了规矩,当如何处置?” 日游神道:“自是依法而决。” “依法而决?可是当真?” 日游神:“法理无私,岂会儿戏?” 江陵道:“既然如此,我倒是知道有个唤作陆判的,给一名叫朱尔旦的书生换了颗心脏,这算不算坏了规矩?” 日游神:“这……” 话难启口。 朱尔旦换心之事,常人不知,城隍司那边多少该是有些风闻。 江陵道:“你的迟疑,已然说明了答案。换心之事,不是你们不知,只是你们不想办他。可这也正是驳了你刚才的无规矩不成方圆之说。” 日游神一叹:“区区城隍司,即便想办,也没那权力。” 江陵道:“那陆判只是个判官,城隍若要办他,竟没那权力?” 日游神道:“阁下有所不知,城隍一职,相当于阴间的县令。可陆判,他可是地府四大判官之一,这位可较礼部尚书。这其间的差距,可谓十万八千里。 城隍司里虽也有判官,可此判官非彼判官,只能算做典史、县丞之流。” 经他一说,江陵这才明了。 原来陆判在阴间官职恁大, 也难怪他手段通天,竟能给活人换心。 “办不了,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 日游神面露惭愧:“官场之事,说来话长,我只是区区日游小神,充其量只是跑腿的,实难回答阁下所问。” 江陵也不与他争辩口舌,大步要走。 日游神又道:“既提起陆判,城隍那边还有一话相劝。” 江陵停步:“说。” 日游神道:“那朱尔旦与陆判,关系或是匪浅,阁下命虽异数,若无必要,最好不要与那朱尔旦互生龃龉。” 江陵:“为何不干脆直说我若碰朱尔旦,会得罪陆判?” 日游神:“以上皆是城隍托言,小神只传话尔。” 江陵抬手道:“回去替我谢过城隍,我的事,自有主张,你们不敢惹那陆判,但我,却未必惧他。” 回到酒楼,今日的脱颖而出者,也更多了起来。 到傍晚的时候,人数已至二十九位。 人一多,这酒楼房间便不够用。 这些学子倒也很为申飞白排忧,主动愿三人为伴,抵足而眠。 有人领了先,那其他人,也只能跟着仿效。 朱孝廉与孟龙潭回来,自是与江陵合住一室。 到晚宴时,申飞白又请了歌舞妓前来表演,只是今晚没请那些县官名流了。 而且朱尔旦也被重新请了回来。 再次回来的他,非但没有受到轻视,反而被某些学子视为英雄。 敬他敢与当权相抗,直言不讳,乃大丈夫也。 反观江陵,虚伪做作,全凭那蔡老庇佑,若非如此,昨晚就该身败名裂。 在晚宴开始之前,朱尔旦刚进酒楼,就来到江陵桌前掷地有声问他:“别装了,你就是那临舟县的上门郎,你敢认还是不敢?” 这话,当着新旧学子的面,高声发问。 那些今日前来的学子,顿时也好奇起来。 在与周边人询问之下,也知道了江陵原是个上门郎,一时间,纷纷表示耻与之为伍。 孟龙潭为人仗义,拍桌就道:“朱尔旦,你莫是喝多了马尿,又来造次?昨晚被叉出去的事,难道又想重演?” 朱尔旦冷哼一声,无视孟龙潭,对江陵喝道:“在青阳,有人护你,我无话可说。但我就不信,离了青阳,还有谁可护你。我辈读书人,自当顶天立地,像尔等小人,上门为婿,以求荣华,根本不配与我等同席!” 说完,他拂袖而去。 有几人当场就为他喝彩鼓掌起来。 朱孝廉也甚为不悦,看了江陵几眼,见他风轻云淡,好像事不关己,就问他:“江兄,他如此狂吠,你如何能忍他?此等无礼之徒,当以拳脚相向,方为解气。若动手,我二人必不旁观。” 这话的意思,就是劝他动手了! ‘原来读书人,终也崇信武力的。’ 江陵点头:“朱兄说的对。” 有些时候,对付那些只会动嘴的腐儒,的确是粗暴的武力,要更加有效直接。 话落之际,他忽抄起桌上的酒坛,一步上前,哐的一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朱尔旦砸翻在地。 拍了拍手,他又风轻云淡坐回原处,与朱孟二人举杯再饮。 朱孟二人瞧得一愣,似未反应过来。 尤其是朱孝廉,他虽劝江陵以拳脚相向,可也没说,要下手恁重! 朱尔旦倒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 对桌的詹生为其出头,忽然拍桌道:“汝等粗鄙之徒,竟行此粗暴之事,枉读圣贤书!” “对,众目睽睽之下伤人,胆子不小,报官抓他。” 听着嘈杂声起,江陵又拎起一酒坛,站立而起。 随他目光一扫,刚刚还硬气发话的人,顿时就闭了嘴,无一人敢言。 江陵指着詹生:“可敢再吠一句与我听之?” 117章 无能怂包而已 詹生欲言又止,在众人注目中,终是别过了脸去,一副我不跟粗人一般见识的表情,当没听到。 再说一句? 他自是不敢的。 其他人也更是没这胆量,先前起哄得凶,这会儿鸦雀无声,未有敢出头者。 场内寂静,歌舞之妓,也暂停下来。 朱尔旦捂着头在地上翻滚,有侍女前去通报申飞白,待他来了之后,才让人将朱尔旦抬回房间。 有申飞白在场,那些先前胆怂者,似又胆壮起来,向他指控江陵,请求驱逐之,更求报官拿之。 申飞白笑而未语,自是没有成全。 报官捉拿江陵? 开甚玩笑? 昨晚县太爷在此,还亲口与江陵说过,让有事寻他便可。 此时若报官,非但拿不了江陵,反而朱尔旦还得以寻滋生事抓去牢里关个两天。 你们一群无知穷酸,懂个甚? “朱兄许是又喝多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他人,实是不该。众位也莫要再起哄了,在座都是申某请来的客人。若生矛盾,岂不叫我难做?” 申飞白这话一出,那些起哄者这才消停。 也算是给申飞白面子,他们不再多语。 申飞白与江陵点头示意了一下,就亲去寻郎中上门,与朱尔旦瞧伤。 朱尔旦伤本不重,瞧着血流如注,却是皮肉之伤,只须止血包扎,不算大碍。 “江兄,威武!” 孟龙潭忽举酒杯,朝江陵致意。 未想江陵不出手则矣,一出手,竟是如此雷霆暴戾。 虽心中也觉读书人,或不该如此,可瞧在眼里,却是爽在心里。 书上常言,读圣贤书者,当以理服人。 可江陵以行动证明,有时候以力服人,也是可行的。 朱孝廉却看着地上的血迹,隐隐担忧:“那朱尔旦不会有事罢?” 江陵敲了敲桌上的酒缸,啤酒瓶爆头尚且死不了人,何况这酒缸的工艺? “死不了,无需担心。” 片刻,郎中至,上楼与朱尔旦包扎。 不到半个时辰,朱尔旦与郎中已能一并下楼来。 头上缠着白纱,虽不雅观,瞧其精神,却并无异样。 大抵也是申飞白与他通过气了, 再下楼来的他,未去再看江陵半眼,落座在另一边,与詹生等人同席。 之后,宴会气氛上升,他们那伙人就玩起了行酒作对。 一人出上联,一人对下联,所对联句,皆是含沙射影,讽笑江陵。 比如:“湖海同堂,江是何物?” 有人对:“山岳齐峰,林(陵)非东西!” 这对子,虽不公正,但作出来就是为了恶心人的。 他们一人一句,兴到极处,又有好几桌参与进来。 孟龙潭一听,说道:“岂有此理,这些人,真个是有辱斯文。” 朱孝廉道:“不若我们也来行酒,斗他一斗?” 江陵端起酒缸,给自己倒了一杯,唇舌相斗,他半点兴趣也没有。 若非瞧着申飞白面上,以及担心朱尔旦禁不起第二个酒缸,他手中那个,早就要脱手了。 此时,他们拐弯抹角,只能以这种低俗手段用作恶心,他瞧着只觉好笑。 忽然,他端了酒缸站起。 场内,顿时再次鸦雀无声,人人自危,皆看着他。 朱孝廉几乎想出言相劝,江兄,莫冲动。 再来一下,那朱尔旦怕是真扛不住。 江陵目光环视一圈,极尽蔑视。 就这? 我才站起来而已,你们就都不敢再对了? “一群无能怂包而已。” 江陵饮了一口酒,与朱孟二人说道:“歌舞赏完,已没甚乐趣,我便先回房了。” 提步就要上楼去。 刚走几步,后边隐有人声。 可当江陵猛然回头来,那声音又再次噤没。 他大笑两声,阔步上楼。 直到没了他的身影,那詹生才拍桌说道:“这般粗鄙,枉读圣贤书,这与那街市地痞有何二般?” “就是,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此人完全背道而驰,圣贤书必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孟龙潭和朱孝廉忽也站起,说道:“现在一个个指点江山,唾沫横飞,方才他在时,为何只字不敢言?我瞧尔等,也确是无骨脓包之流。与你们同席,乃我之耻也。” 说完,二人也一并上楼去了。 他二人终也是热血青年,瞧不得猥琐下作。 他们三人一走,倒也并没影响到下面的气氛。 反而他们这些人还玩得更热闹了起来。 宴会到戌时中,已是宵禁了。 散会后,各自便是相扶归房去。 朱尔旦因有伤在身,一人独住甲一号房。 他当初是第一个入住的, 江陵和朱孟二人在甲二房,与他只一墙相隔。 朱孟二人睡得早,尤其是孟龙潭,几乎是倒头就睡。 就是睡品不佳,与朱孝廉睡着后,抱着他的大腿,又当成是刘小姐。 又摸又抚。 好在朱孝廉也睡得沉,竟没察觉。 他二人睡前还特意给江陵留了一个床位,邀他同塌而眠。 江陵只看他俩睡姿,便觉得浑身不适。 他自是不会去同塌而眠的。 拿出两张符来,贴在他们两个身上,是为“静音符”。 此符所贴,声音隔绝,之后便是外边有人敲锣打鼓,这二人也不会听到丝毫声音。 之后这房间的地上,也被他埋下了几道符纸,当初林小姐让木匠给他做的槐木钉,也被布置在了门口附近。 做完这些,他就坐在桌前打坐,静候那黄仙儿今晚的到来。 亥时之前,酒楼里尚还风平浪静。 亥时之后,那细微的动静,也就始而出现。 江陵手中也拿有一根槐木钉,于掌心平放,此时槐木钉宛若指南针一般在左右摇晃。 槐木钉所指的方向,便是阴邪骚动之处。 本以为,那黄皮子该是寻完其他人,再来寻他。 可是,槐木钉所指,忽然径向外边走廊。 速度极快, 只两三个呼吸,那槐木钉就竖成九十度,再也不动。 此时所指方向,正是门口。 ‘哦?莫非今晚是要拿我第一个开刀?’ 这样也好! 当即,他就往桌上趴下。 未几,那门儿缝隙里,黄褐色的毛发出现,只随清风一动,一只二尺高的黄皮子就眸光闪动,进到了房内。 它谨慎地看了一眼房内三人,然后迈着人一般的步子,就择近走向桌边。 120章 信鬼信神必反噬 黄皮子连脚底板都觉发凉起来,黠光流转的双眸一颤,忽噗通一声,就在江陵面前跪下。 “小生黄六,即日起,愿奉先生为主。先生但有吩咐,吾黄六无有不从。” 江陵只轻蔑看它:“装什么?不过就是怕我杀你灭口罢?” 黄皮子心思被一语道破,满脸尴尬。 可它也是着实怕得紧, 那堂堂陆判,可是阴间四判之一,就这么死了,阴间必定追究。 今晚之事,若不泄露,倒还罢了,一旦泄露,江陵必是阴难缠身。 而它作为目睹者,江陵岂会饶它? 可江陵却看着那画卷,之前陆判明明还在纸上,可这会儿身影虚化,只留下那一支判官笔落在其上。 “他可没这么容易就会死。” 将画卷收起来,他盯着黄皮子:“让你做的事,可已做好?” 黄皮子忐忑不安,轻点其首:“已然办妥,这朱尔旦七魄二魂皆失,明日醒来,必成痴傻。” “你可去了。” 江陵松开钢丝绳。 黄皮子不敢置信:“你……真愿放我走?” 江陵:“明日他成痴傻,别人若问起,你觉得该是何因?” 黄皮子眼珠转动,已明白他的意思:“这朱尔旦本就愚蠢如猪,这几日开窍,不过是鬼魅附体而已。” “很好。” 江陵兀自转身走向墙壁,刚要穿墙回去时,又于它附加一句:“莫要让我再看见你,下次若见,你就未有这般好运了。” “谨遵阁下法旨,吾黄六儿必不敢再犯阁下。” 说完话,还没等江陵穿墙而去,那黄皮子就兀自先化一股妖风,从那窗户缝里疾钻了出去。 江陵回到房里,重新坐于桌前,再看自己丹田那河图石画,其中标为朱尔旦的那个点,紫光明亮,再也不是之前那般一闪一灭。 翌日醒来, 已日上三竿。 江陵下楼时,下边正是热闹。 朱孝廉和孟龙潭坐在一边,叹声不止。 他们所望之处,有人围成一团,也不知在看甚么。 江陵在边上坐下,问:“何事如此热闹?” 朱孟二人见他来了,说道:“江兄你来得正好,倒也可以瞧瞧何谓报应。” “报应?” 朱孝廉指着人群里:“就那朱尔旦,昨日瞧着还好,今日一早起来,人就痴傻滞呆,有人去房间叫他,才发现在他房里有着许多祭祀鬼神之物。”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说道:“我才知道,这朱尔旦原就痴傻,这几日突然开窍,或是鬼神附体,非他自己。而今或是遭了反噬,不但才思不再,比起以前,还更要痴傻。 方才有人指着马粪让他吃,他竟也真拿着吃了,还津津有味。” “竟有此事?”江陵故作惊奇。 孟龙潭道:“可不是么?今早许多人亲眼所见,绝对不假。那朱尔旦天生痴傻也确为真事,他家边街坊皆可为证。可惜千不该万不该,竟做这等求神拜鬼之事,如今反造其害,真是何必当初。” 这会儿人群稍有让开, 江陵看去,也果真是看到一个衣衫凌乱者,满身脏臭坐在街边,怀里抱着马粪。 那人,正是朱尔旦。 朱孟二人虽厌恶那朱尔旦,可瞧他一夜之间成了这样,幸灾之余,又有些物伤其类。 朱尔旦的方法虽是偏激,可目的,不也如他们一般,想出人头地,金榜题名么? “来,再吃一块看看。” 人群里,有人调笑,撺掇着朱尔旦继续吃那马粪。 循声去看,那说话人,正是詹生。 他昨晚还与朱尔旦称兄道弟,臭气相投。 可朱尔旦成了这样,最先落井下石的,竟也是他。 朱尔旦痴痴傻笑,被他一怂恿,还真就捡起马粪往嘴里塞,越吃越欢。 片刻后,酒楼掌柜出来,视不忍睹,便让伙计将之赶走,莫要靠近酒楼。 又过了会儿,有人过来,接了朱尔旦离开。 瞧那样儿,大抵是亲族之类。 “那詹文友还真不是东西。”朱孟二人对詹生的做派也颇看不惯。 江陵笑道:“这就叫林子大了,甚么鸟都有。以我观之,此次诗会,最值相交者,唯朱孟两位仁兄尔。” 朱孟二人一笑,这话爱听。 也对江陵拱手道:“此番南行,我二人最为庆幸之事,也是结交了江兄。不知江兄今日可否去参与诗会?” 今日是诗会最后一天, 今日结束,明日他们便会携手入京了。 江陵摇头道:“我已决定今日离去,诗会就不参与了。” “离去?怎好好的,为何要离去?可是家中有事?” “明日我们便一同北去,岂不更好?” 原本江陵也是这般作想, 可这一群书生,瞧着如同小白兔一样,可有些如詹生那般,还有些如申飞白那般。 若与这些人同行数月,江陵可不觉得是有趣之事。 且那黄皮子今日做得还算不错,若与它同行,它必也不自在。 “确是有些实情要去办,这才先行一步,若是有缘,咱或可在京城相见了。” 朱孟二人道:“既如此,那就祝江兄一路顺风了。” 早上诗会时间快到, 朱孟二人又说了几句,便要走了。 江陵在他们走前,各自送了黄符一道与他二人:“路上得异人相赠,说是能护平安驱妖邪,有没有效尚且不知,二位仁兄且收下,权当纪念。” 二人也未推脱,爽快收下,就与其他人一并去了诗会。 江陵在酒楼备好口粮后,在辰时末,牵着马匹出了城。 值得一说的是,自沈经武死后,这城门外也再无那收费项目了。 如今往来人流,络绎不绝。 来到城外,他再次拿出那【修罗地狱图】来观之,竟见上面陆判的笔也不见了。 ‘这陆判也不知下落何处,此番正面动手,河图石画之上却也未看到关于他的点,想来与他目前还尚无因果诞生。’ 早间商队较多, 马匹排成长列,装着布匹、茶叶等物。 多是由北而来, 那运送布匹的马队,其身上,还有【林】姓字样。 江陵见之,心中在想,这或可能是林家的商队。 收起画卷,他刚欲上马,忽然城里跑出一人来,他的后边有着衙役在追。 那人步伐飞快,一到门外,竟纵身而起。 一跳丈许,径直就跨坐在江陵的马背上。 他手掌在马臀上一拍,马儿受惊疾走,前蹄高扬蹦踏,如离弦之箭般撒蹄而去。 江陵拿着画,想去抓那缰绳,也是晚了一步。 只能目送着那人骑走了他的马,渐自消失在那官道上。 121章 祸从天降 “追,快追!” 七八个衙役追来,骑马者先行一步,那些步行的一追过来,就将江陵围住。 “此人或是那女贼的同党,先拿下再说。” 领头人,胸口有一【捕】字,该是捕快,地位在一般衙役之上。 依他之言,立有衙役拿着铁链,要来套拿江陵。 江陵却自笑了声, 今日出行,还真是没看黄历,竟是祸从天降? “你们这是何意?刚才那人抢了我的马,你们却还要拿我?” 捕快冷哼:“少在那装模作样,若非你与那女贼串通,岂会这么巧牵马在此等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老子办案多年,这点伎俩岂会瞒过老子?” 女贼? 敢情刚才那抢马的,竟是个女的? ‘也难怪瞧着身姿纤长,过于苗条。’ 衙役强行要来拿人,江陵抓住他那锁链,他扯也扯不动。 “你竟敢反抗?” 衙役大怒,左右纷纷拔刀。 一时间,周遭过路人吓得连连倒退,纷纷注目过来。 江陵道:“官府办案,怎么着也得讲究证据才是,你这毫无证据,仅凭自己猜测,就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那捕快怒而笑之:“你这是要教我办事?” 他手往腰间一抽,也是一柄朴刀拔出来,举刀就想砍人。 而此时城内刚好有两辆马车奔来, 那前边的赶车人远远就喊了声“罢手”, 捕快眉头皱起,“谁他妈在喊……” 他扭头去看,却是刚看到马车上一块挂在【蔡】字的幡子,立马就变了脸色。 手里的朴刀赶紧一收,手势一打,让衙役们纷纷让路。 “蔡爷这是要出城?” 捕快对这赶车人,竟也是相当客气,语气相当谦卑。 江陵看到此人,却是眼熟不已。 认出他,正是那蔡老的仆从,那日还跟着蔡老一块儿钓过鱼。 此时他坐在车前,身上那气度,俨然就如个大人物般。 “何事要动刀兵?”那蔡爷问。 捕快道:“蔡爷有所不知,方才县里闯入一女贼,她趁牢狱换班之时,强行杀入,放走了不少罪犯。这会儿所有衙差都在满城搜捕,这女贼作为首犯,被一路追到此处。 而刚好,此人是她内应,助她马匹,这才让她成功跑掉。若是那女贼这次抓不回来,最大责任都要算在此人身上。” “竟有此事?”赶车的蔡爷目光也是狐疑起来,将江陵审视二三。 捕快:“千真万确,这厮不但是那女贼同党,而且还想拘捕,简直罪大恶极。蔡爷且先行一步,这贼厮,留与我等,自能对付。” 七八个人,围着江陵一个,自是觉着插翅难飞。 赶车的蔡爷没再说话,可那马车里,却忽然有个声音说道:“徐班头,你或是弄错了。” 捕快听到这声音,忙不迭的就朝马车打躬作揖起来。 连同其他的衙役,也跟着纷纷躬身作揖,毕恭毕敬。 “蔡老?没想到蔡老也在,若有惊扰,还请勿怪。” 马车帘子忽然掀开, 一白发老翁从里面走出来,到外面一站,笑看着江陵:“小友,这是要出城?” 江陵点头作礼:“正是。” 捕快见蔡老竟与这贼厮打招呼,不由目光怪异起来。 蔡老又道:“此人,乃是一名颇具才气的学子,这几日诗会,他皆有在场。万不会是贼人同党,黄班头你们莫要急功好利抓错了人。” 捕快:“可是,那女贼分明就是骑了他的马。” 江陵道:“我说了,是她抢了我的马,而非是我拱手相让。” 捕快瞪他。 蔡老道:“若黄班头还有生疑,那此学子便由老夫作保,可行?” 这话一出,捕快哪敢受之? 连连谦让道:“蔡老言重了,蔡老既说他是清白,那他自是清白的。” 手势一挥,手下衙役这才将锁链拿开。 江陵这再次承了老者情,也只能朝他作了一揖,以示感谢。 这青阳县往北,需三百多里,才至南郡。 没了马匹,他也只能进城去,再购一匹。 却刚生此念,那城门已要关起。 那些衙差也是不傻,女贼虽已走脱,可其他人却还未必出城。 这会儿只需将四大城门都给封闭,届时便可满城搜捕,瓮中捉鳖。 看在蔡老面子上,黄班头又盯了江陵几眼,终带人进去了。 江陵见状,只觉着自己怕是只能以步行前往南郡了。 却听那蔡老忽道:“小友,这是要往何处去?” 江陵道:“先去南郡吧。” “诗会尚未结束,怎的,要先行一步?” “诗会?原先只是瞧个新鲜,如今新鲜已过,也无甚乐趣。与他们道不同,自是不相为谋。” 蔡老将车帘打开,说道:“此去南郡,尚有山路三百余里,小友失了马匹,光凭双足怕是难以到达。不知可愿上老夫马车,载你一程?” 江陵不知这蔡老是何身份, 但从当初众县官、名流,依旧刚才的捕快对他那客气程度来看,怕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寻常人见了他,或是拘谨不已。 但他这儿,却那多拘束。 “那敢情好,有马车坐,自是上佳。” 蔡老伸手做请, 他也不客气,跳身就纵上了马车。 赶车的蔡爷,眉头一皱,似是觉得这区区小子,怎合身份与老爷同车? 但看老爷喜目相邀,他只能压抑其言。 江陵到车上,见那车里宽敞,设有茶几、果点,中间地儿还铺着一张虎皮。 光是这铺设,便是不凡。 蔡老已先行一步,坐在其内。 江陵心念一动,也就在外边坐下,没再进去。 蔡老道:“小友,且里面来坐。” 江陵耸耸肩,道:“我还是坐外边吧,兴许往前边走,还能瞧见我那马匹。” 这自是推说而已, 不愿入内,只是他觉得进去之后,跟这蔡老也没甚可说的,两人沉默相处难免尴尬。 与其如此,还不如坐外边,还可欣赏沿途风景。 蔡老听他这么说,也未强求。 帘子放下后,那蔡爷也开始坐正姿态。 江陵“识趣”的没有进入里边与老爷同车,似是获了他几分好感。 “小子,坐好了。” 长鞭一甩,双马疾驰,马车在官道上颠簸行进。 122章 悍卒 蔡爷,是个仆人,可在持刀之后,那一身的凌冽杀气,却像个身经百战的老兵。 且嗓门洪亮,一人面对七八个贼人,如视草芥。 江陵回头看蔡老一眼,刚欲说话,蔡老却道:“小友勿惊,有蔡平、蔡安在,区区几个贼人,不在话下。” 蔡老此话,也正是印证了江陵的猜想——那蔡爷,或真是个高手。 其实自上了马车之后,他就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是一直都没想起来是哪里不对。 直到碰到山贼,他才忽然想起。 像蔡老这般大户,若要远行,且带着家眷在身边,这随行一路,岂能不带几个护卫? 可这前后两辆马车,均只有赶车一仆。 “蔡平,顾好夫人小姐,莫使受惊。”蔡老掀开帘子,也朝后边说了声。 “老爷放心。” 后面的赶车仆也拎着朴刀,他既叫蔡平,那刚刚与江陵并坐的,应是叫蔡安了。 “上!” 路边贼人见这行车队伍,只有两人能战,心中也是冷笑。 区区两人,也敢挡他们这群狼? 有三人合力就朝蔡安杀去,两人使矛,一人使刀。 蔡安手中朴刀一转,马步乍开,横刀一格,就将一长矛挡去。 再斜手一劈,与贼人的大刀相撞,他浑厚的力道震得贼人握持不住,手中的刀竟当场跌在了地上。 “嗬,是个练家子!” 失刀的贼人退后,两个持矛的贼人并肩杀来。 蔡安却咬牙挺近,身往左右相侧,避开一矛,另一矛刺中他肩头,鲜血当场飙出。 可他却硬受这一矛,也强行追步,一刀挥扫,恁是将那丢了刀的贼人劈了一刀。 一刀沿着后背劈下, 那贼人痛叫一声,当场栽倒。 蔡安虎目圆睁,朴刀见血,杀气更盛,回扫一刀,斩断了一根长矛。 那两个贼人见他武艺了得,一时不敢近。 拖着同伴后退,拉开距离。 那背后中刀的贼人,只在地上挣扎了会儿,似就咽了气。 其余人等见状,皆不敢轻易再上。 “用弓箭,射他。” 也不知是谁喊了声,剩下的贼人拿出弓来。 五六支箭同时发射, 蔡安挡开两箭,腿上中了一箭。 恰时,后边的蔡平忽至,他手中亦持有一弓,从后面杀来。一弓竟能引发双箭。 只连射两次,便将贼人射伤。 贼人出师不利,速速撤离。 七八人来,走时只剩下四人,且其中三人还受了伤。 江陵点点头,确认了这两人的武艺的确不错。 至少在凡人当中,武艺算是一流的。 ‘也难怪这蔡老不必携带其他护卫,有这两人在,一人擅长冲锋陷阵,一人擅长骑射护掩,便是一次遇上十几个贼人,或也不算问题。’ 方才那蔡平在后面顾着女眷,若是与蔡安并肩而上,这七八个贼人或能全部诛灭。 “一群土鸡瓦狗之辈。” 蔡平蔡安合力将拦路的巨木推开,然后蔡平就帮蔡安拔去箭矢,替他上药。 手法简单,撩开衣服,就往伤口撒上金疮药,就算是完事。 待蔡安回来,蔡老问他:“蔡安,你那伤,可重?” 蔡安咧嘴而笑:“让老爷担心了,小人皮糙肉厚,不算什么,皮外伤尔,过个几天,也就好了。” 蔡老终是不懂岐黄,听他这般说,也自就信了。 “上路吧。” “好。” 马车继续前行。 初时,那蔡安并无异样。 好似真是个硬汉,寻常伤痛放不倒他。 可是驰行了十多里后,他脸色渐白,整个人精神也开始不振。 但他还在强撑, “前边再过四十里,就能到驿站,天黑之前,得加快点速度了。路上或有颠簸,老爷且注意了。” 蔡老又拿起书本看了起来:“无碍。” 马车加速驰骋。 江陵就坐在那蔡安边上,见他肩头和腿上血液已然将衣物浸透。 这般跑下去,也不怕血尽人亡? 出于好心,他就说了声:“这大叔,你这伤患,只这般处理,怕是不行。” 蔡安轻笑一声,脸上露出自豪来:“这算甚么?当年镇守边疆的时候,受过的伤比这更多更重,这点伤,只算皮毛而已。” 江陵心笑,你就嘴硬吧你,当年你或是年轻,身体扛得住,自是无虞;可如今,你也年岁不小,还真以为有年轻时那么能扛? 可蔡安自笃无事,他也不便多言。 说是前行再过四十里,便可到驿站。 这四十里路,听着不远,可从这崎岖的山路驰去,却要不少时间。 因速度加快,常人尚觉颠簸不适,何况伤者? 只十五里路后,蔡安再撑不下去, 赶车途中,那脑袋摇摇晃晃,仿佛醉倒一般,随时都要掉下车去。 但他终是矜业,在感觉到自己扛不住的时候,立刻拉住缰绳,将马给拉停了下来。 马车停住,他扶着脑袋,还不及说两句话,便双眼发黑,朝车板上倒了下去。 蔡老因拉着帘子在看书,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将帘子再度拉开,才看到蔡安竟成了这般。 “蔡安?你这是怎了?” 后边的蔡平听到情况,来到前边,看了看蔡安的情况,对蔡老说道:“老爷,勿担心,蔡安失血过多,休息一会儿,或就无碍了。” 扯开衣物,他又给蔡安撒了些金疮药。 江陵见了,忍不住摇头起来:“他这伤,可不算轻了,你这般施为,就可救他?” 哪知那蔡平说话更是呛人,道:“黄毛小子,你懂个甚?老子在边军抗击外族的时候,你尚不知在哪里。这金创之伤,自然要用金创之药,不这般施为,要哪般施为?” 原来,这两人曾是边军。 在战场上见过血的,难怪悍勇。 江陵道:“放在从前,这点伤或是无碍。可如今,你二人年岁也是不小,已过青壮之龄,再这般施为,不出三日,他命必是难保。” “胡言乱语,你不懂,便不要多嘴。”蔡平继续撒药。 撒完药,就跟蔡老说,将蔡安放去后面马车的车板上稍作休息。 这驱马之事,由他来替代。 只要后面马车跟着前面,一人驱驾也依然可行。 蔡老没管这许多,大抵是以前也遇过类似事情,就都交由蔡平处置了。 江陵虽提出蔡安的伤有问题,却都被蔡平否定。 蔡老也道他书生一个,于伤道经验,自是不如蔡平。便也未多说。 关上帘子,他又看他的书去。 123章 跋涉四十里后,果见驿站在前。 此驿站里算上驿丞驿卒共十数人,当马车到来,驿站上下皆是客气相迎。 便是那驿丞,也是亲自出来,言语之间,尽是讨好。 蔡老与蔡安、蔡平不同,他似乎对任何人都态度较为温和。 被迎入驿站,相关人等,也都被安排了歇息之所。 因是驿站不是酒楼,住房不多,江陵也只能与蔡平蔡安稍作凑合。 蔡老一家直接进了后院,那里边看着装潢要好很多,大抵都是用来接待贵人的。 那第二辆马车是直接驱赶进去了,自始至终,江陵也没瞧见蔡老家的任何一个女眷。 按照蔡老的打算,在这个驿站,只是暂做休整。 稍后还是要出发的。 驿丞为了招待蔡老,在把他们安顿之后,立马就吩咐下面人,设酒杀鸡作食。 连江陵和蔡平、蔡安,三人也分到一只鸡,一盘青菜,一盘烟熏兔子肉。 须知这般伙食规格,若非是蔡老面子够大,蔡平蔡安这类当随从的,可吃不上这个。 江陵没甚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罢。 那蔡平蔡安却是食量惊人,脸盆大的饭钵,他们两个恁是干完了一大盆。 三个菜,也吃点半点不剩。 反观江陵拿的是小碗,只那小半碗就罢了筷。 看在蔡平眼里,就颇有点不屑的意思。 大抵也是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身为个男子汉,只吃那么点,跟娘们也似,也怪不得手无缚鸡之力。 吃饭间,三人都没说什么话。 蔡平的性子比蔡安还冷淡,根本不可能主动说什么话。 蔡安因为受了伤,吃了东西,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看他的样子,似乎精神头还不错。 在驿站大约休息了个把时辰, 后院就有一丫鬟出来,隔着院门,招呼了一声。 蔡平蔡安闻声起身,备好车马,就在外面等待。 这中午休息,马匹也被喂饱了草料,正是抖擞阔步,英姿正爽。 “走吧。” 蔡老上车,似也乏了,就在车内稍躺。 蔡平依旧在前面驾车,蔡安在后面跟着。 下午的路依旧崎岖颠簸, 偶尔的闲谈,江陵才知这居然已算好路了。 走这官道,最怕的是那种江水改道,半湿半干的路道。有时候,谁也不知那路上的淤泥、坑洞会有多深,稍有不慎陷入进去,就是个麻烦。 有江陵主动说话,蔡平这个闷子也会偶尔答他几句。 许是路上过于无聊,若不说几句话,也是无趣。 说起这道路,蔡平道:“便是这路,每年朝廷都要花费不少银钱修缮。这官道通南北,修缮所需之数,说出来怕是吓死你。” 江陵:“既然每年都在修,为何这路还是这般难走?” 蔡平道:“若是京城那边,道路自然好走,地面皆以青砖铺置,马儿跑起来都要省力许多。可这贯通南北的官道,也根本用不起那巨量青砖,便是掏空国库,也难修成。这路每年虽有修缮,可一旦下雨,免不了有个塌陷滑坡,我须告诉你,这路儿,已算是好走了。” 江陵抿嘴道:“修路,其实也不必用青砖,有一种东西叫沥青,以它混合砂石来铺路,不但坚固,更是经久耐用,比青砖路或还更好。一次铺成,或数十年都不用修缮。” 古代不存在超载,所以沥青路,基本也难压坏。 “沥青?”蔡平嗤笑一声,再次笑他无知:“那种东西,岂能用来铺路?沥青剥皮我倒是听过,用沥青来铺路,简直闻所未闻。” 江陵也懒得多作解释,心说,现在你不相信,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满世界都是沥青路,既平坦又美观。 这话题终结之后,蔡平忽然也主动问起一问题来:“听说,你之前卖饵料于我家老爷,竟卖了五十两银子?” 问话的口气,颇为嫌弃,或许他一开始就说话呛人,为的就是这原因。 “那饵料可是好用?”江陵未答反问了一句。 蔡平略顿了一下:“用倒是好用,那天老爷回来,满载而归。只是,那区区一团饵料,就敢卖五十两,也忒贵了些。” “既然好用,那就绝对值得那个价钱。” “一团钓鱼的饵料,也配值五十两?” 须知他和蔡安一年的薪俸,也才二十两出头。 也难怪他在知道这事之后,心中不甚太平。 江陵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一派泰然:“配与不配,且作一比方来较。比如一盒上等胭脂,若卖于平大叔你,你肯出钱几何?” 蔡平微哼:“我要胭脂作甚?再好的胭脂,便卖一文我也不要。” 江陵:“那就是了,因为你不需要,所以就算卖一文钱你也不会要。但如果卖给富家千斤,那又是另当别论了。任何东西,只有在需要的人手中,才能体现价值。 你家老爷,垂纶寻乐,图的就是一乐趣。若钓不到鱼,心情自是不佳。 你用五十两,也未必能买他一个开心; 可是用了我的饵料之后,他能满载而归,心愿达成,心情自然也就舒坦。如此一来,平大叔还觉得那饵料五十两,算贵吗?” 蔡平听了这话,忽然觉得竟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再也驳不出话来。 淌过一片低泥泞区,马儿跑得稍快,忽然轮子陷进了泥坑里,拔不出来。 蔡平下马,经验老道,拿出一块木板就垫在轮子下面,接着往后边铺垫石头。 他让江陵驾马前行,等轮子拖出坑洞后,那左边的山上松树林里,忽然哦吼哦吼地传出一阵阵吆喝声来。 一群奔马突来, 一个个手持长刀、弓箭从松木林里冲出来,往这边围靠。 中有一人,怒火中烧,指着那正欲上车的蔡平就喝道:“四当家的,就是他,咱折的那几个兄弟,就是这两个狗娘养的干的。” 那唤作四当家的,身材魁梧,坐在马上宛若一尊人熊。 四方大盘脸,满面络腮胡,那眼儿呈三角状,驱马来到蔡平身边,就一脚将他踹进了泥浆里。 蔡平此时手无寸铁,又被众多箭矢所瞄,不敢妄动。 后面的蔡安受伤不轻,又要顾着后面的女眷,一时也未敢轻动。 挨了一脚后,蔡平作势欲起。 那四当家却道:“敢动一下,我杀光你们所有人。” 125章 看前面黑洞洞 蔡老只微微一笑,那蔡安听了,却是耷拉着眼眸,说道:“你这小子,还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口气,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安敢说这种保人无虞的话来?简直是胡吹大气。” 其他人虽未说话,其心里大抵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连蔡老在内,也只当江陵刚才所言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他自己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说的话,大多时候都是客气和表示,哪能句句都当真啊? 江陵也不解释,看着精神不振的蔡安:“安大叔,你如今感觉怎样?” 蔡安显然不甚良好,说话时也只是强自出声。 适才上山来,他的伤口又出了不少的血。 此时蔡平不在,其他人不通医道,也没谁帮他。也或者说,像蔡老这般身份的人,也从来不会做这般事情。 蔡安躺在干草上,长长缓出一口气来:“只是稍觉疲累而已,待我休憩须臾,再起来杀将出去,定将这些贼人诛个干干净净。” “你这话,倒更像是胡吹大气。”江陵笑道。 蔡安闭上眼,不再言语。 蔡老则道:“你们也都不必惊慌,那些强人若要害人性命,便不会让我们上山了。既然到了这,谅他们只是求财而已。待蔡平将银钱带到,明日正午之前,我们大抵是能继续上路的。” 说完,他从袖子里竟抽出一本书来,借着窗缝里透来的光,又看将起来。 真个是半点也不担心。 至于蔡夫人和蔡小姐,她们依偎一处,皆不言语。有蔡老这主心骨在,她们似也心中颇安。 江陵算了算路程,今日到这,花了大半日的时间才至。 那蔡平骑马而归,速度虽要快过马车,可这一来一回,还要筹备银钱,也的确最快也要到明天上午才能来。 闷于房内没人说话,江陵也干脆就坐而冥想,打坐起来。 今日这随遇而安的心境,似是较之前又有提升。 那元池大小,已宛如一个水缸,里面灵力充沛。 在元池之外,那河图石画分外惹眼,紫光闪亮的点,总有人影在晃动,那都是之前经历过的人和事。 不知不觉入定之后,江陵忽觉自身勾动地下阴力, 由下肢,丝丝缠绕,弥漫而来。 ‘此地,居然是个阴气聚集之所。’ 大概是这里曾经遭的杀孽太多,亦或者是本来就易汇聚阴气。 江陵在没有聂倩的辅助下,也能感觉到大量的阴气在朝自身汇聚。 当地下的阴气,汇入到体内,与元池里的灵力交汇之后。 此二者,似在发生奇妙的反应。 就好似水与土的融合,有生命即将于其中要诞生出来。 ‘这是……二阴交汇?’ 《乾坤一气功》中所载的五种境界,【一元初始】、【二阴交汇】、【三花聚顶】、【四象通明】、【五气朝元】。 这【二阴交汇】,本是地脉阴气与自身阴气汇合,从而聚阴而生阳。 江陵本以为自己达不成这【二阴交汇】,因为自己体内根本产生不了阳气。 可谁知,如今这【二阴交汇】在没有阳气的情况下,还是成了。 【二阴交汇】的结果,是在元池里产生灵力种子,待这个种子生根长叶,便可算是圆满。 若待花开,那便是【三花聚顶】之境了。 ‘还真是有点意外。’ 他在这里打坐,汲取着地脉流淌的阴力。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让这本就阴暗的木棚里愈发森冷起来。 初始,众人尚无觉察,只道山间自是有些冷意。 直到小半时辰后,那蔡夫人母女不由地是相互又靠近了一些。 连带那几个丫鬟,也开始抱团取暖,觉得凉飕。 蔡老拿着书,看着看着也失了兴致,大抵也是觉得发冷,不便再看。 如此这般,至傍晚时,凉意更甚。 蔡夫人脸色都有些泛白起来, 那几个丫鬟也朝她靠拢了去,聚在一起。 蔡老见状,就与外面喊话,让山贼能否给些被褥与女眷使用? 山贼直接就冷笑了:“被褥?你当你是来做客的?还被褥?若不是四当家发话,老子早就饶不了你们了。” 原来,那山贼正是遭过蔡平蔡安击杀所幸存者。 心中怨气颇大,那四当家让他来看守,倒也是有些盘算。 求不到被褥,蔡老对蔡夫人说道:“那些强人难以相舆,也就只能委屈夫人忍一忍了,忍到明天,也就好了。” 蔡夫人轻轻颔首,回之微笑。 天色发黑,到了酉时之后,这木棚里,果然更冷了起来。 那些贼人不给被褥,也不给食物,那几个丫鬟终是忍不住,躲着抽泣了几声。 蔡老虽没对山贼说狠话,但江陵睁开眼后,隐见他眼神深处,是有了几分凉意的。 蔡夫人忽咳嗽起来,脸色难看。 蔡老予以关心,到她身边叹道:“果真是犯病了,这些山贼,当真是欺人太甚。” 外面天色变黑,这木棚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陵听着啜泣声愈发明显,知道她们是在这又冷又饿的环境里,心态垮了。 心一垮,人就容易崩溃。 蔡老听得烦躁,喝道:“哭什么?便是哭死,又有何用?” 一向温和的他, 江陵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般凶态。 三个丫鬟立马止声,只是那三短一长的呼吸,终难抑制。 这边方罢,蔡安那边,忽生呓语来。 江陵于身上摸索了一下,竟拿出了火烛来,又在包袱里摸索,拿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点起火来。 当烛光亮起,驱散黑暗,恍惚的人心似也寻到了稳定。 众人目光皆亮,看着灯火。 江陵微微一笑:“所幸我这包袱没被他们搜了去,恰巧有松蜡一根。” 借着烛光映照,只见那蔡安躺在地上,四肢正在发颤。 额头上,冷汗如豆,频繁冒出。 江陵以手指探之,稍叹一口。 终是发烧了! 这里环境不净,他白日失血又多,伤口发炎,早在意料。 拍了拍他,“安大叔,你如今可还能杀将出去?灭他们一个干干净净?” 蔡安五尺的汉子,这会儿连个声都吭不出来,甚至人如魔怔,连神儿都醒转不来。 蔡老发现不对,也走过来拍他:“蔡安?” 126章 蔡夫人 “白日说你逞强,你不信,如今,可知厉害?” 江陵轻轻一笑,从身上拿出药来,喂他吃下几颗。 这金创之伤,无论青霉素还是头孢,都有抗炎作用。 当着蔡老的面,他从包里又摸了下,拿出一个水壶,一个小木箱。 用水壶给蔡安灌了点水,将药吞了下去。 之后打开木箱,拿出针线,先与之清创伤口,然后再以针线缝合。 蔡老先是瞧着,而后惊着。 他也不知江陵喂了什么给蔡安服用,只见那东西是白色片状小丸,服用之后,竟还洗去蔡安伤口上的金创之药将那血肉再翻出来。 这般血腥画面,蔡老瞧得心中发麻。 虽有觉得江陵举措不妥,但他也不懂岐黄之道,又看了会儿,见江陵竟还用针线将之伤口在缝合。 这般术法,他也是生平仅见。 虽觉怪异新奇,但看起来,似乎也算有些模样。 半个时辰后, 蔡安从昏睡里醒来,身上冷汗也早已褪去。 醒来的他,也似感到了受伤的地方有些异样,瞧了两眼,才发现,那伤口竟如衣物补丁一样,被针线所缝合了。 “蔡安,你醒了?”蔡老语气惊讶,朝他看来。 “是的,老爷,这睡了一觉,已恢复了不少气力。”蔡安振作着,就想站起来。 江陵瞧着,也是感叹他这体质的确甚好,才服药一个多小时而已,烧就退了,精神看起来也算不错。 忽道:“你若乱动崩开了伤口,我可就不给你缝第二次了。” 蔡安一愣,看着江陵:“这伤口,是你缝的?” 蔡老此时啧啧称奇:“蔡安,你得多谢这位小友,适才你浑身冷汗涔涔,昏睡不醒,是这小友为你送药施针,才令你安然醒来。” 说着,目光意外地对着江陵:“老夫也未想到,小友竟还懂得岐黄之术。” “略懂而已。”江陵收起木盒里的用具。 蔡安活动了一下手脚,伤处虽然还痛,但这般处理之后,的确较之前要好得多了。稍有动作之下,也不会随意出血。 他这才想到,白天江陵对他以金疮药直接敷在伤口上的做法提出质疑,那会儿他和蔡平一致说他不懂就别多言。 可现在看来,这小子还真不是随意说说而已! 至少,比起他们这两个老兵,应该是更懂得伤患处理之术的。 念此,蔡安朝江陵一拱手:“多谢了。” 江陵只一笑了之。 时逢蔡夫人咳嗽又起,蔡小姐轻抚其背,也难抑制。 蔡老犹豫二三,终向江陵问口:“小友既通岐黄之术,可有法子治一治内子这寒咳之症?” 若非环境所限,他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有道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江陵才多少年岁,便是粗通医道,估也是半桶水罢了。 以蔡老身份,万不会请他来给自己妻子诊治。 可这会儿是在山贼的圈禁之内,也是无法之法。 江陵:“尊夫人这病因,从何而起?” 蔡老:“许是自幼而起,在生下小女之后,发作更频,无论四季,皆是触寒即发。每次发作,都要服药月余,才可压制。 若不服药,寒咳起来,彻夜难眠。如今在这儿,无处熬药,也着实无法了。” “寒咳之症,多发肺疾,若想知它根源,还得望闻问切。不知方便否?” 于医道,江陵的确是半桶水。 但他如今已是非常之人,法眼若开,能看到许多一流郎中也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五脏脉理,他只要稍加触碰,皆能感知得出来。 “请。” 蔡老定是极为疼爱这蔡夫人,略一思索,就让丫鬟让开。给江陵腾出一地。 江陵端着木箱过来, 蔡夫人也是会意,将那白嫩纤细的手腕抬出,置于那木箱之上。 江陵先是切脉, 把脉之术,他只懂皮毛。 探脉二三,也没探出个所以然。 接着,他从木箱里拿出一个听诊器来,挂在耳朵上,就拿着另一端要去探那蔡夫人的胸口。 蔡夫人很避讳的就退了一步, 蔡老全程看着,忽也问之:“小友这是何意?” 江陵稍稍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或有不妥。 就道:“老先生有所不知,此乃听诊器也,探人肺腑,可听病因。” “听诊器?” 蔡夫人缠病多年,瞧过的大夫郎中也有数十位之多。 蔡老多有旁观,也是从未见过有这般奇异之物。 江陵未免他误会,就摘下听诊器递给他:“老先生或可试试。” 蔡老半信半疑,拿起听诊器就学他之前样儿,一端戴双耳,一端探向自己胸口。 这一听之下,果然是心跳、呼吸皆是清晰可闻。 “此物,倒也神奇。” 听完,他终是信了,将听诊器还给江陵。 江陵歉意笑笑,再将听诊器戴在自己耳朵上,将另一端却是递给了蔡小姐。 既男女有别,那接触身体的动作,倒是可以让蔡小姐代劳。 蔡小姐看了看他,得他示意,也方知其意。 蔡夫人放开心防后,这坐回原地。 当蔡小姐拿着听盘探她胸口时,虽不是江陵拿的,可她还是含羞带涩瞥了江陵几眼。 身体微缩,带着怯意。 江陵知她不好意思,便没拿目光去瞧她。 只道:“夫人须将脊背挺直才好,如此才可听个清切。” 蔡夫人微微含唇,咳了几声,终也是听他之言,将胸儿挺起。 要说,这成熟女人,确是韵味十足。 上身曲线,自她这一挺起,立马弧凸有致。 听诊器的另一端,虽不在江陵手里,可是在触碰到对方身体时,那种成熟的柔软,似乎仍能透过听诊器,传达过来。 ‘蔡夫人,真是好年轻呢。’ 为避尴尬,他干脆闭上眼来,一缕神念顺着听诊器蔓延到蔡夫人身上。视其心脉,这才知她肺部之疾,乃是寒气郁结所致。 一方面,该是以前咳得剧烈落下了病根。 另一方面,也是她时常爱缩着胸怀,不敢坦挺,这才让双肺舒展不得,久而自成病矣。 蔡小姐拿着听诊器,生怕江陵听不真切,忽而左移,忽而右往。 那嫩弹柔软,时而传来,不由让人神驰心摇。 前后约莫是三分钟,江陵摘下听诊器,道:“尊夫人的寒咳之疾,无甚大碍,只需开些药与她服用,就行了。” “当真?”蔡老惊疑。 以往的大夫郎中看罢,皆不敢说这等言语,只说尽力为之。 可这江陵只将心肺一听,就敢说无甚大碍? 127章 暴起暴起 这当真不是信口雌黄? 只见江陵从包里拿出一杯子,又拿一黄纸在火烛上点燃,待黄纸烧尽,将灰烬撒于杯中混合。 递给蔡夫人:“喝下去,应当就无碍了。” 蔡夫人明眸皓动,举止不定。 蔡老道:“这就是小友所谓之药?” 江陵道:“正是。” “草木为药,针石为辅,吾常见之。可这以黄纸为药,颇有些像那五斗米教之异术。” 江陵知他对这药效生疑。 那蔡夫人的病,说病也不是病,倘若肯每日将胸儿挺起,不那么缩着,双肺舒展自也无虞。 如今不过是一团阴气郁结,在外界寒气刺激下,这才双重作用,引发寒咳。 江陵所烧符纸,乃是化阴符,可灭鬼除魑。以这符纸化于水中,消除蔡夫人胸中那一团郁结阴气,自是不在话下。 “这并非异术,这黄纸乃是药物磨成粉末,研练成纸张,便于随身携带罢了。其根底还是草药。” 说着,他将杯子放在地上。 话说到这份上,信与不信,就看他们自己了。 蔡夫人此时寒咳加剧,蔡老尚未言语,那蔡小姐反倒相劝起来:“母亲不妨试试,安大叔经这先生医治,已然大好,母亲此症或也可药到病除哩。” 这次江陵首次听到蔡小姐说话,声如黄鹂,优雅动听。 “嗯。” 蔡夫人也听其劝,兀自端来符水,闭着眼儿就饮了下去。 江陵法眼注视下,那符水刚被蔡夫人饮下,她胸处阴气就由七窍上浮而散。 当真是立竿见影,卓有成效。 饮过符水,不到片刻,她那寒咳症状便就消去。 蔡小姐瞧得惊奇,喜道:“母亲,你还真未再咳了。” 蔡夫人玉指抚着稣胸,也自感觉呼吸有畅,那种咳嗽带来的肺部撕裂感也渐逝不再。 她露出三分笑意:“当真是好多了。” 边上三个丫鬟也是大喜,为她贺。 蔡老目光惊异,颔首赞道:“小友年纪轻轻,未想这医术,却是了得。” 江陵笑而不语,收起自己的用具,坐回一旁去。 “先生此药,可能根治此症否?”蔡小姐忽问。 根治? 江陵摇头。 蔡小姐道:“那此症,可有药物能根治?母亲每年受此症状折磨,不胜其苦,若能有根治之法,必厚报于先生。” 蔡老亦是点头:“小友若能根治内子之疾,所需银钱,不在话下。” 江陵笑着看了蔡夫人一眼,见她容颜上仍带着三分羞涩,便道:“想要根治,还得看夫人自己,她若能做到,此病或可不药而治。” 蔡老:“哦?愿闻其详。” 江陵没有直言相说,而是拿出纸笔,写下一话,递蔡夫人。 蔡夫人看后,目光惊羞地瞥他一眼,然后那面颊似也不自觉红透起来。 江陵正色道:“医者本心,绝无冒犯,夫人如能做到,寒咳之症,或不会再现。” 蔡小姐很好奇那纸条上写了什么,想凑去看,蔡夫人却将纸条收了。 然后,她也轻言细语道了声谢。 接着她目光下移,瞧着胸前饱满。 一时羞赧自持,终是不敢挺来。 蔡安一早就知避讳,两眼一闭在静默着。 江陵瞧着蔡夫人的矜持,心中也觉好笑。 到底是这个时代的女人,若在后世,许多女子巴不得那儿大一些。 挺起来,还越高越好。 在这时代里,女子反而易引为羞,连挺胸动作,都耻于去做。 木棚里的烛光,烧到末尾。 那看守的贼人,似也忽然发现木棚里的异样。 持着刀就过来,打着呵欠,用刀背拍了拍门柱:“谁让你们点火烛的?你们身上竟还带了这东西?” 两贼人打开门来,就要搜刮。 那躺在地上一直装作静默的蔡安,却忽如猛虎般,原地暴起。 他于裤腿之下拔出两柄短刀,俯冲而上,只一个【螳螂捕蝉】的动作,便将那双刃插进了山贼的咽喉。 两个山贼还未反应过来,喉咙里就开始冒着血泡,沙沙有声。 所有人都瞧得一惊, 尤其是那三个丫鬟,捂着嘴就尖叫起来。 蔡安猛地一声低喝:“闭嘴,休要发声。” 蔡老也以严厉目光瞪了那三个丫鬟一眼,然后皱眉:“蔡安,何至于此?” 他的原本打算,是等明日蔡平带钱来,与贼人交割后,安安生生离去便是。 可此时,蔡安暴起而杀人,可算是兵行险着。 一个不慎,惹恼了贼人,怕是所有人都难有好歹。 蔡安道:“老爷,非是我要冒险,而是那天行山的四当家绝不可信。此人之名,我早有耳闻,惯于杀戮,言而无信。曾有不少人落于他手,不但要了钱,更是要了命。 我既于老爷效命,自当保老爷一家周全。此时夜色浓黑,我们悄然摸走,或还有一线生机。” 蔡老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见那山贼已死,也没甚好再说的了。 “妍儿,扶你母亲,我们下山。” 蔡安灭去烛光,兀自先行一步,从这木棚里溜了出去。 未过须臾, 江陵听到若干惨叫于夜色里传来, 其后,蔡安匆匆跑回,看样子,是他摸黑将剩下几个看守的贼人,一并给灭了口了。 这个时候人都困倦,摸黑杀人,让他成功得逞。 江陵叹他不愧是边军出身,这下手之凌厉,行事之果断,远非这山中蟊贼可比。 而且,须知他身上带伤,之前伤口只是稍加缝合,吃了点消炎药而已。 此时看他,生龙活虎,宛若全盛无虞。 “老爷夫人可先行一步,我留下断后。” 蔡老果断非常,一决定要走,就毫无迟疑,他第一个顺山而下。 后边的三个丫鬟惊慌失措,虽不敢乱叫,可心中终是慌的。 伴着蔡夫人与蔡小姐这母女,跌跌撞撞,未走多远,就与蔡老在林中失散。 到底都是女子,平时常坐绣花房,身手哪如男儿矫健? 这夜里行路,于她们,当真是步履维艰。 蔡老远去,再未回头。 江陵跟在后边,心中忽叹,这便是所谓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木棚里时,蔡老还表现得对蔡夫人关怀备至。 可这决定下山后,他就自行先去,未再顾管他人。 这般果断做派,倒也有那刘邦的几分风采。 只走了十余丈而已,蔡夫人即便是在搀扶之下,也摔倒了数次。 江陵看之不忍,就上前来,从蔡小姐手中接过蔡夫人,横抱而起。 “我来带路,你们都跟着我罢!” 129章 江陵:终还是要我出面了 有一汉子手里拿着巨锤,忽故意在一石头上怒砸下去,重吼一声。 那敲击的震响,混着他的吼声,吓得五个女人都发出了动静。 他得意一笑,“这就叫敲山震虎,我可是听到了,她们都在这石头后面。” “老六,果然还是你有办法。” “嘿嘿嘿,那蔡夫人今晚归我,其他的,你们各自商量,如何?” “凭甚么蔡夫人归你?按说,她理应归我才对,毕竟黑子可是我养大的。” “争甚么,一起玩,岂不更妙?” 他们一手拿着兵器,一手提着灯笼。 当一人越上巨石之顶,以烛光洒落下去,也果然是瞧见了下面藏着的几个女人。 三个丫鬟绝望惊叫, 蔡夫人和蔡小姐也相互抱在一起,心中叫苦。 尤其是蔡夫人,此时万分悔恨,方才如不是她“啊”了那一声,这贼人早该远去。 ‘是我……害了大家!’ 她愧疚地落下泪来,同时也害怕非常,也不知落入这些山贼手中之后,会有怎样下场。 听着刚才这几个贼人那满口的污言秽语,只怕她们这几个女人的身子,今晚都将清白难保。 “嗐,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可到头来,还得是我出面才行。” 江陵仰天说了一声,然后回头对蔡夫人几个说道:“也不必害怕甚么,早在山上之时,我已说过,会保你们一次。 此时,也当是我兑现承诺之刻了。” 三个丫鬟只顾啼哭, 江陵的承诺,她们未有奢望。 因为江陵终究只是个读书人,这种时候,读书人有甚用? 跟贼人讲千秋道理吗? 至于蔡夫人和蔡小姐,则是目光不忍,她们心中所想,与丫鬟是相异的。 在她们母女看来,江陵说出这话,怕是要行舍身取义之举了。 要与这五个歹人,以命相搏! 兑现承诺。 “小先生……” 蔡夫人泪光轻洒,朱唇曼启,欲言又止。 此时,怕是说甚也是无用。 江陵若舍身取义被害了性命,那下一个,便也就轮到她们这几个弱女子了。 ‘倘若真要被侮了清白,那不如在这石上一头撞死便罢!’ 蔡夫人抱紧女儿,心意渐决。 “哪里蹦出的狗犊子?就你这斤两,也想行那英雄救美之事?” “老子一锤送你上路。” 叫老六的山贼舞起铁锤,一跃而起,就朝江陵天灵盖砸来。 蔡夫人心儿一抽,紧紧抱着女儿,都不忍看这一锤结果。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江陵竟于千钧一发之际,右足挪移半圆,将身侧开。 那铁锤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砸了下去,锤个了空气。 接着,他右足在岩石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借力虎跃而起。 右手发出一掌,就击中在那老六的心口。 老六中招,五大三粗的体魄,竟骤然横飞而去,从石上滚落,跌在两丈开外。 蔡小姐瞧得目瞪口呆, 忽惊喜起来,摇了摇蔡夫人:“母亲,母亲快看……” 蔡夫人后知后觉,等她睁开眼时,已然错过了刚才那幕。 只见另有一山贼手舞长刀,从江陵侧面袭来,一刀砍他脖颈。 “小心……”她忍不住脱口而呼。 这一刀,悍猛而凌厉。 眼看那刀锋即将就要见血,江陵却站着丝毫未动,仿若未察一般。 蔡夫人替他捏了把汗,紧着手儿,连指甲扎入了自己的皮肉里也不自知。 只心中紧张,连呼吸都似忘了。 就在气短之间, 那江陵左手忽动,竟以两指伸出,往那长刀一夹。 见这一幕,蔡夫人的心儿揪得更紧。 血肉之躯,哪能硬扛那锋锐之器? 以双指去接,岂不是要被刀刃将手指齐根削去? 然而,怪事却是忽然发生了。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江陵的双指如同铁钳,一夹中那刀刃,便让它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山贼怒而抽刀, 江陵再出一掌,也是击在他胸口之上。 其人口中溢血,原地跌退了四五步,摇晃之中,栽倒在地。 见这一幕,蔡小姐愈发惊喜,“母亲……这江先生原是个习武之人,我们有救了。” 蔡夫人却在这一刻,看着江陵的身影,宛若失神了一般。 江陵接连击倒两人,忽从这岩石后面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官道上。 此时那剩下三人,因光线原因也不知具体发生何事。 只道自己两个兄弟接连栽倒,遭了狠手。 在灯笼映照下,他们看到岩石后面,走出个模样风华的少年郎。 第一反应,自是没将之放在眼里。 只道那岩石后面或有其他强人。 一山贼立马拿出弓箭,拉开满月。 另外两人也是持刀分站左右。 持箭者喝道:“后面的人,若不想死,就给我全出来。” 岩石后边,无动静,无人睬他。 他自觉伤了颜面,拉满的弓箭忽然对着江陵就放开了手指。 先杀这小子,看你们还出不出来。 江陵目视三人,忽然看着那飞来的箭矢,在他的法眼注视下,箭矢的速度似在放慢。 他再次伸出两指,往空中一夹。 只嗡的一响,飞来的箭矢还真就给他给夹住了。 被夹住的箭矢,甚至还在他指缝里嗡鸣颤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甩手一挥,箭矢原路飞回。 持箭者恍惚中只觉胸膛一痛,忽然就发现一根箭矢以他看不见的速度,贯穿了他的肩胛骨。 他痛叫一声,倒退了两三步:“点子扎手!并肩儿上。” 话儿刚落音,江陵一跃而起:“也该轮到我了。” 一道长拳,星河揽月。 一山贼抽刀回挡, 江陵以日字冲拳落在他刀身上,连击十三拳。 打得那纯铁刀身也不由朝内而弯曲, 山贼身受其震,五脏剧痛,还未及还手,就当场伏倒在地,再无动静。 接着,江陵凌空扫腿。 秋风卷落叶, 白马纵西河。 腿风弧转,将另一山贼手中的刀,踢飞了七八丈远,咄地一声如钉子般,插入树里,入木三分。 那人手掌一麻,跌退着连滚带爬,就往后跑开。 “是个练家子,身手恁得厉害!” 连带那个射箭的,此时也再不敢硬来,连忙后退骑上马背,要择路而返。 130章 狼心狗肺 望两人离去的背影,江陵捡起两根箭矢,口中只是咒语默念,然后将箭矢朝前方一掷。 只破空两声,那两根箭矢就跟活物一样,在空中如能转弯,追着那两人就透体而穿。 二人都未及呼出声来,就从马上跌落,倒在地上,已然气绝。 聂倩飘在空中,但有山贼魂魄出现,她都是当场吸纳。 五条魂魄入体,她的身体莹白而亮彩。 “主人,我感觉身体,似要产生某种变化了。” 她飘到江陵身边,只觉体内如有电流在涌动,这些日子以来,她吞噬的生魂不在少数。 如今,怕是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了。 “但,好像还差一点。” 江陵:“那就再多吞几个魂魄便是。” 他也很想看看,聂倩的鬼修,如果再进一步,会是什么样子。 趁着蔡夫人她们还未出来,他将地上死尸丢向远处,做了清理。 回到岩石边,才将五个女人唤了出来。 她们蹑手蹑脚,紧张兮兮。 在外面没瞧见贼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江先生,那贼人可是被你打跑了?” 跑? 跑倒是一个都没跑掉。 但对她们这些凡尘女子,若实话相说,只怕会吓到她们。 江陵便道:“侥幸打退了他们。” 牵过几匹马来,问道:“你们可会骑马?” 五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摇头。 似蔡夫人、蔡小姐这般大家闺秀,又怎会学那马术? 那丫鬟瞧着年岁更小,就更加不会了。 “那你们就且在这里等我一下罢。” “江先生,你……要离去哪?” 蔡小姐喊他一声,方才她们瞧见江陵击退贼人,已将他视为主心倚仗。 他若不在这,她们几个心中都将没底。 “安大叔冒死断后,我且去瞧瞧,你们勿忧,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翻身上马,就往来时路疾驰了去。 二三里路,只须臾便到了山脚。 忽听远处马蹄声乱,人吼马嘶,甚为嘈杂。 江陵长目望去,只见视线尽头处,无数火把在闪耀。 夜色中,还有阵阵兵器交鸣声隐约传来。 ‘莫是青阳城出了兵,已跟山贼打在一起了?’ 心中一动,他策马循去。 待得相近,果见有两方人马在前路厮杀。 杀到末尾,一方溃败,向山上潜逃。 另一方略作休整,就要追击上山。 江陵看着满地尸体,唤了聂倩一声。 然,官军群里,忽有人看见了他,举弓就射来一箭。 江陵弯身而闪避, 官军冲出五六骑,对他要形成围剿。 可也忽然,有一人喊道:“罢手,莫要放箭。” 那人从人群里策马而出,威风凛凛。 这在场甲胄,皆听他号令。 烛光之下,那人模样渐于清晰,竟,正是那之前从山上先跑一步的蔡老。 随在他身边者,也正好是那蔡平。 看到他两人一同出现,江陵心中也忽然明白起来。 ——敢情,那蔡平之前跑回青阳县,并没有去筹银子,而是筹来了官军。 “前边可是江陵小友?” 江陵策马及近,对着蔡老,拱手示意。 “果然是你。” 蔡老双眼微眯,见到江陵毫发无损,似觉相当意外。 “小友一路过来,可曾看到老夫家眷何在?” “令夫人及小姐,就在前边,顺官道往北,便可见到她们。” 蔡老一听,就对蔡平打了个手势。 蔡平会意,领着几个人就策马疾去,去接应蔡夫人她们去了。 “老夫本不欲行这刀兵之事,只奈何这天行山匪众,实是欺人太甚。今日若不灭之,老夫也无颜再对家乡父老。” 蔡老言语之间意气风发,忽举起手中圣旨,喝道:“古县尉,且随老夫上山剿贼。” “是!” 青阳县县尉这次竟也是亲自带队而来,衙门里的衙役、捕快也纷纷齐到。人数颇多。 江陵见状,忽也好奇蔡老复起,到底是个什么官儿,竟能有权力调得动整个青阳县的武备。 “上山!” 蔡老一声令下,甲胄附体的官军就齐刷刷举着火把要闯山门。 “江陵小友,此欲何往?” 临上山前,蔡老忽朝他问话。 江陵:“适才瞧见这边动静,便觉有异,这才过来看看。未想老先生你竟带来这般阵仗,在这大杀四方。” 蔡老微微一笑,眸光一动,指着那山尖儿:“有道是男儿当杀人,灭尽不平事。如今官军亲来,已拿首胜,小友可敢随老夫一块,今晚替天行道,一鼓作气,剿灭这天行山匪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江陵总觉得此刻的蔡老,与之前的蔡老已有所不同。 包括说话时的神情,甚至语气。 若说之前的蔡老,在他印象里是个儒雅温和的。 那此刻的蔡老,便是那种城府幽深,且又锋芒毕露的。 “怎的?莫是怕了?” 见江陵未立刻回答,他眼眸微凝,冷笑一声。 江陵拱手道:“既老先生相邀,那自当不却。” “好,那就且让老夫瞧瞧你这郭北男儿,有几分血性。” 蔡老伸手做请,让江陵随官军先行上山。 江陵略顿几秒,终是策马而去。 却未觉在他背后,蔡老忽持起弓箭,拉成满月。 在他上坡之时,忽然引弦而动,一箭劲发。 这一箭射去,江陵应声倒地,胯下之马受惊蹿入了丛林之中。 青阳县尉疑道:“蔡大人,这是何意?” 想诗会那日,蔡大人可是当着众人面,说过这江陵乃是他一故人子侄。 怎的如今,蔡老竟然亲手射杀了此人? 蔡老冷道:“这孽畜,实乃老夫看走眼尔,他伙同山贼,欲行劫掠套财之事。也因此,才致老夫身陷囹圄,还差点害了家眷。此畜,当杀之。” 县尉惊道:“原是此人暗通了山贼,才叫蔡大人遇了险!” 蔡老:“正是。” 县尉颔首,似恍然:“也难怪了,要说蔡大人威名,谁人不知。这山贼不可能吃了熊心豹子胆,明知蔡大人奉旨上京,却还敢劫掠套财。原是此人主意,当真是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说完,县尉派出衙役上前,去拿江陵尸体。 “此等狼心狗肺之徒,且将之尸体带回,吾要将之悬挂城门口,暴尸七日,以儆效尤。” 衙役冲上山坡,跳入那草丛寻尸,却在翻找之下,甚么也没发现。 将周围寻了个遍,也未瞧见那江陵丝毫踪迹。 好似,那厮中箭之后,莫名其妙于这草林之中蒸发了一般。 131章 侏儒 “大人,寻不见尸体。” “许是被缰绳所绊,拖走了。” 林中光线太暗,江陵的马受惊而,这般猜测也是极有可能。 蔡老却对自己的那一箭颇有自信,道:“不必再管,且上山灭贼便是。” “是。” 众捕快护着蔡老和县尉,一并上山。 此时的江陵却是落在一棵柏树之上,聂倩飘在他身边。 蔡老背后放冷箭,聂倩甚是唾弃,亦为江陵抱不平。 “主人救他妻女,他不感谢便罢了,竟还背后放冷箭,要致主人于死地。这老东西,真不是好人。” 江陵把玩着手中的箭矢, 蔡老那一箭自然是没射中他。 只是,他很好奇蔡老为何要这么做。 说变脸就变脸,这变化也忒快了些。 在听到后面蔡老与县尉的对话之后,他有了几个猜测。 一者,或是他的安然出现,还骑着马,让蔡老生疑,猜他与山贼有所勾连。 二者,或是蔡老之前于山寨逃走之时,抛弃妻女,一人夺路先行,这般形象他不想被人声张出去。 三者,或是蔡老要拿他当垫脚石,今晚尽灭天行山贼寇,而他将会被冠上贼人细作之名。如此更能凸显蔡老之英明。 无论是哪个猜测,在蔡老的眼中,他都是无足轻重者。 因此,死便死了,蔡老杀他,自不用顾虑太多。 “主人,不如让我去替你出一口气?”聂倩作势就要飘走。 她如今吸了众多魂魄,浑身阴冷得很,只消贴近蔡老,缠他须臾,那阴寒之气便能透入骨髓。 以蔡老那老迈之体,必难承受。 却就在她这话刚落之际,天上阴云突起,银色雷电宛如毒蛇游动,要电闪雷鸣起来。 待她携寒风,由树上飘下。 忽然噼里啪啦,一道银电,自天上袭来,猛然就斩向聂倩所在之处。 江陵瞧着天象,心中一惊,长袖一挥,搅动一股劲风,就将聂倩荡开原地。 聂倩被惊雷所慑,浑身颤栗。 可她念头未消,稍加平复之后,又要往山路追去。 她刚一动,天上阴云再次狂涌,那银雷也蠢蠢欲动,又要往这边劈斩而来。 “回来!” 江陵终开口,及时将她喊住。 聂倩听他传唤,也慑于天上惊雷,只清风一动,又飘回到树上。 却在她回来之后,那银雷乍现,又归隐乌云之中。 聂倩大生疑窦:“主人,好奇怪,这天上的雷好像盯上了我,想劈我。莫不是我吸纳了太多生魂,引得天道不容了?” 江陵:“不像。” 他略一思忖,忽然抓起手中箭矢,默念一句咒语,对着正在上山的蔡老,就激射了过去。 轰~ 天空银蛇舞动,一道亮雷乍然降落。 其雷所劈之处, 竟正好是将那根飞在半空的箭矢之身, 箭矢中雷,半空之中当场击毁! 江陵吸了一口气,初觉恍然:“原来如此。” 聂倩也在旁边看得分明,既惊且诧,一脸不解:“主人,为何这样?这老天,竟在保他?这个老东西,何德何能?” 江陵道:“若他是常人,要杀他,自是简单,但你可否发现他与常人不一样之处?” 聂倩自带一双鬼眼,自能发现蔡老身上异处,道:“要说不一样之处,那便是此人头上三把火异常旺盛,尤其是头顶那一缕火焰,高出别人数倍。可即便这样,以我现在的状态,灭他阳火也是绰绰有余的。” 江陵道:“你的确能杀他,可是,你须知他那头上三把火,由左至右,分别是【命火】、【气火】及【运火】,命运二火一旦旺盛了,【气火】也将跟着沸腾汹涌。 【气火】越强,代表气数越强。 蔡永宁这三把火胜过常人数倍,便表示,他的命运不该终于此。 若要强行杀他,则天道会阻。 此事我原本有在书上看到,原以为只是夸张说法而已,却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关于气数一事,《乾坤一气功》里有说的明白。 以上古为例,商纣无道,也得要妖孽去破他最后那点气数,等气数尽了,才可灭之。 古之大神,都要先斩人气数,再灭其命运。 可见这气数不绝,人便难亡。 “那这老东西,我们岂不是奈何不得?” 江陵道:“暂时而已,人之气数,终有尽时,这背后一箭,我终会还他。” 此时山上激烈声起,金器碰撞,伴随着马嘶人嚎,声震八方。 今晚这官军主要是来得太过突然, 天行山贼寇未及提前准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进攻途中,蔡老更是言明此战将为县尉以及诸官军,向圣上请功。 县尉得此承诺,自是卖力无比。 他这蝇头小官,若能在圣上面前露脸,那前途必是光明坦荡。 一时间,官军气势如虹,冲到山寨里与贼人白刃血战。 双方均有死伤。 但论人数,官军居多,贼人士气一弱,自是战力大减。 很快,就于山野溃逃起来。 “且与我放火,烧了这苟且肮脏之地。今日所斩之贼,皆悉数带回,老夫他日上京,必给尔等请功封赏。” 看着前军大胜,蔡老与县尉才跟将上来。 一来就放了大火,要将贼人山寨给焚尽。 可此时,还尚有贼人在负隅顽抗。 那四当家便是首当其冲者,手中一把连环大砍刀,冲入官军阵营,七进七出。 可饶是凶猛,也终是血肉之躯,抗不过官军人数众多。 就在他眼看要葬身官军乱刀之下的时候, 大火焚烧的山寨里,竟走出一个侏儒来。 随着他的出现,更有一队贼人手持护盾,护在左右。 侏儒拿着香炉,插上三根檀香,忽咬破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请咒之后,他拿起一根檀香,就朝着那四当家投掷而去。 当四当家的被檀香击中,他整个人宛若中电一般, 躯体猛然抖擞。 侏儒大声一喝:“请神咒,武圣关羽,且临之。” 随着他话声落下,四当家的两条眉毛骤然飞耸入鬓。 两只眸子,也睁得硕大,宛如铜铃。 他那本已疲惫之躯,此时竟再激振作,手中那连环大刀呛啷一响,再次被他劈出时,竟带着赫赫破风之声。 前方官军列阵,他一刀之下,力破十会。 官军战阵只被这一刀,就劈出个缺口来! 有三人当场阵亡,支离破碎。 132章 显真灵!显真灵! “上!” 县尉亲上指挥,战阵冲杀,品字型三才成阵,十五杆长矛同时刺出。 官军和贼的最大战力区别就在于,官军或是个体战力不强,但整体配合却要远胜山贼数翻。 那四当家个人再怎勇猛,也终只有个人而已。 然而此时,那四当家的眼中竟全无惧意,即便以寡敌众,也未退半分,拎着连环大刀横劈竖砍。 十五杆长矛,他两刀斩断十二根。 另有三根突破他的防守,刺进他胸膛。 他却仿佛没有丝毫痛感, 左臂忽然环抱那三杆长矛,硬生生地连拉带扯之下,竟猛然将持矛者从战阵当中拖拽出来。 接着,连环大刀横扫千军,一刀挥霍过去,三颗头颅如熟透的椰子般,呱呱坠地。 另一侧的边军,此时趁他后方防守空虚,发起突袭,两杆长矛突刺过来,也是刺中他的身躯。 四当家仍是没有痛哼半句,只吼喝一声,霍然转身,故技重施,抓起那两根长矛,再次将持矛者拖拽出来,一刀劈杀。 他这悍猛无畏的表现,瞬间震惊了所有官军。 其余者,此时皆胆寒怯上。 便是连那古县尉,也情不自禁调转马头,向后面退开丈许。 须知这四当家的身上已连被刺中五下,鲜血将衣物都给染透了, 即便那伤,未损五脏,可于筋骨必是害得不轻。 但他却跟无事人一般, 既浑然不觉得痛,更如战神一般,越杀越勇。 “此人,到底是人是鬼?” “他根本杀不死,莫非是妖魔?” 官军窃窃私语,怯战之意,愈浓。 古县尉见状,心知必须要尽快解决掉此人才行。 若不然,等到惧意蔓延,士气变弱,那他们的战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放箭!” 当机立断,他让弓箭手上前,排成一列,齐射四当家。 刷刷刷~~~~~ 九位箭手,策马出列,箭出如雨。 四当家挥刀挡箭,只两三息,身上便如刺猬般,中了十二箭。 “哼!” 古县尉冷哼一声,心道这般你还不死? 可四当家只在原地僵愣片刻,再次抬头来,眼中红光大盛。 他再次大吼一声,阔步冲杀,连环大刀杀入战阵,左右开弓,杀得血流成河。 官军无数的长矛刺他躯体, 后排箭手的箭矢也插满了他的胸膛,可他步伐未止,还在冲阵。 一口气从原地向前冲杀了十八米,所过之处,满地血浆,人头遍是。 官军人心惶惶,再也无人敢上前去。 古县尉更是脸色大变,招呼着蔡老,就让后边撤退。 “怎会有这般猛人,便是古之悍将,恐怕也未有他这般勇猛!” 古县尉到底是当武官的,要说读书人的文采如何,他难做点评。可要说一个武人的武力如何,他完全有资格可说上两句。 蔡老脸色沉着,静默着观察了一会儿,忽看向山寨一侧的高台。 隐约间,他能看到高台后面,那侏儒在手掐印诀,似在做法。 “只怕此人,已经不算是人了。” 古县尉:“蔡大人此言何意?此人若不是人,难道是妖魔?” 蔡老道:“老夫曾闻前朝曾出妖人造乱,以【傀儡术】操纵死士,势不可挡。眼前此人,或与那傀儡术有异曲同工之处。” 傀儡术? 提起此术,古县尉忽也想起在他还是幼年的时候,似有耳闻。 “那当如何破之?” 蔡老道:“若是傀儡术操纵死士,死士只有在血流尽之时,才会倒下。血若不尽,刀剑水火皆难害其性命。” 古县尉道:“一个人的血,若要流尽,短时间也是不易。至少,似他这般凶悍,在他血流尽之前,我们要折去不少兄弟。” 蔡老道:“还有一法,就是杀掉幕后操纵者,此等妖术,宛若那提线木偶,只须将幕后操纵者斩杀,此术则自破也。” “幕后操纵者?” 古县尉目光一转,忽也是看到了那山寨边的高台:“蔡大人指着,莫非就是那侏儒?” 侏儒行为怪异,且在他的身边,还有专人守护,这一看就不对劲。 蔡老:“十之有九,问题就在那侏儒身上。” 得蔡老确定,古县尉立刻与箭手打手势,指着高台,喝道:“放箭!” 箭手弓拉满月,羽箭连发。 可那侏儒前边有护卫持盾作挡,弓箭虽密集,也难透得进去。 古县尉冷哼一声,与几个捕快说道:“既然想蹲高台,那就给老子将他台脚给斩断。” 捕快拎着朴刀,就去砍那台柱。 高台以四足而立,若断其足,祭台必垮。 那台上侏儒也似看到了动静,忽然口中咒语再念,又是一根檀香丢出去。 落在一无名山贼身上, 那山贼就好似被点将点中,身躯猛颤,一双眼睛,瞬间亮了红芒。 “当阳一喝退三军,丈八蛇矛问天齐!有请张飞张翼德,速速降临,显威名,速速降临,显威名!疾!” 咒语念完, 那无名山贼扔掉了手中的弯刀,一脚踢起地上散落的长矛,凌空抓住长杆。 他身体本显瘦弱,可此时展现的气势,竟有万军不挡之威。 随着爆吼一声, 他挥动长矛,从高台上一跃而下,长矛挥扫,将一众捕快尽数轰倒在地。 他力霸无穷,每一招一式,似皆含排山倒海之势。 古县尉瞧得眉眼一跳:“又来一个!” 蔡老肃穆道:“确是那侏儒在弄鬼,此等妖邪之术,必须先破幕后人,不然,便是杀完一个,还有一个。” 古县尉会意,与箭手再打手势,箭手也明白其意,拿出包了油布的箭矢。 要以猛火烧掉那高台! 带火的箭矢,纷落如雨,再次落向那高台,台上守卫也终是慌了。 江陵带着聂倩潜行至此,仍在一树梢上,目睹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手持连环大砍刀的四当家,这会儿一动不动, 可饶是不动,那官军们也没一个敢靠近他的。 江陵却是知道,这四当家已然殁了,其实在他体内之血流掉五分之三的时候,他就开始肢体僵硬,无法动作了。 只是此时僵站原地,那些官军误以为他还活着而已。 ‘请神术?一次只能请一个神,而且水平似也不到家,看来,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 请神之术,跟元神观想术有类似功效。 施法者修为越高,那请来的神明,所能展现的能力也就越强。 这侏儒作为操纵者,明智做法,当是隐在暗处,不叫人发觉才是上策。 如此则进可攻,退可走,足叫人难以奈何。 可他要身上高台,才施术降法,这是修为不够的表现。 修为不够,就以高祭台,借天地之气,补足自身之弱。 如今,蔡老已经窥破他的弱点,在官军人多势众之下,他那高台迟早必崩。 ‘既碰上了,那就没道理不插个手了。’ 江陵忽从身上拿出几道黄符来,先抽一道,点在额头,口中默念:“西楚霸王项王羽,逐鹿神威显真灵,去!” 黄符被他两指捻住,往树下射去。 竟如膏药一般,突然就贴在了一个因为怕死而躲在草丛里观战的山贼身上。 那山贼被黄符一贴,黄符当场消失不见,而他的双眼,忽然也是变得猩红起来。 他霍然从草丛里徒手撕开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而后更是搬起一块七八百斤的巨石,高举过头。 大喝一声,就朝官军战阵方向扔砸了去…… 133章 霸王之勇 巨石长飞而去,乍然落下,砸得一片官军头破血流。 此幕刚罢,那人大喝一声,忽又探出双手,一左一右,从地上揽起两块数百斤的巨石。 高举过头, 还要再砸! 他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势,刚一出现,就让所有人,为之侧目,为之惊! “什么?还有一个?” 蔡老和古县尉皆脸色剧变,那人双手所托之石,加起来少说也有千二百斤。 这般乱砸,谁人能顶? 且这般之力,凡人谁有? “躲开!快躲开!”古县尉和蔡老同时叫喊,让官军散开阵型。 如不及时散开,那巨石砸来,必将死伤无数。 吼! 就在他们叫喊之际,那人手中的巨石脱手了。 宛若两颗天外陨星,横空而至,那所过之处草木皆断,人畜皆伤。 有七八人,连人带马,被这巨石砸得面目全非,内脏都流了满地。 那人丢完巨石,又大步冲出丛林,到山寨边,从地上抓起一根堪比箩筐粗大的滚木,直接就扛了起来。 滚木之大,也少说重逾千斤! 他两手抡圆,抓着那滚木,就在官军战阵里横冲直撞。 这般的霸王无双,真个是无人能挡。 此人冲到哪里,哪里就是死伤一片。 “此非人哉!”古县尉脸色苍白,他还未做出举动,那胯下之马,就已兀自在退了。 ——连马,都慑于那人之威! 蔡老肃道:“倒是没看出来,那侏儒竟有这般本事,操纵了一个又一个。且一个比一个厉害,既如此,那就更加容不得他。” 古县尉咬牙一喊,自壮胆气,大喊:“给我再射,先破祭台。” 心中生畏的箭手,无法驳命,只得再次发射火矢去烧那高台。 可也在此瞬间,那位有霸王之勇的贼人忽将手中重逾千斤的滚木凌空丢来。 那些箭手射出去的箭矢,都被这滚木阻挡了下来。 不但如此,那滚木还收势不住,飞过去就砸在两匹骏马的身上。 砸得它们头颅碎裂,骑在它们身上的人,也被连带着滚下山去。 那人双目猩红,嘴唇生硬蠕动,忽喊出一言:“且取尔之首级!” 他大喝一声,盯准了古县尉,就奔杀而来。 古县尉心里一抖,直骇得冷汗狂流,立刻勒转胯下之马,叫喊道:“拦住他!” 有三人上前持长矛突刺, 那人视若无睹,迎着利刃也依旧冲杀过来。 三杆长矛刺其胸腹, 他不管不顾,径直所向,强行冲到三人面前,以双手掐断其颈。 这般表现再次骇动所有人。 古县尉策马急走,边走边喊:“继续,所有人,动手,拦住他。” 然,此时官军,皆已肝胆俱寒。 谁还敢上前送死? 便是听着古县尉的号令,也无人再敢前去冒险。 蔡老亦浑身颤栗,活六十余年,他也未曾见过这般血腥画面。一双老腿几乎都要迈不动了,所幸他也是骑着马,眼看那狠人冲着古县尉去,他当机立断扭身就走。 古县尉想跟着一起跑,可是那人追他不放,实在无法。喊不到人替他阻拦,四肢也渐自发软起来。 那人笔直朝他冲过来后,拎着一把刀,就一跃而起。 “拦住啊,快拦住,快给我拦住他啊!” 古县尉亡魂皆冒一般大喊着,吼一般。 边跑边喊。 就在他惊慌失措间,突然马失前蹄,不慎从山路滚落。 那有霸王之勇的山贼一个猛虎出山,飞跃而下,一刀送出,贯他胸怀。 当场,将古县尉刺了个透穿。 接着,有霸王之勇的山贼将手中长刀一震,那古县尉的身体更是轰然裂开,被震成了四五块,血淋淋散落满地都是。 这一幕的发生,吓得周遭官军亡魂皆冒,裤子里都流出了潮湿液体,再也不敢在此逗留。 祭祀高台上的侏儒听到动静后,忽拨开前方守卫,朝下方注目。 他一看就看到了那个有霸王之勇的山贼提着古县尉的人头,站在一棵柏树之下。 神态冷漠。 只这一眼,就看得侏儒心子狂跳,目光里也闪出了惊疑之色。 ‘这人是谁?!’ 他朝下方守卫祭台的【张飞】看去, 那才是他请神之作, 此时浑身是血,神效将逝。 可这【霸王】…… 是谁? 怎突然多了个他? 此人双目红光,状态与那【张飞】一般无二,分明也是一个请神者。 只是,这神,是谁请来的? “仙师无敌!” “仙师无敌!” 官军如潮水般溃散, 山贼们逆势翻盘。 不等侏儒心有所疑,获胜山贼,皆赞起侏儒的神术来。 可侏儒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开心。 他谨慎的目光,在到处眺望。 他想找出那个施法者到底是谁,可他望遍周围,也瞧不见任何可疑之人。 一时间,他心中反倒生出一股怕意来。 “走,此地不可久留。” 侏儒丢下这话,匆匆就从高台上下去,带人从后山开溜。 江陵在树上,将这一切都瞧了个真切。 忽也心惊,这请神术,竟能这般厉害! “小倩,这些生魂,都便宜你了。” “谢谢主人。” 聂倩飘飞而下, 山寨之前死伤无数的山贼、官军,此时生魂都在从体内飘出。 她化作寒风,从每一具尸体身上飘过,将生魂全部吞入口中。 待所有生魂收尽, 她今晚所纳之总数,已有百余。 此时的她,身上那种亮晶晶的寒光愈发惹眼。 原本她之前在上山的时候,身体就已有某种异样变化在产生了。 这会儿那种异样,更加明显。 刚吞完魂魄的她,都没有飞回到江陵背后的行囊里,直接就在地上,盘卧了起来。 她身上寒光一闪一闪,就像是星月光辉在萦绕左右。 渐渐,她衣裙尽数退去,显化出一身的冰肌玉骨。 这才是她的魂命真身! 江陵也不知她这种异象要持续多久, 此时也不好动她, 便就在一旁替她护法。 再看那霸王之勇的山贼,他双目猩红之态,已在黯淡。 请神术,虽威力可大可小,但这效力之持久,跟被请神之人的体质,也颇为相关。 适才,他力举千斤巨石,又横扛圆方巨木。 虽神勇无比,无人能敌, 可这强横的力量,也非他这孱弱之躯所能承受。 因此,他身上虽未受致命之伤,可此时身上筋骨,已是寸寸皆断了。 “归神!” 江陵轻念一声, 那人身上一张黄符忽然自燃。 待那黄符烧尽,那人果真浑身筋骨寸断,当场栽倒在地。 134章 山神可在 在山寨前护守聂倩足有个把时辰, 她非但未能醒来,反而身体居然在越变越小。 本质而言,她只是一团元魂能量体,是不具备身体的。 她所化之躯体,以及衣物,都是自身能量所化。 然而此时的她,浑身上下冰冰凉凉,已然开始具有真正的实体! ——那是阴气所聚,变虚为实。 就像是人抓不住雾气,但是雾气凝结冰霜后,就可以被抓在手中。 江陵落在她身边,伸手去触摸她, 也终于是可以碰到她的身体了。 有了那种曲线感! 但要说柔软和触感,离真人还尚有差距。 此时的她,真个在越变越小。 宛若充气女友,漏气之后肢体在急速萎缩。 前后不过一刻钟,她就缩小到了两岁孩童的大小。 又过一刻钟,她已小到只有巴掌大小。 ‘竟会变成这样?’ 见她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他也只能将她从地上捡起。 双手捧着她,只觉冰冰凉凉,像捧着一块干冰。 其时山下,官军已无动响。 但山脚处,始有火光熊起,一点红芒招摇而动,朝着山上要蔓延过来。 ‘倒也做得出来,竟放火烧山!’ 此时山林远非后世,这一把火若焚烧开来,方圆数十里都将毁于一旦。 就在江陵举步欲走的时候,天上阴云翻滚,一场磅礴大雨说来就来。 倾洒而下, 未几,那山脚滋生的火苗,便被覆灭在萌芽里。 江陵站到树尖儿上,长目远眺,却见这雨,只下这方圆五里之内。 五里之外,尚是月明星稀,一番朗态。 他忽是恍然——‘是了,每座山,自有山神,有山神在,自是不会放任这大火肆虐的。’ 想到这,他忽也想见一见这天行山山神的庐山真面目。 便从树尖儿上,踩着树叶走下来。 到一巨石边,轻拍三下, 说道:“天行山神,可否赐见?” 这本是即兴之想。 凡山神者,可鬼可妖可怪可魔。或为善,或为恶,轻易不与人见。 亦如兰若树妖, 似江陵这般,直接求见。 对方大抵是不会现身的。 然而,也就在江陵这话喊出之后。 只十丈之外,一团绿荫之中,一道雾气在萌生,接着便有一身穿黑衫儒者现身出来。 他一露面,便对江陵弯身作揖。 “小生无牙子见过上仙。” 彬彬有礼,温和卑谦。 江陵法眼凝视,再去看他。只见那绿荫之上,哪有什么黑衫儒者,分明是一条黑色巨蟒,在昂起头颅,吐着猩红信子。 ‘原来这天行山的山神,是条大蛇。’ “上仙莅临,不知有何见教?”大蛇口吐人言。 江陵法眼散去,又见他幻成人形,此皆障目术也。 他唤山神出来,本意是瞧瞧对方庐山真面目。 此时见得真身,目的已达,要说见教,自是没有。 “之前那位侏儒,尊驾可知其来历?” 黑衫儒者只一挥袖,面前三丈外,露出一几,两凳。 他上前去,请道:“上仙,请坐。” 江陵于他对面坐下, 他手再一晃,那几上有茶有酒,各一壶。 他伸手示意,喝酒还是喝茶,江陵指着酒,他就倒了两杯。 然后说道:“那侏儒应是崂山之士,两月前初来山寨,刚来便设计害死山贼大当家;不就后,二当家也染重病。 其人通术法,懂权谋;拉拢了山寨三四当家,已然当权。 月前,也曾设计害了不少有异心者,使他们落入官府圈套,被禁于青阳县大牢之中。 然,也在今午,那山寨二当家之女竟扬言救出了那些被关押之人。 四当家不信,侏儒更说她妖言惑众,要差人拿她。 可那女,倒也了得,单枪匹马脱身离去。 她一走,这山寨大权,彻底落于那侏儒之手。 吾原以为,此人有颠覆天下之志,却未想,不足半日,这山寨便成了这般样子。 说起来,还真是命中无时,莫强求。 那侏儒未有君临天下之命,便也注定,难成大器。” 江陵:“原来如此。” “上仙此来天行山,可是寻那金色肉芝而来?”大蛇忽问。 金色肉芝? 此物,江陵倒是未闻。 不过,凡肉芝者,据闻女者服之,青春永葆; 老叟食之,可退老还童; 病者服之,身轻体健。 武者服之,脱胎换骨; 文者服之,才思神助。 诸多神效,一一难述。 ‘这天行山,竟还有这等东西。’ 江陵干脆也不否认,先观其反应,见他似并无排斥之意,这才说道:“这金色肉芝,可否真有?” 这般宝物,若是对方避讳不言,那他也就直接不问了。 但对方,并无抗拒,那问问也是无妨。 黑衫儒者微微点头:“金色肉芝,确有其物。只是年岁尚小,还未长成罢了。” 江陵知道,凡大妖者,对那天材地宝皆有异样感应。 在这山林之中,能寻得山宝者,也唯有它们这些山林大妖。 许多时候,它们也是那山宝守护者。 若有人,打那山宝主意,它们爪牙之下必不留情。 一听到还未长成, 江陵便也不再多问,端起酒杯,就饮那杯中之酒。 忽听黑衫儒者又道:“让若上仙,肯助小生一事,那这金色肉芝,小生也愿拱手相让。” 听到这话, 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江陵放下酒杯,与他对视。 他道:“也非小生妄言,这金色肉芝,除小生之外,其余人等,皆难寻之。上仙固然神通广大,可无小生相助,此物也必难得也。” “想要我帮你什么事,且说来。”江陵道。 黑衫儒者忽指后山,说道:“天行岭后,有一寒潭,五年前有一大虺至此,抢占灵脉,夺我天行造化。上仙若能助小生将其赶走,那金色肉芝,小生必双手奉上。” “哦?竟有此事?” 须知从青阳县过来,绵延三百余里,皆是丘陵山地。 未曾想,在天行山这种地方,竟有寒潭存在。 既有寒潭,那也必是通接地下河流。 这山河各有主,寒潭与天行山相连,造成了一山难容二虎的局面。 无怪这黑衫儒者,难容那大虺存在。 不过,既他所求,看来,那大虺应当是本事不小,或还在他之上。 因此,他才求助江陵。 135章 虺 江陵:“天行山地势居高,后山那地儿,由风水看来,不应出现寒潭才是。那一片,当是旱地。” 后山偏北,火字当头,有水则为反常。 黑衫儒者颔首,端起酒杯敬道:“上仙所言极是,那后山在五年之前,确是旱地。只是某日地震山摇,一场地龙翻身之后,那后山之下莫名就出现了一个深潭。 其潭之深,幽不见底。数月后,那大虺突来,就占领那处。至今为止,已与小生争夺这天行山地脉之灵达五年之久。此虺鸠占鹊巢,不通情理,小生也不欲害它性命,只消将之赶走便是。” “若真如此,那倒也在情理之中,那寒潭何在,可带我去瞧瞧?” “上仙请随小生来。” 见江陵意动,黑衫儒者自是欣然。 立刻长身而起,就往后山带路。 他步伐一迈,忽左忽右,走的是蛇形步。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试探,去之飞快,一步之间,就达数丈之远。 江陵见之,忽将双臂展开,待山风拂来,他身轻如燕,随风摇曳。 只略做飘拂,就追在黑衫儒者之后。 此去后山,只二三里。 山势崎岖,根本无路可行。 黑衫儒者跃崖走壁,待他来到一片石林凹陷处,江陵亦如风筝般,刚好飘落在他身边。 他瞧在眼里,惊在心里。 忽指这凹坑里的某处,道:“上仙请看,由此洞进入,便是那寒潭所在。” 他这话刚说完,那某处的石洞里,就有一股腥臭的风,吹拂而至。 江陵凝望过去,远远就瞧见,那石洞深处,有着一对灯笼般的眼眸在冷冷相望。 这种眼神,有点熟悉。 江陵记得,当初在青牛村杀河神的时候,那河神的身外化身,也是这么一条大蛇。 “你与他,本体皆为大蛇,而你还有山神令在身,掌一方土脉之力。按理,它应当是奈何不了你才是。” 黑衫儒者道:“小生本体旱蛇,他为水蛇,在山洞之外,他确奈何不了我;可在山洞之内,我亦奈何不了他。” 江陵:“我若让他从这离去,你便将金色肉芝予我,可是说话算话?” 黑衫儒者:“岂敢不算?” “好。” 说了一声好,江陵即跨步朝那山洞走去。 刚到洞口,那灯笼般的眼眸就散发着迫人的凶光。 那黑衫儒者,第一时间就身影消失,再次出现,已在一峰峦之上。 江陵拿出一颗老僧坐化的舍利子握在手心,当灵力稍加刺激,那舍利子就金光漫溯,有一种道韵环绕其上。 “可否聊聊?” 舍利子捏在手里,江陵道韵天成。 闲庭漫步一般朝洞里走去,那大虺不知他根底,一时也未轻举妄动。 “若肯聊,则聊;若不肯聊,那就只有打一场了。” 对山精大妖,如若认识,自是好言相劝即可。 若不认识,那也只有【以力服人】。 “聊什么?” 洞内大虺忽也化成人形,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 听他肯说话,江陵笑了。 肯说,就代表可以聊。 “就聊一下,给你换个栖身之所的事,可愿?” “哼,我栖息于此,既没招谁,也没惹谁,缘何偏要与我过不去?我为何要换个栖身之所?” “你本体既为水蛇,当以水脉寄居。不知可有经历化蛟之劫?” 蛇至百年而成虺,虺过五百则成蛟。 成蛟乃是蛇类命中大劫,扛过,则龙归大海,傲然天地。 扛不过,或身死道消,或道基削去,从头开始。 青牛村那河神,当年便是渡劫失败,生了阴影,以至走上了要人献祭的歪路。 大虺:“未曾!” 江陵:“可知是甚么时候?” 凡大妖者,劫难来临前,必有心兆。 就如婴宁母亲,她当初自知劫难将至,才将婴宁托给鬼母照看。 同理,这条大虺若要迎来化蛟之劫,它自己必会早先知晓。 “约莫在惊蛰前后。” “那岂不是就在此月之内?” “正是。我化蛟之劫在即,若此时要我离开,我要身寄何处?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三番五次暗算于我。那条丑蛇,今让你来,无非也是想让我担上因果而已。可我瞧你,也是修道之人,却为何要被那丑蛇利用?” “利用?” “你已不是第一人,那丑蛇,就怕我在此处应劫坏了天行山百年气运。哼,天行山也非它独有,它又凭甚独自贪享?” “我已不是第一人?你是说,在我之前,也曾有别的人来过?” “已有三人,皆是那丑蛇带来,它知我随便不与杀生,便想尽办法,要害我破戒,缠上因果。所为者,不过是他一己私心而已。” 它俩共处在天行山的中枢山脉之中,均享山脉之灵。 倘若这条大虺他日在此应劫,则天行山的地脉之灵会主动为它抵灾。 这便是地利的好处! 届时,地脉之灵有损,或损几十年,或损上百年。 一旦有损, 那后续黑衫儒者若要渡劫,则会缺少地脉之灵来庇护己身。 江陵:“可它毕竟是这天行山的一山之神,你于此处借山脉之灵,终理亏在你。” 大虺:“可我也从未出过山洞,洞内便是暗河阴水,我寄居暗河,也在本份之内。何来理亏?” 它这话,其实说的也没毛病。 暗河改道,也不是它能控制的。 既然暗河来了这里,只要它寄居在暗河之内,那也算是守着本份。 江陵:“也罢,不管谁是谁非,今日便给我个面子,让出此地,而我,另有一地可与你寄居。到了那,或比这,更适合助你渡劫。” 大虺:“你当我是人类三岁小孩,如此好骗?” “骗与不骗,你去了便知,若是不对,可再回来,又有何不可?” 大虺盯着他注视了好一会儿,忽道:“你的身上为何也有水脉之气?” 江陵曾在河神洞府修炼,汲取不少水脉之灵,以至于,至今身上还残留着水脉灵韵。 “这不也正好证明,我所言非虚也?” “那你且说来,何处更为适合我?” “浒江如何?” “浒江?” 大虺怒道:“你莫是戏耍于我?知我乃属阴水一脉,却与我说那浒江?须知浒江乃是阳水一脉,阴阳不相交。那儿的河神,又谁能容我?” 江陵道:“不需要谁容你,有一段河道,我让你做河神!届时以一河水脉作保,岂不比你窝藏于此,成蛟几率更大?” 136章 金色肉芝 所谓阴阳不相交,好比官府和绿林,那是天生敌对。 井水不犯河水这事,可不是说着玩的。 阴水一脉,自带寒性,而阳水一脉,乃属暖性,其根本属性便是不同。就如男穿女装,并不相符也。 也因此,在江陵说出浒江之后,这大虺反应奇大。 “就算你能让我当河神?可浒江,却怎适合于我?” “此天行山火字当头,也属阳山,于你同样不适。反而浒江虽是阳水脉,却终究是条水脉。比起天行山,只好不坏。” 这话自是有理的, 大虺沉默须臾,道:“也罢,你有这般道行在身,想必也不会轻易唬我。信你一次也无妨,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若骗我,届时我必回此处,且那条丑蛇之后也别想踏实度日。” 江陵:“恣君之意也!” 然后又笑问它:“你为何称它为丑蛇?” 大虺道:“他的本体乃烙铁头蛇,难道不丑?” 江陵回想之前看到的黑衫儒者的本体,黑色大蟒,头上确是肿有肉瘤一般。 此时再观这条大虺,只见它浑身光滑,红体黑斑,夺目异彩。 于形象而言,确要比那烙铁头蛇美观不少。 ‘看它本体,应是条【赤链华游蛇】!’ 大虺又道:“另外,浒江偌大,你所说之处,还须得你亲自引路。且从这暗河行进,可愿?” 江陵:“你要我从这暗河之中给你带路?” 大虺:“你不带路,万一你欺诈于我,那我岂非白跑一趟?” 这一句话,也是话里有话。 要江陵从暗河带路,若是他真以谎言相欺,届时人在暗河之中,便想脱身,也难得轻易。 江陵略忖之后,颔首道:“可也!” 话音刚落, 那大虺噗通一声就落入洞中水潭,探出一个头来:“请!” “且稍待!” 既与大虺已谈妥,那金色肉芝的事,也该跟黑衫儒者谈一谈了。 江陵出得石洞,出言唤那儒者。 未几,黑衫儒者由山岭上,游身而下,落于这石谷之中。 他依旧谦谦有礼:“上仙传唤,可有结果?” “他已答应离去,你且取金色肉芝来,我即刻带它离去。” “这……” “可有问题?” “不是小生不信上仙,只是它如今尚未离去,小生若此刻就交出肉芝,它又言而无信,他日归返。又当如何也?” 江陵:“你这是话里有话,怕我欺你?” “上仙勿恼,小生未有此意。” 就在它此言落罢之际, 那石洞里,大虺忽出言道:“休要装模作样,你几次三番寻人害我,所寻之人,其结果如何,你敢言否?” 江陵奇道:“哦?吾听闻,你曾寻三人至此,那三人后来结果如何?” 黑衫儒者脸上谦和之态忽然敛去,“那三人图谋不轨,事做不到,却欲图肉芝,其结果,也是吾不得已而为之。” “哼,不得已?你敢说,那说三人不是你图谋已久?最后结果,不是在你腹中?”洞中大虺质问。 黑衫儒者道:“那三人图谋不轨,吾当吞之,有何不可?” 听到这话,江陵心生讶异。 这黑衫儒者看起来文质彬彬,谦卑温和。 然而,动不动就可将吃人说的这么风轻云淡。 ‘倒也不愧是条烙铁头蛇!’ 江陵忽道:“照这么说来,我若失利,你也将会将我吞之,是也不是?” 黑衫儒者道:“小生未有此意。” 江陵看他几眼,心中忽也明白几分。 大抵是这烙铁头蛇之前见他神通不小,遂以言语想激他与这洞里大虺相斗。 若斗个两败俱伤,那结果自是最好。 只它未曾想到,江陵入洞后,根本没与这赤链华游蛇动手。 江陵忽朝他伸手:“肉芝拿来。” 黑衫儒者皱眉:“上仙难道欲行抢夺之事?” 江陵:“抢夺?之前说好,我让他离去,你就献上肉芝。此乃约定。” 黑衫儒者:“可他尚未离去。” 洞中大虺道:“吾已答应离去。” 黑衫儒者甚是不悦,“我怎知你们不是暗中勾连,诈我肉芝?” “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逗我玩?”江陵生恼。 手中舍利子忽然再次拿出来。 而那黑衫儒者却疾疾将身子一缩,化成一道黑色烟雾,退走了去。从这消失不见。 洞中大虺冷笑:“这等吝啬之辈,要他让出肉芝,谈何容易?不过就是利用阁下罢了。” “利用?有些人,却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江陵淡淡说着,从身上忽掏出八张黄符来。 口中只咒语一念,轻喝一声【仙人指路】,八张黄符自行飞出。 在山间环绕一圈,忽就落在一片暗石沟处。 接着,他以灵力激发那舍利子, 舍利子瞬间融化成金水,溶于他十指之间,手结内狮子印,忽转外狮子印。 一印指向天空,只见一尊金色月牙铲凭空凝现,锋芒璀璨。 “开!” 【开天印】锋利绝伦! 在他一声喝罢,金色月牙铲从天而降,一举坠入那山间暗石沟内。 轰然一炸, 那儿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一根长达丈许的黑色蛇尾,当场炸断,血淋淋坠落出来。 江陵冷哼一声,动作未停,又要行那镇天印,行镇压之举。 然那暗石沟槽里,黑风涌动,一身影疾疾现身出来。 伏地而拜,连连叩头:“上仙勿恼,上仙息怒,小生这就献上肉芝,还请上仙手下留情。” 他真是怕了,本以为一走了之,江陵难做奈何。 却谁知,江陵只在刹那,便知他去向。 一怒之击,就断他一丈蛇尾,蛇尾一断,至少损他十年修为。 眼看江陵怒遏不止,他不禁遍体生寒,不敢再行触怒之举,疾疾就现身出来,寻求原谅。 江陵:“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可你两面三刀,却还要我手下留情?” “是小生错也,小生狗眼不识上仙厉害,还请上仙饶恕!” 他重重叩拜,双手捧起一物,就高举过头,朝江陵献来。 那物金色一团,不过幼儿拳头大小,形似灵芝,碰却柔软。 也果真,是枚肉芝也。 只是形态尚小,还未长成! 137章 一诺千金 “请上仙饶吾之性命。” 黑衫儒者伏地拜倒,不敢起身。 江陵却道:“这肉芝本是你承诺之物,我拿走也是理所应当。但你惹我不快,只区区一个道歉,就想让我轻易罢休?” 好歹也是浪费了一颗舍利子。 一句道歉,怎能弥补? 黑衫儒者很是会意,立刻从身上再捧出一物来,恭敬递上:“此乃小生早年游历,于一荒山古洞偶然所得,上仙若喜,则一并赠于上仙。” 江陵视之,乃一残图尔。 图有【上林天域传送卷】七字。 “此图何用?” 黑衫儒者:“小生也不知。” 江陵:“你都不知道这东西有何用,却将它给我?这是随意就想打发我?” 黑衫儒者悔不当初,他知江陵颇有手段,却没想到竟有这般手段。 自己断了蛇尾不说,还得献出奇宝来保全性命。 ‘早知如此,先前献出肉芝,或还干脆。’ 在江陵质疑下,他又心痛无比从身上拿出一物,双手捧着,递过头顶。 这次献出的东西,乃是一根白玉獠牙,长约三寸,莹白靓丽,其尖端,锋芒惊人。 “这又是甚么?” 不待黑衫儒者开口,那石洞口,赤链华游蛇呼道:“是龙牙!” 黑衫儒者讶异瞧它一眼,也自颔首道:“没错,正是龙牙。” 江陵将这龙牙拿了过来,打量道:“这龙牙,又有何用?” 黑衫儒者说道:“传说,龙牙乃是龙族信物,只有于龙族有大恩大惠之人,才会被赠予龙牙。 而执龙牙者,若见龙族,可用龙牙让它们办一件事。 龙族一言九鼎,但有所求,必成全也。” 江陵:“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好东西。你得此物,为何不用来求助龙族?” 黑衫儒者一脸惋惜:“龙隐天地,难得一见。我辈终其一生,也未必有幸。此物,虽为珍贵,但前提需要找到龙族,方能开口讨求。” “那这世间,可有真龙?” “小生也不知,自上古天地大变之后,这世间还有没有龙,已无人所能得知。” 黑衫儒者一五一十说来,不敢再有半点隐瞒。 江陵:“那照这么说来,此物仍旧是个鸡肋而已。” 黑衫儒者听后,连忙将头磕在地上,求饶道:“小生只是区区山神,身上所具价值之物,仅此两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还请上仙,饶恕小生。” 江陵拿着【上林天域传送卷】和龙牙,略做掂量,终摆了一下手:“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黑衫儒者大喜过望,嘭嘭嘭,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三下,再三谢之,而后再化黑烟,从此地匆匆退去。 待他一去,那石洞口,赤链华游蛇道:“阁下既得所求,那先前之言,也当是作罢了罢?” 江陵道:“你不必多想,吾一言九鼎,既话已出口,必不食言。” 赤链华游蛇闻之惊异, 须知江陵本为肉芝才来劝它离开此地。 可他如今既肉芝已经到手,那自然也不必再做这费力之事。 当即,赤链华游蛇化为人形,也不多言,只对他深深一揖。 以表敬意。 江陵则大步朝石洞走去:“走吧,兑现承诺,我这就带你去那可助你渡劫之处。” 赤链华游蛇作揖道:“不必了,阁下一诺千金,让人敬佩。这暗河水路,不宜人行,吾可随君由山路绕行,亦可。” 先前是它要求,江陵必须由暗河下面给它带路。 但如今,它敬佩江陵为人,已表示陆路行进,亦可。 江陵道:“若水路行进,至浒江地带,须多久?” 赤链华游蛇略作思忖,道:“浒江绵延数百里,须看哪个地段。” 江陵:“可至郭北县境?” 赤链华游蛇:“暗河有一小道,能至。” “需多久?” “一个时辰足以。” 江陵心说,水路到底是快的。 要知陆路至此,他可是花了不少时间。 江陵:“既然如此,那就走水路便是。若行陆路,一两天,都未必到达。” 赤链华游蛇:“阁下,难道不怕吾在暗河当中,对汝谋而害之?” “汝会吗?”江陵笑道:“吾以诚信待汝,料汝也必以诚信待吾。对此,吾不疑也。” 听此话,赤链华游蛇再次作揖:“人类之中,重信诺者,为君子。以吾观之,阁下真君子也。既阁下信吾,那吾也定于水路之中,护阁下周全。” 一人一蛇进洞, 赤链华游蛇身化本体,十米大蛇,头颅昂起,如一叶扁舟。 “阁下,请立于吾背上。” 江陵一跃而起,身轻如燕,落在蛇背上。 “地下水路四通八达,然,各域有主。吾之过境,须急速也,暗水漆黑,望阁下莫惊。” 江陵干脆就盘坐下来,道:“无妨。” 他双手交叠在前,随时摸着手上的黑色指环。 水路行进之时,若有危险,他可随时借那指环,跳纵到水路之外。 有此倚仗,他自是无惧。 然,他的泰然看在赤链华游蛇眼中,却尽显豁达。 不由对他,也愈发敬佩起来。 寒潭之下,有暗流汹涌。 待赤链华游蛇钻入水中,顺着暗涌一去,霎那之间,四周奔腾之水,肆嚣狂翻。 江陵正襟危坐,本欲击开暗涌。却突见一蛇尾摆动过来,震散了汹涌激流。 使那激流冲击,始终难至他身边。 除了最开始一段激流之处稍显颠簸,其后之路,江陵坐于蛇背之上,都是四平八稳,一派安然。 只是水下之路,潜在水里,需憋气良久。 偶有换气之处,赤链华游蛇还会特意稍待几许。 路过其余支流时,它都是匆匆而过,生怕惊动那支流之主。 如此这般,在一个多时辰后,它抄着一条狭小的水道,一路疾冲。 待冲出尽头,只见外面是条丈宽溪流。 这溪流由山洞流出,长二百米,汇入一条浩荡长河。 此时外边月明星稀,正是朗夜。 周边农田阡陌,衔近村庄。 偶有鸡鸣狗吠,也不知夜至何时。 “前边,便是浒江。”赤链华游蛇道。 江陵长目望去,但见江水滔滔,分外相熟,心道这水路还真是快,问道:“这便是郭北境内?” 赤链华游蛇道:“往下游去,才是郭北,此地当为【太楠县】境内,与郭北,仅有数里之遥。” 人常言,近乡则情怯,可江陵凝望夜空,心中却未有几多感触。 大抵这郭北,于他心里,也算不得故乡。 充其量也只是故地重游罢了! 两袖随风,他长身站起,道:“走吧,去郭北。” 赤链华游蛇却凝而不动,看着前方,大有忌惮:“此乃浒江阳水,吾若涉足,这太楠县的浒江河神,怕是不会放吾过去。” 江陵顺着蛇背走到它头颅之上,拂袖洒然道:“又何妨?且行之便是,河神若阻,便由吾来理会。” 138章 小倩也不知呢 赤链华游蛇出二百米,刚至浒江,见群鱼毕至。 黑压压的鱼群,浮上水面,形成鱼墙一般,阻其去路。 江陵瞧得讶异,心说这阴阳水脉,还真是彼此不相犯。 赤链华游蛇仅仅是过境而已,太楠县的河神就偌大反应。 “某欲借道太楠浒江至郭北而行,可否让道?” 江陵以佛门狮吼,对着浒江长喊三声。 初时,鱼群未散,齐聚愈多。 可在第三声落罢之际,中间鱼群忽然散开,让出一条阔道来。 赤链华游蛇惊疑不定,双目上望江陵,难思议。 这太楠县的浒江河神,竟还真肯给他面子! “过吧。” 赤链华游蛇稍作犹疑,便迅速从那中间阔道游去。 只数里距离,不到半刻,它就过太楠至郭北。 刚入郭北境内,潮水又来,一团汹涌浪花扑腾狂啸。 赤链华游蛇正襟危坐,浑身绷紧。 江陵目视水中,见得一条巨大鲶鱼,率领鱼群携浪而至。 要行驱逐之举! 一方水域一方主,但凡有那可威胁自身地位的大妖出现,本土之主必是相斥。 论修为,那鲶鱼自是远不及赤链华游蛇。 可它却掌浒江水脉,得地利加持,赤链华游蛇便是猛龙过江,也须得顾忌三分。 就在两边即将狭路相逢时,江陵忽然开口:“鲶鱼,可还识得吾否?” 扑腾的巨浪, 刚到这边,瞬间瓦解。 黑色巨鲶瞪大眼睛,透过水幕,终见赤链华游蛇头上那人儿。 它稍稍一顿, 而后尾巴摆动,这浒江当中忽然暗流骤起。 黑色巨鲶携水浪狂冲而来,与那赤链华游蛇撞在一起。 江陵撤身而飘退。 赤链华游蛇与之冲撞,忽然翻腾到水中,搅起水浪冲天。 一时间,一蛇一鱼,就这么在水中缠斗。 其余无数鱼虾也纷纷而至,协助巨鲶,撕咬赤链华游蛇之身。 只须臾间,赤链华游蛇身上便有斑斑血纹,受伤不轻。 江陵皱眉道:“鲶鱼,你当真不识吾?” 这话不说还罢,刚出口,巨鲶挣脱赤链华游蛇的缠绕,巨嘴张开,就朝着江陵吞来。 江陵看得真切,忽拔出铁剑,一剑朝那鲶鱼头上斩去。 鲶鱼体表有激流相护,铁剑斩去,如中金石,当即弹开。 江陵不禁冷笑起来:“好啊,才短短时日,就装作不认得我了。大抵你也是忘了,河神令是谁给你的。” 鲶鱼充耳不闻,大尾巴在水面扫起一片水幕遮掩江陵视线,然后它一跃而起,再次张嘴朝他吞来。 江陵冷哼着,手向天举,忽喝道:“河神令,给我归来!” 一声喝罢,大鲶鱼口中,有一物震颤,似要发生共鸣。 巨鲶脸色一变,立刻闭嘴,头颅扭转,就要钻入那深水之中。要离去。 “给我归来!”江陵却又喊了第二声。 巨鲶朝深水钻去,只钻到一半,一物就强行从它齿缝间飞出,于河道里飞成一条弧线,转瞬便就落在了江陵手中。 那物乃莹白玉圭,正是那河神之令。 江陵再次握得此令,整条郭北县地段的浒江水脉,顿时仿佛形成了他的神经元一般,四周水汽,皆在他调度、感触之内。 巨鲶潜入河底,便要离去。 江陵只将河神令朝它一指,那儿便旋涡涌现,万千激流凝聚,竟将它从下游硬生生冲回了上游来。 “当初将这河神令予你,是让你替我看着此处。可这才过短短时日,你就要做那白眼之狼,得了好处便不认人了。 你可知,这河神之位,我给你,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你便什么也算不上。” 巨鲶挣扎翻腾,想要跳出激流去。 但一江水脉将它围困,又岂是轻易能够逃脱? 同样是河神令,在它手里,和在江陵手里所能展现的威能,大不相同。 其原因,也是它修为低下,尚未能够发挥其全效。 另有一因,也是江陵曾在河神令上留有法咒。 此咒,若道行相近者,则可抹去。 但巨鲶连化形都还未及,自是没那般修为。 也因此,江陵只要到了这段江河,只凭一声召唤,河神令便能速归其手。 巨鲶被水脉席卷,精力耗尽,双目之中流露懊悔,欲向江陵行忏。 可江陵看也未看它,只用河神令略作号令,便见那群鱼虾一拥而上。 过得须臾,那巨鲶浑身血肉,都被吞噬干净,只空留一副骨架,落在河底。 骨架之中,还有一团黑气在萦绕。 巍巍颤颤,欲逃,又不知怎逃。 江陵知道那是巨鲶之魂, 突张口一纳,便将那黑气吞入口中。 黑气入体,再次浑身舒畅,精念大涨。 想当初,他曾纳入过一条替死鱼的阴魂,也是感觉奇佳。 这等死物之魂于他,总能倍感舒爽。 赤链华游蛇惊而望他:“原来阁下,才是这段河流之主。” 也怪不得,它之前在江陵身上感到过水脉之气。 江陵却不多言,手中河神令,忽然抛去,落它身上。 赤链华游蛇:“阁下,这是何意?” 江陵:“你不要?” 赤链华游蛇:“此乃河神之令,阁下当真说让就让?” 江陵:“说让你,便让你,无需多言,且尽早熟悉这一方水脉吧。左右你也在此待不久。” 赤链华游蛇微颔其首,也觉有理。 它劫难将至,快则数日,慢则十数日。 便是这河神令给它,它也的确在此待不太久。 当即,它化为人形,再次向江陵躬身作揖。 随后巨大蛇身就在江中翻滚,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它一离去, 江陵背后行囊之中,忽有女声传来:“主人,缘何对它这般关照?” 原来是聂倩醒了。 随着她的说话,她本体也从行囊里飘了出来。 却仍是巴掌大小, 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晶莹剔透,曼妙可人。 一开始,她自己也尚未察觉。 可随着江陵目光视来,她这才惊觉不雅,连忙伸手作挡,遮在那紧要部位。 江陵却咦了一声,问道:“为何这么小?” 聂倩手捂稣胸,一时羞赧:“哪……哪小了?” 江陵道:“难道以后,你就一直只有这巴掌大小了么?” 聂倩这才知道会错了意, 落在江陵掌心里,她羞涩地蹲下,道:“主人,小倩也不知呢。” 139章 上林天域 江陵伸出手指点在她的头上, 如今的她,确是可以肢体相碰了。但是碰到的感觉,仍是冰霜,奇寒无比。 可若细看聂倩容貌,却又觉她比起先前,又精致漂亮许多。 “你如今感觉怎样?” “主人,小倩目前甚好。” 她意念稍动,将身边的阴气聚成衣裳,未几,便见她寸缕不挂的莹白娇躯上,自动覆盖了一件翠色长裙。 有了衣裙遮掩,这才涩意退去,昂起头来,讶道:“主人,你好大。” 江陵道:“非我大,而是你变小了而已。” 聂倩环视着四周,惊奇不断:“以这般视角,再来看这天下,当真是好生神奇。” 江陵由水面朝沿河石壁走去,笑道:“你以后若是长不大了,就不会觉得神奇了。” 聂倩:“主人,若长不大……那如何是好?” 江陵:“鬼道之修,我还尚不了解,后续寻人问问,或可知了。” 聂倩顺着他的手臂一阵小跑,然后落于他肩头,坐了下来。 “主人还没说,为何特别关照这条赤链华游蛇呢?” “倒也不算关照,于此,其实我亦有私心。这大虺化蛟,向来罕见。我帮它,也是想看看,这生灵一道的三三之劫,到底有何等可怕。待以后若轮到自己,也好有个提前准备。此外,帮它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由此结个善缘,也算妙事。” “原来是这样,主人还真擅未雨绸缪呢。那接下来的时日,我们就守在这浒江河畔吗?” “没错,快则数日,慢则十数日,我们只消静心等着便可。” 就在沿江石壁之中,江陵寻得一洞,便卧在其内。 如此,渴饮江河水,饿食飞鸟鱼。 连过三日,未见动静之下,江陵也始研那副【上林天域传送卷】来。 此物与那龙牙,皆是久经岁月之物。 也不知在荒山野洞之中,被尘封了多少载。 “也不知可复原否?” 江陵以染血朱砂,取空白卷轴,在卷轴牙首题【上林天域传送卷】七字。 字迹落尽,他再抖开画卷。 只见那画卷上,纹络线路,清晰明理,有一半内容,正是与那残图一模一样。 后面,残图未拥有的,它这里,也全部描绘了出来。 “果然可行!” 《乾坤一气功》那种奥妙法诀,都可画得出来。这区区一张传送卷,自是不在话下。 且看这全图上下,所载乃是一种高深的空间符文。 凭此图,可令人传至【上林天域】。 只是这【上林天域】是何地方? 去之,又有何用? 江陵心中万分好奇。 聂倩也如猫儿一般,明眸闪动,忽提议道:“主人,要不,你去看看?单听【上林天域】这四个字,便知此地或非凡境,去了或有造化也难说。” 江陵倒也想去,只是:“凭此卷轴,虽可去得,但此地究竟是甚么地方还尚未可知,看名字虽似天堂,谁知它会不会本为地狱?再着,此卷可去,去了之后,又该如何回来?” 这是个问题。 “主人勿忧,此卷能去也能返,只是效用却只有一次。”聂倩道。 江陵奇道:“你怎知道?” 聂倩指着卷轴右下角处,一排看似鬼画符一样的符号,说道:“这里写着有啊。” 江陵一时未查:“这居然是字?” 聂倩嘻嘻笑起:“这是上古的石鼓文啊,小倩幼时学了一些,常人若是不会,那也并不奇怪。” 江陵道:“那你且看看,这上面还写了一些什么?” 反正那鬼画符一样的纹络,他实在瞧不出哪里是符号哪里是字。 聂倩一一辨别后,说道:“这上面还写着,入者慎之。” “除此之外,没了?” “没了。” 聂倩凑到他耳边,轻轻吹着气:“主人,要去看看吗?” 她若不说,江陵倒还忍得住。 可经她这一问,心中好奇,再是难忍。 “也罢,既然你想去,那带你去瞧瞧,也无不可。” 为保险起见,江陵再拿空白画卷,连画三卷。 如此一来,便也不用担心意外发生了。 这日,刚过未时。耀阳西下。 江陵便在河边石洞里,运转元池一缕灵力,注入这【上林天域传送卷】之中。 只见灵力刚入,那上面的纹络就一丝丝转亮起来。 灵力越多,那纹络亮的就越多。 直至全图发亮,江陵感觉自身元池空了一半。 ‘这东西,还真是损耗够大的。’ 也就在全图发亮之际,骤然之间,那图上仿佛裂开了一条紫黑色的口子。 其中吸力传来,江陵一个猝不及防,便被吸入其中。 再一眨眼时,他已落在一片玉石冰晶形成的山峦之中。 此处,天色澄净,无上之天仿佛分有九层。 而大地,通体玉色。 遍地之石,皆是荧光发亮。 天边彩云,更是七彩斑斓。 有水之处,三色珊瑚是为点缀,九色游鱼过之如雨。 美不胜收,一步十景。 ‘这天下之间,竟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江陵啧啧称奇。 聂倩也早就惊呼起来,忍不住就从江陵肩膀上跳落下来,站在一颗玉石上:“主人,这不会就是群玉之山吧?” 江陵听得眉头一跳, 群玉山? 若真是群玉山,那还了得? 传说,群玉山,乃西王母所居之处。地处昆仑天界。 边上溪流里,此时一条九色鱼儿窜波而起,带起的水花,真个是下了一场毛毛细雨。 细雨过后,还有天绛惊鸿。 ‘上林天域,难不成果真天域也?’ 就在惊奇间,寂静山林里,偶传女子嬉笑声。 “主人,有声音呢。”聂倩听其声,立刻回到江陵背后的行囊里。 江陵收敛气息,慢步去瞧。 于玉石山林里,七旋八绕,终是来到一汪天泉前。 那是一汪湖尔,水面如镜,倒挂天穹。 女子嬉笑之声,正是来自湖中。 放眼瞧去,此时正有七个女子,未着寸缕,正于湖水中打闹嬉戏。 女子者,皆身段颀长,曼妙多姿,上凸而下翘,白嫩也无暇。 她们追闹间,身上更有彩光浮动,搅起莹莹水花,每一幕,似皆在画中。 ‘这莫非,就是仙女?’ 仅是几眼,江陵便瞧得痴了。 就在他要失神忘我之际,那左前处,几块玉山后边,两道黑影忽来。 一人穿草鞋,身着粗麻衣,似农户。 另者,头有犄角,额头更有旋涡纹也。不知是人还是牛。 二人紧张至此, 尤那麻衣农户,几是捂眼不敢去看。 可那头有犄角者,却有示意,指着某处地上,那七团彩衣,让他去拿上一件。 农户心惊肉跳,表面似是不敢,可心中却早是骚动难耐。 略犹豫后,终是咬牙照办,偷偷爬将过去,将一件红色彩裙悄悄摸走。 抱至怀中,又闻又嗅,心神陶醉。 140章 洗筋伐髓 聂倩瞧得甚是反感,小声传音道:“主人,那人好生猥琐,竟行这等下作之事,人家女孩湖中洗澡,他竟偷拿人家衣裳。” 江陵隐于玉石之后,脸上表情一时也极为奇怪。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牛郎织女故事的开端? 倘果真如此,那他也说不得,要插上一手了。 因为他自幼之时,听那牛郎织女的故事,便觉牛郎非是善类。 偷盗女子衣物不说,还要她不管家人态度,跟他离去为他生娃。 这般做派,与后世那拖着女学生在宿舍关门前不让她回不去,等关门之后,又寻借口带她去酒店把她肚子弄大的禽兽,又有何异? 而且关键是,牛郎与兄长分家后,无田无山更无宅,只能做那长工佃户,养活一家都成问题。 饶是这般条件,他也要去觊觎那织女美色。 这般人设,岂能不让人讨厌? 此时牛郎陶醉于织女衣裙,满脸喜色与那牛头人说道:“牛大哥,接下来,我当如何去做?” 大抵也是心情紧张,他说话时,双手都在颤抖。 那牛头人指着远处一低谷,与他说道:“你先去那边躲藏,待申时末,便可出来,再将衣裙还给那湖中女子。” 牛郎满心激动:“牛大哥,此番,你真能助我娶得漂亮女子为妻?” 牛头人笑道:“我既承诺,自当不假。你且先去躲藏,莫要提前露了踪迹。” “好,小弟这就过去。” 牛郎捧着衣裙,向着牛头人所指方向,就匆匆去了。一边跑,一边还拿着衣裙在鼻间闻嗅,越嗅越是欢喜。 聂倩对此,表示厌恶非常,江陵也是很生疑惑, 就牛郎这般,缘何那织女竟能瞧得上他? 有人说,织女自小织云,在天宫那般没有人情味的地方,过腻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而且作为王母之女,其身份也非比寻常,在天宫之上,寻常异性无人敢与之亲近。 女到思春之龄,恰逢这牛郎行这大胆之事,挑动了织女寂寞心弦,这才鬼使神差,随了他去。 按说这般揣测,也是有着几分道理。 但终究,他们二人是不甚般配的。 待牛郎走后,那牛头人忽悄然朝另一方向鬼祟离去。 江陵视之,也轻步紧随。 却跟着牛头人,沿着湖岸绕了二百余步,至一苗圃。 牛头人浑身颤抖,似是激动非常,伏下身来,就在苗圃里咬走了一片叶子。 它谨慎地提防左右, 一片叶子于它,似乎意犹未尽。看着剩下的药苗,它是恨不得一口食尽。 然而,它的心中终有顾忌。 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之后,就从这儿偷偷退走了去。 ‘这老牛,竟是来偷东西的?’ 江陵见牛头人此举,略有恍然。 话说,牛头人为何要助那牛郎觊觎织女? ‘大抵是想转移他人注意力,好成全它自己在这里偷食天域灵药罢?’ ‘但话说回来,那苗圃里所种植之物,究竟是何灵药?那老牛的眼神,是巴不得全部吞食。也不知有何作用?’ 江陵带着好奇之心,想着自己既然来都来了,岂能走空而归? 既那老牛取了一片叶子,他也取走一片,应也无妨。 便与聂倩招呼了一声,聂倩身形小巧,从他身上飘飞而去。眨眼间就落在那苗圃之中,略做选择后,她就摘下一叶子,速度拿回来递给江陵。 江陵将叶子拿在手心,看着平平无奇,与人世间的山间野草并无甚区别。 学着老牛的样儿,将叶子放进嘴里咀嚼。 却是刚一入口,那叶子竟如冰块融化,直接就散开在他味蕾之上。 滋味甘甜而清凉。 且服用之后,江陵感觉到自身的四肢百骸有一股力量在充盈,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力在诞生。 ‘好强的效力,具体功效虽然不知,但这灵药强身壮体,必是不在话下。’ 江陵看着自己这孱弱之躯,虽这段日子,已颇有改善,但这具身体自幼便营养匮乏,其根骨若想彻底改善,短时间内,必是不能。 ‘可若多食用这神奇的草叶,不消多,只十片左右,定可将我这身体补全无漏。’ 想到这,他对聂倩说道:“小倩,干脆再给我取一些来。” “好。”能为他办事,聂倩欢喜得紧,身影一飘再次落入那苗圃之内。 江陵等待了须臾,待她再次归来,手里头竟抱了一大捧。 足有二三十片之多。 江陵向那苗圃望去,好家伙,好几根苗儿,差点被她给薅秃了。 他连忙带着聂倩从这离去。 另寻一地,隐匿踪迹之后,他便拿出灵药叶子,再进服食。 第二片叶子入嘴后,一种燥热之感逐渐涌来,由脚底涌泉,扩散周身各穴。 第三片叶子入嘴后,浑身骨骼始生瘙痒,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像是在被洗涤一样。 到了第四片叶子吞入之后,江陵陡觉浑身筋脉剧痛,像是被人寸寸割裂。 虽是难受,可他也能感觉到,此非坏处。 而是筋骨正在进行着根本性的质地扭转。 ‘莫非,这就是洗筋伐髓?’ 他原以为,要十片叶子,才能将自己这具身体补全无漏。 可仅仅四片叶子下肚之后,他这身体连洗筋伐髓都已完成了。 当剧痛感从身体上消失了去,江陵再看四肢,周身毛孔泌出不少毒物。 甚至连带他的皮肤,也跟着白净了许多。 ‘这果真是好东西。’ 剩下的叶子,他全部收好。 正做休憩之时,忽那镜湖苗圃附近,有个燥怒的声音吼喝起来:“谁?是何方宵小,在偷采这药田灵药?” 听声音,也是个女子。 随着她这一喊叫,这群玉之山的上空,忽然电闪雷鸣。 明明澄净无比的天空,只刹那间,就阴云翻滚,晦暗沉沉。 那老牛此时已不知躲去了何处, 也随着女子怒喝, 那湖中洗浴的七女,忽也纷纷上岸,要寻自己衣裙去穿。 其中六位,一上岸就取走了自己的衣裙,窸窸窣窣穿戴起来。 可有一位,遍寻地面,也寻不到自己那红色裙子。 曼妙娇躯,白美如画。 光着玉足,走来走去,心下焦急。 江陵躲于石后,拿出画笔,在画卷上画了一套广袖流仙裙。 此画一成,广袖流仙裙便化为真实,落在他的手中。 那女子原本的衣裙是何样子,他也不知道。 只能照自己印象中仙女该有的样子,画了这广袖流仙裙。 此时,其他女子都穿戴好,唯独织女还一丝无挂,满心焦急,遍寻周边角落。 他见状忽然抓着裙子,就向她身后丢了过去。 而后,他带上聂倩,再次激发了【上林天域传送卷】,要从这离开。 可也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织女也恰好回头,于那惊鸿一瞥里,见到了他半张脸。 一时间,她惊讶无比,不禁轻呼,连忙捂住身子,玉腿紧夹,霞飞双颊。 其他姐妹朝她看来,却是疑惑问她:“姐姐,你怎还不穿衣?” 织女涩涩然拿着好像并不属于自己的裙子,匆匆走向一旁:“这就穿哩。” 141章 劫至 江陵再次从【上林天域传送卷】里出来的时候,看着周围,居然正是浒江河岸边的石洞里。 大抵是这卷轴在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有记录这里的精确坐标。 故而,在第二次返程传送的时候,它能分毫不差的将人又传回到原来的位置。 江陵依旧盘坐着,而面前的地上,【上林天域传送卷】已经破碎,稍加触碰,就尽成粉末,风一吹消失得干干净净。 “还果真只是一次性的东西。” 聂倩道:“好在主人有画物成真的本事,有这能力在,便可随时再去。那地方当真是好美,若只能去一次,必是遗憾的。” 江陵苦笑道:“你呀,叫你多摘几片,你差点将人家药苗给薅秃了。这短时间内,怕是不好再去了。” 聂倩忽笑道:“主人,方才你将裙子丢出去的时候,那女孩儿好似回头看到了你呢。” “有吗?”江陵倒是没有注意。 聂倩很肯定:“定是有的。” 江陵:“看到就看到吧,左右她不会再为了一件裙子而被那猥琐牛郎所要挟了。” 聂倩极是赞同:“那牛郎的确让人生厌。” 就在他们说话间, 远在上林天域这边,此时雷电交加,天上涌现巨大的两轮明月,宛若人的双眼,发出了强烈的白光,要洞悉下方一切。 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牛头人大惊失色,化成一股黑烟就狂奔要走。 可那天上的两只巨大法眼所照出来的白光,就宛若透视一般。 任凭前方再多的玉山阻隔,当这白光照射过去,仍旧可让那黑烟无所遁形。 “原是你这宵小,竟敢毁我药田,不可原谅!” 愤怒的声音来自高空, 话音才落,紫光雷芒就滋滋滋如毒蛇般,要朝那黑烟劈去。 牛头人狂呼猛叫:“误会,定是误会,在下绝对没有做出那种毁坏药田之事。” 可任凭它如何解释,那愤怒之人,压根就不听。 雷芒落来,黑烟几次被震散。 最终,黑烟里落下一只血淋淋的牛角,其本体狼狈地侥幸逃去。 这般情况下,牛头人只能顾着自己, 也就将牛郎给落在玉山峡谷里。 天上那双巨眼接着搜寻,也是很快就看到了牛郎所在。 他谨听牛大哥之言,躲在那里,不到申时末不现身。 他藏身于一道玉石山缝里,抱着一件红色裙子,又摸又闻,爱不释手。 那愤怒的女声,极是厌恶:“怎还有个凡人在此?” 从湖边穿好衣裙的七女,此时也落在彩云之上,远远瞧去。 有一女子指着那牛郎手里的衣裙,就疑声问道:“二姐姐,那罗裙似是你的呢。” 织女此时穿着广袖流仙裙,方才也正是这新裙,惹得姐妹羡慕而打趣。 话说这广袖流仙裙的工艺、材质虽不算上品,但款式之新颖,却是她们前所未见。 在遭到姐妹们询问时,织女也只能推说是自己最近尝试着做的。 而她素来手巧,编出这理由,倒也未惹怀疑。也算好歹应付了过去。 可这会儿,那躲在石缝里的男子,捧着她先前的衣裙,竟做出那般猥琐下作之姿,让她一时也哑口无言起来。 其实看到那男子的第一反应,她想着会不会是送她这身新裙子那男子? 若是他,被神宵娘娘逮个正着,怕是不妙。 可仔细看那第二眼,她便确认,那男子并不是之前那人。 心中担虑,顿时烟消。 在面对姐妹的询问时,她略做犹豫后,便道:“那裙子我先前丢到一旁,大抵是被他拾了去罢。” “不问自取,与那盗贼何异?而且他还行为下流,这般小人,可轻饶不得。” “对,可不得轻饶他。” 姐妹们纷纷附和。 织女却以为,这男人与之前那人或为同伴,心中忽动恻隐。便对那神宵娘娘说道:“神霄姐姐,那凡人大抵是被那牛妖带来的,罪不在他。便就饶了他性命,赶下界便罢。” 天上忽然凝现一紫裙女子,瞧年岁,二十六七而已。 一身冷态,对那七女却甚是温和。 听得织女这么说,她手中一道光电打去,就落在了牛郎身上。 牛郎倒在地上,立刻就失了知觉。 他手中所捧的红裙,被神宵隔空摄去,还给织女。 织女却摇头, 这裙子被那男人又摸又嗅,这怎还能穿得下去? 便手指上火光涌动,将那裙子点燃,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神宵忽道:“二妹妹既说饶他性命,那放他离去也无不可。但偷盗罗裙,擅闯天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这就洗他记忆,让他痴傻三年。下次若有再犯,必不再饶。” 紫光再次涌动时,那群玉山好似被砸出个窟窿来。 昏迷的牛郎,就顺着那窟窿笔直下坠,落了下去。 …… 再说江陵这边, 他在洞中稍作休憩后,长身站起,忽发现自己个头似也长高不少。 洗筋伐髓之后,身上污渍颇多,他便一纵而下,落入水中,将身清洗。 却在洗浴之间,河中鱼虾群至。 那洗去的污渍,被鱼虾所食,忽然它们身上光斑点点,所有鱼虾都似在瞬间,被开了灵性。 身上,都多了一道金色光纹! 待江陵洗毕。 见大群鱼虾,至他面前,朝他问礼。毕恭毕敬。 江陵略诧,心中大奇,我身上洗去的污渍,竟有这般神效? 细看那身上带有金线的鱼虾,似是由内而外,其筋骨血肉都略有洗练。 这效果,与他之前吞食草叶,简直一般无二。 他也这才明了——【原来我洗去的污渍里,还含有没有被身体吸收的部分药性,其份量虽然极小,可这鱼虾个头不大,吞食之后,对它们仍具灵效。】 想到这,他朝鱼虾挥手,说道:“尔等既受我恩惠,自当谨记恩情,莫要学那鲶鱼白眼,行那恩将仇报之事。若似它那般,日后,我必不饶恕。” 水中鱼虾,仿佛真有听懂。 齐齐点头后,便从这游散了去。 如此,又过三日,东风莅来,携以潮湿水汽。 整个郭北,暗云突生,绵延数十里,不见天日。 雾霭沉沉,山河静。 到第四日,那赤链华游蛇告知江陵,它的劫难,似要至了! 142章 走蛟东去 第五日,雨降倾盆,山洪滚滚,浒江水位骤然拔升。 第六日,雨势不减,反有愈强之势。期间伴杂雷鸣,真个是春雷滚滚,万物即苏。 到第七日凌晨,天雷狂涌,每个十息,就有雷芒落下,或斩山头,或坠江河。 天昏地暗间,雷芒耀眼,每次乍现,皆将天地映白。 “承阁下大恩,吾当铭记。今日若能渡过此劫,日后必将十倍还君。” 这天从天黑伊始,江陵便在观礼。 一开始,赤链华游蛇伏在水底,看着外界那滚滚狂雷,心有悸然。 这渡劫第一关,首要过的,便是自我心劫。 倘无必胜之心,倘生畏退之心,倘成犹豫之心,必皆败也。 好在前后只半个时辰,赤链华游蛇便战胜了自我,从水底破水而出。 一游出身来,十米蛇身,在水面上搅动着惊天骇浪。 江陵坐于石壁边缘,朝它微微颔首。 天之劫数,唯自身可担。 其余之人,皆助不得,若强行插手,还会反遭波及。 在大蛇之后,无数鱼虾紧随其后。 由下游往上,迤逦而来。 河岸岩石上,一头巨型猛虎,也下得山来。两枚吊睛在夜色里,橙光闪闪。 便是那天上,亦有大鹏乌鸠飞来,落在远处,翘首以观。 江陵将法眼启开,也是首次见到,恁多奇异生灵。汇聚一堂。 无论山水陆地,皆有大妖,目光或红或绿,都是一瞬不瞬,盯着浒江河面。 “主人,怎么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大只生灵?” 聂倩惊讶,自雷声响起,她便躲在行囊之中。 如今的她,虽不惧风雨,可那天雷之声,于她仍有振聋发聩,浑身不适之威。 江陵道:“约莫都是想来捡好处的。” 聂倩:“什么好处?” 江陵道:“若那赤链华游蛇渡劫失败,则百年虺身,必遭这些生灵分而食之。” 聂倩:“那若成功了,又待如何?” 江陵道:“若是成功,则气机更盛,届时,它化身为蛟,这些生灵,也只有俯首臣服的份。” 聂倩:“它们还真是贪心,连水里的那些小鱼小虾,都是这般心思么?” “大抵是了。” 江陵道:“不过,这便是它们的生存法则,宛若鲸落,一鲸落万物生。小鱼小虾想分食虺体而通灵,其余生灵也想食之虺体而固本,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在未来有更多胜算而已。” 被众生灵一旁虎视,赤链华游蛇也未多排斥。 大抵,它也早知生灵圈中的这个惯例。 也或许,在曾经,它也是这群虎视眈眈者中的一员。只是如今,终是轮到了它自己罢了。 一道白光落下, 绚烂而刺眼。 天下映白。 这乍然之间的天雷之威,使得众兽俯首,无敢抬头。 可在此瞬间,赤链华游蛇却仰天长啸,十米长的蛇身蓦地竟在河中直立而起,对天咆哮。 数息之后,第二道雷光又来, 噼里啪啦,锋芒落下,硬生生劈在赤链华游蛇头顶。 只听噗通震响, 赤链华游蛇倒在水里,溅起水花千万。 而雷光缠绕而来,在浒江之内,绽开如银色莲花般。 众多鱼虾,瞬间死绝。 亦有少量,在水中疯狂游动,靠近大蛇,想要分得好处。 “那些鱼虾还真是不要命了。”聂倩惊道。 江陵道:“若是正常成长,鱼虾得道,需要多久?少则甲子,多则百年。可若是能够在大蛇化蛟的过程里,赚得好处,它们立马就能通晓灵性。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尚如此,何况它们?” 赤链华游蛇遭此一击,似是伤得不轻。 倒在水中,良久未动。 众多生灵也愈发靠近过来,虎视眈眈,随时都想跳入河中抢尸夺骨。 可也就在此间,赤链华游蛇居然再次发出咆哮,从水里扑腾起来,再次仰起头,朝天吼叫。 轰隆~ 雷光落下,又一次贯传全身。 震得大地都在摇晃, 浒江河水,银光波及,几乎照亮了数十米长的河段。 凡此河段里,接近大蛇的鱼虾,再次瞬间死绝。翻了白肚皮,随波而流下。 江陵虽在崖壁上观礼,可这连续的两道天雷,震得他的心中也在发怵,四肢发冷。 也不由设想——‘若换成是我,怕是一道雷劫也扛不下来罢!’ 此时,大雨倾盆又改银河倒挂之势。 落下的雨水,简直成了雨幕,似长河从天上流下,水汽迷蒙,掩得人几乎看不真切。 摇摇晃晃中, 赤链华游蛇居然还在强撑, 它浑身是血,头上更是皮开肉绽,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却还是顽强地朝天嘶鸣,发出不甘之吼。 轰隆~ 第三雷落来。 尖细而光紫! 一落在赤链华游蛇的身上,只刹那间,它就通体发白。 旋即,不到三息之间,它就宛若蜕皮一样,有道金光之躯,从那破损的皮囊里飞腾出来,在江水里环游三十六圈。 江陵看得心惊肉跳,又觉奇异无双。 ‘原来这第三道雷里,既是毁灭又是造化。扛过毁灭之劫,便得造化之变。’ “它成蛟了。” 恰此时刻,多地山洪齐聚,携以滚滚雷雨,汇入江河。 浒江水位几乎连升了两三米。 那些虎视眈眈的生灵,瞧到这里,也纷纷退身便去。 再也无谁,敢原地驻足,暗行窥视。 “嗡~” 突然,一块白玉圭从河中飞起,落向江陵。 “此物,还给阁下。” 这白玉圭从通体发光的赤链华游蛇嘴中吐出。 随着白玉圭落来,更有一张蛇皮也跟着掉落在他跟前。 江陵伸手一抓,忽听到——“吾,此当东去,山河不改,后会有期!” 江陵心之慨然,亦言道:“后会有期!” 挥手作别, 赤链华游蛇携山洪水势,奔流而下,作蛟而走。 此时之它,通体光滑,头生短犄,身出四爪。已初具狰狞之态。 随它遁去,天上雷芒也始渐消弭。 夜风刮来,阴阴作冷。 聂倩甚是好奇:“主人,它为何要东去?” 江陵道:“它已化蛟,这内陆山河,已容不下它。只有那广阔海洋,才是它该往之处。” 142章 软不软呢 “若是婴宁在这,看着河中鱼虾,定会欢喜不已。” 聂倩看着河面上成片的死鱼死虾,忽想起婴宁来。 江陵道:“她有一半妖狐血脉,喜爱鱼虾,本也应该。” 聂倩却幽幽失神起来:“说起来,小倩已差不多要忘记这些食物是甚么味道了。” 想起婴宁,其实也是她心中羡慕婴宁。 婴宁虽自幼伶仃,但好歹如今也算家人团聚。更重要的是,她拥有血肉之躯,是活生生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的。 对比之下,她家无至亲,远无亲朋。 连立锥于世的血肉之躯都不曾拥有, 神轻如烟,魄淡如雾,哪怕如今苟且于世,于真正而言,到底算不算存在? 江陵也听出了她的感伤,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劝。 略忖之后,说道:“你如今,已远胜先前,日后或能再复真身,也说不定。” 聂倩莞尔一笑,道:“以前,小倩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脱离兰若寺,便是极好了。可如今,小倩只觉得能够跟在主人身边,才是最好。虽无躯壳,却也无憾。” 江陵亦笑道:“该不是为了讨好我,才如此说罢?” 聂倩臻首轻摇,目光望着河流,认真说道:“跟着主人的这段日子,小倩见到了许多新奇之事,也尝到许多生前未尝之乐。主人待人极好,小倩所言,皆是内心所想。倘若能一直这般下去,小倩也定是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江陵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额头。 感慨之余,又有几分心疼。 大抵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如此,倘能被人好生对待,便是生死,也无惧然。 可终究,大多女子,终其一生,也鲜少能得偿所愿。不怕相濡以沫,怕就怕良人难遇所托非人。 “呀,主人你看那是甚么?” 江陵顺她所指,眺目看去,只见一河段,有着莹白之物在闪闪发光,顺着江水要翻滚而下。 他抓起手中白玉圭,就隔空一点, 唤了声——“过来!” 那莹白之物便被江水席卷着,逆流而上,推到了洞口。 当它落在地面上, 却赫然,是只白玉蚌儿。 其外壳晶莹透亮,如汉白玉般。 内里蚌肉白嫩,还挂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 只是这白玉蚌儿壳嘴已张开,生机似殁。 “这大抵是之前也想趁赤链华游蛇渡劫失败的时候,抢它血肉,才遭到了牵连。当时天雷蔓延,让它非但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还丢了大好性命。” 江陵蹲下身来,用手指戳了一下那白嫩的蚌肉,确实鲜嫩多水。 暗想着,此物若是用来煲汤,应是极佳。 而且,这白玉蚌儿状若磨盘,其体莹白而光亮,这般品种在这江河之中,也颇为少见。 “主人,它还会动哩。” 聂倩看着那居然还会自动收缩的蚌肉,一时惊讶起来。 江陵道:“只是肉身没死罢了,它的神魂早在雷劫中被灭了个干净。这也算是贪心的下场。” 刚想着要生火烹之, 却忽然脑中灵光闪动,想起一件事来。 他扭头就看向了聂倩,然后又看着这白玉蚌儿。 聂倩被他那灼灼眼神看得一羞:“主人,这般瞧着小倩作甚?” 江陵道:“这白玉蚌儿应该是成精了,只是道行不深,如今它神魂被灭,留下躯壳。可这躯壳完好无损。倒是合适做那身外化身,倘若,将这白玉蚌儿作为你的新身体,你可愿?” “用它,做……新身体?” “它的神魂灭在雷劫里,借它身躯,你不必承担因果。而且,若是以蚌精身份修炼,日后这一河水脉,你也借用得上。这比起其他身体,或还好得多。” “可蚌精……”她想说,蚌精终不是人,以后若只能躲在壳里,多不自在。 江陵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笑道:“莫要嫌它不好,待修为上去,化身成人,也不在话下。且这只是身外化身,以后若另有打算,也可另做计较。” 聂倩听到这,才心儿稍宽:“那若是幻化成人,便可做到人类所做之事,包括吃东西吗?” 江陵道:“那当然,你也见过婴宁母亲,它就是一只狐妖。当初她连生孩子都能做到,何况是吃东西?” 聂倩心情渐佳,一双美眸忽也明亮起来:“那……好吧,只是,我要如何做呢?” 《身外化身》之术,当初江陵就是在河神洞府所得。 此术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重点就在于,二者之契合。 此般举动,宛似夺舍。 契合若低,则身怀抗拒,魂体不相融也。 契合若高,那自不必多说,就宛若磁石两面,触之即粘。 当初前任河神,所炼之化身,或是它的同胞兄弟,或是同命之蛇。机缘之下,这才成事。 倘若聂倩也有血亲姐妹,那她的姐妹之躯,与她契合度,自是最高。 可她毕竟,已无血亲。 再者,想从人类之中寻得一个年龄、样貌皆契合之人,难度何其之大? 若非机缘,还得背负一身因果。 “一切交于我便是。” 江陵拿出她的头骨,以灵力研碎之后,就将之洒落在那白嫩的蚌肉之上。 接着,再输灵力,让这白玉蚌儿活性再度激发起来。 “你且躺在蚌壳里面,想着你就是它,它就是你。” “嗯。” 聂倩照做,小小的身体,躺了进去,只觉蚌肉绵软,水嫩非常。 江陵输送灵力之间,想到自己身上还有那神奇的叶子还剩有不少。便拿出一片,送入蚌肉之中。 却哪曾想到,这叶子刚送入进去,立刻就被蚌肉吸收。 接着,那壳儿,就紧紧盖住,仿佛瞬间就复原了生机。 ‘这叶子,果真是个好东西。’ 后续,都不待他继续送入灵力,那蚌壳儿居然兀自伸出了白嫩小舌,在他手上轻轻一舔。 又滑又痒。 一个嘻嘻笑的声音从壳内传来:“主人,这感觉好奇怪呢,” 江陵奇问道:“你已能控制这躯壳了?” 聂倩稍稍打开壳子,白嫩小舌再次伸出:“是呀,真的好奇怪,刚刚一躺下来,就好似与它融在了一起。我都什么都还没做呢。” 江陵大觉意外。 心说,这要么是契合度极高,要么是那叶子的奇效产生了作用。 以致这次融合,顺利非常。 手臂上,忽然湿滑柔嫩感再次传来。 聂倩嘻嘻笑道:“主人,你说软不软呢?” 143章 顺水人情 只是,也终究只是个蚌壳罢了。 江陵在她壳上轻轻一拍:“等你化形了,再来问我这句话,那时,我定将答案告知于你。” 聂倩或只是玩闹心思,等听到这话后,敏锐地她也察觉到江陵似乎另有所指。 稍加猜想,她便羞难再言。 略加沉默后,她忽道:“主人,小倩曾经……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 她生前乃是官宦人家,作为官宦之女,自小家教必是极严。 曾经的她,或与林悦薇相似。是那行事必有条理的大家闺秀。 但后来的她,在兰若寺里受姥姥相迫,学了那勾引男人的手段。 任凭初时如何抗拒,可随着日子渐久,许多手段渐成了习惯。 这才在很多时候,也是在她无意识之间,将一些挑逗的话儿,不经意讲了出来。 也算是说者无心, 而江陵这边,倘若他真是个这时代的男子,很多时候怕就要听者有意了。 作为来自后世的他,什么荤话未曾听过? 聂倩这般程度,放在后世,已算纯洁。 “那……主人喜欢甚么样的女子?或者说主人希望小倩变成甚么样的女子?”聂倩轻轻问。 江陵道:“你也无须按照我的喜好去做,倘是那样,你就不再是你了。我希望的,便是做你自己就好。怎样自在,就怎样去做。如此一来,彼此相处也会更轻松一些。” 聂倩轻轻试问:“那……像刚才那般,主人可是喜欢?” 江陵笑道:“都好。” 聂倩一听,心里也是偷偷笑了——【无怪姥姥曾说,男人都是难经诱惑的。如此看来,连主人也不例外呢。】 她本怕江陵嫌她轻佻,但观江陵态度,那分明便是极为喜欢的。 她轻轻说道:“小倩的这一面,以后都只留给主人,于外人面前,必会端重一些。” 这也是她的懂事了。 作为女子,无论是丫鬟还是女侍,于主家而言,都是私有之物。 若于外人面前,也作言语亲昵,那定会惹得主家不喜,也是不守本分。 江陵此时轻抚其壳,也果然对她的懂事大为赞赏。 “你如今,既得身躯,便可用这身躯进行修炼。 蚌精也属水族一员,这河神令你可拿着,或以后你也可以留在此处,做一方河神。 这于你也必是大有裨益。 寻常大妖修之渡劫,少则百年,多则三四甲子。 可你若以河神之位练之,或可减去二成时间。且河神令掌一方水脉,到渡劫时,也能护你三分。” 之前赤链华游蛇也是得亏这浒江水脉相助,若无此助,它成与不成,或还难说。 浒江水脉在雷劫落下之时,至少帮它抵消了两到三成的伤害。 这地利之助,在后期渡劫,也是不可或缺的。 聂倩却果断拒绝了:“河神之位百般好,小倩固然知晓。但,在小倩心里,还是跟在主人身边,最是欢喜。还请主人莫要将小倩丢在这里。” 她与婴宁终是不同的。 婴宁因为有家人,这才会留在了青阳县。 而她,如今最为亲近者,唯有江陵。 且她先前所言,皆自肺腑,自是不愿独自留在这里,做这浒江河神。 江陵:“一切凭你所愿,若你愿跟着我,我自也不会将你独自留下。” 说着,他改过话题,让聂倩到水中试试。 聂倩一跃而起,落在水中,便于水面滑行起来。 初掌蚌身,她尚显生涩。 但过得一会儿,所有行动都已能自如。 借着水力,她再次一跃而起,落在江陵身边。 还惊喜说道:“主人,你看我。” 她的蚌身本是磨盘大小, 可就在她表演之下,那磨盘之壳竟在迅速缩小,只眨眼间,就成了银锭大小。 江陵瞧得一奇:“竟还能这般大小自如!” 聂倩喜道:“嗯呢,我也是刚刚发现。” 江陵赞道:“看来,这蚌身品阶不差,道行亦有几分。” 本来他还在想着,以后若将聂倩带在身边,她这身外化身这般大,要如何携带? 却是刚有所想,立马就见她可大可小,变化自如。 “这般大小,以后带在身上,也是方便了。” 聂倩嘻嘻笑道:“变大一些,还可渡主人过河哩。” 翌日,天朗气清。 一夜雷雨过后,山洪过境,留下一岸狼藉。 沿岸农田,冲毁过半。 天才擦亮,便有农人已在抢救秧苗。 江陵从这离去,踩在蚌身之上,顺水而下。 农人偶见,惊呼骇然。 唤亲朋来观,却再望那河面,人已不见。 亲朋笑曰:“莫是看花了眼罢?” 农人言之凿凿:“刚刚当真是有个人,踩着个白玉蚌儿,从上游漂了下来。” 亲朋道:“偌大洪水,怎会有人?便是有人,也定不是活人。” 农人拍着大腿道:“确是活人,我真个看得不假。” 亲朋叹道:“也莫去管那真假,遭此洪灾,今年收成,怕是无望了。” 农人亦叹:“洪水退去,若是及时补苗,或还稍有盼头。” 亲朋又道:“以前,咱们青牛村三年一祭,可保这一方无灾。可一年到底,其实也剩不下几个粮。” 农人道:“是啊,虽说献祭娃儿,可保无灾。但说真的,比起把自家娃儿送去淹死,我宁愿少些收成。孩儿都是爹妈身上肉,说割就割,岂能不痛?” 亲朋赞同道:“也是以前村长一家,强行撺掇,才害了不少孩儿。如今,那江二郎虽行激进之事屠了村长全家,但以后不用献出自家孩儿,也是极好的。” “是啊,”农人看着洪水,或也想起自己曾经献出的才一岁大小的女儿,心中拗痛,不禁悲从中来,想着想着便湿了眼眶。 当时若无村长那一伙人强行逼迫,他又怎舍得将那嗷嗷待哺的可爱女儿,拿去献祭? 却也就在他双眼朦胧,悲伤懊悔之际,附近亲朋忽然惊喊起来:“老刘,你快看,那是什么?” 农人连忙抹去眼泪,朝河边看去,竟见大量死鱼死虾顺着河水,正往他们这边飘来。 那些鱼虾,正是凌晨时,被雷电劈死,其肉尚还新鲜。 因搁浅在岸,余留不少。 江陵方才过境,也认出了这些农人,乃旧时乡亲。 便稍一念动,就将这顺水人情,一并送之。 “这……这怎恁多鱼虾!” “快捡啊……回去拿箩筐来,毁了这些田地,若捡回这些鱼虾,今年也不算亏了。” 144章 请让小女子进来避雨 过村头渡口,江陵将河神令赠给一条泥鳅。 泥鳅百般拜谢。 聂倩剩余尸骨,也按她自己所求,碾碎成灰,洒落在茫茫江河之中。 江陵本许诺,会带她剩余尸骨,去她家乡安葬,也算落叶归根。 可她说,父母血亲都已不在,便回家乡,也只算个伶仃过客。 还不如就洒落在这江河之中,随波而去,随沙而沉。 再着,她如今已有新的躯壳,这旧时尸骨,于她也无甚关联。也不必再带在身边,做个累赘。 当骨灰倾洒之后,江陵看着某方向,问她:“倘若再回兰若寺,小倩,怕否?” 聂倩略有迟疑,“有主人在,小倩便不怕的。” 虽是这般说,可江陵还是听出了她内心深处的动摇。 她曾在姥姥的魔爪下,被奴役三年之久,这段心里阴影,岂是说抹就能抹去的? “此去,你也不必现身,且只看着就好。那树妖姥姥,此次,我定不饶它。” 说完这话,江陵扭转指上黑色指环。 当空间产生扭转后,他带着聂倩,已现身荒野。 聂倩身形缩小,变成银锭大小,被他收入怀中。 而他阔步向前,山路迂行数里,终见兰若轮廓,复现眼前。 比起上次过来,这边野草似更是高壮。 许是这边雨水也下得丰厚,一路行来尽是泥浆坑洼。 江陵步履其上,竟是未沾半点尘泥。 到院门前,见那残垣断壁之上,数只野兔蹦来跳去,边上大柏树上,亦有群鸦呕哑长鸣。 这地儿,光是见着,就有几分阴森。 而且江陵未开法眼,也已能瞧得阴气聚集在后山。 且整个寺庙,都笼罩在一层死气之中。 上次他是狼狈至此,这次衣着光鲜,宛若改头换面般,也不知那姥姥还认不认得出他来? 一进去,他就寻到上次落住的那间禅房。 刚进去,就闻到一股霉臭之味。 且霉臭之中,还间杂着一些血腥气味。 靠窗的位置,更还留下了不少书卷行囊,皆已被雨水打湿,落得一片狼藉。 ‘看样子又死了不少人。’ 江陵寻一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悄声问聂倩,那姥姥的麾下一共有多少女鬼? 聂倩道:“以前算我在内,是有三个,只因此地荒凉,寻常过路者,要么是商旅,要么是书生农户,他们以男者居多,女子是极少见的。所以,姥姥麾下女鬼,没有几个。 但姥姥与那黑山老妖关系极好,若是缺女鬼了,它会向黑山老妖讨要或兑换。黑山老妖也向来会给它这个面子的。” “黑山老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以肯定的是,它绝对不是阴间的官员。 但是,它在阴间又有莫大的权力,可主掌一方阴魂的生死。 聂倩道:“小倩也不知那黑山老妖到底是什么,只知姥姥对它相当客气,一般小鬼,也不得直呼其名。须喊他黑山老爷。” 按江陵猜想,黑山老妖或是阴间的一方鬼王。 阴间与阳间其实极为相似,阴间的地府,阳间的朝廷。 阳间在除了朝廷之外,许多山头之上,更有强盗土匪。其他地方,更有镇地诸侯。 他们在地方上,皆可掌握生杀大权。 而反过来,在阴间,除了地府之外,传闻亦有五大鬼帝,十大阴帅,其中势力也是错综复杂。 像黑山老妖这一类,大抵就如那水泊梁山的强盗头领,在某一方可称王称霸。 “且就今晚等它上门来。” 江陵在房里略作布置,就入定而休憩。 他知姥姥的法身就在寺庙后面, 但是姥姥作为树妖,若是不将只元灵杀灭,即便毁掉它的法身也无用。 只要它的根系还存在,那它就还有机会可以卷土重来。 江陵想要做的,就是等姥姥的元灵上门。 届时,只要将姥姥的元灵给灭了,那么,寺庙后面的那颗大榕树要不了多久,也会自行枯萎死去。 从白日等到天黑, 兰若寺里这次除了他之外,并无第二人在。 酉时之前,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到了酉时之后,这寺庙周边,就开始窸窸窣窣有些动静在蠢蠢欲动了。 江陵侧耳听之,一会儿似有许多人儿在墙院里低声细语,一会儿又似有小孩在某处草丛里啼哭。 一会儿更似老婆子在哭泣一般。 这些声音,均不是人声,而是那些野兽发出来的,酷似人声。 江陵点着烛火,从地上捡了一本没有严重损坏的书籍来看。 第一页上便写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 单看这句,江陵便知此书该是《中庸》。 戌时到,阴雨绵绵落下。 雨一出现,那杂乱的声音倒是少了一些。 到了戌时末,外边一个慌乱的脚步声,到底是来了。 她轻快的步伐,匆匆跑至门边。 就依在门框上,娇喘吁吁。 是个女人。 瞧姿色,很一般。大抵这荒郊野外,想寻到似聂倩这般天生丽质的女鬼,确是很难。 因此,她一离去,姥姥也只能随便以其他女鬼暂且将就。 “深夜打扰,甚是抱歉。不知小郎君住在这,冒昧而至,还望勿怪。” 人长得不咋样,但这客气的开场白,却是与聂倩当初很是相似。 江陵睁开眼来,微微一笑,想要将姥姥引出来,那这必要的前戏,还是不可或缺的。 “无妨,这位大婶,你是赶路,还是怎的?怎这么晚,出现在这?” 女鬼:“……” 大婶? 她摸着自己湿润的头发,微微垂首,她虽模样不佳,可这身段,却还是几分女人韵味的。 前几日借住此处的书生,她只稍加勾引,就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然而,却从没有人,像眼前这书生这般,开口就管她叫大婶! 这是嫌她太老了,怎么着? 她稍稍掩饰心情,莞尔一笑,“小郎君这里可否方便容纳小女子暂避风雨?” 江陵伸手做请:“大婶若不嫌弃,随意就好。这本是无主破庙,大婶既然来了,便也无需客气。” 女子面上强笑,迈步进来。 到了烛光边,她就伸出手来,要拧干自己的头发。 却是手臂刚动,胸前的衣领就忽然裂开,露出一片雪白来。 她哎呀一声,忙用手指掩住,目光羞涩地瞧向江陵。 若是江陵此刻偷看,那她便正好就有发挥的余地。 然而,当她朝江陵看去,却见他双目紧闭,似已经陷入睡梦之中。 不由大觉扫兴, 老娘都露来给你看了,你居然睡了? 145章 活死人墓 江陵眼睛虽是闭上的,可他神觉却仍可观测四方。 那女鬼的一举一动,此时皆在他注视之下。 他心中只觉好笑,这女鬼虽样貌不佳,但这干脆直接的做法,若换了那些血气方刚的男子,或还真未必能扛得住。 毕竟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有得用,就已算难得了。 女鬼将他略作端详,然后突然“哎呀”一声,她佯装摔倒,碰翻了桌台上的烛光。 “嗯嘤……人家摔得好疼。” 江陵见她如此卖力表演,总归也该配合一下,就道:“大婶,你可是摔倒了?” 女鬼听他关切,便撒起娇来:“你这小郎君,真是好不知怜香惜玉。我跌在地上起不来了,你怎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江陵:“这烛火灭了,我也看不见你在何处。” 女鬼:“你寻声音过来便是。” 江陵依言过去,刚要碰上她的手,她却是将手一缩,将胸挺了过来。 在发生触碰时,她羞涩地嗯嘤道:“小郎君你手往哪里摸呢?莫非是见人家一个人,就想欺负人家?” 江陵做出紧张状:“没有没有,大婶你误会了,实在是太过漆黑,瞧不真切。那要不,我还是退回去算了。” 女鬼嗔怪道:“这次便不怪你,快来扶我。” 待江陵二次接近,她勉强着站起,忽然又佯作摔倒,整个人都倒在了江陵怀中。 说起来,这女鬼的触感,还真个就跟真人一般。 碰之柔软,甚至还有几分水嫩。 但江陵也知,这是姥姥的手段,这女鬼的皮,应该是真的人皮。 是死在这里的人,被剥下来的皮,只是被木偶穿戴,这才如真人一般。 倘若真要仔细去摸,也定能从这女鬼的身上,可以摸到那皮囊的开口缝隙。 “小郎君,你的心,跳得好快。”女鬼忽道。 江陵作干涩状,身体僵硬不动。 女鬼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你难道,也有所不适吗?” 这种时候,倘若男人对她动了色心,那头上三把火便可弱了一把。 一旦变弱,她的可趁之机也就来了。 江陵听她此问,忽也作势就往她身上摸去。 女子嘻嘻一笑,就要挣脱:“你这小郎君,真是不学好呢。” 说着,她就于黑暗中,朝江陵吹出一口阴气来。 凡人被这阴气一吹,寒风入脑,都会当场晕厥。 江陵也配合着,脑袋略一摇晃,就朝后边倒了下去。 女子得逞后,骄傲一笑:“到底是个愣头青,且读书之辈,都是假正经。嘴上装着清高,动起手来,却是比谁还猴急。” 她轻摇手上铃铛。 然后这禅房外面的空地上,就窸窸窣窣地有东西似在地上蔓延过来。 江陵躺在地上,神觉能够感知到,那是树藤。 从后山蔓延而来,数百米之遥。 到了禅房外,那树藤居然人立而起,还真个如人一般,透过窗户往里面看。 女子在旁微微欠身:“姥姥,不辱使命。” 树藤微微颔首,然后伸将进来,沿着地面,就爬到江陵身边。 其中一根枝蔓,忽然扬起,其尖如剑,对着江陵心脏就要直戳下去。 而江陵这时,也忽然睁开眼来,反手一抓,就将那藤蔓给抓在了手里。 接着,他口中咒语一念,一把早就埋在窗脚下的铁剑咻地一声飞斩而去。 只一声脆响,便将那树藤从中间切断了下来。 这树藤固然奇长无比,但元灵所在之处,就是其首尔。 在铁剑将枝蔓斩断后,被江陵抓住的那一节,竟当场如一头蛮牛一般,挣扎着就要往地下跑去。 “得亏你没认出我来,我可是在这里候你多时了。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枝蔓任凭挣扎,也脱不开他的掌握。 突然,那枝蔓上尖刺突生,要扎破江陵手掌。 江陵却拿出一条红绳子,将枝蔓一绕。 刚一绕好,那枝蔓便不再动了。 掉落在地上,僵硬无比,如木柴一般。 一旁女鬼陡见这状,大抵她是极为忠于姥姥的,忽然手上指甲延长了寸许,对着江陵咽喉就要戳去。 江陵摇头道:“大婶,比起小倩来,你真是要差远了。” 女鬼听到这话,手戳到一半,就猛然停了。 小倩? 她虽是后来的,但小倩之名,她也还是听过的。 在她没来之前,小倩是姥姥手下红牌。 据说她勾引男人,连这木偶皮囊都不用,只凭言语姿色就能引得男人心动。 而眼前这书生,竟能喊得出小倩之名,且还能将姥姥这般生擒拿下,想来能耐必是不浅了。 后知后觉的她,这才意识到不妙,撒腿就要跑。 可江陵只手指一动,那窗边的铁剑迎空飞来,就将那女鬼一剑贯穿。 “啊~” 女鬼惊叫,魂飞魄散。 在她倒下之后,其体,果然化成了一具木偶皮囊。 皮囊之上,阴珠浮现,江陵张口一吞,就纳入腹中。 这斩鬼所得之阴珠,于他而言,皆算补品。 回头再看姥姥, 缠了红绳的它,再也不动。只是那枝蔓上,突然像是张了一张脸来。 更有眼睛在眨动。 这红绳栓捆法,乃是他于《乾坤一气功》里的降妖篇中观得。 与那采参人,以红绳捕捉人参精,有异曲同工之妙。 红绳非一般红绳,而是绳索以狗血浸染。 狗血阳热,对这阴邪之物,均有克制之效。 “这些年来,你可害死了不少人,论罪过,可谓恶极。今次寻你,便是要做个了断,此后的兰若寺,当重归太平了。” 就在房间里,他拆掉门板,以火烧之。 大火一燃起,他就将那枝蔓放在火上焚烧。 刚一烧起来,那枝蔓竟吱吱有语,凄凄如诉。 在它扭动之中,枝蔓里流出红色液体,酷似人血。 江陵以铁剑压着它,待大火将它焚烧过半,那等怪异的声音这才作罢。 待枝蔓完全烧完,其内,竟有半根筷子长的木心,落在灰烬里。任凭火烧,它也不燃。 “这是甚么?” 将之捡起,已感觉不到姥姥元灵存在。 此物,大抵是那姥姥数百年精华之所集。 做完这些,江陵对怀中说道:“小倩啊,从今日起,你便不必再对这里,有任何阴影和惧怕了。” 话才一说完,大地忽然震动。 江陵往窗外瞧去,竟发现这房子居然在下沉,黑色的泥土,转眼就将门窗给封闭。 他朝禅房横梁一看,执铁剑一跃而起,斩横梁,要从上面一跃而出。 可那房顶之上,突然一块巨大石碑轰然盖下, 只一个呼吸之间,就掩得里面暗黑无光。 小小禅房,顿时,俨然就成了一个活死人墓,将江陵葬在了其中。 146章 除恶务尽 浓重的土腥味从四周传来,江陵还看到,那土壤层中,有一根根的根蔓在挪动,宛若地龙一样。 一根缠着一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这姥姥,难道还没死?” 方才江陵已确认灭了一道元灵了,除非,刚刚的只是个替死鬼? 这时,聂倩说道:“主人,姥姥的主根下面,其实一直有藏着一个东西,它从来都不让人打听,也不让人去看。这寺庙里,很多时候有人被杀之后,尸体就会被它的根系拖到主根下面,似是滋养着什么。我以前有猜测过,它的主根下面藏着的,要么是它的配偶,要么就是它的孩子。” “有这事,你为何不早说?” “因为,我先前也不是很确定。” 江陵手上忽然出现一张黄符,贴到铁剑上,手指一挥。那铁剑,就轰然斩去。 在土墙上斩出了道道火花, 不少根蔓被斩断,其根茎之中,亦有红色的液体在潺潺流出。 这铁剑威力虽是不俗,可土墙厚实,这一剑并不能破开一道出口来。 “这区区囚牢,就想困住我?” 江陵从行囊里,拿出一副卷轴,当场铺开,灵力点化之下,卷轴里六个金色甲胄逐一跳了出来。 此六甲,乃是【六丁神将】。 其与门神相仿,虽是毛神,却有奇能。 此类之神,仅以图纸画之,便可借来三分威势。 江陵以血砂作画,其威力,自是更强三分。 “六丁六甲,开山取道!” 一声令下,六丁神将舞起手中斧头同时朝那土墙劈砍过去。 他们六人同心,其利断金。 第一斧下去,土墙便破碎了一半。 等到第二斧劈落下去,土墙彻底崩解。 ‘六丁开山,果然不假。六丁齐在,山岳可摧,这区区土墙自是不在话下。’ 只可惜效力短暂,当土墙崩解,六丁神将也很快就化为青烟,凭空消散。 那卷轴上,也成了一片空白。就像是之前所画之物,自己跑走了一般。 而此时兰若寺的外院里,到处都是根系。 看起来,那根系就像是一条数百米长的虬龙,将兰若寺里里外外缠绕了起码数十圈。 江陵毫无犹豫地从身上又拿出一颗舍利子来, 灵力催动后,手捏内狮子印,忽转外狮子印,指尖朝着前方一戳。 【开天印】! 真数大手印最强的攻伐之印在虚空里形成一道巨大的月牙铲, 月牙铲笔直切铲而去, 噌噌噌噌~~~~~~~~ 密密麻麻的树根,宛若刀切豆腐一样,一瞬间,百根千根齐齐绷断。 【开天印】的攻伐之力将前方铲出了一条笔直的沟壑,恁是在地面延伸了一百七十多米长。 树根全被切断,更被开出一条路来。 舍利子每次使用,威能虽然极大,可时间却是极短。 约莫只有十五秒之久。 在这十五秒之内,若是连续使用【开天印】,大抵可用三次。 三次之后,能量耗尽,舍利子会化为飞灰。 此时,舍利子既然已经用了,那当然就不能浪费了剩余能量。 江陵继续捏印,连续朝前方又打出了两轮【开天印】。 当三轮【开天印】连续劈出, 兰若寺中间主寺庙当场土崩瓦解,一条沟壑从中间延伸开来,震得两边瓦片墙壁七零八碎。 这强劲的冲击力,一直延伸到了后山,过了草坪尽头,更是堪堪到了那颗参天大榕树的树根面前。 若是再朝前面蔓延两米左右,这大榕树应该就会整体倒塌。 此时虽还立着,可根须绷断了一***露的树根下面,白骨累累,那堆积起来的数量,何止百数? 嘭~ 突然,无数的白骨从树根下面,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推搡了出来。 然后江陵就看到,树根下面有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如巨大的椰子,还在一跳一跳的。 准确来说,它似更像是一个心脏。 在它跳动之中,忽然扭转了一圈,其中一面之上,竟然还长着一副婴儿嘴脸。 它嘴巴一张开,就发出了哇哇啼哭之音。 然后周边的树木根系嗖嗖嗖嗖,如勾魂索一样,纷纷朝江陵席卷过来。 江陵有铁剑在手,挥舞起来,就砍断了二三十根。 但这根系太密集了,他顾得了上面,却难以顾得了下面。 一个猝不及防之下,好几条根系悄悄缠上了他的双足。 随着根系一阵拉扯下,他当场向后跌倒下去。 那只大树心脏一招得逞,顿时更多的根系全部爬了过去,将江陵浑身上下,缠了个密密麻麻。 关键时刻,他第二颗舍利子也激活起来。 手捏宝瓶指法,化出真数·翻天印来。 密密麻麻的根系刚缠绕到他身上,就被一股反震的力量当场震得飞向四面八方。 ‘好家伙,竟一次要浪费我两颗舍利子。’ 趁着时机,江陵又打出两轮【开天印】,对着树根底部狂轰滥炸。 第一道开天印劈斩过去,参天大树从中而断,裂成了两半。 第二道开天印落去,那树根下的心脏也被切断了连接主脉。红色的液体顿时如喷泉一样,在地上狂涌。 江陵喘了一口气, 也忽然听到,树底部又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走进一看,藤蔓之中,那心脏被切开的位置里,刚好可以看到一个真正的婴儿的头颅在里面。 它在哇哇啼哭, 它有着人类的五官面孔, 尤其是那哭声,真与人类无异。 若非江陵刚刚见了它那丑恶面目,那这会儿或还真有几分下不去手。 “你以为变成人类婴孩的模样,我就不杀你了?做梦!” 铁剑扬起,挥斩而下,就将那婴儿头颅切断。 啼哭声,当场寂静。 婴儿被切断的头颅,也在瞬间成了一滩烂泥,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为防止它死灰复燃,江陵又将铁剑刺穿那心脏的剩余部分。 刺得里面吱吱怪叫, 红色液体不断喷涌, 最后的时候,有一滴血突然飞射出来,就落在了他手上。 那一滴血似滚烫无比, 一沾在他手臂上,他就感觉好像被开水烫了一下。手一缩,只见一个红点,就如烙印一样,留在了手臂上。 擦也擦不掉。 被铁剑戳烂的那颗心脏里,在流出了许多恶臭液体后,一块巴掌大的褐色牌子,忽也掉了出来。 上以隶书作写,正是【山神令】三字。 147章 言出法随 “山神令?这就是山神令?” 原以为山神令与河神令该是相似,但河神令乃是白玉圭,山神令却是褐色的短牌子,类似腰牌。 看着牌子上沾染的恶臭,江陵本不想去碰了。 可是转念想着,上次在河神洞府终是有所收获,这姥姥栖身此处多年,其私底下未必没有藏着好东西。 这般想后,他以木棍将山神令扒出,在雨水坑洼里洗净之后,这才拿在手里。 当一缕神念灌入其中,很快他就感觉到方圆三十里的地脉皆在掌握之中。 且这块区域里的所有生灵所在的位置,也都了如指掌。 ‘这块山神令所执掌的区域才这么点大?’ 山神令的作用与河神令是类似的,河神令掌一方水脉,山神令则掌一方地脉。 有此令在手,只要在此山间,便可逢山开路遇水结桥。 “开!” 山神令有一方感应之处,地处那破庙下方。 江陵拿着山神令往那一指,便见地脉裂开,自动搪开一条路来。 走进其中,方见这下面竟是个石洞。 里面以青砖铺成,中间落座一尊金色弥勒,奇光闪闪。 “这莫非是一尊金佛?” 佛像高丈二,很是巨大。 正面慈眉善目,金光普照。 而背后,却是密密麻麻雕刻着字体,是为《未来弥勒咒运法》。 弥勒佛,为佛教三世佛之一。 过去燃灯佛,现在如来佛,未来弥勒佛。 所对应的,是道教三清。 “这东西恐怕是这兰若寺本有之物。” 金佛散发的金光里,有着灼热的阳气,有它坐镇在此,恐怕邪祟万不敢入。 更甚至,江陵还猜测姥姥盘踞此处数百年,极有可能一次都没进来过这山神洞府。 因为它为妖邪,而这山神洞府里有这么一尊金佛坐镇,它岂敢进来? 江陵拍了拍佛像法身,其质地偏软,似是真以黄金所锻造的。 ‘这么大一尊金佛,也是够值钱的了。’ 整个石洞里,除了这尊金佛,江陵也没看到其他物品。 又回到金佛正面,其笑盈盈捧起来的手里,拿着个布袋。 布袋落满了灰尘,如不细看,还真有些看不出来。 江陵拿过布袋,抖去袋子上的灰尘,足有三寸厚度。 在抖开灰尘后,竟见这袋子跟金佛本身一样,是金灿灿的。 ‘这不会也是金丝锻造的吧?’ 袋子轻盈,没丝毫重量,拿在手里,就如拿着根头发丝般。 可就在他把袋子口打开,想看看里面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袋子里面黑漆漆,广阔无比。 一眼望下去,竟望不到边界! 好似这袋子里面,自成空间,有着第二世界一般。 “这莫非就是佛家所言的乾坤袋?” 他心之所动,忽然拿起袋子,对着那金佛,喊了声收。 袋子并无反应。 可当他以元池里的灵力,注入这袋子之后,再朝那金佛收纳,那金佛还真就被一股旋风裹住,只一转瞬,就被吞入了袋子里。 须知那金佛有丈二之高,其重量,少说逾有千斤。装进袋子后,袋子仍旧是扁平状,拿起来,也仍旧是毫无重量。 ‘好东西啊,这果然是芥子纳须弥的乾坤袋。’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谁能想到,在兰若寺的下面,竟藏着如此宝物。 金佛被乾坤袋收去之后,它的下面,却忽然露出一块石碑来。 石碑上同样刻有文字。 江陵抹去灰尘,只见上面写道:“咒运之术,当思之当慎之,勿得乱用。若不听吾言,则必遭天谴。” “这话说得倒是吓人,咒运之术,还能引来天谴?” 方才那《未来弥勒咒运法》江陵也大致看了, 从描述来看,确是一门比较邪门的咒术。 此术学成之后,不但能以吐真言而让中言者模仿自己的举动。 更能三言两语定下对方片刻未来。 初看此咒,江陵不以为然。 认为这天地之间,怎有如此法门? 极有可能是有人哗众取宠,随意雕刻而已。 可是,在看到了这石碑上的警告之后,他不由地又重新将那金佛取出,再次端详它背后的那些经文来。 《未来弥勒咒运法》有两段。 第一段为真言术,口念真言,则言出法随。中言者,将模仿自身举动。 就比如,江陵对一个普通人口念真言,一旦普通人中言,那如果普通人手里有把刀,江陵只要做出用刀往自己身上刺下去的动作,那普通人就真的会将自己一刀刺死。 而所谓【中言】,就是喊他名字,他若应了,便为【中言】。 第二段,为咒运法,更为邪门。出言诅咒,就可定下对方一刻钟内的未来轨迹。 比如说,江陵若定某个县官,要被马车所撞,那只要这个县官在街道上,只要街上有马车,那他接下来的一刻钟内就必定会被马车所撞。 “倘若这《未来弥勒咒运法》是真的,那它还真是有点不该存世了。” 因为这样的术法,若是被心思不正的人得到,那必是霍乱天下之因。 就在他将全篇经文都看完之后, 那弥勒佛的背面,渐渐的,竟然字迹完全消失。 而随后,江陵也忽然发现自己的丹田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卍字法印。 ‘这是何因?’ 难道这法门还独一无二,不准第二人观看不成? 走出地洞, 手再一挥,地形改变,原地被抹成了一片草坪。 想着《未来弥勒咒运法》的事,江陵忽想寻个生灵试它一试。 刚好见着边上的枯树枝上,一只老鸦正哇哇大叫。 声音呕哑。 江陵运转元池灵力,刚想默念心咒,丹田里的紫色卍字法印就自动发光。 然后他言出法随, 从嘴巴里吐出来的话,皆成了实质,化成紫色光影,消失在空气里。 “落下!” 只一声念,那树枝上的老鸦就莫名其妙的从树枝上栽倒下来,掉在地上。 老鸦在地上滚了一圈,也足足愣了两三秒。 它长这么大,似还是第一次这么莫名其妙的从树枝上掉落下来。 待它反应过来,又迅速振作翅膀,从地上扑腾飞走。 江陵既惊且诧,心下久久难平! 这……竟然是真的! 148章 勾魂夺魄 亥时,万物寂静。 树上老鸦也群而飞走。 裂开的寺庙,尚有半间禅房存在。 江陵便栖于其内,点起一把篝火。 准备等候天明,届时再启程离去。 如今这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曾经的原地。 明日若再出发,他想看看水路方面,有没有直达的船只。 在原身的记忆里,似浒江水路向东而出,可于近海而北上,同样可抵京城。甚至比起陆路,还更快一些。 打坐而入定,至子时,尚是风平浪静。 可到了丑时,林中忽有阴风刮来。 隐隐约约,江陵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名字。 睁开眼来,透过破烂的禅房烂窗,他瞥见窗前站着两人,一黑一白。 黑衣者,一张白脸惨淡。 白衣者,一张黑脸如墨,且嘴里的舌头伸出来有半米之长。 他们轻声地呼唤着,连喊了三声,他们就兀自转身走了。 而江陵这边,忽然也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驱使着他,要跟着这两人离去。 却是刚起身,他就察觉到,自己这会儿乃是魂魄状态。 回头一看,肉身还在盘坐入定,一动未动。 ‘是黑白无常,勾魂索命!’ 意识到这情况,江陵的魂魄捏了个归字法印,默念元神归位。 便在刹那间,元魂倒退,缩回了肉身当中。 而窗外的黑白无常走了七步,忽然停住。 然后两人慢慢地扭转过头来, 黑漆漆的夜色里,这两人的形象,格外的渗人可怖。 那黑洞洞的眼睛,透过窗户看着江陵,一眨不眨的死死审视着。 “江陵……” “江陵……” “江陵……” 声音又来,两人交替发出喊声。 每当他们喊出名字,江陵都有一种灵魂要脱体的感觉。 当即,他以指甲掐住自己的手指,以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霍然站起来,对着那黑白无常,就是一声吼。 胸中浩然气,一喝荡清明。 佛门狮吼,振聋发聩,可散阴邪。 黑白无常被这吼声也是震得倒退了数丈,形象都发生了褶皱。 待得江陵从那破烂的禅房里走出来,与他们对视,白无常说道:“江陵,你阳寿已尽,还不速速与我离去?” 黑无常亦道:“若冥顽不灵,执意抗拒,届时下得阴间,必有你好受。” 江陵:“我若不去,又当如何?”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两人手中突然各自出现一条绳索。 远远就朝江陵投掷而来, 这是勾魂索, 但凡只要被它勾中,就能受到牵引,一直被拉入阴间地狱。 江陵见状,忽道:“孤魂野鬼的阴珠,向来于我算是补品一件。不知你们黑白无常的阴珠,比起孤魂野鬼,要高出几分?” 两条勾魂索向自身缠绕过来,他不慌不忙, 只在那绳索即将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抽出一把铁剑,黄符贴在剑上,只抡圈一扫。 两条勾魂索当场就被割断,而且还迎空就燃起了蓝色火焰来。 “赠你们一物,接着。” 割断了勾魂索,江陵从身上掏出金色一物,丢向天空。 一道灵力打入其中,那金色之物在空中陡然绽开。 黑白无常皆抬头去望, 也不知那是甚么东西。 等到看到那东西绽开来,居然是个金色布袋,二人还一阵疑惑。 这江陵这是意欲何为? 正待疑惑间,那袋子张开口,竟产生了莫大的吸力。 黑白无常身体一飘,就要被那布袋的吸力拉扯进去。 在布袋的吸扯下,他们两个就像是无根之浮萍,根本不受控制,只挣扎了一两息时间,就被布袋一口吞下。 布袋收了黑白无常,轻飘飘又飘落回来,落在江陵手上。 它还是那么轻,无丝毫重量。 “果然是个好东西,不但可以用来收东西,更能当成法器来使用。” 这布袋,常年与金佛相伴,身上有着不弱的阳刚之力,对付这阴邪鬼物,自是天生相克。 等他再去打开布袋,往里面瞧去,黑白无常匍匐在那金佛面前,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比起布袋,那里面的金佛更具阳刚法劲,慑力天成。 “你们两个,是黑山老妖派来的吧?”江陵忽问。 黑白无常这才抬起头来,如坐井观天般,看着江陵,再也无之前的架子。 乞求道:“上仙还请饶恕,我二人的确是奉命而来,还请上仙手下留情,饶我二人性命。” 人怕死,其实鬼更怕死。 人死之后,尚有魂魄余留,如若顺利,魂魄还可轮回转世。届时,又可再活一世。 可鬼就不同了,它本就已死了一次了,若是连鬼魂状态也消亡了,那就真正的化于无形了。从此天地间,再也没他这个人了。 “奉谁的命?” “黑……黑山老爷。” 果然是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与兰若寺的姥姥关系莫逆,姥姥被诛之后,它一旦得到消息,必是不会袖手旁观。 江陵:“黑山老妖就派你们两个来?是太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们两个?” 须知,连兰若寺的姥姥都被诛灭了。 姥姥是何等道行,连它都扛不住。这区区黑白无常,又怎有那般能耐? “我……我二人只是前来看情况的,能勾魂就勾魂,倘若不能,后续自有强手会来。” “上仙……上仙最好尽快远离此地,此地与黑山地狱相通,我们二人既已失手,那强手必会立刻到来。” 这黑白无常看来也是真的很怕江陵会将他们给灭了, 现在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连后续有强手会来,都说了出来。 “什么强手?” 黑无常道:“黑山老爷手底下,有十大猛将,他们个个能力超群。上仙若不速速离去,待会儿他们必会联袂而至。” 白无常点点头:“是啊,比起我们,那十位才是真正难缠。又凶又狠,不好对付。” 十大猛将? 听他们这一说,江陵反倒来了几分兴致。 十大猛将又如何? 来了阳间,难道还真斗得过他? ‘若是将那十大猛将一并捉下,取其阴珠,想来必是大补。’ 他手持山神令,有这东西在手,布置除魔诛邪阵法,那是轻而易举。 当即,他就将乾坤袋收起,然后将身上以前准备好的法器,全部拿了出来。 以山神令运作,将这些东西,在周围全部布置下去。 149章 黑山地狱 丑时过半,动静真来。 禅房里,江陵开眼看去,只见林中黑洞产生,从那黑洞里,正源源不断有兵马冲杀出来。 十个甲胄骑士骑马挥刀,身后跟着一大群黑色的兵士。 它们携风而来,脚不沾地,一个个都半飘而起。 ‘这么多?’ 这些东西一出现,并没有像黑白无常那样直接朝禅房冲杀过来,而是率领着兵马就围绕禅房转圈。 马蹄踢踏,阴兵吼喝,溅起滚滚沙尘。 就在这沙尘包围之中,江陵对外界已看不真切了。 过得好一会儿,才等到尘嚣散去。 可是等他再看外边,却哪里还是兰若寺? 只见这周围,俨然已经改天换地。 地面黑漆,是一堆堆的黑色乱石铺就。 不远处,也是有着黑色的山峦,此起彼伏,蜿蜒勾牵。 朝天而望,不见月星,但见赤霞横锁,迁延万里。 这里寂静无声,便是那乱石上淌过一条溪流,水花溅起也听不到半点声响。 此情此景,不禁是勾起了江陵上次被人勾魂的记忆。 愈发是觉得此处与上次所下的阴界,颇有相仿。 只是,上次他是被人勾魂,才莫名其妙下了阴界。 可是这一次,他确定自己这会儿绝非元魂状态。 ‘我这是以肉身状态,来到了阴界?’ “江陵,还不赶紧授首?” 江陵循声一看,才见背后黑压压一大群人。 有十大甲胄骑士为首,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鬼兵。 这阵势,雄赳赳而气昂昂。 冰冷的气息,全方位的侵袭过来,让江陵瞬间感觉像是来到了腊月寒冬的季节。 这么一大群兵马,若非他们发声,江陵也根本没听到半点动静。 ‘无声世界,这大抵真的是来到阴界了。’ 再看周围这地形,黑色山脉! 莫非就是黑白无常口中所讲的黑山地狱? ‘也不知这些阴兵用了甚么手段,竟将我的本体都带来了阴间界。’ 原本他在兰若寺周围,作了布置,但这会儿那些布置也都用不上了。 “你们就是黑山老妖手底下的十大猛将?”江陵向那甲胄骑士问。 “放肆,黑山老爷名讳,岂敢直呼?” 一甲胄骑士喝道:“还不跪下自裁?”他举刀,一时阴风阵阵。 江陵从身上抽出铁剑,“既是猛将,那不若就让我来看看你的斤两如何,敢否?” “找死!” 受到挑衅的甲胄骑士,猛然双腿夹向马腹,驱使着战马疯狂地就朝江陵冲撞了去。 待临近时,甲胄骑士扬起手中长刀,就力劈而下,欲将江陵劈做两半。 江陵舞剑上撩,与那长刀招架,刚一碰上,火光四闪。 但觉那长刀力量千钧,极为雄浑。 他忽然闪步腾挪,抽剑从那甲胄骑士的腹部横切而去。 剑锋一过,毫无阻滞,就像是切到了一阵风。 甲胄骑士疾驰而过,毫发无损。 敢情这铁剑在没有法力加持之下,压根就伤不到他。 要知这铁剑自带灵性,寻常鬼物若敢靠近,它能自行杀之。 便是姥姥的根须,也敌不过这铁剑之锋利。 可到了这甲胄骑士身上,铁剑已变得难伤他分毫。 由此可见,这十大猛将之名,的确不是说说而已。 甲胄骑士向前冲去,刚跑出了七八米,陡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人未现,刀先出。 凌厉的长刀,悄然无声,从江陵背后砍来。 江陵神觉敏锐,拿起铁剑就挡在背后。 呛~ 长刀横劈过来的瞬间,刚好就被铁剑所阻。 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江陵忍不住就向前踉跄了两三步。 可那甲胄骑士在劈完这一刀后,又消失了。 江陵目光急转,谨慎提防。 那其余的九大甲胄骑士,皆冷面而观,后方的千百阴兵,此时也尚未举动。 看来,他们是没打算要插手。 ‘不插手就好。’ 悄然伸手入怀,抓起一把朱砂在手。 数息后, 那长刀又来, 每次都是悄然从背后,一刀劈头。 江陵早有提防,从地上滑步一溜,仰身四十五度,避开这一刀,然后将手中的朱砂倾洒而出,就甩在了那甲胄骑士身上。 他连人带马,沾了不少朱砂。 一刀劈完,又消失不见。 可这次,他就未能做到完全隐形了。 污浊的空气里,他身体虽然不显化,可是身上的朱砂点点,却在浮动。 江陵不动声色冷笑一声, 拿出一张黄符就贴在铁剑之上。 “神兵火急如律令,斩!” 那甲胄骑士在悄然靠近,江陵猛然一个扭身,就将手中铁剑激射了出去。 铁剑带着黄符,刹那间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咻然而去,将那人和马,一剑贯穿! 大火焚烧,陡然转成蓝色。 就像是烧起了白磷,滋滋作响,眨眼就化成了浓烟。 乍见这一幕, 其余九大甲胄骑士怒目而瞪,其中为首者举起大刀,似就要号令,要全员冲杀,砍碎江陵。 江陵速速后退,“打不过就要以多欺少?” 经过一对一实战,他已知十大猛将,的确很强。 但是在道术的克制下,要灭杀他们,也非难事。 “既然你们要一起上,那就来吧。” 他速速退后十丈后,从身上取出了金色布袋,一道灵力加持进去,突然就向前甩去。 “收!” 金色布袋凌空飞起,口袋骤然绽开,就搅动狂风,朝那阴兵吞噬起来。 冲杀在最前面的九大甲胄骑士,他们速度最快,奔马一跃而至,却刚腾空,就被那金色布袋的吸扯之力给拖拽了进去。 跟在后面的阴兵,忽然也跟海中的鱼虾一样,被金色布袋一口鲸吞。 尽数囊括! 这前后不过数息时间,十大猛将,千百阴兵,皆被金色布袋吞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江陵伸手一招,金色布袋又落回他的手中。 心中甚慰。 “这还真是个好东西。” 就这金色布袋的容纳度,恐怕再来一倍的阴兵数量,应该也同样装得下去。 “那黑山老妖,既然把我请到了这里,那也干脆去会一会它,我倒要看看,在阴间界能够自立山头的鬼妖到底有多大能耐。” 150章 骨洞女童 踩着黑色碎石,走向黑色山巅。 眺目望去,另一山脚之下,竟是白骨累累。 可于那白骨之中,又有一洞,里面发着紫红色的妖光,一闪一灭。 江陵大步走去,刚到洞口,就听到有一女娃儿哭声于内中传来。 复行二十余步,见里面宽敞,有一池子,里面盛满了红色液体,散发着极为浓郁的腥臭之味。 也在这血池边上,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女孩儿双手被绑,竟被悬在半空。 看到江陵到来,小女孩儿先是吓得战战兢兢,随后,也似是瞧着江陵面善,便尝试着唤他:“大哥哥……你……你能救救我吗?” 江陵以法眼从女孩儿身上扫过,见她竟也是血肉之躯。 便问她:“你是人?” 小女孩频频点头:“我是人啊,我被一群妖怪抓到这里,它们要吃我,大哥哥,你发发好心,救救我吧。”说着,泪水狂涌,哭得满脸泪花。 江陵过去,将绳索割断,放了她下来。 再问她:“这洞里可还有其他人?” 女孩摇头:“没有了,之前全出去了,一个都没回来。” “那黑山老妖呢?” 女孩听得疑惑,似是根本不知道谁是黑山老妖,一时也答不上来。 江陵瞧她年岁只在六七,实在太幼,就问:“你是如何到了这里的?” 女孩哭泣道:“早前,我与爹爹在山上放牛,我就骑在牛背上。牛儿吃着草,忽然跑了起来。跑着跑着,就到了一破庙附近,再接着,我们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 一到这,牛儿就被那些妖怪给吃掉了。而我,也被他们绑了起来,说下一顿就吃我。呜呜呜……” 江陵想了一下,以另一种说法问她:“那你可见到它们头目长甚么模样?” 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下,打了个冷颤:“好可怕的,有十个人穿着盔甲,它们好凶,都说要吃我。还有一个,身体好大,头上长着角,浑身发黑,看不真切。” 江陵想,大抵那头上长角的,应就是那黑山老妖了。 “那头上长角的,去哪里了?” 女孩道:“刚刚还在这里的,只是有一个骷髅小妖跑进来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那头上长角的大家伙就跑了。” 跑了? 那黑山老妖,好歹也是这阴间界称霸一方山头的大妖。 居然跑了? ‘莫非也是惧那金色口袋的厉害,这才遁之远去?’ “你是郭北县人?” 女孩蹲在地上哭,听到他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约是农家娃儿,长这么大也从未出过村。 在她心里,世界之大,只有一村大小,至于县,或还未知。 “你可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女孩儿认真地想了想:“我……我家住在红沟坡边上。” 红沟坡? “可知村名?” 女孩儿摇头。 “你家附近,可有甚么大山大河?” 女孩儿再度摇头,说道:“红沟坡儿附近,都是树林儿,爹爹说左近十余里,都无人烟。” 若是这般,那还真就难以寻到那红沟坡到底是甚么地方了。 “算了,你随我一并离开这吧。” “大哥哥……你能带我回去找爹爹吗?” “你家除了爹爹外,还有甚么人?” “就爹爹一个了,妈妈在去岁山上打柴,被狼子叼去了。只剩梨儿与爹爹两人相依为命。” 听罢,江陵大致了解。 似梨儿这种,或与那桃花源住民类似。先祖因避战乱,寻深山隐居。 后人从未出世,以至于外面是何年代都不知。 既黑山老妖不在,那当务之急,自是先离开这里。 带着梨儿刚出骨洞,却在经过外面那骷髅堆的时候,梨儿捡起地上的一根麻绳,就痛哭起来。 “这是爹爹的,大哥哥……这是我爹爹的麻绳。” 她哭着将麻绳从骨堆里抽了出来,绳端末尾还有一只骨爪握在上面。 那骨爪只有四个手指头。 梨儿见了,哭得差点晕厥过去:“这是爹爹的手……这是我爹爹的手……他少年时劈柴不小心劈去了自己拇指,只剩四个手指,这的确是爹爹的手……” 她刚要去碰,江陵忽一脚将那骨爪踢开:“别碰。” “大哥哥……那是我爹爹的手。”梨儿趴在地上。 江陵手中一张黄符丢去,那骨爪上立刻就有蓝火燃烧起来。 “别碰,有尸毒。” 梨儿哭得死去活来:“可这是我爹爹啊……爹爹他……难道……也没了吗?” 江陵微微一叹。 既这麻绳、这手骨都不假的话,那毫无疑问梨儿的父亲该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走吧,你爹爹,或许没事。” 梨儿涕泪横流,听了这话,似寻到了希望一般:“真……真的吗?” “是与不是,待你回去看看,自然便知了。” 说着,他已向前走去。 梨儿原地怔了一会儿,也碎步跟上,却是三步两回头。一直望着那条手骨。 再次踏上山巅,江陵朝天望,这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这若要回去,又当如何去做? 梨儿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一路上都战战兢兢,面色惶恐。 “你是叫梨儿对吧?” “嗯。” “你可还记得,是怎么到这来的?” 梨儿摇头道:“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就到了这了。” 她也不记得,这要如何去寻路呢? 就在江陵犯难之际,梨儿低垂的脸上,忽然凝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她藏在背后的手指,忽然朝某处指了一下。 那地方当即紫光凝现,显示出一条光道来。 江陵蓦然回首,看到那条光道,对梨儿说道:“快跟上。” “噢!”梨儿快步紧随。 两人到了光道的位置,江陵透过那光道,隐约可以看到外界兰若寺的边边角角。 ‘原来在这,阴间与阳间,是有通道相连接的。’ 眼看光道狭窄,他拿出铁剑,贴上黄符。 一剑劈斩下去。 刹那间,光芒大耀。 他趁着时机,勇闯而入。 “大哥哥……”梨儿在后面心惊胆颤,不敢上前。 江陵却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腕,就将她从这里拖拽而出。 从光道出来后, 只眨眼间,光芒消失。 江陵回头再看,只见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居然是条石缝。 151章 段大官人 “大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梨儿懵里懵懂,又惊慌失措。 江陵也不多做解释,只道:“忘掉之前发生的事便好,就且当做这是一场梦吧。” 六七岁的孩童,终是太小,说得太多,她也难懂。 “到了这里,你可否想得起回家的路在哪里?” 这会儿该是寅时左右,立春之后便始昼长夜短,到寅时末尾天色就已能放亮。 此时东边天际,也隐隐有道亮白潜藏在暗云之下。 梨儿向周围看看,摇了摇头。 “这一片区域,皆属郭北管辖,你既寻不到回家的路,那我领你去县城,届时求助官府,如何?” 官府虽不怎办事,但只要疏通钱财,应也不是甚么难事。 梨儿听了,却再度摇头,一脸惊怕:“大哥哥,别带我去官府,我……我怕。” “为何怕官府?” “爹爹说,官府若知道我们一家的存在,必会抓我们去下大牢的。” 她虽说不出个准确,但想来她爹当初应是再三告诫过她的。 要么是她家祖上犯过事,要么就是她爹当初犯过事,因此才躲避出去,到深山避难。若寻上官府,便是自投罗网。 江陵道:“若不求助官府,我可不知道那红沟坡在甚么地方。” 梨儿犹豫半晌,忽问:“那大哥哥是要往哪里去?” 江陵道:“我四处游荡,大致路线,是往北而去。” 梨儿问:“那大哥哥会不会经过南江县?” “南江县?” 南江,乃是孟龙潭和朱孝廉的故乡。 倘若走水路,顺东而去,出了临舟,再往下两地,就大致近了。 江陵:“你想去南江?” 梨儿垂头道:“我有一姑姑住在南江,爹爹曾说过,若有一日寻不见他了,可去南江寻姑姑。” 江陵:“那若是到了南江,你可知你姑姑住处?” 梨儿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我曾去过两次,记得路的。” 听她回答,江陵默然颔首。 带她回到那破烂的禅房里,指着一旁的干草堆说道:“你休息一会吧,等天色大亮,我带你去渡口看看有没有船只。若有,就顺带捎你一程。” “谢谢……谢谢大哥哥。”梨儿满脸感激。 随后听了江陵的话,就到干草堆上躺下,稍稍眯了一会儿。 卯时,天色破晓。 江陵见她还未醒来,又想着兰若寺地处深山,带上她若行陆路,怕是得七绕八绕多走数十里地。 便趁她还未醒来,就带着她,转动了手上指环。 在空间跳纵之下,果如上次一样,从这兰若寺离去后,郭北县城业已是遥遥在望了。 当晨光浓郁刺眼时,梨儿方从梦里醒来。 擦眼坐起,只见周围荒凉一片,乃是一道马路上。 她心头大惑:“大哥哥,这是哪里?我们怎到了这里?” 江陵不想让她记起那些不好的画面,便道:“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可……可是……”她明明记得昨晚上有禅房的,怎么一睁开眼就不见了? 江陵却已经开始往前去了,“前边不远就是渡口,最近浒江洪水,有没有船只东去,我也不得而知。若是没有,那就得在郭北县逗留几日了。” 梨儿匆匆跟上他的脚步。 等二人到了渡口时, 见渡口位置,恰好是停着一艘很大的船只。 而此时浒江里的水位,似也下降了不少。 ‘之前的山洪齐爆,皆因走蛟而起。自那赤链华游蛇走蛟东去后,这洪水也确是理应降下了。’ “大哥哥,好大一艘船呢。”梨儿看得吃惊不已。 那大船,分为三层。 光是船身之长,就达十八米。 这般大小的船只,便是近海航行,估也不在话下。 船上有一旗幡,此时迎风而动,左右招摇。 旗幡上,刺有【段】字锦绣。 该是船只主人之姓氏了。 整个渡口,除了这艘大船之外,其余的小船皆在岸上停摆着。 浒江如今的水位虽下降了不少,可是对小船来说,还是不便航水。 临近时,江陵见到数为船工在船上搬动着物资。 其中木桶好十几大桶,皆装着淡水。 江陵好奇就问:“请问小哥,你们装这么多淡水,莫是要远航?” 那小哥也算平易,答道:“这船要顺水路而去京城,路途遥远,就这些淡水,还嫌不够呢。” 去京城? 这倒是巧了。 江陵:“那这船,外人可否搭载?” 看这船的模样,便知是私家船只,能不能搭载,那就不是几个钱就能说话的了。首先要看的就是主人家的态度。 船工看他一眼,意外地笑了一声,道:“你是想进京赶考的士子吧?若想搭载船只进京,那就不要妄想了。段大官人的船,是不搭载外人的。” 江陵:“若付船费,如何?” 船工笑意更浓了:“段大官人会稀罕那几个船费?小兄弟,你还是赶紧从陆路出发吧。” 果然,对于能够拥有这么一大艘私家船的人物来说,的确是不会稀罕区区船费的。 正说话间,只见那船上,忽然有一群人被赶了下来。 那些人皆背着药箱,被人驱赶也不敢怒向,只灰溜溜就往下跑。 江陵在那些个人里,还瞧见了一个眼熟的郎中。 那郎中,正是郭北县城内某医馆的坐堂大夫。 下船后,他们一齐就跑回了城去。 江陵好奇地又寻那船工问:“小哥,这些郎中,又是怎生回事?” 船工正在给木桶封口,边做边道:“嗐,还不是想赚几个赏金?段老夫人年事已高,昨日头风病犯了,头痛欲裂。而刚好船只经过郭北县,段大官人就让人在郭北县内张贴了赏金寻医。若有人能够治好段老夫人的头风病,便奖赏纹银百两。 这些郎中昨日夜晚便来了,走的已不是第一批了。 他们想赚那个钱,却苦于没那个能力。这一批郎中,看样子也是医术不济,才被赶下去的。” “哦?”江陵朝船上望了望:“那如果是个大夫,是不是都可上船去试上一试?” 船工颔首:“若是个大夫,自可上船去试试。若不是船一动,段老夫人就头痛加剧,段大官人早就走了。这郭北县,到底是个小地方,兴许到了临舟县那边,名医或还多些。在这里,我估计,也寻不到什么有能耐的郎中了。” 听他说完,江陵忽对梨儿使了个眼色,带着她就朝那大船的踏板方向走了去。 152章 嘴上无毛 恰好那船工抬着淡水也要搬到船上去,见江陵与自己走的是同方向,不由问他:“小兄弟,可不准外人上呢。” “小哥刚才不是说只要是郎中,皆可上船试试吗?” 船工一愣:“小兄弟你也是郎中?” 问出这话,他脸色诧异,不怎相信。 这岐黄之术,众所周知,想学有所成,非十年之功而不可能。 而江陵年岁不过十六七而已。有道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这般年龄,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江陵:“恰好粗通岐黄手段,或可解那段老夫人头风之症。” 船工倒也是好心,忽小声提醒道:“小兄弟,那赏金虽是诱人,但却不是闹着玩的。方才被赶走的那些郎中,虽然医术未必多深,但好歹也确是懂医术者。而你此去,倘若惹恼了段大官人,必是不妙。”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段大官人可不是傻子,如今他母亲头疼难受,他作为人子,几乎是感同身受。在这种时候,他的心情必定是经不起玩笑的。 那些真懂医术而无计可施的,顶多就是让段大官人心中懊恼而已。 可若是滥竽充数,想去占便宜的,一旦被段大官人看穿,那岂会留甚情面? 说不定就是走着上去,结果是躺着下来,或者是直接被丢到河里去。 江陵也知他好心,非是刻意贬低,便道:“谢小哥替我着想,但我的医术,想来也不至于会惹人生恼。” 船工见他执意要去,也不再多说。 江陵带着梨儿上船自报来意后,便有一丫鬟领着他们来到了甲板一侧等候。 这里还尚有两位郎中背着药箱在排队。 见江陵来,那两人似也是等得无聊,有一人就冷笑着问了句:“小伙子,你也是来瞧病的?” 江陵颔首。 那两人都笑了。 有一人更是对那丫鬟说道:“你们寻医治病,好歹也要看看对方能耐才是。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说懂医术?他上船来,无非就是滥竽充数,觊觎那百两纹银罢了。” 丫鬟闻言,瞧了瞧江陵,心中似也意动。 但是她终是没有开口赶人。 越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就越懂得规矩。 即便是要赶人,也得是段大官人来赶,她在这里,只是负责招待而已。 江陵此时也笑了一声:“方才被赶下去的那一批,也不乏岁龄耄耋之辈。却又能如何?似尔一般活一把年纪,不过是活在了狗身上而已。若论医术水准,三流都算不上。却敢在这大言不惭,无能狂吠?” “你……” 那郎中气极,指着江陵:“有父母生来,无父母教。小小年纪便如此不知礼数,就尔等竖子,也配学习医术?” 未等江陵回话,二楼厢房里,又走出一丫鬟,朝外面招手。 外面丫鬟便说道:“三位先生,请进吧。” 那两位郎中哼得一声,道:“这小子不是懂医术么,不如就让他先去。免得跟我们一起之时,会让那段大官人误以为他与我们是一伙的。” 丫鬟:“这……” 江陵倒也未与之计较,只道:“若要去,还是你俩先去吧,我可以等着。也免得待会儿你们两个沾了我的光。” 两个郎中拂袖一哼,认为他终是怯了。 既不敢去,那自然由他们二人同去。 丫鬟领着他们进去, 只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又灰溜溜地出来了。 出来时,二人脸上再无进去时的那般自信。 反而还间杂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愧。 丫鬟领着他们出来后,还与他们说了句话:“大官人说,似你们这般连脉相都号不准的人,以后就莫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两个郎中不敢驳嘴,只悻悻然,就跑下船去了。 他二人一走,甲板上也就只剩下江陵了。 丫鬟伸手做请:“先生,请吧。” 江陵颔首,他让梨儿就在这等他,然后他就随着丫鬟去了那二层的某间厢房。 待江陵走后,那两位刚刚下船的郎中,也恰在回首。 二人指指点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要知道他们二人刚刚在里面,可算是丢了大脸了。 原来那段大官人,他自己本身就懂得岐黄之术。 他们二人进去,本想显摆显摆,却刚把完脉,段大官人就开始问他们各种问题。 问得他们张口结舌,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段大官人问的术语,太过专业。他二人一听,就知对方是个行家。 既然是行家,那就没法乱显摆了。 而且那段老夫人的头风病,也确是瞧着怪异,想不出其原因,又不敢乱猜。 最终,他们两个都是哑口无言,一问三不知,愣在当场。 这般表现,自然就惹得段大官人相当不喜,忿之将他们赶了出来。 “真没想到,那段大官人竟也是个行家里手。” “他的医术造诣,只怕远在你我二人之上,连他都无计可施的头风病,你我二人又怎会有法去解?” “适才,那段大官人已是恼了,呵呵,那小子现在跑进去,就是直触霉头。” “滥竽充数之辈而已,他还真以为冒充郎中上这船来,就能拿到好处?须知,看病治人凭的是本事。你我二人都不行,他更不用说了。你且看着,待会看他是被打下来,还是被骂下来。” “呵呵,我猜他会被丢下来。” 二人谈笑而走,刚走到那下坡板上,梨儿冷幽幽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一下,张了张口,似是默念了一句什么。 然后就见两条黑影,从梨儿的衣袖里飞了出去,贴着地面就缠到了那两个郎中的身上。 黑影绊住郎中的脚,两个郎中齐齐摔倒。 随后那两道黑影,还推着挤着,将他们两个硬生生地从船板上给推进了河里。 “啊……救……救命啊……” “救……救我……” 河中浑水澎湃,水位不低。两个郎中掉入水里,一下就被卷入到了船底下,江水顺着他们的咽喉,不断灌入他们的肠胃。 他们拼命朝外面叫喊着,也拼命挣扎着, 可是他们的脚上,就像是有人在拉扯一样,死死拉着,就是不让他们两个上去。更要拖拽着他们往河中深处而去。 而且更为奇怪的是,那旁边正在运输淡水的船工,明明离他们极近,理应是看到了他们的情况才对。 可船工依旧在运输淡水, 无论是郎中掉下去那一幕,还是挣扎叫喊这一幕, 船工们,都好像被鬼遮住了眼睛,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任凭两个郎中渐渐挣扎不动了,四肢一抽搐,瞪着死鱼般的眼睛沉下了水底…… 153章 打段老夫人 江陵跟着丫鬟进入室内,一老妇卧于榻上,正扶额而吟。 一中年者则坐于桌前,他一进来,就以审视的目光度之。 “郎中?” 似也是讶于江陵的年纪,使得中年男人还特意发出确认一问。 江陵看他一眼,轻颔首之。 目光再看那老妇,却忽然发现她的头上,有着阴气聚集。 不由将法眼开启,再行看去, 这才发现,那老妇头上哪里是什么阴气,分明是有个小孩子骑在她的肩膀上。正以双手抱住她的额头,在嬉闹。 那小孩浑身发白,两只眼睛绿光幽幽。 在江陵看到它后,它竟丝毫不惧,反而还愤怒地瞪了回来。 ‘原来这就是头风的根源!’ 江陵本以为这段老夫人的头风病,或是后世那种所谓的三叉神经痛,若要止痛,只要用对了药物,倒也无甚难度。 但现在看来,这段老夫人的头风病,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用药。 “家母头疼,行船而痛,阴雨而痛,外出而痛,喧闹而痛,几各因都使其痛,你可知这病根始从何源?”中年男人问。 所谓的段大官人,所指的应就是他了。 “小问题罢了,一副药下去,可药到病除。”江陵道。 中年男人还没怎么拿正眼瞧他,听到这话,才回过眼来:“小问题?若这般问题都是小问题,那刚刚被赶下去的那些郎中,岂不是都吃干饭的?” 还未等江陵表态,中年男人又道:“行医之道,诊病之初,当行望闻问切。你进这房里到现在,只望了两眼,连脉相都没把探,就敢说这是小问题?” 江陵道:“足下亦懂岐黄之术?” 中年男人道:“略精。” 他没答略懂,而是略精,这已是一种不甚谦虚的说法了。 江陵道:“既然足下略精岐黄术,又对此症无计可施。那便在我诊病之时,勿要多嘴。医者百术,各行其道,我懂的东西,你未必懂。你若有术,令母必不至于此;你既无术,就听我安排便是。” 此话一出,边上的丫鬟脸色大变。 连忙看了看中年男人的反应, 须知,若在段府,谁敢用这种口气与大官人说话? 便是外人,似也从来没有这般狂嚣者。 只见桌前男人忽然长身站起, 面色虽是平静,可那眼神深处,却掩藏着剧烈波澜。 江陵这话,分明是让他感到不快,但他,终是内有其养,没有当场爆发。 怒火暂按,问道:“那就请问阁下,若要对症下药,当以何药为主,何药为辅?” 他心中已然决定,此子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定要让人将之五花大绑,从这船上丢到浒江喂鱼不可。 “主药和辅药?也不必这么麻烦。” 江陵忽走向床前, 那段老夫人的一条手臂,也很会意地就伸了出来。 但江陵没有去给她把脉,反而伸出手掌,对着那段老夫人的头上就拍了三下。 这一举动,瞬间是将房中丫鬟给吓傻了。 她双手捂着嘴巴,心中大惊,这郎中竟敢当着段大官人的面打段老夫人? 天呐! “大胆!” 段大官人更是怒喝而起,从桌边绕过来,就要让人来拘捕江陵。 可江陵却风轻云淡于旁边坐下,此时问话于那老夫人:“老夫人感觉如何?” 说来也奇, 前一刻老夫人痛吟着都睁不开眼了,可这会儿她面色松弛,终得半丝惬意。 缓缓开眼来,看了江陵一眼,她摸了摸额头,然后懵懵地又看了段大官人一眼,说道:“奇了,我这头,不痛了。” 段大官人怒火满腔,也随着他的喊声,有几个护卫打开门来,闯入房中。 正待发作, 却突听老夫人说出这话来。 段老夫人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忽又道:“咦,我这头,还真是不疼了。” 闯入门的护卫,目光纷纷看向段大官人,等待指示。 段大官人则疑惑地看看家母,又看了看江陵,稍加思虑,终是朝后面挥手,让护卫又退了出去。 然后,他走近榻前,柔声问:“母亲,你的头,真是不痛了?” 段老夫人仔细感受,喜上容颜:“思远啊,我真不痛了,你请来的这个小先生,还真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说罢,她也对江陵表示了谢意。 江陵从她这气度和修养上看,就知这段家,怕不是一般的大户。便也微笑着回应两句。 段大官人忽儿朝江陵作揖, 似是致歉,也似请教:“未想到先生竟有这般妙手,失敬了。” 此时连称呼也变了。 不以江陵年少而轻慢。 以术之道,达者为先,年岁大小,反是其次。 江陵道:“说不得什么妙手,只是粗浅手段罢了。” 段大官人似是好奇甚重,问道:“吾有一问,本知不该轻问,但家母常受这头风折磨,身为人子,却也理当一问。先生若肯示下,吾愿纹银五百两赠之。” 言外之意,他就是想问一下病因,以及江陵拍那三下的用意。 江陵的手法看似简单,可是这其中有多少门道与原因,外行不得知,他作为医道内行,却深知没那么简单。 而这些门道,作为医者吃饭的本事,他也知道不可轻问,这才表示愿以纹银五百两赠予,算是买了。 江陵笑笑,看了老夫人一眼。 也知有些话,不便开口。 便道:“你且将老夫人的枕头换掉,便没甚么事了。” 枕头? 段大官人:“这关枕头何事?” 江陵指着那枕头道:“玉枕看着华贵,却不实用,质地太硬,老人躺在上面,于血脉运行不利,久之,自然血脉不畅。方才我拍那三下,便是将那淤积之血流给拍散。但这也只是治标而已,要想治本,还得将这枕头换掉。” 段大官人所有所思:“原是这因。” 明白根源后,段大官人也是爽利,便对丫鬟示意。 然后丫鬟从里面捧来一盘子,盘子以红布铺垫,上面放着银票六张,百两一张。 合六百两。 这些银钱,本该收纳,江陵也未客气。 只是收钱之后,他又问了句:“敢问段先生,你这船只可是要去京城?” 段大官人颔首说是。 江陵道:“我也刚好欲往京城去,不知可否捎带一程?” 段大官人道:“我道什么事,小先生既有此意,那也正好;有小先生同行,家母此番回京,也算无忧了。” 154章 生得漂亮 船舱一层,有客房数间。 江陵与梨儿被安排在最末尾两间。 一层居室颠簸感最强,但二层为段家妇孺所居,自不会让一外人也住上二层。 江陵虽被安排在一层末尾,那段大官人却也让丫鬟格外相待。 才入了客房,那丫鬟便端来新鲜瓜果与点心,还特意与江陵说了,若有需要可随时唤她。 丫鬟出门后,就住在他隔壁房间,随时听候,大抵也是段大官人有此安排罢。 梨儿住的是江陵对舱房,她进房后,就未再出来。 江陵猜她或是怕生,或是晕船,也或是想念家人了。 但如今既上得了这艘大船,此去南江县,便不是问题了。 大船在码头又停留了个把时辰, 本以为浒江大水,这船只轻易不会出发。 却怎想,在个把时辰后,就有船工在外面呼唤,说要启航了,所有人注意。 随着船锚拉起,大船抖动,颠簸感甚强。 大船脱离码头,始向东流去了。 闷坐房中无甚趣味,江陵就开门来,到了船后甲板上。 这里也有些船工正在望风。 其中一者,正是上船之前,曾说过话的。 再见江陵,那船工也改了态度,甚是客气。 “小先生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那么多郎中都没能治好好夫人的头风病,听说小先生只一出手,便就药到病除了。还真是厉害。” 江陵谦道:“正好识得病症罢了,也算巧合。” 说着,他改过话题,问道:“浒江发水,这种天气航行,当真合适么?” 说到航行之事,船工脸上露出笃定之色,笑道:“小先生尽可放心,浒江这水,说大也不算大。咱们这【先锋号】连海中都去得,须知那海里可是无风三尺浪,若拿这浒江比,浒江如今这情况,只能算是风平浪静哩。 其余小船自是难以于洪波里航行,可对【先锋号】而言,只是区区不在话下。 唯一所虑之事,便是有些河道狭窄,需要随时注意,提醒舵手控制方向罢了。除此之外,并无甚不合适之处。” “原来如此。” 想起上次乘坐乌篷船儿,从这东去。一路随波荡漾,也得亏那老船手一杆在手,才让乌篷四平八稳,横渡碧涛。 可如今,这同样的水路,不同的船只。 在先锋号下,任凭那水流如何湍急,站在船上,也只是稍显颠簸而已。 可见这船只不同,行同样的水路,感觉也大不相同。 携激流而下, 换平时,需个把时辰,才可至临舟。 可今日,只半个多时辰,临舟已遥遥在望了。 此时,楼上也传来吩咐,说是要在临舟稍作逗留。 另有客人要来,要丫鬟们先做迎接准备。 船尾的船工职责就是看路,一路航行,他们的双眼始终没离浒江两岸。 眼看临舟在即,他们也忽聊起闲话。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丰悦酒楼。 一说丰悦酒楼的饭菜确是一绝。 另说丰悦酒楼的绝味可惜已成绝响。 江陵听得一惑,就问:“丰悦酒楼好好的,怎已成绝响了?” 船工“嗐”了一声,道:“小先生你难道还未听说么?话说那丰悦酒楼的饭菜之所以鲜美无比,所凭借者,乃是一种奇异的调味品。 自丰悦酒楼的大名传播出去之后,受了不少觊觎。 听闻,一开始那丰悦酒楼似是在一女掌柜手里,后来丰悦酒楼名气太盛,酒楼就被林家收了回去,换了一人在操持。 五日前,丰悦酒楼里一场大火,说是将那奇异的调味品全给烧了。没了那东西,丰悦酒楼的鲜美从此一落千丈。 如今,与其他酒楼也无甚异处。 因此,大家才说,丰悦酒楼已如那广陵散,都成绝唱了。” 竟有这事? 江陵听罢,心为之叹。 也不知道悦薇怎样了! 当初他留下味精与鸡精,就已猜到过这个结果。 只是没想到这结果会来得这么快。 “之前大官人还想着去临舟县试试那丰悦酒楼的鲜美呢,可如今,也没甚么好去的了。” 听着船工们的话,江陵看着临舟轮廓,陷入沉思。 要不要去临舟县,看看悦薇? 可是上次既已作别,若再出现于她面前,是否不妥? 再三思索,他终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还是不去了。’ 既给不了她未来,那就最好不要再去打扰。 船到临舟码头停下,巨大的船只引来很多人驻足眺望。 与郭北不同,临舟县作为水路枢纽,即便浒江大水,也仍有些中等船只,依旧航行无阻。 待船只下锚,放下舷梯踩板,须臾后,客人来,是五位女子。 三位侍女伴着一对母女! 那位人母,很是年轻,年岁才三十出头,与女儿同站,似姐妹花般。 江陵在船尾遥遥相望,忽也诧异:“是她们?” 见岸上,相送者与她们挥手作别。 江陵于其中,也瞧见了一个眼熟之人——蔡平! 他与一众护卫,倒是没有跟上船来。 船工道:“小先生,认得那几位客人?” 江陵随口道:“以前见过一面而已。” 船工:“哦,原是这样,也不知是谁家小姐,生得倒是漂亮。” 所言漂亮者,自然便是那蔡夫人与蔡小姐了。 江陵也实未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她们母女。 蔡夫人与蔡小姐上船后,有丫鬟隆重相迎,护着她们就直接上了二楼。 接好了人,船只再度上锚,再次出发。 码头岸上,蔡平带着护卫目送大船离去。 即便看不见人,他还是挥手相送,直到渐远。 就在他要带着护卫归去时,忽然之间,他眼角余光似瞧见了什么。 刚扭转身来,又将目光看向了船上。 有护卫见他脸色奇怪,就问他:“平叔,可有甚么问题?” 蔡平皱着眉头往那船尾眺望,可惜船已远了,愈发瞧不真切了。 “大概是我瞧错了。”他说。 护卫好奇:“甚么瞧错了?” 蔡平道:“似是看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应是眼花了吧。” 那人早在数日前,应死在了天行山了,又怎会出现在这?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上得了段大官人的船。 所以,必是眼花瞧错了。 “走吧,夫人小姐从水路慢行,我等却要快马加急追上老爷才可。五日之内,必达京城。” 155章 去陪几天房吧 临舟向东,水路渐宽。 原河道只二十余丈,过临舟后,渐增为四六十丈。 因洪水过境,这沿途也无甚风景可言。 水上飘着既有田地作物,亦有家禽五畜。 看了几眼,江陵终回船舱里去。先到对面舱看了梨儿情况,见她卧在榻上似已经熟睡,便又将门给轻轻掩上。 ‘看她这情况,大抵是晕船了。’ 晕船与晕车类似,若能先睡上一觉,感觉会好上许多。 到自己房间后,江陵也自盘膝坐榻。 当他内视自己丹田,见那河图石碑上标为【兰若寺】的点,终于亮了。不再是那种晦暗不明,一闪一灭的状态。 ‘这段因果,到底是结了。’ 当初有三段因果闪灭不定,如今,只剩下【林姑娘】这一项了。 一想到之前,他决定不去临舟县,这会儿又不禁苦笑起来。 若不去寻她,这段因果,怕是永远都了结不了吧? ‘罢了,如今这船走都走了,【林姑娘】这个点,还是日后再说吧。’ 再往后看,他原本图上被点亮的十三个点,如今已增加到十九个了。 这其中也多了好几个同样闪灭不定的点。 之一便是【陆判】! 这鬼东西,果然是没那么容易搞定。 还有就是【蔡老】! 蔡老如今气数正盛,这段因果要了结,恐怕也得在日后。 再有几个,逐一是【织女】、【牛妖】。还有最后一个,显化出来的是一团黑影,究竟是甚么形象,根本让人看不真切。 这几个点,都未算完成。 江陵诧异道:“一道【上林天域传送卷】竟让我沾上了两条因果?织女也就罢了,那牛妖,居然……” 或是他在上林天域采摘药苗太多,因为这个事,才跟那牛妖产生了因果交集。 不过想来,这也只能算是个小因果罢了。 至于最后一个…… ‘这黑乎乎的,又是什么?’ 他百思不得解。 除了这没有点亮的,亦有已经点亮的,比如【赤链华游蛇】这个点,这便是典型的善因善果。 ‘这段因果倒是结得妙了。’ 盘膝入定到夜晚。 临舟东去,水路稍远。 中间要过两县之地。 那两县也是小县,比之郭北都有不如。 便不在船只停靠目标之内。 夜幕初临时,隔壁的段家丫鬟,再次送来餐点两份。 江陵收了一份,梨儿那份,为她放在桌上。 她从白日睡起,到了夜晚,也仍无醒转迹象。 江陵怕她或是生病了,触她额头,又觉正常。 她忽醒来,一脸茫然。 江陵问她:“饿不饿?” 她摇头。 江陵又问:“可是晕船了?” 她嗯了声,说道:“头是挺晕的,还想再睡会,大哥哥,难道我们已经到了南江县了吗?” 见她并无异常,江陵微笑说道:“还没到,这中间隔了两县之地,可没那么快就能到。你既然想睡,那就多睡一会儿吧。若是饿了,餐点就在桌上,你自己吃点就是。” “嗯。”梨儿应了声,又闭着眼睛睡去了。 江陵再度替她将门儿关好,回了自己房间。 然而,也就在他回去之后,那本已经“熟睡”的梨儿,忽然就睁开了两只眼来。 她的脸上,那种稚气也瞬间被一种狡黠阴冷所取代。 “倒是挺有善心的。” 她轻轻自言自语一句,然后就从榻上站起,她四尺高的个子,忽然从头到脚,宛若墨水一般,变成了全黑体质。 就这般,她往墙壁走去,那身体竟毫无阻滞,眨眼就穿了透。 她走在甲板上,夜色如墨,她也如墨,与夜色融为一体,根本无人能看到她。 刚到二楼舷梯处,她见一丫鬟煲有参汤,正抱向二楼,要给那段老夫人送去。 段老夫人自两年前,便有饮参汤而入眠的习惯。若无参汤,那一整夜必是睡不安稳的。 丫鬟端汤上楼,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忍不住就责备起来:“今日怎这么晚?须知耽误了老夫人休息,你可担待得起?” 小丫鬟垂首不敢言,只道下次注意。 支走小丫鬟后,段老夫人倒也宽厚,就与大丫鬟说道:“杜鹃啊,我此时也无困意,也算不得晚,无需责备她们。如今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船上,必是多有不便。一些小事,就无需苛责了。” 杜鹃端汤送来,道:“老夫人可不能太惯着她们,一旦惯着她们,她们就会得寸进尺。大官人说的,无规矩则不成方圆。咱这些做下人的,守规矩才叫本份哩。” 段老夫人闻言笑了:“你倒是把你家大官人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杜鹃啊,若我没记错,你年岁也是不小了吧?” 杜鹃似听出了段老夫人有甚么意思,脸儿当即红了三分:“奴十六了。” 段老夫人点点头:“十六已是不小了,你呀,身宽臀大,是个好生养的。等这次回去,寻个好日子,就去你家大官人房里陪几天房吧。” 杜鹃更是羞涩了,下巴几乎要垂到胸口:“奴儿都听老夫人的。” 段老夫人满意笑着,端来参汤,缓缓喝了。 也不知是参汤真有效果,还是老夫人已经赖于这般习惯。 参汤喝了不到一刻钟,她便困意袭来,由杜鹃搀扶着放平了软枕,躺了下去。 杜鹃陪伴了一会儿,见老夫人彻底熟睡了,才去了边上的小榻趴着。她是不能睡的,只能陪在边上,寻机小憩一会儿。夜里老夫人但有所唤,她必须立马回应。 尤其这几日,几乎彻夜难眠,因老夫人头风难耐,老夫人睡不下,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也没资格去睡。 今日好了,老夫人头风不再,她也忍不住那如山般沉重的睡意,趴在榻上,几乎是瞬息之间,也跟着熟睡过去。 忽然,这房里,一道黑影走了进来。 她是直接透过房门走进来的,四尺高的个子,看到熟睡的两人,她嘴里发着呵呵的笑声。 走到床边, 她看着段老夫人那张苍老且疲惫的脸,幽幽道:“白日里,他救的人就是你呀。” 说着,她手里浮现出一颗珠子来。 这珠子阴气逼人,若江陵能看到,必能认出,这便是那恶鬼死后,所残留的阴珠。 “他要救你,那我就要杀你。要怪,你可就怪他哦。” 黑影呵呵笑着,拿着阴珠就塞入了老夫人的嘴里。 阴珠入口即化, 刚熟睡的老夫人,此时忍不住地就打了个寒噤。本就疲惫的脸上,瞬间又添了三分苍白。 156章 有怪莫怪 黑影笑呵呵离去,到二楼走廊上,忽远远看着一层甲板上有个船工趁着夜色,正在小解。 她当即手指一伸,然后一道黑影就贴着地面飞速地扑向了那个船工。 使得那船工一个趔趄不稳,看起来脚下一滑,就从那船沿上往漆黑的河里栽落了下去。 所幸这会儿他旁边还有其他船工在,见到这幕,顿时有三条绳索往下面抛了去。 “抓住绳子!” “小心,别被暗流卷到船底下去。” 这些船工也都是熟悉水性之辈,若按照后世的叫法,那他们就是船员水手。几乎个个都是从小在水边长大的。 那位掉下去的船工刚一碰到水,他就张开了四肢,确是经验老到。 未被激流冲下去的他,也及时抓住了同伴丢下来的绳索,更在第一时间,就用绳索在自己腰上绕了一圈。 上面的同伴见他抓住了绳索,便也没太担心。 行船赶路,从船上掉下去的事,在他们之中时有发生。只要没碰上暗流,一般也问题不大。 有人甚至还笑了起来:“你怎好好的,要往那水里跳?” 落水床工却是一脸不忿:“我怎会吃饱了没事干往水里跳,刚刚明明有人推了我一把。” 上面的同伴你看我我看你,适才他在上面小解,可没人靠近过他。 “瞎扯什么,谁会没事推你下水?” 落水船工很生气叫道:“明明就是有人推我,缘何不认?” 作为当事人,他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刚才有一双手从背后伸来,很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能爬上来吗?”上面同伴不再玩笑,认真问他:“可要绳梯?” 掉下去的船工死死抓着绳索,忽然声音惊慌地喊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我的脚,我爬不上去。” 一般情况下,以他们的身手,便是不要绳梯,仅凭一根绳子,要爬上去也非难事。 但这会儿落水船工在惊慌一喊之后,其身体逐渐地在往水中沉去。 先是胸膛没入水里,接着就是肩膀,头颅。 “救……救~~~涡~” 落水船工喊出最后一个字,是嘴巴在水中喊出来的。 此时的他,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要往水中拽去。 船上的同伴,喊道:“老章,别开玩笑,大晚上的,吓唬人可不地道。” 可老章此时,仅能伸出手来露出水面,脑袋已经完全被水给淹没。 同伴又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便一致看向了一位老船工。 老船工叫老汪,他们这些人都是一个地儿出来的,也都是被这老汪头给带出来的。 老汪看着河下的情况,立马指着几个年纪尚小的船工,给他们打手势。 那几个小船工倒也会意,匆匆走来,解开裤子,就往下面撒尿。 在他们这一行里,夜行水路,所遇诡事多不胜数。 只有经历得多了,累积的经验,才会跟着变多。 少男未婚之前,身体纯阳,往往一泡童子尿就能辟邪免灾,屡试不爽。 此时,四个少男迎风尿下,尿一冲到水面,忽然那老章似还真的就松了一口气,挣扎着就从水里爬出半个身体来。 他惶恐地朝上面呼救:“救我……快拉我上去……这下面,真有东西在拖我的脚。” “快,丢绳梯。”老汪头让人把绳梯拿来,立刻抛甩了下去。 老章伸手一抓,就想攀登上去。 可是他的双脚之上,皆有什么东西在拖着,根本提不上脚。 那站在二楼船舱走道上的黑影,趴在围栏上,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觉得不够热闹。 也或是觉得那四个少男迎风撒尿的举动太过粗鄙,便再次伸出纤细的手指,朝他们四个背后逐个点了一下。 就在她刚刚点完之际, 那四个少男刚要穿上裤子,忽然都惊慌一喊,身体收势不住地就从船沿上面一一歪倒了下去。 噗通噗通,接连四声,四个少男都掉进了水里。 二楼船舱过道上的黑影瞧得欢喜不已,还拍起了手来。 老章没救上来,这下子又掉下去了四个人,船上的其他船工也皆是慌了起来。 一时间又是绳索、绳梯丢下去,喊他们赶紧抓住。 但那四个少男是船工学徒,一身本领还未学到家,经验也没老章那么老到。 四个人掉下去,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三人被卷入了暗涌。 剩下一人侥幸地抓住了绳索,口中却也在大喊:“汪大爷,这水底下真的有东西在捉脚……它拖着我,不让我出来。” 船上的老汪头听了,脸色变得煞白。 他急匆匆地就跑去将自己的行头翻出来,从里面拿出香烛,一边让人帮着点燃,另一边他自己拿出纸钱往河道里扔。 “有怪莫怪,且请放过这些孩子,都是苦命人家,为讨生活才做这船工,皆不容易。还请饶恕则个。” 老汪头跪拜在地,恭恭敬敬地叩头。 其他船工见了,也纷纷跟着跪下叩头。 但任凭他们再怎么诚意致歉,下面的东西也没有要放过落水者的意思。 老章再次被拖了下去,脑袋也被淹没在水里。 那个幸存的少男前一刻还半个身体在水面之上,下一刻就猛然被拽入水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船上的老汪头看得使劲拿头在船板上磕:“这些孩子不懂事,请饶恕他们,请万万饶恕他们啊……” 外面动静这一闹,江陵忽从船房出来,到外面见船头这边情况,刚想问出了甚么事。 那老汪头忽然喊他:“客人且走开,莫要靠近船沿,已有五人掉下了水里。这方水域,不甚太平。” 他话说得委婉, 其言外之意,就是这方水域,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已有五人被邪祟缠上,若是再有人掉下去,恐怕也是难得善终。 江陵微微皱眉,他所在的船上,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当即,他走到边沿往下望去。 与其他人不同,他开启法眼,能视黑暗如白昼。 往下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一个船工在水里挣扎,面色涨紫,已是十分难受了。 而这个船工,也恰是白天与他谈过话的那位章小哥。 顺着章小哥再往下望去,江陵隐约瞧见一道黑影在拖着章小哥的腿,使劲往深处拽去。 见这情况,他毫无犹豫地就纵身一跳,往水里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157章 客人,不要冒险 “客人,可不能下去!” “别跳!” 船上的人都知道江陵救过段老夫人,被段大官人奉为贵客。 因此,老汪头刚见他出来,就提醒了他,要他莫要靠近船沿,小心跌落下去。 可这倒好,江陵一过来,不但没听他劝,还冲动地就往河里跳了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 水底下的情况明明是不正常的, 这般情况,下去几人,便要死上几人,去了就是送死。 他常年跑水路,对这其中的门道,那是相当清楚的。 若真能随意下去救人,那他自己早就下去了,万无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孩子被暗涌卷了去。 “客人,你这是何苦!” 老汪头在船上跺脚,贵客若出问题,段大官人必会责怪他们不知礼数,怎让客人冒这般危险? 然而,就在所有人认为江陵跳下去会凶多吉少的时候,忽然下面传来呼声,异常清晰:“快拉他上去。” 老汪头稍一惊愣,凑头去看,竟是看到江陵恁是从水中把章小哥给提了起来。 挂在了绳梯上。 章小哥显然已脱力了,若非他之前将绳索绕在了自己的腰上,他怕是早就被水里的东西给拖走了。 可即便如此,在水里闷久了,他六尺高的汉子也是软瘫如泥,一露出水面,嘴里就呕出大量的水来。 江陵也抓着一根绳索,目光却盯着暗幽幽的水中。 方才他一跳下来,水中那黑影就想伸手来摸他的双脚。 但他脚踏天罡,在水中虚画太极,一脚踢了过去,就慑得那黑色的手飞快缩走。同时,也放开了对章小哥的束缚。 此时船上的人,得到了江陵的信号,同时发力,终将章小哥给拉了上去。 而水底的那个黑影,在江陵的盯视之下,缩在下面,一动也不敢动。 “有几人落了水?”江陵忽然朝上面喊。 “还有四人。”有船工答道。 老汪头却喊道:“客人,您快回来,水底暗涌颇多,凶险得紧。那四人怕是没得救了。” 浒江的这个江段,河宽数百米,加上又是晚上。人一卷到暗涌里去,定然是没得救了。 可江陵却没听他的,忽地又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双脚在水面一扑腾,人就不见了。 当他潜入河流中层,身上一物滑落出来,正是聂倩的白蚌化身。 白蚌本为水中生灵,落入水中,反倒更是如鱼得水。 她知江陵心意,就带着江陵迅速地在各种暗涌之中穿梭往来。 不消片刻,那四个少男船工就都在河底水草之中被找到。 在江陵要带人离去的时候,水草丛里,躲着的几个黑影,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去从他手里抢人。 江陵再次浮出水面时,拖出四个少男,朝上面喊话:“下来帮忙!” 船上的人却是又惊又诧,似不敢置信。 他们还在担心江陵潜水必是凶多吉少,哪知他非但没事,反而还真将那被暗流卷走的四个年轻人给救出来了。 一时间,他们都不禁看得呆了。 这般能耐,哪怕是老师傅老汪头年轻的时候,怕也是做不到罢? “发什么愣,还不下来?” 在江陵第二次喊话后,其他人尚未有所动,那老汪头却是自己纵身跳了下来。 他年岁虽高了,可一身经验,却远非这些嫩头青可比。 刚一下水,就拽来两根绳子,从江陵手里接过了人,一个接一个栓起来,然后让上面的人合力拉上去。 四人都拉上船后,江陵也让他先走一步,顺着绳梯爬上去了。 江陵自己殿后,他临上船时,水里的那几条黑影还在虎视眈眈的跟着,却终没敢靠近过来。 老汪头上了船,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四个少男头朝下脚朝上倒过来,排出腹中多余的水。 有两个体质好的,在一番折腾下,咳嗽了两声,总算是有些反应了。 可还有两个,情况较差,腹中的水虽是流了出来,可人却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老汪头不禁落起了老泪来,哭道:“你们两个小娃,年纪轻轻随我出来做事,这要是有个好歹,我这把老骨头却要如何回去跟你们父母交代?” 心里一急,他自己倒背起其中一个,在甲板上跑动起来。 江陵上船后,见这一幕,赶忙喊住了他。 老汪头本不欲理会,在他的经验里,有人落水,只能这么救。扛过来的就扛过来了,扛不过的,那就是命了。 可一想到江陵非是一般人,白日的时候还从那么多郎中里脱颖而出救了老夫人的头风病。 此时他既阻止,指不定另有妙法。 想到这,老汪头立马把人带过来,跪倒在江陵面前:“先生啊,是您把他们救上来的,也请您再救救他们。” 江陵不慌不忙地将衣袖上的水给拧干,说道:“不打紧,落水的时间尚短,死不了的。可你若再倒背着他乱跑,将那腹中水呛入肺里,却就难说了。” 老汪头既松了一口气,又不免自责起来,敢情人落水后,不能这般救治? 只见江陵忽蹲下身来,将手贴在少年船工的胸膛上,略加感应后,就用力按了几下。 随着他这一按,那本来毫无知觉的少年船工居然还真的咳嗽了一声,从口里、鼻腔里喷出大量水来。 人,终于有反应了。 轮到第二人时,江陵也是同样做法,就那么按了几下,就都转危为安了。 老汪头瞧得目瞪口呆,原来,该是这般救法? “你们缘何会掉这么多人下去?”江陵忽问。 那章小哥上船躺在地上,这会儿已恢复了些气力,他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落下水,是被人推下去的。” 其他船工说道:“老章啊,之前还真没人在你身边,没人推你。” 老汪头却忽然喊道:“别说了,都别说了,有的事,不能乱言。” 忌讳! 犯忌讳的事儿,是不能直言的。 这是水路上的规矩。 没人推老章下水,那肯定是有鬼在作祟! 大晚上,不能谈鬼。 一想到鬼怪,其余船工人心惶惶。 他们的目光忽然也是不约而同一致地看向了江陵, 话说方才那种情况,连老汪头都未敢下水,而江陵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 不但如此果断,而且他还真的将落水者一个不少的都捞了上来。 这份胆气与能力,让人刮目相看的同时, 也不禁让人怀疑——这水里既有鬼怪作乱,缘何却没有对他下手呢? 就在他们不解之时,江陵忽从身上拿出一把桃木钉来,递给老汪头。 “我这次出门,有人送了一些东西,说是能辟邪。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此物送一个给你们吧,之后,你们可就要小心,莫要再掉进水里了。” 老汪头接过桃木钉,其余人见了,心中也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江陵能在水里安然来去,凭的竟是这东西! 158章 蔡夫人:竟是他! 要说老汪头身上也有辟邪之物, 像他之前上香撒钱,便是一种委婉手段,是敬请。 好言好语,请邪祟离开。 像江陵这个桃木钉,携带在身上,就可以让邪祟不敢接近,这便是一种霸道手段。 恐吓对方,如若再撒野,便要掂量后果。 似这等法器,寻常难得。 老汪头听说要么是要高人开光,要么是要异人动法。 寻常之人,难以求得。 江陵这随手一送,便将这等宝物赠予,他接在手里,颇觉沉甸。 就在他要酝酿言辞表示感谢的时候,二楼船舱里忽然传来丫鬟的惊呼:“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 身在一层的众人听闻,也只能远远瞅着罢了。 二层为段大官人及女眷所居之处,闲杂人等便是碰上了急事,也轻易不得涉足。这便是规矩。 江陵也朝二层看了眼,终是先回了自己的舱房,换了身衣裳。 刚等他将衣裳换好,门外果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 这次来的丫鬟,是那段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亲自来了。 江陵一开门,她就在外面哭诉着,请江陵快快上楼去瞧瞧段老夫人的情况。 “走吧。” 江陵让她在前带路,一起出了舱室。 上二楼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醒了。 段老夫人出了问题,那便是此船上最大的事。 段家的丫鬟们全部聚集在一起,神情悲悯。 在丫鬟的边上,那蔡夫人与蔡小姐也一并出来了。 虽然她们也是作为客人,但碰到了这事,也不好继续留在房间。总要有所表示,哪怕帮不上忙,但只要站出来便是一种态度。 当江陵一上楼,众多丫鬟皆把希望盼在了他的身上。 人头攒动下,蔡夫人和蔡小姐忽然也是瞧见了他的身影。 初见第一眼,蔡夫人和蔡小姐还以为是眼花了。 等到第二眼确认无误之后,蔡夫人惊讶地捂住了嘴,蔡小姐亦咬着嘴唇皱着眉儿,仍有几分不敢置信。 “勺景,那人是谁?”蔡小姐忙向一丫鬟询问。 叫勺景的丫鬟,也是专门被段大官人钦点服务于她们母女的。 勺景说道:“回小姐话,那是江先生,他医术了得,之前在郭北上的船,一上船就医治好了老夫人的头风病。如今老夫人的情况,怕也只有他才医得好了。” 说到这,她双手握成拳头合在胸口,有几分庆幸:“也还好江先生在船上,要不然,这大晚上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旦出点事情,还……还……” 最后的话,已是不忍再言了。 蔡小姐听完,与母亲对视一眼。 母女俩,皆诧异无比。 若说形貌相似也就罢了,可姓氏也一样,医术也同样了得。 天底下,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须知,她们心中所知的那个江小先生,可是已经死在了天行山了。 在蔡老的说法里,那一夜箭矢流火,贼人负隅顽抗,江陵负书生意气随官军杀上山头,却在半路遭遇流矢穿心,死得壮烈。最后尸体也无踪,想来应是葬身火海了。 这般结果,也曾让她们母女感慨万千。 须知江陵于她们母女皆有救命之恩,可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连具全尸都未曾留下。 为报其恩,蔡夫人还特意让人在天行山脚下,给他立了一块碑,以作感念。 “勺景,他……他的姓名,可是叫江陵?”蔡小姐试探性地询问。 勺景一听,也是好奇:“咦,小姐,你也认得江先生吗?” 这个回答,让蔡小姐再次愣了。 真叫江陵? 同名同姓? 怕不会这么巧合,该不会,真的是同一个人吧? 那日在天行山上,难道江陵压根就没死? 母女俩再次对视,蔡夫人轻抚胸口,轻念道:“若真如此,那真是谢天谢地。” 江陵进了老夫人房间,段大官人早急得在床前来回踱步,见江陵来,赶紧让出位置,请他与老夫人瞧瞧。 江陵到老夫人身前,见她浑身颤抖,似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身上的被褥已经盖了三层了,可她却还是极冷的样子。 段大官人自诩医术已是不浅了,可怪也怪在,他母亲所染之疾,无论是先前的头风还是此时的寒症,他都束手无策。 “老夫人是何时成了这样的?”江陵问。 段大官人则向后面指着丫鬟杜鹃,厉喝道:“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杜鹃本就紧张,被这一吓,眼眶也红了起来:“我……大抵半个时辰内的样子。” 段大官人怒道:“让你照看老夫人,你就是这么照看的?连时间都无法给我说个准确?” 杜鹃眼泪终挂不住,落了下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认错。 这也真不能怪她,前两日老夫人头风病,累得她整日整夜都没睡,今日真个是疲乏了。 “大官人也不必怪她了,老夫人这病,也非大事。这船上可有活鸡?” “有的。” “且让人备上一碗公鸡血,与老夫人服下,就无碍了。” “公鸡血?这是何方?”段大官人不解。 纵观千金本草,也未见以公鸡血直接作为方子而成药的。 江陵早看出老夫人一身阴气,尤其从那五脏六腑发散出来的阴气,极为诡寒。 这本就是不正常的症状,那阴气想要化解,还得被他引走。 但这真正原因,又岂能一一说与众人听? 只能随口解释道:“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多虚,几日来又多为疲困,这船行于江上,夜里寒气较重。这寒邪入体,也就成了这样,若用乡里说法,这便是‘打摆子之症’。公鸡血,性阳,有暖性,及时饮用,可让病人轻松一些。” 段大官人听得似懂非懂,忙叫人去准备。 不到一刻钟,一碗公鸡血就被杜鹃端了过来。 江陵示意让她喂老夫人喝,而他则装作给老夫人探脉。 实际上,却以探脉的动作,在汲取老夫人体内的阴气。 这阴气于他人是害处,于他,却算是滋养之物。 ‘这段老夫人,莫名其妙身上出现这么一股阴气,今晚还真是怪异了。’ 也算段老夫人命大,这阴气发现得早,她只是受点折磨。 若是再晚一点发现,以她这年岁,便必是要去阴间报道了。 一碗鸡血喝完,在众人目睹下,段老夫人身体寒颤的动作,忽然就停止了。 她本人,也缓缓睁开了眼,有了一丝清明。 众丫鬟们瞧得一喜,段大官人也是喜得鼓掌一赞:“先生之法,还真是立竿见影。真乃神医也!” 159章 顶不顶得住 再次治好段老夫人的病症,江陵在这船上所受到的待遇,无疑是更高了。 二次治病,段大官人依旧让丫鬟备好百两诊金赠予。 江陵也未拒绝,给,就收着。 只是在他观察了一下段老夫人的情况之后,要下楼时,那蔡夫人终是朝他喊了一声。 “可是江小先生?” “蔡夫人有何指教?”江陵停步,回头望她母女一眼。 听得此话,蔡夫人、蔡小姐心中皆是一震。 饶她们二人心中虽早已确定,可是,当听到江陵亲口喊出“蔡夫人”这三个字来的时候,仍是在她们的心中搅起了轩然大波。 果然是他! 真的是他! 他竟没死! “先生何以到了这里?”蔡夫人樱唇嗫嚅着。 蔡小姐更是快人快语,脱口便道:“爹爹说,你那日在天行山随官军上山,中了流矢,之后他差人寻你,也遍寻不得。我们……我们还以为你已遭了不测……” 江陵听了,呵呵一笑:“原来蔡老是这么跟你们说的,说我随官军上山?竟没说我私通贼寇?倒是怪了。” 丢下这话,他转身就下了楼去。 蔡夫人、蔡小姐母女俩听得一惑,他这话是甚么意思? 然,江陵已经下楼。 她们皆为女流,在这夜里,也不好再留他说话。便各自归了房去。 待江陵回房后,那老汪头也带着先前落水之人,前来感谢。 船工身无长物,却还是凑了些银钱特产,以做表示。 江陵推辞不得,便是受了特产,未收银钱。 “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的。” 送走船工后,那大丫鬟杜鹃忽也来到江陵房门口。 她踌躇而垂首,红通通的眼眶似还在落泪。 但在船工们离去之后,她也是很快用衣袖擦拭,努力让自己展颜起来。 “杜鹃姑娘可还有事?” 此时,夜已深了。 杜鹃双手抓着云袖,一直在紧张地捏搓着。 听得江陵问话,她忽一步走进房里,尽管百般忍耐,可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她哽咽道:“大官人要我来陪伴先生,还请先生莫要嫌弃。” 说着,她就拉开胸前一道蝴蝶结儿,那青衫罗裙哗啦一声,就要从那玉体上滑落下去。 江陵也没去看她,只道:“姑娘还是回去吧。” 杜鹃凄然道:“先生,可是瞧不上杜鹃?” 江陵道:“姑娘姿色自属上乘,可是这般强人所难之事,我却不愿为之。如今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回去吧。” 杜鹃却哭得更为伤心了,罗裙滑落后,她的身上,只剩一肚兜。 此时的她,捂着脸就坐到了地上。 “先生既不要杜鹃,缘何先前要替杜鹃说话?大官人让杜鹃来侍候先生,可先生若不要杜鹃,那杜鹃……又要如何回去交代?” 听着她的哭诉,江陵也是诧异了。 为她说话? 稍加回想,似乎刚才在段老夫人的房里,江陵的确替她说了几句话。 当时段大官人在责骂她,是江陵为她开解了。 可没想到,仅仅是这一举动,就让段大官人有了这般误会? “你就说我习惯一个人就好,谅你们大官人不会怪你。” 杜鹃在地上迟疑片刻,抹去眼泪,眸里有着三分感激:“先生,可是当真?” 大官人要她来这,其实她心里是百般不愿的。 她自小就在段府长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做大官人的女人,为他生个一男半女。哪怕没有名份,也是甘愿。 且这些年来,她表现尚佳,在段老夫人那儿,也早就做好决定,要她以后做陪房的。 倘若在此之前,她以清白的身子陪了他人,那便再无资格给大官人做陪房了。 因此,在遭到江陵拒绝后,杜鹃的心里,一边不知该如何交差,另一边也是有着几分窃喜。 江陵笑道:“你若再不走,那我可就要反悔了。” “感谢先生。” 杜鹃匆匆起身,将罗裙重新穿好,再三对江陵躬身感谢后,才退出了房间。 顺带也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后,江陵忽在门板上敲了三下,对空气说道:“还要窥视到什么时候?” 话刚落,一条影子就从他房间的灯影里跑走,要从那门缝里挤出去。 江陵却哼得一声,张口一吸,就将那黑影给一口吞来。 黑影入腹,转眼就化为三分阴气,随着江陵轻轻吐气,就散于虚无。 在他对门舱里,梨儿坐在床铺上,无声地呵呵发笑。 她身影发黑,忽然再次透过门墙,来到了外面甲板上。 ‘还真是个异数啊,不但懂得道家法术,连阴气都不怕。那老太婆子吞了阴珠,都能被他救得回,真是怪哉。’ ‘他除了内心纯善,居然还不近女色,呵呵,既然不近女色,那我就偏要你近那女色,倒要看你能忍得住几时。’ 杜鹃方才在房内的举动,梨儿已尽数见了。 她罗裙掉落之时,江陵并未趁机窥视,可见要么此女不对他胃口,要么是他定力够足。 ‘男人的定力,从来都只是个笑话而已;想来,应该是那个杜鹃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罢?’ 眼看着杜鹃回了二楼船舱, 就在梨儿想要给江陵物色一个女人的时候,忽然,那二楼走道里,竟自己走出了一个女人来。 那女人年岁三十上下,像一枚熟透的果实。 她身着紫裙,此时也是一套简装,未多花饰。 可尽管如此,那天生丽质的容颜,也是显得靓丽非常。 夜风吹来,那紫裙下的身段,显得凹凸有致,极具韵味。 到了舷梯口,她欲下楼去,却又迟疑着。 ‘好个漂亮的美妇人,不如,就让她来试试。’ 梨儿化成一道清风,飘然而去。 悄无声息就靠近了那美妇人。 没等到那美妇人反应过来,她嘴里轻轻吹出了一口粉色气息。 美妇人闻之,心神瞬间便就恍惚了。 梨儿笑呵呵的在她背后,忽从身上拿出了一支粉色的簪子替她插在头发之上。 ‘有了这个,倒看他还能不能顶得住。’ 梨儿拍拍手,说了声“去吧”,然后那年轻美妇真就“下定决心”,袅步婷婷下楼去了…… 160章 心猿意马 咚咚~ 敲门声又起。 “哪位?”江陵在房里,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 门外人却不答话,稍一停歇,又敲了三下。 江陵朝门口一看,能感觉到外面是一团活人气息。 便过去将门打开, 当看到外面所站之人,他失笑一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蔡夫人,你有事?” 蔡夫人神色略窘,心中斟酌一二,忽道:“因心中想着一事,辗转难眠,便想来问问先生,求个心安。” “进来说吧。” 江陵回到桌边坐下。 蔡夫人却没敢进来,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下楼来,寻到男子房间,本就是不合礼数了。若还进房间,那定要惹人闲话。 “我……我就在这说,可好?” 江陵:“我倒是没意见,于走廊谈话,怕是听到的人会不少,你若不介意,自然可以。” 蔡夫人回头看了两眼,确实,这一楼船舱住着不少下人, 若在走廊里交谈,难免会让他人听去。 想到这,她稍壮勇气,就踏入了房内。 顺手,还将门给带上了。 她此来想要验证的事,确是不便让其他人听了去。 关门后,她向江陵欠身行礼,以谢上次的救命之恩。 随后,她问道:“先生何以突然到了这?” 江陵喝了一口茶,反问道:“我也想知道,你们怎么也到了这?” 蔡夫人道:“是老爷他急着要上京,可带着我们便会拖慢了速度。他是奉旨上京,是耽误不得的。所以在经历了天行山那件事后,他只能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我与妍儿本打算等他去了京城后再另做打算,却忽闻段先生行船从巴陵过来,要顺浒江东去,也归京城。 老爷与段先生父亲乃是昔日同窗,有这一层关系在,便就让我们来到了临舟县,搭载段家的船只上京。” “原来如此。” “那先生你呢?你何以也到了这?” 江陵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看样子,你应该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来找我,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某种验证,是吧?” 被看穿心思的蔡夫人面怀愧疚,再次对着他欠身作礼,道:“我原以为先生你已遇不测,便让人在天行山下,为你树了块碑。 可是有一日,我也听人说起,你……你所遭不测,乃是另有所因。我……” “另有所因?什么因?” “我听闻先生是被官军这边放了冷箭……” 江陵冷笑一声:“蔡老具体是怎么说的?他就说我壮烈牺牲了?其他什么都没说么?” 蔡夫人轻轻点头。 须知,当时蔡老可是直言把他当成了勾结匪徒的奸贼的。 可到了事后,却对此事,绝口不提了? 想来,应该是没找到尸体,即便扣上罪名,也没意义。 况且那一战连古县尉都死了,官军损失不少。 若是真把罪名推给江陵,而江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若是将这战报传上去,上面定会说他办事不利。 既然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却连人也抓不到,尸体也寻不着,你能为何在? 因此,他干脆也就不再说江陵私通匪徒之事了。 甚至还默许了蔡夫人请人为江陵树了个感念碑。 江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那日,的确有人对我放了冷箭,但放冷箭的人,不是官军,而是你的丈夫,是蔡老亲手放的冷箭。” 说到这,他目光直直地看着蔡夫人:“我救了你们,他不念恩惠也就罢了,竟还想杀我。你且与我说说,你那夫君,他意欲何为?” 蔡夫人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其实,她私底下听到的版本,也是如此。 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蔡老做了这种事。 可如今,此事得到了江陵亲口验证,也自当不会有假了。 “先生你……可曾受伤?” 江陵却忽愿多言了,摆手道:“蔡夫人还是请回吧,你丈夫放的冷箭,与你无关。你此时迟来的关心,也是无用的。” 蔡夫人再次欠身作揖:“我知亏欠先生太多,可这其中,或有误会。待去了京城……” 江陵将她打断,道:“不必多言,这其中没有误会。那一箭之仇,我终究还是会报的。蔡夫人若见了你家老爷,便提醒他,好自为之吧。” 被再下逐客令,蔡夫人欲言又止,终是叹息着要离去。 江陵于她有治病之恩、救命之恩,她实不愿看到蔡老与他成了这般关系。 可话说回来,当初蔡老,又为何要这般对他? 莫非…… 蔡夫人忽然想起天行山那天夜晚,江陵抱着她一路跑下山去。 回想起来,心中又如鹿撞。 ‘难道是那般亲密接触,让老爷心里不快了?’ 可当时,那也是形势所迫,而且也没有其他人看到。 身边的三个丫鬟,也是自小随她长大,忠心于她,断不会乱语。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 她头上的粉色发簪,忽然闪了一抹微弱的光来。 随着这光芒一闪,她的水亮眸子,也跟着亮了一下。 刚走到门边的她, 定住了脚步。 既不外出,也不再动。 “蔡夫人?”江陵唤了她一声。 蔡夫人却忽然窸窸窣窣,一双白玉柔荑于胸前比划着什么,随着几道蝴蝶结儿被拉开,她身上的衣裙,也是畅如流瀑般,从玉体上滑落下来。 比起之前的杜鹃,她此时更为彻底。 紫色裙儿落了地,那白玉光洁的身子,便是再也一丝无挂。 “蔡夫人,这是何意?” 江陵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看着茶壶。 那身段确实婀娜而白嫩。 若单看其貌,谁也看不出,她已身为人母,是个三十美妇。 蔡夫人却不说话,迈着玉足,光着脚丫,就一步步朝他走来。 江陵嗅着成熟的女子清香在逐步靠近,忽又道:“蔡夫人,还请自重。” 可蔡夫人仍不答话,一过来,就抱住他的腰肢,然后整个人如迷醉般,软在他怀中:“我知亏欠先生太多,无法偿还,今夜,愿以身相许,好叫先生不要心生怨恨。” 以身相许? 江陵哑然失笑,怎么这个时代的女人,动不动就爱以身相许吗? 刚想推开蔡夫人, 可手触其身,但觉火热而细滑。 蔡夫人嗯嘤有声,媚态天成。 江陵心绪也为之紊乱,说道:“夫人若再这般,可莫要后悔。” 蔡夫人美眸迷离,声音如呓:“委身先生,无怨无悔!” 听到这话,江陵心猿意马再难约束,如此这般美玉在怀,还说着无怨无悔的话。 这若是再推辞不受,非丈夫也! 便反手将其搂起, 蔡夫人轻嗯有声。 一个翻滚,两人便一同上了榻去…… 161章 赠之姻缘 一个时辰后, 蔡夫人从船舱里匆匆拾起罗裙穿上,失魂落魄地就走了。 翌日, 日丽风和。 醒来的江陵,看着榻上残留着的几根发丝,忽也一声失笑。 想起昨晚,还真是有点荒谬。 蔡夫人竟会半夜来寻,而他当时竟也没能忍住,与她发生了那般荒唐之事。 按说他有那块玉玦在身,旁骛杂念难以动摇其心。 可昨晚的事,现在想来,却是颇有些鬼使神差了。 “原来主人喜欢蔡夫人那种成熟风韵的女人呢。” 聂倩忽然现身出来,灵魄站在白蚌身上,像个三寸女童,酸酸地说。 “别瞎说,昨晚,似乎不太对劲。” 聂倩:“当然不对劲啦,毕竟蔡夫人叫得那么大声。差点整船人都听到啦。” 江陵忍俊不禁,道:“真有那么大声吗?” 聂倩鼓着嘴儿:“有啊。” 江陵摇摇头。 聂倩的说法,自是夸张的。 蔡夫人昨晚的确是比较主动,但要说她叫得整船人都差点能听到,那是不会的。 她骨子里还是个比较矜持的女人,顶多顶多,昨晚也就聂倩听了个全程罢了。 “男女之事,你也不懂。” 聂倩:“谁说不懂了,小倩懂得可多哩。” “是吗?” “当然了,当初姥姥可是教了好多的。” 在兰若寺时,姥姥虽教了她不少勾引男人的手段。 但,那也顶多是撩拨手段而已。 她本就是鬼魂,未有实体,便是想要以身子去勾人,也做不到。 而她死前,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官家千金小姐。 男女之事,纸上谈兵或懂,真身实践却是未尝。 看着江陵直勾勾的目光,她终是支吾着说道:“至少懂得不比那蔡夫人少。” 蔡夫人虽为人妻,可昨晚表现,却是生涩得很。 “好好好,你懂。” 笑语几声,门外丫鬟送来餐点。 一大早,便有参汤、乳鸽,莲子羹为食。 自昨晚救了段老夫人第二次,他在这船上的待遇,确已与主家无异了。 “姑娘,如今船已到哪里了?” “先生唤我荷香便好,刚刚船已从环庆县离去,下一地,便就是南江了。” 南江! 终是要到了。 “荷香姑娘,与我同来那小姑娘,要去南江寻亲。若是到了南江县,船只可否停留片刻。” 荷香礼貌道:“先生且稍等,待我去问过大官人,再来回您。” “嗯。” 荷香离去,片刻又回,躬身道:“先生,大官人说停留无碍,只要先生所需,便是等上半日,也无妨。” “如此,多谢了。” 小半日后,南江至。 此地也算大县,不逊临舟。 因江陵要在此地办事,那船上管家也顺带领人去城里补给食材及日常所需。 南江于此地,也算是千年古城,岁月悠久。 江陵带着梨儿下船,就问她:“可识得去你姑姑家的路,如何走?” 梨儿摸着下巴,看着城门,想了想,点了下头,就往前边先行带路。 每到转角处,她都要想上好一会儿时间, 终究,她心里还是颇有印象。循着一条城内河流,走到底,就见一石狮矗立的高门大户。 她笑着就指着那石狮子说道:“大哥哥,那便是我姑姑家。我一直记得她家门前有两只大石狮子。” 江陵见那府宅,门匾上题写“白府”二字。 就问她:“你姑父姓白?” “嗯。”梨儿点头。 “那你去吧。” 江陵就在桥头一端,示意她尽可去也。 梨儿走出了几步,回头看他,“大哥哥,你不去吗?” 江陵:“我就不去了,我还要一路北上,咱们就在此地分别了吧。” “哦。” 梨儿朝他挥挥手,然后雀跃地就跑向白府去敲门。 不一会儿,白府门房打开了门。 那守门老者惑然地看着外面小女孩,刚要问她要寻谁。 谁料那小女孩的双眼里,忽然冒出了紫色异光来。 守门老者心神一恍惚,便就如提线木偶般,愣愣地让开了道路,请了小女孩进去。 小女孩在进门时,再次遥遥向着桥对岸的江陵挥了挥手。 江陵远远见她能顺利进门,便认为她定是没有寻错亲了。 也就放心的转了身去。 等他回到主街上,瞧见段家的管家让人买了大量的渔网。正一筐一筐的,往船上运去。 “先生,可是已经将事情办妥了?” “已妥。” “那先生可上船稍待,我们这边也很快就好。” 管家很有礼貌,语气三分敬。 “买这许多渔网作甚?难不成沿途还要自行捕鱼做食?”江陵忽好奇问道。 管家笑笑,道:“先生说笑了,便是捕鱼也得行家才行。我们这些人便是拿着渔网,大抵也是网不着鱼的。 南江渔网,闻名天下,买这些东西,也是替别人捎带的。” 江陵先行上船,小半时辰后,管家他们也陆续归来。 他们所买的渔网,堆成了二十个箩筐,整齐摆放在甲板上。 中午用餐时,段老夫人状态不错,便邀请江陵共聚。 江陵也去了, 到席上,见蔡夫人、蔡小姐亦在。 那蔡夫人一见他,就神慌心乱,还没待江陵入席,她就与老夫人告罪,说是身体不适,就先归房去了。 她的这般表现,江陵见了,也大致能够理解。 或是昨晚举动,双方都有冲动。 待到冷静下来,便都觉荒唐。 只露水情缘一场,过了,便过了,不必再执挂于心。 餐间,段老夫人问及江陵籍贯与年岁。 江陵也一一回了。 大抵是她较为欣赏江陵医术,邀他共餐,探他根底,实是想介绍一姻缘与他。 便谈着谈着,段老夫人就说起她有一外甥女,年岁与江陵相仿。 问若嫁与江陵,可愿? 席间,所有人都等着他表态。 以段家家世,说了这样的话,便是抬举于他。 如若拒绝,那便是扫了老夫人面子。会直接冷场。 江陵笑着,就说了自己经历,也说了自己在乡里干过的事。 有杀人案底在前, 这样的人,你们定是瞧不上了。 却哪知段大官人说道:“这区区不算事尔,几个乡间野妇,杀了便杀了。又能算得什么大事?” 在段大官人看来,非但没嫌弃,反而还认为江陵有几分男儿血性,更是欣赏。 但老夫人则不然,一听江陵还曾做过这般事,便谈笑几声,也不再提了。 162章 神秘的目的,神秘之岛 又一日,大船汇入长江。 又两日,长江出海,波澜壮阔,海天一线。 望着大海,那些年轻的船工们也自兴奋起来。 老汪头也说起了祖上荣耀,他祖上曾随着朝廷将领南下海外,于异国疆域,大扬国威,那是何等威风! 年轻的船工听得出神,也希冀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被大官儿选上,坐上那翔龙大船,威临四海。 “不过,你们要想出海,本事还不够。还要多学学才行,换做我年轻的时候,你们这些臭小子,当真是一个都比不上我。” 老汪头也不知是吹牛还是在陈述事实,起先年轻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可后来,也有人忍不住打趣起来。 “汪叔,听说你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就能升帆?” “那可不。”老汪头端着葫芦,硬是把那依葫芦水喝得跟酒一般滋味。 “小船风帆,一人足以掌控,可是大船风帆,尤其是起风时,没个两三人难以做到。绳子若是打卷了,还得爬上爬下,跟你们说,这桅杆我在年轻的时候,五息之内,就能爬到顶上去。 可你们,别说五息了,给你们十息,也没几个能爬上去的。这就是差距。” “难怪村里有老人说,汪叔当初老去爬李寡妇家的门墙。该不会汪叔那爬杆的功夫,就是在李寡妇家练出来的吧?” “去去去,小兔崽子,说话没个正形,没大没小。那李寡妇家的门墙,我用得着去爬?想当年,你汪叔我,在十里八乡也是个俊后生。多少黄花大闺女,哭着求着,都想嫁给我。哎,可惜啊,那时候太挑,挑到最后,只剩歪瓜裂枣,反而没得挑了。” “汪叔,你这意思是说汪婶是歪瓜裂枣?这话,我一定回去告诉汪婶去。” “去去去,你小子,就属你皮痒。” 年轻人都笑了起来。甲板上充斥着欢快的气息。 按照老汪头的说法,在内陆江河,大多时候速度不能太快。因为船太大,而内陆河弯道太多,河道深浅也不一,船一旦快了,掌舵人如果一个大意,那是很容易出事情的。 尤其船上都是贵人,出了问题,他们可担责不起。 所以这几天的水路,航行得都算慢的。 但进了海域,那就可以放开速度,全速航行了。 海上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水域也不会莫名出现浅滩。 若一路顺利,八到十天的样子,约莫就能到了。 当然,主要也是他们这船只轻便。如果是货运的大船,那航行速度就较慢,加上路上补给,由同一地方出发,他们甚至要一两个月才能到。 船上的女眷见了大海,也是欢喜得紧。 连那段老夫人在第一天,也出来瞧了个热闹。 蔡小姐与蔡夫人也是有出来过,但每次若有江陵在,蔡夫人就总会避开,要么不与他在同一面观海,要么就是会先一步回房。 刚开始的两日,一切正常。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几乎是匀速在航行着。 可从第三天起,船只开始偏东而进。 早上迎着海界线那初升的皓阳,笔直向东。 江陵出来甲板,就问那章小哥。 章小哥支吾不言,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江陵又问老汪头,老汪头也干笑着摆摆手,说是大官人有事要办,就在前边不远的岛屿上。 至于具体要做什么,他也不便多说。 “此处距离那岛屿,大约多远?” “也不远,大约是一日半的时间便可到了。”老汪头说。 以他回答来看,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之后江陵又问其他问题,只要是涉及那岛屿的,老汪头都是干笑着岔开话题。 见他不说,江陵也不再多问。 回船舱里又打坐了一日半, 再出来时,有一岛屿,果然是遥遥在望了。 当靠近那岛屿时,老汪头亲自掌舵,将船开进了一个港湾里。 那港湾,显然也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船儿停在这里后,段大官人也出面了,告知船上众人,接下来会在这里停留三日。 三日里,所有人等如无必要,尽量不要下船。 其实这船上,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人。 除了江陵和蔡夫人、蔡小姐三个人是外来的。 因此这话,也主要是说给他们三个听。 蔡夫人和蔡小姐自是配合的,搭乘人家的船只,客随主便是为自然。 船只停泊后,那些船工们就开始张罗起渔网来。 除了渔网,他们还弄了一些可投射的标枪。 白日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做着一些准备的工作。 即便他们什么都没说,江陵也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要在海里狩猎某种东西。 从这阵仗来看, 或是鲨鱼, 或是鲸也说不定。 接近黄昏时,他们就开始下船去布置了。 这海岛上,丛林密布,老汪头说,这是个蛇岛,上面到处都是毒蛇。 他们下船之前,身上还特地扑了些硫磺粉。 船工们在前开路,段大官人却没有亲身下去。 倒是那船上的第三层某居室里,有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被他亲自请了下来。 那两个男人,个头不大,皮肤也是黝黑非常。 但他们的眼睛,却精光闪闪。 他们也不穿上衣,只穿着个裤衩,大摇大摆走下来。 那些女眷见了,皆撇开头去,大概是认为有伤风化。 “有劳两位先生了。” 下船前,段大官人还亲自相送。 那两人也朝段大官人略拱手,然后就下了船去。 江陵瞧得好奇,就干脆与段大官人相问。 可段大官人也是不说,只道:“也没做甚么,只是这边有产一种美味的鱼,多捕捉一些,拿回去之后,也好送人。江先生在船上歇着便是,若是觉得无趣,可寻荷香安排。至于这岛屿是万万不能下的,这岛上毒蛇遍地,非他们那般专业人士,最好还是不要涉险。” 这讳莫如深的态度,显然是掩藏着一个很神秘的目的。 他越是不说,江陵心中,反而是越发好奇。 于是,也就表面上应着他,进了房里唤来荷香,要了些书籍去看。 到夜色降临后,众人晚餐食毕,那些船工也还未归来。 江陵按捺不住,便就悄然出了舱门,在谁都没留意的情况下,入了蛇岛,消失在那清幽的夜色之中。 163章 夜声呢喃 蛇岛上面,确有极多毒蛇。 江陵才一下船,就在那石缝里看到七八条蛇交缠在一起。 甚至周围的树上、岩石上,隔那么几步,都能轻易见到。 按说这个时节,毒蛇应在冬眠之中。 可这海外岛屿,温度适宜,毒蛇也早就出来活动了。 这岛说大不大,可说小,却也不小。 入岛后,江陵左右寻了好几里,也没瞧见那些船工位置。 当他落在一枯木上,这树上盘着条三色毒蛇,正朝他吐着信子。 “可有见到有人从这经过?” 江陵忽朝它问。 那毒蛇吐了两下信子后,居然还真似听懂了他的话,蛇头轻点,以做回应。 见它回应,江陵又道:“可否与我带个路?” 毒蛇略一犹豫,然后飞快地就从枯木上滑落下去。 到了地上,它钻进了枯叶里,窸窸窣窣地就往丛林里溜去。 十几丈后,它回头来,看了江陵一眼。 看样子,是示意江陵跟来便是。 江陵步履如风,这丛林茂盛无路,他就直接在树尖儿上,踏叶而行。 跟着毒蛇在丛林里穿梭了三四里,到一悬崖边,它脑袋向外张望,意有所指。 江陵来到悬崖,向下望去,也终于是看到了那些船工的位置了。 ——此时的船工们都躲在礁石后面,默不发声,在守株待兔。 “你可知,他们在作甚?”江陵又问那毒蛇。 毒蛇只会吐信,不会言语,听着他的话,只歪了歪头。 “我倒是忘了你还未通灵,无法言语。也罢,多谢你的带路了。” 手一抛,他丢去一枚肉块。乃是方才晚餐所食之烧鹅。 毒蛇张口吞下,满意地就溜着尾巴,钻进枯叶里,就走掉了。 江陵就坐在悬崖上,远远看着下面的动静。 小半个时辰里,那些船工一动不动,就跟在礁石后面睡着了一般。 又过得一会儿之后, 一石缝里,开始有古怪的音律在传出来。 江陵循声看去,竟是看到那两个只穿着裤衩的男子,恰是躲在那石缝里。 他们口里含着绿色的树皮做的哨子,吹奏着一种类似东南小调的曲儿。 江陵很觉奇怪, 在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时间, 他们吹曲,给谁听呢? 又是接连两个时辰过去,海上除了风浪哗啸之外,动静全无。 那哥俩,相互接力,曲子倒是一秒也未停下。 这个时候,也已接近午夜子时了。 月入中天,岛上潮水也漫上七分。 船工们所藏匿的地方,此时也刚刚好是接近浪角。 就在江陵觉得无趣,想要回船舱去的时候, 忽然之间,那大海之上,竟也有一种奇怪的调子响了起来。 似豚音悠扬, 又似女孩儿在渔歌晚唱。 总之,那声音动听,十分悦耳。 但,只有一声。 一声落,再无回响。 可下面的船工们,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一个个人的脸上皆兴奋了起来。 便是那两个只穿裤衩的男子,也更有了吹曲的劲儿。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 海上风浪骤熄,变得风平浪静。 一种悦耳的声音,也再次响彻夜空。 此时,那两个吹曲的人,开始放低了声音,也放慢了节奏。 过了片刻,那悠扬悦耳的声音,忽然也在靠近岸边的位置,鸣唱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石缝里吹曲的那两人大声朝外面喊了起来:“动手,快!” 十多个船工,加上段家的一些家仆,合起来有二十三四人。 他们听到号令,立刻就抓起了一条绳索。 随着绳索一拉紧, 外滩的位置,悠扬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惊慌的声音。 有一物,扑进水里就要跳走。 可是船工们早在这里做了布置,那绳索接连的,正是白日里他们准备好的巨大渔网。 渔网早就在海岸线边布置好了, 随着他们绳索拉起,那海岸线附近,就是天罗地网。 目标一旦入内,那是不可能再逃掉。 江陵远远看着,此时也终瞧出了个端倪来。 双目窥破夜色,直直朝那海滩望去,赫然是看到一条人鱼在渔网里翻腾着。 那人鱼,有着人的上半身,鱼的下半身。 她惊恐地往深水区钻去,但渔网的束缚,让她根本挣脱不得。 “快拉,把渔网拉回来!今晚运气好,只要抓住它,你们就立功了。” 江陵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惊讶至极。 人鱼?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生物? 而且此时渔网中的那条人鱼,是个女性人鱼。 她肌肤光洁,稣胸高挺,还有着一头乌黑长发。 ‘也是,连走蛟我都亲眼见过,有人鱼,自然也不稀奇了。’ ‘只是,他们这些人,要抓那人鱼做什么?’ 二十三四个人齐心合力之下,一条人鱼的力量,根本不起作用。很快,那渔网就被收拢,要被拉到沙滩上来。 有段家仆人,更是拿着尖锐的飞叉,就跑了出去,生怕人鱼跑掉,想要将它先插住再说。 他们一现身,人鱼见了,更是惊慌,挣扎得更加凶猛。 她以尖锐的牙齿撕咬着渔网, 奈何南江县生产的渔网的确质量上佳,她的一番撕咬,竟未能及时咬断。 呼呼呼~~~~ 段家的家仆们手里的飞叉已经脱手飞去。 一条条对准了女性人鱼。 看他们的样子,是不打算活捉的,哪怕是死了也不要紧,他们要的,只是人鱼的身体。 人鱼拼命挣扎, 飞叉数量极多,连续飞射过来,终是有两根刺穿了她的身体。 使得那殷红的血液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的海水。 段家的家仆兴奋的喊着:“中了,我刺中它了。” “这次终于成功了,快上!” 他们快步跑去,要扑向人鱼。 然而,刚刚的飞叉却也射断了一条渔网绳索。 女性人鱼在短暂的不动之后,忽然朝准那条裂缝就撕开了一个窟窿,身子一钻,就没入了海水之中。 溜出去了。 其他人拉紧绳索,突然一松,感觉到渔网变空了。 那两个穿裤衩的人,匆匆跑来,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忍不住就怒骂道:“你们这些败家子,急什么?这下让它跑了,刚刚若是再拉上来一点再动手,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段家的仆人也只是想在段大官人面前表现而已,被这一骂,都觉愧然。 这下立功不成,回去反而要被责备。 另一个穿裤衩的看着血腥的海水,忽道:“算了,别骂了,那人鱼中了两叉,受了重伤,定是跑不远的,也不敢往深海里去的。 咱们快点分开,循着海岛线,四处找找。兴许还能找到它!” 164章 鱼女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鱼存在呢。” 聂倩忽化成一团白光小人,飘浮在江陵的肩膀上。 江陵:“你听过人鱼?” 聂倩:“听过呢,小时候听祖父说起过,那会儿祖父也曾于大河中见过。只是后来,就鲜少有人见到了。” 江陵:“那你可知他们抓捕人鱼是要作甚?” 聂倩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祖父曾经说过,说是人鱼的肉可以熬制成药物,能永驻青春,若食用之,也有白发转黑,退老还童的功效。但这只是听说而已,具体是与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江陵又看了一会儿,就原路返回,到了船上。 那些船工和家仆分为两队,由东西两面散开去寻找。 他们乘坐着小型船只,所需工具那是应有尽有,为了捕捉人鱼,他们当真是做了万全的提前准备的。 两刻钟后,一队船工划着小船顺着海岸线从这经过。 那船上掌舵的,正是章小哥。 他见了江陵就问:“先生,这么晚了,怎还不入睡?” 江陵就在甲板围栏之后,道:“白日睡得多了,如今反倒睡不着,正巧今晚月色大亮,出来瞧瞧夜景也是不错。” 章小哥道:“先生倒是好意境,只是,先生刚刚可有发现这周围有甚动静?” 月色清亮之下,大多东西都只能瞧个模糊的轮廓。 “动静?” 章小哥道:“适才,我们追了一条大鱼,也不知跑向了哪里。若能抓到,我们也能早点收工了。” 江陵道:“大鱼定是往深海里去了,又怎会在岸边停留?” 章小哥道:“先生有所不知啊,那大鱼受了伤,身上在流血。这种情况它是不会往深海里去的,因为血腥这东西,一旦到了深海,可要比浅海处更为危险。因此,那东西定然就在这沿岸附近。先生待会儿若是见了,不妨招呼一声。” “好。” 原来他们笃定人鱼就在沿岸,是这个原因。 大抵这也是他们以往总结的经验了。 说话间,那丈许长的小船就从江陵面前划了过去。 ‘血腥味在深海里虽然的确会吸引很多危险,但是,那人鱼应该也不会这么傻,真的就留在沿岸附近罢?’ 关于这事,江陵没打算去参与。 段家这些人抓不抓得到,也与他无关。 至于人鱼的肉,吃了之后能够返老还童,他感觉这说法应该是有所夸大。 在船头上吹了一会儿风,就在他准备要回船舱的时候。 忽然之间,那船下面的一个石缝里,传来了一道隐约的驳杂声。 ‘嗯?’ 江陵停步,又走回到甲板边缘,探出头来往下面看去。 只见黑漆漆的船底下,一条巴掌大小的石缝里边,此时正好有着一双眼睛在与他对视着。 如此近的距离, 江陵这一次也终于是看清了这条人鱼的面目了。 ——她确是长得与人类极为相似。 皮肤如玉,莹白而顺滑。 眼眸细长,眼珠儿蓝白分明。 鼻梁微垂,没有人类这么高耸。 那凶恶起来,所张开的嘴巴里,还有着四颗锋利的獠牙。 要说美感,其实也谈不上。 但身材方面,确是上佳。 那高耸的鳞胸,既挺拔又圆润。 下边的腰肢也又细又圆,只可惜是没有双腿,只有一条巨大而浅蓝色的尾巴。 “原来你在这!” 江陵轻轻地说了一句。 两人隔着石缝对视,鱼女嘴里发出龇牙声,对他展露凶相。 看来,她在夜晚,视力也不错。 “还挺聪明的,知道越危险的地方其实就越安全,但你藏在这,终究不是办法。” 船工和家仆那些人待会儿在其他地方搜不到,还是会回来的。 这船底下的石缝看着虽然隐蔽,但若仔细去看,还是能够看出些端倪来的。 若是到了白天,那更是明显,无论是谁都能一眼将之发现。 “能……能不能帮帮我?” 对视的眸光,持续了数秒。 忽然,那人鱼竟然开口说出了人言来。 江陵听得一惊:“你叫我帮你?” “善良的人族,你能帮我吗?”人鱼又说了句。 江陵愈发意外了:“找我帮你?你难道就不怕我也是来抓你的?” 人鱼摇头,说道:“你眼睛里没有恶念,很纯粹,你应该是个善良的人族。” 居然还能通过眼神去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恶念! 这难道就是生物的本能? 江陵道:“可我为何要帮你呢?我确无伤你之心,可我若帮你,那他们今晚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一开始他的打算就是不插手。 无论人鱼跑得掉还是跑不掉,都与他无关。 反过来,他也不会帮着去抓人鱼。 这话说出之后,人鱼久久不言。 江陵以为她是认命了,可是在透过石缝看她第二眼时,才发现,她身体创口极大。此时已根本是失去了知觉了。 “主人,你要是不救她,她可能撑不到天明吧?” 聂倩也朝下面看着,人鱼出血的情况很严重。 江陵道:“别说天明,她这情况,若不止血,一个时辰都撑不下去。” 聂倩笑嘻嘻地看着江陵:“主人真不打算救她吗?若是救她,说不定也能再结一次善缘呢!” 江陵原本是真不打算插手的。 可是听到聂倩这话后,他也觉得有点道理。 上次襄助赤链华游蛇,结果轻轻松松就赚了个善缘因果。 若是这次救下这人鱼,也能再结个善因,那也必是划算的。 “你说的有理。” 稍作权衡,江陵就从船上跳落下去。游入水中,从石缝里将人鱼抱了出来。 她身长两米,腹部位置中了两道鱼叉。 其中一根鱼叉此时还有一半插在她腹部之上,鲜血在冒个不停。 “伤得这么重,这得寻个地方才能施救。” 却是刚把她抱出水来,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忽然,只见那鱼女的尾巴渐渐退化,变出了两条修长而圆润的腿来。 这离开水面后,连鱼女的容貌都跟着发生了改变。 愈发像人了! 不对,准确的说,基本已经是人了。 漆黑的头发,从头到脚白嫩而柔滑的肌肤,一丝不挂的展露在眼前,真像是个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还真是漂亮。” 江陵赞叹一声,见这般,干脆就将她带上了船去,抱回到自己房间。 165章 动情 腹部两道伤,其中一道差点将肚子割成两段。 此时即便还没断,那内脏也损伤不少。 肠道断了三根,肚子里全是血液。 “这可将我给难住了。” 将她平放在榻上,江陵拿出专门的医用工具。 以人鱼的头发丝为线,先将她的肠道缝合,之后又将腹部缝合。 外皮缝合倒是不难,内脏缝合却是个细致活。 江陵以前也从未做过,只能缝个大概。 做好这些,那血似乎也止住了。 人鱼的自愈能力,比起人类来,要强许多。 可尽管如此,她这般样子,江陵也不认为她能扛得过明天。 想了想,他从身上拿了一包叶子出来。 这叶子乃是从【上林天域】摘回来的, 有固本培元,滋魂养身之效。 江陵先前体质孱弱,都能凭此叶改善体质。料想用来治伤,应也会有所疗效。 见人鱼还未醒,江陵就拿了一片叶子塞入她的嘴里。 叶子还是那般,入口即化。 人鱼在服用了那叶子之后,不到半刻钟,她腹部上的缝合口,竟然就开始愈合、结痂。 一刻钟后, 她也终是醒了。 一开眼,看到这房间的布置。她立马就提防起来,绷紧了身子,缩成一团。 可才一动作,就牵动了伤口。 痛得她也立马意识到,自己先前是受了重伤的。 可是,当她再往自己腹部看去时,只见那伤口已然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条如蜈蚣般的缝合线。 “你最好别乱动,如果伤口再次崩开。我可没把握还能缝合第二次。”江陵在旁边说道。 人鱼神经再次紧绷,循着声音,看到了在临窗的位置在处理血迹的江陵。 人鱼在榻上缩了缩身体,努力将自己缩到角落里去。 而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江陵,充满戒备。 脸上也露出了凶相,嘴里也龇出了四颗獠牙。 “呵,受伤的时候,还求我救你,如今救了你,你居然还对我龇牙咧嘴?”江陵擦干净止血钳之类的工具,一一放回工具箱里。 人鱼闻言,仔细辨他,也这才想起,此人的确是她之前在石缝里所看到的那个人类。 那时,她意识已接近模糊的边缘。 看到江陵,她也并无把握可以信任于他。 但那时,她也别无选择。 便在昏迷之前,豁了出去,赌了一把。 未想到,这一把,竟是赌对了! “是你,善良的人类!”人鱼狰狞的表情渐渐收敛。 “腹部感觉如何?”江陵问她。 人鱼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疼。” 江陵:“疼是肯定的,肠子断了三根,能不能完全恢复,我也无法保证。” 想了想,他又拿出一片树叶,丢了过去。 树叶落在榻上,莹莹发绿。 明明摘了已经有几日了,可那绿油油的样子,仍旧如新摘的一般。 人鱼看了眼叶子,没敢去拿。 江陵道:“吃了它,或许你会好受些。” 人鱼迟疑了一下,终也听了他的,匍匐在榻上,扭动着肩膀,用嘴去叼走了叶子,缓缓吞下。 江陵见她动作,似乎明明生有手脚,可她却不怎会使用。 第二片叶子服用后,又过一刻多钟。 人鱼忽然满脸惊奇,她抚摸着腹部,看着江陵,似乎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善良的人类,你……能否让我离去?” 犹豫了一下,她试着提出这个请求。 江陵却以行动回应了她——将窗户打开,窗外便是那幽幽之海。 “你若要走,随时可便。” 人鱼意外, 匍匐着就扭动着身子,想向窗口靠去。 却一个没留心,她身子一滚,就从榻上滚到了地板上。 江陵道:“你们人鱼明明有手有脚,难道真不会使用么?” 人鱼道:“我们终是水中生灵,手脚本为鱼鳍,脱水之后才化为手脚,几乎无力。只有回到水中,这手脚才能发挥本来作用。” “你们人鱼为何会懂得人类语言?” “我们一族与人类本就渊源深厚,可你们人类,却自古开始,就常狩猎我族。本来我族亦生活在内陆水域,但被你们人类狩猎太多,几乎灭族,后来才迁居海内。” “我听闻,食你们人鱼之肉,可得青春永驻?” 人鱼一惊,目光惊怕地看着江陵。初时,不敢作答。略作思虑后,才道:“人鱼血肉,确有重返青春之效。但那不过是人鱼血肉精华,所起到的表面效果。 世间生灵,寿命有终,从来都没有能够吃什么而得长生和永驻青春的。便是吃了我们人鱼的血肉,所展现出来的青春,也是短暂的。甚至,还会因此染毒。吃得越多,中毒越深。 一个明明能活八十岁的人,若吃了人鱼肉,固然他可以重返青春年轻十岁,可是因为血肉之毒,他的寿命也将缩短到七十余岁。 我们人鱼的血肉明明是一味毒药,却搞不懂人类为何一直都是趋之若鹜,恨不能将我们一族全部抓去。” “原来是这样。” 她搞不懂,江陵却懂。 放在后世,别说年轻十岁,便是年轻一两岁,那些女人也肯拿出一切来兑换。 青春,对女人而言、对当权者而言,永远是最珍贵之物。 “可你明知人类要抓你,今晚这情况,你却为何要闻声而来?” “那是因为我听到的是求偶之音,这才远远寻来。谁知到了这边,才觉有诈。” 求偶之音? 敢情那两个高手吹奏的声音,竟是人鱼族的求偶之音。 也许是模仿得太真了,这才让这女人鱼都分辨不清真假远来赴会。 “每条人鱼到了八岁,都会进入动情期,在听到求偶之音后,我们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循声而来。怪只怪,人类太过卑鄙。” “你才八岁?” “人鱼的八岁,相当于你们人类十六岁。” 那也很小! 八岁居然就进入动情期了。 “趁着他们还没回来,你还是快走吧。” 女人鱼看了他几眼,扭动着身子来到窗边。 见他似不是说说而已,她说了声谢谢后,忽然双腿在地上一拍,整个儿凌空跃起,就从那窗户里往外面跳了去。 明亮的月光下,她如一道幽莹的夜光石,划出一条弧线,就落入了那黑色而呼啸的浪潮里。 “感谢你的帮助,善良的人类,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 女人鱼游进水里,那白嫩的手脚果然瞬间就化成了双鳍和尾巴。 随着她的尾巴摆动,一颗璀璨如钻石一般的东西,从窗户外飞来,落在了江陵房间地板上。 那物滚圆, 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只见大小如豆,格外冰凉。 此物,大抵也算是她的回赠了! 166章 段家别院 “这又是什么?” 像钻石又不是钻石,拿在手里,还能感觉到其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能量在游动。 也就在此时,东边方向,忽传来吆喝声。 江陵由窗口向外望去,见是另一批人已是围着这岛屿绕了一圈,回来了。 与之前那批人不同,这一批人兴高采烈,分外开心。 十几个人的欢呼声,都盖过了夜中的浪潮。 船上的人听闻后,很多也纷纷走了出来。 江陵也打开舱门,到甲板上去。 巧见那两个穿裤衩的老男人一脸得意的走在最前头。 老汪头也在这船上,他也显得很开心。 当然最开心的要属一个段家家仆。 他背着一杆鱼叉,手里头却用红布包着一个东西。 夜色之下,江陵仍能清晰地看到他那红布还在滴着鲜红的血水。 段大官人匆匆下楼来, 他见这些人的反应,心中也早有猜测。 此时,眉开眼笑地问道:“可是有了?” 那两个老男人傲然地点了点头,道:“不负所望。” 那个家仆更是匆匆走来,直接跪倒在段大官人面前,将手中之物捧上:“大官人,奴才侥幸得手,一叉叉中,还请大官人验收。” “好好好!” 大官人连说三个好,然后激动地就接过那血淋淋的东西。 他自己凑到一边,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了一眼后,就紧抱于怀,带上楼去了。 江陵就站在边上,刚刚惊鸿一瞥,他也分明瞧见那红布里包着的,是一条小人鱼。 如婴儿般大小,脱水之后,也是如同人类婴儿一般。 锋利的鱼叉,几乎将它身体撕烂,应是直接被鱼叉毙命的。 段大官人上楼后,起他人也纷纷起锚升帆要起航了。 老汪头到底是年纪大了,一到船上,就坐在一边,抽起烟斗来。 他脸色虽喜,可眼神里,却莫名充斥着一种复杂。 “汪叔,这是要起航回京了?”江陵到他边上,问了声。 老汪头似是失神般,愣了好几秒,才回应:“是……是啊,回程了。” 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次之后,我也可以在家安心养老了。” 大概是抓到了人鱼,段大官人是有重赏的。 “这么晚还起航,话说,你们刚刚已经抓到鱼了?不知是什么鱼,那段大官人看起来,十分高兴。”江陵问。 老汪头道:“这鱼啊,既然抓到了,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趁着新鲜嘛。至于是什么鱼,” 他深深看了江陵一眼:“这鱼啊,一般人没法吃,估计也吃不下。造孽啊。江先生菩萨般的好人,还是不知为好。” 江陵:“看你们刚刚抓的,只那么小一条,难道也足够了?” 老汪头道:“今晚也是幸运了,这鱼啊,狡猾非常。每次打草惊蛇后,短则半年,多则九个月,都不会再来此地。 去年,我们就跑空了两次。 今年是运气好的,终于逮住了。 也不管是大是小,从今晚之后,怕是没有了。 要再来,也得等下半年,或者明年了。 因此啊,现在也只能是趁早返程了。” 这些话,也是老汪头感慨之下说了出来。 等他心情稍复,便又很快讳莫如深不再说了。 江陵也干脆改过话题,道:“对了,汪叔,三楼那两个人,是甚来历?怎看起来怪怪的?” 老汪头道:“那两人啊,原是大官人在海上救的。他们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开始与我们言语都不通,跟了大官人几年,才会说我们的话。其个性很孤僻,平时很少与人亲近。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俩,的确是捕鱼的好手。一到水里,简直比鱼还灵活。要抓那种鱼啊,还真得需要他们两个。” 大船起锚后,就开始全速返航。 两班人马昼夜交替。 一连五日, 大船顺利北上。 中间无话。 到第九日,这天太阳西沉之时,甲板上的船工皆欢呼起来。 江陵静听之下,才知有人在呼津门二字。 原来,这竟已经要到岸点了。 又个把时辰后,船抵港口。 岸上也早有不少人在这接船。 这些人大概是早些天就来了,天天守在这。 一知大船抵达,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群,成列在岸。 段大官人捧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子,带着家属,是最先下船的。 一到下面,就乘坐马车匆匆去了。 其余人,略作收拾之后,或成群结伴,或二三成队,哪怕冒着夜色,也难忍那思乡心重,一下船也是雀跃去了。 江陵这个于段老夫人有救命之恩的人,反倒被冷落在后。 他最后几个下船, 到了岸上,也无熟人招待。 只能趁着城门未关,早早进城去。 “江先生,江先生请留步.” 走了百余步,刚要近城门。 一丫鬟打扮的女子却是从后边追来。 一脸歉意。 她正是荷香, 好不容易追过来,吐气如兰,喘息道:“抱歉了先生,方才要知会的事情太多,倒是耽误了招待先生。 如今城门已关,寻常人,是进不去的。只有大官人行驾才可通行。 且这夜色已深,先生进了城,只怕也寻不到住处了。 还请随奴儿来,大官人对先生早有安排。 必不怠慢先生。” 江陵跟着到了城门边,只见那城门开的是小门。 大门,的确是早已关了。 之前那些船工,散去之后,也都没有进城。 凭他们身份,这个时间点,是进不了城的。 荷香与守卫通报后,守卫也问了后边还有多少人。 略谈几句,她就带着江陵进了城。 一路步行而归,走了小半时辰,才走到那段家别院。 也是从偏门而入, 荷香领了钥匙,就带了江陵去西厢择房住下。 因时间已尚晚了, 且大家也刚从南边回来。 荷香也做不得其他招待,跟江陵表示歉意后,就退出了西厢院。 说起来,这偌大院子,没住几个人。 整个西厢院,仅有江陵一个客人。 甚至整个段家别院,除了门房管事、洒扫婆子,共计四人外。也再无他人。 荷香离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一次。 拿来了好几个蜡烛,与江陵说,若是怕黑,蜡烛烧完,可再续上。 她匆匆来,又匆匆去。 江陵瞧得莫名莞尔。 只是,荷香最终离去时,犹豫着,又与他说了句话。 ——【先生且好好休息,晚间若是听到甚么声音,切勿好奇。待明日天亮,奴儿必为先生接风洗尘,再行招待。】 167章 后院的女孩 庭院清幽。 西厢院里,种着翠竹,绿荫成片。 其枝叶都已繁密成盖,覆在好几条过道之上。 宅前,是清澈溪泉。 院子以活水引入,内养群鱼。 许是平时打理得好,那些鱼儿个头也是颇大。 江陵未有睡意,就在那窗前看了一会儿院里景色。 过得小半时辰,后边院里,隐有哭泣声传来。 时而凄厉,时而绵长。 想起荷香离去时说的话,江陵未去在意。 在这个时代,越是高门大户里,说不清道不明事情也就越多。 作为客人,这种时候不闻不问,方为本份。 过了一会儿,那哭声也停了。 江陵卧于榻上,也渐自睡了过去。 过去几日,都是在海上漂泊,能够睡到陆地上的床铺,那种安稳,确是叫人怀念。 只睡了盏茶时间, 一个梦境,忽然临来。 在梦里,他以第三视角,看到了一个故事的发生。 一位年轻的男子与青春靓丽的女孩在庙会邂逅。 之后,这男子就差人上门提亲,将这女孩给娶了回来。 开始半年,两人恩爱非常。 数月后,女子怀孕,府里上下皆大喜。 孕期足月后,女子诞期忽临,男子当天于房前踱步来回,焦急盼望。 盼着盼着,稳婆出来报喜,与他说,生的是个小姐。 男子满心的欢喜,霎时就落空一半。 之后,又半年。 女人为了能让男人开心,就想要再次受孕。 府里的婆子当时提醒了她,她才生下女儿,才半年多。 若是太急着备孕,怕是身体扛不住。 女人未听,在八月之后,得偿所愿再次怀孕。 却到产后,方知,生的又是女儿。 若说第一个女儿,男人的态度,只是不喜罢了。 那目睹第二个女儿出世后,便就是一种嫌弃与厌恶了。 第三年,女子又孕。 之后生下,又是女儿。 在第二女儿降生那时,府里头就曾闲话不少。 尤其是平时往来的亲友,相比他们家里,儿孙都要满堂了。 可段家,怎的,连个儿子都生不出? 这话,几乎整个段府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段老夫人也曾让男子要不纳个妾,生下儿子或要容易些。 但那时,男子对女子心里仍旧有爱,便没接受纳妾的提议。 不久后,第三子出世。 男子又是在产房前面等了半日, 等到稳婆出来报喜,一出口,竟又说是个女儿。 一想起那些从小玩大的亲友,一旦得知他第三个生的又是女儿,恐怕又要拿他取笑。 而且,这已不单单是他个人的面子,更是整个段府的面子。 当时,男子一气之下,就跟稳婆说了句“不留”。 稳婆会意,就回到房间,拿着水盆,当场就将那孩子给掐死于水里。 其时,女子已经昏睡过去,还尚不知此事。 等到她醒来时,才知孩子已然没了。 从那以后,她脸上再没有过笑容。 第二月,男子纳妾了。 自纳妾之后,就很少再去女人房里。 在她一阵修养后,某次,她盛装打扮。 故意的在后花园里与男人邂逅, 男人再次见她,想起了初见之时。 那日晚上,便终于去了她那里。 之后,女子第四次怀孕。 待得产后,竟又是个女儿。 男人大怒,有了上次的狠心,一回生来二回熟。 他直接就要稳婆将孩子弄死,绝对不留。 可这一次,女子没有昏睡。 眼看稳婆要害她孩子,她哭着求着要去抢夺。 然而,她身体太过虚弱。 在抢夺中,撕裂了伤口,引发出血。 那一日,女儿与孩子,皆丧。 段府不想这事传扬出去。 就秘密处置了, 将那母女尸体,一并儿埋在了后花园里。 同年七月,男子小妾也生了。 因小妾年小,生产时,遇到了难产。 稳婆问男人,要保大还是保小。 男人梦寐以求想生个儿子, 如今生产在即,他自然是要保小的。 府里的老夫人,也要求一定保小的。 稳婆会意,再入产房,很快就没了女人叫唤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抱出一个孩子来。 男人问她,是男是女。 稳婆面色难看,这段府前前后后几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她也知道男人想要个儿子, 可是,眼前的事实,也容不得她把女的说成是男的。 就掀开了抱被,让男人看了一眼。 男人看着孩子的性别,脸色瞬间一黑,指着那孩子,就又想让她处理掉。 但一想到,刚刚大的已死了。 恻隐之心忽动,就罢了念头。 可老夫人此时也开口了,果断就让人将那女孩儿给处置掉。 还说了句为了不让段府闹笑话,以后但凡生了女儿,万万是不能再留了。 也从那以后, 男子每年都会纳妾, 每年都会生子。 可生下之子,仍旧无一是男儿。 这仿佛成了个无法打破的魔咒。 渐渐,这府里,怪事颇多。 不久后,段府全家搬离。 此地,也就空了出来。 在梦里,江陵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 既唏嘘那些女人的悲哀,又愤慨那男人的无情。 ‘生男生女,又岂能全怪到女人?’ 梦境结束时,他也醒转了过来。 看着房间那已经燃烧到底的蜡烛, 似乎,他刚刚的梦境应持续有半个时辰左右。 “这梦境,看起来何其真也!” 那梦里的男子,俨然就是年轻时候的段大官人。 故事背景,也是在这座宅院之中。 这梦来得离奇,江陵感慨了这个时代女人的不幸之后,也未当真,只盘膝打坐起来。 窗外月光浓亮, 入定之后,四周阴气滚滚袭来,源源不断。 ‘这段府的阴气,还真重啊。’ 寂静之中,忽闻隔墙之外,有窸窸窣窣声音响起。 似有一人在翻墙,一个失手,跌在地上。 还痛出音来。 江陵从入定中起来,悄然出房,一跃而起,就站上了那墙头。 周围竹枝茂盛,他隐于其中,与黑暗相溶。 只见隔墙空地上,一女孩儿拿着竹篮,装着香烛纸钱,到一块杂草地边,跪下来。 哭着焚香化纸。 未得片刻,这后院火光被人发现。 就叫喊起来。 听声音,是护院管事。 女孩儿听到声音,十分慌乱。 仓促着收了东西,就要原路而返。 却到了墙边,爬也爬不上,越慌就越难爬上去。 眼看那护院提着灯笼就要往这边来, 忽然那墙头上,伸下了个手来。 女孩儿瞧得差点叫出声来, 在听到墙上人喊她名字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稍稍犹豫后,她递出了自己的小手, 被对方拉着,轻轻一带就上了墙头。 在护院赶来之前,她更觉自己腰肢被人搂住,心儿狂跳间,身子再次一飘,就落下墙头,到了西厢院里。 168章 荷香在陪睡 “谁?是谁在里面?” 护院带着人,冲入后花园里。 他们来得晚了一步,自是瞧不见人了。 可从护院那气冲冲的语气来看, 似乎进入后院,乃是段家的忌讳。 寻不到人,他也就四处乱喊。 “刚刚是谁在这?” “荷香,是不是你?” 喊了几句,他就喊起了荷香的名字。 到底这个段家府邸目前所住的人,屈指可数。 能够有嫌疑来后院的,不用猜也能想得到。 一墙之隔,荷香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娇躯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垂着脑袋,似想认了算了。 可江陵忽拉着她,竖指嘘声,一直将她带去了房里。 荷香木然无措着,就被动着跟进了房里。 不一会儿,护院寻去了前院,让婆子去丫鬟房里一看,荷香果然是不在的。 “哼,一回来就挑衅段府的规矩,这已不是第一次,这次,绝不轻饶了你。” 护院带着人就提着灯笼,要去寻找荷香。 须臾,便到了西厢院里。 他们分散去寻, 寻不到人,就来江陵房前问话。 今晚荷香带江陵回来,也没交代太多。 只说江陵是段大官人安排过来的客人,要在西厢院落脚。 而这段府招待客人,也是有上下二等之分。 一般客人,便就安排在西厢院落住。 若是身份尊贵些的,就安排在东厢院。 江陵既然是被安排在西厢院的,那自然也尊贵不到哪里去。 倘若此时是在东厢院,那护院断然不敢去打扰客人休息。 引了客人不满,他可吃罪不起。 但西厢院,他自忖还能够担待。 “可是有事?” 房中,忽然传来江陵回话。 护院道:“夜里打搅客人,还望见谅。只是府里有一丫鬟坏了规矩,现要拿她。不知客人可否见了她?” 江陵隔窗问他:“你说的丫鬟是谁?” 护院道:“就是与客人一同回来的荷香,客人可否见了她?” “哦,荷香啊,不知她坏了甚么规矩?” “此中缘由,客人不必多问。若是她此时在客人房中,还请让她出来。” 护院语气冰冷。 荷香听到这话后,身子也是紧绷了起来。 房里没亮灯,一片黑暗,江陵将她安抚在床边坐下。 江陵自是不知道坏了段家的规矩,要受何种惩罚。 可她,身为段府的丫鬟,自是清楚非常。 后院那地儿,在六年前,大官人就将之封闭,不准让人进入。 而三年前,荷香曾偷偷进去过一次。 那次被当场抓住, 当时所受之惩罚,乃是杖打三十,几乎是在床上趴了两个月才挺过来。 段府的规矩,两次再犯,加倍惩罚。 这次她要是被抓去,就要被杖打六十。 以她这身子骨,怕是不等六十杖打完,就得丧命。 黑暗中,江陵明显看到了她的惊恐。 而她似乎也不想牵连江陵,忽然站起来,就想开门出去。 可才起身走了一步, 手儿再次被江陵给拉住。 只听江陵对外面说道:“荷香姑娘她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我这。我可否问问,她坏了甚么规矩?” 护院呵呵一笑:“她从回来就一直在客人这?” “莫非不信?你家大官人早有言明,让她侍候于我,这晚上陪睡,应不算坏规矩罢?” “若荷香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客人房里,那自然不算是坏了规矩。只是,我所指的也并不是这件事。” 江陵知他指的是什么事, 虽隔窗未见,他也知道这些人气势汹汹而来。若真抓了荷香去,必没好果子吃。 便就准备帮荷香姑娘一次。 却听荷香忽然自己开口说了一句话来——“林管事,我这就出来,江先生是大官人贵客,于老夫人也有恩惠。这夜深了,不便打扰。” 说着,她就小声请求江陵放她出去。 但江陵还是拉着她,还在她肩头拍了三下。 黑暗中,他忽从衣袖里抖出一张纸片人来。 那纸片人一落地,就迈开了两条腿,悄悄然地向门缝里跑去。 挤出房间后,就翻上了后院的高墙,然后在墙头上,一边笑一边跑。 “嘻嘻嘻嘻……” “呵呵呵呵……” 房间里,忽然灯也亮起来。 江陵带着荷香开门来,与林管事照面。 而此时,后院的笑声却是异常清晰、异常癫狂。 林管事见到荷香依偎在江陵身边,而此时后院居然另有其声。 这或许可说明刚刚闯入后院的人,并非是荷香。 荷香听到那笑声,似乎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心中虽然十分害怕, 可与林管事见面后,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林管事方才说我坏了规矩,不知坏了甚么规矩?” 林管事倾听后院声音,踌躇了一会儿。 忽躬身作揖:“打扰先生休息了,看来今晚是个误会。与荷香你也是无关,你且伺候先生好生休息,今晚打搅之事,在下明日再做赔罪。” 说完,他带人又从这西厢院绕了出去。 他们刚走,荷香似浑身脱力一般,忽然软到在地上。 江陵去扶她时,见她早已是泪流满面,满心伤怀。 一双泪眼儿隔着墙,望着后院方向,哽咽不止。 哭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似也想跟出去。 江陵没再拦她,只问道:“后花园应是不能去的吧?你此时若再过去,怕是同样不会轻饶了你。” 荷香听了这话,依在门边,哭了几声,脚步倒也是冷静地停下来了。 “能与我说说么?后花园里埋的,难道是你的某位亲人?” 江陵坐在床边,语气温和地问道。 荷香身子再度一颤,愕然地回过头来看他。 愣了好一下,才结巴道:“先生……先生何有此问?” 江陵道:“先前你跟我说,若是夜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莫要理会。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后面,住着冷落的段家某位夫人。 但现在看来,那发出哭声的,应该不是人吧?” 荷香表情更为惊悚,不敢置信地道:“先生你……你听到奇怪的声音了?” “不止如此,我还做了个梦,梦里看到了很多人,被葬在后花园里。 现在看来,那个梦,应该是某些东西托梦给我的。” 听着江陵的话,荷香泣不成声。 她顺着房门就滑落在地上,泣声道:“那是……我姐姐……我姐姐就被埋在后面,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的亲姐姐……” 就在她说话间,后花园那边,忽然纸人的笑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江陵感应到,那纸人竟莫名其妙地脱离了他的控制, 然后,就在那后花园里唱起了黄梅调来! 169章 荷香你就在这睡吧 声音忽而高亢,忽而沙哑。 唱着唱着,戚戚沥沥竹叶摇晃,宛若下雨一般。 林管事带着人终是又回到了后花园。 几个灯笼展开,林管事放开嗓子就喊了声:“谁在装神弄鬼?” 只闻那竹林深处,忽然黄梅调子又唱将起来。 林管事大怒,手提木棍就循声而去。 等到他追到声源地带,只见一张纸人站在一块假山石头上,在那唱着戏曲。 当他一过来,纸人的双眼恰好是与他对视着。 “呵呵呵呵……” 纸人笑了, 那笑声令人发渗。 而林管事,却是真的很胆大,也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拿起手中的棍子就朝那纸人砸了下去。 纸人也没躲开,被棍子打中之后,它就兀自燃烧了起来。 转眼成了灰烬。 跟在林管事身边的两人,却是脊背都在发凉。 两人都在两丈开外,没敢靠近过来。 林管事冷哼一声,指着那灰烬,说道:“怕什么?一切邪祟,都不过是纸老虎而已。你要够凶,就什么都能镇住。” 那两人频频点头,你本事大,自然你说什么都对。 可当林管事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借着灯笼的光,他们两人忽然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 “鬼叫什么?”林管事骂道。 那两人同时指着他背后,似有痕迹。 林管事扭头去看,看不到,干脆就将衣服脱了下来。 脱衣后,他这也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背后,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手掌印。 且那手掌印鲜红鲜红的,像是刚刚浸染了血液一样。 看到这掌印,饶是胆子大的林管事,脸色也变了几分。 但当着他人的面,他还是自作淡定:“怕什么怕,指不定就是在哪里染了朱漆而已。疑神疑鬼做什么?” 纸人化成灰后,后花园里就再无声音传来了。 林管事在周围又寻了一圈,这才带人离去,还将后院的门给锁了。 江陵在房间里,将后院的动静尽听耳中。 此时也忍不住说道:“这林管事,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有些人天生大胆,先天就比一般人多三分阳气。 或许,他就是这一类人。 荷香抹着眼泪说道:“林管事本是一屠夫,六七年前,段府的后院就开始闹不宁。 可有一日,这林屠夫傍晚送肉上门,那后院的动静却因他而寂静。 老爷有了这发现之后,就请了他来府中当管事。 在他进来之后,段府也真的得了几月的安宁。 但过了小半年后,不宁的情况仍旧是出现了。 林管事虽然还是能够镇住那边的情况,可是老夫人却受不了每日人心惶惶,之后,段府上下也就从这里搬离了。” “你姐姐是哪位?”江陵忽问。 荷香却好奇看他:“先生,当真是梦到了我姐姐?我姐姐就是大官人所纳的第一个小妾。” “是那位因难产而去世的女子?” 荷香一愣,然后再次哭了起来。 江陵能够说得出她姐姐是难产死的,那便也证明了他刚刚说的托梦之事,唯真不假。 “我那可怜的姐姐……这些年来,为何没托梦于我,反倒托梦给了先生……先生,在您的梦里,我姐姐她可是有说了什么?” 江陵摇头, 在那个梦里,他只是以第三者的视角,纵观全程。 过程里,并没有与任何一人交流过。 说起来,真正托梦的人,到底是她姐姐还是其他人,还很难说呢。 “所以,你刚刚去后院,就是给你姐姐烧钱?” “姐姐,六日之前是她生日,我们当时还在海上未能赶回来,便想着今日给她补上。” “那倘若你被林管事抓住,将会如何?” “大官人曾亲手封了后花园,说了擅入者,杖三十;再犯着,杖六十,并赶出段府。” “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去冒险?” “姐姐自小就甚么都让着我,我也不想在她死后,连个焚香的都没有。” “你姐姐,应有一女儿才对。” 在梦里,段大官人的第一个小妾当时难产,段大官人要的是保小。 “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岁半之时,早夭了。” 江陵闻之叹息,道:“其实,焚香也不一定要去后花园,你只须寻个僻静地方,焚香烧纸的时候,默念着她的名字。这份心意,她也是能够收到的。” 荷香点点头,再次感激了江陵今晚的相助之恩。 “三年前,我曾去后花园被抓了一次。倘若这次被抓,便要被杖打六十。先生此番,是救了奴儿性命的。” “已被罚过一次,还敢再去,你倒也是个重情义的。只是以后,莫要再去了。” “嗯。” 抹干了眼泪,荷香从地上站起,又道了声抱歉:“奴儿在先生面前失态了,还望先生勿怪。” 江陵:“人之常情而已,这份情绪你定也是憋在心里许久了,今日化作泪水哭出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刚想告辞离去,江陵又将她唤住。 说道:“你此时若走,那林管事怕是还会疑你。既已做戏,便就做个全套。你今晚,就在这歇着吧。” 荷香红唇紧咬,紧张无比:“先生……先生是……是要荷香陪睡吗?” 早在大船上的时候,段大官人的确也这样吩咐过她。 倘若江陵真的需要陪睡,那她就必须主动作陪。 江陵自去关了门窗,道:“勿要多想,床让给你。去歇着吧。” 说完,他自己到一边椅子上坐下,闭上眼来。 荷香愣愣的矗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 欲言又止的她,几次想开口。可看到江陵已默不作声,又怕打搅到他。 于床边踟躇片刻,她也终于是坐了上去,犹犹豫豫地就往边上躺下。 说来,她也确实疲累了。今晚若不是惦记着要给姐姐焚香烧纸,她应也是早就睡了。 此时头一沾枕,未过须臾,她就觉已入沉。 江陵也安静打坐,再次入定冥想。 却在段府前院里, 林管事的房中此时还亮着灯。 他将衣服铺在桌子上,看着上面的红手印,满腹生疑。 自段大官人一家从这里搬走后,这偌大府邸,唯他一人说了算。 他虽住在前院,可他这房间经过整改,却是前院最大最气派的,也不比后边的主人房间逊色多少。 可是房间虽大,里面陈设却是不甚整洁,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尤其是他的床铺下面,竟然还摆着七八个黑色坛子。 他此时敲了敲桌子,忽然对着那些坛子就说起话来——“我这衣服上的红手印,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那些坛子上的泥印松动,陆续地冒出一个个虚影来。 那些虚影年岁都不大,都只是小小的孩童,双眼发黑,全身蓝白,赫然是一个个孤魂。 它们都慑于林管事的凶威,皆垂首而摇,表示不知。 170章 强精健体 “而且刚刚在后花园里,谁让你们唱戏的?还给老子弄了个纸人出来?搞什么新玩意?” 林管事很生气地批着面前的小人儿。 然而这些小人儿却是你看我我看你,七八个又是一阵摇头。表示他们今晚并没去过后花园。 林管事眉头一挑:“你们都没去?” 七八个小人点头,都表示今晚没出过房门。 听到这话后,林管事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原来他之所以显得胆子那么大,那是因为平时在段府里作乱的,乃是他房里的这几个小鬼。 这些小鬼都是被他所饲养, 他当然是不怕的。 可今晚这事,居然并不是小鬼所做。 那……唱黄梅戏的,以及怪笑的……还有在他背后摸了个血手印的…… 林管事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然后赶紧去床头,将一把杀猪刀拿了出来。 此刀一亮相,那七八个小鬼吓得战战兢兢,身子立刻缩回去了一半。 这屠刀,林管事祖上三代用过,刀下所宰杀的畜牧,乃以千计。 具有极大的杀气与凶威。 林管事不怕邪祟,最大的倚仗就是这把杀猪刀。 将刀带在身上,他底气顿足,说道:“既然不是你们,那就是另有他人了,去,你们都给我出去看看。看这个段府,除了你们,还混进来了谁。” 小鬼慑他凶威,纷纷听令,化成阴风,就阵阵从这房里飘出去了。 一时间,这七八股阴风在段府上下,来回游荡。 东南西北四个院,几乎都逛了一圈。 也因段府人少,有两个小鬼在经过西厢院的时候,也是感觉到了平时空档的院子里,今日似多了住户。 于是,那两个小鬼就悄悄然地摸进了那房里去。 却是它们刚刚踏进房门, 那房里一把冒金光的铁剑,嗡嗡而动。 它俩看得真切,看那情况,似乎只要再敢踏入半步,那把剑恐怕就要自动飞斩过来。 一股危险的气息,瞬间弥漫了它们的全身。 两小鬼吓得赶忙就原路返回,远远退了走。 须臾后,它们一一都回到了林管事的房里,向林管事汇报情况。 那两个在西厢院遇到危险的小鬼,也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林管事一听,面色有异:“危险?西厢院?” 那西厢院里,不就是今天荷香带回来的客人么? 他,竟会让小鬼感到危险? “他发现你们了?”林管事追问。 小鬼口不能言,只能以双手比划。 林管事看罢:“你是说,他没发现你,但是他身边有一把剑,很凶?” 俩小鬼立刻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 在确认了段府上下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林管事也未再多说。 不久,天色转亮。 才卯时初,荷香就从床上醒转了过来。 当丫鬟的,大抵也是形成生物钟了。 这个时候就要先起来,为主人家的早点以及洒扫所准备。 她开眼时,本以为是在自己房里,就很自然地伸了个懒腰。 白皙的小腹,顿时露出了一大半柔嫩的肌肤来。 可当见到房间陈设不同,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西厢院的客房,是江先生的房间。 她赶忙收敛自己的姿态,将小腹遮好,轻轻地回头一看。见江陵还是坐在桌边,未曾开眼。 ‘先生还真是个君子哩!’ 芳心稍安之下,她轻轻地起床穿好鞋袜,又轻轻地开了门,先出去了。 江陵此时当然也是知道她走了。 之所以没与她招呼,也是怕这个时候开口,颇有尴尬。 到卯时末的时候,荷香就打了水来,等在房间门外,没进来。 江陵知她在等待,也就在房里弄出了动静。 荷香这才开口问:“先生可是醒了?” “嗯。” “奴儿打了洗脸水来,此时可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 得他允许,荷香才端着水,拿着一块崭新的方巾走了进来。 “先生,昨晚可休息得好?” “还行。” 说话间,她将毛巾浸水,稍做揉搓,就拿来,“奴儿替先生洗脸可好?” “倒是不必,我自己来就是了。” 江陵接过方巾,自己擦拭。 荷香轻轻含笑,躬身退开三步:“先生稍待,奴儿已为先生做好早点,这就送来。” 退身出去,片刻又归,带来了一碗燕窝莲子羹,还有糕点二三样。 江陵品之,味道颇佳。 就问她:“这都是你做的?” 荷香点头:“其他的也不会,只会做些这个,这还是以前的一个老妈妈教的。” “手艺挺好。” “先生喜欢便好。” 等他用完早餐,荷香就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段大官人有过交代,若是江陵要在津门停留,可一直住在这府上。 并且段大官人这几日要赶去京城,但段老夫人却是留在津门。 这几日,也要回这祖宅,拜祭祖先的。 江陵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客气。 段大官人如此待他,必也是为了有需要之时,请他关照段老夫人而已。 就对荷香说道:“若是荷香姑娘方便的话,这几日可以领我在这津门城里四处转转。” 荷香自是欢喜的,“当然方便的呀,大官人就是让奴儿好生招待先生呢。” 早餐用到一半,门外有人来访。 正是那林管事。 他只身而来,也是带着一餐盒。 到了这,一脸笑容:“昨晚,搅了先生休息,今日特来赔礼。还请先生勿怪。” 打开餐盒,他带来的,是一只炖鳖。 将之放在江陵边上,还悄声与他说道:“此鳖乃是渔民昨晚所获,正是新鲜。先生食之,可强精健体,越战越勇。”嘿嘿一笑,意有所指。 “多谢了。”江陵也微微一笑,没有拂他面子。 “那就不打搅先生用餐了,在下,告退。” 林管事退去后,荷香在旁边盯着那碗炖鳖欲言又止。 江陵忽道:“荷香姑娘,替我把它倒了吧。” 荷香眸儿一亮,嘴角露出一丝喜来:“好的,先生。” 端起那碗炖鳖,就匆匆跑出去了。 倒了之后,她又匆匆回来,这才问他:“先生,为何不要这炖鳖呢?” 江陵道:“跟姑娘这燕窝莲子羹比起来,这炖鳖太丑了,影响食欲,这大早上的,还是眼不见为净得好。” 荷香闻之,忍俊不禁,两眼笑若桃花:“先生言之有理。” 171章 好生养的 津门,其实算是个海城。 在这座城里,海货生鲜,四处可见,价钱还甚为便宜。 同时,它也作为海运枢纽站,此城的客源往来,也是颇多。 比起南边临舟县,那至少是要热闹四五倍。 在这里穿街过巷,所见人流即便是往常,也如小县赶集一般,人头攒动,往来不休。 荷香带着江陵出门,还特地叫了一辆马车。 江陵说不必如此,荷香却笑着与他说,若是不用马车,仅凭双腿,怕是逛不了太远。 初时,江陵尚未所觉;可随着逛了几个点,这才发现,这津门城确实颇大。 而他们所逛的这几个点,只能算是津门一角而已。 在这座城里,最多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反而是那些衣衫单薄的,干瘦如柴的劳工。 很多人,都是从乡里来,想在这里讨生活。 越是灾荒年代,留在村里,就越不好过活。 津门这地儿,劳工需求量极大。 纤夫走卒,几乎天天可寻到活儿。发家致富不说,混个饱腹,尚还可以。 他们乘坐的马车,是段府自家的。 驱车的马和人,却是雇来的,只十文钱,便有数人抢着接活儿。 沿途里,荷香也说起她的祖父,当初也是从乡里来的,到津门务工。却因好赌,输了盘缠,就到段府去卖身为奴。 从那以后,便是一代为奴,代代为奴。 但在大户人家当奴才,其实比起这些普通人家,也还是要好了许多。 至少,不必为衣食烦忧。 白日的码头边,坐着大量的人,他们都在等工作。 似老汪头那些,其实也算是幸运者儿。 若非是被大官人看重,像他们那些人,大抵也是相同处境。 “荷香姑娘,可有甚么梦想?” “梦想吗?那也只能在做梦的时候想想罢?”她莞尔笑笑。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行进着,街巷两边的人儿、铺面一一闪动着。 她笑颜吃吃,眼神忽然变得悠远,说道:“姐姐还在世的时候,曾说过她有一个梦想。她想着有朝一日脱去奴籍,寻个好人家嫁了,安安心心过日子。” “如果说梦想的话,姐姐未完成的梦想,便是我的梦想吧。” “那她,为何又成了段大官人的小妾?” “做奴儿的,身不由己,只要是被老夫人看上,也由不得她呀。” “那要怎样才能脱去奴籍?” 荷香愣了一会儿,终还是笑了笑,轻轻摇头。 大抵是没法了。 女儿家的地位本就低下,既已经成奴,那只能接受世代为奴的命运安排。 “其实,与大官人当小妾,也是脱奴的一条路子。若是身子骨争气的话,为他生个儿子,那或许还能当个夫人。若那般,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说到这,她还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其实,我们丫鬟里,有不少都想着要去给大官人陪床呢。” 她虽是面上带着笑,可江陵却瞧到了笑里的苦涩。 “你有想过吗?”他问。 荷香倒不害羞这个问题,只轻轻摇头,“老夫人瞧不上我的。” 江陵:“为何?” 荷香颇为自卑地垂头道:“像奴儿这般个子小的女孩,都说是不好生养的。也只有像杜鹃那般……都大的,才合老夫人眼缘。” 杜鹃? 江陵忽然想起那日在船上,要来陪床的女孩。 她的确是都很大。 相比较她,荷香身高才一米五七的样子,较为苗条。如此这般,自然与那“好生养”是挂不上边的。 老夫人既然瞧不上,那作为丫鬟的最终结局,大抵就是以后被许配给段府的某个家奴。 奴再生奴,又是代代为奴。 逛到中午时,本欲寻个酒楼用餐,下午再接着逛。 却忽被人寻来,疾疾请江陵速回段府里去。 来人,正是杜鹃,她与一家仆同来。 见到江陵后,诉说原委。 原是老夫人头风病又犯了,头痛欲裂。 好在得知江陵身在津门未走,这才与家仆满城寻觅,找到了这来。 江陵与她同归,到了段府,见那段老夫人痛得已脸色煞白,在床上都打起了寒颤来。 房里房外,许多人在候着,本地的大夫也有请来。 但看了之后,都摇头无措。 “江先生回来了,大家请让让。” 杜鹃让所有人都退出房去,连林管事都被请了出去。 江陵上前去,还是老一套,让杜鹃去准备鸡血去。 杜鹃一听,立马就去。 其实之前郎中看了无措之后,她就提议,或能以鸡血用之。 因为她记得,江陵说过鸡血纯阳,在老夫人病痛发作的时候,若喝下鸡血,会舒服些,不至于难受。 但这提议刚说出来,就被一郎中给否定了。 说她不懂装懂,若是喝出问题,岂能担当? 作为丫鬟,她当然是不能担当。 因此,这提议也就被搁置了。 如今,江陵亲自看后,也说是要鸡血,她顿时就觉得自己应是有先见之明的,只是被那庸医打岔,若不然,老夫人或就不会难受这么厉害了。 “慢着,鸡血?老夫人都这样了,你要喂她喝鸡血?这喝鸡血能治头风吗?我简直闻所未闻,这江先生,真懂医术?” 林管事忽也喊住杜鹃,对江陵的身份质疑起来。 杜鹃都懒得与他解释, 可大官人如今不在,这老宅里,也唯有这林管事身份最大。 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说:“林管事你有所不知,先前在回来的路上,老夫人的头风病就是江先生治好的。大官人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要荷香好生招待江先生的。 这头风病,其他庸医难治,也唯有江先生可治。上次在船上,老夫人也是刚喝下鸡血,头就不痛了。” 说完话,她也不等林管事反应,就跑了出去。 林管事忽皱着眉头问江陵:“原来江先生是懂医术的,只是,可否为在下解一解,鸡血为何能够治头风?” 江陵道:“我也没说鸡血能治头风,只是我认为老夫人路上受了寒,而鸡血属阳,喝了能让她好受些罢了。” “原来是这样。”林管事微微点头。 不久,杜鹃端着鸡血送来。又是她亲自喂了老夫人服下。 江陵也再次装作把脉,探住了老夫人的脉门。 同时,他的眼睛也盯着老夫人的枕头上。 在那儿,有一个双眼发黑,浑身蓝白蓝白的鬼孩子缩在那儿。朝他龇牙咧嘴。 一双鬼爪子,却是掐住老夫人的头,在狠狠抓挠! 172章 想要 一碗鸡血服下, 鸡血的元阳之气,行散四肢。 那小鬼掐着掐着,就觉双手不适。就好似摸到了烧红的锅盖一样,匆匆缩手。 几番下手,均是不能。 它只得将那求助的眼神,投往林管事。 林管事与它略打手势,让它退去,它也很听话,从床上一跳下来,就隐入了后方的木墙里去了。 江陵以把脉的手法,将段老夫人身上的阴气抽取了一些。 段老夫人得到缓解,这才缓了一口气。 两只浑浊的老眼,再次恢复清明时,看到江陵在前,她无比庆幸道:“这次,又是多亏了先生了。” 江陵道:“一路从南边过来,我也颇受段家厚待,区区举手之劳而已,老夫人莫要太客气。” 老夫人难色道:“老妇这头风病,犯了又犯,难道,当真是无法根治了吗?” 江陵道:“按说,经过上次诊治,不会这么快就犯的,这次老夫人是在哪里发病的?” 这次杜鹃替她说道:“老夫人之前正在祠堂祭祖,刚训斥了林管事几句,她就开始头疼了。” 训林管事? 江陵回看林管事一眼, 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其余人等,怕是都看不见刚才那小鬼的存在。 但是,小鬼离开前,所投递的那个征询般的眼神,江陵却是顺着方向,心中早已有数了。 却见林管事忽然跪倒下来,一脸愧疚地说道:“回禀老夫人,祠堂那边,也不是没让人去洒扫,只是那边怪事频发,如今,也无人敢去了。” 原来,老夫人之前之所以要训斥他。是因为今日突然要祭祖,一到祠堂,见那儿灰尘颇厚。就唤来了林管事,训斥了几句。 林管事当时也没说什么, 以往段家人就算是经过津门,也很少会回老宅。 段大官人都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段老夫人寻常顶多也是让个把侍女代替她回来,上一炷香,焚点纸钱。 林管事刚接手段府的时候,头两年也是一丝不苟的保持得很不错。 可后来逐渐懒散惯了,就再没亲自去查看,洒扫婆子渐渐偷懒,也就愈发随意敷衍了。 今日被老夫人抓个正着,确是没甚好说的。 他也没推卸责任,洒扫婆子没打扫干净,他没尽到检查之责。还是得他来担着。 “怪事?什么怪事?你不是能够镇住怪事吗?当初大官人让你看着这宅子,不就是看中了你这个能力吗?”杜鹃见老夫人气息还虚,就替她质问起来。 老夫人方才犯病时,她还尚不敢如此与林管事说话。 可如今老夫人病患已除,她便可借势三分,与他说道说道。 林管事厌恶地看了杜鹃一眼,依旧还是赔笑道:“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我虽能镇住这宅子,可也无法时时去镇住每一个角落。 再说了,这老宅也多亏了小的镇着,要不然,如今成了甚么样,还真就未可知了。” 林管事当初没来段府之前,段府确是怪事频发。 比如某丫鬟在水井里打水,却打出了一个披头散发人头来。 还有这家里养的牲畜,也时不时的就莫名其妙死上一头。 最为重要的是老夫人那房里,以前一到夜晚,就有一条影子在上吊一样,挂在横梁上在摇晃。 这般怪事,请和尚道士来做法都没用。 后来,林管事被请来后,这些怪事才偃旗息鼓。 之后,更是平静了一两年,没再出现过怪事。也因此,大官人才愈发器重林管事。 可从那以后,怪事虽然少了,老夫人的心病却重了。 最终,段家上下,还是从这搬离了出去。 此时,老夫人沉默了须臾,叹道:“可无论怎么样,祠堂终是摆放列祖列宗灵位的地方,总不能让列祖列宗的灵位蒙尘。” “老夫人您也请放心,此事绝对下不为例。我这就将那洒扫婆子给赶出去,重新找个勤快能干的来。若是怪事还出现,那便小的亲自去打扫,也定不让列祖列宗的灵位蒙尘。” 有了林管事这般保证,老夫人终也没再追究什么。 大概亏心事做多了,她自己心里也不那么太平。 此时,她扶着额头,哪怕身体还有些不适,也一刻也不愿在这老宅呆下去了。 叫杜鹃扶起自己,就要从这离开。 出门时也再次嘱咐林管事好生照看着老宅。 林管事自是满满答应。 随后,她又想起江陵,就问他昨晚在这可休息得好? 江陵答还不错。 这个回答,让老夫人颇觉意外。 她略想了一下,就又与林管事说道:“江先生是我们段府的贵客,你定要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 “老夫人放心,小的必定好生招待。定不怠慢。”林管事忙声不迭。 杜鹃忽然也问江陵:“江先生,老夫人是否还需开点甚么药,调理一下?” 江陵道:“老夫人应是寒气未消,也无须开药,只要以大公鸡煲汤,食疗几次,应有改善。你们可先试试,若还有不适,可随时来寻我。” 老夫人听到这话,其心甚慰:“江先生到底是医术高明的,老妇别人信不过,独独江先生的话,老妇都信。” 说着,又让杜鹃拿诊金给江陵。 这屋外还有几个郎中没离去,此时听了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江陵对于诊金,向来也不拒绝。 但银钱什物,他也从不放在心上。 此时忽道:“这次诊金就不要了,我另想向老夫人求取一物,不知能许否?” 老夫人也是豁达,道:“先生想要甚么,还请说来。” 江陵指着荷香说道:“我想替荷香脱了奴籍,不知可与不可,倘若还需银钱,我这还凑得一些出来。” 老夫人闻言笑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荷香,“我道是为了甚么,原是这个?荷香既得先生欢心,那先生也无须说甚么银钱。以后,荷香你便跟着先生就是。至于奴籍,下午,我让人带你去衙门,办一道手续,便可脱去。” 脱去奴籍,要去官府造册登记。 以段家的关系,办这些事,自不在话下。 “如此,多谢老夫人了。” 老夫人笑着被搀扶了下去。 荷香在一旁,手指相互紧捏着。默默看着江陵,一时,心也乱了。 173章 仙人指路 “江先生年纪轻轻,还真是医术了得啊。” 望老夫人走后,林管事皮笑肉不笑说了句。 而后又道:“在场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却唯独江先生一来,就药到病除。依我看,这老夫人的头风病倒是跟江先生颇是有缘。” 这话阴阳怪气,弦外之音就是在说老夫人这病会不会就是你动的手脚,所以其他大夫郎中都束手无策,只有你一来,就立马药到病除。 江陵也不惯他,只淡淡说道:“医病治人并没有【有缘】和【无缘】的说法,只有【想救】和【不想救】之分,我一心救人,自然就能药到病除;某些人,无心救人,自然就是无能为力。” 这话一语双关,既是讽刺那些郎中无能,也是点破林管事并非是真心想救老夫人。 林管事虽是个粗人,但也是个聪明人,脸色顿时黑了三分:“先生这是甚么意思?莫非是先生对我等是有所不满?” 江陵却只唤了荷香一声,就离开内宅。 刚出门,又回了一句——“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林管事还是好自为之吧。” 再次离开段府,见天色还尚早,江陵便打算再去转转。 荷香丫头默默地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脑袋也低垂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陵忽与她说道:“下午我就自己到处走走吧,老夫人说了,待会儿会让人带你去官府登记造册,一旦入册,那你以后也就是良籍了。你可在段府等着人过来。” “嗯。”荷香轻轻应了声,就听话的留在了段府。 江陵个人出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北码头附近。 他们昨夜回来的时候,是在南码头下的船。 这边临近海湾,卖水产的极多。 江陵看了几眼,见种类虽多,但很多海产的个头,却反而没有后世那么大。 这个时代,捕捞技术还算落后,尽管海洋物产丰富,普通民众光凭人力,所得仍是甚少。 路上忽逢一商队,以马车驮运着白花花的盐巴,从这离开。 听人说,再往北去,那儿有一块盐场。 京城包括周边一些地方所用之盐,皆是来自此地。 闻着海风的腥咸,忽听码头边有人大声喊叫起来。 初时,只一人在喊, 很快就有十数人、数十人呼喝起来。 江陵循声过去,见海上浓雾兴起。 那浓雾之中,竟隐隐浮现出一座山来。 山之宏大,巍峨而绝壁。 有数只仙鹤往来飞翔,发着鹤唳之声。 “海市!” “是海市!” “又出现海市了。” 江陵远而望之,也大觉惊奇。 这般奇景,他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若非知道那边是海,以此时的画面再看,那真个就像是有一座山在那边,仅有数里之遥。 码头的劳工、商贩,都很是欢喜。 有人说是仙山蓬莱,也有人说那或是瀛洲仙岛。 热闹之余,有人欢喜也有人哭。 哭泣者,为一中年男子,形容邋遢,发须潦倒,坐在一礁石上,望着海市,涕泪横流。 旁观者,或有感慨,或有嘲笑。 一卖鱼老者的孙子拿他打趣,被老者制止,说他也是个苦命人,又何必笑之? 江陵一时好奇,就问了句:“老丈,那人缘何望着海市哭得那么伤心?” 卖鱼老者嗐了一声,道:“那人叫马骥,原是个颇有才华的秀才。曾经十里八村就看好他,认为凭他之才,将来或可于一地为官。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人年纪轻轻就害了癔症,这疯了也有好几年了。 他每日就守在这码头上,就为了守这海市的出现。每次一出现海市,他就又哭又闹。 以前,他还傻乎乎的要划船去寻,几次差点淹死。 如今倒好,没那般傻了,只是每日哭哭啼啼,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了些甚么?” “他总与人说,他曾去过海市,还说海市的另一边,有着另外一个世界。那儿住着他的爱人。实际上,就是当年一次出海,他被海浪打翻在海里,失踪了几日。后来被旁边村子的人在海边给救了回来,一回来,他就犯病了。” 江陵向那礁石走去,见那马骥身边,还放着很多信笺。 有新的,也有旧的。 还有正在写的。 一个闲来无事的劳工见江陵似是外地来的对此事好奇,就与他说道:“那信件啊,都是他自己写的。以前他总让那些出海的人帮他带一封信去,说若是有谁去了海市里的世界,就帮他把信交给他的爱人。最初,帮他带信的,他还会给上几文钱做报答;后来,他钱花光了,也就没人再愿意帮他带了。 其实带了也是白带,海市就是海市,就算有另一个世界,咱们区区凡人,又怎么可能去得了那里面?” 就在这说话间,忽然又有人大喊起来。 “你们看,那白雾里,是什么东西在动?” “看不清啊,大约是鸟吧。” 礁石上的马骥,忽两眼发亮,浑身颤抖着就喊了起来:“仙人,是仙人。” 众人听他大喊,皆发笑。 大白天的,见仙人? 也只有你这种疯子才说得出来。 海上白雾缭绕,有一黑点,在白雾深处蠕动。 常人肉眼,是看不真切了,因隔得太远。 江陵随意瞥去,也是看得模糊,可当元池灵力覆盖双眼后,再向那黑点望去。目力大涨之下,也终是将那黑点给看明白了! ——只见到,浓稠的白雾里,有一黑衫大腹者,挥荡着长袖,正踩着白雾阶梯,一级一级的往那仙山攀登而去。 越往上去,他的身影就越显渺小,直至登上仙山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江陵心之骇然。 那儿,竟果真是个人! 能踏白雾而行,能从这海面上登临海市仙山。 同时,他也惊叹那马骥的眼力。 须知,他的双眼在开了法眼之后,才能看个隐约。 而马骥,仅以凡人之躯,竟也能看出那是个人? 江陵忽到马骥身边,问他:“兄台看到了仙人?” 马骥看他一眼,嘴里语无伦次道:“仙人……真的是仙人……” 江陵又问:“兄台见那仙人,长甚么模样?” 马骥道:“大腹便便,穿黑衫,长袖飘荡,他上去了……他真的上去了。” 果然,他果然是真的看到了! 174章 罗刹海市 那人凭雾而起,从海市登山。江陵自忖是做不到那般手段。 ‘那人理应是道行高深罢!’ “小兄弟,可否为我带一封信?” 马骥忽将一封信递向江陵。 江陵道:“我暂时并没打算出海,你给我,我怕是也无法为你带到。” 马骥面容恬淡道:“我观你与常人不同,或有一日,你与那海市是有缘的。倘若你真能去了,请将这信笺交与我妻,可好?” 他目光诚挚,真诚以求。 或许他那双眼睛,真的与别人不一样,也真个瞧得出江陵与常人迥异之处。 马骥见他没表态,又从身上拿出一画本来,递给他:“如今我的,身无分文,也谈不上如何报答。而这份画记,乃是我凭借当初进入海市的记忆所画。他人皆不信,以我是魔症了,小兄弟你若信我,可收下它,未来,或也与你有所益处。” 江陵接过画本,里面图文并茂,画工精细。 以此时马骥的眼神观之,他认为这绝非是个疯癫之人。 或许马骥,当初是真的意外之下进入了那海市之门,有过一番非凡的经历。 常人无法想象,自然也就认为他是疯癫了。 “好,倘若有缘碰上嫂夫人,吾定将此信予之。” “多谢。”马骥目光再望海上,痴痴怡然。 江陵带着话本和信件在周边又逛了一会, 那雾中海市出现也就约莫一刻来钟,之后白雾散去,一切皆散无形。 再回到段府,荷香已经归来。 她就等在大门外,手上抱着一张文牒,喜滋滋地在等江陵回来。 二人碰面时,她欢喜地喊了声先生,然后将手里的文牒递给江陵。 “已经办好良籍了?” “嗯。” 文牒上,有官府的落印。凭这个,她以后就不再是丫鬟下人了。 可自立门户,独立生存。 江陵莞尔轻笑:“这算不算心愿达成了?” 荷香垂着头,脸上难掩喜色,轻轻一点,嗯了一声。 江陵看完,又将文牒递她:“那今后,有何打算?” 荷香看着递来的文牒,脸上喜色立敛七分。又听江陵问她今后打算,一双美眸顿时尽是茫然。 江陵却从身上拿出了几张银票来,递她面前,道:“从你领到这文牒开始,你已不是个丫鬟了。如今的你,已恢复自由之身。 今后想做甚么,都可随心所欲;你我相遇,也是缘分一场,你拿着这些钱,可寻亲友,也可做自己想做的。无论如何,今后,尽量让自己开心一些。” 荷香双手下垂,美眸只看着江陵递来的文牒与银票,没有去接。 “拿着啊。”江陵又递来一些。 荷香却反而退了一步,一双手儿也放在了背后去,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江陵不解:“这是怎么了?” 荷香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 那美眸里早已是雾气萦绕,睫毛早已湿润。 她也不说话,双手依旧藏在背后,不肯拿出来。 “可是还有甚么心愿未了?” 江陵略想了一下,道:“莫非是你姐姐的事?你姐姐已经埋葬多年,不适再另行迁移,往后你也只须照我说的,无论身在何地,只要心中想着她,口中念着她,你的焚香化纸,她都能受到。因此,你也不必记挂此事了。逝者已矣,活者还当继续,过好自己的每一天,方是不枉光阴。” “拿着吧。” 他牵来荷香的手,将文牒和银票都塞了给她。 “不必愁眉苦脸,今日当是个好日子,该开心一些。” 荷香垂着头,始终没再抬起来过。 江陵却以为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姐姐的事,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安慰别人,他并不擅长。 只得先行一步,就进了段府大门。 荷香本是条件反射想要跟进去,可是当看到手上的文牒与银票,她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非段府的丫鬟了。 再入此门,已不合适。 便呆呆地,站在原地…… 夜色临来时,忽生细雨。 这北边的雨,较之南方,略显温柔。 可是越到夜深,凉意越沉。 江陵在晚膳过后,就在房里看着画本。 画本上记载着马骥在海市中两次非凡的经历。 一次,是在罗刹国。 那是个与凡间完全迥异的国度。 在那里,人以丑为美,越是奇丑无比的人,反而越被抬举和追捧。 马骥在此地待不习惯,便欲离去。 某一日,在海上看到红色的鸟儿飞来飞去。罗刹国人说,另一道海市之门将在七日之后开启。 七日后,那罗刹国的海边,果然又起一海市。 马骥随行而入,巧遇东海龙族。 龙王见他乃是东土人族,邀他为客,他也兴起,为龙王写下千言歌赋。 龙王大喜,赞他才学渊博,并将爱女嫁之。 从此,在此国度里,马骥才学得以施展,富贵荣华亦不在话下。 可他终是念着家中老母,思念渐重。 有一日,就去与那龙王辞行,龙王也没说什么,就准了。 可龙女却与他说,若不归去,则他们能长相厮守到永远。倘若归去,那他们夫妻缘分也就此到头了。 马骥以为妻子说的是玩笑话,就未有在意。 翌日,龙王派人送他回去,到家后,他才知数日前,老母病重已然离世。 因他未归,是左右街坊,帮着入殓,抬去安葬。 马骥伤心之余,念起妻子。 便想着,再回海市,从此后便就生活在那边,不再回来了。 可他个人再次出海,循着上次所行轨迹,却再也寻不到那条海市之路了。 一日浪打来,他倾翻于海浪之中,差点丧命。 是过路渔船见了,才将他救起。 之后,他又试过几次,却怎么也寻不到那条海市之路。 这个时候,他也才想起妻子当初说的那话,或许,他与那边的缘分,早在他要离开那日就已经注定了。 画本上的内容,到此已是终篇,整体较为简略。 但江陵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作者的那种思念之情。 酉时临来,外面雨势渐大。 春雷隐动,电光鸣闪。 屋檐下的雨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坠落不息。 江陵忽缩了缩身,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北边比起南边,终还是要冷上许多。 忽然段府的门房撑着伞走来,朝房中喊话。 江陵开门来,问他何事? 门房在伞下说道:“先生,荷香在大门外,昏过去了。” 175章 荷香听话 “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甚么情况,那傻丫头一直站在外面,跟她说话她也不答,原本我还以为她在外面等人,可刚刚听到声音出去看,她人已昏过去了。我也不知怎做,只好来通知一下先生。” 这门房年纪也颇大了,人是个老实的。 江陵听了后,也未犹疑,冒着雨就朝大门外跑了去。 门房边喊边追:“先生,可拿着伞,这淋了雨身子可不爽利。” 到了门口, 江陵果见荷香倒在墙角边的地上,缩着身体,人早就没了知觉。 苍白的脸颊,浑身冰冷着,蜷缩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幼猫。 “荷香?” 江陵喊她一声,也喊不应了。 碰了她一下后,她还尚有些知觉,身子微动了一下。 江陵皱眉,赶紧将她抱起,往里边去。 门房快步跟着,与他撑伞。 “大叔可否帮着烧些水来?” “当然可以。” 府中尚有婆子在,江陵是老夫人亲口交代过要好生招待的贵客。他既有吩咐,那当然是要照办的。 门房大叔陪着他走了一段就跑去叫婆子去烧水,备姜汤。 江陵将荷香抱回房里后,叹了一口气,将她身上的湿衣服全部脱去,将人放在床上,盖上被褥。 然后帮忙搓她的手脚,让她稍微暖和一些。 片刻后,门房大叔从厨房端了一碗姜汤过来,放在桌上。 远远看了一眼荷香的情况,他也叹了一声。 然后说道:“先生若要罚她,也不该让她这般淋雨,这丫头身子弱,也不晓得撑不撑得住。” 江陵却觉莫名:“我罚她?” 门房道:“若非先生罚她,她又怎会傻乎乎站在外面不肯进来,也不答话?也好在我方才听到了响动,若是再发现晚一些,这丫头,怕是……” 原来,在他看来,荷香被老夫人许给了江陵。 那就是江陵的人了。 也只有江陵要惩罚荷香,荷香才会这般照做。 也因为这个猜想,在看到荷香昏倒后,他这个当门房的也未擅作主张,而是先来将情况告知于他。 此时,见江陵还肯救她,他也就将这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江陵道:“我哪里有惩罚过她,只是下午她已去衙门登记造册,已属良籍。我给了些银钱与她,让她去寻亲友,哪知,她竟傻傻一直站着未走。” “寻亲友?” 门房摇头一叹:“这丫头,哪里还有什么亲友,她俩姐妹本就是家生子,父母因病去得早,后来她姐姐……” 说到这,想起忌讳,略又摇头,道:“左右啊,这丫头在外面是没个亲人了。” 说完,他出去端热水。 江陵抓着荷香的手儿揉搓了一会儿,被褥里的她,似也有了些暖意。 人也渐有了知觉, 那双眼儿,虽还未睁开,可眼角,却早已止不住的淌起泪来。 门房大叔将热水端来后,就替江陵将房门给关了。 江陵将水温调好,又将她从床上抱下,放在水中暖着。 须臾后,荷香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 人也渐渐醒了过来。 江陵就守在边上,见状,就将姜汤端来。 荷香看到他,又看到这房里的陈设,一时也是茫然无措。 江陵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拍,道:“别动,好生泡着,先把这碗姜汤给喝了。” 荷香睁着湿润的双眼,一直看着他,嘴上也是乖巧,只要喂她,她就喝下。 待姜汤喝完,江陵便又说她:“你怎这般傻?明知下雨了,还站在外面淋着?” 这不说还好,一说,荷香的眸儿里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她只垂着头,甚么话也不说。 江陵莞尔道:“怎了?好端端的,变哑巴了?” “先生……” 荷香沉默了许久,干涩的喉咙终于开腔。 人也抬起头来,声音却成哽咽:“奴儿不知道要去哪里……” 上午在马车里她说的心愿之事,实是无心之言。 当丫鬟奴才的,其实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脱去奴籍的心愿。 但心愿归心愿, 真正到了要被实现的一天,他们的心里反而会有一种彷徨和孤零感。 荷香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在府宅里给主子当丫鬟。 一身所会之事,都是怎样去伺候人。 且这些年过来,这样的生活也早成了习惯。 这突然要给她恢复良籍, 等于是将她与过去,一刀斩断。 此时的她,也就成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街道,心里满是无措与彷徨,以及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 她原以为自己脱去奴籍,以后应是跟着江陵的。至少,老夫人是这么说的。 这样,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 可哪知,江陵在看了她的文牒后,居然又还给了她,还给了她一笔钱。 当时,她就慌了。 所以,她不敢去接。 她生怕自己接了,就成了被遗弃者了。 可江陵,终是将文牒与银票塞到了她手里。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内心里,尽是对未来的茫然与无措。 看着江陵进了段府,她也不敢跟着。因为她已属良籍,又凭什么身份再进去? 就只能傻傻的在外面站着, 哪怕下起了雨来,她也未动分毫,天下偌大,此时好似没有一个地方可做归属的。 “饿吗?” 江陵放下姜汤的碗,柔声问她。 荷香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下午的事,是我考虑不周,错在我。” 江陵道了声歉,又去唤门房,让准备些吃的。 门房大叔倒也贴心,估计也是看着荷香长大的,心有不忍,故而在端来热水后,就自熬了些小米粥端了过来。 清白的米粥,江陵端着再去喂她。 荷香不敢接受,一直摇头。 江陵则霸道地要求道:“听话,吃些东西,别乱动。” 一勺勺喂她,她终也听话,都吃了下去。 等吃完了东西,也不知是困还是疲乏,她眼皮重若千钧,眨着眨着,便就支撑不住了。 江陵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擦净身子,又给她穿上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入被褥里。 再摸她额头,已然是发起烧来了。 176章 煞气之刀 喂了点退烧药,她也渐为好转。 又观察了个把时辰,见她没有重复发烧,这才任她睡去。 看着床上静睡的人儿,江陵忽也是苦笑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这举手之劳本为好心,却没曾想到,这好心却办成了坏事。 如今,这丫头的以后,怕是得要他来安排了。 亥时,雨停。 屋檐滴落的水珠嘀哒有声, 本为寂静的后院,在亥时末尾的时候,也准时有奇怪的声音传了出来。 据荷香说,在以前,后院只是偶尔有奇怪的声音发出。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听见。 可而今,江陵来这两天,已两次听到那怪声在飘扬了。 起初,那声音在哭,凄凄切切,好不悲凉。 接着,哭声止,戏曲又来。 唱的还是黄梅调。 只是今天,换了一曲,唱的是《女驸马》。 江陵充耳不闻,后院怪不怪,反正也与他无关。 段家造的孽,自当段家自己来了,他犯不上替段家出这个头。 《女驸马》唱了一半,阴风忽来。 一个三尺鬼童摸门进入, 它双目发黑,身上蓝白,体形感受如柴,腹部却胀大如鼓。 它随阴风飘动,伸着双手,就要朝江陵靠近,来掐他。 床边立着的铁剑,忽然嗡鸣,对阴鬼邪祟产生了反应。 鬼童连忙看去,吓得又倒退了几步。 等它换了个方向,再欲尝试时,忽然之间,铁剑自动出鞘,从空中弧线飞来,就要往它头上斩去。 剑到中途,江陵却忽然收手,将剑柄抓住。 然后,对空气说道:“别怕,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吧。” 鬼童吓得战战兢兢,铁剑飞来的那一霎那,它是真个感觉到了一种相克的杀气笼罩了全身。 若非江陵抓住了铁剑,那一剑之下,它必会烟消云散。 听着江陵的话,它一开始没意识到江陵是在对自己说话。 因为这么多年来,能够看见它的人,只有林管事,其他人,即便面对面,也都不曾发现过它。 直到江陵对它招手,它才确认,真的是在喊它。 可它,哪里敢靠近? 缩着身体,化成一股阴风,就要从门缝里溜走。 江陵却隔空一道符纸飞了过去,贴在门上。 鬼童刚钻到门缝,就像是碰到了铜墙铁壁,被撞了回来。 “你若再不过来,我可就要抓你过来了。” 江陵以铁剑指着它。 鬼童终是怕了,蹑手蹑脚地挪步过来,很拘谨的站在三尺之外。 “是林管事叫你来的吧?” 鬼童意外地看他一眼,大抵是惊讶他一猜就猜到了指使者,点了点头。 “叫你来害我的?” 鬼童愣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 白日里,江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治好段老夫人,还出言讽刺了他。 这让在段府里当惯了土霸王的林管事,怎咽得下这口气? 昨晚他让小鬼过来,应是刺探虚实。 今日,是真的动了杀心,要让江陵送命的。 “他要你如何害我?” 鬼童说不出话,只能用动作比划着。 江陵倒也看懂了,林管事是让小鬼缠在他身上,一天不死,缠两天;两天不死,缠三天。 常人绝对抗不过阴鬼的寒气, 被缠第一日,就会觉得浑身酸痛,疲乏无力。 到第二日时,体质好的,大概就是落床不起,其态怏怏。体质差的,梗塞暴毙,不在话下。 这般死去,一无伤口,二无毒迹,便是仵作来查,也查不出死因。 “你们为何要听林管事的?须知如此作恶,你们身上可要担上不少罪孽。为何不去城隍报道,进六道轮回再行转世呢?” 鬼童似也不懂那些,只用手脚比划着林管事是如何控制它们的。 原来它们都是一些死在边近村子里的幼童,是林管事挖出了它们的尸体,取了头盖骨,以茅山术画了法咒。 这才将它们抓到一起,充作奴役。 “他有这般手段,何不养鬼蓄财,那样的话,来钱更快。可他偏偏只选了在段府当个管事,由此看来,大抵也是他的本事还没学到家罢?” 鬼童听了,也点点头,表示他的确不懂多少法术,但是他有一把煞气很重的杀猪刀。 诸多鬼童一直听令于他,主要也是因为那把杀猪刀。 “像你这样的小鬼,他养了几个?” 鬼童比出手势,说是八个。 “倘若没了那把刀,你们还怕他吗?”江陵问。 鬼童认真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若真没了那把刀,即便它们奈何不了他,也自保是有余了。 江陵也看出了鬼童被奴役也非本愿,就道:“我若有法,取走他的刀,你可愿相助?” 鬼童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它看得出来,江陵的本事,绝对是要比林管事大的。 既说了这样的话,那也就必有对付之法。 “那好,那你就带路吧,带我去那把刀的位置,等我拿走了刀,你们要去要留,自己决定。” 江陵伸手一招,门上的黄符飘然落下。 然后,一张纸人从他衣袖里滑落地上,快步地就跑到了门边。 那鬼童惊讶地看着纸人,又看了看江陵的示意,它才知道,江陵是要它带这个纸人去找那把刀。 它化成阴风,就飘在前面,穿过门缝就往前院去了。 纸人在地上追着,跑过长廊,钻出院门。 只须臾,就跟着到了林管事房里。 林管事此时正在点着烛光喝酒吃肉,见鬼童回来,就问他情况如何。 鬼童垂着头,目光忍不住地往门边看了两眼,然后就比划着说江陵房里有把剑很可怕,他不敢靠近。 林管事也朝门口看了眼,什么也没看到。丢起一颗花生米就进了嘴里:“废物东西,养你们何用?一个文弱书生都对付不了?昨日怕那把剑,今日还怕那把剑,他那把剑,可有我这把刀可怕?” 暗沉的杀猪刀被他一手拍在桌上。 鬼童立刻被那煞气吓得缩了身,不敢接近。连忙摇头。 林管事冷笑一声,得意非常,许是酒喝得多了。说话间,他来了尿意,就起身开门,到门外直接发泄。 也就在此时,他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纸人,竟然爬上了桌子,扛起那把杀猪刀就跳下了地。 而林管事在外面排尿途中,也忽听院里传来一道戏曲音。 唱的是那【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他听得脊背一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酒意微醺瞬间醒了大半。 也不等尿液排尽,他忙提起裤头,就跑进房里,要去拿刀。 却再进房时, 只见那餐桌之上,已空空如也,那把煞气极重的杀猪刀不翼而飞,凭空不见了。 177章 大鱼 天明。 报丧。 江陵在门房的指引下,带着荷香从侧门出来。 荷香睡了一晚上,精神渐复,见门房大叔神神秘秘,就忍不住问他发生了甚么事。 门房叹了一口气,道:“大清早的,就不说这不吉利的事了,先生是贵客,可不能沾了晦气。” 江陵也是好奇,也就问道:“大叔,请直言便是,我这百无禁忌,没甚么可避讳的。” 门房见他这么说,也就坦白了,说是前院的林管事昨晚暴毙了。死相特别惨。 刚刚已经让人报了官府,前院现在人多口杂。 “既然官府来了,那我们这些人,不需要被盘问么?” “先生您说的哪里的话,您可是段府的贵客,盘问谁也不能盘问您啊。再说了,林管事的死,貌似也是自我行为。” 见江陵和荷香都好奇,门房大叔也就继续说道:“大抵是林管事昨晚喝多了酒,然后就做了一些傻事。他把自己化了个女儿妆,涂得十分妖娆,之后就在横梁上搭了根白绫,上吊了。 今天早上,洒扫的婆子像往常一样,四处洒扫,刚巧看到林管事的房间没关门,走过去一看,林管事的舌头从嘴里吐出来有这么长了。可吓人了。” 他比划着,足有半个手臂长。 荷香听得一怕,有点后悔听了。 “刚才衙门里的差人过来,检查了一下房间,居然还从林管事的床底下找出了八个坛子。而那八个坛子里,你们可知装的是什么?” 门房大叔卖了个关子。 荷香捂住耳朵,已不敢再听。 江陵却故道:“不会是金银珠宝吧?” 门房大叔嗐了一声,道:“哪里是什么金银珠宝,那里面装的,居然是人的骨头,都是头盖骨。有人说林管事怕是害过不少人,如今有这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江陵:“那老夫人那边,可知道了此事?” “已经汇报过去了,老夫人只说低调处置便是,不必声张。待会儿等官府弄完,大抵就该喊人给他包点树皮,抬出去埋了。” 没什么特殊身份的人,死了便是死了。不会引起多大波澜。 “对了,老夫人那边还说了,老宅出了这般事,怕是不方便再留先生落住。明月楼那边,已为先生订了房间,先生可随时过去。” 江陵颔首,“好。” 清晨的港口,渔船成列出行。 今日大多劳工都寻到了工作,说是有一员外,要大摆宴席,以海鱼做宴。 出船十六艘,邀人三百二。 浩荡而出,好不气派。 早上街上摊位也是成片,卖的是面茶及炸糕。 荷香看着看着,似是饿了,嘴上却是只言也不敢说。 江陵笑道:“饿了吗?” 荷香腼腆道:“没……” “饿便是饿,没甚么不好意思的。想吃什么?” 荷香面颊一红:“面茶……” 江陵就从街边买了两份,倒是便宜,才四文钱。 便是那带肉的包子,也是三文钱一个。 只是吃起来腥味太重。 这也让江陵想起,这个时代的猪肉未行阉割,腥臊味极重。 若无专门的处理方法,其肉不怎好食。 他买了三个包子,自己那个吃了一半,就难以下咽了。 荷香倒是胃口极好,无论是面茶还是包子,都吃得干干净净。 确是个好养活的。 吃完了东西,她看着那沿街一片的摊子,忽然也笑了起来。 似梦似忆地说道:“我曾听爹爹说,祖母当初年轻的时候,也在这码头边摆过摊的。她的包子做得很好吃,只可惜,我和姐姐是没有吃到的。 倘若当初祖父没有沾上赌瘾,或许我们家,是会挺好的。” “那你想不想也开个包子铺呢?” “奴儿……倒是想,只是……奴儿并不会做。”荷香垂着头。 她自小学的是做羹汤,每个丫鬟学的都不一样。 “你现在可是良籍了,可不要再用奴这个自称了。” 荷香闻言,目光再次惊慌看他。 江陵也忙安慰道:“先前没经过你同意,就替你恢复了良籍,这一点是我考虑不周。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良籍,你也并非是一定要与人为奴为婢。” 眼看荷香眼眶再次发红,他拍着她的额头说道:“在我的故乡那边,女孩儿也可自立自强,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能过得很好。而你,又有何不可呢?” 荷香泪眼朦胧道:“我……我能做很多事的,先生……能不赶荷香走吗?” 江陵本想给她开个铺子,如此,也算能自立了。 但看她这副柔弱无助且楚楚可怜的样子,再加上她才年岁十五。也确是太小了。 “好,我不赶荷香走,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有甚么想法了,可随时与我说。” 荷香摇头:“只要能跟着先生就好,荷香别无其他想法。” 江陵摸摸她的头,也只能暂且这样了。 海上忽然来船, 一名披着蓑衣的人,提着一尾大红鲤鱼,笑着上岸。 有眼力的人,一眼就看出那大红鲤鱼乃是黄河鲤鱼。 不禁问道:“啧,这么一大尾黄河鲤鱼,你这是从哪里抓的?” 蓑衣客呵呵一笑:“哪里抓的,岂能告诉你?” “这鱼,你卖是不卖?” “卖,当然卖,你且出价来。”蓑衣客举着鲤鱼。 “三十文卖否?” 蓑衣客呸了声,“这么大一条黄河鲤鱼,三十文?做梦吧你。” “那你说多少钱?” 蓑衣客道:“少说也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围观者顿时哄散。 江陵带着荷香从这路过,荷香忽也惊讶道:“先生,好大一条红鲤鱼。” “嗯,的确好大。” 那鱼足一岁孩童大小,且两眼泛光,身上还有一条金色线条。 江陵多看了一眼,忽觉这鲤鱼身上,颇有灵韵之气。 不由开启法眼,再看之,只见这鲤鱼身上,竟有着法咒捆着,一重重,五花大绑一般。 他便走了过去,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蓑衣客。 蓑衣客一看到银钱,眼睛便亮了,接过钱来,就将鱼递过去。 “还是这位小郎君识货,黄河鲤鱼,在咱这边,可难碰见。一两银子,我实是卖亏了。” 178章 霉运当头 半个时辰前。 穿蓑衣的男子,唤作吕年。 讨活营生,便是渡船拉客。 循着海河,他时而往上,时而往下。 每渡一客,收钱十二文。 今早由津门口去,载七人回村落,收八十四文钱。 归来时,无人搭载,便是空船顺流而下。 却至半路时,见一白发老翁在垂纶。 吕年个性外向,擅与人言,就随口问了声,“老丈,收获如何啊?” 白发老翁倒也回了他一句——“一尾而已。” 不等他回话,老翁观他几眼,忽又问他:“只钓到一尾鲤鱼,吾已吃腻,你可要否?” 吕年一听,兴致顿来。 这随口一问,竟还有这般好处? “好啊,若老丈相送,吾自当不拒。” 白发老翁指着一旁鱼篓:“你自己拿去便是。” 吕年就划船过来,从竹篓里去拿鱼。 刚拿出来,就见这鱼恁的体大,足有一岁儿童大小。 “好家伙,竟恁大。” 看了几眼,见鱼儿鳞片金黄,且嘴上四须四鼻,这明显异于寻常鲤鱼。 吕年幼年时,也曾跟着家人走南闯北,便认得这鱼,这赫然是黄河鲤鱼才是。 只是,这津门海河,离那黄河足有数百里之遥。 且鲤鱼为淡水鱼类,怎跑到了海河来了? 他心里好奇,也就说了起来:“老丈,若我没看错,这当是黄河鲤鱼,这海河当中,竟也蹦出这种鲤鱼来了?” 老翁却是见怪不怪:“你少见多怪罢了,既是水里,便就有鱼,既然黄河能有,那海河为何不能有?” 这话听着,似乎也对。 黄河鲤鱼应在黄河,但也无人能证明,只有黄河才有。 老翁又道:“鱼你且拿走,但最好尽快吃了它,久了可不新鲜,肉柴。” “我这就回去拿来煲汤。”吕年笑着点头。 也懒得管这海河到底是不是有这鲤鱼,反正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便拿一绳索,穿了鲤鱼鳃,将它挂在船上带走。 他才刚走,那老翁所在的地方,水面上就露出一个巨大的鱼头来。 那是条黑鱼, 它扑腾着水花,口中竟忽然吐出人言:“老祖何将金鳞交给那船夫?” 老翁淡道:“金鳞气数仍在,死于谁手,便因果落在谁身。我瞧那船夫眉心发黑,乃是霉运将至。或是这段劫数,恰是应在他的身上。” “可若金鳞从他手里跑了,该如何?” 老翁远远往着那远去的船只,手指轻拂。 水中的黑鱼,却已有意会:“明白了。” 它钻入水中,宛若洪流一般,潜入水下,跟在那船只之后。 顺着海河出了港,黑鱼目睹着吕年拿着鲤鱼上了岸。 它这才转身而返。 吕年提着大鲤鱼,原本想法也是拿回去煲汤吃。 谁都知道,黄河鲤鱼肉质鲜嫩,熬起汤来,更是鲜美绝伦。 可是才上岸,就有不少人围观过来。 许是少见这般金色鲤鱼,还长这么大的。 有人就问他卖是不卖。 一听有人想买,吕年立刻就改了心念,若能卖钱,那自然是卖钱为上。 “卖,有钱就卖。” 直至,他一两银子将鲤鱼卖给了江陵。 “还是这位小郎君识货,黄河鲤鱼,在咱这边,可难碰见。一两银子,我实是卖亏了。” 脸上装着不舍,心里头早已乐开了花。 白送的鲤鱼,竟卖出了一两银子的高价。 须知,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他要在海河上来来回回好多趟,才赚得下这个钱。 ‘今日是行运了。’ 拿着钱,他美滋滋地往怀里一揣。 江陵也没说什么,拎着鱼就带荷香离去了。 也恰此时,有几个乡民过来,问吕年:“老吕,还走不?” 吕年一看有生意,自是满脸笑意:“走啊,当然走,有钱就走。” “那就走吧,八个人,去河头村,咱外甥娶媳妇,得去吃酒席。” 一群人拿着东西,兀自就上了船去。 吕年想着既是吃酒席,那自是有去有回的,这将又是一笔大生意。 心情愈佳。 “大伙儿坐好,咱就出发了。河头村是吧,今儿个,确是个好日子。” 吕年顶着蓑衣,跳上船板,划动着双桨,小船就从码头口又出发起来。 一想到今儿一早,就赚了这许多钱,吕年的双手也颇是有劲,划船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跨过沿海,刚进河道, 船上有一妇人忽指着水里说道:“快看,好大一条黑鱼。” 黑鱼,也叫蛇鱼,多在湖塘之中。 “啧,确实好大。” 其他一些村民也有看到,那体形,得有数百斤了。 但仅是一晃而过,就消失了。 船上那妇人,瞪着眼睛四处眺望,还想寻它一寻。 却不知不觉间,从水里冒出来一条影子,从那妇人背上就爬了上去。 妇人就跟触电般,抖了一下,然后两眼就如失神了一样。 嘴里头也流起了哈喇子, 还说起话来:“老吕啊,你方才拎了一条金色鲤鱼上去,如今那鱼呢?” 吕年在前边笑着:“本想拿着回去煲汤,可有一少年郎看上了,非要花一两银子来买,我见他诚心想买,推辞不得,就卖给他了。” 其他人听了,也是唏嘘起来。 有人更是嫉妒道:“一尾鲤鱼你竟敢卖一两银子?你还真是赚个黑心钱啊。” 吕年笑容不减,他们都是熟悉之人,相互打趣,自不必挂在心上,就道:“这怎能叫赚黑心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少年郎愿意买的,我难道还不卖?” 妇人身体又抖了一下,又问:“也就是说,那金色鲤鱼还没死?” 吕年想了想,忽然也怪道:“说来也怪,那鲤鱼我带了一路过来,时间也不短了,刚才卖给别人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寻常的鱼,脱水这许久,早该死了。可那条鱼,还真是有点怪。” “你为何要将它卖了?”妇人忽然怒问起来。 她一抬头,嘴里哈喇子流了一身,衣服都染湿了。 旁边她的亲友见了,也觉奇怪,忙问她怎么了。 可妇人就跟入邪了般,身体剧烈发抖起来:“让你尽快宰了它,谁让你把它卖了?” 吕年见妇人这样,也吓了一跳,指着她道:“她……她这是作甚了?” 话刚问出口,广阔的水面上,波纹忽起。 那条消失不见的大黑鱼再度又现,携着巨浪扑腾过来,一头撞在船上,就将这船给撞翻在水里。 船上的所有人都落下了水, 拼命在水里挣扎。 水性好的,还想游向岸边。 但只须臾,他们的双脚好像都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拽着他们,就一点点沉入水中。 一转瞬,一船,九命,皆没清波里。 179章 第七只鸟 明月楼。 段家早为江陵安排了上房。 到房间里,荷香跑着去打了一盆水来,看着江陵将金色鲤鱼放进盆里。 这鱼的表面早已干透,说来也怪,放入水中后,它居然还是活蹦乱跳。 “这么一大条的金色鲤鱼,荷香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她惊奇的表示,然后又问:“先生,中午要叫伙计拿去厨房处理吗?” 话刚落,盆里的金色鲤鱼就翻腾起来,打起一大片水花落在她身上。 荷香湿了一身。 江陵笑道:“且去换个衣服吧。” “噢。”荷香幽幽瞪了鲤鱼一眼,拿着自己的小布包,就去屏风后换衣去了。 她的衣服,都是回来时路过裁缝铺,江陵给她新买的。如今既是良籍,自不该再穿那段府丫鬟的衣裳。 江陵忽蹲下身来,与金色鲤鱼说道:“看来,你是听得懂人言的。且放心来,你我相遇便是一场缘分,自不会将你煮来吃了。之前本欲将你在海边直接放生,但我瞧你身上尚有禁锢,若是不除去,便是放了你,也于你无益。” 金色鲤鱼闻之,两只大眼流露出感激之情,鱼头在水里还真个点了两下,回应着他。 ‘还真是个有灵性的。’ 江陵见它反应,便又开法眼,观察起来,道:“但你身上这禁锢,瞧着繁琐,一时之间,我还不懂如何开解。” 金色鲤鱼忽然尾巴一跃,就从盆里跳了出来,张开自己的鳃,一动不动。 江陵道:“莫非,你这是要给我指示?” 金色鲤鱼眨眨眼,鳃也动了两下。 江陵凑近了去看,也没瞧出什么异样。 这时,荷香换了衣裳出来。 穿的是件紫色留仙裙。 刚出来的她,垂着头,手足无措着。 这衣裳以锦缎而制,光是材料,就要五两。 店里买来成衣,更是要七两之多。 江陵给她买时,她惊惶不受。似这等衣裙,寻常只有那些官家及大户小姐才配着装。 她一个丫鬟,哪受得起这般衣裳?便是做梦,也不敢去想。 但江陵还是给她买了,还要求她必须接受。 此时,留仙裙穿在身上,虽是合身,但她骨子里的自卑,还是让她不敢抬起头来。 江陵忽看她,柔笑道:“不错,挺好看,若不垂着头,或就更好看了。” “噢。”荷香忙抬起头来,面颊却发红了。 江陵观她个子虽小,面容还是清秀的,且才十五岁,再长个几岁,应也是个美人儿。 只是当惯了丫鬟,骨子里缺着一味自信。 “先生,这鱼死了吗?”她看着金色鲤鱼一动不动,就好奇问道。 话才落音,那金色鲤鱼尾巴一甩,将盆打翻,差点又溅她一身水。 荷香赶忙走开,只觉这鲤鱼好生讨厌。 江陵则笑着指着鲤鱼说道:“你且看看,它身上,有甚么不对的地方?” “噢。” 荷香凑近了去看,才一会儿就指着鱼鳃说道:“先生,那鱼鳃里,似有几条红线。” “红线?” 江陵照她所指,仔细观之,也真是发现,鲜红的鱼鳃里,藏着几根头发丝一样纤细的红线。 它与鱼鳃同色,相溶一处,轻易还真是难以发现。 “无怪都说女孩心思细腻,我瞧了许久都没瞧出来,你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即从那鳃里将红线扣住,拉扯出来。 那丝线,深入肉里,拉扯之间,金色鲤鱼浑身都在打抖。 但也随着丝线抽出,金色鲤鱼的鳞片,忽然也更亮了三分。 当四条红线,全被拉扯出来之后,这整条鲤鱼金光灿灿,好似一条浑身以黄金浇筑,又如皓日璀璨的金鱼儿。 荷香张大了嘴巴,甚是惊异。 那鲤鱼忽也吐出人言来:“感谢尊驾善人善心,救我脱劫,大恩铭记,日后必当厚报。” 这话一出口,荷香更是吓得坐倒在地,惊叫了起来。 这鲤鱼,竟说话了。 而且,听起来,还是个女音。 江陵却镇定如常,道:“也不必说甚么厚报,适逢其会,皆算缘尔。你今既已脱困,自行去了便是。” 金色鲤鱼在地上一个打挺,自个儿跳入了那盆中,又道:“还请尊驾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如今四方水族皆不容我,我若离去,必再遭擒。还请尊驾,与我祖父传与一信,让他得知,我便可无恙。” 说完,鲤鱼身上自脱一鳞片。 “两日后,海上当有红鸟出现,尊驾只须寻那第七只鸟,将此鳞片与它,它自可将信带去。” 两日后? 红鸟? 金色鲤鱼说完这话,其身骤然缩小,竟自成了一颗红色丸儿。 荷香已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看着眼前幕幕,如在梦尔。 江陵则捡起那珠子,道:“若真如你所言,帮你传信也无不可。” 忽儿,他也想起那马骥画记上也曾记载,天上红鸟若现,再过七日,便是大开海市之门之时。 在明月楼住了两日。 这天临来,果然,至子时起,就天起大雾。 卯时初分,江陵就已带着荷香来到海边。 今日海面,只见潮汐大涨,盖过了寻常可见的许多礁石。 此时分,码头之上几不见人。 如此大潮,必是谁也出不得海。 过得须臾,天上红芒忽现,一道彩虹莫名横空。 却又眨眼即灭, 接着,一群红色天鸟振翅高飞,从云端倾落下来,贴着海面飞行着。 江陵瞧得一震。 这般景象,竟还真的出现了。 便沿着海岸长追而去,向着那群飞鸟,呼喊喝之。 然而,红色天鸟怎听人言? 只在云端、海面反复,并不近岸来。 江陵只得拿出那鳞片,对那飞鸟挥舞着。 此举本为尝试,却未想到,鳞片刚拿出来,对着天空竟亮出霞光万丈。 那群飞鸟受光影响,飞着飞着,居然还真就朝他这里飞了过来。 刚近岸边,海浪突喷,一条巨型黑鱼蹿波而起,张开巨嘴,就吞咬天上飞鸟。 一口之下,群鸟失半。 黑鱼甩尾又起,欲要再度吞之。 “孽畜,休得造次!” 江陵顿时叱喝一声,眼看那第七只鸟,也要被吞下。他只得以那《未来弥勒咒运法》言出法随,当即下咒。 ——【给我落下】! 黑鱼蹿波而起,飞到一半,突然重心失稳,沉重的身体,就像是突然加重万斤,猛然坠落,降入海中。 180章 画地为牢 第七只鸟飞到江陵手上,咬住那枚鳞片,陡化成一道彩光,飞向天空,转瞬便是不见。 黑鱼沉在浪中,两只硕大的巨眼,直勾勾地望着江陵。 “怎的,你还想作恶不成?”江陵问它。 黑鱼恼怒,甩动尾巴,就扇起一股巨浪袭来。 江陵只再度言出法随,轻轻挥袖,喝了声“回去”,就见那奔腾浪潮扑到一半,忽如镜头回放一样,呼啸着又卷回了海中。 重重浪劲,更是冲刷在黑鱼身上。 撞得它节节倒退。 ‘这弥勒咒,还真是神奇。’ 江陵惊于言出法随之功效,那黑鱼却突觉骇然,在水中扭转了去,几个游动,就远走了。 荷香在后边捂着嘴巴,惊得已说不出话来。 在江陵目送异象消失后,才与她笑着说道:“怎了?这般惊讶作甚?” 荷香咋舌道:“先生……莫是神仙吗?” 江陵微微一笑,道:“世间哪有那么多神仙?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凡人罢了。” “可……可是……” “你若跟着我,往后更为荒诞的事,或也会层出不穷,你怕吗?” 荷香咬唇想了想,轻轻摇头。 江陵则拿出了那可鲤鱼珠子,说道:“信已替你送去,之后又该当如何?” 珠子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七日后,海市门开,届时,有人会来接我。尊驾到时再送我来这海边,我便可离去。” “好。” 转身欲归,忽见七步外一礁石上,不知甚么时候多了个白发老叟。 他手持鱼竿,望海而钓。 他的存在,谁也没发现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陵朝他看了一眼,所见只是混沌一片。 那形象虽是个白发老叟,可其真身,不过就一团雾气罢了。 此时,老叟开口来:“尊驾手中珠子,可否留下?” 江陵方知原是为了这珠子来。 道:“这小女娃修行不易,你又何苦害她?” 老叟道:“生灵于世,本是弱肉强食,尊驾作为人类,不该擅加插手,当顺其自然才是。” “顺其自然?”江陵笑道:“修行之道,本是逆天而行,无论是你还是我,所行皆逆。既行逆天事,又何谈顺自然?” 老叟也笑了声,道:“说得有理。” 他一回身,就以鱼线在前方的沙地上画了一个圈子。 圈一画成,忽然迷雾顿生。 老叟声音继来:“尊驾既要护她,那就且请走出这三分地来,若能出去,吾自当不留。若是不能,珠且留下。” 言罢,迷雾从中,仿佛长出森林来。 入眼之处,皆青翠盎然。 青翠之下,白骨成山。 跨一步,就见溪流汇河,飞悬入瀑。 丛林恶兽,环伺周遭。 阴暗压抑,纷至沓来。 荷香骇得面无人色,只跟在江陵身后,目不敢斜视。 只听江陵忽道:“以幻象困我,汝可当真?” 老叟声音再起:“尊驾且试之。” 江陵轻笑,安抚荷香,让她闭眼,然后牵住她手,就往前去。 林中,忽然猛虎扑来,利爪奇凶,咆哮震耳。 荷香忍不住睁开眼来,见这骇人一幕,惊叫不断。 拉着江陵,就想喊他避开,可心中太急,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陵却是不闪不避,任凭那猛虎扑中。 然而,那猛虎却是幻影,一扑到他身上,就化成了一股风,当场散去。 之后,树上又落下一条毒蛇来。 这次,江陵挥荡衣袖,就将它卷至一旁。 再往前去,脚下忽然变空,成了一无底悬崖。 荷香双腿发颤,居高而恐。 可江陵还是拉着她,往悬崖跳去。 荷香腿都吓软了,几乎是抱着江陵的腰落了下去。 本以为真要掉到悬崖地下,可下去只半米,就落在浮云之上。 江陵继续前行,八步之后,踏出圈子,一切幻象瞬间消失。 此时再回头来看,方才的悬崖,不过就是沙地上的一道凹坑而已。 荷香也渐渐回过神来,心儿扑通扑通,仍狂跳不止。 再看那礁石上,老叟身影已无。 他倒是说话算话。 江陵的从容之下,却暗呼侥幸。 这圈子看似只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可其中幻象频出,皆以人心而化。 入阵者,每跨一步,皆是在挑战自心。 佛说外魔易度,内魔难消。 人要战胜自我,这般难度,谈何容易? 且看荷香反应,就便知厉害。 荷香的入阵反应,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至于江陵,法眼在目,又有玉玦定心,自然也就不惧外像。 反而,他一眼看阴一眼看阳。 阵中虚幻,早被看穿。 阵中最怕之处,便是最后这道悬崖。 它虽是凹坑,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它是凹坑,谁又真敢往里面跳去? “先生……我……我走不动了。” 荷香瘫坐在地上,小脸煞白,至此,尚为归神。 江陵见她腿软,也未笑她。 便将她横抱起来,又问她:“可是怕了?” 这次,荷香意外的没有逞强,她想了想,很认真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江陵最后拉她跳入悬崖那一刻,她真的是心儿都跳到嗓子眼里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惊魂难定的感觉。 “下次,你或不必跟着出来。” “我……虽怕了,多瞧几次,或就不怕了。”荷香鼓起勇气,态度却仍坚持着。 江陵轻笑:“可以,皆随你。” 回酒楼,又七日。 这天,同样天生大雾。 江陵再次早早起来。 再至海边,今日却是潮水未涨,反而还退却了许多。 他来时,海边人已不少。 往常最显眼的一块礁石上,那疯人马骥,也是来了。 他看着东边,目不转睛。 江陵至他身边时,他忽说道:“这般感觉,有点熟悉。” “熟悉?” “海市之门,又要开了。”他笃定地说。 话落不过三息,东边云霞忽起,三道彩虹交叠凝现。 只一晃眼,一道巍峨高山,再次浮于那海上迷雾之中。 群人观之,纷纭起来。 “看,海市出现了!” “海市又来了。” “今年也是怪了,短短一个月之内,已经出现两次海市了。” 随着海市出现,江陵身上的那颗珠子,也隐隐跳动起来。 像是受到了甚么感应,要从他身上跳出去,向海市直飞…… 181章 吾当乘风起 迷雾深处霞光起, 万鸟飞来拱做桥。 “看,天上竟悬着三道彩虹。” “还真是,罕见的异象啊。” 天边景象甚远,常人只能勉强瞧个大概。 马骥甚为激动,指着那三道彩虹就喊了起来:“天鸟……是天鸟……” 周遭之人,只当笑话。 彩虹就是彩虹,哪里是什么天鸟? 但江陵却也瞧了个目不转睛。 那三道彩虹里,有两道确为彩虹,可第三条,却是一群天鸟搭建。 七彩斑斓的天鸟合在一处,拱成了第三道彩虹。 “好心人,我爷爷来接我了,我该走了。” 江陵身上,那颗珠子终于是跳了出来。 一落入水中,就化成了一条金色鲤鱼,摆着尾巴就疾游而去。 这一幕,周遭之人都未瞧见,他们都被那三道彩虹而吸引。 金色鲤鱼破浪疾行,如一支金色箭矢,要直戳那第三道彩虹起脚处游去。 可才游出二里不到, 海中一道黑影忽来,同时一道巨大的浪花翻腾呼啸,恁是将金色鲤鱼给迫退了回来。 与此同时,那道黑影还追着金色鲤鱼撕咬。 金色鲤鱼不是对手,只能折返而逃。 近了岸边后,那黑影却也不追,只挡在前边,不准金色鲤鱼前往。 金色鲤鱼稍作歇待,忽然趁机又去。 金色箭矢般,要从侧边疾冲而过。 然,巨大黑影,霸者横栏,冲撞过来,与金色鲤鱼扑在一起。咬落它身上鳞片数枚,血也在海中洒起。 另外一边,深海方向,一头巨兽昂起头来,对着那第三道彩虹就冲撞过去。 将那七色天鸟,撞得七零八落。 第三道彩虹,很快就断了一截。 巨兽伸长脖颈,再吞天鸟,第三道彩虹眼看就失了一半。 江陵远看之,惊道:“那是……巨鳌?” 迷雾深处,常人根本难见。但他话一落罢,马骥接道:“不是巨鳌,是巨鳖,那是一只巨鳖。” 江陵甚异之,如此对比,这马骥的眼力,竟然还要在他之上! 第三道彩虹眼看就要消失,金色鲤鱼愈发心急。 可是有着黑影阻拦,她就是过不去,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江陵见状,也就沿着海岸线,向北边走去。 他刚一动身,那黑影也跟着向后缩去,似是惧他。 始终保持绝对距离。 江陵此时也知了,那黑影就是那日的大黑鱼。 而那巨鳖,恐怕就是那白发老叟了。 “阁下能护她一时,难护一世。七日前,老祖也给足阁下面子,望今日,阁下莫要再插手,今日这路,她是过不去了。” 黑鱼远远传音,递来警告。 金色鲤鱼也是急道:“好心人,请再帮我一回,那第三道彩虹若消失,海市之门就要关闭了。” 江陵道:“从头到尾,我也未问过你们恩怨如何。帮你两次,我也仁至义尽。若要我再帮你,那便说明你是何来历,他们又是何来历?若不说个明白,实难相帮。” 金色鲤鱼急道:“我乃黄河龙女,我爷爷是上届黄河龙王,他早已飞升而去。那老鳖和黑鱼,本为我黄河家臣,却欺我年幼,夺那黄河水脉。 曾囚我三年,被我脱困,追剿至此。幸得尊驾相助,我才脱出魔爪,今日海市难得一开,若是错过,怕是要再等数年,才可复开,还请尊驾,再助我一臂之力。” 金色鲤鱼将话说完,那巨型黑鱼也毫不反驳。 由此可见,这说的,应是不假。 黑鱼忽道:“阁下道行虽高,可在水中未必能耐。你我双方各敬三分,当一切安好。水族内事,望勿插手。” 江陵一笑,忽与荷香说了几句,要她回酒楼等着,莫要留在海边。 荷香一直跟在他身后,此时迷雾连天,她一双肉眼,却是什么也瞧不见,也听不见。 江陵方才所言,她也根本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此时江陵叫她回去等,她也毫不耽搁,点头就转身离去。 她走了之后,江陵朝金色鲤鱼招手。 金色鲤鱼蹿波而来,一跃而至他掌心之中。 再看她身上,鳞片脱落了十多片,遍体是伤。她是真的奈何不了那巨型黑鱼。 “你说我水中未必能耐,这话,我倒是不乐意听了。” 忽然他深吸一口气,元池灵力倾泻而出,覆于双足之上。 蓦然起步,就见他在水面之上狂奔起来。 海边,围观者众。此时,偶有留意者,指着那边就惊叫出声:“看那边……快看!” “有人在海上跑起来了。” “他……他竟能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那……那莫是神仙吧?” 众人惊叹,有虔诚者,更是跪下朝拜。 唯那马骥,面容激动无比,望着江陵背影,嘴里喃喃不绝:“异人……他果真是个异人……” 江陵一路疾奔,海平面上,只荡起圈圈涟漪,如那蜻蜓点水一般。 黑鱼见他竟这般跑了起来,忽携巨浪,就要阻挡。 江陵冲入迷雾之后,忽拿出一张画卷,上画金鹏,被他一点,那金鹏双眸发亮。 下一瞬,金鹏就从画里显化,振翅而出。 “去!” 金鹏展翅,翱翔九万里,飞驰而下,两只利爪径直就朝那黑鱼背上扑刺。 抓起血肉横飞。 黑鱼不敌,只得深潜于水。 金鹏翱翔在侧,一路再无所挡。 却在三层迷雾之后,只见那第三道彩虹已失其半。 仅剩最后一小截。 巨鳖昂首东去,大笑曰:“此路断绝,阁下便是通天手段,也难上这接天之路。” 它也不挡,大抵已是认定,无人再能上去。 江陵唤金鹏落下,他一跃而上,落在其背。 金鹏飞去,却才近第一道彩虹,那金鹏就自行消散,荡然无存。 他空落而下,立在海面,目中尽是茫然。 手中金色鲤鱼说道:“海市之门,只能从这第三道天桥走过去,除此之外,其他法子是进不去的。” 可那原本的第三道彩虹,已失其半。 这中间就如悬崖一样,谁又能横空跨过? 金色鲤鱼稍作沉默,从他手中一跃而起,在空中接连三次蹿波。 蹿上百米高空,却又很快骤落而下。 巨鳖笑声犹在,只是远了:“你若有那跃龙门之力,或还可一试,仅凭现在的你,做梦尚且不及。还想跃那天门?” 金色鲤鱼颓然而归,目皆丧然。 江陵朝天一望,忽然说道:“那就,让我来试试吧。” 他再捧金色鲤鱼于手心,然后言出法随,弥勒咒出。 ——【吾当乘风起,去那青云巅!】 言刚落,飓风忽起。 江陵其身如鸢,果真就乘风而起,向着那断裂的第三道彩虹之巅,飘然临去。 182章 阮儿 一股劲,飞上百米之顶,其势不减,还要飘然往上。 巨鳖忽从水下再度浮现,双目怒睁,搅起惊天大浪,昂首就来撕咬。 “安能如此?你安能如此?” 黑黄脖颈伸长百米,往江陵脚下伸来。 江陵回望之,咒令道:“给我下去!” 巨鳖伸头半空,其首忽重逾万斤,轰然落下,坠入海中。 再看江陵位置,他随风轻起,已凌驾在彩虹断桥之上。 “恶奴欺主,还安敢逞凶?” 他朝下斥喝一句,忽放金色鲤鱼于桥上:“现已至桥上,你且去罢。” 海面上,巨鳖咆哮,四足翻动滔天浪潮。 “我要你死!” 只见它法相展开,身体庞大百倍不止,其嘴张开,血盆有齿。 朝上一吸,云雾缭绕,皆成漩涡而下,入它嘴中。 金色鲤鱼在桥上一个不稳,就要落下。 江陵赶忙将她抓住,正想给那巨鳖一个好看。可是,这仅剩的第三天桥,此时天鸟纷散,受到惊吓,都要振翅而去。 桥之尽头,那巍峨大山,随着天鸟飞散,此时也渐为虚幻,似要烟消。 金鲤叫道:“海市之门要关了。” 江陵皱眉,不及多想,带着金鲤突然跨步前冲。 三个闪跃,似撞上一片帷幕,帷幕波纹荡漾,眨眼后,他与金鲤一并儿从彩虹尽头,消失不见。 巨鳖吞云吐雾,此时似吞了半边天空。 可终究差了一步,让那江陵与金鲤进了那海市之门。 恼羞成怒之下,它拍起怒爪,整片海洋,都在震动。 这日,巨浪起,海啸生,忽发大水,沿海村庄淹没过半。 …… 山岳巍峨,大水澎湃。 白鹤与云霞齐飞,日月星辰皆亮在天。 “我感觉到爷爷的气息了,好心人,谢谢你带我进来,我要去寻爷爷了。” 云霞深处,江陵带着金鲤落在一山岳之上。 这山岳下面是一条奔腾的大河, 水脉的气息,让金鲤感到了一丝熟悉,从江陵手中一蹿而起,就落入了下方河中。 江陵还不及说话,金鲤就已没入那浪潮之中。 在它消失之前,三枚鳞片飘然而来落于江陵手上。 鳞片金光璀璨, 只听她水中余音袅袅传来:“三枚鳞片赠你,他日我若成龙,三鳞必偿三愿。” 江陵笑之,朗声道:“好,那我就等你成龙!” 收起鳞片,他欲原路而归。 转身后,只见白雾千里,山河作画,一切都浸在朦胧里。 身后帷幕早已消失,津门港口也早就时空错断,已不在这同一片空间了。 再望长河,金鲤已去,此地独留个人。 “这倒好了!来路已断,我又该如何回去?” 长目远眺,山河对面有一溪涧,此时有一少年身骑白鹿,驱虎而至。 那少年不过十五年岁,所至之处,飞禽走兽皆散。 “好个勇少年!” 既有人迹,便可言询。 江陵再拿画卷,点一白鹤,白鹤化形引颈长鸣。 “去!” 身跨白鹤上,白鹤亮翅滑行,于山巅飞下。 未多时,近那溪涧。 白鹿少年远看他来,也是惊奇。 待白鹤落下,那少年喜声问曰:“客从何来?” 听对方言语善與,江陵心里稍宽。 不作排外便好! “吾从东土,跨幕而来,请问此是何处?可近罗国?” 罗国,便是罗刹国。 江陵看过马骥画记,若进罗国,则可再进二重海市。 届时,也当有法可归了。 却闻那少年笑道:“客人要去罗国?离此处可远哩!” “那路往何处,可否告知?” 少年唇红齿白,掩嘴而笑,道:“罗国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客人欲往,怕是两三年都难走到。” 十万八千里? 竟隔着这么远! “那这是何地?” “这是……客人你且猜来。”白鹿少年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 ‘难道不同海市连接的是不同空间?’ 此地既然不是罗刹地界,那便说明与马骥所去之处,相差甚远。甚至可能不在同一次元。 江陵再观少年,见他眉清目秀,咽中无节,哪里是什么男儿,分明是个女子。 “这倒是猜不出来!” “今日是个好日子,还请客人去【下里】做客可好?” 下里,应是此界某处地名。 江陵本也无甚打算,既得相邀,自是欣受。 “客人好俊的白鹤,那就请随阮儿来吧!” 少年看了白鹤几眼,摸了摸白鹿的头儿,与它耳边轻说了句什么,然后白鹿跃蹄而去。 山涧崎岖,它四蹄走来,如履平地。 去如疾风。 ‘呵,莫是想与我们比试脚力?’ 地上跑得再快,又怎快得过天上飞的? 轻抚白鹤羽毛,它又振翅而翔。 任凭地上白鹿去的迅速,它总能悠然及上,不慢分毫。 穿过山间绿野,一白玉城郭初现眼前。 近临城边,偶见人群,三三两两,或与地劳作,或牧狩而归。 见少年,皆笑语相呼。 叫阮儿的少年忽也高语道:“有客人到哩!” 遥指天上,江陵驾白鹤也轻落下来。 初时,众皆寂语。 不知谁喊了声“男人”,然后路上之人,皆尖叫起来。 “天呐,是个男人……” “竟还真是个男人!” “我们下里竟有男人来了。” 尖声叫语,奔走相告。 群人须臾便尽散去了。 江陵大奇,男人有甚么稀奇? 至于见了要这般失态尖叫? 少年阮儿此时笑道:“我就知道,大家见了客人,必会如此!” 江陵正欲问其因,也忽觉起方才所见者,皆妇女尔。 沿途所过,无一男子。 “大家这会儿必是通知国主去了,客人请随阮儿来吧。” 阮儿驱白鹿就要进城。 江陵却在门外迟疑了:“阮儿姑娘,你们这,到底是何地?” 阮儿这才回答:“客人可知女儿城?这儿便是了。” 女儿城? 江陵只闻女儿国,从未听说还有个女儿城。 正要再问心中所疑,忽闻城中马蹄声起,尘烟滚滚汹涌而至。 透过城门,江陵见到虎背熊腰者,牛高马大者,皆女子。 她们急急而来,口中也在喊话:“男人何在?” 江陵忽觉不妙,赶忙轻抚白鹤,白鹤蹬地而起,就上天空。 阮儿回头喊道:“客人这是何故?都来迎你了呢!” 江陵哑然失笑,至高处才看见,从城中出来的女子少说百人以上。 个个眼冒绿光,争先恐后,如要抢夺至宝一般。 江陵转身就走,再不停留:“忽然想起我还有事,阮儿姑娘,再会了!” 183章 迎客松下昔日客 阮儿只是迷惑,怎刚来,就要有事离去? 可从城里追出来的女人,一见他要走,就如疯了一般,加急追来。 又呼又喊。 江陵见状,愈发不敢逗留。 无论是她们盛情如此,还是别有所图,这般情景,他自问是无福消受。 白鹤升空而远去,从城里追出来的女人也未做罢休,跟着在下面跑了起来。 “可要飞快点了,莫要被她们给追上了。” 白鹤声唳,振翅而过山岗。 地上女人,或骑骏马,或骑麋鹿,跋山涉水不在话下。 江陵飞过山岗,她们就追过山岗。 江陵飞过平原,她们就驰过平原。 锲而不舍,让人心中生畏。 白鹤终是画中之物,法术持久,不过柱香时间。 效力将到之时,白鹤身影开始虚幻,江陵于它背上,也开始坐不稳妥。 刚过平原,至一丘陵地带,白鹤终于散去。 江陵由天上落下,坠入陵中绿野。 那群女人,看着兴奋而叫,发出哦哦怪声,策马扬鞭,来得更急。 为首者,膀大腰圆,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势。 其余者,也都身强体壮,胜过江陵以往所见任何男子。 他忽也想到,像阮儿那么年幼,尚可驱虎过涧,何谈这些成了年的女子。 大抵,等阮儿长大,也会是这般身强力壮,魁梧不屈。 ‘这究竟是何种族?’ 似她们这般想男人都想到疯狂了,若真去她们那儿做客,这副身体,怕是得被直接掏空! “看来,无论是女儿国还是女儿城,都不是甚么好去处。” 眼看马蹄声近,江陵蓦然扭动手上指环。 四周空间扭转,下一瞬间,他就已在十数里外。 至此,也算终于摆脱了那些女子。 山林绿野,走兽遍地。 有白马生翅,有巨鸟生光。 看着生翅的白马,江陵自语道:“这恐怕就是天马了罢?” 那白马一路独行,食野之苹。 豺狼虎豹,遇之则避。 见它如此威风,江陵心甚喜之:“若骑上这马,那天上地下,也就都可去得了。” 念此,便快步逐去。 近了,翻身一跃,就要上马。 白马闻得动静,忽后腿双扬,竟奋朝后方踹来。 它一足之力,可分金断石。 若被踢中,必不好受。 江陵猛然后仰,避开它双腿,然后揪住马尾,一拉之下,借力就坐上了马背。 白马受惊,发足狂奔。 忽而上空,忽而入林,各般折腾,就是想将背上之人,摔落下去。 “如此暴躁作甚?送我一程可好?” 江陵轻拂马鬃,与之言说。 白马不听,去得更急。 风驰电掣之下,周围环境都让人看不真切。 如此,盏茶之后,也不知行了多远。 遥见一山,竟悬在空中。 白马振翅凌空,就要朝那山上飞去。 江陵远看山上似有人烟,不愿近之。 便中途下马,翻身落地。 白马脱了约束,望高空而走,回头瞪他,不复接近。 江陵则摇头而笑:“这般桀骜不驯,可就难招人喜欢了。” 白马气得吁吁有声,飞到他头上,就一泡马尿撒下。 江陵瞧得分明,眼看躲闪不开,他干脆指着白马,言出法随——【回去】! 白马撒下的尿,陡如画面倒转,落到一半,竟原路而归,又缩了回去。 白马下肢一抖,双目似有疑色。 怎刚尿完,又有尿意? 便又朝江陵头上飞来,又将尿液飞洒而下。 【回去】! 江陵遥指白马,又喝一声。 那飞出来的尿液,一滴不留,又一次原路而归,钻回了白马体内。 白马尿之不尽,也看得真切,心之骇然,夹着尾巴,就往那悬浮山奔逃了去。 江陵笑了两声,未再捉弄。 前边忽有清泉成潭, 潭之左侧,有松木一棵。其荫如盖,岁寿百年。 松木之下,黑石之上,卧有一人,身着黑衫,大腹便便。 其貌四方,光足无履,双目紧闭,卧在石上,动也不动。 多瞧得两眼,江陵忽儿认出,这大腹便便者,不正是数日之前,他曾在海边目睹的那位,跨界之者吗? 此人当初,凭空而步,直上云颠。 道行造诣,非同小可。 ‘竟然是他!’ 许是声有响动,那大腹者忽睁开眼来,见江陵在近,目光亦奇:“小友可是东土人氏?” 江陵一身打扮,自不必疑,与这边是迥然相异的。 大腹者笑道:“你怎来了此地?” 江陵笑容苦涩:“纯属意外。” “意外?”大腹者将他重新打量,摇了摇头:“敢骑悬空山天马,这般能耐,恐怕不是意外罢?” 江陵微诧,原来这大腹者眼睛虽然闭着,可刚刚发生一切,他都知道。 大腹者与他比了一个大拇指,道:“但也不得不说小友好魄力,连天马都敢骑,这般胆量,在这长生界,可不多见。” “那马不过桀骜了些,以阁下本事,定也骑得。”江陵说道。 大腹者却摆手道:“能骑是一回事,敢骑则是另一回事;真正而言,洒家是不敢骑的。” 江陵:“为何?” 大腹者笑道:“天马有主,未得许可,便擅自骑之,其主可是要怪罪的。” 江陵:“那天马主人,又是何人?” 大腹者笑容忽敛,再次审量,语又疑之:“小友连天马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江陵摇头:“此番,真是意外至此,非是刻意而来。对这一切,尚不了解。” 大腹者颔首而笑,“原来如此,意外至此,能走到这,你倒也是有些能耐。” 说完,他指着西边:“若往那边去,则是巨人部落。黄金巨人,吃人不吐骨头。人若去之,九死一生。” 又指南边:“若往那边去,则是女儿城落,那的女人,啧啧……” 江陵见他对这熟络无比,也就好奇问他:“那女儿城的女人,又当如何?” 大腹者笑道:“女儿城,是容不得男人的。男人若至,她们会热情相邀,激情相待。可在盛情招待之后,她们便会将男人分而食之,分寸不留。” 江陵听得一震,庆幸那时走得果断:“为何如此?” 大腹者耸肩道:“你问我,我也不知。只能说习俗如此,如之奈何?” 184章 机缘自取,风险自担 “前辈刚才说这乃是长生界?此界何唤长生?” “长生界,便是长生之界;修道飞升之后,归入三十三重天,这长生界便是其中一重天。所谓长生,源于此界生灵都是岁龄悠久。随便一物,都可活至千岁以上。曾有不少生灵,都归入此界。” “既然此地唤作长生界,那东土之地,又唤什么界?” “自然是人间界。” “进得此界,该如何出去?” 大腹者笑道:“自然是如何进来,便如何出去。” 江陵朝周围一望,道:“从人间界进来,凭的是海市之门大开,可此界未见湖海,想要再开海市,怕不容易。” 大腹者道:“问题不大,少则两三月,多则七八月,总会出现的,再不济,一两三年,也终会再临,届时便回去即可。” 江陵听得苦笑不迭,要等着么久,你就不着急么? “前辈,似毫不着急回去,不知前辈此来所谓何事?” 大腹者微微一笑,本不愿说,但心思忽动,他又捻须说道:“既你也来自人间界,那不如就随洒家一道吧。洒家带你寻个大造化,届时,你我再一同回去,如何?” 江陵颔首:“若能如此,再好不过。” 见他答应,大腹者便招他到树下躲着。 随后,他又闭目沉睡,也让江陵尽量歇着。 可江陵哪里睡得着? 便是打坐,也坐不安稳。 主要是此界全然陌生,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他可做不到心无旁骛的打坐冥想。 前边水潭里,时有猛兽饮水。 豺狼虎豹不在话下,更有一些叫不出名来的凶猛之兽。 被这许多猛兽环伺,大腹者却能睡得香沉无比,也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自有其笃。 第一日,就这般过去。 第二日,仍旧如此。 在这期间,大腹者只闭目而睡,也不吃喝。 江陵已是难忍,就猎来一只七色锦鸡,潭边除毛,依火而炙。 待香味发散, 大腹者闻味而醒,见得江陵手捧烧鸡,不由是口舌生津,大为意动。 “前辈可要吃点?” 大腹者暗咽其沫,面上淡然:“小友倒是有着一门好手艺,只是洒家早已辟谷,食与不食,并无区别。你自个享用,不必管我。” 大抵是瞧着那锦鸡也就巴掌大,便是讨要,也分不得多少。于是,干脆就不开这个口了。 可他内在谗样,却未逃过江陵双眼。 轻轻一笑,也是随他。 说起来,修炼之道,分内练和外练。 内练其神,外练其体。 神有五段,从【一元初始】到【五气朝元】。 体有三段,从【食五谷、足睡眠】到【食蜜露而少眠】到最后的【服气而辟谷】。 这大腹者,既已能辟谷而服气,便说明体躯之练已至臻顶。 ‘体躯之练已至三段,恐怕他神练境界,至少也是三花聚顶之阶了。’ 第三日,阴雨来袭。 第四日,花香明媚。 大腹者仍是不动,只是在闻到花香之后,就告诉江陵,日期近了。 江陵也不知他所指何物。 又继续等。 到第五日,江陵也能做到心无旁骛,不管春秋了。 那些豺狼虎豹前来饮水,从未向人靠近过。 或许此界的人太过凶悍,早给它们心中造成剧烈阴影。因此,便是江陵和大腹者毫不防备,它们也从不敢靠近分毫。 一连等到第十日, 这日,大腹者主动醒来,也唤了江陵一声。说了句,该动身了。 江陵也不知他要作甚,问了,他也神秘未说,只说让跟着便是。 “能在长生界,碰到洒家,算是小友你的幸运了。今日,你甚么也不必问,只需跟着,此间造化,必大得超乎你的想象。” 见他一派得意自笃,江陵也真就不再多问。 却是随他躲躲藏藏,一路鬼鬼祟祟。 最终,是到了那悬空山下。 只见山下,桃木成林。 那桃树之上,也已挂果。 只是果子甚小,不过弹珠般大。 一到此地,大腹者就兴奋起来,忙与江陵打手势,与他小声说道:“地方洒家已到你到了,至于机缘,就要看个人运气了。” 江陵会意,道:“前辈说的,莫非就是这桃子?可这般大小,也吃不得罢?” 大腹者道:“若等到桃熟,那可就没你的份了。如今虽是初挂果,可也拦不住有些果子早生片刻,只要稍大如李,便可摘之。但话可说好,机缘自取,风险自担,若被发现,你我则各自跑路。” 江陵其实没想过什么机缘不机缘,他只想从此界离开而已。 “那如何从此界离开?”他问。 大腹者也终于相告:“你我之前所等之处,那水潭下面有一井口,若要离开,你钻进去便是。” 这话说完,他已不等江陵,兀自跑进了桃林,四处扫视起来。 ‘原来出口就在那水潭下面?’ 江陵失笑一声, 这大腹者明明知道这个出口捷径,却早不说晚不说,这个时候才说。 ‘大抵是想拉我来这里分担风险罢!’ 看着桃林满春,花开才落不久,满树的桃子,真个是太小了。 ‘不过,来都来了,虽不知这桃子有何作用,但摘几个回去,也是不亏。’ 于是,也冲进桃林。 大腹者往右边去,他则往左边去。 偶有桃子稍大分毫,也不过是大拇指般。 “这明明只是刚刚挂果,怎可能找到如李子般大小的桃子?” 念此,他也不管那些,便是大拇指大小的桃儿,也一并摘了。 摘了十七八个后,倒也终于在一颗树上,碰见了一个鸡蛋大的桃儿。 不由分说,立马就摘了。 也就在这时,天上风声乍作。 江陵抬头去望,只见云丛里,竟有天人在飞。 那人长有双翅,长发飘有数米。 厉声而啸,风雷齐响:“何方贼人,敢盗吾之蟠桃?” 雷鸣声起,闪电横生。 江陵吓得一跳,不由分说,就在原地扭转了手上的黑色指环,空间一阵扭曲之下。他就已经遁到十数里外。 天上那羽人俯冲而下,风雷并济,携伴其身。 一落地上,见树下为空。 忽是惑然。 人呢?怎眨眼就不见了? 再闻另边,亦有羽人发怒,追逐另一盗客,雷鸣阵阵,动静不绝。 185章 错失良机 树下清潭距离悬空山,约莫三十里远。 江陵从山下脱离,便头也不回,径向树下清潭而往。 待至树下时,忽而瞧见远处雷鸣电闪,砸得地面烟尘滚滚。 一灰溜溜的身影,竟化奔狼,疾冲至此。 他累瘫在地,喘息两口,才复作人形。 江陵见他正是那大腹者,狼狈一身,背上血淋淋的,伤不在少。 他也瞧着江陵,见之毫发无损,也大是惊异,可也来不及多言,他抢先就从那水潭跳了下去。 江陵紧随其后,钻入水潭,游至底部,果见有一口绿色的水井于清波里徜徉在下。 大腹者,看着身肥体胖,逃窜起来,却也灵活。 抓住井口,一钻而下,人就从此消失。 江陵亦跟其后,也钻入井里,下一秒,他只觉得一股奔腾浩浪滚滚袭来。卷着自己,在暗涌里横冲直撞。 水中呼吸难用,可他身上有一物,忽然散发荧光。 他拿将出来,正是当初鱼女所赠之珠。 此珠,至今为止,他尚不知作用为何。 此时见它竟能在水中生起感应,刚拿在手里,四周激流突然就自行散去。 “咦?” 当激流又来时,他又手握珠子,往前扫去。那激流又是当场稀散。 ‘原来这珠子竟能化去水中激流暗涌。’ 但握在手中终是不便, 他朝上望,自己此时所在之地,似是深海之底,距离水面,尚有大段距离。 干脆他就将珠子含在嘴里,然后手脚并用,快速朝上面游去。 却刚将珠子含入嘴里,一种奇异的感觉,就从那珠子上弥漫开来。 先前江陵还得在水中憋气,可是这会儿,他似是呼吸自如,再也不必受这无氧之困。 ‘这……鱼女之珠,竟然还有这般功效?’ “主人,在水里且让我来帮你。” 聂倩此时也从他身上爬出来,法身展开,变成巨大白蚌,载着他就如离弦之箭,速度更疾。 江陵骑在白蚌上,也不得不感慨,这在水里,还是得仰仗水族之力,才是便捷。 光凭人力,要游上去,费劲不说,效率也是极慢。 须臾后,他浮上海面,一露出头来,见晨光初亮。 东边海天一线,刚刚浮起一抹鱼肚白来。 他多望了几眼,也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已经回到人间界了。 一感到海下又有人来,聂倩悄无声息缩小了法身,重新钻回了他的怀里。 一黑胖人儿忽冒出头来,一张嘴,就呕出大量海水。涕泪横流。 浑身湿漉漉的,须发皆乱,满身狼狈。 这与初见他时那般风姿潇洒,大为迥异。 大腹者呛了几声,终开口道:“小友,你倒是跑得快,不但在里面跑得快,到了外面,还是跑得那么快。” 边说边游,爬到岸边,他整个人似已累瘫,躺在礁石上,便再也不想动了。 江陵也爬上一块礁石,笑道:“大抵是人瘦点,或就会跑得快点。” “你这是拐着弯儿说洒家胖了?” 大腹者闭着眼在喘气:“此番却是亏大了,没摘到桃子,反而浪费了诸多法宝。可惜啊,若非洒家多带了几张替身符,这次,还真就得把命给搭在里面了。” 说完,他问江陵:“小友,你在桃林可有收获?” 江陵反问道:“那桃,明明未熟,摘了却有何用?” 大腹者听他这般问,一脸怪异道:“你不会一个也没摘吧?” 毕竟两人不熟,江陵自不会完全兜底。 况且大腹者带他去摘桃,本就是想拉他分担风险。 既如此,他这边也自该有些保留。 就道:“我看着那桃子都没熟,也就没摘。” 大腹者听他这般回答,痛拍大腿,一脸惋惜:“你……错失良机,简直是错失良机啊!” 江陵:“何解?” 大腹者道:“那可是长生界的长生桃,吃一个,可涨甲子年华;我费尽心机,等了十多年,才等到这么一次机会进去。你倒好,我带你去了宝地,你竟空手而归!” 江陵听罢,也作惋惜状:“那桃子,竟有如此功效?前辈何不早说,若我早知此事,那就不管大小,摘他两三袋子。” 大腹者听着失笑:“还两三袋子?得了吧,能摘一两个,就已算幸运了。太小的,没效力,也不说摘了没用,顶多吃了会让人远离一些小病小患罢了。只有个头长到核桃大小,才算稍有作用。一颗成熟的蟠桃,能增人甲子寿命。半熟者,至少也有三十年华。” 江陵惊讶着,原来那桃子,有这般功效。 “那前辈可有收获?” 大腹者手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颗桃儿来,只如鸽子蛋大小:“唯有这颗了,这般大小,或只能增寿十年。可饶是如此,拿回人间界来,也仍是无价之宝啊。” 他长声作叹,没有多少欢喜。 大抵是在长生界用掉了太多法宝,才换得这么一颗小桃,或觉不值。 江陵:“既然成熟的蟠桃效力更好,那前辈为何不等它成熟了再去采摘?” 大腹者道:“你以为我不想?那蟠桃再大一些,便会有天人镇守,到那时,你连桃林边缘都进不去,还谈什么摘桃?且,去往长生界的路,也不是随时都有的,这津门海市,我可是等了十多年,才等到一次。” 说到这,他从礁石上站了起来。 口中还是惋惜非常:“难怪你在里面跑得比我还快,原来是一个也未摘,你呀,确是可惜了。” 江陵道:“或许,我是与之无缘吧。” 大腹者哈哈一笑:“也对,万事皆缘,你无缘,我也无缘。罢了罢了!” 说完,他大笑着就跳上水面,龙行虎步,挥荡着衣袖,大步走了。 也未说什么再会的话。 江陵望他离去, 脚不沾水,每次踏步,只溅起小圈涟漪。心里也不由赞之——这胖子,好俊的轻身功夫! 二人相遇至今,互未通名,有此经历,也算妙缘。 待大腹者背影消失,江陵也看了眼自己此行收获——【长生桃十九个,十八个小的,一个大的。】! 那些小的,几乎个个都有鸽子蛋大,最大的,能比之核桃。 ‘如此看来,我此行,倒是不亏了。’ 收起桃儿,沿岸向西而行。 一刻钟后,东方大亮,照得碧空万里。 他登高西眺,隐见津门在望。 ‘原来,这儿距离津门并不遥远。’ 186章 好自为之 和风轻起,码头边,游人商旅络绎往来。 在最靠近海边的一个摊子前,一姑娘神色微赧,走将过来。 摊主见她,似已经熟络,就问:“姑娘,是你啊,又是一份面茶?” “嗯。”姑娘小心翼翼拿出钱袋子,抠着算着取了两文钱递与摊主。 摊主接钱,也叹一气:“你这姑娘,这一日三餐,都吃面茶怎行?” “不妨事的。”姑娘微笑摇头,买了面茶,就往旁边礁石上坐着。 摊主此时不忙,也就与她谈聊起来:“姑娘你在这儿,已经守了十多日了,每次天一亮就过来,天黑才舍得回去。 这十多日来,其他东西也不舍得买了吃。天天光吃面茶,便是再硬的汉子,也顶不住这样。你是在这等你亲人吗?” 姑娘望着海上:“等我家先生。” 摊主一听,果然是在等人。似姑娘这般的,他也见过不少。 但出海者,往往都伴随着巨大风险。 很多人,去了就回不来了。 便是在海边苦等,也等不出个结果。 摊主想劝姑娘,莫要再等了。 要回来早就回来了,何用等到现在? 但看姑娘愚痴,也不忍伤她期待,也就摇头未再多语。 不多时,姑娘忽然站了起来。 遥遥地看着海面,心一激动,手上面茶也掉落在地上。 摊主见了,忙问:“小姑娘,怎的了?” “先生回来了。”姑娘声音一喜。 摊主朝海上一望,此时根本没有船只回来。 正要说话,突见那姑娘已快步跑了出去,沿着海边,循向上游。 那上游海湾处,江陵从一乌篷船上走了下来,回身与船家谢过。 方才他顺岸而下,逢此船经过,船家善心,愿搭他一程,这也就顺带下来了。 刚落地上, 他就见一倩影匆匆跑来,一张笑脸,欢欣而乐彩:“先生。” 他伸出手来,替姑娘抹去唇角的芝麻碎:“这倒是奇了,你怎知我今日回来?” 姑娘羞赧,垂头道:“心里觉得先生今日会归来,便就来这等候,未想,真把先生给等回来了。” “这几日,你身体可还好?” 不知是不是那日淋雨还未好全的缘故,荷香脸色看起来,颇有些蜡黄。 “挺好的。”她垂着头,双手局促地在小腹前抓着衣角。 “那就随我一同回去吧。” “嗯。” 刚入城,经过一小客栈,荷香忽支吾着让他稍作等待。然后她进了客栈,取了个小包出来。 那包袱装着她的衣着物什, 取出后,她羞歉着说:“先生,现在可以走了。” 江陵眉头微皱:“你如今住这?” 荷香强笑着说道:“我想着这里近些,可每日早些出城等先生。也就搬到这来住了。” 江陵略释,未再多言。 在重回明月楼时,刚要入店,一伙计就拦住荷香,与她说道:“你怎又来了?” 荷香局促尚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陵说道:“怎的,这难道不让来?” 伙计将他打量一眼,说道:“你们先前住店,是因为段府之前是付了账订了房,可如今段府没有继续付钱了,若要续住,那你们就得自己交钱。” 听了这话,江陵看向荷香。 荷香支吾着,也终于开口:“七日前,老夫人曾遣人来寻过先生,一听先生出了海,他们……他们……” 江陵呵笑一声:“一听我不在了,就立马不给招待了?” 荷香摇头解释道:“他们……他们以为先生不会回来了,这才……如此的。” “所以,你是被赶出去的?” 荷香垂头不言。 她只是个丫鬟,即便恢复了良籍,可在段府的眼里,丫鬟就是丫鬟。 既然江陵不在,那这高档酒楼的客房自然不会拿来供着一个丫鬟。 江陵:“这几日,你可是受了委屈?” 荷香咬着嘴唇,轻轻摇头。 “那段府那边的人,可否说过什么难听的话?” 荷香依旧摇头。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其眼眶早已泛红。 音似哽咽道:“他们只说先生不会再回来了,且先生不会要我了……” 话才出口,满怀委屈,便再压不住,随着眼泪一并儿落下。 他人有这般猜想,其实也不奇怪。 《琵琶行》里就有提到“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荷香只是个丫鬟出身的平民女,像江陵这般的能人,不过就是见她年轻貌美,几日新鲜的喜欢而已。 待新鲜劲过,还真以为,他能将你捧在手心当珍宝? 厌了,就随意丢弃了。 初听此言时,荷香也心有恐怕。 但她心中,还是怀着期待与信任。相信江陵一定会回来的。 可之后一日日的等待,一日日的落空。 她看着坚强,实则夜里不知哭过几回。 白日里,不舍用钱,是怕钱财花光了自己就要流落街头了。 便是住店,也是在客栈柴房落住,因为最便宜。 江陵也给过她钱,但她更不舍得去用。 这些天用的,都是她以往当丫鬟攒下来的银钱。 见她哭得伤心,江陵也再次感慨,在这重男轻女的时代,女子一旦失了附属,那真是命贱如草芥。 替她抹去眼角泪水,柔声道:“不哭了,他们说的不对,我可不是哪种会随意将荷香丢弃的人。” “既然这里让人不开心,那就不住这了。” 江陵想了一下,道:“不如,我们今日就去京城可好?” “嗯。” 荷香眨眨眼,乖巧的在旁点头,只要不丢下她,去哪里都行。 于是去了车坊租赁马车, 将要走时,段府一仆人匆匆寻了过来。 见江陵果真归来,大喜颜色。 笑道:“江先生果真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这几日头疼又起,别的郎中,还真是看不准。如今,连鸡血也无作用了。还请先生,再去给老夫人瞧瞧。” 江陵却未答,只带着荷香上了马车。 那仆人一脸惑色,见马车起梯要走,且向北边去,他忙追问道:“先生这是要去哪?老夫人,正等着你呢?” 马车启行,江陵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你们以我未归,便作轻慢,如今有事,又来相求。我之前施救两次,已偿其恩,往后如何,你们好自为之罢!】 187章 大器晚成 “江先生……江先生……” 仆人在后面追喊,马车疾行而去,过了几道弯,便再听不到。 马车里,荷香容色忐忑,欲言又止。 江陵道:“你是担心老夫人安危了?” 荷香摇头,道:“先生不救老夫人,万一将来大官人怪罪,或对先生不好。” 江陵笑道:“我又何须怕他怪罪?” 荷香沉吟道:“先生,其实……段府,大有来头的。” “甚么来头?” “大官人妹妹,如今在宫里为贵人,因此,段家也算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又如何,于我眼中,与常人并无不同,不必在意。” 荷香还想再说,可忽然想到那日江陵在海边的神仙手段,心中所担,又渐自释然。 江陵却在想了一下后,忽道:“你说段大官人的妹妹在宫里为贵人,那这么说来,他在东海捕抓人鱼,就是为了献给他妹妹?” “人鱼?” 荷香一脸茫然,似还从未听过人鱼这个词。 “先生说的是在荒岛上捕鱼的事吗?” “嗯。” “大官人遣人在荒岛捕鱼,我这是第二次去了,他确是每年都会去一次。如有收获,也的确是往宫里送去的。但捕抓的到底是什么鱼,我们当丫鬟的,却从未见过。只知宫里的贵人十分喜欢,有时候大官人还会一年去两次。但并不是每次都有收获。” 江陵颔首,无怪那日船一靠岸,段大官人就先行一步去了京城。 大约是想趁着新鲜劲,给段贵人送去罢。 “那段贵人在宫里,可是颇受宠幸?” “这倒是不知,至少我们当丫鬟的,不怎知晓。但从每年段家得到的赏赐来看,那段贵人理应是颇受皇帝喜爱的。” 吃了人鱼肉,能久葆青春。如此拼命去保持美丽,无非为了讨那皇帝欢心。 只是,人鱼肉在保持青春的同时,亦有肉毒伴随。 以它来保持美丽,乃是饮鸩止渴,到头来,镜花水月仍是为空。 “据说,大官人今年也做了安排,下半年时,应会被安排做官。” 有这份裙带关系在,他要做官,自是不难。 “说起来,当日在船上的蔡夫人,你可认得?” 荷香一听“蔡夫人”三字,忽然又垂下了头来,结结巴巴道:“我……算是认得。” “怎了?蔡夫人很凶么,一提起她,你这表情如此奇怪?” 荷香头儿垂得更低了,见江陵一直看着自己,她眼神躲闪不过,只得抬头起来,忽保证道:“先生放心,荷香不会乱说的,当日船上听到什么,也定不会告诉第三人。” 江陵略愣, 原来,那日船上动静,竟被荷香听了个真切。 ‘也对,那日她就住在隔壁。’ 聂倩那日说,蔡夫人叫声颇大,夸是夸张了些,但隔着一堵木板墙,能够听到一些声音,也并不奇怪。 江陵:“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段大官人与那蔡老,交情如何?” 荷香:“大官人的父亲与蔡老曾是同窗,大官人也算是蔡老的半个学生。” “那你可知那蔡老,原先是个什么官儿?” 荷香摇头:“只知道是大官儿,具体是什么官,便不清楚了。前些年,他被人弹劾,罢了官,如今启复,应又是大官儿。” 津门去往京城,陆路二百余里。 此去官道宽敞且平坦,赶车人说,若路上无阻,那两日便可抵达。 第一日, 车行无阻,十分顺利。 第二日,在临近京城时,反而受了些阻碍。 原因便是难民颇多,他们衣衫褴褛,沿路乞讨,更甚者,已是易子而食,十分潦倒。 每当有车马经过,他们都会跪拜在旁,请求施舍。 但所有过路者见了,皆是加速驰过,断不停留。 江陵见了,也未去烂发好心。 只与那赶车人闲聊起来:“这京畿之地,怎还会有如此多的难民?” 赶车人嗐了一声,道:“没办法啊,去岁大旱,许多地方颗粒无收,加上之前洪灾,不少村庄被毁,还有些地方更是生起了瘟疫。 瘟疫一临,自然是搅得人心惶惶,这些人没得吃了,就都想往京城去向天子讨食。 可天子哪里会见他们? 达官贵人们更是生怕他们把瘟疫带进去,这才连城门都不准他们进。 这情况啊,每年都有,咱早已见怪不怪了。” “也没个官员来安顿?” “安顿个鬼,这里未出事还好,若出事,比如瘟疫若在这发生了,那这些人定会被全部绞杀,一个不留。” 赶车人话匣子一打开,心中怨念也压不住:“再说了,西北战事听说又要开启了。以前,我们还有古老将军,能跟他们干一干。可去岁,古老将军旧疾复发,一病不起。如今啊,那些达官贵人,定是忙着向那外族进贡求和呢。” 朝中之事,江陵这具身体的原本记忆,也是略知。 近两代来,朝里都是重文轻武,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内斗不止,外侵不休。 朝内拿不出力量去抵御外敌,每每也只有认败求和,割地赔款。 直到二十年前,朝里武将出了个古齐峰。此人大器晚成,四十岁,才由偏将转正。 更是因为一次遇袭,主将被杀,他带着剩余士兵,因地制宜,发动了反冲杀,拿了个大获全胜。 由此才立了大功,被皇帝看重,升为将军。 在他领军之后,朝廷军队确实也打过几次漂亮的胜仗。 也让外族安安分分的蛰伏了这十多年。 可岁月终是催人老,如今的古齐峰已六十多岁。 在他之后,朝里已无第二个能拿得出手的善战骁勇之将。 如今,他更是旧疾复发,卧床不止。 这般情况下,朝廷或也只有如以前那般,一旦战事爆发,只能认败求和了。 “而且,我听说,蔡永宁被复起了。这老鳖孙,当年就是求和派,是古老将军弹劾,才把他赶出了京城。如今,古老将军卧病不起;这老鳖孙,立马就被复起了。他一回来,必是要代表朝廷,去跟外族求和的。” 赶车人越说越气愤,拍大腿道:“想我泱泱大朝,人才济济,就是那些腐儒害的,治国治国不行,打仗打仗不行。再这样搞下去,这朝廷,说不得就要易主了。” 188章 杀光杀尽 江陵讶异,这赶车大哥胆子倒是不小。 这话,若让那当官的听到,怕是不说二话,就要抓去下牢,治个大不敬之罪。 “京畿之地,当是慎言才好。”他提醒道。 赶车人却有些收不住,道:“男儿当有血气之勇,若那些当官的稍微有些血性,我朝何至于此?去岁霜序,青州、徐州两地,义军六起。携势最大的【西门军】差点就要打到京城来了,可惜可惜,领头人运势太差,征伐中害了破伤风,不治而亡。他一死,【西门军】群龙无首,最后被朝廷招安的招安,击败的击败。 啧,若是当时真打到京城来,或许如今,就是别样天地了。” 江陵听着,只是笑笑。 自古至今,民间反者,不在少数。但能成大气候者,却是屈指可数。 要么得势而膨胀,要么格局不够,大而自溃。 江陵虽未听过【西门军】,但从其首领一死,其军立马崩散来看,其势悍勇不过也就是一时之威而已。 即便首领活着,也必难成就大事。 另外,如今永朝应还气数未尽。 待气数要尽时,自有妖魔乱舞,天下缭乱不堪。 此时多作忧虑,也皆是多余罢了! 赶车人冷静后,也未再多语。 江陵:“天下大势,当局者不上心,平民再忧也是枉然。” 赶车人:“客人说的是,忧虑太多,也确是枉然。” 马车忽然停下,前路已是不通。 江陵坐在车外,不由长身站起,见前面难民成集,人头攒动之下,最前方更有哄闹争吵之声并起。 赶车人颇有经验,干脆停下,不再往前。 这种混乱的地方,一旦着急,人群乱了,反而会将你冲个七零八落。 更有些人,还会趁乱作恶。 同一路上,其他行路者,至此也是纷纷停下。 前方吵闹须臾,忽变激烈。不知谁喊了声“杀人了”,然后妇孺轰散,难民中的男子,一个个竟是义愤填膺,恼怒着就一并往前冲了去。 越演越烈之下,见血者不在少数。 终是城内出了官军,围剿之下,只一炷香时间,就让此地还了清静。 再看前方,老弱妇孺哭声成片。 之前那些血勇男子,此时一个个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几人,更是被官军以绳索栓之,便是死了,也要拿鞭子抽打一遍。 尸体成片,血流成河。 官军恼怒未消,思虑片刻,干脆号令,要将周遭妇孺一并杀光。 此令一下,难民四散逃窜。 官军悍勇,追上就杀,不管老人小孩,皆为刀下之鬼。 城外难民,约有五百之数,此时已有大半殁于刀下。 行路者皆是望之心寒, 赶车人见状,更是面色含怒,似感同身受一般。 一老妇带着孙儿朝这边跑来,身中三刀,于三丈前,栽倒在地,再也未起。 那孙儿才一岁大小,早就被吓得哭叫,不知所措。 赶车人犹豫再三,终是没能忍住,跳下车去,就将那孩子匆匆抱了回来。 见江陵,他告罪道:“客人见谅,实见不过这等可怜事儿,若官军问责,我一人承担便是。” 江陵也不言语。 待须臾,难民几乎死尽,官军策马过来,瞧了几眼被拦在此处的马车与行人。 见赶车人怀中孩子,衣着脏乱,哭闹不止,就问他:“这孩子是你的?” 赶车人忙点头:“正是小儿,家中无人帮带,只能由我带着。” 官军再瞧其他人,一一审去。 边上诸人,此时也未举说,大抵都是心存不忍,动了恻隐。 “前面要略做清扫,你们就在这再等着罢。” 官军丢下这话,就策马走了。 等待中,江陵也忽听周围有人谈论方才动乱之因。 原因竟是城内跑出几条狗,它们在争夺着一只肉包子,到了城外,打斗中肉包掉在了地上。难民见了,自是捡起来吃。 可这一举动,让那狗主人见了,顿时不喜了。 追将出来,就将那难民打翻在地,且往死里捶打。 其余难民见不过眼,也就出来帮衬,狗主人恼怒,一个失手之下,就将那难民给打死了。 出了人命,其余难民自是不让他走。 狗主人却杀红了眼,拔出刀来,又是连杀三人。 其余难民也顿时发作,进行反击,打伤了狗主人。 最后狗主人在随从的保护下,狼狈地溜回了城里。 没过多久,狗主人就带来了官军,官军为他出气,直接就对难民展开了绞杀。 “那狗主人甚么身份?端的是残暴无比。” “嗐,你是不知道,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宋衙内,他爹便是那兵部侍郎宋兴德。这些难民也是眼瞎不识人,惹谁不好,偏偏惹他。这一惹,直接就害了几百条人命。” 也有幸灾乐祸者,道:“死了也好,这些难民天天守在这,乌烟瘴气,如今死了,也可还这里一片清静。” 约过了半个时辰,前路终于是放行了。 那些难民尸体,大抵是拖到边上林子里去埋了。 路上的血迹,也被水给冲淡了。 赶车人怀中孩子,哄到此时,竟也睡了。 他就盘膝而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缰绳。 再次启车,过城门时,江陵也终是见到了宋衙内。 他似十八年岁,穿着华贵,正端坐一旁,光着膀子,一随从拿着药酒在给他擦拭着。 随着他一声痛叫,赶车人怀中的孩子,忽被惊醒,止不住就哇哇大哭起来。 宋衙内膀子淤青,应是方才被难民殴打所致。 听得哭闹声,他烦躁至极,开口就骂道:“哭哭哭,哭什么哭?再哭一声,老子撕烂你得嘴。” 赶车人忙哄孩子, 但他终不是孩子亲属,轻易岂可哄住? 宋衙内躁怒不堪,指着那边,就喊了起来:“去去去,去给老子将那毛孩子嘴给撕了,吵得老子心烦。” 两个狗腿子,得令便朝马车走来。 赶车人立马急了,哄也哄不住,在这城门口,他便是想发作也发作不得。 宋衙内身边不但有狗腿子,还有官军守卫在侧,他一旦有反抗之举,怕是不等动手,就要被乱刀刺死在地。 不由心中嗟叹,这孩子难道真是福浅命薄?应绝于此? 就在此时,江陵忽然伸出手来,拍在孩子后背,轻声道:“莫哭莫哭,且再睡会。” 声音刚落,那孩儿就如心愿得满,眯着眼睛果真就困了过去。 赶车人不禁大奇, 而那两名狗腿子,此时刚到车边。 不等他说话,江陵已经丢出一银锭与那两人说道:“孩子不懂事,还请见谅,现已不哭,且请饶恕则个。” 两名狗腿子拿了银钱,对视一眼,给了个“算你懂事”的眼神,便折返了去。 江陵也立与赶车人示意,让他赶紧离去,莫要逗留。 赶车人急忙应诺,驾着车,就穿过城门,进去了。 189章 恶犬 “客人要在哪里下车?” “附近若有酒楼,靠边停着便是。” “好嘞。” 百十米外,就有酒楼一家,但赶车人却未停下,而是驱车特意又走了一程,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前才停下。 “这京城之地,宰客的黑店却是不少,客人身份尊贵,以后住店,最好寻那大一点的酒楼落住,方为省心。” “有劳了。” 江陵带着荷香下车,正要付那车钱,赶车人忙摆手道:“车钱就不必给了,方才过城门时,也多亏客人出手。若不然,这孩子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江陵却还是将银钱塞了给他:“一码归一码,你从津门将我们送到这,颇为不易,这点银钱,理当收着。你也莫要推辞。” 赶车人听他这么说,歉笑着,终也收了下来。 “这孩子,欲做何打算?”江陵问他。 赶车人道:“或也是注定有缘,我四十未娶,此生或是光棍一身。养着他,以后或也老有所依罢。” 江陵点点头,这孩子能遇上他,也确是幸运。 正要作别,赶车人忽又将他喊住:“客人贵气不凡,今儿这孩子也亏你一哄,才免了一难。不如就由客人为他起个名字如何?” “让我起名?” “我们哪儿有个习俗,让贵人起名,好叫孩子沾点贵气。倘若客人不愿,便作罢了。” 江陵道:“兄台姓甚么?” “姓方。” 江陵见孩儿破衣上,有腊梅一朵。便道:“这孩子生而无依,但愿将来不会卑为人下,当有梅花傲骨,越于苦寒,越为奇香。自强不息。既如此,便取【腊】字为名,就叫【方腊】吧。” 赶车人默念了两声,喜上眉梢:“方腊,方腊,这名字听着贵气,多谢客人赠名。” 抱着孩子,便牵马而去。 (注:本质上,是架空世界,朝为永朝。为添点故事色彩,便有此节。看官只当故事看着便是,莫要历史带入,终究这是仙侠鬼怪小说,非历史正向。) 江陵带着荷香也入了酒楼,点了一桌酒菜,慰劳风尘。 待得须臾,那宋衙内竟也到此。 一路骂骂咧咧,心中怨气仍是未消。 边走,边往两奴才身上踢打:“若非你等保护不力,老子岂会受伤?” 两奴才哪敢说不?只得喜脸相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们三个才进得酒楼,后有两条恶犬,也尾随而来。 恶犬趾高气昂,摇头摆尾。径直而入,连那伙计都得客气招待着。 宋衙内落座后,口中哨子一吹,那两条恶犬得其旨意,忽然追着一女客,就对着扑咬,将她罗裙给撕落。 露出了身体, 女客羞愤欲死,亲友忙作帮衬,替她拾起罗裙,匆匆而走。 宋衙内哈哈大笑,心情这才转好。 许是玩不尽兴,又看边上妇人,再吹口哨。 那恶犬知晓其意,再次扑咬,吓得那妇人哭叫连连。 她丈夫在旁忙作求饶,宋衙内却是置若罔闻。 直到妇人衣裙撕碎,他才拍手叫好,唤回犬来,喂以肉食。 有此两例,其余女客,纷纷离去,不敢逗留。 酒楼这边,念其身份,也不敢多说不是。 有伙计出于善意,还会悄然示意让客人尽早离去,或是上楼作食。 莫要与这宋衙内正面冲突。 原本用餐时刻,酒楼客不在少。只这一闹,便只剩下三两桌了。 荷香看着恶犬,望而生畏。 她自小与人为奴,见过霸道跋扈者也是不少,可要与这宋衙内比,那当真是流萤比日月,多有不及。 其他女客退去之后,此刻这一楼里,只剩她一人了。 且那宋衙内目光若有若无,此时也似朝她望了过来。 她心有忐忑,就轻轻唤了声“先生”。 江陵却一副泰然,只笑着夹了一块驴肉给她:“这京城凉菜,做的倒是可以,你且尝尝。” 荷香“嗯”了声,拿起筷子,心里却怕着那两犬,坐也不自在。 江陵道:“无须怕它,且放松就是。” “噢!” 荷香应了一声,终还害怕。 江陵便让她过来,与自己同坐。 当坐到了江陵身边,荷香终有了几分勇气,可持筷用食。 也在这时,宋衙内笑笑,口里吹哨,号令又起。 那两个奴才,也笑着观之,意有所期。 要说方才女客与妇人,都是姿色平平,让狗扑咬只是玩闹。 那眼下这小娘子,却是年轻貌美,若是衣裙撕去,或是大有可观。 恶犬闻令而吠,卷着尾巴,就朝江陵这桌冲来。 店里伙计也忙做手势,让江陵带着女眷尽早离去。 但这会儿,想走又哪里来得及了? 荷香身子紧绷,看着恶犬龇牙,她条件反射地就往江陵身上缩去。 恶犬刚要扑到桌前,江陵忽将筷子在桌上一点,然后目光瞪了两条恶犬一眼。 两条恶犬当场站定,随后,呜咽一声,就如受到了严重惊吓一般,夹着尾巴就溜出了醉仙酒楼。 宋衙内好戏落空,忽然拍桌而起:“狗怎跑了?” 两奴才也是不知,好戏明明刚要上演,这两条狗怎夹着尾巴就跑了? “妈得,你两杵着干甚么?还不去追,给老子把狗带回来。” 两奴才哈腰点头,匆匆去了。 宋衙内心愿未偿,心情烦躁,忽端着酒壶就拍在桌上,然后指着荷香,就喊道:“那谁,那小娘子过来,给老子斟酒。” 点名相邀,荷香咬唇生畏。 江陵风轻云淡,让她不必害怕,忽言出法随,说了句——“使恶犬者,终被恶犬所咬,亡命也。” 荷香听了,尚不知其意。 却在下一瞬,那两条跑出去的恶犬,忽然又匆匆地跑了回来。 那两奴才,也从后面忙做追赶。 宋衙内见恶犬归来,喜色又起,手里拿起一块肉,正要使唤。突然,那两条恶犬目露凶光,对着他就冲咬而来。 一恶犬锁喉,一恶犬撕眼,只三两口,就咬得他满面是血。 酒楼里,众人皆惊色变。 那两奴才追赶进来,喊叫着拿着凳子驱散恶犬,却再看宋衙内时,他已面目全非,气也断绝…… 190章 不懂装懂 画面惨不忍睹之下,荷香吃着东西忽也是呕吐了起来。 江陵也失了心情,就带着荷香与那惊乱的食客一并儿出了酒楼。 宋家两个奴才,彷徨好久,才心有忐忑的跑去报信。 离开酒楼后,荷香许久都未缓过神来,脑子里只反复浮现着江陵说的那句话,以及那两条恶犬冲进酒楼撕咬宋衙内的画面。 “先生……” “有甚么想问的吗?” “那两条恶狗……” 江陵微笑道:“咱们不轻易欺人,但也不能轻易让人欺,你说是与不是?” 荷香深深看他一眼,惊讶的点了点头。 虽然想问的没有问出口,江陵也是答非所问,可此中答案,却已是昭然若揭。 “往后不必太过拘束,有我在,旁人欺你不得。无论是谁,都一样。” “嗯。” 路过闹市,忽见一些书生聚在前面吵闹起来。 有人说南地蛮子无知,也有人说北地侉子肤浅。 一言不合,便是动了手脚。推搡之下,有人撞到了楼前梅瓶,一摔之间,那裸露的瓷片将人腹部扎穿,血水当场流了一地。 “死人了……” “死人了!” 惊喊之下,所有书生罢手。 方才义愤填膺的两个阵营,此时,都是纷纷退散,不愿麻烦沾身,谁也没去施助援手。 “叫大夫,叫大夫啊!” 伤者友人忙将他从瓷片里抬了起来,急喊:“谁去帮忙,叫大夫啊。” 可周遭无人响应。 江陵看向那人,忽觉熟悉,细看两眼。见他,不正是南江孟龙潭么? 便走将过去,唤了他一声。 孟龙潭见到江陵,也觉意外,但此时不及寒暄,他急喊道:“江兄,快帮忙喊个郎中,这小兄弟也是我南方学子,性命可不容有失。” 伤者腹部刺穿,出血甚大。也无怪旁人不敢沾身,这般大伤,怕是喊来郎中,也难留命。 伤者本人此时也是忧心忡忡,看着扎穿腹部的瓷片,他也是涕泪横流,生怕自己死去。 江陵到他身边,与孟龙潭说道:“岐黄之术,我也略懂,你且将他平放,我来与他看看。” 孟龙潭闻之,就将伤者于地面放下。 江陵则摸着他腹部瓷片,稍做观察,就要拔出。 可此时,有个旁观者却疾疾大喊起来:“不能拔,这般创伤,必不可乱拔,拔之人必死。” 此言一出,亦有人附和道:“对,这与金创之伤形似,贸然拔出,血流不止。你这人,胡乱出手,必会害他性命,你到底懂不懂医?” 江陵只一声轻笑,未做理会,两指夹住瓷片,就果断将之拔了出来。 瓷片离体,伤者确是血流不止。 但江陵却淡定自若,从身上拿出缝针,旁若无人的就给伤者缝合起伤口来。 创口约三寸, 于缝合一道,他早已熟能生巧,钩针来回穿纵,补了二十来针,就将创口缝合。 然后收起针线,与伤者说道:“你也算幸运,没伤到腑脏,无甚大碍,只须静养十天半月,应可复原。切记,期间莫要饮酒。” 伤者只觉剧痛,都不敢睁眼去看腹部之伤。 此时听得江陵的话,忍着痛楚,往腹部瞧去,竟见血已不流,而伤口就如衣物般被针线缝合了起来。 孟龙潭也瞧得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江兄,这……这就行了?” 江陵:“当然不行,他如今尚不可妄动,并且还得回去躺着静养。另外还得服药消炎,待伤口彻底结痂,问题便就不大了。” “服药消炎?” 江陵拿出一盒抗生素与他,告知服用之法。 伤者将信将疑,收了药,心中却尚觉不妥,还是想寻郎中,再做诊看。 而这时,已有人请了郎中过来。 那人风度翩翩,一身华服,走过来,先是作揖告罪,然后说道:“本是言语之争,未想弄出这般结果。唐兄之伤,治疗费用,我张某一力承担。另赠五十两,也算与唐兄赔罪。” 伤者虽有不忿,却还是给了此人面子。收了银钱。 孟龙潭冷哼一声,对这华服公子,不怎看得过眼。 郎中背着药箱走来,看了两眼伤者之伤,问道:“这伤,已做处理,谁弄的?” 旁人忙指着江陵,叫道:“是他,是他弄的,我亲眼所见。” “此人不懂装懂,说了那腹部瓷片轻易不能拔出,他说拔就拔,拔完之后,还将那伤口当成衣物破洞,拿起针线就缝合了。”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治伤的?简直是胡来。”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尽说控诉。 郎中却讶异地瞧了江陵一眼,问:“这般法子,我也是前所未见,不过,若这般医治,疮毒怎破?” 古人所谓的疮毒,大抵也就是炎症了。 伤口处理不当,炎症必发。一旦大面积感染,伤者必亡。 这都是历来医者治疗金创之伤,最怕之物。 “区区疮毒,他只要按时服药,自无问题。若是担心,你也可与之开药,要怎样做,你们可自己决定。” 江陵也不多说,与孟龙潭打了声招呼,就要作别。 孟龙潭却拉住他手,带到一旁,说道:“江兄,咱们难得一见,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如今他们北侉子,欺我南地无人,你既来了,须得给我们助助威风才是。” 江陵:“你们是何时到京城的?朱兄呢?” 孟龙潭叹了一口气:“朱孝廉喝多了,今日还未起来,还在床上躺着呢。” “刚才那华服书生是谁?瞧着气度不凡,似乎孟兄也不怎喜他?” 孟龙潭道:“他就是张越彬了。” 这一届年轻人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南有才子申飞白,北有奇骏张越彬。” “虽然我的确不怎喜他,可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是才高八斗,胜我极多。昨日两番文斗,我南方学子,竟无一人是他对手。 真是臊得我们脸上都是无光,孝廉兄也就是在昨晚喝多了酒,才至今未醒。” 江陵:“那申飞白呢?” 孟龙潭又叹一气,道:“别提了,飞白兄,自临舟之后,就说身体不适,回老家去了。与他分开后,我与孝廉兄才决定,直上京城,我们也是前几日才来。一来,就与这些北侉子怄上了气。江兄,你也才高八斗,如今你的到来,可定要助我们南方阵营一臂之力啊。” ------题外话------ 近期剧情略做调整,更新稍慢,还请担待。但老读者定是知道,作者君或许慢些,但从来不断更。今晚还有,应是还有两章,会稍晚。不急的,可明日再看。 另,也感谢【要例子还是要面子】这位朋友的打赏。肯打赏,定是喜欢此书的,感谢了。 191章 烟雨阁 当初那黄仙受江陵警告,事后应就已经离开了申飞白。 没了黄仙相助,申飞白回归平庸,自是心无底气再来京城,便干脆托病,就回乡了。 “江兄这是刚来京城?” “入城还不到半个时辰。” “甚好甚好,我与孝廉兄都住在前边的【红霞客栈】,不如江兄也一并过来?” 见他盛情相邀,江陵也不好拒绝,左右住哪里都是住,也就应了。 “江兄且先行过去,这位唐兄,我须做照应,稍后一并过来。” 江陵颔首,就带着荷香先去了。 荷香心里好奇,别了孟龙潭后,就问江陵:“原来先生,也是来京考取功名的吗?” 江陵既与这些学子相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定是都来参加春闱考试的。 江陵笑笑,道:“考取功名?我倒是还不够那个资格。”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仅仅是读过几年书而已。 春闱之考,可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参加的。首先,得参加乡试。中了举人,才有资格来京城参加春闱。 而江陵,别说举人,他就算有个秀才身份,他的兄嫂当初又岂敢将他送去献祭河神? 终是江家太穷,供不出一个读书人来。 能读几天塾,那也是仗着江父还在世时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人的一腔执念了。 荷香:“听大官人说,其实花些银钱,也可以买官的。” 江陵笑问:“你希望我去做官吗?” 荷香想了一下,“先生怎样都好,当不当官,也都好。” 江陵:“当官破事太多,我是受不了那份拘束,以及官场上的虚情假意的。比起做官,还是当个悠闲散人,比较自在。” 到了红霞客栈,订下房间,这里住客颇多,竟只剩下最后一间了。 付钱后,二人就到房间,稍做歇息。 小半时辰后,孟龙潭果真回来了,还叫醒了朱孝廉,来一并寻他。 异地重逢,江陵知道他们之间少不得又要醉上一场,便让荷香在房里等他,或是出去才买些喜欢的物什。 荷香应了,就乖乖侯在房里。 朱孟二人拉着江陵一下楼,却是直往那【烟雨阁】走了去。 之前他们与北地才子相斗的地方,正是【烟雨阁】楼前。 而【烟雨阁】,也是这京城有名的烟花之所。 这要是放在后世,去这种地方,必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你生活不检点。 可在此时,他们书生意气,游逛青楼,反而会被人视作潇洒,且是少年风流。 无数的才子佳人传说,也都是从这烟花柳巷传出去的。 许多时候,有才的学子,凭一首诗词,便可获得美人垂青,自荐枕席。 尤其是那妙龄花魁,才子相争,皆为得其青睐。 一首诗词,便可白嫖数晚。 这等好事,也自是让人趋之若鹜,欲罢不能。 “江兄,你当初就该跟我们一同赶来京城,倘若昨日你也在此,或我们南方学子便不会输的那般难看。想起昨日,还真是气人。”朱孝廉痛拍大腿。 睡到此时才醒来的他,一开眼,还是惦记着昨晚的事。 “你二位可是高看我了,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未必抵用。” “别,千万别谦虚,当初在临舟县,江兄之才,我们可是有目共睹。如今有你来助,我们必会一扫颓势,反压北边侉子。” “对,今晚这个场子,必须要找回来。” 孟龙潭和朱孝廉一左一右,架着江陵的手臂,看模样,江陵就像是被他们二人抬上楼一般。 到了楼上后,只见,这边早已演起歌舞。 许多妙龄女子,正在厅中,跳着舞蹈。 与江陵想象中有些不同,这些女子穿着非但未有暴露,反而规规矩矩,如大户小姐一般。 只是穿着上,色彩艳丽了些,寻常女子,不会这般打扮。 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学子阵营一分为二, 北方在左,南方在右。 北方那边,张越彬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而他也气度雍容,举止有度,便是谈笑风生里也尽显少年意气,受人推崇。 至于南方这边, 人虽不少,却群龙无首。 看着美人歌舞,每个人的脸上却不见半分欢喜,反而都显忧愁。 江陵被拉到人群里,被朱孟二人四处介绍。 朱孟二人口里也不乏滥美之词,把江陵说得天上可有,地上绝无。 被他二人这么一夸,南地才子们也不管真假,直接就恭维了起来。 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络绎不绝。 反正今晚是没几个人敢真正应战了,既然朱孟二人找来了高手,那管他高手还是低手,只要他敢出战,胜败如何,总归丢的不是自己脸面。 “昨晚咱们比了诗词,今晚,北边侉子说要比对子和音律。江兄,你音律如何?” 江陵:“算是略懂。” 朱孟二人对视一眼,既是略懂,那就算了。 “那在对对子这一局,还请江兄多多出力,后边的音律,就交给孟兄了。”朱孝廉道。 听他这一说,江陵这才知道,原来孟龙潭在音律方面颇有造诣。 在安排妥当之后,众人便是吃吃喝喝。 从未时,吃到了申时。 申时将末,女妓歌舞退场,厅中摆来茶几数张,上以白纸铺面,边上辅以笔与墨砚。 北方阵营里,有一学子跨步而出,傲色满盈:“昨晚吟诗,今晚做对,再加比试音律。你们南边诸位,可是准备妥当?” “放马过来便是!”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斗不斗得过先不说,首先这气势,不能弱了。 “好,那北方这边,就由我来打头阵,我出上连,请诸位,对下联。” 那学子说着,就走于厅中,持笔龙飞凤舞,写下上联——【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此联一出,北地学子纷纷叫好。 南地这边,交头接耳,苦思冥想。一时之间,暂无人出面。 他们倒不是对不上来,只是对对子,讲急智。急智不得,便要细思。 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也算正常。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之时,江陵忽与朱孝廉比一手势,让他去厅中写来。 192章 阳春白雪 “江兄可是有了?”朱孝廉悄声问来。 江陵神情微滞,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 “我倒是想出一联。” 朱孝廉一喜,心说不愧是江兄,果真有急才。 “那江兄且上啊。” “我就不上了,我这还有一上联,你若要,我可以说与你听,你若不要,我也不会上前。” 江陵也是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们。文人的琴棋书画,他是觉得斗起来相当无聊。 今晚,若非被朱孟二人“架”来此处,他也不会主动来这类场合。 眼看北方学子目光嬉笑,朱孝廉忍无可忍,便与江陵点头:“江兄且说来。” 江陵与他耳语了几句, 朱孝廉听罢,眸光顿时变亮起来。 哈哈一笑,就跨步出去,拿起笔时,还特意对北边说了句:“你们且看好了。” 一落笔,就在纸上写下——【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如何?” 原本还笑南方无才的北方诸人,笑容顿时敛去。 这下联,不但对应巧妙,且还工整,自是绝配了。 随后,朱孝廉更与北方诸人说道:“吾本想出一难的,恐又担心汝等对不上来,便只好出一简单的。汝且看之。” 再落笔,写下五个字——【冰比冰水冰】! 上联写完,朱孝廉就丢下了笔,头也不回,归了阵营。 而北方这边,此时一如先前的南方阵营,看着上联,均发愁起来。 须知此联乃是后世武侠泰斗金庸古龙与倪匡在一次饮酒时提出的上联,此联一出,下联无人可对。当时古龙书中还留了注,说,要是哪个读者对得出,我,倪匡,金庸我们三一人送本签名著作。 但可惜,直到他们作古,此联也没人应出下联。应是无对了。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 北方诸人,果是无人能应。 南方这边,也具气度,没去催促。 又过一时辰,那张越彬站起来,拱手说道:“朱兄大才,此联应是无对了。此一局,我北方认败。” 许多人虽有不甘,但他们一个半时辰都没想出来,再想下去,也只能是徒然了。 且张越彬都发话了,便是不甘,也得认了。 对对子,也便是如此,一旦对不上来,胜负就已揭分。 张越彬能够如此果断认输,在南方这边也博得不少好感。 便是孟龙潭和朱孝廉,再看他时,目光也没了那几分讨厌。 至少此人输得起,算得坦荡。 有他一认输,南方学子们纷纷大喜。 压抑一整天的心情,此时终作绽放,个个喜上眉梢。 朱孝廉与孟龙潭也纷纷向江陵投以感激目光, 若非江陵,他们怎可赢得如此顺利? “今晚第二局,当比音律。音律高下,你我难分,便由烟雨阁的晴霜姑娘为判。谁若能以音律开其心门,便谁为胜者,如何?” 此言一出,无人反对。 便是南方这边,也纷纷颔首,认为合适。 江陵忽问:“晴霜姑娘是何许人也?” 诗词高下,一般由名流判定,昨晚这里应是请了不少名流。 可这音律高下,竟要一女子来判高下,想来这女子的音律造诣应该也是极高才对。 朱孝廉嘿嘿一笑:“晴霜姑娘可是烟雨阁的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以琴艺绝著。京城许多名家,在她面前也是自愧不如。由她做判,那自是公平无碍。” 说完,就拍拍孟龙潭肩膀:“孟兄,看你的了。” 孟龙潭早有准备,从身上拿出一根玉箫。 江陵:“孟兄竟会吹箫!” 朱孝廉:“孟兄可是深谙此道。” 说话间,二楼厅中,敞开一门。 门的后面,是一条城内运河。 在那河上,有条花船,张灯结彩。 荧荧微光里,船上一道屏风后边,倩影在坐,洗耳恭听。 那人儿,应该就是此地头牌,晴霜姑娘了。 此番南北才子约斗于此,她来做判,也算是双方各自成就。 张越彬道:“谁先?” “你既不来,那就我来。”孟龙潭持萧便上。 到门边,盘坐下来,深吸其气,吹奏其萧。 一曲《泛沧浪》洋洒而来, 其调,古韵幽香,不绝如缕。 孟龙潭吹奏之功也属上乘,换气、吸气,无起异响,曲调流畅,如斯顺滑。 江陵听得颔首,无怪在音律一道朱孝廉首推孟龙潭。 ‘这孟兄,音律造诣确是不浅。’ 当一曲作罢,诸子拍手叫好。 便是那张越彬也不吝称赞之词。 待孟龙潭归来后,北方学子去了一人,也是持一长萧,于那门前,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当此曲作罢,厅里众人也是再次叫好。 这首《春江花月夜》吹奏者功底也是极厚,比之孟龙潭,毫不逊色。 若真要分较高下,那只能看哪一首曲子更合晴霜姑娘的心意,谁更讨她喜欢。 在《春江花月夜》后,张越彬也未急着上台,而是北方学子又出三人。 各奏笛、琴、筝,三艺。 而敢于上前演奏者,手艺均是不低。 三曲作来,南方学子这边急如锅上蚂蚁。 要说音律,他们之中懂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要与人比斗,人家这高水平的已经珠玉在前,他们这有自知之明的自然也就亏了点信心,不敢再上了。 “柳兄?” “陈兄?” 孟龙潭见状,只觉不妙,南方学子若无人敢上,那便是晴霜姑娘不分高下,这高下也昭然若揭了。 他只得一个个询问懂音律者。 然而,那柳兄和陈兄被他问起时,皆摇头摆手,歉笑不前。 “孔兄?严兄?陆兄?” 这三兄也纷纷摇头。 朱孝廉叹了口气,怒其不争,道:“既然都不敢去,那就由我去献丑了。” 他走出去,拿出一黑丸来,也坐于门前,吹奏起来。 曲调声起,这才被人认出,那是【古埙】。 声音浑浊而低沉, 只是朱孝廉平时应是怠于音律,未加勤练,曲到中途颇有滞涩。 北方诸子,闻之而笑。 朱孝廉却还是硬着头皮,将曲子奏完。 他下台后,张越彬终持琴而上。 也于门边坐下,修长手指抚于琴上,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先时做慢,后时劲,一时快来一时沉。 他所奏之曲,乃为琴艺名曲《广陵散》。技法了得,已是炉火纯青。 曲未奏完,南方诸子就已知道,音律之比,他已胜之无疑。 且,此奏妙音,比起方才朱孝廉的埙曲,也当真是阳春白雪对下里巴人。天比壤,云比泥。 闻张越彬之《广陵散》当三月不知肉味。 而闻朱孝廉的埙曲,只能令人发笑,不忍其闻。 当张越彬奏完,南方诸人也愈觉朱孝廉方才丢面。 任凭谁上去,也应在他之上。 这下好了,鲜明对比,让对方傲从中来。真是既失颜面又失技。 江陵见诸人态度,也是笑了。 朱孝廉见你们没人敢上,自己豁出去以壮士气,结果还要被你们嫌弃。 这也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最是无情读书人。 为挽朱兄颜面,江陵忽伸手来:“朱兄,可借埙来一用?” 193章 如闻仙乐耳暂明 花船上,屏风后,三朵菊花放入茶杯中。 侍女闻着茶香,倾听着隔江音律,喜上颜梢:“小姐,这张公子的音律确是极好的。” 在她身边,一骨感美人对镜自怜,拿着红纸香唇轻抿。 她也赞同:“技法确好。” 侍女笑道:“那小姐,今晚可是要接这张公子上船来?张公子可是号称【北地才俊】与那申飞白齐名,今次春闱后,他必也会如那龙门跃鲤,贵不可言。小姐的初夜若是给了他,也算是一时美谈呢。” 晴霜:“且再等等,不着急。” 侍女却替她愁道:“小姐呀,你可别再拖了。往届花魁,哪个是像你这般,多少世家公子,洒上千金,想见你一面,你都不肯。妈妈为了这事,可是愁断肠了。 你今日若是再做矜持,怕是妈妈会做那极端,将你许给那马老板了。” 晴霜:“她也不过就是吓唬而已,若是逼急了我,我便随便找个男子,污了这身子,看她悔是不悔。” 侍女叹道:“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咱们这出身,一辈子也注定难得珍爱。这清白身子若能许给钟爱之人,那自是极好的。可是咱们这身份,又怎会得到别人真心喜爱?我听妈妈说,大多男人都是表面一套,内里一套,更说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与其将这清白身子随便给人,还不如许给这名头正盛的小郎君。依我看,这张越彬公子是极好的。” 晴霜放下花片,白皙手指在侍女头上戳了一下:“你呀,我看你就是思春了。” 侍女却并不怕羞,反而挺直了身子道:“我也不小了呢,尤其是小姐你,已然十八,这两年若是不做好打算。过了二十,便不会再受那么多男子追捧了。” 晴霜恬然静默, 她自是知道,清倌人的黄金年岁是十六到十九。过了二十,便被嫌大。 毕竟这一行,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的。 后来者有着同级的美貌,更年轻的身体,自然就会更加受到广大男人的喜爱与追捧。 因此,历届花魁,哪个不是使出浑身解数,在黄金年龄里,赚取足够多的银钱? 可晴霜倒好,虽被捧为花魁,可却从不配合活动。 以往书生献诗,她做批驳,从不留情。 这让许多附庸风雅者,就对她很是不喜。 今晚这活动,她本也不欲参加。 可烟雨阁的妈妈说,她若再不把这张牌给支起来,便不管如何,也要将她卖给那马老板了。 一想到又老又丑的马老板,晴霜终还是答应了参与这次活动。 这次烟雨阁的妈妈肯让她参与进来,其实一开始看重的,就是北地才俊张越彬的名声。 花魁火不火,话题度极为重要。 偌大京城,有名的清倌人,可也不止她晴霜一个。 若能与这北地才子张越彬有了关系,那自可水涨船高,身价倍涨。 晴霜淡淡一笑:“做好打算又如何?没做好打算又如何?不过是赤裸裸来,又赤裸裸去,无甚所谓了。” 侍女:“小姐,可不好这么去想,厌世可不好。” 晴霜:“谈不上厌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无甚可值得好奇与向往罢了。” 侍女又叹了一口气,她也陪了晴霜几年了,也自是知道,晴霜正是因为这种得过且过的心态,才如此这般。 这张越彬献艺之后,晴霜态度这般平淡,恐怕今晚酝酿的话题,又要告吹了。 “张公子之后,无人敢继,可见,其他人也知曲高和寡,不敢献丑了。” 张越彬技法一流,弹的也是名曲《广陵散》,如此珠玉在前,其他人不说超过,便是想与他齐平,也是难度极大。 可也就在此时, 对面那烛光之中,江陵借来古埙,也来到了那门前献奏。 花船上的侍女见了,惊咦了声:“小姐,你看,倒是来了个胆子大的,张公子珠玉在前,此人还敢献曲,却是有点意思。” 晴霜却没去看,只拿着笔儿,与自己画起眉来。 夜沉如水,月明如镜,耀在水中,晃晃悠悠。 对岸坊里,奏声忽起,古埙悠扬,吹的,却是一段陌生调子。 曲刚起,唏声一片。 可当九音轻扬,如入云端,在场之众,皆默然而无声起来。 侍女听完第一小段,不禁说道:“小姐这曲子,好怪呢。” 却见晴霜手中画笔忽然落地,她玉指伸来,盖住侍女唇儿,示意她莫要出声。 江陵半倚门墙,闭目而奏,所奏之曲,正是埙声绝唱——《故乡的原风景》。 此曲在后世,哪怕是全球,也是播放率极高。好的音乐,不分国界,也不分种族,都能听出其中之妙。 此时代的主流音乐,尚还固在五音六律,以宫、商、角、徵、羽五音为主。 可这首《故乡的原风景》在此时代的人听来,却有一种打破陈规超脱感。 让人心神凝醉,其思悠远。 悠扬的曲调,好似情不自禁的就将人的意识带入到一片苍茫的草原之中。 这里有黄河落日,有故乡流水。 往昔记忆映在水里,幕幕衔接,历历在目。 或有欢乐,或有哀伤…… 奏者无心,听者有意。 低鸣之处,数人悄而抹泪。 当一曲作罢, 厅内,寂静无声。 数息之后,才有人大喝而起:“好,好,此曲端的是让人如听仙乐耳暂明。好!” 夸赞者,自是南方阵营。 北方阵营虽无夸赞,也无贬低。 张越彬也只点头笑笑,未作言语。 对于江陵居然会吹埙,朱孝廉是十分欣赏的,因为这大抵也可算是音律方面的同道中人。 可孟龙潭却摸着下巴,略有所思:“江兄此曲确为绝妙,我也从未听过这般妙曲。方才听曲过程里,我竟不由自主想起故乡老母,几欲垂泪。可是,此曲妙则妙矣,终是不合主流五律。也不知入那晴霜姑娘的法耳。” 江陵笑而不语, 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是输是赢,还得另看天意。 至少,在他吹了这一曲之后,已无人再笑这南边阵营无人应战了。 随后,又过片刻。 无论南北,都无人再奏。 便在这边敲锣之后,对岸花船,下得一人,撑着竹排执灯笼过来。 众学子一时眼亮, 有人说道:“晴霜姑娘的侍女过来了,应是胜负已有结果。就看今晚,谁能得到晴霜姑娘的垂青了。” 194章 晴霜姑娘有请 竹排靠岸,身穿翠色罗裙的侍女持着灯笼走上楼来。 “请问,哪位是孟龙潭孟公子?”侍女拿着一张纸,开口作问。 这话一出,众皆诧异。 莫非,这晴霜姑娘,竟瞧上了这孟龙潭? 孟龙潭走将出来,拱手作揖:“小生在此。” 侍女微微一笑:“小姐说你腔气不足,以致萧韵欠缺,曲调听来平顺,可仄昂之处力道不足,若需此道更进一步,还得勤加多练才是。” 一番期待,换来的,竟是几语点拨。 而且,这短短几句话,就像是剥人伤口,刺人弱处,端的是血淋淋,毫不留情。 孟龙潭自认吹箫功夫也算不差了,可在晴霜姑娘点来,竟还需“勤加多练才是”。 一时也是失笑惭愧,再作一揖,退回位置。 然后,侍女又道:“不知哪位是卢勇道,卢公子?” 北方阵营里,一人站出,也是作揖:“正是小生。” 侍女看了一眼手中的评语,道:“卢公子的中间曲调,错了五个音,琴曲之艺,也当多加练习才好。” 卢勇道听之,拂袖而哼,大是不喜。 之后,侍女又点评另外两人。 说他们或是技法太差,或是欠缺韵味。反正在晴霜姑娘那,都是没有达到门槛水准。 再之后,就是点评起朱孝廉的古埙了。 侍女说道:“我们小姐说,朱公子以后最好还是莫要吹埙了。” 言罢,众皆大笑。 朱孝廉倒是放得开,也跟着笑了笑,无甚所谓。这本来,也非他所长。 “不知哪位是张越彬张公子?” 说完朱孝廉,她也终于问起张越彬了。 张越彬正在北方阵营的中心,遥遥作揖,微笑道:“正是区区。” 侍女见他,喜上三分,道:“张公子技法精妙,便是小姐也是称赞为一流水准。今夜音律之比,当以张公子为佳。” 北方阵营立刻就欢呼起来。 其实也不用晴霜姑娘点评,大家也早就心里有数,这音律之比,胜出者定然就是张越彬了。 南方阵营皆自轻叹。 昨晚诗词落败,今晚虽在对对子这一局,扳回了一胜,可于音律一道,又败一回。 如此一来,三败一胜,可谓输得极惨。 “恭喜恭喜啊,张兄今晚却是要乐不思蜀了。” “恭喜张兄,得到美人垂青。” “在下早就知道,得晴霜姑娘枕席者,必张兄也。” 北方阵营里,人人都向张越彬道喜。 南方阵营却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但也无奈,人家晴霜姑娘已是说了,今夜音律之比,当以张公子为佳。 “只可惜,一朵鲜花就要插在牛粪上了。”朱孝廉忿忿道。 孟龙潭亦道:“倒也不能这么说,虽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这张越彬确有其才。他能得到晴霜姑娘青睐,也算是才子佳人一时美谈罢。” 朱孝廉摆手:“何须长他人志气?来,孟兄、江兄喝酒。” 张越彬在奉迎声里,站身而起。 要随那侍女,下竹排,去花船过夜。 可也就在此时,那侍女又开口了:“请问,方才最后一曲古埙,是哪位公子吹奏?” 她这一问, 场内目光,纷纷瞥向江陵。 怎的, 还要点评? 倒也不愧是出了名的刀子嘴,不作评完,便不罢休么? 江陵尚未出言,一旁朱孝廉指着他就说道:“怎的?江陵江公子,这位就是。方才那古埙,奏得极好,你们晴霜姑娘莫是也要批他不成?” 南方学子阵营已经输成这样了, 你们晴霜姑娘,懂点事,留点薄面不成么? 侍女恭恭敬敬地作福道:“小姐说,有请江公子上船一叙。” 话一落音, 刚起步朝侍女走去的张越彬,身影顿僵。 其余人等,神情也骤然转愕。 一个个人的脸上,几乎都是写满问号。 朱孝廉拿着酒壶,都忘了酒杯倒满,流得一桌子都是。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全部挪到了江陵身上。 什么? 晴霜姑娘,要邀请江陵上船一叙? 朱孝廉:“小姑娘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女微微一笑,再次作福:“我们小姐说了,有请江公子上船一叙。” 朱孝廉哈哈一笑,狠狠地在孟龙潭肩膀上拍了一掌:“孟兄,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晴霜姑娘看上的,原来是江兄。” 孟龙潭尤在梦中一般:“若是江兄,亦是众望所归也。” 南方阵营其余人等,此时虽觉酸妒,可是江陵受邀,总好过张越彬受邀。毕竟江陵代表的是南方阵营。 “敢问姑娘,晴霜小姐既说今晚音律之比,当属张兄为佳,那为何,所邀之人,又成了江公子了?” “没错,南方诸子无人能胜张兄琴韵,晴霜姑娘,为何还要独请败者?” “莫是姑娘传错了信?” 北方阵营,声声质疑。连张越彬本人,也是目光征询地看着侍女。 侍女仍是那般笑脸,道:“我们家小姐说了,音律之比,若论技法,在场者,无人能出张公子之右。可若论音律,却又以江公子古埙曲为优。张公子的《广陵散》虽称一妙,可曲子终是消沉悲壮,不甚应景。而江公子的妙曲,勾人心弦,敲动了我们小姐心房,因此我们小姐才要请江公子上船一叙。” 张越彬蹙眉沉面,转身归位,便不多言。 北方阵营,有人欲说不公。明明江陵的曲调不合五音六律,尽管好听,可也算不上应景罢? 凭什么,他就能上船去? 但张越彬已提前摆手,示意诸人都不必多说。 晴霜姑娘选择已定,再多说,也是无益。 “还请江公子随奴儿上船。”侍女躬身作礼,持着灯笼相邀。 江陵坐在蒲团上,却未打算跟去。 朱孝廉一旁催促数次:“江兄,快去啊,怠慢美人可是不好。” 江陵道:“我就不去了,今夜若只比试到此,我待会儿,再回客栈便是。” 孟龙潭苦笑道:“客栈?此时早已宵禁,这门是出不去了。江兄你就算不去,今晚也回不得客栈了。” 天色浓黑,此时该是戌时初了。 这个点,的确早已宵禁了。 “还请江公子随奴儿上船。”侍女此时又邀了一番。 江陵仍是无动于衷, 朱孝廉终是看不过眼,与孟龙潭使一眼色,两人默契至极,又是架着江陵双臂,将他抬了起来。 “姑娘勿怪,江兄不胜酒力,待我二人扶他上船。” 江陵:“……” 195章 小女子见过公子 花船之上没有脂粉气,反而种着几盆幽兰,散发着清馨淡雅。 竹排就在船边停靠,那船边有舷梯可上。 侍女就立在一旁:“奴儿就不上去了,公子还请上船。” 江陵回头看了一眼,朱孝廉与孟龙潭二人在江对岸挤眉弄眼,让他莫要怠慢佳人。 苦笑着摇头,便只能按侍女所请,登舷梯而上,入了花船。 对岸大厅里, 张越彬忽与朱孟二人相问江陵来历。 朱孝廉笑道:“江兄大才,乃是南部郭北才子。便是申飞白之前也是赞他才艺双绝,张兄你于音律一道败在江兄手下,也算不枉。” 张越彬只作轻笑,今晚音律之比,他可谈不上败了。 晴霜姑娘也说了,技法之比,当他为佳;可论曲调,则江陵为优。 在技法与曲调之间,不过是晴霜姑娘选了后者而已。这也算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并不能说萝卜一定次于青菜。 江陵登上舷梯,刚入花船,就见一倩影在屏风后边侍立。 她一身白裙,其身纤细,似那碧藕白莲,花中酩仙。 白嫩柔荑双执【仕女绫绢扇】, 扇叶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美目,涩涩含羞。 “江公子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江陵视之,心说,好个骨感美人。 晴霜娇躯虽为纤细,可那凸翘之处,却不曾缩减。细颈柳腰,轻盈堪握,这般姿色,确可堪称尤物。 ‘无怪花魁都是百里挑一,这般姿色,确是难得。’ “姑娘不必多礼。” 江陵也未见拘谨,过来,就于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 晴霜那双烟波流转的美目,静静看他,“江公子果是非同寻常呢。” 她年纪虽说不大,可于烟花地长大,所见男子,乃以千百而计。 尤是她成为花魁之后,大多男子见她,要么贪她颜色,一见面就挪不开眼。 要么就光有色心,却无色胆,见了她后,语句迟钝拘束难言。 可这江公子,除了上船来看了她一眼,之后,并未多看。 且举止自如,毫无拘束,光是这份从容,就极为少见。 “公子先前所奏埙曲,令人耳目一新,虽不固五音六律,却听来引人入神,不知是谁人所作?” 说话间,她将【仕女绫绢扇】放下,露出真颜。 小小脸颊,精致白嫩,火热红唇似那三月桃瓣。美眸眨动,水波流转,虽未勾人,胜似勾人。 江陵本想说出原作者,但想到说了你也不认识,便道:“我自己作的。” 晴霜轻轻欠身:“公子果真大才,不知公子可否为了小女子,再奏一段?” “给你另奏一曲吧。” 古埙还在江陵手里,既然想听,再奏一曲也是无妨。 便再行吹奏,演了一曲《幼小的双眼》。 这曲子,虽写的是幼儿那天真无邪的双眼,可于江陵这一代人的记忆里,这旋律总带点凄美的感觉。仿佛永远烙印在人龙传说叶希与小鱼的那一段爱情里。 一曲奏完, 晴霜怔怔出神,久久未动。 江陵也未作惊扰,只端起茶杯,自饮其茶。 良久后,晴霜才失神般,吃吃一笑:“好美的曲子,听起来,却又是让人心里有着一丝莫名牵挂的曲子。” 说完,她来桌前,与江陵斟茶。 江陵也未说什么, 她也似神游未归,仍浸在那凄美的旋律里。 二人就这般,一人倒茶,一人饮茶。 五杯之后,江陵忙做摆手:“好了,不喝了。” 晴霜醒神过来,掩嘴浅笑:“只怪公子埙声太过动人,害得小女子心不在焉,倒是怠慢公子了。” 这才从旁的餐盒里,取出玉盘珍羞,摆上桌来。 之前在那边,由于人数太多,江陵除了喝了几杯酒,还真没吃过什么东西。 眼下,见满桌子珍馐,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品尝起来。 可尝了几口,又罢了箸。 晴霜盈着笑容,轻问:“可是不合公子口味?” “太甜了。”江陵道,确是不太合他口味。 晴霜再次掩嘴一笑:“公子惯于南方口味,这到北边来,自是有些吃不惯。但多吃几次,或也能接受了。” 船上餐点,都是之前所备,这会儿要临时再做,也寻不到人了。且烟雨阁的厨子,也不会做南边菜色。 江陵:“这个,却是实难接受。” 肉里以糖为主味,这让惯于咸辣的南人,是不可能习惯的。 便吃日日吃,其心里也终会怀念那火热的麻辣鲜香。 但此时,若是不食,腹中饥饿。 略略作想,他忽从身上变戏法一般,拿出一盒子来。 在那一盘烤肉上,洒上孜然辣椒,辅以烧烤料粉。 再作品味,终能下口。 晴霜瞧得傻眼,怔愣半晌:“公子,竟还随身携带了调味品?” 江陵:“无论如何,不能亏待自己,你且瞧你,瘦成这般,也定是没能吃好。” “我……”晴霜看了看自己,没……没能吃好? “你且尝尝这个。”江陵将加工后的烤肉递上。 晴霜矜持而笑,拿起箸来,小夹一片,以手掩着,入于檀口。 江陵:“怎样?滋味如何?” 晴霜先是眼珠转动,随后,急忙端起水来,香舌微吐,大喝了一口:“公子,这肉,好辣。” 江陵大笑,也学着她方才说的,“你多吃几次,或也能接受了。” 晴霜一愣,随后也掩嘴笑了起来:“小女子也是实难接受呢。” 两人对视一眼,皆笑了。 而此时河对岸上,朱孝廉与孟龙潭探着脖子,东张西望,皆想从那花船的屏风后面瞧个真切。 可夜色太黑,距离也太远,看了半天,终是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得方才花船上又起一曲, 一曲作罢,两个身影在屏风后面相互交叠,也不知在做些甚么。 “江兄,真是羡煞人哉。” “能得晴霜姑娘垂青,若换成是我,短寿十载,也无怨无悔。” “孟兄,依你看,江兄此时应在作甚?” 孟龙潭只嘿嘿笑着,眼中虽遥望花船,心里却念起了刘小姐。 烟雨阁一楼里,此时有一妈妈,似是刚闻晴霜姑娘没有接待北地才俊张越彬,反而接待了一个南方来的不知名学子。 一听那学子已经上了花船,她疾疾就遣人也划一竹排,朝花船赶去。 ------题外话------ 感谢书友【小飞毯】的打赏,又是个新朋友呢! 196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江公子,如今时候不早了,还请公子回客房歇息。” 一灰衣小帽的龟奴爬上船来,面带三分笑。赫然,是下逐客令了。 此时江陵与晴霜姑娘正是相谈甚欢, 正常来说,花魁邀客上船,那是要共度春宵的。 可烟雨阁的妈妈,见受邀者不是心中预定那人,竟让龟奴来直接逐客。 江陵闻之,倒没有觉得被冒犯,因为他本身也并不是为了垂涎晴霜姑娘的身子而来。 还以为本该如此,也就颔首便要起身。 可晴霜姑娘,忽道:“贾叔,怎可如此无礼?” 龟奴皮笑肉不笑道:“晴霜姑娘,胡妈妈可是说了,你身体不适,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如今其他姑娘们正在对面接待,你最好呀,也莫要耽误了江公子歇息。” 江陵已起身来,拱手道:“晴霜姑娘,既然你身体不适,那还是早些歇息吧。今日虽交谈甚欢,可这时间确是不早了。” 未待晴霜表态,那龟奴已嘿嘿笑道:“正是正是,江公子倒是个体贴的,且请公子下船来,老奴送您歇息去。” 江陵对晴霜微微一笑,也就顺着舷梯下了竹排。 龟奴随后,跟了下去了。 晴霜追来几步,忽于船上喊道:“公子留步。” 江陵转身来,见有一物从船上落下,伸手接住,原是个银色发簪。 “相聚时短,以此为念,赠于公子,当作纪念。” 意思就是当成见面礼了。 江陵拿着发簪,只觉清香幽然。 既拿了人家礼物,那来而不往,则非礼也。 便也从身上找了一下,摸出一条珍珠项链来。这也是当初余留在身上的。 朝船上扔去:“我也送姑娘一物,礼轻意重,还望勿要嫌弃。” 晴霜接住珍珠项链,入手便觉沉甸,再看那珍珠个头,每一个都硕大无比。 这般大小,可谓价值不菲。 又哪里称得上礼轻意重?明明是意重礼也重。 “公子……” 晴霜持链入怀,正欲再言,竹排却已经破水而去。 “公子日后若有闲暇,可再来烟雨阁,小女子随时恭候。” 转眼,江陵已到对岸,他微微一笑,朝她点头。 上岸后, 朱孝廉和孟龙潭,迎将上来。 “江兄,你怎又过来了?” “是啊,江兄,好好的春宵一刻,你怎过来作甚?” 那龟奴却未跟上来,大抵是另有安排了。 江陵也未隐瞒,就直言相告了。 朱孝廉听了,跺脚就怒道:“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那龟奴焉敢如此?” 便是孟龙潭听了,也是义愤填膺,“过分,简直太过分了,烟雨阁如此待客,这难道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江陵却失笑道:“晴霜姑娘身体不适而已,二位兄台如此激动作甚?” 朱孝廉道:“江兄,你也是太过仁慈,说什么身体不适?哪有什么身体不适的?” 孟龙潭亦道:“花魁邀客,向来都是不到天明不下船。如今,他们半路赶人,非但是不给面子,简直已算欺人。” “就是,江兄才高八斗,音律一绝。难不成还配不上那晴霜不成?” 朱孝廉喊着,就冲下面叫那龟奴过来理论。 然而,龟奴并不理会,只划着竹排就于黑暗中去了。 片刻后,烟雨阁这边为做补偿,就谴了一姑娘来,说是替代晴霜,愿陪江陵共度良宵。 “这算什么?滥竽充数?要陪就让晴霜来陪,要不然,就不要过来碍眼。” 都不待江陵拒绝,朱孝廉与孟龙潭就已替他拒了。 可是此时其他学子也都有安排,已入房去了。 任凭朱孟二人不满,烟雨阁也未做多余表示。 既不要,那便省了。 左右他们三人也非是什么权贵之辈,闹则闹矣,无甚所谓。 后续烟雨阁无人来待, 江陵与朱孟二人就这般在厅中坐了一宿。 到翌日, 朱孟二人气之不过,就去寻人理论。 烟雨阁只推说昨夜太忙,略做道歉,也就作罢。 可朱孟二人要的,岂是这不痛不痒的一句道歉? 不待他们继续发作,北地学子们已是冷嘲热讽起来。 “莫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 “就是,晴霜姑娘不过是觉得某人曲子新奇而已,就仅是好奇,可某人却贪图晴霜姑娘的身子,真是无耻之尤。” “厚颜者多矣,无耻者亦多矣,厚颜无耻者,吾今见矣。” 话语难听,不绝于耳。 朱孝廉与孟龙潭撸起袖子,就想与他们干架。 可对方,也不给这机会,北方诸人在张越彬的带领下,忽齐齐离去,似有紧要之事。 “朱兄、孟兄,罢了,就一女子而已,不必如此。”江陵此时也劝着二人。 朱孟二人冷哼一声,与烟雨阁说道:“此等无礼之处,吾等以后绝不再来。” 说完,就拉江陵一并离去。 回去的路,却不是【红霞客栈】。 “朱兄、孟兄,这是欲往何处?”江陵问。 朱孟二人说道:“江兄难道不知?科考登记啊,今日作始。要参加科考,自然要先行记名。” 原来是古代版的考试报名。 “既如此,那我就不必去了。” “江兄何意?”朱孟二人一脸疑惑。 江陵道:“实不相瞒,我有案底在身,且也未得举人之名,便是去了,也没那资格。” “怎会如此?”朱孟二人先是不信,此等大才,怎会连举人之名都没拿到? 且千里迢迢至京,不就是为了参与科考么? 在江陵再三确认后,二人终于叹了一口气。 “也罢,似江兄这般,早晚必跃龙门而化龙,这区区科考,不参加也罢。” 二人略做安慰,便在路上分道而去。 江陵个人返回客栈,却是刚到门口,就见一队官军早将此地围住。 且于客栈门前,他远远就瞧见,有人指认荷香。 “她,她昨日跟着一男子,当时公子出事,他二人也是在场,只是那男子此时不知去向。” 指认者,也正是昨日那两个奴才之一。 原是宋衙内之死,如今要来追究。 只是昨日,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宋衙内乃是被自己养的两条恶犬咬死,如今,怎又要追究到他人身上来? 荷香战战兢兢,抱着包袱就缩墙边,潸然欲泣。 旁人欺她无依,态度均是恶劣。 江陵见了,于人群外,忽大喝一声,“你们这是作甚?欺负女流,焉是男儿所为?” 197章 汝等一起上便是 “是他,他回来了,昨日跟这女娃在一起的男子,正是此人。” 那奴才一见江陵,立马就指认起来。 边上的官军听了,拿起铁锁,也不问黑白,就要来套人。 “先生……” 荷香看到江陵回来,不安的心终是有了依靠,抱着包袱就朝他跑来。 江陵拍拍她的头,让她往自己背后站着,然后面对官军的捉拿,他一手抓住铁链:“你们这是作甚?” 官军见他竟敢反抗,有一人摸起朴刀就拔出利刃来:“你要造反?” “就算要拿我,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要甚么理由?老子就是理由,我数三声,若不撒手,老子的刀可不长眼。”官军态度凶厉。 根本不给你分辨的机会。 荷香紧紧抱着包袱,江陵未归之前,她确是担惊受怕,心神惶惶。 可当江陵归来之后,有这伟岸的身影挡在前面,她顿时就觉得无比心安,不再惧怕。 江陵却没理会官军,只回头与荷香说道:“他们可有冒犯到你?” 荷香摇摇头,大抵也是因为江陵回来得及时,对方还没做出冒犯之举。 以官军眼下这态度,他若是再晚回来一些,那荷香有甚么下场,自是可想而知。 官军见他居然对于警告置若罔闻,还当着他的面,与女子柔情,一时恼起,手中利刃说砍就砍,斜劈而来。 江陵只抓起铁链,朝上一扬,就挡住了刀刃。 随即,绕动铁链,飞速地就将刀刃卷起。 接着奋力一甩,铁链不止将朴刀卷得从官军手里脱掉,铁链的另一端,更是飞扬而起,抽在了官军的脸上。 铁链的撞击,力道非同小可,只这一下,官军嘴里就溢出了血,落下了四五颗牙来。 官军见血大怒,其余者也纷纷抽刀舞枪,要来动手。 却在这时,路上一匹奔马疾驰而至。 马上坐着一个甲胄将军,还带了个九岁小童。 那九岁小童一到这,也是指着江陵就与将军耳语了几句。 江陵见状,心笑一声,今日这事看来是不闹大不行了。 前脚才来了一群官军,这后脚又来个将军。 这旧时社会,还确是有权就可只手遮天。 让荷香多退开了几步,免得误伤。然后他就以铁链为器,与众官军说道:“既要动手,你们一并来就是。” 众官军当然不会饶他, 平时只有他们欺人的份,哪有被人反欺的? 今日,这大胆江陵不但不束手就擒,反而还拘捕反抗伤了他们的人。 如此刁民,如不让他在此血溅七步,官军颜面何在? 当即,官军们就要群起而攻。 那纵马而来的将军,却忽然大声喊道:“一个个都瞎了眼吗?看到老子在这,还敢造次?” 众官军循声一看,他们不是没看到这将军到来,只是他们份属不同部门。 他们在执行的,是上司之令。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将军的出现,而中断任务。 且这个将军,从甲胄配置来看,不过就是个千户。 在京城这地儿,区区千户,可算不上有多大牌面。 “原来是罗千户,我们正在抓捕罪犯,千户可是有何指教?”官军里,一领头人走出两步。 “罪犯个屁,青天白日,抓甚么罪犯,他们能犯甚么罪?” 官军道;“不瞒千户,宋侍郎的公子昨日惨死,卑职受上峰命令,前来抓捕罪犯。千户若是无事,还请莫要阻扰。” 千户一笑,冷哼道:“原是为了宋彪,既是为了宋彪,就少扯你娘的臊,此事人人皆知,昨日他乃是被自己所养的恶犬咬死,哪能怪到他人身上?给老子滚开。” 说吧,他就驱马而入,来到江陵身边。 居高临下,与之说道:“你就是江陵?” 江陵原以为这千户与官军是一伙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是一路人。 “正是。” “我听说你昨日救治了一书生?” 江陵:“适逢其会而已。” “跟我走一趟吧。” “将军何意?” “放心,不是要害你,你只要跟我走便是。你若做得好了,我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罗千户说着,就吹了声口哨。 随后,街道上驰来一队骑兵。 其中一位,主动下马来,将马牵到江陵面前。 罗千户:“上马吧。” 江陵略忖之后,倒没拒绝,翻身上马,然后牵着荷香的手,将她带到自己怀中坐下。 这罗千户既然一照面就问昨日医人之事,那找他十之有八应是为了治伤救人。 有了罗千户横插一手,他也就不必与这些官军正面冲突了。 当然,他也非是怕了这些官军,只是正面冲突之后,他若还想继续在京城待下去,那就得费些功夫。 而眼下,他只要答应罗千户,便可省了这些麻烦,何乐而不为? “罗千户,这样不合规矩吧?”官军头子皱眉拦路。 人是他们的,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就你,敢拦我?”罗千户体格挺拔,忽拽起缰绳,就驾马对着官军头子冲撞了去。 官军头子避闪不及,被撞了个人仰马翻,也是近距离劲小,若是携带惯性冲刺,被这一撞,少说得在床上躺几个月。 “走!” 罗千户略打手势,就带人离去。 走了几步后,还不忘丢下一句话来:“做人别太嚣张,某些人上战场打仗怂得跟娘们一样,可到了京城却是比谁都横。宋彪之死,那是死有余辜,我都忍不住要拍手称赞。 今儿个,这江陵我罗晋鹏带走了,你们若没法交差,就回去跟宋兴德说,让他自己来跟我要人。你且看他有没有这个胆。” 宋兴德,正是宋衙内之父,堂堂兵部侍郎。 而罗晋鹏只是区区千户,竟敢堂而皇之,跟兵部侍郎叫板? 江陵笑笑,心说,这罗晋鹏怕也是个有背景的。 若无背景,怎敢如此大的口气? 随着一队骑兵穿过东大街,进西大街,约莫是六七里之距,至一弄堂,才停下。 罗千户当先下马,与江陵道:“你行医,可要准备点什么?” 江陵也跟着下马,将荷香也抱了下来:“身上有备,千户无须多虞。” 罗千户一点头,就在前面带路:“那就随我来吧。” ------题外话------ 这章的情节处理,或有些偏激的读者又要说怎不大开杀戒? 杀,自然能杀,主角也确有这个能力。可是,当街全杀光真就爽了吗? 作者君还是觉得,仙侠要点人味才好。也正是有着一些市井气烟火气,才能让人感同身受,贴近想象中的生活。 另,作者君这几天写的很快啦,是不是,快夸我,快夸我。 198章 一诺千金 弄堂极为脏乱,烂泥路上走了十多步,至一民户。 到里间,见一男子趴在床上,家中妻儿皆在。甚至昨日江陵在街上碰见的那郎中也在这儿。 两人再度会面,那郎中一脸微笑地朝他拱手。 而跟随千户进来的那个小童,此时也走到郎中身边,替他收拾着医具。 见此,江陵明白了。 这罗千户之所以能找上他,大抵就是因为这郎中的举荐罢! “今日寻你,是因为邱大夫说,你这或有医治之法。倘若你真能将我这兵士伤患治好,日后在京城,别的不敢说,只要有我罗晋鹏在,便没人能害得了你。当然,前提是,不要作奸犯科。” 罗千户话刚说完,那邱大夫也朝江陵歉声道:“小友还请勿怪,昨日见你行医,方法别具一格,之后我也观察了伤者情况,从昨日到今日,他情况极好。又听闻小友不惧疮毒,也就想起此处之患,或小友能除。” 昨日那学子腹部之伤看着很严重,实则未伤及腑脏,只要伤口清创缝合,加以消炎,静养便是无碍。 只是这个时代的医者,大抵是不懂得缝合之术,因此见之,只觉奇妙。 再加上,那伤者从昨日到今日,半点发烧迹象也没出现,这才是让邱大夫最为惊奇之处。 江陵看伤者,道:“那他的情况,又是如何?” 伤者趴在床上,似半点意识也不存在。 罗千户说道:“此人,乃是我麾下亲兵,一月前随我与叛军交战,替我挡了一箭。自回来后,情况不甚良好,这几日,更是高烧不断。无论如何,望你们二位,定要救他性命。” 邱大夫替伤者将被褥掀开, 江陵就看到他背上以纱布包扎,那纱布乌漆麻黑,原本是甚么颜色早已瞧不出来。 邱大夫:“镇压疮毒的药,我已让他外敷内服,可还是无用。说到底,或也是我独学寡闻,水平不足。就看小友,能否有法了。” 江陵到床边,细看了几眼,摇头道:“若生疮毒,则不可包扎,越是包扎,越不易痊愈。” 说着,他用剪刀将纱布剪开。 这才发现,里面以药粉铺盖,可铺盖的地方,早已肿大如鼓。 且颇多腐肉已经冒着黄色浓汁。 ‘伤成这样,还能扛一个多月,这体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当即,他就从身上拿出个小型医盒来。 取了把手术刀,直接就将伤者背上的腐肉全部切了去。 荷香与病患家属早已不忍过目, 罗千户则瞧得不解:“何要动刀?” 江陵道:“若不懂,则别多问。” 罗千户皱眉,略有不喜。 邱大夫则在旁边解释道:“吾有听闻,古之华佗,与那关羽刮骨疗毒,也是此般治法。将腐肉刮去,再长新肉。” 罗千户:“你既知如此,何不早点这般做?” 邱大夫一脸惭愧:“知道是一回事,轮到动手又是另一回事,鄙人诊病不少,可这给病人动刀,却未有经验。因此也不敢乱来,不然一个失手,怕是……” 就在他们说话间,江陵已将患者腐肉切去,那腐肉除了发炎腐烂之外,周边皮肉已成焦状。 由此可知,这患者当初,定是用【烙铁法】来处理伤口的。 古代对于金创之伤,多为包扎法与烙铁法。 包扎法,就是敷上金疮药,然后用纱布缠紧,让伤口并拢,从而自然愈合。 烙铁法,就是用铁块烧红,直接烫在伤口上,可立刻止血,也可暂时消炎杀菌。 在军旅打仗之中,这烙铁法,便是常用之法。虽粗暴,却省时省力。 但无论是哪种方法,后期不感染便罢,只要感染,必定无药可救。 眼下这患者,患处扩散已有一拳大小,若正常放任,怕是这几天内,就会死去。 “小友以为他这情况如何?” “还好碰见了我,若是再晚几天,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止血清创,敷药膏后,江陵就拿出抗生素,让家属喂他吞了几颗。 再摸他额头,确是极烫。便又喂了点退烧药。 这个情况,光是口服抗生素,能不能压得住炎症,还得看后续会不会继续发烧。如果还烧,那就必须静脉输液,挂上几天了。 总之,人是不会死了,大不了,江陵身上还有那些小桃子。 大腹者曾说了,拇指小桃虽无法增寿,却于病患大有裨益。 只要给此人来上一颗,怕是今日早上服下,晚上就能下床活动了。 “行了,过几个时辰看看他情况再说。” 罗千户:“这就行了?” 江陵:“得给他换个环境,若还住在这又暗又潮湿之处,那自是不利的。” 罗千户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此地既不行,那搬去我家便是。” 话落,也是说搬就搬。 一队士兵进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抬着从这离开了。 江陵也跟着一并,到了罗千户家住着。 这日至午时, 患者醒来,难得开了胃口,吃了些东西。 到下午、夜晚,体烧不再,身体逐渐归于好转。 江陵与他检查了几次,也是惊叹这些打仗人的体质,当真是好得出奇。 或许是他们从未碰过抗生素,因此首次使用,效果奇佳。 待第二日, 患者精神也复,已能与家人交谈无碍。 他家人喜极而泣,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罗千户也是大喜, 他可是亲眼见证这亲兵从奄奄一息,到生机复燃。 至此,他与江陵的称呼也始生变化,由之前的“你”,变成了“江大夫”。不以年少而轻。 江陵在他家里,也受到贵客待遇。 到第三日,患者恢复良好,伤处开始结痂。如若保持,个把月左右,应就能恢复个大概。 第四日, 江陵欲要带着荷香离开罗家,却被罗千户再次留住。 罗千户更是张罗了一辆马车,神神秘秘地带着他,说是又要带他去看一病人。 “你俩也别走了,以后在京城,就住我家得了。婆子佣人,随便使唤,想吃什么,也尽可说来。我罗晋鹏也绝不怠慢分毫。” 江陵笑道:“你家终是你家,住来终是不便。” “这有何难?今日我带你去看个病人,你若能将他也治好,那啥也不说了,就这京城,你想要多大的宅子,我老罗砸锅卖铁,也给你买了。” 江陵一听,这口气倒是不小:“当真?” “这还有假?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罗晋鹏说一是一,从来都是一诺千金。” 江陵:“好,那我便记着了。” ------题外话------ 今天终于下雨了,长期40度,热得人都要焦了。趁着凉快,今晚还有! 199章 红裙女子 马车开到【建威将军府】。 罗千户一下车,就受到府兵相迎。 而他也不与府兵多说,拉着江陵就往里边去。 江陵看着这高门大院,心有所慨,这建筑的高度与宏大,后世的那些遗留建筑,还真是无法与之相比。 而且,建威将军在品级上,只是“从一品”。 一个建威将军府就如此宏大威武,那若是换了亲王府,又该是如何了得? “表哥,你怎来了?” 一进厅里,此时一名身着红色长裙女子带着丫鬟走将出来,与罗晋鹏恰好遇上。 罗晋鹏道:“原是表妹,你这是要出去?” “嗯,与爹爹抓药去。” 罗晋鹏:“这等差事,交给下人去办就是,何必亲自走一趟?” 红裙女子摇头:“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才更放心些。” 罗晋鹏:“那舅舅的身体,这几日可曾好些?” 红裙女子既不点头也没摇头,只臻首轻垂,瞧她这神情,大抵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罗晋鹏立刻拍胸脯道:“如今定是没问题了,我今日特地带了个神医过来,让他与舅舅诊治一番,定可药到病除。” 红裙女子朝后边看了几眼:“表哥既说带了神医过来,那神医人呢?” 罗晋鹏指着江陵:“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红裙女子早就看到了江陵,还以为是他的随从。 “表哥莫要玩笑了,爹爹身体这几天不甚好,开不得玩笑。且如今还为国事烦忧,表哥若无他事,还是早些回去吧。前儿个,爹爹听闻表哥你与宋侍郎的人起了冲突,还当街出言无状。爹爹正生气呢,你若去了,说不得要挨批。” 红裙女子性子静雅,说起话来,句句都是轻言细语。 “我没开玩笑,你表哥我是那种乱开玩笑之人么?” 红裙女子微微欠身:“我得去抓药了,表哥你若不听,待会挨批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罗晋鹏直接将她拦下:“抓什么药,别抓了,那些庸医开的药有什么用?都这好几年了,若是有用,早就治好了。” “表哥莫要胡闹。” “谁胡闹了?我那亲兵你是知道的,中了箭矢,熬到最近,差点就要一命呜呼了。幸亏我遇到了江大夫,你别看他年轻,他医术可高明着呢。我那亲兵如今在他诊治之下,已生龙活虎了。 我是得以亲自验证之后,才将他带来此处想为舅舅瞧瞧,你莫以为我是开玩笑。你也当知,这天底下,最希望舅舅康复的人,除了你就是我了。我岂会拿这事玩笑?” 见罗晋鹏说得认真,红裙女子略作思量,又审视了江陵两眼。 “既如此,那就请先生入内吧。” “走走走,表妹你带路。”罗晋鹏撺掇着红裙女子走前边,大抵他心里也是害怕会挨批。 将军府,只有三进院,但每一进,都很宽大。内中房舍怕是近约百数。 直入后院书房, 红裙女子先去通报了声, 随后,那书房里就响起了拍桌之声。 “那混小子还敢来见我?让他给我滚进来。” 一个暴躁的声音,怒喊着。 音虽大,可中气不足,光闻其声,江陵便可听出此人肺腑或有旧疾。 罗晋鹏在外边一个激灵,悄悄退开了几步,便要开溜。 而书房门口,红裙女子探出头来:“表哥,爹爹喊你进来。” 罗晋鹏对她摇手,示意着我不去行不行? 红裙女子浅笑着摇头,打手势告诉他,不去不行,你若跑了,下次更饶不了你。 罗晋鹏垂头一丧,只得硬着头皮走去。 走前,还没忘将江陵拉着,顶在前边。 但,即便如此,也是无用。 罗晋鹏进了书房后,江陵是亲眼看到一老者拿着棍子给他抽了好几棍。 若非对方喘息剧咳起来,定不会轻易罢休。 红裙女子忙做搀扶,与老者拍背顺气。 罗晋鹏亦是苦着脸道:“舅舅,您要打我,等康复了之后随您怎么打都行。可眼下,我寻了神医过来,且让他与你看看伤势,如何?” 老者早就听红裙女子说了,这次罗晋鹏是寻了个小年轻大夫过来。 但老者这几年,看过的大夫无数,自己也能感觉到这身体每况越下,大抵也就那样了。 此时叹了一口气,道:“老夫的身体,自己知道。我知你一片孝心,但看诊就免了吧。往后在军中,你小子万万得给我低调一些。老夫还在时,某些人或可让你几分。一旦老夫某日不在了,你且看看谁还会让你?” 他这话说得委婉, 实则,也是不太信任江陵懂什么医术。 年纪这般小,便是懂得医术,又有几分水准? 许多大夫为他诊治之后,都是差不多的同样一番话,他几乎耳熟能详了。 因此,也不想再听一次废话,直接婉拒。 “舅舅,你且听我一次,江大夫的医术,非同一般,我那亲兵都是被他医治好了。” 老者却不愿多听,摆手道:“老夫待会还有客人到访,且下去吧,这小大夫既然来了,也不能让他白走一趟,妙菡,待会送小大夫出去时,莫忘了车马费。” 红裙女子颔首应下,然后就伸手做请,下逐客令了。 罗晋鹏欲言又止,也不好多说。他知道舅舅脾气,一旦决定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若要劝他,他也定会大发雷霆。 也就在此间,江陵忽开口道:“老将军是否每至夜里丑时,就觉得换气困难,胸膛发闷?” 红裙女子面色讶异:“江大夫,您……如何得知?” 江陵开着法眼,审视老者周身上下,见他胸膛黑气萦绕,那必是阴邪作祟。 有这等阴邪傍身,每到夜晚子丑相交。必加剧恶化。 而刚刚老者稍作举动,便喘息剧咳,因此江陵便断出此言。 本来老者不信他,他也不欲多管闲事。 但进了这府宅后,他也隐隐猜到这老者身份了。 ‘若我所料不错,此老,应就是那大器晚成的悍将古齐峰了。’ 那日赶车小哥贬低朝廷诸人,唯一夸抬者,便是古齐峰,古老将军。 大永朝曾因为他的存在,让外族安分守己十余年,不敢踏足边境半分。 如今,也是欺他老了,且旧疾复发,外族这才蠢蠢欲动,又要南下。 对于这般的民族英雄, 江陵自觉是能帮就帮上一把。 “老将军是否在寒冬雨夜之时,病情还会加重?” 红裙女子愈发惊讶, 那老者听了,也不由朝他看来:“是又如何呢?” 江陵道:“小问题,我能治。” 200章 应是死去之人 “啊,真的吗?”红裙女子一脸惊喜。 可那老者却冷哼一声,说道:“年轻人胡吹大气,老夫这病,京城不少名医都已看过。连他们都束手无策,你个小年轻,毛都没长齐,敢说这般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他这般态度,倒也不是故意针对江陵。 而是他被疾病困扰多年,对这方面所抱的期望太高太大了,曾无数次的希望,最终换来的都是失望。 因此,在身体的问题上,他已变得格外敏感,不喜别人拿来开玩笑。 不能治就是不能治,说什么大话? 徒给人不存在的希望,一旦落空,那般失望,他可不想再承受一次。 江陵也不生气,只道:“老将军不必生气,行与不行,试试便可。如若不行,届时再由你骂来,晚辈也一一受着。” 老者闻之,目光三分异。 须知他方才说话时,不怒而自威。 他的外甥罗晋鹏方才都被他说得连话都不敢答,可江陵,非但没有受他所慑,反而还能镇定自若。 这般的勇气,确是罕见。 略作打量后,便答应下来,让江陵来他书桌前,只给一炷香时间。 “老将军,且将外衣脱了,露出胸膛来。” 江陵既不问诊,也不探脉,过去就喊他脱衣服。 老者也无二话,答应了让他治,就全随他安排。 站起身来,由女儿妙菡为他将衣衫去掉。 上衣刚摘,就露出他那满是疤痕的上半身,刀伤箭伤,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三十处。 最严重处,便是胸前锁骨下三寸,这儿有个几乎碗口大的疤。 也不知当初是受了甚么伤,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受伤这么严重,还能活下来,不得不说既是命大也是奇迹。 也是这个地方,让他生了隐疾。 导致近些年来,都不能任意活动,便是路走快了,也会扯动肺脉,痛不欲生,剧咳不止。 “这里可痛?”江陵按住那疤痕。 老者微微皱眉,应是感觉到了痛楚,但却是咬牙忍了:“没甚么痛的。” 江陵笑道:“与医而言,当是实话实说为好。” 老者:“些许痛楚,不算甚么。” 就在说话之间,江陵忽然从老者背后,朝他重重打了一掌。 老者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就半倒在桌子上,嘴中吐出了血来。 红裙女子见了,尖叫一声,也忙到跟前,想阻止江陵。 罗晋鹏见了,更是虎目圆睁,大喝一声“你这是作甚?”,也扑将过来,要将江陵拿下。 江陵却以手势挡他,正色道:“若真想救老将军,你二人都退一边去,莫要乱动。” 罗晋鹏没好气道:“你将我舅舅打成这样,还让我莫要乱动?” 江陵:“你且看他心口便知我为何要打他。” 罗晋鹏循声看去,红裙女子也跟着垂头去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二人看到老将军心口的疤痕上,此时赫然凸出来了一道寸许锋芒,散着寒光。 “这是什么?”罗晋鹏道。 红裙女子也捂着心口,一脸担忧,原来她父亲体内,竟藏着这么一道锋芒在。 罗晋鹏伸手就要去拔,却被江陵打了一下:“叫你别动,你就别动,胡乱动手,小心害了老将军性命。” 说罢,江陵让老者深吸一口气。 就在老者吸气的时候,他又是一掌打在背后。 老者口中一吐,又是鲜血喷出。 而同时,他的胸口,那根锋芒也被反震出来,嗡地一声落在地上。竟是根断裂的银针。 “是根银针!”红裙女子惊讶道。 罗晋鹏也既惊且诧:“你看都没看,怎知我舅舅体内有这个东西?” “你不懂医术,与你讲了也是白讲。这银针留在他体内应有不少时日了,所幸没有溜进腑脏,被肋骨给支撑住了。若是它再短一点,再深一点,一旦随着血液流入肺腑,那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江陵也不多作解释。 他以法眼看出老将军体内有异物,自是没法与他们实话实说。 老将军连吐两口血,倒在桌上,就昏厥了过去。 江陵让人拿来米汤,从身上取了个小桃出来,榨碎之后,将汁水搅拌了进去。 再让红裙女子与之喂食。 这小桃,价值不菲,但江陵觉得,对于一个民族英雄,为他用上一颗,还是值得的。 老将军胸口的银针虽然拔了出来,但这些年损伤的肺脏,以他这般年纪,若不用点特殊之物来治疗,怕也是难以好得彻底。 红裙女子喂了老将军饮下米汤, 仙桃的效果,也是好得出乎江陵意料。 不到一刻钟,老将军就醒转了过来。 神智渐复的他,深作呼吸之下,也立时就察觉到了胸膛变化——以往,他每做深吸,肺脏皆会刺痛。 可今,无论大呼还是大吸,肺脏皆是顺畅无比,再无刺痛感觉。 他甚至还拍了拍胸膛,在感觉不痛之后,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好,很好!” 话已中气十足,豪迈冲云霄。 他指着江陵,就道:“你很好,晋鹏果然没看错人,端得是英雄出少年。我这拖了多年的病,无数名医都医治不得,而你只给了老夫两掌,竟就让老夫康复了。好好好!当赏,当重赏!” 罗晋鹏此时也是喜上眉梢,忍不住拍了江陵肩膀一下,然后笑道:“舅舅,我就说吧,你别看江大夫年轻,人家是有着实打实的真本事的。京城那些老郎中,一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哪里比得上江大夫。” “没错,说的没错。”老将军深表赞同。 “而且,舅舅体内竟藏了根断针,也所幸江大夫将它取了出来。若不然,这后果,还真是不敢想象。也不知这断针是谁弄进去的,若被我知道,非灭了他全家不可。” 老将军看着茶几上摆在盘子里的断针,冷笑一声道:“想害老夫的,不就是那几个人么?又不敢让老夫突然暴毙了,才弄了这阴险手段。也是老夫命不该绝,遇到了江大夫,如今老夫又好了过来,我倒要看看,那些个人,见到老夫康复之后,会有怎样的失望。” 再做感谢后,江陵就离了书房。 红裙女子亲自送他出来,还亲手奉上了五百两银票及十匹绢帛。 罗晋鹏更是随他一并儿出来,拍着胸脯张罗着就要为他找宅子去。 江陵也都没拒绝,给什么,他就收什么。左右那一颗桃子的价值,他们给再多东西,也都抵得上。 却是刚出了将军府,要上马车,迎面有一队人迤逦而来。 被众星拱月在中间的,正是那蔡永宁蔡老。 此时的他,再不是当初临舟县的闲人老叟,身穿官装,贵不可言。 边上那些官员,卖笑相陪,皆以他马首是瞻。 在江陵看到了他的时候,他也瞧见了江陵。 与江陵的目光淡然不同,他的脸上出现了惊讶,一个明明当初应该死在了天行山的人,怎会突然出现在这? 201章 神仙索 今日再看蔡老,他头上的三把火,如日中天。 这表示他的气运已更进一步,此番复起,必受大用。 而古老将军的头上三把火,江陵之前也看了,属于一个正常水平。 也就表示,古老将军如今性命可保,若是还要在朝堂上与蔡老相斗,怕是就没有当初那般能够把蔡老赶出京城的能力了。 “蔡永宁,你来作甚?这建威将军府,可不欢迎你。” 刚要准备上马车,罗晋鹏想了想,心里许是气不过,也就走了过去,挡住了那些官员去路。 “放肆,你一个晚辈,且只是一个小小千户,也敢阻拦蔡大人的去路?”有官员立刻严厉批判。 “罗晋鹏,你莫要太放肆,便是你舅舅,对蔡大人尚有三分客气,你仗着你舅舅的蒙荫,平常胡作非为也就罢了。今日我等乃是正经递交了拜帖的,你姓罗又不是姓古,有甚么资格在这拦路?” 若是在朝堂,罗晋鹏还真就无法在这些人面前造次,任何一人也不行。 但眼下,终不是朝堂,而是建威将军府。 蔡永宁作为他舅舅的政敌,选在这个时候上门,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未安好心。 “让你们滚,听不见吗?” 罗晋鹏厉喝一声,然后建威将军府的卫兵也纷纷集结过来,摆开架势。为他助阵。 罗晋鹏虽只是个千户,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古齐峰的亲外甥。 只要在这将军府的一亩三分地上,他的话,还真有那么几分好使。 官员们见这阵仗,一时,也个个默然起来。 蔡永宁只轻笑一声,问他:“罗千户的态度,可是代表了古老将军的态度?” “那还用说,这建威将军府,欢迎谁都不会欢迎你。” 罗晋鹏话刚说到这,建威将军府门口,古老将军就现出身来,喝道:“晋鹏,休得无礼,你有事就赶紧去,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罗晋鹏见是舅舅来了,对蔡永宁冷哼一声,只得让开。 蔡永宁见了古老将军,遥遥作揖客气了一番。 古老将军只转身而入:“各位既然来了,那就里面看茶罢!” 将军府的卫士让开道路,诸官员这才拥着蔡永宁继续前行。 可蔡永宁走了几步后,忽又停了下来。 扭头朝江陵看了两眼,问:“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这位小郎君长得倒像是我昔日一位小友。” 江陵淡淡一笑:“蔡老记性却是不佳,才月余未见,便不认得我了?” “呵呵,原来还真是江陵小友。久别重逢,还真是让人倍感亲切。小友如今是在将军府为客?” 江陵未答。 这老东西当初在天行山背后放暗箭,还当场抹黑他,给他加了个私通贼寇的罪名。 可如今再相逢,却能显得甚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大抵能当政客的人,都是似他这般,天生就是没脸没皮的。便是杀父仇人在前,他也能与你谈笑风生。 “今日,我还有事要谈,待闲暇了,必要好生招待一下小友。” 见江陵不答话,他只轻笑一声,丢下这话,便带着众人入将军府去了。 江陵也笑了一声。 “招待”? 怕是此待非好待罢? “江大夫居然认识蔡永宁?”罗晋鹏脸色忽是不悦了。 蔡永宁一口一个小友,连带着他看江陵的眼色也不对了起来。 江陵忽道:“若是蔡永宁杀想我,你能保得住么?” “杀你?” 罗晋鹏立刻就从这弦外之音里听出了他俩不合,紧绷的脸色这才缓释,“他只是个文官,又无兵权,拿甚么杀你?只要你没犯罪,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我在,在这京城就没人敢动你。” “那要是犯过罪呢?” 罗晋鹏再次皱眉:“什么罪?” “比如杀过几个乡野刁民?” 罗晋鹏嘁了一声,道:“就这?你且说来,你曾在哪里犯过事,我替你抹了就是。” 江陵本为说说而已,见他说得这么轻松,也就将当初在青牛村杀人之事说了出来。 罗晋鹏听了,拍拍他肩膀说道:“你啊,还是心慈手软了些。既动手了,何不杀光,杀光了,便没这么多麻烦了。” 江陵失笑,杀光?一村之人全杀光,他可没那般暴虐。 “无妨,这事,我给你抹了就是。” “真能抹?” “还不信我?你若杀的是权贵子弟,那没得说,我保不了你;但杀的只是几个刁民,又算什么?” 说着,他还表示京城里的许多衙内,谁的手上没背负过几条人命的? 这种事,只要稍作打发,也就抹了。 “你且放心就是,今日你表现不错,我承你情,这事我替你抹了。就说那帮村民意图造反,杀了也就杀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 江陵想到这个时代,穷人性命如草芥,之前京城门外数百人命也是那般说杀就杀了。顿时也是信了,这事或许真不叫事。 驾马车离开将军府,路过西护河,瞧着岸边杨柳依依,景色秀丽,江陵便与罗晋鹏说可否为他在这一带寻个宅子。 “在这?”罗晋鹏:“西护河一带,可没甚热闹,人也不多,你确定要寻这边住?” “我瞧着甚好。” 京城热闹之地,多集中于东城一带。 此地偏于西城,虽占江河便利,但终属偏凉。 “随你,若喜欢这边,那也不必寻了。我舅舅在这边有个旧院子,就由我做主,送你了。” 马车疾驰了去,左拐右拐之下,来到河畔一处。 这有一独门院子,只二进院,宅子不大,房间只七八个,庭院却很大。 许是武将寻常练武、骑马操练,前后小院都逾亩地。还有个专门的马厩。 “你瞧着如何?若是喜欢,就给你了。” “好。”江陵很是满意,临江而住,在他看来,比许多豪宅都要好上许多。 “既然你喜欢,那我稍后让人来与你收拾一番。但日常用度,便要你自个儿采买了。” 家居用具,采买起来确是个麻烦事。 但荷香忽然自告奋勇起来,作为丫鬟,采买这些东西,她是在行的。 便一并去了市集后,罗晋鹏就从自个府里叫了几个仆人跟着荷香去帮忙。 江陵没管这些杂事,也就在街上闲逛,只约定好两个时辰后,与荷香一并回宅。 逛着逛着,忽见一老翁带着孙子于街边摆艺。 有一木箱与一竹筐。 老翁敲着铜锣,将客人邀至。然后说起途经此地,路无盘缠,便做戏法,以求打赏。 戏法之名,为【神仙之索】。 看客转瞬云集,老翁就从箱子里拿出绳索来,念咒朝天上一扔,那绳索还当真就直往天上伸去。 没入了云端……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章! 202章 影月山庄 看客有问:“老丈,你这绳索通向何处?” 老翁嘘声作语:“各位看官,且说话小声,莫要惊扰了天人。此绳通天,自是上到天上。” 众看客瞧得虽奇,可却还是有着几分不信:“你说天上就天上?可如何能证明?” 老翁便道:“天域有楼,三十三重,我这绳索通的,乃是第一重天。此天,多奇珍。各位看客若是不信,可叫我小孙儿上去与尔等取些鲜果下来。但此行风险巨大,若要鲜果,则一果而卖百两,谁愿?” 众看客顿时哄散一半。 “一果而卖百两,你这老头怕是穷疯了吧?” “江湖把戏,也敢如此贪心,依我所料,也没甚可看的。散了散了。” 老翁也不留客,出得起钱,且有这般好奇心的,自然还未走。 而那些走了的,也非他心中之客,便是留下,也是无用。 此时,他朝天上看了一眼:“我这法术,只有盏茶时间,若时间到了,便无效了。各位看客,若要天上鲜果,还请抓紧了。” 终是京城之地,有钱人还是多的。 有两个锦缎男子,此时就拿出银票来,说道:“且去取来,若真能摘得天上鲜果,一果而百两,也无不可。” 老翁接过银票,就笑盈盈与他孙子打了手势。 锦缎男子板着脸道:“但丑话说在前头,若取不来,我可就要砸了你这摊子,你以后也别让我在这京城再看到你。” “看客且放心就是。” 老翁之孙,不过八-九之龄,其身瘦小,手脚却纤长而灵巧。 得老翁示意,他背起箩筐,就跳将起来,抓着绳索,飞快地就往天上爬了去。 江陵长目相望,绳索高耸入云,起码有千丈往上。 这老翁抬手就能将这绳索扔这么高,也确是有点手段。 且这小孩,爬索动作比猴儿还要灵敏,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经爬到半空,接近云端。 此时看他,似颇为吃力。 在绳索上稍歇片刻,又再上爬,这才没入云端,消失不见。 地上众看客终是惊叫起来。 “不见了?” “那小孩当真是不见了,这……真是爬到天上去了?” 又须臾后, 天上有果子掉下。 老翁展开衣袍,就在下面兜着。 掉来两颗青枣,真是又大又鲜。 众看客又是奇声叫道:“是枣,好大的枣,这果还真是天上鲜果。这地上,哪怕是皇宫里的贵人儿吃的,也没这般好。” “这吃了,怕是能长生不老罢?” 老翁却连忙竖指嘘声,让众看客莫要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众看客笑道:“天上离地上这么大老远,说几句又怎的?天上人若听得到,那才叫怪了。” 就在众人谈笑间,天上云层里,那小孩露了双腿,正要返程而归。 可下半身刚爬下来,忽然他尖叫一声,身体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强硬地就给拖入云里。 接着,那通天的绳索,也是从中而断,落了下来。 地上老翁看得一颤,失声就喊了声:“小德!” 喊了没人应, 最终那云层里,只掉下一块衣服来,沾着鲜血。 老翁捡来衣服,痛哭而起,说他孙子已被天人抓住,怕是没了。 众看客顿时都作静默, 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老翁,心生敬畏。恐惹天人降罪,匆匆散去。 那两个锦衣男子,从老翁身上夺走枣儿,也是匆匆就跑了。 老翁哭了一会儿,抹去眼泪,独自扛起箱子,便从闹市离开。 江陵只远远看着,目睹全程,既惊且诧。 也直到此时,才瞧出了些许端倪。 ‘好厉害的遮眼法!’ 眼看老翁顺着柳巷径往河边走去,江陵也轻步随后,跟到了河边。 在一树荫里,那老翁放下箱子,解开其锁。忽嘿嘿一笑,就见他孙儿从那箱子里钻了出来。 “爷爷,我演得可还行?” “小德自是最好的。” 老翁摸摸孙儿的头,忽叹了一口气,“但终是骗过了大多人,没骗过小郎君。小郎君一路跟来,可是有何指教?” 原来这老翁早就发现了江陵跟随。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避讳什么。 可见他要么本事高,要么是认定了江陵没恶意。 “指教谈不上,纯属好奇,我想知道老先生是如何遮人耳目的?” 若非是江陵感应力好,觉察到那小孩的气一直就没消失过,那他肯定也要与那些普通看客一样,要被视觉所骗。 老翁淡淡一笑:“雕虫小技,说了,怕污了小郎君耳朵,不说也罢。” 终是吃饭的本事,哪能想听就说? 江陵道:“别误会,我只想知道这个名堂叫什么,并非是想了解法术本身。” 老翁笑容忽敛,伸出手来,朝河里拍出一道浪花,就飞向了江陵。 那浪花初起,只如瓢泼大小,可到空中,忽翻数倍。 飞到江陵头顶,便要倾洒下来。 江陵抬头一看,只作轻笑,一荡衣袖,那浪花便当场散去,化为水雾,扬于江河之上。 老翁见状,心中明了:“原是个同道中人,既是同道,便不相瞒。老朽此法,乃影月山庄的【魇祷之术】。” 这一句话,不但说了幻术名称,更是将他自身来历也报了出来。 大抵也是不知江陵深浅,更不知是敌是友,便自报家门,好让对方有个忌惮。 ‘影月山庄?’ 江陵对这个名字,还尚有印象,当初在瑶台会试,作为九大势力之一,纳过不少新人。 “既是修道中人,又何苦用这等把戏,博取银钱?”江陵问。 修道之人,来钱很快,若走歪路,来钱更快。 老翁却笑道:“修道修道,先修再道,修道不止修道,也在修人。人之修,六欲难填,三尸难斩。自当归于尘世,加之磨练。” 江陵闻之颔首,这想法与他一样,只有在尘世历经百味,自身心境方能提高。 老翁宁耍把戏,也未强取豪夺,所行之道,也算正道。 听罢,他朝老翁遥作一揖,便原路退去。 老翁见他果无恶意,心才放宽。 也在这时,那江面上,远处一花船里, 在一阵争吵声中,有一女子忽从二楼夺窗而跳,投入水里。溅起浪花万千。 江陵回头一看,只见水浪迸起,听着声音,隐隐有些熟悉。 203章 两声尖叫 重回集市,见荷香已在一茶棚前等候。 见得江陵过来,她欢喜地喊了声先生。 “采买好了?” “嗯,罗千户叫了好些人帮忙,便三下五除二就办好了。” 主要也是需要采买的东西不多,只两人用度。 “东西已让人送回去了,先生,我们随时都可回去的。” “好。” 江陵忽摸住她额头,为她将额前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荷香瞅着街上往来之客,不禁面现羞赧:“先生……” 江陵:“你可有给自己买些东西?” 荷香臻首垂下,轻轻摇头。 江陵从身上忽将从将军府得到的几百两银票全拿了给她:“你既跟着我,那以后银钱物什,就归你管了。” “噢。”荷香仔细收着。凡大户之家,也是这般,公子小姐出门时,银钱都是交给最信任的丫鬟仆人掌管。 江陵能将银票全部给她,正是说明心中信任,不由暗暗生喜。 “既到了集市,干脆与你买些首饰,女孩家若无首饰,看起来总会有些欠缺。” 荷香欲言又止,想叫江陵不必为她破费,可又想到自己若无首饰打扮,有时候跟着外出,怕也是会堕了先生面子。一时两难。 “走吧。” 江陵举步就走,发呆的荷香也只好跟在后面。 到了首饰铺,让荷香自个挑选,她看了半天,只选了个黄铜手镯。 金的,银的,那是多看一眼都是不敢。 “就这?” 江陵看着那黄铜手镯,大是不满。材质一般便罢,造型还奇丑,工艺也差。 又去看了最贵的几样首饰,却无论金银,看起来都简陋得很。 他也忽是恍然过来,这个时代的工艺,又哪有后世那么精致? 便也作罢,不再购买。 说实话,那般首饰若是戴在身上,他不觉得会有任何美感,反而还会降低美感。 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女,就该戴些精致漂亮的。 蓦地,他想到,那日邂逅晴霜的时候,离别之际,晴霜有送了他一支发簪。 那发簪被他随手就丢进乾坤袋里去了。 此时想起,便从袋中拿出。 对比首饰店里的首饰,这簪子,立刻显得有种脱颖而出的精巧。 本来,江陵觉得这簪子也一般般,但经过对比,便立刻觉得这簪子的工艺水准,相当不错。 荷香看到这簪子,眸子都亮了,眼神里写着欢喜,嘴上却不敢多言。 “喜欢吗?”江陵将簪子在她眼前一晃。 荷香咬着嘴唇,还是不敢说。 江陵直接就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头发上:“送你了,这儿的首饰太差,待回去了我给你弄一套漂亮的。” 荷香两颊发红,心儿有如鹿撞般,想说感谢,开口却结巴了起来:“谢……谢……先生。” 当两人从集市回去,那临江小院看起来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罗晋鹏办事确也靠谱, 几乎将家中仆人全部喊来,将这旧宅子里里外外全清扫了一番。 连那窗户纸,也都重新糊了一遍。 将采买的家具物什,稍一摆设,家的气氛立刻便有了。 送走了帮忙的人后,江陵与荷香便分配住房。 住房七八间,他俩一人一间便够。 选好了房间,荷香就忙着将被褥棉絮,将床给铺好。 同时,许多东西还须收纳摆放,都由她办了。 江陵在房里,则捣鼓着画卷,为她画着首饰。 取血砂而研墨,以鹅羽而为锋,一画便收不住,为了不浪费研好的血砂墨,他将一盘墨水画完了才作罢。 这些东西都画好后,只一口气吹去,件件成真,从画里掉落出来,聚在桌上,荧光闪闪。 首饰包裹发簪、耳环、项链、戒指及手环,五样一套,共七套。 ‘这些首饰,荷香应是喜欢的。’ 本想全给荷香,又想着以她的性子,一次送这么多,怕也是会吓到她。 便收起六套,留了一套。 喊了荷香进来,想要给她惊喜。 她却在外面着急着说着,有东西忘记采买了,要去采买。 江陵走出房来:“甚么东西忘了?” 荷香歉意垂头道:“先生,我……我只买了羹汤用料,这已到午时,厨房没有其他食材可用。” 若在段府,这必是要挨骂的。 但江陵却为甚所谓:“羹汤也行,咱刚回来,就不必再跑一趟了。中午将就一下便是。” 荷香也知江陵不会骂她,可越是如此,心中越愧:“可下午集市收摊,便买不到食材了。” 与后世的超市不同,此时的集市,晌午之前,尚可采买。到了下午,基本收市,想买也买不到。 江陵微微一笑,看着院前的河流:“这有何难?晚上食材,便交与我就是了。” “那……那我现在去给先生做莲子羹可好?” 江陵点头:“去吧,不过,我房里的桌上,给你留了几个礼物,你先去看看喜不喜欢吧。” “噢。” 荷香进了房,一看到桌子上的那套首饰,整个人都呆住了。 上品首饰她也不是没见过,毕竟段府也是大户,那段老夫人身上戴的,有不少就是上品,还是宫里出来的。 可是与这桌子上的首饰相比,那也是大有不及。 荷香捧着脸,睁着大眼睛。 忽听江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许拒绝,我送的,你都得收着,若是喜欢,那就都戴着。” 荷香呆呆地怔了好一会儿,抹去眼眶发红的湿润,轻轻嗯了声,就郑重地将这些首饰一一收好。 江陵则在此时,到院里砍了根竹竿,将以前用过的鱼线鱼钩装上,在家门口钓起鱼来。 只盏茶时间不到,他便接连上货,四五斤的大鱼一钓就五六条。 ‘这个时代的资源,还真是丰富。’ 鱼太多,钓起来反而没甚么意思了。 就此打住,收了鱼竿。 只是鱼是有了,这配料,还须张罗。 所幸不远就有块菜地,瞧着种有生姜、大蒜。 江陵便拿起一条鱼,去那菜地边上的人家,换些姜蒜。 却刚到菜地,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蹲在草里,拔那生姜,结果刚拔出来,人也栽倒在地,沾得满身是泥。 江陵忍不住就笑了:“何不用锄头呢?” 那身影吓得一抖,许是未料到边上有人,乍听其声,忍不住就尖叫起来。 等到两人对目相视,那身影用手捂着脸儿,又尖叫了一声。 204章 小姐一个人住 见她这般无措,江陵又是笑了:“怎么,我很可怕吗?” “江……江公子!” 女子不敢置信,忽“阿秋”一声,打了个喷嚏,然后连忙收拾罗裙,从菜地里站了起来。 江陵也是有点意外,“晴霜姑娘,你缘何会在此?” 堂堂烟雨阁的花魁,应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才是。 平时养尊处优,惯在房里。可眼下,穿着素裙,还亲自下了菜地,倒是罕见。 晴霜刚欲开口,又是“阿秋”一声,身子还打着抖。 “你受寒了?” “嗯,偶感风寒,不妨事的。”晴霜彬彬有礼地回应着,刚说完,又是“阿秋”一声。 “所以你拔生姜,是要熬姜汤驱寒?” “嗯。”被江陵瞧见糗样,她颇是不好意思。 江陵见她忽然捂着小嘴,似是有个喷嚏打不出来,他一时打趣,就逗她:“阿秋?” 晴霜酝酿到一半,忽笑着破防,跟着“阿秋”一声,终是打出来了。 江陵:“说起来,这菜地,都是你种的?” 晴霜摇头:“不是的,是那户的孙大娘家种的,孙大娘人很好,知我受寒,便让我自己来这菜地摘些生姜回去。” 江陵:“能给我两片么?用鱼换?” 晴霜古怪地看着他,也这才问起:“江公子何故在此?还提着一条鱼?” 江陵回首指着大约是五十步开外的临江小院:“刚搬到此地,你难道也住这边?” 晴霜讶然道:“那个小院,似是大将军府的,江公子你……” 江陵笑着:“帮了他们一些忙,这小院也就送给我了。” 晴霜:“原是如此,小女子也确是住在这边,与江公子家也算不远。” 江陵:“那我们以后就算邻居了。” 晴霜微笑:“江公子方才说要以鱼换姜?莫是专门为了寻料而过来的?” 江陵:“没错,远远瞧着这边有姜蒜,便准备拿鱼来换取,当然,若要银钱买,也行。” 晴霜掩嘴笑着:“江公子不必这么客气的,这一片的人家都极好相处,一点儿姜蒜,便是摘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公子若要,小女子便帮公子摘些,稍后小女子跟孙大娘说一声便是了。” “那敢情好,有劳了。” 晴霜:“不客气的。” 说着,她要去拔姜蒜。 江陵想着她刚才拔姜,都将自己给拔到地上去了,忽然笑着穿过篱笆:“晴霜姑娘还是去外边等吧,这姜蒜我来拔。” 晴霜一脸窘态,轻嗯了声,乖巧退了出去。 江陵:“你要多少?” 晴霜竖起一根白皙的手指:“一片就好。” 江陵将她刚才拔断的生姜徒手挖了出来,一根两片:“正好两片,我们一人一片,刚好。” 又摘了三根蒜,便出了菜园子。 “今日钓了不少鱼,既然这姜蒜是沾了姑娘的光,那这鱼便送给姑娘好了。” 江陵将鱼和生姜一并递给她。 晴霜接了生姜,却没敢接鱼。 “拿着啊。” 晴霜摇摇头。 “莫是嫌弃?” 晴霜又摇头,然后臊着脸,轻声道:“公子莫怪,晴霜非是嫌弃,而是……而是不会处理。” 江陵失笑,心想也对,堂堂花魁,自幼学的是琴棋书画,哪会做这种事? 他忽指着生姜:“那姜汤呢?你会熬?” 晴霜神情有点慌张,轻轻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应该……会吧。” “那就是不会了。” 江陵干脆将她手里的生姜又拿了回来:“难得相逢,往后你我也是邻居,那干脆我替你熬了,今晚这鱼我也一并做了。你来我院子一起吃,可好?” 晴霜“啊”了声,又是阿秋一声,然后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 江陵:“不方便?若是不方便,那待会熬了姜汤,我给你送过来?” 晴霜见江陵颇是诚恳,且目光纯澈,便问道:“江公子,对所有姑娘,都是如此吗?” 江陵随口道:“那我可没这么闲。” 在他看来,既为邻居,寻常相互蹭个饭也不是甚么问题。若不是邻居,只是等闲,那自然也就不会如此了。 晴霜听他这么说,认真想了一下:“如此,晴霜晚上自当从命了。” 江陵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晴霜欠身道:“公子慢走。” “你也不必这么客气的。邻里之间,太见外可是不好。”江陵走出几步后,忽然对她示意:“对了,回去擦擦脸,要不然可就不是晴霜姑娘,而是猫儿姑娘了。” 晴霜懵懂地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似抹了不少泥巴。 原是之前受惊吓的时候,捂脸的动作,将手上的泥渍给抹到了脸上。 呀! 晴霜又是轻轻惊叫,慌忙转过了身去。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心儿乱乱的她,终是匆匆跑了回家。 到家略作洗漱,照着镜子的她,想起刚才之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才第二面而已,便将糗样都给他瞧见了。’ 这时,她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从房里凑出头去看,见是侍女彩玲来了。 “小姐。” 彩玲在布满鹤望兰的篱笆外,看到了她,朝她招呼着。 “彩玲你怎来了?” 晴霜出来开门, 却是刚将门儿打开,只见外面不止站着彩玲,彩玲身边,还有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且带着个郎中。 她一出现,那中年男人便笑着说道:“今日听闻晴霜姑娘意外落水,唯恐姑娘受寒,特请了大夫过来,与姑娘瞧瞧。” 晴霜脸色原本还算晴朗,此时却如罩寒霜。 她没理会那男人,只对彩玲说道:“你怎过来了?” “小姐……”彩玲也不好意思,她并不是自己要过来的,而是受人之托,带别人过来的。 晴霜:“我如今已离了烟雨阁,已不是你的小姐了。” 彩玲见她生气,忙道:“小姐,你莫生气了,刘员外是真心想对你好,一得知你落了水,他还特意请了郎中过来。你若是……” “闭嘴,你若是为别人而来,那就尽早离去吧。” 晴霜说着就要关门。 彩玲则抓住她的手,继续说道:“小姐,你真以为你离开了烟雨阁,就能自己一个人独立生活了吗?我们女人一辈子,是不可能靠着自己活下去的。总得有个依靠。刘员外是真心的对你好啊,小姐。” “够了,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晴霜撒开彩玲的手,头也不回就将院门关了,回了房。 见她这般决绝,侍女彩玲倒像是心中早有数一般,对刘员外说道:“看吧,她的脾气便是如此,今日早上妈妈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真的投窗跳河了。刘员外,你要想娶她,怕是难了。” 刘员外却不死心:“难道就真没有别的办法了?若彩玲姑娘能寻法成全鄙人,那事成之后鄙人必有重谢。” 彩玲眼珠一转,也是心动。 今儿带刘员外过来,她就收了一笔好处。刘员外人是大方的,出手就是二两银子,仅是带个路而已。 彩玲:“若事成,刘员外怎般重谢?” 刘员外呵呵一笑,从这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忽然伸出五指:“五十两,如何?” 彩玲作为侍女,在烟雨阁每月银钱不过是六十文,一听刘员外肯拿五十两作谢,心中激动起来。 就走近刘员外身边,对着他耳朵轻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小姐应是一个人住呢。” 刘员外一听,脸上肥肉很快就笑成了一堆。 他微微拱手,心下明了:“如此,就多谢彩玲姑娘了。” 205章 晴霜闺房 申时近末。 河边小院传来敲门声。 荷香闻声跑了出去,开门来,见是一衣着鲜亮的女子站在外边。 她身形高挑,柔身纤细,面容精致,似作了精心打扮。 荷香瞧得也是不禁暗想,好个漂亮小姐。 “小姐,你寻哪个?” “你好,小女子晴霜,敢问江公子可在?” “噢,你就是先生说的那位邻居呀,快请进,先生正在后厨忙着呢。” “后厨?”晴霜神情微怪:“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江公子竟还自己下厨的么?” 荷香耸耸肩,笑道:“先生说君子远庖厨那是腐儒的见识,人以食为天,自个儿下厨可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晴霜忽然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江陵身上竟还能拿出调料来,当即笑笑也作释然了。 身为女流,她虽不敢评孔孟儒道,但也觉得江陵心性,算得洒脱自在。 晴霜捧着琴:“姑娘是江公子的……?” 荷香洒然道:“我叫荷香,先生的丫鬟罢了。晴霜姑娘可不必太客气的。” 晴霜点点头,打量荷香,但觉这小丫鬟人儿生得标致,若再长个几岁,定是个靓丽的美人儿。 且穿着方面,荷香衣着锦缎,金玉为饰,这般华贵可非是寻常丫鬟所能穿戴的。 要么说明她极受江陵珍视,或根本就是个贴身丫鬟。 要么就是江陵身出大族,便是寻常丫鬟,也贵于一般小姐。 念此,晴霜臻首微垂,不由有些自惭形秽来。 “晴霜姑娘且里面请,莫要站在门外说话了。” 荷香请她进来,将门关好。然后就在前边带路,领去客厅。 晴霜走了几步,目光瞧在荷香头上,忽然停住:“荷香姑娘……” “嗯?晴霜姑娘且叫我荷香就好,我只是个丫鬟,可担不得这般客气。” 尽管如今是良籍,可荷香始终觉得,做个丫鬟心中方觉自在。 晴霜指着她头上:“你头上那簪子……” 荷香微微歪头,“晴霜姑娘说的是这根簪子吗?” 晴霜颔首:“倒是别致,不知何处买的?” 荷香甜甜一笑,“不是买的,是先生送的。” “噢,原是如此。”晴霜垂下头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 在客厅落座后,荷香奉来香茶。 未几,就见江陵从后厨端着一个大盆出来。 见晴霜到了,他也客气地招呼了两声。 晴霜只轻笑回应,没作多言。 “知道晴霜姑娘不吃辣,今晚便弄了酸菜鱼,这道菜,我料你们应是都没吃过的。” 荷香兴致颇佳,对那酸菜鱼满怀期待。端着碗儿,就如那猫儿等待投喂一般,两眼亮晶晶。 可晴霜似是魂不守舍,与她说话便回应两声,若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腔。 江陵见了,还以为是她风寒所致,身体不适而引起的。 一餐下来,荷香吃了一大碗,尚嫌不够。可她只浅尝辄止,便罢了箸。 “晴霜姑娘,可是这鱼,不合口味?” “没有,这鱼滋味极好,我也确是从没吃过这般口味的鱼儿。只是,我向来食量极小,公子勿怪。” 当情绪有失,便是山珍海味在前,也是味同爵蜡。 同时,荷香的自然与活泼,也愈发让她感觉心有自卑。若不是顾着礼数,她此时只想快些离去。 “晴霜姑娘还带了琴来,莫是今晚,要与我们献奏一曲吗?” 晴霜轻声道:“这琴坏了,原是打算拿去修理,可人家不在,只好随手带来了。” 江陵:“原是如此,那便算了。” 待荷香也吃完后,晴霜起身告起辞来。 终是个女邻居,留人家做客便罢,天色若是太晚,是不适合相留的。 江陵也就提出要送她回去。 但晴霜摇头道:“公子莫要客气,你也说了邻里之间若是太见外,就不好了。我这过去,不过就是几步路而已,不必相送的。” 江陵:“也正是因为只有几步路,送送也无妨。” 晴霜却一再拒绝:“公子莫要如此,天色已晚,若与公子同行,让人见了,恐惹闲话,对公子名声或是不好。” 说了这话,她在门前深深欠身作礼,然后抱着琴就去了。 江陵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强行相送,只能由着她去。 在她背影逐渐消失后,荷香才忽然说道:“先生,晴霜姑娘看起来似有心事呢。” 江陵:“这你都看得出来?” 荷香点头:“只有女孩子才最懂女孩子啊,而且先生与晴霜姑娘,应是旧识吧?” 江陵:“算吗?” 说起来,只是在烟雨阁那天晚上,谈天说笑了一场。 大抵只算相识,而不是旧识。 荷香:“晴霜姑娘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江陵:“生病中的人,气色又怎会好到哪里去?” 刚说到这,他也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荷香,之前让你熬的姜汤,可有熬好?” 荷香:“熬好了呀,就在厨房,只是方才用餐,不适饮用,当睡前再饮,到时候出身汗就好啦。先生,你现在就要喝吗?” “哪里是我要喝,那汤是给晴霜姑娘煮的。下午寻她要了些姜蒜,她不懂下厨,我便帮她熬这姜汤。哎呀,刚刚竟是忘记了。你且取来,我这就给她送过去。” “噢。” 荷香匆匆就去了厨房,片刻后,就端着小汤罐出来。 “你在家边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嗯。” 荷香将他送到门前, 此时天色还未全黑,隐有亮色。 江陵出了门,往前追去。 只两百来步,刚好于晴霜家门前,将她追上。 好在她走不快, 要不然,江陵还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晴霜姑娘,请稍等。” 晴霜刚开了门锁,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一回头瞧见是江陵过来了, 她忙退站在一边,微微欠身:“江公子,可有何事?” 江陵走过来,将汤罐递去:“姜汤,忘了给你。” 晴霜双手紧握,一时愣着,也不知该不该接。 江陵却又忽是恍然一笑:“也对,你抱着琴,也不便拿汤,那我给你送进去吧。” 说着,就兀自进了她家。朝里边去了。 晴霜看得一慌,连忙喊他:“江公子……” 女子闺家,轻易可不得让男子出入! 却在喊声里,江陵已将汤罐放在她前院的石桌上,又转身走出来了。 “姜汤睡前喝,说是出一身汗就好了。” 江陵叮嘱一声,然后就挥手作别而去。 晴霜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院里石桌上的汤罐,心儿混乱如麻。 离了晴霜家的小巷,刚到尽头,江陵就碰见一灰衣小帽的人在伸头眺望。 见他来,那灰衣小帽急忙缩了头去,装作闲逛。 江陵瞥他一眼,暗作打量。 ‘这人鬼鬼祟祟,是想做甚?’ ------题外话------ 感谢新朋友【落尘i】的两次打赏,还有【人生如雾亦如尘】的打赏,今日才瞧见。 这本书的新朋友确是越来越多了呢。 206章 生米煮成熟饭 擦肩而过时,灰衣小帽者走了几步就于路口拐弯处走了。 江陵在原地站了会儿。 片刻又见他从前面路口探出头来, 两人一对视,他又将头缩了回去。 就他这般反应,不用猜也知他心思鬼祟,必有目的。 江陵不由自主朝晴霜门前看了眼, 该不会是冲着晴霜来的吧? 念此,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纸人来,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纸人就从掌心跳下,然后一步一跳,跃上了晴霜家的篱笆墙。 静静地坐在那鹤望兰的花蕊之上,两只空洞的眼睛张望着四周。 待江陵走后,约到戌时,已彻底人静夜深。 此时,原来的那条街道里,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打着灯笼,来到转角处。 在他身边,有个灰衣小帽的仆人嘿嘿笑着:“老爷,晴霜姑娘的确是一个人在家。” 肥头大耳者,正是白日来过的刘员外,他也笑了笑,然后瞥了灯笼一眼:“灭了灭了,叫人发现,如何是好?” 灰衣小帽的仆人抬起灯笼一吹,便将蜡烛灭了。 借着天上的清亮月光,前方道路以及房屋轮廓,还算依稀可见。 “老爷,要我进去帮忙吗?” “我还用你帮?” 刘员外一巴掌拍他后脑上。 仆人嘿嘿笑了声:“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的确是妙。那马老板就没这般胆气,因此他也注定,是抢不过老爷的。” “就他,也跟我比?老子玩女人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刘员外挺着肚子,就来到晴霜家的篱笆墙边,傲然道:“说白了晴霜只是个烟花女子,若不是老子看上了她的容貌身段,就她这身份,给老子当个小妾都不够资格。如今被老子夜里寻来播种,也算是她的福气。” “老爷说的是。” 仆人嘿嘿笑着,就作搀扶。 刘员外在他帮衬下,一只脚跨了进去,随后整个人也摸了进去。 篱笆墙只一米余高,人要进来,那是根本拦不住的。 “给老子望着风去。” 刘员外朝仆人打了个手势。 “明白,老爷您就尽情的玩个痛快便是。” 仆人很会意地就悄然溜走,寻个隐秘地方等着完事。 就在他们主仆说话间,他们谁都没发现,篱笆墙上,那个纸人的脑袋扭转了三百六十度,是眼睁睁地看着刘员外溜进了晴霜家的小院。 在仆人退去之后,刘员外就蹑手蹑脚朝那闺房摸去。 晴霜的家,只一个小院子,三间平房。是最普通的那种民家住宅。 来之前,他从侍女彩玲那儿已经打听好了,晴霜就住在右手边第一间房里。 他搓着手,越靠近房间,他心情就越激动。 晴霜这个花魁,他可是喜欢了许久,也与人争了许久。 可惜,这小娘皮谁也不睬, 那马老板花重金要买她,她不从之下,居然直接投河。 最后马老板是不忍见她香消玉殒,才只好作罢,不再强迫。 对此,刘员外也笑那马老板假正经,当时烟雨阁的妈妈都松口了。 晴霜不同意,那就绑回去,强行让她同意,又何妨? 似晴霜这般女子,一旦身子被人要了,她那颗骄傲的心,也就该放下来了。 反正刘员外是这般想的, 他见过太多女子,都是这样。 未失身前,各种傲娇,一旦失了贞洁,便就会想着跟男人好好过日子。 到晴霜房门前,刘员外熟练地拿出一把小刀,伸进门缝,抵着门闩,一点点的让它松开。 只捣鼓六七下,就听房里当啷一声,木闩掉在了地上。 而房门,被刘员外一推而开,响起吱呀之声。 门一开,他嘿嘿笑着,火急火燎就钻了进去。 从黑暗中,一不留神踢到了桌脚,痛得哎哟一声。 房里,晴霜似才有觉察,就问了声是谁? 此时的她,浑身发热,脑袋已经烧得天旋地转。白日受的寒气,在夜晚终于一股脑全发作了起来。 身子本弱的她,其实从江陵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烧了。 刘员外听到晴霜的声音,心情愈发激动。 也顾不得脚上疼痛,就嘿嘿笑道:“是谁,当然是你情哥哥了。” 循着声音,他就往床上摸去。 可在这时,有个东西似是拉住了他的裤脚。 他一步迈开,收势不住就摔倒在地上。 随后,黑暗里,有个东西举起门闩,就往他身上砸来。 刘员外吃痛捂住了头, 初以为是晴霜在打他。 便觉得女子越反抗,自己征服的欲望也就越强烈。 可等到他再次站了起来,又一次觉察到有人在拉扯他的裤脚,还用门闩朝他两腿的中间打来。 刘员外一个不查,忽然夹紧双腿,就痛得直吸冷气。 待他蹲了下来,这才借着外面的月光,隐约瞧见门边,有个三寸高大的影子,正是它舞者门闩,朝他击打。 冷不丁瞧见这么个东西,刘员外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他话刚一出口,那东西也是嘿嘿怪笑了起来,回了他一句:“我来找你索命啊。” 刘员外听了这话,裤裆里猛然就吓得流出一股热流来。 大吼大叫着,就往墙角缩去。 “鬼啊……有鬼……有鬼啊……二保快来救我……二保……” 刘员外撕心裂肺地叫着,连滚带爬在房里乱滚,抓到什么就扔什么。 纸人拿着门闩就朝他追来,他如狗一样,在桌子地下飞快地爬了一圈,然后夹着尾巴就跑出了房门,往外溜去。 仆人二保听到喊叫, 还觉得莫名其妙。 老爷你与那晴霜姑娘玩得起劲,怎喊起鬼来? 他循着篱笆墙又走了过来,却是刚到这,就见刘员外连滚带爬从里面跑出来,到了院子里更是连续摔跤好几次,才到了篱笆墙边。 “老爷您慢点。” 二宝连忙搀扶,拉着他又跨过篱笆,走了出去。 “有鬼……有鬼,快走……快走……” 刘员外过了篱笆墙,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二保一脸莫名,有鬼?哪来的鬼? 正当他朝晴霜闺房方向看去,想瞧个究竟的时候,三寸纸人追出房来,到庭院里,举着一根木棍正朝这边跑来。 外边月光清亮,仆人二保看了个真切,一时也是觉得脊背发凉。 “老……老爷您等我……等我……” 他的头皮似瞬间炸开一般,拔腿就跑。 明明跑在刘员外之后,却几个眨眼,就追到了刘员外前边去了…… 207章 说是情哥哥 纸人赶走了刘员外主仆,放下门闩又返回了房中。 黑暗里,它瞧见晴霜躺在床上仍是未动,且还痉挛抽搐了起来。 这显然是高烧的热痉挛表现。 像这种情况,通常只出现在小孩子身上,大人很少见,大抵也是因为晴霜身体太差的缘故,才出了这症状。 远在河边小院里的江陵,通过纸人,耳目相通,了解这情况后,也在此时出了门。 以晴霜姑娘的情况,他若不去帮忙,怕是烧到天明,恐有生命之危。 出了房门,院中寂静,荷香睡在隔壁,早已入眠了。 他未弄出半点声响, 出了院子,就径直去了晴霜家里。 到了她的房里,先是点亮一盏烛光,然后看她嘴唇干燥,便端了水来,想喂她喝点。 但晴霜人在迷离,眼睛都没睁开。 以手指贴在她脖颈上,稍作测量,这般滚烫,怕是得接近四十二度了。 只得拿了一根她的手帕,浸了凉水,敷在她额头上。 随即,江陵又从自身元池里散出一缕灵力来。 他的灵力属阴寒,此时用来稍作降温,自是不在话下。 将灵力扩散在晴霜的周身后,她那热痉挛症状果然就立竿见影消停了下来。 过得片刻后, 晴霜也有了点意识,睁开了眼来。 却是美眸刚睁开,就瞧见江陵的一边侧脸近在咫尺。 ——他坐在房里的桌前,正拿着一个碗,往里面倒着粉末一样的东西。 晴霜乍见这幕,喉咙干涩地开了口:“江……公子?” 江陵转过头来:“你醒了?醒了刚好,把药吃了。” 将碗里的药粉搅拌均匀,他端了递来。 晴霜目光复杂地看着碗里的透明液体,却没伸手去接。 江陵:“怕我下毒啊?放心吧,这药服用了之后,会让你舒服一些。头不会再晕,四肢也不会那么酸痛了。” 晴霜张了张嘴,努力想坐起来,可却怎么都做不到。 见她如此,江陵这才知道,她是体力透支,烧过头了。 于是,只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来,张嘴。” 晴霜却咬着嘴唇,满脸羞赧:“这……如何使得?” 她努力想要自己来,可终究,还是做不到。 “你啊,就别逞强了。若非发现得早,你发热到天明,绝对是连命都没了。赶紧的,张嘴,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晴霜看了看嘴边的勺,又看了看他,终是接受地张开小嘴,接纳了。 一碗药喝完,江陵又将她额头上的手帕拿去重新浸水,之后又敷在她额头上。 “别乱动,吃了药,大约小半个时辰才会奏效。” 晴霜没答话, 而是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她才吃吃地问了句:“公子为何要半夜来此?” “方才在外面听到你这边有动静,过来一看,才知你家出了事。也算凑巧吧。” “公子当知,晴霜虽出自烟花柳巷,却并非是个随便的女子。” “我知道。” “那公子为何夜里寻来,还说……说了那般称呼?” “什么称呼?” 晴霜羞难启口:“说是情哥哥。” “我有说这话吗?”江陵一愣。 稍作回忆,他才想起,这应是那刘员外说的。 便解释道:“这定不是我说的,我是听到你家生了动静,才过来一看。在我之前,有两人已鬼祟离去了。” 晴霜:“可晴霜只瞧见公子你一人在此。” 江陵:“……” 这是,要背锅了? 其实,晴霜倒也不是要冤枉他。 只是,当时她正是烧得糊涂之时,房里也没亮灯。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有人闯进她的房间。 当时她问是谁,对方说是她的情哥哥。 她慌张畏惧之下,一时之间就失了意识, 等她再次苏醒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 也就自然而然,把之前那人当成了江陵。 江陵:“真不是我。” 晴霜美眸当中却噙出泪来:“虽公子是好心救我,可……于夜晚寻上女子闺房,这若被人得知,晴霜又该如何做人?” 听她这话, 江陵也这才意识到, 时代不同,人的观点也不同。 他认为人命大于天,知道晴霜情况不妙,便来医救。可在晴霜心里,或是名节胜过性命。 他这贸然踏足女子闺房,不但冒昧,反而还是一种冒犯。 江陵:“我……这……” 一时也不知该说些甚么。 见晴霜仍在委屈垂泪,他叹了口气,觉得或等她明日再想想,应会想那话到底是谁说的。 反正眼下,他也不知如何作劝,而且女子闺房,也不适合久留。 便放下几包药在桌子上:“若是觉得不舒服,你自己用冷水化匀了喝。一次一包即可,我……我就先回去了。” 他出了房门,晴霜也未再做声,只在嘤嘤而泣。 却在准备翻过篱笆回去的时候, 巷子里有两个人影走来,举着烛光,其中一人大声就喊喝起来:“你是谁?” 江陵看去,这两人并不是之前那两人。 而是一老一少。 一老妇与一青壮。 他们一过来,瞧见江陵要跨越篱笆,青壮者抄起一根木棍,就朝他厉喝起来:“你是甚么人?在做甚么?” 不知怎的,此刻的江陵竟有一种偷晴被抓的心虚感。 或许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晴霜那边都解释不开,何况别人?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开口之时, 晴霜强撑着已趴在房门口,朝外面说道:“孙大娘,大壮哥,你们莫要为难他。” 听得这话,那叫“大壮”的男子,更是暴躁起来,“晴……晴霜,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说着,就要去抓拿江陵。 晴霜在房门口喊道:“大壮哥,莫要为难他。” “可他……” 大壮不忿,但终是被一旁老妇给拉住。 他们让开后,江陵也颇是无语,只得跨过篱笆,先行回家。 等他一走,孙大娘和大壮就在篱笆外问晴霜发生了甚么事。 晴霜哭着只摇头,甚么也未说,只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息。 可大壮却放心不下,“他定是欺负你了,是不是?” 晴霜未作应答,只关了房门,便无声了。 男子气不过,拿起棍子就想去追人。 可那老妇却赶忙拉住他:“傻儿子,你干嘛去?” 大壮道:“那人半夜摸来,定是欺辱了晴霜,岂能饶他?” 老妇压低了声音道:“傻儿子,你当知道,晴霜本就是个青楼女子,有甚么欺辱不欺辱的?” 大壮不喜了:“妈,晴霜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跟那些女子不一样。” “有甚么不一样的?我知道你喜欢她,可她看惯了花花世界,大抵也是瞧不上我们家的。儿子,别瞎想了。刚刚离去那男子,我白天见过,是住在江边院子里的,须知那院子可是大将军府的,此人能住在那,定是关系户,或也是个衙内。你可吃罪不起,莫要冒犯。” 208章 图谋不轨 翌日,晴朗。 荷香早早起床,在庭院里捣鼓着什么。 见江陵起来,她忙去帮忙端水,给他洗漱。 江陵:“在忙甚么呢?” 荷香幸福地笑着:“先生,我瞧庭院里单调了些,便撒下了些花种,约莫到了五月份便能长出很多花来。” 江陵:“哦?种了些什么花?” 荷香勾着手指一一数来:“有芍药、蔷薇、三色堇,还有凤仙花。” 江陵朝庭院边上看了几眼,那儿的土,都已松过了。 不用怀疑,届时花期若至,这一片定会开出花的海洋来。 “对了,先生,我熬了燕窝莲子羹,这就为您端来。” 她跑去后厨,没一会儿就端来了精心熬制的燕窝莲子羹。 江陵就座在庭院里的桌边,“你吃过了?” 荷香略一犹豫,想说吃了,可也不敢撒谎:“还没……我待会儿随便吃些便是了。” 江陵:“也就是说,你没准备自己的那一份?” 荷香垂头不语。 这也是习惯使然,当丫鬟的,哪能跟主子吃一样的? 且燕窝可不便宜。 若江陵不问,她待会应是给自己煮点白粥,就算应付了。 “且再取个碗和勺来。” “噢。” 荷香跑去取了来。 江陵将燕窝莲子羹分出一半来,推到对面。 荷香双手捏着衣裙,拘束着没动。 “坐下,一起吃。” “可……”荷香是担心,分出一半来,先生吃不够怎办? 话只说出一个字,江陵就拍着她的头,说道:“不许说话,快吃,吃不完,须罚你。” “噢。”荷香应着,先生虽是霸道,可她心里却是充满暖意。 吃完早点,江陵便提议带她出去转转。 这是每到一个地方,必做的事。将一个城的人文风貌都瞧遍了,那这地儿,也算是来过了。 且他昨晚替那刘员外背了锅,说不得今日也得去了解一下这刘员外到底何许人也。 出了家门,想起晴霜昨晚情况,也不知现在好些没有。 本欲前去问候, 但想着,万一她还没想起来,又作误会,去了也是尴尬。 只得作罢,由大道直接去了东城集市。 说来也巧, 入东城没多久,他在闹市上,就碰到了朱孟二人。 他二人大包小包,也在采买。 看见江陵,二人心情颇佳。 “二位采买这多东西,这是作甚?” “这马上要科考了,当然是备口粮啊。等到进了贡院,那要第三日才能出来。此时若不备好,到时候可就没得吃咯。” 江陵这才恍然,这个时代的考试,尤其是会试,一考就是三天两夜,期间不得离场,口粮都得自带。 意外相逢,朱孟二人拉着江陵就在一茶馆坐下。稍作闲聊。 “江兄可还记得那晴霜姑娘?”朱孝廉忽问。 江陵:“记得,怎了?” 昨晚还刚在她房里背了黑锅,咋能不记得? “可惜了,佳人一个,脱籍了。” “甚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赎身了,是自由人了。以后再去烟雨阁,也见不到她了。”朱孝廉道。 孟龙潭道:“烟雨阁那地方太过势利眼,不过晴霜姑娘的才艺,的确堪称一绝。” 朱孝廉又道:“就昨日,我们听闻有个姓马的老板,花了重金,想买下晴霜为妾。烟雨阁的妈妈也松口了。可结果呢,晴霜姑娘宁死不从,竟投河了。” 江陵:“投河?” 朱孝廉:“是啊,真是个烈女子啊,不过你放心,她最终是被救上来了。那姓马的老板,倒也懂点风情,见她执意如此,也未强迫她,还帮着她说话,从烟雨阁里赎了身。” 想起投河,江陵也忽然想起,昨日早上,他在江边确实远远瞅见有个女子投河了。 难道,当时投河女子就是晴霜? 须知此时还未到【春分】,北方甚冷。 此时投河,也无怪她受了寒气。 如此一想,江陵心中一下也作恍然了。 江陵:“那马老板倒是个性情中人。” “没错,马老板人长得丑了点,心思倒是不坏。喏,前面那个书斋,就是马老板开的。人也懂点风雅,似也有点墨水。” 江陵旁敲侧击:“我听闻,晴霜的追求者里,还有个叫刘员外的,你们可曾听闻过?” 朱孟二人对视一眼,都作摇头。 说到底他们只是比江陵先来京城几天而已,去烟雨阁的次数也只多一天。 对晴霜的了解,也相当有限。 他们知道江陵曾被晴霜姑娘邀请过,这才提起。 荷香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也是吃惊的知道,晴霜姑娘原是个青楼女子? 而江陵既与她相识,那不就是等于说,他……上过青楼? 想到这,荷香忽然嘴儿抿起,低下了头,兀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孝廉忽道:“话说这京城有九大花魁,除了晴霜姑娘外,还另有八个。江兄,今晚可否有空?我们三人,不妨再去找个花魁,会上一会?”边说边眨眼。 孟龙潭道:“听说【清香阁】的妙玉姑娘,也是个多才多艺者,曾经京城有句话,叫晴霜的琴,妙玉的舞。这妙玉姑娘的舞姿可是一绝。来了京城,若是不见上一番,也终是可惜的。” 江陵笑道:“孟兄就不想念刘小姐了?” 孟龙潭一愣,然后一脸窘态道:“对妙玉姑娘,我只是纯粹欣赏而已,刘小姐那是不同的。江兄可莫要拿刘小姐玩笑。” 见他态度郑重,江陵笑笑便罢。 相聊正欢时,街上有些衙差忽朝这边寻来。 到了茶棚,就问江陵:“你就是江陵?” 江陵打量几眼,“正是,几位有何指教?” 衙差冷哼一声:“接到报案,说你昨晚擅闯女子闺房,图谋不轨,你认是不认?” 此言一出,朱孟二人张大了嘴,皆如木雕一般惊讶。 荷香也是惊愣起来,目光讶异地看向江陵。 江陵:“谁报的案?” 他皱起眉头,晴霜姑娘应不是那种人。且这不报案便罢,报了案,岂不是更害名声吗? 衙差:“你管是谁报的,做了亏心事,你还不敢认了?” 江陵:“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衙差:“还真要我说出来,等到人家晴霜姑娘来指认你,你就完了。” 朱孟二人听到“晴霜姑娘”这四个字,一时间,嘴巴张得更大了一倍。 亏他们刚刚还说起晴霜姑娘,大叹可惜。 敢情江兄,昨晚竟刚闯了人家闺房。 衙差拿出一副镣铐,就要往他手上戴来:“现在少说废话,与我去衙门走一趟先。” 209章 十八般酷刑 江陵起身站立:“你们当衙差的,就能随意拿人了?” “废什么话?你莫是还想敬酒不吃吃罚酒?”衙差强行就来锁他。 江陵只反手扣住他手腕,发力一推,就将他推得仰天而倒。 “放肆!” “反了!你想造反不成?” 其他衙差还纷纷拔出刀来,要动手。 朱孟二人脸色大变,忙叫江陵冷静。 跟衙差,可不能轻易动手,因为官字两张口,话语权都在对方身上,一旦动手,那是有理也说不清。 江陵为了不连累他二人,便让荷香去通知罗千户。 凡间事,凡人了。 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便是以法力强行干预,也难有甚么改变。 反正,这本来也是无稽之谈。他昨晚,哪里有意图不轨? 荷香匆匆就去了。 江陵则对几个衙差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夜闯民宅,意图不轨,可有实证?” 衙差对视一眼,厉喝:“甚么实证不实证,你敢做还不敢认了?” 江陵眉头一皱,语气瞬间加重三分,“我是问你,到底有没有实证!” 这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与之前判若两人。 浑身杀气凛凛,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猛然就从体内释放出来。 哪怕是衙差,也忽然觉得脚底涌出一股寒意来,情不自禁的就回了句:“没……没有。” 江陵:“既没有实证,也敢拿铁链锁人?谁给你的胆?” 衙差在他质问下,仍旧是情不自禁的回答:“是……是京兆尹大人让锁人的。” “京兆尹,好,那我就去会一会这个京兆尹。带路。” 话落,几个衙差乖乖就在前面带起路来。 江陵跟着他们便去了。 朱孟二人坐在原地,愣了好久。 朱孝廉:“孟兄,你可有觉得江兄方才,有甚异样?” 孟龙潭:“几个衙差似都被他吓住了,也莫说衙差,他语气加重那一刻,我也吓了一跳。几不敢与他对视。” 朱孝廉:“我亦有同感,似这般不怒而自威者,怕是来历不凡,这江兄,恐怕身份没那么简单。” 孟龙潭颔首:“我早觉得江兄颇有不凡,他说他连举人都不是,可是他的诗句与才思,你我都有见过。这不可能连个举人名头都拿不到,或许是他根本不屑,若是那样,搞不好,他或是个皇亲国戚也难说。” 朱孝廉仿佛被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拍大腿道:“孟兄说得有理,也只有如此,他才对科举无甚所谓。” 孟龙潭:“若这样,他此行倒也不用担心了。” 朱孝廉却是好奇起来:“话说,他与晴霜姑娘有共同之好,也算是情投意合吧,两人夜晚相会,总不会是晴霜姑娘报的案吧?” 孟龙潭:“这……怕是不好说啊。” 却说江陵这边,他跟着衙差往京兆府去,只到半路,便被一队骑兵赶上。 领头者,正是那罗千户。 他来得这么快,是因为在半路巧遇了荷香。一知此事,立马就来了。 “都给我站住。” 罗晋鹏一来,就将几个衙差全部包围起来。 这些衙差或也都识得他,忙问他有何贵干。 “你们是瞎了眼了吗?江大夫是我舅舅的恩人,连他你们也敢冒犯,谁给你们的胆?” 衙差见他发怒,纷纷讨饶:“罗大人,您可别介,我们当衙差的,听的是京兆尹大人的命令,这跟我们无关啊。” “京兆尹?哼,那老糊涂,乱办案子又不是一件两件了。” “罗大人,此人夜闯民宅,对女子图谋不轨,乃是有人报案才抓的。” “他对谁图谋不轨?” “就是之前烟雨楼的晴霜姑娘。” “是晴霜姑娘报的案?” “那倒不是,是她邻居报的案。” “我呸,人家晴霜姑娘自己不报案,她邻居多什么事?” 罗晋鹏扭头又问江陵:“你真对那晴霜姑娘做了甚么?” 江陵:“治病而已,邻居或是误会,才报了案。” 罗晋鹏听了,就与衙差道:“听到了没有,人家只是治病,甚么图谋不轨?给老子滚去。” 手势一下,便将衙差纷纷轰散。 衙差碍于他身份,也发作不得,只得灰溜溜跑了,回去告状。 待衙差都走了之后,罗晋鹏黑着脸道:“江大夫,你若喜欢那晴霜,一个青楼女子,买了就是。何必夜里搞那动作,平白惹人口舌?” 江陵苦笑:“没与你玩笑,晴霜姑娘重病在身,我是与她治病,非是寻欢。” 罗晋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想了想,“也对,你丫鬟都那么漂亮,总不至于饥渴到夜里摸到一个青楼女子房里去。” “你知道就好,荷香呢?怎不见一起过来?” “嗐,你那丫鬟一口气跑了两条街,与我半路相遇,生怕你出了事。本欲带她过来,她说有事要做,自己走了。应是回家去了。” “行,那此番,多谢了。” “客气作甚?说什么也得保你啊,我舅舅那身体,今日据说又好了一些,也全亏了你的医术。往后他若有甚么不适,定然还得要你去诊治。所以,有甚么事,尽管找我。反正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没跟权贵子弟冲突,一般人,我这,都能帮你压得下来。” 江陵笑笑,也就与之作别了。 大抵想来,应是孙大娘一家报的案。 江陵就此归去, 可荷香这会儿,已回到了西护河畔,着人打听之下,得知了晴霜住处。 她怕江陵真会遇上麻烦,便想找到晴霜,让她本人出面证实一下。 昨日晴霜明明还到他们家用过晚餐的,这其中定是有甚么误会存在。 尽管罗千户已经去了,料想江陵也会无事,但这事终归是有损名声。 因此,她一找上门,便将事情与晴霜说了。 晴霜经过一晚休息,今日气力稍作恢复,从荷香口里听到江陵竟被衙差带走了,她虚弱的脸上,也是一阵大惊。 不由分说甚么,就答应与荷香一起去那京兆府,要与官儿解释明白。 于是,她们就这般, 她们前脚离去,江陵后脚回来,恰恰错开。 京兆府的衙差在被罗千户轰走后,回到京兆府就向京兆尹告起状来。 这案子京兆尹本也不欲搭理,要报案,一般都是本人来报才能立案,除非本人不能动,有特殊原因。 可那晴霜仅是犯了风寒,你邻居就跑来帮着报案,且也不知真假。 这要他如何办? 可巧就巧在,上头某位大人,就在昨天还与他通过气,让他关照关照一个叫江陵的年轻人。 而今日那孙大壮所报之人,也恰恰就叫【江陵】,更巧的是,他就是某位大人点名要关照的人。 有了这层关系,京兆尹当然要小事大办。也就遣人捉拿江陵归案。 “那罗晋鹏区区千户,当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仗着他舅舅是建威将军,就胡作非为。哼,既然他说非本人报案不算,那你们就把那晴霜带来,让她自己指控。只要她来指控,便是他罗晋鹏舅舅古齐峰亲自出面,本官也不给他半点脸。” 衙差:“大人,若是那晴霜不愿,又如何?” 京兆尹:“不愿?若是不愿,那就让她尝尝牢狱滋味,十八般酷刑,本官就不信她区区一女子,能顶得住。” 210章 晴霜姑娘里边请 衙差奉命提人,却只刚出衙门没多远,就瞧见两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正往衙门这边行来。 行色匆匆。 衙差里也不乏喜恋烟花之人,只瞥得几眼,就认出其中一个骨感美人,不正是那花魁晴霜么? 几人交头接耳怪笑一声,皆生意外之喜。 京兆尹大人刚让他们去带晴霜回衙,结果,他们才刚出衙门就碰到了晴霜。 当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这位可是晴霜姑娘?”班头抱着朴刀上前,问了声。 晴霜与荷香一并欠身行礼,“小女子正是晴霜,见过各位官爷。” 几位衙差当场笑了,嘴里啧啧有声。 须知在以往,这晴霜作为烟雨阁的花魁,多少人那是掷千金都难得一见。 可而今,竟彬彬有礼地在他们面前,说着见过各位官爷。 几个衙差心里顿时满足无比,嘿嘿直笑。 那贪婪的目光也毫不遮掩的就在晴霜身上打量起来:“晴霜姑娘怎自己跑衙门来了?可是要来报案?” “并非报案,而是要与京兆尹大人解释,那江陵江公子并非甚么不轨之人。请问几位官爷,江公子可是在衙门里?” 这言外之意就是要撤案了。 众衙差还以为她是要本人来报案呢,若如此,那倒是省了很多麻烦了。 可谁知,她竟是要来撤案的! 这么做,可就有点不合京兆尹大人的心意了。 “那江陵根本就没到衙门来,之前在半路就被罗千户带走了。”一衙差口快,美人在前,收不住嘴就直接回了句。 闻言,荷香和晴霜都不禁楞了一下。 没到衙门来? 班头却瞪了那衙差一眼,然后摸着下巴淡淡道:“那江陵虽然不在,但晴霜姑娘既要解释,那就去跟京兆尹大人亲自解释吧,请。” 衙差们坏笑着,让开道路。 得知江陵既然不在衙门,那她们二人其实也就不必再去了。 但衙差们,此时已经围着她们,摆出一种非去不可的姿态。 “这位姑娘又是谁?也是来报案的?”班头又看向荷香。 荷香到底是年岁小,阅历也不够丰富,只紧张在一旁陪衬。 晴霜见多识广,已知不妙,于是故作镇定,与她说道:“荷香姑娘,多谢你陪我过来,你就送到这吧,不必再跟我一起进去了。” 说着,还特意拍了拍荷香的手。 “噢。”荷香呆呆应着,就留了下来。 众衙差的关注点也都在晴霜身上,倒也没有强留荷香。 晴霜一个人进衙门后,荷香也未离开,在路边一棵大树下等着,想待会儿和她再一起回去。 毕竟晴霜还生着病,万一有个好歹,人可是她喊来的。 可是,当晴霜一进衙门,那几个衙差就在门口窃窃私语了起来。 且有几人,还不停地朝荷香看来。 大抵他们是有人想了起来,之前在闹市里有看到荷香跟江陵在一起,应是江陵的丫鬟。 既然这丫鬟主动来了,何不干脆一并留下? 众衙差私语了几句后,就有两人开始行动,朝荷香走去。 荷香人虽懵懂,却并不傻,眼看来人神情不对,她也开始转身,打算退开一些。 谁知,她刚一转身,那两个衙差就冲她喊起话来。 “停下,别走!” “不许走,给我过来。” 听到这般直接命令的话,荷香心里吓了一跳,本准备退开一些,可这下直接是拔腿就往前跑了去。 “叫你停住,耳朵聋了吗?” “若再跑,待我将你抓住,定让你没好果子吃。” 两衙差也奔跑起来,要抓她。 荷香见状,心里一急,顿时跑得更快了。 这事发突然,成了这样,她心中也是自责,怪自己想得不够周全。 之前她与江陵在街上分别,此时也不知道江陵去了哪里。 但她知道,有事去找罗千户或是建威将军府,定是能够解决的。 心念及此,她就专寻人多的地方跑去,左弯右绕,跑了一阵后,那两个衙差居然也没能将她给追上。 “这死丫头片子,跑得倒是挺快。” “罢了,追不到就算了。” 两衙差骂骂咧咧了几声,只得打道回府。 荷香在摆脱他们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去了罗千户府里,却得知罗千户并不在家。 且仆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荷香又只得去了大将军府。 可到大将军府,她表明身份后,门房告知她,今日大将军也不在,一早就去校场点兵去了。 两边都没找到人,荷香也慌了。 只能先回了河边小院, 想等着江陵回来了,再想办法。 当她失魂落魄的回到江边小院,却才进门,就见江陵正在院子里挖掘着一个池塘。 因聂倩如今的身外化身是只白蚌,终日在他身上,不适修炼。 因此,他就决定挖个池塘,引入西护河水脉元力,助她修行。 荷香回来一看到他,直接就哭了起来。 心里委屈、自责揉杂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陵却是看得一笑:“怎的了?一路哭着回来,莫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了?” “先生……我……我好像……做错事了……” 江陵笑问:“做错了甚么事?” 荷香一边抹泪一边就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江陵听后,果是责了她一句:“晴霜身体未复,你怎想着叫她去衙门呢?当时你既碰到了罗晋鹏,当知我必是无碍的。且就算没有罗晋鹏,也无人能动我分毫。” 荷香哭着道:“因为……因为他们污蔑先生,会坏了先生名声啊,只有晴霜姑娘亲自出面,才……才可还先生清白。” 罗千户就算能帮忙,用的是关系与身份,终究难堵悠悠众口。 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出面解释,方可还出一个清白。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的名声,那可是至关重要的。 江陵听她原来全是为了自己名声,倒也不忍再责骂她,拍拍她的头:“好了,不哭了,你且在家等着。晴霜那边,我去带她回来便是。” “嗯。”荷香哭着跟到门口。 江陵一人出门,荷香目送他去,却只见他明明出门只走了两三步,可身影却眨眼就消失了不见…… 211章 一个都不留 京兆府衙,威严宏大。 内中官儿,虽也是个府尹,可职位却是三品。可称大员。 江陵来时,府衙门前稀落,只有两个衙差岗守。 边上,立有一鼓。为喊冤鼓。 他走得近来,有一衙差就将他喊住:“干什么的?府衙重地,无事退散。” 江陵直问:“晴霜姑娘,可还在府衙里?” 衙差打量一眼:“你是她甚么人?” 这两个衙差没见过江陵,自是不相识。 “我唤江陵,正是你们京兆尹今早上想抓之人。” 两衙差一听,江陵? “你且等着,我去通报一声。”一衙差当即就往里面跑了去。 未多时,有三四人随他一起跑了出来。 一到外边,就将江陵围住。 衙差班头冷冷一笑:“你居然还敢主动跑到府衙来,早上让人拿你,你狗仗人势,还真以为罗晋鹏能保得住你?” 江陵不听他废话,再问道:“晴霜可还在里边?” 班头嘁声道:“晴霜在不在里面,关你甚么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来人,给我把他扣进去。” 两衙差绕到江陵背后,就要擒拿。 江陵突然反冲一步,伸出手就于闪电之间扣住了班头的咽喉。 然后手一举,就将他整个人都给举得脱离了地面。 江陵:“你要扣谁?” 班头脸上青筋暴涨,面红涨紫,脑部血压飙升,两只眼球布满血丝好似随时要爆出来一般。 被掐住咽喉的他,完全动惮不得,口里的话也一句说不出来。 “是不是我的客气让你们让你们生了错觉,认为我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指尖只稍稍发力,班头喉咙就咕咕直叫,气息眼看就要断绝。 身后的两个衙差刚欲动手,就见到江陵猛然回首瞪着他们二人。 随即,抓起班头就扔向那两人。 将两人砸倒在地。 稍作立威, 江陵从众衙差面前直入府衙大门, 众衙差虽是剑拔弩张之姿,却没人轻易敢近。 到得衙厅, 内中清静,江陵只在此稍作等待。那衙差就到了后面,告知了京兆尹。 京兆尹一听江陵来了,且刚刚还在府衙门口对衙差班头动了手。 他戴上官帽,虎步龙行,就从后院出来。 到得大堂,居高一坐,抓起惊堂木当场拍响。 “堂下何人,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随着京兆尹一声断喝,府衙三班六房众衙差纷纷归位,站于衙厅两侧,水火棍砰砰作响。 也不待江陵发声, 台上府官丢出一道令箭,就喊打。 江陵:“好大的官威啊,见人不问因由,直接就喊打?” 京兆尹:“见本官而不跪,藐视公堂,罪为其一。入衙之前,敢与公务人员动手,罪为其二。此两罪相加,岂能不打?先打三十重棍,生死勿论。” 江陵:“难道晴霜刚刚来这,你也是这般待她?” 京兆尹懒得多言,惊堂木连连拍响:“打!” 衙差列阵,虎虎生威,为首两人出列,来抓江陵。 江陵双手负背,动也不动,蓦地言出法随,指着京兆尹,就与衙差说道:“京兆尹既想讨打,那你们也莫要客气,三十棍就三十棍,打!” 话一落音,那两个本来要来抓他的衙差突然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径向案台走去。 没待京兆尹反应过来,两衙差一左一右将他双手押住,从座位上提了出来。 押到外边地上,就以双棍扣住,开始用刑。 江陵的【未来弥勒咒运法】的咒术,能断人思维,让人强行按命令行事。 在津门之时,便是那千年老鳖,都在咒术之下,也无可抵挡。更遑论今日在场这些凡人? 京兆尹连吼带喊,怒骂连连。 可这些平时对他敬畏有加的衙差,此时却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用起刑来,毫不留情。 几棍下去,就打得京兆尹再也喊不出话来,痛哭流涕,屎尿都失禁在裤裆里。 等三十棍打完,京兆尹躺在地上早就没了动静。 而众衙差也在打完之后,方齐齐回过神来。 刚才动了手的人,此时都吓了一跳。 他们知道自己刚刚动了手,但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动手。 好像刚才莫名其妙很自然地拿着棍子就上去打了。 要知道,他们打的可不是江陵,而是京兆尹。这还如何了得? “晴霜何在?”江陵忽然再次喝问。 众衙差纷纷看他,此时后知后觉,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有此异样,或都是这此人所为。 “妖术……是妖术!” “此人,懂妖术!” 除了妖术,无法解释这么多人,刚刚怎么就全部鬼使神差把京兆尹大人抓来狠打。 “不说是吧?” 江陵既然动了手,也就没打算再遮掩了。 干脆就当着他们的面,将聂倩唤了出来。 “小倩,他们的魂魄,都归你了。” 聂倩有了身外化身之后,如今短时间内已不惧白日阳光。白日也可现身。 听得江陵号令,许久都没进补的她,立即飘了出来,贴上一个个衙差,只往他们的七窍吹了一口冷气,他们就接连倒地。 连续倒下六七个人之后,剩余人不明所以,都吓得毛骨悚然。 衙差的班头拿着刀,不敢靠近,只在厅外哑着嗓子大喊:“你这妖人,敢在府衙作乱,朝廷必饶不了你。” 江陵冷笑:“朝廷?你们若是都死光了,别说朝廷,便是连周围街坊都不知道是我杀的。” 班头听得脸色一变。 这是何等狂妄的话? 这可是一整个府衙的人!而且是京城的府衙! 你要杀光? 就在此间,倒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已经多达七人。 剩余者如无头苍蝇一样,再也站不住脚,争先恐后就往外面跑。 江陵只隔空将袖子一挥,府衙大门就关闭起来。 “再问一遍,晴霜在哪?” “在刑讯室!”有衙差害怕终是开了口。 “刑讯室何在?” “就……就在大堂后面左边第二间房。” 江陵转身就往后面去, 聂倩在后面尽情收割,四十多人,逐渐只剩下十三四人了。 “大神……大仙……请饶过我们……我们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请绕我们啊……” “我们错了,再也不敢得罪大仙……还请饶命。” 他们纷纷拜倒,请求饶命。 江陵看也未看,“我本低调,你们却偏要惹我,如今惹了我,又要请求我饶恕?惹我发怒的是你们,求饶恕的也是你们,我若答应,那我算什么?被你们戏耍的猴儿?你们要怎样便怎样?” 丢下话,江陵跨过衙堂。 聂倩收割了最后几位,霎时间,府衙归于死寂。 212章 秀色可餐 到刑讯室,他一踢开门来,就见晴霜躺在地上。 人,早无知觉了。 她那细嫩的双手,又红又肿,显然是在这里受了拶刑。 此时,里面还有两个男子。 一男子蹲在晴霜身边,嘿嘿笑着,正欲去撕开她的衣裳。 另一男子笑着坐在一张案台后边,他拿着笔似乎正在写着供词。 江陵的突然闯入, 让他们两人都惊了一跳。 虽说刚刚外面动静闹得大,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京兆尹大人讲究排场,每次开堂动静都颇大。 因此,他们两个也就没做理会。 他们刚给晴霜夹了手指,让她背熟一套供词,可她居然不愿。 这不,拶刑的力度稍微一加大,她人整个儿就昏死过去了。 见得晴霜昏去不醒。这两人看着看着就起了歪心思。 要知道这晴霜可是烟雨阁的花魁,曾经多少公子豪富掷千金都难见她一面。 而现在,这女子就在他们眼前,且毫无反抗之力。 瞧着那冰肌玉骨曼妙身姿,两人终是一拍即合,想要尝尝她的滋味。 却才一动手,刑讯室的门就被江陵从外面一脚踢开。 “大胆,甚么人?刑讯室也是你能乱闯的?” 坐案台后面的男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就对江陵喝斥一声。 那个蹲在晴霜身边要撕她衣服的男子,更是急不可耐地骂道:“滚出去。” 江陵脸色阴沉:“杀光你们,当真是一个也不冤。” 他一步走进刑讯室,一脚踹飞了审讯案台。 做记录的文吏吓得站起,被他一把揪住脖子就从这窗口扔了出去。 地上作恶的男子见状,从边上拿起一把刑具琵琶钩,挥舞着,就朝江陵身上刮去。 但琵琶钩只挥到一半,就被江陵半途截住,将他手腕反扣,琵琶钩直接抢夺了过来。 “这么爱对人动刑,那在你临死之前,我也让你尝尝这刑具的滋味。” 说罢,琵琶钩狠狠一刺,就插进了这男子的琵琶骨里,钩得他身上血淋淋。 在他狼嚎鬼叫中,江陵亦抓起他,从窗户一并仍了出去。 聂倩就游荡在外面,贴上这两人,就放出阴气,结果了他们的性命。然后吸纳魂魄,巩固自身。 “小倩,到处看看,这个衙门,我今天要一个活口也不留。” “好的。” 聂倩化成阴风飘走, 江陵到晴霜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 却刚出刑讯室大门,忽听后宅方向,狂风大作。 聂倩化成的阴风,在过道里横冲直撞,转眼间,匆匆回到了江陵这边。 江陵:“怎么了?” 聂倩心有余悸,面色苍白地看向后院方向。 不等她说话,那方向就有一道阴风刮来。到得近前,阴风扭身一转,就化成个身穿红袍的虬髯厉鬼。 他头戴官帽,背后背着一把红伞,且手中拿着一把黑剑。 怒眉高耸,威风凛凛。 他张开嘴来,就发出如京剧霸王啊呀呀的怒吼。 聂倩吓得毛骨悚然,面无人色,完全不敢直面此“人”。 退缩着,就到了江陵背后去。 “孽畜,白日作恶,岂有此理,今日吾这剑下,定不饶你。” 红袍恶鬼怒吼着,舞剑就朝江陵身后斩来。 聂倩“啊”地一声尖叫, 就如同一只兔子般,见了老虎在前,连跑都失去思维了。 江陵衣袖一荡,将她盖住:“回来。” 聂倩顺势就钻入他的衣袍,回归到他怀中的白蚌之中。 而那红袍厉鬼一剑斩来,黑色的剑,直接穿透了江陵身体。如斩到空气一般。 红袍厉鬼见聂倩竟躲到了江陵身上,他忽然收剑,审视起江陵来:“原来,这孽畜作恶,竟是你在背后唆使。既如此,你也轻饶不得。” 红袍厉鬼在黑色的剑上吹了一口气,那把剑瞬间变红。 再次朝江陵砍来时,那剑已经具有猎猎破风之声。 江陵单手半抱晴霜,右手套出一道黄符,挥洒而去。 黄符飞到半空,一贴到红剑身上,那空气直接炸开一般。 接着,江陵又从身上拿出自己的铁剑,只一声轻喝,铁剑自动飞了起来, 呼啸一声,斩向红袍恶鬼。 红袍恶鬼举起红色长剑与之一挡,火光闪闪。 旋即,他抓起背后的雨伞,就丢了出来。 那红色的伞,飘飞出来,就悬浮在江陵头上。 随着它的旋转,江陵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且红色的伞里,接二连三还有黑影窜出。 一个接一个,共有五个。 黑影扑向江陵,要对他神魂进行撕咬。 江陵却是一声怒喝,佛门狮吼,震得五个小鬼纷纷退散。 “给我斩!” 他再度挥手,铁剑斩不了红袍恶鬼,却能斩杀那伞里的五个小鬼。 铁剑回扫之下, 锋锐的剑芒,当场就将一个小鬼刺穿,烟消云散。 红袍恶鬼见状,只得将红伞收回,剩下的四个小鬼也化成光团,全部回归其中。 “你个后生,既是个道门中人,何走这歪门邪道?”红袍恶鬼喝道。 江陵见他这模样以及手里的伞与剑,忽也猜出此恶鬼的身份。 “何是歪门邪道?” “纵鬼行凶,还不是歪门邪道?” “纵鬼行凶就是歪门邪道?那纵人行凶又是甚么?” 江陵指着怀中女子,“她本无辜,来了府衙,却被关押,还动了刑罚。你既能为这些恶人出头,那我为何不能为她出头?” 红袍恶鬼:“混账,凡人事,凡人了。你身边女鬼,已属阴间人,怎可干预凡间事?” 江陵冷笑:“阴间人不可干预凡间事?那你怎不问问,阴司陆判,当初为何给一个凡人换心?我这若叫干预凡间事,那他又算不算?” 红袍恶鬼怒眉一耸,忽作沉默。 阴间的很多事,其实都瞒不过人。 陆判与一个叫朱尔旦的人换心,地府许多人心知肚明。 但这种事,基本不会被谁拿来张扬,因为地府高层,谁没个私心? 便是阎王爷,他也会在某些方面特别关照一下自己的后人。 可此时,江陵将此事拿来与之驳斥。 却是堵得他硬是说不出话来! 江陵:“你们阴司高层尚且如此,自己都管不好,还管他人?” 红袍恶鬼:“小辈,吾不与你争辩,你所养之鬼,杀孽太重,若交出她来。吾可饶你一次。” “饶我?阴间四大判官,我还真就没怕过。” 江陵冷哼一声,忽从身上抽出一幅画卷,朝着天空就抖散开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饶过谁!” 画卷展开,山川巍峨,河流壮阔。 在画中的世界里,高高的祭台上,阿修罗王千人千面。被子民朝拜着。 “给我进去!” 江陵言出法随,指着钟馗一喝,那画卷上的修罗地狱就生出一道漩涡,瞬间将钟馗吞没。 213章 荷香:我已很大了 西护河畔,晴霜闺房。 江陵将晴霜抱回,便先回去,只留下荷香照顾。 荷香喂了晴霜服药后,也是在她房里守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等到她醒转过来。 刚睁眼的晴霜,心有余悸,身子猛然缩了下,再往房中打量时,却见荷香坐在桌边打盹,而此处,并非府衙里,而是她自己的闺房里。 “荷香姑娘?” 晴霜轻轻喊了声。 荷香闻声站起,一脸喜色:“晴霜姑娘,你醒啦,如今感觉可还好?” 晴霜下意识地就往自己双手看去,却见自己的双手并无异样,除了有点胀,并无其他感觉。 “荷香姑娘,你怎在这?” 荷香:“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我……我这是怎么到了家里?方才不是应该还在府衙里么?” 荷香:“府衙?晴霜姑娘,为何会想到要去府衙?” 晴霜:“不是你说江公子被衙差带走,然后我们就一起去的?” 荷香摇头:“没有啊,今日先生整日都在家里。哪都没去啊,反倒是你,晴霜姑娘,你一早就昏睡了过去。到现在才醒来呢。” 这些话都是江陵教她说的。 江陵怕府衙的经历会给晴霜留下心理阴影,这才让荷香善意地骗她一骗。 晴霜本在病中,精神脆弱。她身上的伤病,江陵为让她痊愈,就用了一颗长生界的小桃子。 那桃子捣碎,让她服下之后,不但她手指上的伤尽数消除了去,连伤寒之症也随之消失。 此时,只要荷香告知她,府衙的经历不曾存在。大抵她自己也是分不清虚实的。 晴霜揉了揉自己脑袋,果然是迷糊起来:“我……现在才起来,那我……不曾去过府衙?” 荷香点点头:“不曾去呀,你一早就昏过去了,是我家先生让我来看看你,在发现了你的情况后,先生让我给你喂了点药,好在你终于醒了。” 说到这,她还用手去摸了下晴霜的额头,“嗯,不烫了呢。” 晴霜听她这么说,怔愣良久,“难道……我之前竟是做了个梦?!” 荷香:“晴霜小姐,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晴霜摇头:“可算不得美梦,如能自控,我便是一辈子都不想做这样的梦。” 荷香:“晴霜姑娘可不必忧心,哪怕是噩梦,也是不怕的。有人说梦里的东西是相反的,梦里是坏的,现实里或就是美好的。心中但有希望,一切自将如意纷呈。” 晴霜轻轻点头,微笑了下。 荷香:“好啦,既然晴霜姑娘身体已有好转,那我也可以回去跟先生交差了。先生说,昨晚是他做得不妥,还请晴霜姑娘莫要责怪。” 晴霜:“该是我要多谢江公子救治之恩才是。” “你们可就莫要再客气啦,邻里之间,如此客气来客气去,真的好生麻烦呢。”荷香掩嘴笑笑。 晴霜也自莞尔:“那我且送荷香姑娘出门。”起身便要下来。 荷香却按住她肩膀:“先生说了,你可得多躺一会儿,身子弱就不得逞强,要不然今晚再犯病,可就麻烦了。” 交代好这里,荷香替她关了门,就出去了。 到了晴霜家门口后,荷香悄悄往后面偷看了几眼,捂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飞快跑着,就回了江边小院。 “先生,先生,我回来了。” 江陵在院中已将池塘打理好,且引入了西护河之水。 此时聂倩的身外化身就躺在池塘里,她的元魂因吸纳了不少生魂,此时在沉睡消化。 “我教你说的话,可都说了?” “都说了呢,晴霜姑娘似乎也真信了,吓死我了,好怕自己说漏嘴就穿帮了。” 荷香拍拍胸口,然后好奇地问道:“先生,府衙那边还会再来找麻烦了吗?之前有两个衙差追了我好远,幸亏我跑得快,才将他们甩掉。” 江陵轻轻一笑:“放心吧,府衙那边再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荷香:“那就好,那些当官的,确是讨厌的。” 江陵:“你跑来跑去,也忙了一天了,如今回来,便去先歇一阵罢。” 说着,他亦起身,往房里去。 昨日江边老者所说的《魇祷之术》,他打算将之画出来,研究研究。 进房取了画纸,却是刚要研墨,见荷香扭扭捏捏地跟进了房里来。 “先生……” 她红着脸,忽然看下江陵,又飞快地将眼睛看向地面。 “有事要说?” 荷香捏着衣角,犹豫了好一下,鼓着勇气,声音几乎颤抖地说道:“先生……若是想女人了,不必去青楼的。” 江陵一愣,怎突然说这个? 荷香垂下头,几乎闭着眼睛,快速说道:“我……我听人说,青楼的姑娘都不干净,所以……所以先生如果……如果……其实荷香也可以陪床的。” 说完这一句,她的脸色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陪床? 江陵苦笑:“你才多大?” 荷香昂起头来,一脸认真地说:“我十六了,且……且已经见……见过红了。” 此时代的女子,见了红,便也算是达到了嫁人的标准了。 在段府里,那段老夫人也安排了与她同龄的丫鬟去给段大官人陪床。 这个年龄,算不得小了。 江陵见她那么认真,也是哭笑不得:“你莫要瞎想,我之前去烟雨阁,不过与一群学子聚会而已。与寻女人,并无相关。” 荷香咬着嘴唇, 那小脸儿就像是善变的天气一样,忽儿晴天,转眼就下起了雨来。 “先生,可是嫌弃荷香了?” 再看她时,美目凝烟,似随时都能哭得出来。 江陵:“我何曾嫌弃过你?” 荷香:“那我能为先生陪床吗?” 江陵笑道:“此事,我断然没有拒绝的理,只是你还太小了,若再长两岁,你再有此提议,我必会接受。” 荷香听了这话,这才转忧为喜。 不嫌弃便好, 虽不知为何要再长两岁,但听到江陵说的【必会接受】,她心里顿如抹了蜜般。 此时,羞涩也始上颜梢,面颊滚烫火烧。 匆匆转过身去,顿了顿,便逃一般的先回房了。 215章 善者易亏 传说,只要将酒虫放进清水里浸泡,七日后它就会化于无形,其身本就为酒之精华所聚,化开之后那清水也将会成为一坛难得的美酒。 古家父子先是大将军古齐峰被人在胸口下了阴针,后是其子古鸿策染上了酒虫。 毫无疑问,这背后,定是有人在做了手脚。要古家从此一蹶不振。 只是,救完人后,江陵也甚么都没说,就告辞离去了。 这等浅显的推测,不必他说,古家人定也会明白。 回到朱雀大街,那沿途的守备已经撤去,迎宾礼仪大抵是结束了。 忽听前边嘈杂,看去,见是几个妇人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在指责。 在她们的中间,有一年轻女子,抱着琴潸然欲泣,欲言又止。 她想开口分辨,可论口舌,又怎敌得过那几个身经百战的长舌妇人? 只三言两语,便说得她理亏词穷。 说来也巧,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晴霜姑娘。 今日的她,穿着素色长裙。 虽不修粉饰,仍是丽质天生。 江陵端着酒,就走了过去。 挤开人群便与她招呼了声。 晴霜这次没应答他,人只木讷着,一动不动。 边上妇人说到这,忽也喊了起来:“赔钱,本来要你养老都是少的,现在必须赔钱。” 另一妇人也是搭腔:“没错,人家已这么可怜,你居然还不认,你人长得漂亮,可你这心却是丑得不行。” 两个妇人说着,还要上去掐晴霜,撕她衣服。 而晴霜,也不知反抗,就那么傻傻站着,眼眶里满是水雾。尽是委屈。 江陵赶忙将两个妇人拦住:“两位大婶,这是发生了何事?能与我说说吗?” 妇人冷道:“怎的?你要为她出头不成?” 晴霜此时也终于说话了,她声音颇见哽咽,满腹委屈强忍在喉:“赔……多少钱?” 两妇人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竖起两根手指:“二百两,至少要二百两。” 晴霜从身上拿出钱袋,数了下,只有三两,“我这只有三两,二百两……能否宽限一些时日?” “宽限?人家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宽限?” “你好狠的心啊,你堂堂烟雨阁的花魁,不可能连二百两都拿不出。依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晴霜分辨:“我已不是烟雨阁的人了。” 可这话,其他人可不感兴趣。在所有人的眼里,烟雨阁花魁的名号早已如烙印一样,永远留在了她的身上。 哪怕烟雨阁后续又出了新的花魁, 但她,前花魁的标签,也不可能轻易消退的。 尽管没人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当江陵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也是发现了这边上坐着一个瘸腿老者。 他躺在凳子上,痛得呻吟。 而边上,有些人碎碎细语。大概就是晴霜刚刚经过这里,不小心撞倒了这个老者。 得知真相后,江陵想着,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碰瓷么? 老者的腿,看样子断了有几天了,刚刚就算有摔倒,但腿伤应该也怪不到晴霜身上去。 怎奈何那两个长舌妇,嘴太厉害,恁是把晴霜说得理亏。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晴霜抹不开颜面,也只能认栽给钱。 “快给钱,不给钱,你今日就别想走。” “撞了人,不给钱,闹到官府去,也是我们占理。” 两个妇人又要上来掐人。 江陵忽拿出银票来:“你们也莫要欺人了,这钱,我替她出便是。” 两个妇人一看有人愿给钱,便也不说什么。 可晴霜忽是摇了摇头:“江公子,不必了,你的好心我心领了。” 她阻止了江陵给钱,然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琴,很不舍的,递向两个妇人:“此琴跟我已有五年了,为名家之作,价值应在二百两之上。我如今拿不出这些钱来,便以此琴为押,如何?” 妇人可不认这个:“我要你的琴干嘛?” “我们要的是钱,不是琴,带他去治病,难道也给郎中琴吗?就这琴,你说值二百两就二百两?” 眼看争执不下,江陵忽从晴霜手里拿过了琴来,然后又将二百两银票塞给两个妇人。 “琴给我,钱给你们,如此便好了罢?” 妇人拿了钱,当然再没意见。 只是晴霜看了看江陵,终是欲言又止。 看样子,她是不想再欠江陵人情,可眼下,似乎这个人情也不得不欠。 稍稍一叹,她终是说了声谢谢。 待周围人散去,江陵忽问她:“那老者的腿伤应不是你所为,为何你一句话也不辩呢?” 晴霜:“确是无意之下,撞了他一下,老人家挺可怜的,我应多少也有些责任。” 江陵笑了,这般善心,人不欺你又欺谁? 就算你有责任,也不可能赔二百两之巨。其实给上二两银子,便也算多的了。 他将琴又递向晴霜, 晴霜却摇头未接:“公子既替晴霜给了二百两,那自当抵押在公子这,等晴霜有钱之后,再来与公子赎回便是。” 江陵:“那行。” 只好先收着。 “现在可是要回去?” “嗯。” “一起?” 晴霜稍作犹豫,终颔首下来。 同行了几步,江陵试着再做解释:“晴霜姑娘,前儿晚上……” 话未说完,晴霜就道:“我已知道,那话不是江公子说的。” 哦?江陵意外,她这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就好,不然总替人背锅,总是不好的。 “说起来,晴霜能够痊愈,还多亏了江公子施救。” “这个就不必客气了,邻里之间,也是应该的。” 晴霜一直垂着头,实则并非是她想起来什么。 而是见江陵不愿承认,便干脆就配合着他,若她这边总不松口,此事说来,总归是尴尬的。 又走了一阵,她在路上买了些肉与蔬菜。 “时已近午,感谢江公子数番解围,不若今日中午,就由小女子为东,也请江公子和荷香姑娘到舍下吃顿饭,如何?” 几番欠着人情,若是不还,心中总会记挂。 若以旁物答谢,晴霜如今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拿得出什么。 想来想去,正好近日跟孙大娘学了几手家常菜,或可以此为谢。 虽算不得隆重,但也是一番真心。 且她不止请了江陵,还有荷香,中午用餐,应不会惹来闲话。 江陵:“那好啊,倒是可以尝尝晴霜姑娘的手艺了。” ------题外话------ 前面的章节被屏蔽了,今日编辑或是没上班,从早上就呼救了,到现在还没个反应,作者君只能将后面的章节先发了。免得大家多等。 216章 鸿胪之请 近午时分, 江陵与荷香到晴霜住处。 晴霜从后厨出来,迎了他们二人进屋,便端上了茶水,然后又自忙去。 “晴霜姑娘,要我来帮你吗?”荷香主动想去帮忙。 “不用了,荷香姑娘来者是客,岂有让你动手的道理。你且与江公子喝茶稍待,一会儿就好。” 江陵便让她坐下等着。 一晃儿,约有半个时辰过去。 晴霜未出,后厨里传来捣鼓声。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晴霜才从后厨里咬着唇,满是尴尬地走出来。 江陵:“怎么了?” 晴霜撩了下耳畔的鬓发,脸上无端地多了几条“黑胡须”:“江公子,抱歉,那……那个,要不,我们还是去酒楼吧。” “为何呢?” 晴霜垂下头,倒也诚实:“我……没生上火。” 近日来,因要自己生活,她就很认真地跟孙大娘学了如何做菜,倒也自认学会了一两个菜的。 可是,她却忘了,当时只学了做菜,这生火却是没学。 她方才也试了多种办法,有时候燃起了火来,可没一会儿又熄灭了。 多塞一些柴火后,等到她去洗菜,那火还是会熄灭。 总之,她真的感觉一个人好像忙不过来。 江陵听了忍俊不禁,荷香也是掩嘴笑了起来。 “公子莫要取笑。”晴霜满是羞愧。 江陵站了起身,道:“酒楼就不必去了,既然猫儿姑娘没生上火,那还是由我来吧。” 晴霜:“这如何使得,公子是客人,怎能让公子出手?” 江陵:“我不出手,今天中午,我们怕是都没得吃了。” 晴霜:“可……可以去酒楼的。” 江陵:“说实在的,酒楼的菜,还没我做得好。”他撸起袖子,不由分说就去了后厨。 荷香此时也附和道:“是呢,先生的手艺最是好了,晴霜姑娘你或可跟先生学上两手。” 晴霜羞愧着,也只好跟到厨房。 只见江陵蹲在灶边,先将柴火架起,然后以引火之物塞到中间。 点起火之后,那柴火很容易就燃烧了起来。 “这火呢,是有技巧的,中间必须掏空,柴火要架起来,如此才能越烧越旺。倘若你全堆在一起,灶里缺氧,那火自然烧着烧着就灭了。” 灶上架有一锅,锅里放着一方块大肉。 江陵笑问:“这是个甚么菜色?” 晴霜支吾着:“我……我跟孙大娘学的,就……就是用水煮开了,放些盐巴闷一会儿就可作食了。” 寻常人家做菜,都是简易无比,无论是荤菜还是素菜,煮法无外乎是水煮、水蒸及油炸。 且油炸也是极少的,因为油是稀缺的,贵得紧。 江陵将肉捞了出来,改刀切成小块,以肥肉在锅里先炸出一层油,接着将小块的肉炸至表皮金黄。 又以白糖炒了糖色, 再加八角、桂皮、小茴香佐之。 重回锅里焖煮,小半时辰后,出锅撒上葱花。一盘菜,也算是完成了。 晴霜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只觉得这般菜色,似是从未见过。 但色香俱全,瞧来确比酒楼里的酒菜更具吸引。 “学会了吗?” 刚刚那些佐料,都是江陵自带的。 她这厨房里,除了盐巴和白糖与姜蒜外,就再无其他了。 “我……学……学会了。”她感觉学会了,但好像又没有学会。 之后,江陵又炒了三个菜,都是他认为的家常小菜。 可是在晴霜看来,却都是未见过的样式。 最后,他还煮了个羊杂汤,全端出去后,四菜一汤也算齐活了。 一开始晴霜是认真的守在厨房边看边学,但看到后边,她越认真,反而就越迷糊了起来。 到底是先放盐,还是后放盐? 还有什么焖,什么炒,什么提味…… 她只觉得比当初学琴还难。 出来坐下后,她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记来记去,大抵只记住了那个青菜的炒法,因为那个是最简单的。 “晴霜姑娘且尝尝,看看我这手艺是否胜过酒楼?” 晴霜小夹一片,慢条斯理,以手作掩,小小入口品尝后,双眸忽是一亮。 江陵笑问:“怎样?” 晴霜又夹了一片肉,尝了之后,愈发是震惊无比。 她不可思议道:“公子手艺果然厉害,晴霜自认吃遍了京城各大酒楼的菜色,但没有一家能比得上公子手艺。” 荷香掩嘴而笑。 她当初刚吃江陵手艺的时候,也是这般惊讶的,以至于到了现在,她的嘴也跟着养刁了。 此时,她看了看晴霜,又是笑得前俯后仰。 晴霜不解:“荷香姑娘,为何笑我?” 荷香捂着肚子,说不出声来。 江陵则道:“因为猫儿姑娘此时颇为好看。” 晴霜先是一愣, 猫儿姑娘? 想到江陵第一次说她是猫儿姑娘,是在菜地里,那会儿她不小心将泥渍抹到了脸上。 而现在…… 她忽然欠身而起,回了房中,对着镜子一看。 天哪,应是之前烧火的时候,没有注意,脸上竟抹得乌漆麻黑的。好几条黑胡须呢。 无怪荷香一直在笑! 晴霜捂着脸,感觉自己太丢人了。 打来水来,赶紧将脸洗净,才重回餐桌,美眸满是幽怨地瞪了江陵一眼:“公子是个坏人呢。” 江陵:“我又如何是个坏人了?” 晴霜:“无怪之前公子总偷偷在笑,原来早知晴霜脸上沾了黑炭,却不言说。” 江陵哈哈一笑,推说道:“是我之过,抱歉,抱歉。” 正值此时,屋外忽有几个差人到来。 看其穿着,似为鸿胪寺人。 晴霜起身,问他们何事。 那几人倒也干脆,就让她出去迎接请帖,说是今晚设宴,邀她去弹琴助兴。 晴霜告歉道:“小女子已脱离烟雨阁了,诸位当另请他人才是。” 宴会上的弹琴助兴,说白了就是抛头露面,卖艺讨欢,若是有大人物看上,说不得还得留下陪房。 晴霜如今已归自由身,当然不会再入这般场合。 可那差人却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是甚么场合你可知道?迎接外宾,规格颇大,要你去,那是你的荣幸。不去也得去。今晚酉时之前,你若不来,便后果自负。” 丢下请帖,几个差人也不待她多说,就自去了。 217章 公子真坏 要说也是晴霜琴弹得好,名声在外,这才让人找上了门来。 她此时蹲下身去,将请帖捡起,看了两眼,到底还是收了起来。 荷香忍不住道:“这些当官的,还当真是好生霸道。” 江陵道:“晴霜姑娘,这让若不去,他所谓的后果自负,会是怎样的后果?” 晴霜道:“俗话便有民不与官斗之说,既他们相邀,那是必须要去的,倘若不去,那今后便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她缓缓说起了一桩往事,也是曾经的某位花魁,书画一绝,被朝中一位大官看上,想邀她品鉴书法,其目的是想占有她。 那位花魁当时就拒绝了,在拒绝了之后,没过都久,那花魁就因一首歌下了狱。 最后据说在狱中没撑过几天就死了。 江陵:“因为一首歌而下狱?” 晴霜颔首:“那歌里有一句【景好、梦好、佳人好】,而当今圣上,名为【景昊】,这【景好】被说是暗指【景昊】。便算是冒犯圣上,罪无可恕。” 这不就是另类的文字狱么? 但反过来,也是体现了民斗不过官的这一铁律。 晴霜又道:“当然,也并非所有场合都不好,有些场合,如果是真心实意的邀请义演,那对于花魁的名声也会有所提升。但……”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可江陵却听得明白,大抵是正经的场合,应是相当罕见的。 江陵:“晴霜姑娘若不想去,我或可帮你想点办法。” 晴霜柔笑着轻轻摇头:“公子好意,晴霜心领了。只是这次公子或可帮得,那下次下下次,终也会有公子帮不到的时候。晴霜如今独立出来,也是该自己学着来面对将发生的一切了。” 一顿饭原本还有些气氛,被几个差人一搅,这气氛顿时也变了样。 草草用完餐后,江陵便带着荷香从这离去。 在出门时,他又碰见了那孙氏母子。 似是从菜地摘了不少菜,给晴霜送菜来。 路上相遇江陵,孙大娘有意拉着孙大壮,让他避开一些让路。 而孙大壮却很不欢喜, 待江陵和荷香走远,他拎着菜就到晴霜院门口喊了她出来,问她:“晴霜,那人,是不是又来对你无礼了?” 晴霜:“大壮哥你莫要乱想,那江公子是位大夫,那天晚上他过来,也确是为他治病,你们莫要误会了他。” “治病又怎会趁夜抹黑鬼鬼祟祟,那人生得俊秀,可骨子里却未必是个好东西。”孙大壮反正对江陵有意见。 最让他可气的是,他明明去官府有报官过的,可这人果然如他老娘说的,背景太强,连官府都不会管他? 也越是如此,他就越发看不顺眼江陵。 晴霜:“可不要这么说呢,大壮哥,江公子到底是晴霜的救命恩人。” 孙大壮:“晴霜,你可别被他骗了。” 晴霜苦笑着,只好改过话题:“大壮哥与孙大娘此来,可是有事?” 孙大壮立马提起一篮子,从篱笆外递给她,憨厚一笑:“采了山药,给你送点过来。” 晴霜:“那可谢谢了呢。” 接过篮子,满满一大篮。 这菜是有了,可一想到今日中午连灶火都烧不起来,晴霜不禁暗暗一叹。 一个人生活,还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呢。 孙大壮挠了挠头,没甚么话讲,紧张着就告辞走了。 孙大娘在后面全程目睹儿子的表现,回家后,说道:“儿啊,你既喜欢晴霜,当与她平时多说说话才是。” 孙大壮只憨笑道:“我……我不知道说些甚么。” “说甚么都好,总比你甚么都不说要强,方才你只与她说了两三句而已,就紧张得无以复加。这样可不讨女孩喜欢。” “娘啊,那你说,要怎样才能讨女孩欢心?” “晴霜如今回来住,看得出来,也是下定了决心想要静下来过日子的。你若想娶她,或也不是没有机会。” “娘啊,那要怎么做才好?” 孙大娘笑道:“按照为娘过来人的经验呀,女孩子总归是喜欢礼物的。你可寻一件能代表心意的礼物送给她,瞧她的反应,若她欢欢喜喜收了,或说明心里是可接受你的,反之,你就不要多想了。” 孙大壮挠头:“方才就送了山药。” 孙大娘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这榆木脑袋,山药那能叫礼物么?我说的是女孩家用的首饰或胭脂,那才是能代表心意的东西。” 孙大壮眼睛一亮:“娘,我明白了。” 申时中, 晴霜洗漱打扮了番,抱着一把旧琴出了门,要去鸿胪寺。 路过江陵家门口,见江陵正坐在河边冥想。 她轻轻打了声招呼, 江陵往她瞧来,就问她:“这么早就去?” 晴霜颔首:“只可早去,不可晚到,若是晚了,定会被怪罪的。” 江陵:“那何时能回来?” 晴霜摇头,什么时候回来,这可不是她能定的。 且宴会是酉时开始,等到表演完,外边或已宵禁。 江陵:“那,要不要我陪你去?” 忽然有这提议,也是江陵想看看古代招待外宾,是个甚么样的。 晴霜听得心儿一动,想也没想,鬼使神差便回了声:“好呀。” 她一个人去参与宴会,要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若能有个人陪着,那多少会好一些。 话出口后,她很快也意识到不妥。 鸿胪寺不是谁都能进的, 请帖只有一张,江陵若送她去,大抵也是等不到她出来的。 刚想谢绝好意,江陵却已经站了起来,朝院里喊了声,叫荷香自个儿看家,他要出去一趟。 几步就来到了晴霜跟前:“走?” 晴霜与他对视一眼,忽觉羞赧:“江公子要不……还是算了吧。” 江陵:“算了?那如果到时候天黑你才回来,路上会碰见甚么,可就难说了。” 晴霜微愣:“公子指的是?” 江陵摸着下巴说道:“昨儿个我看见一老婆婆在树下烧纸钱,我问她为何要在树下烧钱,她说是送客。你说她送的是什么客?” 晴霜想了下,小脸很快就紧张了起来:“公子真坏,可莫要吓晴霜。” 江陵笑笑,已径自往前去了:“猫儿姑娘们赶紧走吧。” 晴霜连忙抱琴跟上,忍不住用手摸摸脸颊,出门前她确定照了镜子,脸上应是没有“胡须”才是:“我才不叫猫儿姑娘。” 语气虽有三分幽怨,可心里,却忽觉踏实起来。 218章 琴舞合 鸿胪寺张灯结彩,天色未黑,就早已挂起灯笼,一派喜庆。 无论是招待外宾,还是常规礼仪,但凡要在鸿胪寺设宴,其外边守卫必定是森严的。 此时,一些大臣也三三两两而来。 似晴霜这种,走不得大门,还须得从侧门进入。 除了她之外,今晚被邀来献艺的,还有不少女子。 当江陵送她到了鸿胪寺的侧门处的时候,一辆红色马车迤逦而来。待车停下,从车内娉婷走下一位身段妖娆的女子来。 她穿着白色留仙裙,一身点缀,流光溢彩。 在侍女搀扶下,忽儿回首,遥见晴霜,还笑着唤了声姐姐。 晴霜却并没有对这一声姐姐感到有多亲近,只点头回应一下。 江陵:“有熟人,应该问题不大。” 晴霜:“那是清香阁的妙玉姑娘。” 原来她就是妙玉。 有人说京城的花魁,晴霜的乐,妙玉的舞,可称双绝。 就身姿来看,妙玉姑娘确也担得起花魁舞娘之名。 那腰身柳细,玉腿纤长,苗条之余,上身却见丰满。白皙的领口处,还似有一种绷不住要呼之欲出的澎湃。 对比晴霜,便要显得小家子气许多,大抵是因为晴霜太瘦了,只能算个骨感美人。 江陵忽然一笑:“你莫是与她不合?” 晴霜:“以前我属烟雨阁,她属清香阁,各为其主,说不上合与不合,只是彼此相识而已,交情未深。” 说到这,侧门处有个守门人,大抵是不耐烦了,就催促这些献艺的赶紧进门去。 晴霜与江陵告谢,便去入门。 江陵唤住她,将一枚河边翠竹削成的短哨递了给她。 “公子这是……” “送你的,不会嫌弃吧?” 晴霜笑得温和:“怎会?既是公子所赠,晴霜自当珍惜。” 江陵:“若是遇到麻烦了,便吹响这哨子,或可与你解围。” 晴霜点头,欠身相谢,这才知他用意。 待她转身后,江陵丢出一张纸人,那纸人几个小跑,就追上晴霜,贴到了她的裙摆上,跟着她,与其他人一并入了侧门。 接着,这侧门也就关闭了。 鸿胪寺所在之地,也是冷清,这般时间,街上几乎已是无人。 就在鸿胪寺前边,二十米开外处的一道牌坊上,江陵一跃而起,就躺了上去。 当他闭上眼来,那贴着晴霜裙摆进入鸿胪寺的纸人,也就成了他的耳目。 只见得晴霜先是与妙玉等人一起被引着进了一个房间, 这里边,有许多精美服饰,可供换戴。 似晴霜,她穿的只是一身素裙,这可上不了大排场。 妙玉虽是花枝招展,可那装束,在花船上穿便罢了,在这等外交宴会上,若穿低俗,岂不是叫外邦耻笑? 故而,她们都要求在这里选一套衣裳换上。 于是,江陵便被动地看见了许多光溜溜的身子在眼前晃动着。 一轮看罢,最有料的,也果然是妙玉姑娘。 但最令他意外的是,晴霜在脱了之后,那身子,居然并没有太小家子气。 虽比不上妙玉那般傲人,却于苗条处,尽显标致,恰到好处。 仅看了两眼,罗裙盖下,将纸人掩住,江陵便看不见了。 等到纸人好不容易从女人衣物里挣扎出来,只见她们差不多已都换好了。 这时,妙玉笑嘻嘻地看着晴霜:“听说姐姐如今已经是自由人了?” 晴霜轻轻应着:“嗯。” 妙玉:“姐姐倒是好命,烟雨阁肯放姐姐走,那自是极好的。且方才姐姐来时,似有人作陪,莫不是姐姐的知心人儿?” 晴霜看她一眼,虽然妙玉的话听着像是在关心,可话里话外,她仍是听出了一种取笑在里头。 妙玉想要的答案,大抵就是她恢复自由身后,过得不好。 也唯有如此,她心中优越方在。 晴霜自是不会让她顺心,道:“是呀,有良人相伴,往后日子,哪怕过的清贫一些,也胜过以往十倍。倒是妹妹你,在清香阁里日日与人虚情假意,何时才能遇到个真心之人呢?” 这话说出来,妙玉的脸色果然就不那么好看了。 妙玉:“姐姐醉于爱情,却要当心,莫要到最后被人骗了钱财又骗了身心。以往此番例子,可不少见。” 晴霜系好胸前的蝴蝶结儿,心中想起某道身影,呐呐地说道:“他……大抵不会的。” 换好衣裳,就在偏房里静静等待。 约莫是苦等了个把时辰,才有人来传唤,让她们分批次上台献艺。 晴霜和妙玉被留在最后,作为压轴,要她们今晚琴舞相合。 江陵的纸人悄悄又贴在晴霜裙摆上, 最后也是跟着晴霜,才进了那宴会大厅。 宴会大厅里,官员齐坐,有数十人之多。分坐两列。 而演艺者,则在中厅过道里献艺。 江陵视之,只觉得与后世的酒局无甚二般。就是吃吃喝喝。 那些官员里,蔡永宁也在其中,他与外邦使者把酒言欢,笑不绝口。 一边饮酒,还一边与外邦使者解说着厅中表演。 外邦使者,来有六人,对今日之招待,似是相当满意。 在蔡永宁的解说里,他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些漂亮女人。 那般嫩白的肌肤与柔软的身子,不愧是中原女人,比起北国荒漠草原女子,要精致美丽得多。 蔡永宁自是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也就与他们说道:“若有喜欢的,今晚可让留下便是。我们大永王朝别的不多,美女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六个使者一听,顿时心情更好。 看来看去,各自就指出了物色之女。 半个时辰后,演艺轮到晴霜妙玉出场。 作为压轴的二女,她们一出现,众多官员的眼睛直接就看直了。 如果说先前那些女人,都算的上是美女,那这二女便可算是仙女了。 身姿柔曼,面容清丽而甜美。 随着晴霜抱琴而奏,妙玉的衣裳羽衣双袖云展,如一只优雅的白鹤,从云从中来。 晴霜鸣奏,她起舞。 琴声柔畅而高妙,舞姿华丽而缥缈。 众人享受其中,一时场内鸦雀无声。 也许是二人表现太好,当一曲作罢了,有官员喊着再来一曲。 晴霜和妙玉终是小女子,当官的不叫停,她们自然就不能停。 也就曲调再奏,舞姿又起, 接连奏了三曲,演了三次舞,眼看妙玉实在跳不动了,这才放二女退下。 当目送她们去了,六位使者意犹未尽,好几个人指着二女背影:“这两个女人不错,相当不错。” 蔡永宁微微一笑:“既然不错,那自当为贵客安排。” 他拍拍手,下面就立即有人会意去办了。 使者大喜举杯:“蔡先生果然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219章 陪夜 众女回到更衣室,将服装换回后,相继便要回去。 此时,本已宵禁,于街道上不得走动。 但这些出席宴会的女子,都在特殊原因内,执鸿胪寺条子,便可暂作通行。 妙玉稍稍放心:“好在能够回去。” 衣裙换罢,待出门来,却见有几个女子被挽留下来。 一名鸿胪寺司仪带着四名卫士,手中拿有一册,凡念到名字者,都先且留下。 众女相疑,便做旁问。 那司仪官则笑道:“自然是有奖赏,凡念到名字者,皆是今晚表演最佳者,自当奖赏。没念到名字者,便可执条子,先行回去了。” 听这一说,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者,便是那些没被念到名字的女子。 今晚之演,没有酬劳不说,到现在她们还饿着肚子。 喜者,三四人,欢欣鼓舞,自得自意。 晴霜与妙玉同出,从司仪官口里竟没听到自己名字,两女皆相视一笑。 奖赏不奖赏,她们二女都不看重,这般演出,最好的结果是快点结束快点离开。 两女正要与那些没念到名字的去领条子,忽听司仪官喊道:“晴霜,妙玉,你二人也在列中,且与她们一并随我来吧。” 两女再度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也对,连那些女子,都有被选中者。她俩作为花中魁首,今晚的琴舞相合,造诣要远在她们之上才对。 若念名讳,怎么着,也不会缺了她们二人。 跟着司仪官穿过一个长院,到厢邸才停下,之后,他又念起名字,让念到名字的女子,在房中稍作等候。 妙玉和晴霜,同在一房。 进房后,只见里面应是卧房,置有一床,很是宽大。 房中布置,也极为华贵。 妙玉好奇,就问为何要在这房里等? 司仪官也不解释:“让你等,你便等,无需多问。” 说完话,他还让卫士将房门给关了。 晴霜欲阻,那司仪官的脸色猛地就冷了下来:“你们两个,是要造次?” 晴霜欠身道:“好叫大人得知,小女子有病在身,是时候该回去吃药了。那奖赏,小女子便放弃不要,可否?” 妙玉亦道:“妙玉亦可不要,只盼早些回去。” 司仪官冷笑一声:“回去?回什么回?今晚你二人就在这里住,待会儿,使者回来,你们好生伺候。若怠慢了,须饶不得你们。” 晴霜一听,果然,宴无好宴,请无好请。 这些当官的,将她们留在这里,乃是要当成妓女,给那些北国使者过夜的。 此时,其他房里的女子,或也是后知后觉发现了端倪。也想出去。 但守卫守着房门,见人就拔刀,胁她们回去。 “装什么装?你们都是青楼来的,陪男人睡觉本就是你们该做的。须知北国使者身份尊贵,若能讨得他们欢心。那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你们的,可若是不识象,那定也没你们好果子吃。我再警告最后一句,谁若再敢走出这房门,外面刀剑无眼,必见血光。” 丢下这话,司仪官拂袖而去。 只留下几名侍卫,守在外面,看着房门。 晴霜和妙玉不得已,只能回房坐着。 想到自己竟要遭到这结果,晴霜不禁悲从中来。 说到底,她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她已赎身复自由,早已不属风尘。 可即便还在风尘,似她们花魁此类,也属艺伎,身子清白,轻易不会与人过夜。 现遭强迫,难免心悲。 江陵“看”到此处,却毫不意外。 本想做法将晴霜接出来,可突然之间,他在牌坊顶上,瞧见夜色里,有着二三十个黑衣人悄然而至。 他们皆持刀兵,鬼鬼祟祟,所行方向,正是鸿胪寺尔。 鸿胪寺此番招待外使,为的是求和盟誓,可若是外使在鸿胪寺遭到了击杀,那求和怕是就成不了了。 “当真义士尔!” 江陵微微一叹,他方才通过纸人双眼,瞧见蔡永宁头上三把火仍是旺盛,如日中天。 这说明,大永朝向北国求和已成定数。 今晚这些义士,恐怕是要无功而返,甚至还都得死在这里。 毕竟,鸿胪寺目前守卫也是不少,圣上重视这次求和,特地是派了兵中精锐,在此看守。 眼下,鸿胪寺外,虽看着清冷,只有兵士六八个,可在里边,却藏了不少甲胄。 且此近南门,一旦生起动静,南门守卫可极短的时间持械来援。 这些义士,只二三十人,力量太少。一击不成,则要全军覆没。 ‘丧权辱国不能忍,那蔡永宁气运虽高,可那几位使者,却气运平常。’ 江陵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是谁,但,却愿意助他们一把,成这大事。 ‘尔等豁出性命也要做这行刺之事,那就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江陵拿出两张黄符,只在手上抖了一下黄符就冒起了浓烟来。 只对着嘴巴,轻轻一吹,灰烬落下,竟携起一股狂风,忽然刮起。 “去!” 大风起兮,尘飞扬。 街道上的枯叶刮得纷纷扬扬,一阵乱舞。 鸿胪寺门口的守卫,都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了。 鬼鬼祟祟偷摸而来的蒙面人,见此情形,当机立断,为首者打了个手势,他们就立刻从黑暗中冲了出去。 咻咻咻咻~ 弩箭频发,鸿胪寺外的八名守卫,在瞬间全部倒下。 一击得逞, 众人大喜,为首者再次喝道:“杀国贼,灭北狗!随我杀!” “杀!” 二三十人鱼贯而入,杀进正门。 只待须臾,鸿胪寺内便火光熊熊,金铁交鸣络绎不绝。 响动稍起,那些藏于寺内的甲胄便结阵而出。 二三十义士,连第二扇门都没冲进去,便要被冲垮。节节败退。 眼看就要陷入重围,全军覆没。 江陵手里,忽然黄符再起:“再助你们一臂之力,又如何?” 口中念咒【西楚霸王项王羽,逐鹿神威显真灵,去!】 请神咒念出,黄符如同枯叶随风而去,飘过鸿胪寺正大门,忽然就落在一个腿上受了伤,已打算与敌人同归于尽者的身上。 谁也没看见这黄符是如何飘来, 只待黄符一贴在他身上,他整个人猛然就跟触电一般。 随即仰天一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众人陷入重围,他怒喝一声,挺身而出,从过道里,抓起根顶梁柱,就将之连根拔起。 那顶梁柱少说也有数百斤,被他怒拔出来,横扫千军,势不可挡! 只一挥动,便将十余甲胄,全部掀翻在地。 硬是开出一条生路来。 220章 杀奸臣,诛北狗 “蔡相果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这些贼子还当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敢到鸿胪寺来造次。今日,定要叫他们有命来,没命回。” 几个官员跟在蔡永宁身边,此时看着前面的兵士成群,人头攒动,不禁大笑起来。 “贼人数目多少?”蔡永宁云淡风轻,手里把玩着两个玉核桃。 一官员道:“约莫也就三十上下,连我们在鸿胪寺里藏的守卫三分之一都不到,区区这点人,也敢来行刺,当真是白日做梦。” “蔡相放心,这些人定是一个也走不掉。” 蔡永宁:“留活口,我要知道他们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明白。” 一官员领命之后,就去传话,却跑到一半时,猛见前方一根巨大的柱子被人端着冲撞而来。 一式【横扫千军】,人头攒动的守卫,竟如蚂蚁一般被掀翻在地。 更有甚者,被柱子冲撞,胸膛当场凹陷,喷出一口血来。 还有人脑袋被砸出脑浆,直接暴毙。 这一幕的发生,不但是官军这边震惊了起来,就连反贼自己,似乎也在震惊之中。 原本他们已成瓮中之鳖、板上鱼肉,可是在这位同袍大展神威之下,这局势瞬间重新打开。 领头人见状,一咬牙,也趁势发动冲锋:“杀奸臣,诛北狗!” “杀奸臣,诛北狗!” 仅剩的二十余人气势汹汹,在同袍勇猛开路之下,他们势如破竹,一刻钟内,便杀进了两扇门。 官军色变,无人能直缨其锋。 更是吓得跌退连连。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猛人? 五六百斤的柱子,竟能如臂使唤,也无须花哨的招式,只要左右横扫,便三丈之内无人敢近。 “放箭,诛杀此獠!” 有弓箭手上前,引弓射箭,一时箭矢如雨。 悍勇者身中数箭,一双虎目却愈发猩红起来。 怒喝一声,抓起六百斤的柱子,就朝那群弓箭手扔了过去。 柱子凌空坠下,只一击,便压死官军数十人。 接着,悍勇者虎冲上前,张开双臂夹住两人头颅,大喝之下,竟硬生生地将他们头颅从脖子上拔断下来。 鲜血狂喷, 染得满地都是。 这一幕,吓得所有人心颤而胆寒。 蔡永宁和几位官员在后边看到这里,不由小腿抽搐,忽感不妙,忙叫道:“蔡相,走,咱们赶紧走,此地或不安全了。” 蔡永宁也不冒险,转身就走,只是,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如此勇猛者,凡人不可为! 而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曾在临舟县的天行山上,也见过类似之人。 堪称万人敌! 怎的,如今到了京城,又碰到了这样的人? “杀奸臣,诛北狗!” 在悍勇者开路之下,那二十余人势不可挡,已杀到后院来。 有人远远瞧见蔡永宁,高声就喊起:“蔡狗在此,先杀他来!” 官军大量涌出,拦截在前:“拦住他们,放箭射死他们。” “不要让他们过来。” 官员们要从后门离去,扯着嗓子将更多守卫叫来。 终究今日布置的甲胄较多,一喊之下,后院又有百数人集结。 一时间,箭矢如雨,射杀过去。 二十余个反贼,瞬间倒下了一半。 眼看剩余那一半也将尽死在箭矢之下,忽然之间那名悍勇者也冲了进来。 他快步向前,迎着箭矢,身上被射成了刺猬,也未倒下。 捡起两把朴刀,双刀在手,就如同绞肉机般,又杀进人群。 他所到之处,尸体成片,两把朴刀砍得火花四溅。 几十个人头砍落下来,连刀刃都给砍得卷起。 蔡永宁等人匆匆溜走, 可悍勇者忽然像是盯上了他们,直线杀去,尸体片片飞起。 最后,他射出一把朴刀,一连贯穿两名官员。 蔡永宁脸色惨白,身上冷汗涔涔,眼看那悍勇者真要追来,他出门之后,立马就将门关闭起来。 还有几位官员在后面,都被挡住。 出了后门,他翻身上马,疾疾策马驰去。 悍勇者拎刀杀来,杀到门边,身上鲜血流尽,身上的黄符忽然自燃而起,化成灰烬。 他死了之后,身体却不倒下,仍然站立。 后院幸存的官军,也只敢远远结阵,轻易不敢靠近。 最后剩余七个反贼,趁此机会,杀到后门,将没跑掉的几个官员乱刀砍死。 他们剧烈地喘着气, “蔡狗已经跑了,那北狗应该也早就被安排走了。” “今日折了这多兄弟,也未能杀他,实乃大憾。” “眼下,是杀是留?” 有六人,一并看向为首者。 他们今晚敢来参与行刺,早就已经将命豁出去了。 眼下,只要为首者一声令下,哪怕要他们战死在此地,也绝无半句怨言。 可为首者,却审时度势了一番,道:“此地不宜久留,若待南门守卫过来,我们这些人将一个也走不掉。我们这些兄弟都是条汉子,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走!” 喊了一声走,他们便去唤那悍勇者。 悍勇者叫虎子,后门开后,他们便唤着虎子。 “虎子,走啊。” 可虎子血已流尽,身上箭矢四五十根,早已逝去。 为首者过去,碰了他一下,却是刚碰到他身体,他就栽倒了下去。 见状,为首者已知情况,扭身就走。 而眼瞅着虎子倒了下去,那些官军,便是畏惧消失,振作起来。 “勿让这些贼子跑了,追!” “全城围剿,一个都不得放过。” 鸿胪寺内,官军四处搜查,寻找有可能没死,已经躲起来的贼子。 更有大部分人,追出寺外,循着那七人踪迹而去。 那七人跑到河边,其时,南门守军也已经过来了。正好与鸿胪寺的官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须知,这可是京城之内。 在京城之内行刺,事后还想活着逃离,那几率是小之又小。 这般结果,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早就有数。 “看样子跑不掉了。” “跑不掉就跑不掉,大不了就是一死。” “老子便是死了,也要再拉上两个垫背的,今晚虽没能杀掉蔡狗和北狗,但也亲手砍死两个狗官,也算赚了。” “兄弟们,我们便来生再当兄弟了,也望来生,这泱泱天下,不会再被那北狗欺辱!” 几人在一起碰拳,绑紧束带,准备搏命。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纸鹤忽然凭空飞来,悬在他们头顶。 纸鹤振着翅膀,说出了人言来——“各位义士勿忧,若想活着离去,且随我来。” 纸鹤说了人言,就往前缓缓飞走。 那七人吓得一跳,目目相觑。 纸做的鹤,竟然能飞能言! 为首者忽想到了甚么:“何方高人暗中相助?还请告知姓名,吾等必当生死相谢。” 纸鹤道:“说甚么生死相谢?几位一腔热血,实不忍全部葬送于此,且跟来便是,莫要再出声言语。出言则破法,破法便人亡,切记!切记!” 七人再次对视,终是选择跟随而去。 纸鹤飞在前边,忽从一队官军面前,堂而皇之过去。 七人在后,隐在黑暗里,迟迟不敢跟出。 他们不走,纸鹤便停住。 犹豫了一会儿,为首者终是壮着胆子从黑暗里跨出,出现在官军面前。 他们与官军相隔,不过就是六七丈而已。 然而,有纸鹤在前开路,那些官军就像是都瞎了眼般,恁是看不见他们。 七人一并走到月光下,官军只匆匆从这里过去,没多看他们半眼。 七人又惊又诧,心中暗喜。 为首者竖指噤声,让众人谨记,跟着纸鹤离开数里,纸鹤倏地就于暗里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七人,也脱离了围剿,寻不见纸鹤,只好匆匆散去。 221章 晴霜,我接你 江陵躺在牌坊门上,望着天上明月。 身下官军不断穿梭,来回已有数趟。 今晚外使虽提前离去,避了危险,可是鸿胪寺六位官员,却是葬送在刺客刀下。 这不止是对朝廷的挑衅,更是一种对王法的反叛。 至戌时, 各大道路皆被封锁,尤其是鸿胪寺这一片,许多民户,更是被官军挨家挨户的搜索。 鸿胪寺在经过收拾之后,有数辆马车驱赶而来。 先前被关在房里的晴霜妙玉众女,被司仪官带了出来。 送上马车, 就要驰离此处。 大抵是又要给外使送去。 今晚出了这般事,女人方面,自是不能怠慢,坏了外使的心情。 江陵见状,微微一叹。 以晴霜刚烈,当初烟雨阁的妈妈要她嫁给马老板,她宁死不从,哪怕投河自尽,也不逆来顺受。 这般性子,可以想象,若是真把她送去了外使的房间,让外使玷污,她为了清白,必会以死明志。 忽地,他从身上拿出画卷,只往一只白鹤的身上吹了口气。 一如当初他在长生界一般,那白鹤从画里振翅而出。 他一跃而起,就盘坐在白鹤背上,要长飞远去。 其时,晴霜妙玉刚上马车,驱马者也是个兵勇。 司仪官骑马在前边带路,让他们跟随在后,要往北城去。 而江陵乘坐白鹤往西护河方向飞去,只回头唤了声——【来】! 晴霜妙玉乘坐的那辆马车,忽然就扭转了方向,朝着他追了过去。 拉车的两匹马,发足狂奔。 驱马人拉动缰绳,嘴里呼喊停下,可马儿哪里肯听他言? 他越是制止,马儿就跑得越是迅速。 “瞎了眼了,叫你跟我走,你往哪里走?” 司仪官从后面追来:“停下。” 驱马者一脸无辜,且神色慌措:“大人,这马,不听使唤了。拉不住。” 他使劲拉动缰绳,拉到两匹马前踢高跃,差点将车都给掀翻。 可饶是如此,它们还是不曾停下。 不久,马车跑到西护河边,临近河边小院。 江陵就坐在路边,对月相饮。 马车到他面前两丈外,也终于停了下来。 驱马人苍白着脸色,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完全不知这两匹马为何突然发狂,带着他跑了这许远。 按理说,这马都是鸿胪寺专用的拉车之马,向来温顺听话。 出现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但总算是停下来了,他怕就怕在这两匹马若是往北城直闯皇宫,那可是杀头大罪。 而现在,虽到了这偏僻之所,大不了就是原路返回,也无甚大碍。 “驾!” 他牵动缰绳,要将马儿转向。 可马儿站定,摇头摆脑,这会儿硬是一动也不动。 “嘿,还真是反了你了,两头畜生,平时待你们太好了是不是?” 驱马人扬起鞭子就抽了下去。 鞭子打在马臀上,噼啪作响。 马儿虽然吃痛受惊,可这会儿恁是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江陵朝马车喊话:“可是晴霜回来了?” 马车里的晴霜和妙玉,此时花颜失色,还未从马儿这一阵乱跑的惊吓里回过神来。 突然听到这声音,晴霜听出是江陵在喊她,也就高兴地应了声:“江公子,正是晴霜。” 掀开帘子,她露出脸来。 往外边一看,却是再度惊了。 清亮的月光下,周遭环境无比熟悉。 这……不正是西护河畔的河边小院吗? 怎么马车一阵乱跑,居然到了这? 这难道冥冥之中有神佛保佑? “既然回来了,还不下车?我可等你多时了。”江陵说道。 “噢。”晴霜一看到他,心中便觉安定。 起身来,就要拨开车帘要下去。 可赶车人却不允了,手里的马鞭一扬,挡住去路:“回车里坐好,谁让你下车了?” 晴霜:“这位小哥,如今我已到家,自当让我下车回家去。” 赶车人:“回家?回什么家?今晚尚有安排,还轮不到你回家。” 他继续拉缰绳,赶马。 可马儿还是不走,就像是施了定身咒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偶尔甩动尾巴,鼻子里发出哼哼声,表示对赶车人鞭挞的不满。 “嘿,这两头畜生,我看你们是想被宰了,是不是?” 他站起身来,奋力抽打。 也就在这时,那马儿猛然向前面冲了几米,前冲的惯性,让赶车人猝不及防的就从马车上滚落了下来。 等赶车人从地上爬起, 只见江陵已经朝车边走来, 到得车边,就说道:“下来吧,我接你。” 晴霜一直掀开着帘子,此时芳心既暖又喜,轻“嗯”一声,便要下去。 赶车人怒喝一声,手里的鞭子呼啸一声,就朝江陵甩来。 “哪来的杂碎?这车上人也是你能动的?” 江陵轻轻出手,只一抓,便将马鞭抓住。 赶车人见他还敢还手,顿时就用力想抽回马鞭。 他两只手奋力抽回,江陵只一手,便稳若泰山,让他拉也拉不动。 突然之间,江陵松开手,赶车人收势不住,往后边摔了去。脑袋都磕出血来。 而晴霜已在江陵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此时的她心如鹿撞, 尽管知道,自己一旦下了这个马车,怕是会引来莫大的麻烦。 可是不下车,她也能猜到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 既然大不了就是一死,那此时,又何须怕呢? “你放肆,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她二人是谁?” 赶马人凭刚才的交手,已知道江陵厉害。 此时不敢乱来,只得以言语来恫吓。 江陵也不多说废话,只道:“人,我接了。若想从我手里要人,你可以叫蔡永宁亲自找我。” 此言一出,赶马人大是震惊。 就连晴霜和妙玉也一并惊讶着。 须知【蔡永宁】那可是如今当朝相国,堂堂蔡相,此人敢直呼其名! 妙玉美目诧异地看了晴霜一眼,她很好奇江陵的身份,但也更好奇,晴霜为何会识得这种人。 敢跟蔡相叫板,且直呼其名,此人来历必是不凡。 想到这,她忽然也跟着下了车来。 想着沾一沾晴霜的光,免了今晚之劫。 江陵只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没甚差别。 就在江陵接了晴霜转身要走之际,那之前僵立不动的两匹马,也终于动了。 它们不是往回走,而是嘶吼一声,又是向前胡冲乱窜了去。 急得赶车人在后面连追带喊,临走时,不忘多看了江陵几眼。 此人,他记下了! 222章 妙玉之羞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好叫妙玉将此恩铭记于心。” 妙玉欠身作礼,声音甜美,款款嫣然。 江陵摆手道:“倒也不必,若是非要相谢,你谢晴霜便是。搭上你,只是顺便为之,非是刻意,因此也不必说什么恩不恩的。而且,你下了这个马车,说不定后续还有未知麻烦。届时若是遇上,莫要怪我便是。” 妙玉听得这话,表情不禁尴尬起来。 她也是聪慧之人,哪能不知今晚下了这马车,或有后续之险? 但今晚不下马车亦有麻烦, 反正左右都逃不过,还不如今日且过了这一关再说。 晴霜静静站在一旁,她听了江陵的话后,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江陵却忽然对她问候起来:“路上,可曾受惊?” 晴霜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是摇摇头。 江陵笑了:“这又点头又摇头,却是甚么意思?” 晴霜张了张嘴,心里有话,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江陵:“饿了吧?” 这次,晴霜没否认,点了点头。 下午早早就出了门,宴会之上,那些当官的酒肉不断,可是她们这些演艺的却是连一杯水都不曾喝。 捱到此时,腹中定是饿的。 江陵:“陪你一块儿出门,晚餐我也未吃,若非宵禁,说不得要让你请客吃饭才是。” 晴霜掩嘴笑笑:“若公子不嫌弃,便去晴霜宅里,之前与公子学的菜色,晴霜自觉学到了几分。正好可以向公子讨教。” “现在?” “嗯。” 江陵:“我倒不嫌弃,只是,这般时间去了,惹人说你闲话,颇是不好。” 晴霜嫣然道:“闲话,晴霜已不怕了。公子若怕声誉有损,也可明日与荷香姑娘一并过来。” 江陵呵呵一笑,这话听起来,就有点激将的意思了。 你都不怕,难道我会怕? 当即,他就跨步向前,“如今就已饿了,哪能还等到明天?” 晴霜嘴角含笑,忽问妙玉:“妙玉姑娘,若不嫌弃,也可一同前往,且今晚也可在我那下,明日再归。” 眼下全城宵禁,且还在捉拿刺客。这个时间点,妙玉是不可能回得去清香阁的。 “那就多谢姐姐了。” 既晴霜主动相请,她也接受了这个人情。 到了晴霜家里,烛光点亮,晴霜邀请江陵与妙玉落座。 她先是烧得一壶茶来,随后便拿着蜡烛去后厨忙碌了。 片刻之后,她就端着第一盘菜走了出来。 【炒三丝】! 很简单的家常菜。 江陵看着菜盘,见她刀工拙劣了点,火候大了点,倒也算学了四五成了。 又过一会儿,她端着个砂锅上来,当盖子一掀开,里面是【红烧炖肉】。 有江陵留下的香料为底,这一锅肉,炖得倒是有八成功夫。 最后一个,便是【家常豆腐】。 四四方方,煎至金黄,以小葱佐之,食盐味精为辅,稍作翻炒,便可出锅。 看她忙前忙后,这第三个菜端上来后,江陵就让她不必再忙了。 “这都已经这个点了,随便吃点便是了,不必张罗太多。寻常人家,很多都是过午不食,我们稍做品味便是了。” 妙玉也点点头,示意不必再忙了。 桌子上的三个菜,妙玉从未见过。 单从那切得或粗或细,或尖或圆的炒三丝来看,她觉得晴霜就算会下厨,估计这口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盘菜,少说也得具备色、香、味,三个点。 晴霜这菜,虽然气味上,闻着似乎还行,可这【色】,却是卖相太差。 若是口味不佳,她待会还得耐着面子,多少要吃一些。 为不让自己受罪,这会儿最好是让晴霜歇停下来。 “姐姐你也是够累了,不必再张罗了。我寻常食量颇小,很多时候也是过午不食。我随便尝尝就好,不必太客气的。” 晴霜听两人都这么说,也只好收拾围裙,然后自己也上桌来。 在让江陵先动筷后,晴霜和妙玉也接着动了筷子。 晴霜满脸都是期待,“公子,晴霜这手艺可是学到有几分了?” 江陵将三个菜逐一尝了,说道:“这道炒三丝,大约学到四分;这锅炖肉,学到了六分;这家常豆腐,你倒是颇有天赋,有八分吧。” 煎豆腐,讲究耐心。 晴霜是个耐心好的女人,因此这豆腐煎得都是金黄金黄,每一块都能看到用了心思的。 晴霜听后,心中大喜。 可转眼,看到只学到四分的炒三丝,她也忍不住尴尬一笑。 那刀工,的确不是一两日就能学会的。 江陵鼓励道:“已经很不错了,你第一次做,就有这般水平,以后多练几次,说不得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晴霜:“都是公子教得好。” 在他们二人说话间,妙玉尝了一口卖相不好的炒三丝,脸上的表情却是忽然就愣住了。 几乎与晴霜那日第一次吃江陵做的菜一样, 愣住的表情里,有着惊艳、享受、不可思议。 要说这京城各大酒楼的招牌菜色,她也是都有吃过的。 可这…… 这味道,简直绝了。 区区清炒三丝,为何会有如此鲜美的口感? 她按压着心中惊讶,又夹了一块红烧炖肉。 只觉这肉颜色好怪,黑红黑红的,与各大酒楼常见的炖肉颇不相同。 一口塞入嘴中,但觉入口即化,柔软之中瘦肉劲道,汤浓汁香,回味无穷。 她的一双美目,一下子就瞪大起来。 之后,又夹了一块金黄色的豆腐。 四四方方,一清二白。 看着是挺简单的,可是吃到嘴中之后,哪种表皮酥脆,内中香软的口感,当即就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妙玉尝完这三个菜,人整个儿就呆住了。不知不觉的,她让晴霜特意给盛的一小半碗饭就见了底。 要说这美味,若不吃则罢了,可一吃起来,若只勾动胃口,那真是比死还难受。 晴霜见她表情古怪,忽就问道:“妙玉姑娘,可是这菜不合口味?” 妙玉满面羞赧,很想就此放下筷子,作罢。 但桌上美味,实在不忍,就这么放弃了。 稍作犹豫后,她双手捧起碗来:“姐姐可否再为妙玉盛碗饭来?” 听着先前还说【过午不食】、【饭量极小】的妙玉要求添饭,晴霜和江陵对视一眼,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庭院里,一时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223章 妙玉:公子可来寻我 戌时末,江陵从晴霜处归去。 见路上有一队【铁牛卫】,披甲持刀,在这儿来来往往,已经走了几十遍了。 都像是无头苍蝇般,始终找不到出路。 江陵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也丝毫无查。 江陵知道这些人是来寻他的, 今晚出了这偌大之事,而他还敢从蔡相的眼皮底下,将两位花魁带走。如此触其虎威,他岂能轻易罢休? 为防着这一点,江陵就在路口处,布置了【魇祷之术】。 【铁牛卫】一踏入这里,立马就跟碰到鬼打墙一般,来来回回在路上,反复不休。 “为了让人今晚能睡个好觉,你们再多走走罢。” 眼看路口的一根檀香要烧尽,他从乾坤袋里又拿出一根檀香来,半丈的长型檀香点燃之后,续插在路口上。 此术,香不燃尽,则不破。 若待香尽,这些铁牛卫怕是也会走得两腿发软,浑身无力了。 翌日, 见雨。 春雨无规,倒是说来就来。靡靡纷纷,润物无声。 “先生,门外,有个道人求见。” 大抵是卯时末,荷香进江陵房里,轻轻相告。 江陵伸展四肢,开得眼来,“可有早餐吃?” 荷香一笑:“有的呢。” 匆匆就从后厨将做好的肉粥给端了过来,又端了清水来先给江陵洗漱。 江陵洗漱后,用完早餐,才问起那道人:“外面是个甚么样的道人?” 荷香大致描述,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穿着黑白袍子。 江陵不急不忙,略憩之后,才朝外走去。 出了院门,果见一身穿黑白道袍的男子带着一童子,正于路口处,盯着那烧尽的香灰观看。 道人见他出来,微微一笑,略为拱手后,就说道:“小友这里,住了何许高人,可否引见?” 江陵一疑,高人? 道人指着那地上的香灰说道:“那高人倒是好手段,只以区区术式,就将一队【铁牛卫】困在这里足足走一个晚上。若非高人手下留情,怕是这一队人,都见不到今日天明了。” 倒是个懂事的,昨晚江陵若真有杀心,那一队铁牛卫确是会活不成的。 江陵:“蔡老让你来的罢?” 道人微微一笑:“小友果真是相爷旧识,一猜便就猜到。说起来,小友背后高人,莫是自家尊长?” 【铁牛卫】乃朝廷三大禁军之一,能调动者,唯三人尔,除了皇帝、太子,剩下的,只有当朝国相。 【铁牛卫】被困在这里一整个晚上,消息一旦传回,便是傻子,也该猜到,江陵这里是有问题的。 蔡永宁天性就是个多疑之人, 他在知道此事之后,就联想到当初在天行山,还有昨晚的鸿胪寺,貌似,这背后都有江陵的影子掺杂其中。 于是,他就请了这位道人,让他来验别一下真假,顺便再探探此处深浅。 江陵听到此人之问,也是莞尔一笑。 大抵此人也是瞧他年轻,遂并没有将诸多可疑,往他身上施加。 只当他是凭仗自家尊长,才有了这般能耐。 既然对方要这么想,江陵也懒去否认,只道:“阁下这般好奇我那尊长,是否,我若没这尊长存在,你们便要一欺到底?” 道人轻轻一笑:“小友多虑了,说到底,小友也是相爷旧识,又怎会欺你?” 江陵:“旧识?当蔡老的旧识可不好,须知,他可是专门喜欢对旧识背后放箭的。” 道人一愣:“小友说笑了,堂堂蔡相,何至于此?” 江陵:“你可回去告知那蔡永宁,当初天行山上,背后一箭,我至今未忘。倘若,他还要来招惹我,我那也必定留他不得。” 道人眼睛虚眯起来,“小友好重的煞气,汝家尊长既是修道之人,就不该插手这俗间之事,如此乃是有违天和。若造因果,怕是误己又误人。” 江陵冷笑道:“有违天和?若真有违天和,那古将军身上的阴针,以及他儿子体内酒虫,又是何人所种?” 道人张口欲言,却被江陵打断:“不必急着否认,朝廷的事,党派之争,我不想管。王朝兴衰也自有定数,我更是懒得理睬。天行山上那一箭之仇,我终究还是会报的。 他蔡永宁如今气运旺盛,我可暂时饶他。等他气运败时,那这一箭之仇,我也自当报之。 但,他若不识趣,还要招惹。那,我便拼着因果加身,也要灭他。” 道人眉角连跳两下:“小友这话,可是当真?” 蔡永宁如今气运之强,如日中天,江陵能说得出这话,也愈发让这道人相信他院子里还藏了个长辈高人。 而昨晚那一队铁牛卫,轻而易举就被困在了这里,走了一晚上都没走出鬼打墙,这也说明那位高人若真发怒,还真有弄死蔡永宁的能力。 江陵:“你莫是以为我在玩笑?” 道人盯着他看了须臾,手在背后,忽有所动。 霎那间,一道阴风刮来。 乃是个野鬼,要扑上江陵。 也恰此时间,江陵背后的小院里,一柄铁剑嗅到邪祟气息,无招而至。 嗡鸣一声,破空击斩! 只叮地一响,就从江陵肩头削去,将那野鬼给一箭穿心,钉在地上。 一转瞬,野鬼化作浓烟原地消散。 江陵则是风轻云淡,也无惧色也无忧。 道人见了,啧啧称奇,朝那小院望了一眼,愈感敬畏。 当即就退后三步,朝那小院躬身作礼。 随后,又对江陵说道:“小友之言,吾会转达,今番多有打搅,还望莫怪。” 说了此话,他生怕会被怪罪,带着童子就匆匆去了。 须臾后, 院前小路上,一把油纸伞下,有位佳人款款而来,婀娜多姿。 江陵正要回院,见得佳人,与之四目相对。 妙玉姑娘远远就欠身作礼,与江陵道昨晚相助之谢。 江陵:“妙玉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妙玉昨晚没能收住,吃了不少,最后腹胀难受,与晴霜抵足相谈到半夜,这才晚起了一些。 此时,她似也是想到了昨晚之窘,面色微赧:“是要回去了,也是特地过来与公子说一声的。” 说话间,她从身上解下一块凤形吊坠,双手奉来。 江陵:“妙玉姑娘这是何意?” 妙玉:“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公子收下,如此,妙玉心里会好过一些。” 江陵本不欲收下,但风型吊坠靠得近前,忽让他感觉到了里边有一丝灵力在波动。 显然,这吊坠应是不甚简单。 便就接过。 妙玉见他收了,顿时笑颜如花,再次欠身道:“妙玉这就回去了,公子日后若有闲暇,可来清香阁,妙玉必会好生招待。” 224章 晴霜的请求 大抵,江陵的警告是有效的。 这天午时,便就有人挂着相府的牌子,驱车而至,送来白银千两,绫罗百匹。 其用意,无非就是想让江陵放下那一箭之仇。 那道人回去后,应是与蔡永宁陈述了利害。 若是凡人,自可用权势压之,且在至高的权势之下,凡人根本无力与之斗。 可江陵这边,偏偏背后有高人,若能修合,自然不必交恶。 因为江陵已亲口说了,若再招惹,便是拼着沾染因果,也要取其性命。 似蔡永宁这般,自然很快权衡出利害,便让管家携带银两布匹前来。 能用银钱解决的麻烦,便不算是麻烦。 相府的管家,口才不错,姿态也低,来时恭恭敬敬。 便是见了荷香,也躬身作揖。 江陵在房里,没去露面,荷香进来传话后,他就让荷香看着办就是。 有了这话,荷香自然是欢喜地收了下来。 她不知江陵与相府的恩怨,只当江陵救了大将军,才被相府相谢。 这千两银钱,百匹绫罗,既送上门来,何有不要之理? 便全部收下。 相府管家见礼物肯被收下,便认为此中过节,可就此作罢,临去时,再度恭恭敬敬地与荷香躬身作揖,后退了九步,才转身上了马车。 “先生先生,这些布匹好漂亮呢,荷香曾在老夫人房里也见过,是宫里赏赐的。据说,只有皇亲国戚,才穿得上这种料子呢。” 荷香将布匹搬了进来,其中有几匹甚得她欢心,抱在怀里就跑来房里与江陵分享喜悦。 “你喜欢便可寻裁缝,做几套衣裳。正好过了春季,夏季的衣物也该准备准备了。” 荷香:“这几款布,比较适合先生呢。” 江陵:“那你一并给我也做几套便是。” 荷香:“这相府也真是大方呢,为了大将军,竟会送这么多礼物来。” 江陵失笑:“他可不是为了大将军,相府和将军府可是对头,水火不容。” “啊?那……他们为何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过来?” “是与我有恩怨,想让我罢休而已。” “啊?这样……那……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收啊,先生?” 江陵轻笑道:“无所谓,既然送来了,不要也白不要,一码归一码。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荷香见他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放心下来。 与江陵量了尺寸之后,她就欢欢喜喜抱了一些布料,寻裁缝去了。 “对了先生,那些银子,还在院门口,我……拿不动。” 千两纹银,装满一箱,约有六七十斤。 江陵却道:“拿不动就不用拿了,放在院门口,也无妨。” 荷香嘟着嘴巴出了房,心想,怎可以放在院门口呢,若不收进来,只怕隔天就不见了。 她小跑出去,分批将银子拿进来,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银钱全部搬回了房间床底下。 一想到以后每天晚上都躺在千两纹银上面睡觉,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出了门。 接下来一连七日,都在下雨。 西护河还有些涨水,院子门外的路儿,淋得尽是淤泥。 这雨天不便出门,江陵也只好就打了个雨棚在院门外,搬了椅子,天天钓鱼。 鱼儿钓得多了,他也干脆让荷香用些木柴将之烘干,做成腊鱼块。 到得中午,晴霜过来,提着个篮子,装着三个菜。 这几日来,每天的中餐、晚餐,她都会做好菜送过来,让江陵评点。 篮子里的三个菜,还是炒三丝、红烧炖肉、家常豆腐。 连续吃了好几日,江陵也不禁苦笑:“晴霜姑娘,要不,咱们换几个菜?” 晴霜表情微窘:“公子可是吃腻了?” 其实她也想得到,哪怕是山珍海味,天天吃也会腻味,何况这三个菜还是江陵教的。 “我倒是还行,但如果能换一换,就最好了。” 不用自己动手,就每天有饭吃,这日子过得,说实话,江陵也挺满意。 晴霜微微垂头:“可晴霜就只学了公子这三个菜。” 稍作沉吟后,她忽然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话:“公子,我……我有个请求,不知你可否答应?” 江陵:“说来听听?” 晴霜一双美眸盯着自己的双脚,紧张道:“就是那日我做了菜给妙玉吃了之后,她提议我或可用此法来赚钱谋生。我……我可以吗?” 菜是江陵教的, 若没江陵同意,她做不出那种直接拿去卖钱的事。 江陵:“为何会想着靠这个赚钱?” 这个时代,厨师多为男子,且这活计也是个累活。 还不如弹弹琴。 晴霜认真道:“晴霜如今脱离了烟雨阁,终归是要养活自己的,除了琴艺之外,晴霜也别无所长。可琴艺……” 大抵是琴艺脱离了那个圈子,就不好再拿来赚钱了。 晴霜也没法说出口,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妙玉说,我若以这菜色卖去清香阁,她们肯用最高档的酒楼价格购买。我也想了一下,这价钱着实不低了。这才来问问公子,倘若公子肯允,我……我或可这般去做。” 江陵摇了摇头。 晴霜一见,不禁咬住嘴唇,“若公子不许,那……便算了。” 江陵:“不是不许,我的意思是,以最高档的酒楼价格购买,太低了。” “啊?”晴霜眨眨眼,一脸呆愣。 江陵问她:“最高档的酒楼里,这三个菜大约是什么价格?” 晴霜想了一下:“若拿樊月楼的酒菜对比,他们也没这般菜色,大抵是【炒三丝】八十文,【红烧炖肉】两百文,【家常豆腐】一百三十文。” 江陵:“也就是说,你幸幸苦苦炒三个菜才四百一十文钱?” 接近半贯。 放在普通人眼里,这确是高价了。 一天多辛苦几次,赚个十两银子,应也不在话下。 这抵得上普通民户一年收入了。 晴霜征询着问:“四百一十文才三个菜,公子还是认为太低了吗?” 江陵:“当然低了,而且你要真一天炒个不停,就你这身子骨,早晚非累死不可。” 晴霜看着自己裙摆,声音轻轻地说:“可晴霜还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呢。” 此时,江陵看着江面的浮漂动了,提竿一拉,又是上了一条七八斤重的鲢鳙。 他提起了鱼,想了一下,说道:“别炒菜了,那个太累,我再教你一个菜。只做一样就好。” 晴霜心儿一动,“什么呢?” 江陵指着鲢鳙:“你可听过腊味鱼块?” ------题外话------ 感谢每天熬夜催更的朋友【书友20200509005752925】一连三赏,今日才在后台看到呢。说起来今天七月十四,大家伙晚上没事别朝窗外乱看! 225章 公子,不要 晴霜摇头,这倒是从未听过。 江陵:“这样吧,你晚上过来吃饭,到时候让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晴霜略略迟疑,应了下来。 之后江陵唤荷香出来吃饭,吃完后,晴霜收拾碗筷要回去。 江陵见她脚上的绣花鞋满是泥渍,且也被水给浸湿了。 从她家过来,虽然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但下雨天,这路确不好走。 且这般时代的鞋,多为棕榈与棉布夹层,以麻线缝制,俗称的千层底。 晴天尚罢,若到雨天,走几步必将浸水。 再看荷香,她脚上布鞋,也好不到哪里去。单从庭院走过,就已湿了小半。 也无怪下雨天,古人极少出门,普通民户若是出门劳作,也基本是草鞋木屐。 江陵又看自己,他穿的也是布鞋。 但与二女不同,他步伐轻盈,渍不沾身,便是走在泥泞路上,脚上也不会弄脏半点。 此时他心有所想,在晴霜回去后,他就拿出画纸,对照地上留下的脚印为尺寸,画了两双红色的女性雨鞋。 只轻轻吹了一口气,两物成真,荷香的脚大约是三十四码,晴霜的脚应为三十六码。 好在这个时代没有进入畸形的小脚审美,女孩的脚,都很健康正常。 眼看着血砂研磨之后还有剩余,他干脆又画了两双硅胶鞋垫。 塞入雨鞋后,他就把荷香唤了出来。 “那些鱼,都烘好了吗?”江陵问。 荷香烧了一早上的火,脸上乌漆麻黑的,很认真地表示烘好了。每一块都是按照他的要求,烘得干爽,色呈暗黄。 江陵笑了笑,“你也要当个猫姑娘吗?” 荷香赶紧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却是越擦越黑,连忙捂脸道:“先生,你是不知道这火有多难烧,火大了容易烧坏,火小了又容易熄灭。我反复生了好几次才保持住呢。” 江陵:“用炭不就好了?” 荷香:“啊?可是……用炭来烘鱼那不是好奢侈吗?” 炭不算便宜,便是大户人家,也极少会直接用炭来烘制食物。 江陵:“咱家也不缺那个钱。” 荷香想想也对,但是她还是觉得能省应该就要省的:“先生,我……我现在可以掌握好火候了,应该不必用炭了。” “这个给你,拿去试试长短。”江陵将雨鞋递给她。 荷香接过来,先是愣了一下,这东西从材质到款式,都是她从未见过之物。 “先生,这是……一双鞋吗?” 形状就是一双鞋,只是她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鞋。 江陵:“穿上试试?” 荷香得知这居然真的是鞋,便欢欢喜喜拿起来就换下。 穿上之后,她一脸惊奇地说道:“先生,这鞋子好软呢。” 江陵不置可否, 加了硅胶鞋垫,堪称奈子般触感,怎会不软? 荷香睁大眼睛:“先生,这鞋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穿这个鞋,你来来回回便不会弄湿了。” “先生,你对荷香真好。这个鞋,可以踩到水里吗?” “你试试。” 荷香天真地还真就跑到一水坑里走来走去,试了几次后,果然发现一点也不漏水,如获至宝欢喜极了。 却又匆匆脱下,将它擦拭干净,准备拿回房里去。 江陵:“你又脱下作甚?” 荷香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么好的鞋子,我……舍不得穿呢。” 江陵拍拍她的头:“且拿去穿就是了,等旧了破了,再给你弄新的。” “嗯。”荷香幸福地点头应着,最后雨鞋还是被她很珍惜地抱回了房里。 江陵笑着摇了摇头,也随她去了。 下午,申时许。 晴霜过来。 她换了身衣裳,也换了双绣花鞋。 其模样,亦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 可不管怎么打扮,从她家一路走来,那双鞋总归是保不住的又湿透了。 到了这边,看到江陵身边的箩筐里满是钓上来的鱼儿,她也不禁惊讶道:“公子也是厉害呢,仅一下午就钓了这许多鱼,我瞧许多渔户,一个月里也未必能抓到这些鱼。” 江陵笑笑,“你要试一下吗?” 晴霜:“公子是要让晴霜来钓鱼?” 江陵起身让出座位:“很简单的,你且试试。” 晴霜犹犹豫豫地过来坐下,却是刚摸上鱼竿,就感觉到鱼线下面有东西在拽着抖动。 “公子……这……动了。” “动了你就把它提上来。” “噢!” 晴霜很认真地提起鱼竿,结果又是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鱼,她脚下虚浮,一个趔趄差点被鱼给拖进水里去。 得亏江陵眼疾手快,搂住了她的小腹,将她拉了回来。 然后帮着她,一并将鱼给拖到岸边,用箩筐打捞上来。 晴霜倒没觉得尴尬,反而只沉浸在钓到鱼的喜悦当中,表情尽是惊奇:“天哪,公子,这是我……钓的吗?” “当然了,要不要再来一竿?” 晴霜浅浅一笑,很矜持的嗯了一下。 江陵便教她挂饵,然后拋甩入河。 不多时,又有鱼儿咬钩。 晴霜大为激动:“公子……它……又动了。” 江陵这次直接站她身后,再次与她合力将鱼儿拖拽上来。 之后,又让她试了两三竿,终是女孩子,至此手臂也溜酸了,只得作罢。 其时阴雨绵绵,河边风冷。 晴霜放下鱼竿后,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 尤其是她双脚,被水浸透之后,定是一片冰凉。 见状,江陵收拾东西后,就让她先行坐下。 晴霜依之, 然后他看了一眼晴霜的脚,兀自将之抬起,替她将两只湿透的绣花鞋都给摘了下来。 这无端被男子这般脱了鞋, 晴霜俏脸一慌,矜持而缩,眼神慌乱地看向四周,“公……公子?” “别动。” 他说着,从边上拿出一双红色雨鞋,又替她穿上。 白皙玉足,娇嫩可爱,穿上雨鞋,堪堪合脚。 晴霜美眸半闭,面颊一阵火热。 “尺寸果然不错。” 江陵这才满意站起,然后捡起她的绣花鞋:“我让荷香替你把绣花鞋烘干,这双雨鞋送你的,正是适合雨天来穿。” 晴霜满面羞赧:“公子……这如何使得?” 江陵:“我既给你穿上了,你可别脱下来,也别学荷香那样,给了她,她也舍不得穿。你总穿个绣花鞋雨里来风里去,若是受凉,不生病才怪。”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他就拿着绣花鞋进院里了。 晴霜却一时心如鹿撞,坐在椅子上,呆呆不能自已。 在她发怔之际,江陵又回头喊了她一声:“别愣着,进来啊。” “噢。”晴霜这才红着脸起身跟上,随他一起进了院里。 226章 玉坠之灵 到后厨,江陵又新教了晴霜几个菜。 晴霜记得认真,还特地用纸笔将步骤、配料全部写了下来。 见她学得认真,江陵也教得认真,心里头更是琢磨着,若是她能学上十个八个菜,那以后倒也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上想吃的菜色了。 这也算是厨娘养成计划罢! 话说江陵这一手厨艺,也教过荷香,但厨艺这东西确是很讲天份。 晴霜刀工不行,她就日日苦练,如今也能切得很好了。最主要的,是对于火候的掌握,她要胜过荷香。 而荷香,她的长处,还是在于羹、粥以及各式甜点,她都做得很好。 这天晚上,江陵为了能让晴霜多学几个菜,直接就炒了十八大碗。 晴霜努力地写着精要,但重点,江陵还是让她记住那个【腊味鱼块】的做法。 当用餐时,江陵让她先做品尝。 她夹了一片鱼块,轻轻小咬,只觉刚一入口,便有浓郁咸香弥漫开来。 其中更有豆豉、姜蒜之味萦绕其上,爽口劲道,仅吃一口便让人立马想吃第二口。 “公子,这鱼,当真是颇有滋味呢。” 晴霜惊奇无比,第一次知道,鱼原来还能这么做。 江陵:“你若想凭手艺谋生,单做这道【腊味鱼块】就可以了。这道菜,既简单,又好吃,一次也能大量制作,放一两天也不易变味。最主要的是,鱼肉不用买,原材料河里一大把,钓一天的鱼,够卖好些天。” 晴霜点点头,“那,如果这个【腊味鱼块】拿去卖,公子以为卖多少钱合适?” 江陵:“按斤卖,一斤【腊味鱼块】,就卖它个五两银子。” “五……五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格,惊讶的不止是晴霜,荷香也是一脸吃惊。 江陵则解释道:“这可不是别的地方,是京城。那樊月楼里,随便一顿都有十两之多。连他们那寡淡无味的菜色都能卖十两,这道独一无二的【腊味鱼块】一斤卖五两银子怎么了?不但不贵,反而还算是贱卖了。” 晴霜在心里稍稍算了一下,倘若真的一斤卖五两银子,那一天若是卖个十斤,便就五十两银子! 须知,便是烟雨阁那么多姑娘小姐,日日营业也不是每日都有五十两银子进账的。 “若卖五两……当真能卖得出去吗?”晴霜心里忐忑着。 若换是她,大抵是不会拿这么多钱去买一斤鱼肉的。 江陵:“不去试试,又怎知道行与不行?” 他很难跟晴霜、荷香解释高端营销,若是走低端价位,累死累活根本赚不得几个钱。 走高端价位,不但能轻松把钱赚了,其名气反而还会传得更广。 他能这般笃定,最主要的也是他对于【腊味鱼块】口感的自信。 首先,腊味鱼块的灵魂,便是用盐来腌制。江陵用的盐,都是自己画来的现代细盐。 而这个时代的盐,都是粗制海盐,还有略微带些毒性的青盐。贫穷人家,更是用醋布盐布,以替代之。 可以说食盐价位,几与白银等价。 在这般的环境之下,腊味鱼块细腻的咸香,只要一拿出手,必会让人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 因此,别说五两,就算是卖十两,照样是有人会买。 “那这鱼……” “原料算我的,你每日可以到我这来取,或者直接就在我的后厨做,我分文不收。” 晴霜心儿再次如鹿撞般,微微垂了头来。 若这般,那岂不是等于被他养着吗? “但我有个前提。”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江陵补充了这个前提出来:“我与荷香以后的午餐、晚餐,都由你包了,你看怎样?” 晴霜想着,即便这样,那还是她占了大便宜啊。 这菜的做法是江陵教的,原料也是他给的…… 江陵见她不说话,就道:“我与荷香很好养活的,每日吃的不多,反正你一个人做饭也是做,不是么?” 晴霜忽嫣然一笑,起身朝着江陵深深欠身,“既如此,那晴霜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餐毕,晴霜持伞而归。 路上,见孙大壮杵在菜地边,对她频频遥望。 晴霜过来:“大壮哥,你在摘菜吗?” 孙大壮挠挠头,一见她就紧张无比:“我……是啊,我在摘菜,如今韭菜长得正好,我家也吃不完这许多,特地摘了一把送给你。” 他把一大捆韭菜递向晴霜。 晴霜倒也没拒绝,农里人家这些菜若是吃不完,也是浪费了,她想着既然以后要照顾江公子和荷香两人的饮食,这韭菜倒是也可以明日拿去让江公子再教个新的菜色。 “大壮哥,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客气的。” “那我回去了。” 孙大壮欲言又止,看她转身后,终于还是开了口:“晴霜……” 晴霜回头来:“嗯?” 孙大壮指着河边小院:“你刚才……是在那户人家……” 晴霜微笑着嗯声道:“是江公子家,他请我做客呢。” 孙大壮:“那江公子他……他不是坏人么?你为何还要去他家做客?” 晴霜摇头:“江公子才不是坏人呢,那天晚上,江公子确是在给我治病,大壮哥你可莫要误会了人家江公子。” 孙大壮哦了声,手抓在脑袋上,一直都没放下来。 晴霜回到住宅,刚到房间,她也是将那红色雨鞋脱了下来,穿回了自己的绣花鞋。 然后将雨鞋擦洗干净, 痴痴看了几眼,也如荷香那般,小心收好,护如珍宝一般。 江陵这边,此时于房中静坐,手中拿着妙玉姑娘送的凤形玉坠。 这玉坠他已观察了两日,确有一丝灵力在浮动着,可是当他探出神念去追查时,却觉玉坠一片空洞,甚么也追查不到。 直到刚刚,他从乾坤袋里翻看那枚金色肉芝时,也才发现,那肉芝已经缺了一大半了。 而吞掉那一大半肉芝的,不是别物,正是这块凤形玉坠。 他发现的时候,凤形玉坠正好是贴在肉芝之上,仍在汲取肉芝之灵。 金色肉芝,百年难得一见,还没完全长成就被凤形玉坠给吞了大半,江陵心痛不已。 此时拿着这玉坠,几乎就想给它掰碎来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可也就在他有这想法的时候,那凤形玉坠的两只凤眼闪了一眼红光。 他与红光对视,霎那间,心神就好似被勾到了另一次元空间……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种令人惊奇的东西正在凝结着。 227章 先天玉胎 金色的条纹,自成经络。 绿色的琼浆,裹着一缕红光,在其中缓缓轻跳。 就那粗略的轮廓来看,俨然是要形成一个人的形状。 ‘这块玉怕是要成精了罢!’ 那金色的经络与金色肉芝同色,看着这个即将要成为生命体的东西,江陵忽然也不好说到底是这玉坠吃了金色肉芝,还是金色肉芝入主了这块玉坠了。 ‘好一个先天玉胎,也不知道这玉坠到底是何来历。’ 玉坠是妙玉送的,若想知道,那也只能去问她了。 小小的混沌世界,应是这玉坠的内部空间。 江陵刚要准备出去,忽见一缕白光落来,聂倩连同她的白蚌法身竟也一并落入到了这片空间来了。 “小倩,你怎来了?” 聂倩惊讶地看着四周,解释道:“主人,方才我见你坐着一动不动,喊也喊不应,以为你出了事,我刚从你怀里跳出来,就见你手上拿着的玉坠,亮了一下红光,结果,我就进来了。” 说话之间,她的白蚌法身落入了那绿色的琼浆之中,只一转眼,就融化得一干二净。 须知那白蚌法身,至少也算半个妖身,落入那绿色琼浆里,竟是说融化就融化。 可见那绿色琼浆之凶险。 聂倩大惊失色:“主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玉中世界,此地不宜久留,还得先出去才是。” 话音刚落,绿色的琼浆池里,原本只有金色经络的地方,忽然之间开始生肌凝骨。 与此同时,那金色的经络忽然冲出了绿色琼浆池,如密密麻麻的丝线一样缠住了聂倩,将她勾入到了水池当中。 “主人……”聂倩大惊,毫无反抗之力。 江陵伸手拉她,稍晚了一步,见她一坠入绿色的琼浆池,就失了踪影。 “小倩?” “小倩!” 喊了好几声,聂倩也无应答。 江陵也是怒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小倩是第一个跟随他的女子,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最长的。 更是他目前最为亲近的女子, 若是这般毁在这里,说不得他也要将这玉坠砸烂,将里面的生命体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却在须臾后,绿色的琼浆池里,聂倩的回应也终于传来,相当微弱。 “主人,我……在这里出不来了。” 江陵凑到水池边,往下看:“你在哪里?” “就在这里啊,我的身体好像被捆住了,只能手脚略微动弹,身体根本不能动。” 声音还在,便说明聂倩并未消失。 江陵心情稍定,却也忽然观察到,那金色的经络以及那刚刚生肌凝骨的玉体在缓缓地动作。 他不由地眉头皱了两下:“你再动两下试试?” 聂倩:“只能手脚略动,身体动不了。” 江陵:“那你就动手脚。” 聂倩:“噢。” 然后,江陵就看到了那正在成长的玉体手脚微微晃动了一下。 江陵看得惊讶:“你左手动两下。” 聂倩照做。 然后那正在成长的玉体,左手也跟着动了两下。 江陵又道:“右腿动两下。” 聂倩依旧照做,而那具成长的玉体,也立刻抬了抬右腿。 当即,他一拍手掌,脸上忧色尽去,反多了三分喜悦:“我知道了。” 聂倩却还在懵懂:“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江陵道:“这定是块先天玉胎,遇金色肉芝让它有感而孕,自成经络,遇你白蚌法体,敛入凝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具胚胎凝聚成形。而胚胎成形之后,还缺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一枚元魂。 你被它吸入进去之后,这具玉胎就算是魂体皆备,彻底完成了。” 说来,这或许也是命数。 倘若刚才聂倩没进来,这具先天玉体或许就要吸纳江陵的身体作为养分,敛入凝体,接着再将他元魂纳入其中。从而魂体兼备。 若是这样,那此刻躺在绿色琼浆池的,就将是他了。 聂倩:“主人,那我怎么出来?” 江陵:“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出来,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只有当这具玉胎足月之后,你就会重新从这里诞生出来。到那时,你就不是一具孤魂野鬼了,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真正身体。” 聂倩:“若是那样,到时候,我还算是人吗?” 江陵略忖,从玉中而生,或许也算不得人吧,大抵是属妖一类。 在这片小空间里,他又陪了聂倩个把时辰,确定了她确实无碍之后。他的神魂才从这里离去,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一夜无话。 翌日, 大早,江陵便出了门去,要寻妙玉。 这块玉坠的来历,还得先问个明白才是。 刚上街去,只见今日分外热闹。 听路人聊起,才知今日是春闱结束第一天,众考生完成了考试,正是意气风发等待金榜题名。 到了清香阁,见这里学子云集,乃是从昨晚通宵达旦,畅饮至今。 按照以往惯例,考试结束三天后,才是朝廷放榜之时。 在这三日之内,绝大部分学子都会选择醉生梦死,好生放纵一把。 说来,也是凑巧。江陵刚到这里,就见不少眼熟的人都在这。 那朱孝廉和孟龙潭首当其冲,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抱在柱子上。 朱孝廉半边脸贴在桌上,口水已在梦中长流三千尺。 江陵过去拍了拍他,倒也将他拍醒了过来。 “何人捣我清梦?” 刚醒来,他甚是不悦,一开眼来看到是江陵,这才容色一改,笑了起来:“江兄,好几日不见,江兄别来无恙?” 江陵一旁坐下:“听说考完了?朱兄考得怎么样?” 一提起考试,朱孝廉意气风发:“魁首怕是没得跑,且这般感觉越想就越是强烈。” 江陵心中一笑,没放榜之前,大抵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以为自己考得很好。 有这般自信,也总归是好的。 “江兄今日何以有空至此?说起来,上次你被衙差带走,我二人没帮上忙,也真是惭愧。” 江陵摆手:“此事不提,官府寻我,也没甚么事。” 朱孝廉点点头,愈发觉得当日的猜测或是对的。 “那江兄今番是来寻我二人的?也是正好,如今考完,倒是可以跟江兄把酒言欢,来上几个通宵达旦。” 一想到他二人的酒量,江陵摇头罢手,若真要喝酒,宁愿找几个姑娘,也不会找他们二人。 江陵:“我是来找妙玉姑娘的,不知她在否?” 228章 小姐房中等候 “妙玉姑娘?” 朱孝廉哈哈一笑,然后目光颇有深意:“江兄先是得了晴霜姑娘青睐,如今又惦记上了妙玉姑娘。这太贪心可是不好,都说京城里琴有晴霜,舞有妙玉。那晴霜姑娘为了江兄,已从良户,江兄好歹也得给我们留上一个才是。” 江陵:“朱兄说笑了。” 朱孝廉玩笑说罢,也正色起来:“妙玉姑娘倒是在,只是昨晚跳舞之时,扭伤了脚。如今,轻易怕是见不得她。” “伤了脚?” “是啊,昨日考试结束,众考生齐聚于此吟诗作对,好不畅快。那妙玉姑娘也是女中豪杰,与其他女子的矜持含蓄不同,她平易近人,到兴致高处,便以舞相助。 江兄昨晚未来,倒是失了眼福。妙玉姑娘那舞姿,当真是倾国倾城,我方才在梦里,还又逡巡了数遍。真是意犹未尽呐。” 妙玉的性格,确是比晴霜要外向一些。 两女相比较,大多数人,应是喜欢妙玉的外向合群。 晴霜的性格,也注定了不太适合这种风月场所。 “若要见她,该找何人通报?” 朱孝廉:“若是江兄不急,或许到晚上,妙玉姑娘应该还会现身。可若是此时想见,大抵是不能了。她的侍女就在那边船上,这边有可以滑动的灯笼,倘若江兄有出彩的诗句,倒是可以书写下来,放入灯笼之中,击缶三声,侍女听到声音,会将诗句收去。之后,能不能得到妙玉姑娘相见,那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原来如此。” 江陵听完,也就从一旁桌上将散落的纸笔捡起,添了点墨,就在白纸上画了个凤形玉坠的图形,然后留了署名。 他将这画塞入一个灯笼里,在旁击缶三声,果然那灯笼忽然滑动起来,到了江中船上。 一位紫裙侍女,拿了灯笼里的画,就转身入了花船里。 朱孝廉看得一笑:“江兄,你就画了这个?” 江陵所画,也非是什么造诣之作,看起来也就是随意画的一涂鸦而已。 朱孝廉一脸认真道:“不是我要贬低江兄你,昨晚数十个学子,诗歌画作都献了一遍,没一个人能得妙玉姑娘青睐。 妙玉姑娘虽是以舞而出名,但她可同样也是才情绝佳的女子,非是拿出文采斐然、画技高卓之作,那是万万打动不了她的心的。” 正常来说,任何一个花魁,都不会轻易邀请一个男子上她的船去。 除非这个男子,名头极盛,如此亦可互相成就。 此外,那就是除非写出了传世之作,要不然,轻易让男子上了她的船,她的价值,也将就此而折了。 也就在朱孝廉摇头做罢的时候, 忽然,江中那花船上,传来紫裙侍女的声音:“哪位是江陵江公子,我家小姐船上相候,还请公子且上船来。” 朱孝廉哈哈一笑:“我就说吧,铁定是不……” 话没说完,他表情一愣,看向江陵:“她……说最后一句说的什么来着?” 江陵微微一笑,只朝对面船上喊道:“我这就过来?” 紫裙侍女笑而颔首:“我家小姐正在房中相候,公子请过来。” 江陵起身而动,踏上一竹排,便划向了妙玉的花船。 朱孝廉一脸呆滞,讷讷地望着江陵上了船,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妙玉的船上,花香浓郁,七八盆茶花,如今开得正是艳丽,香气袭人。 江陵上得花船,那紫裙侍女就引他入内。 到房中,但觉布置华丽,用度精致。 妙玉坐在床上,甜笑相迎:“不知公子今日要来,倒是有失远迎了,只是小女子昨晚扭伤了脚,却是不好跟公子行礼了。” 江陵:“妙玉姑娘不必那么客气。” 妙玉与侍女挥手,示意让她下去。 待侍女走后,她才笑着又道:“公子今日来,小女子怕是献不得舞了,但小女子听闻公子音律一绝,今日倒是可以跟公子讨教一下音律。” 江陵:“今日就不谈音律了罢。” 他走向床边。 妙玉脸颊一红,见他举动,心说,原来江公子这么心急的嘛!? 江陵到床边,便用手抚摸在她的脚上。 妙玉羞难自已,这到底是白天,贝齿含唇:“公子……可……可否等到晚上,白天……终是难为情呢。” 江陵见她脚上裹着纱布,“何用等到晚上?” 说着,便将她的脚上纱布给拆卸下来。 妙玉只得微微一叹,然后就闭上眼来,躺了下去,紧张道:“那……就且请公子怜惜妙玉了。” 江陵只抓着她的伤脚,揉捏了两下,一道阴性灵力注入其中,便将那红肿之处给消散了下去。 “没伤到骨头,只扭到筋脉而已,我已给你消肿化瘀,你再歇个两天,大抵也就无碍了。” 妙玉闻言又睁开眼来,见江陵将她的脚又放回床上,而他也退回到了桌边去。 “公子……公子只……只是给妙玉治伤吗?” 话一出口,她也忽然想起,那日在晴霜家里与之交谈,也从晴霜口中得知江陵会岐黄之术。 此时,一想到自己刚才那羞人言论,请公子怜惜,她大觉窘迫。 敢情,江陵一开始就是要给她治伤,她还以为要做男女之间的那般事儿。 “今日来寻妙玉姑娘,是想问个事情。” “公子请说。” “不知妙玉姑娘那日所赠玉坠,是何来历?” 妙玉:“那凤形玉坠是妙玉幼时河边所拾,跟随已有十载了。虽算不得贵重之物,却于妙玉而言,格外珍贵。” 河边捡的? 江陵:“得到这块玉坠后,姑娘可见它产生过什么异样?” 妙玉摇头:“不曾,难道这玉坠有问题吗?说起来,这玉坠也是妙玉之幸运呢。妙玉幼年时,肢体笨拙,本不善于习舞。可也就在捡到这玉坠第二年,妙玉的肢体就慢慢变得柔软,之后越来越软,胜过了许多楼中姐妹。最终才有今日成就。” 江陵闻之,心想,这大抵是玉坠的反哺作用。 玉坠反哺,让佩戴者灵秀逼人。从普通资质,变成上佳资质。 可是从这玉坠今日既吞了金色肉芝,又吞了聂倩的法体与元魂来看,它的反哺并不是单纯的好心。 它的本能想法,大抵是将佩戴者养到合格之后,再慢慢反噬之。 先是以玉养人,后是以人养玉。 若是继续佩戴下去,妙玉也大抵是活不过三十岁,就将血气亏空,衰弱而亡。 江陵:“既然是姑娘的幸运物,姑娘为何会想着将此玉坠赠送于我?” 妙玉嫣然笑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这最珍惜之物相赠,才能略表心意。倘若公子不喜,小女子亦可以身相许,以报公子相救之恩。” 229章 长春之妙 妙玉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说要以身相许,大抵只要是个男人,都是难以拒绝的。 但江陵却知她心思, 妙玉仅仅与他才见了三次而已,彼此之间谈不上有甚么交集。 也大抵是她见到那日江陵能将她和晴霜从蔡相手里救下,猜想江陵身份非凡。若是能得江陵青睐,她就或可借势脱离这烟花囚笼,从此如晴霜那般,做个自由人儿。 说起晴霜,她嘴上不认,心底里却是羡慕的。 这些年来,她也攒了一些银钱,倘若赎身,倾尽所有钱财,或也够了。 但是,清香阁这边就没烟雨阁那边好说话,妈妈不肯放人不说,她也自问做不到晴霜那般刚烈,选择投河自尽来相抗。 江陵忽起身来:“妙玉姑娘且好生休息,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 妙玉也自问未与其他男人说过肯以身相许的话, 方才鼓起勇气倾吐而出,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江陵的不打扰。 一时,她神情错愕而失落,强笑道:“看来在公子眼里,妙玉终是比不得晴霜姐姐了。” 江陵:“终是白天呢,就算你愿,你家妈妈也是不愿的。再会了。” 他推门而出,外面刚好一个龟公闯入进来。 气急败坏的龟公,刚要开口讲话,就见江陵与他错身而去,径自下了花船。 他跑进房里,见妙玉坐在床上,衣衫整洁,似乎两人刚才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妙玉,那男人是谁?”龟公问话。 原本心情失落的妙玉,此时反倒缓和起来。 妙玉:“大夫呀。” 龟公狐疑:“大夫?他是哪门子大夫?你须知道清香阁将你培养到现在,可是不容易,你休得将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都领到房里来。” 妙玉:“武大叔且去告诉徐妈妈就是,妙玉省得。” 见妙玉似是不满,龟公又劝道:“倘若是个风流才子,才势双绝,你领来房里,徐妈妈那边决计不会多说半句。可这乱七八糟的人,领来房里,不但会惹来闲话,更会折损你的价值,知也不知?” 江陵乘坐竹排回到阁楼, 其时,孟龙潭也苏醒了过来,见江陵果真是从妙玉的花船上下来,一见面,他就满是佩服道:“不愧是孟兄,这京城有名的花魁,竟都被你给折下了。” 江陵与二人说笑了几句,谢绝了他俩的挽留,就告辞回去了。 出了清香阁,未行多远,在一巷口处,有一老妪忽将他唤住。 那老妪六十上下,头发斑白,身形佝偻,满是皱纹的枯手,拄着一根朽木拐杖。 可她音色却是清亮,听起来,犹若四十妇人,中气颇足。 “小郎君手中那块玉坠,可是妙玉所赠?” “正是。” “此为妙玉姑娘所珍爱之物,小郎君能得她相赠,大抵是她钟爱之人。可此玉,乃是她的护身之玉,小郎君若是拿去,只怕妙玉将或遭不测。” 江陵眉头一挑:“哦?如此说来,那该当如何?” 老妪道:“若小郎君喜爱妙玉,当将此玉还给她,如此,便可无碍。” 江陵心中笑笑,他方才还在生疑,这样的东西,妙玉当年怎会轻易在河边拾到? 如今这老妪的出现,却是刚好解答了他心中疑问。 当即,他暗自开启法眼,窥这老妪,果见她体内,有着灵气萦绕,非是凡人。 江陵:“这玉坠看着颇为值钱,你要我还给她?想都别想。” 老妪形有怒色:“妙玉如此对待小郎君,可小郎君却要这般待她?” 江陵:“妙玉既将此物赠我,那便是我之物,该要如何处置,自当皆随我意。您老,瞎操的哪门子心?” 老妪以拐杖跺地:“好好,小郎君既觉此物值钱,那你想要用它兑换多少银钱?” 江陵把玩着凤形玉坠:“一万两吧?” 老妪冷笑道:“小郎君倒是个贪心的。” 她也不回价,从身上的衣服里掏了一掏,就拿出一叠银票来。 千两一张,共十张。 “一万两,老身要了。” 江陵呵呵一笑,忽然抓着那十张银票,将手一翻,那银票转眼就成了白纸:“若要买,当有些诚意才是。” 老妪一惊,打量了江陵两眼,手中白纸一晃,又变成了银票:“小郎君且细看,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银票宝钞。” 江陵却不再伸手去接:“您老并无诚意,我不卖了。” 他转身要走,老妪将手中拐杖一横,直接将他拦住:“小郎君身上三把火皆灭,小心大难临头。” 江陵呵呵一笑,也不再与她装了,直接道:“这玉坠,莫非是你老赠给妙玉的?” 老妪不言。 江陵又道:“这玉坠先是以玉养人,若是让妙玉继续佩戴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该轮到以人养玉了罢?你执意想让我把玉坠还给她,让我猜猜你打的什么算盘,莫非,是想以此玉重返青春?” 老妪闻而色变, 其实在江陵刚才看破她的银票障眼法时,她就觉得他有问题。 但是她仔细观察江陵,却没看出甚么特异。 只知他头上的三把火尽灭,或是如此死相,才凑巧看穿了障眼之术。 却当江陵这第二句话说出口时,她是切切实实震惊了一把。 老妪:“小郎君,你是何方神圣?” 江陵:“此玉坠如今归我,你老,就不必再多想了。” “此乃吾【长春谷】至宝,小郎君岂可说拿去就拿去?” 江陵:“便是拿去,又如何?” 老妪将手中朽木拐杖在地上三跺,霎那间,一缕黑烟就从那拐杖里飘逸而出。 当靠近江陵时, 江陵只猛然回头,将嘴一张,一口之下,就将那黑烟给吞没腹中。 再看他时,他已双手负背,扬长而去。 老妪跌退数步,不敢置信,忽受反噬,呛出一口老血来,便倒在了街上。 江陵回到河边小院, 刚进门,就见荷香坐在院中等待。 在她面前,放着一盘腊味鱼块。此时,只剩下小半盘,大抵是这丫头禁不住嘴馋,有一块没一块吃了好一会儿了。 “先生,您回来啦。” 荷香看到他,欢欢喜喜地起身,乖巧地去房里端了茶水出来。 江陵指着那盘菜:“这一大早的,你自己做的?” 荷香摇头,嘴巴还胀鼓鼓的,连忙双手捂住脸,不让他看到,嚼了好一下,才咽下说道:“先生,不是我做的,是晴霜姐姐做的。” 江陵:“她人呢?” 荷香:“她昨晚回去练了好久这个腊味鱼块,今天早上终于做了一盘满意的拿来想让先生点评一下。可是在得知先生去找妙玉姑娘之后,她就回去了。” 江陵:“是你告诉她,我去找妙玉了?” 荷香大抵是不会撒谎的,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江陵忍不住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荷香哎哟一声,捂住小脑袋:“先生,我是不是不该说呀?” 江陵又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就向房中走去:“少吃点腊鱼,等你上火了,可别找我哭。” 230章 天真烂漫 江陵到房中,神念再次钻入凤形玉坠当中。 询问小倩此时感受。 聂倩道:“主人,现在倒是没有甚么难受的感觉,只是在里面出不来,好无聊呢。” 江陵笑道:“常人怀胎,十月方满,你这才多久?兴许,也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诞生得出来。” “啊?那小倩在里面岂不是要无聊死了。”聂倩稍稍一动,那金色的血脉也会跟着动。 江陵:“正常情况,应是如此,但如果换个环境,或能加快速度。” 这玉坠在妙玉身上的时候,远还没达到以人养玉的收割阶段,是因为接触到了金色肉芝,才有了这般提前。 若照这个规律,那如果再给予足够的养分,大抵也是能够让玉中胎,提前降生的。 江陵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上林天域传送卷】,“记得上林天域里边,有一汪仙池,倘若将你养在其中,定能长得比这凡间要快许多。” 聂倩忽然笑道:“小倩也记得那仙池里边,有好多仙女在洗澡呢,或许主人也可泡在那仙池里边,这样的话,就可享受无边眼福了。” 江陵:“你这提议倒是不错,如若被发现,还可将你先丢出去顶包。” 玩笑说罢,江陵与荷香吩咐了一声,说自己要休息,让她莫来打扰。 之后,他就以一点灵力激活了【上林天域传送卷】, 熟悉的一道空间裂缝出现,眨眼之后,他就被那道漩涡给吸纳到了那个玉色空间当中。 落在群玉山头,他不禁点了点头。 ‘果然,与上次来的地方一模一样。’ 这次为了避人耳目,他特意选在正午时分进入。 虽然上林天域未必与人间时间同步,但至少这与上次仙女戏水的时间是不同的。 所以,理应,该是碰不上她们罢! 江陵:“到了这里,你感觉如何?” 其实也不必多问,他就已经看到凤形玉坠到了这里,就开始源源不断汲取空气中的灵力了。 就像个贪婪的猛兽,毫不掩饰地大肆掠夺着周遭灵力。 聂倩在玉中空间回道:“主人,这已到了上林天域了吗?我忽然感觉好舒服,身体就像是要飘起来了一样。” 江陵:“看来我猜的没错,将你留在这里养着,最是合适。只是……” 这玉坠贪婪的样子,实在是太惹眼了。 将它放在地上,它贪婪的吸纳,几乎能让空气形成一个漩涡来。 这般明显的动静,一旦有人来,只要不是瞎子,大抵都是能够看到的。 ‘只能放入仙池里看看了。’ 他拿起玉坠,悄然站起,贴着玉璧,在玉石山林当中轻轻走动。 到得仙池边,只见湖面如镜,果然没有半点人影。 却才要走向湖边,忽然一转角处,有个倩影坐在那儿,腼腆而笑。 两人四目相对时,江陵吓得一跳,转身就要从这里去。 而那道倩影却忽然喊他:“公子请留步。” 其声纤柔,未有杀气。 江陵这才顿足,回首一看,那女子追出几步,双手捧着一套衣裳:“上次多谢公子让云裳免于蒙羞,这衣裳,云裳已然洗净,在此地已等候公子多日了。终于等到公子出现,正好,将衣裳奉还公子。” 江陵将她打量,她就是那日被牛郎偷走裙子的织女? 原来她的名字叫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倒是个好名字。’ 江陵记得那日自己该是隐藏得极好才是, 可从对方这口气来看,那日分明是看到了他的。 当下,他也不好否认,只好回过神来,拱手作揖:“小生见过云裳姑娘,让姑娘在此苦等,却是罪过。” 云裳笑得干净而甜美:“没有呢,反正我们也哪里都去不得,生于这片天,死于这片天。再说了,也没等多久呀,就两三天而已。” 两三天? 敢情人间都过去了快一个月了,这里才过了两三天而已? 无怪有人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或许在其他天域当中,真个会有一日等于一年的存在。 云裳忽然垂下眼帘,有点愧疚道:“上次没能帮到公子朋友,却是抱歉了。” 朋友? 她说的,大抵就是牛郎了。 江陵摇头道:“姑娘误会了,那人并非是我朋友,上次我无意进入到上林天域。瞥见那人与一头牛妖,偷走姑娘衣裳,他们应是不怀好意而来。” 云裳惊讶:“原来他们不是公子的朋友,如此说来,当日惩罚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说话间,她将那广袖流仙裙递过来。 江陵却没接:“这裙子既给了姑娘,又哪有收回的道理。姑娘若不嫌弃,便就留着吧。” 云裳露出几分欣喜:“公子当真决定送我吗?” 江陵:“只要姑娘喜欢就好。” 云裳抱着衣裳,说道:“这裙子的材质是粗糙了些,但是款式,却为新颖。我在天界还从未见过,说起来,我确是挺喜欢的呢。” 大抵,这便是职业爱好了。 既然如此,江陵感觉投其所好,与她交个朋友。或也不错。 便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套首饰出来。 上次共画了七套,如今还有六套,留着本也是送人的。 此时拿了一套,递到织女面前:“既有了裙子,可不能没了首饰,这也非是什么贵重之物。小生能够认识姑娘,也算三生有幸,此物一并相赠,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云裳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发簪、耳环、手链等物,精致而生动,也都是她从为见过的新颖款式。 她大为欣喜:“这……真的都送给我吗?” 江陵见她这么开心,便觉送得值了。 可能是像她这样的仙女,日日生活这样的天界囚牢当中,自小就远离了人性的黑暗,因此,她的心性,感觉纯真得就如同孩童一般。 ‘也是了,倘若不是她心性纯真,在传说里,又怎会被牛郎偷了裙子,就从了他呢?’ 可越是如此,江陵也就越觉得那牛郎可恶。 就在此间,忽然天上一道浮云飘来,紧跟着一个声音也由上而下,响了起来——“云裳,你在跟谁说话?” 一脸喜悦的云裳忽变惊慌,呀了一声,忙将首饰盒收拾起来,回头说道:“公子快走。” 她自己则向前跑了去,一边跑一边冲天上招手:“神宵姐姐,我没有跟谁说话呀,你怎么过来了?” 江陵赶紧遁走,一转身,就钻入玉石夹缝里,用上林天域传送卷,重新激活,再次眨眼后,他又回到了江边小院。 231章 她在笑 江边小院。 时值正中,晴霜提着篮子,带了午餐过来。 荷香见着有饭可吃了,欢喜非常,于桌边坐下,便要开动。 晴霜:“江公子还未回来么?” 荷香大快朵颐:“先生早回来了,但是说是要休息,让我不得打扰,现在在房里呢。” 休息? 刚回来便要休息? 晴霜不由地想到,当初在烟雨阁的时候,有些客人在照顾了那些卖身的姑娘后,也是颇觉疲累,很多也都会在烟雨阁睡上一觉才会离去。 想到这,她提着篮子,便要回去。 “晴霜姐姐,你不一起吃吗?先生说不用叫他吃饭的,我们可以先吃。”荷香喊她。 晴霜强笑道:“无妨,家里留了饭菜,我自个儿回去吃便是了。” 荷香倒未多想,“噢”了声,就只顾着自己吃。 晴霜走出院门,忽觉前边冷风刮来,隐隐约约,瞅见一棵柳树之下站着个老妪的身影。 却在定睛看去时,树下空荡,并无人影。 只她身上,感觉忽然一冷,不禁打了个颤。 朝天看看,阴云密布,大抵又要下雨了罢。 江陵从上林天域回到房中,看着手中的玉坠:“还好我们跑得快,若是被那神宵逮住,怕是得不了甚么好。” 江陵可是清楚地记得,上次是亲眼所见,那个叫神宵的女子,将牛郎削去记忆,便成痴傻,直接打落凡尘。 那般通天手段,绝非他现在可以匹敌。 “上次明明过去了有近月余,可上林天域才过了两三天。如此算来,上林天域的一天,抵得上人间的十天左右。 我们若想再去,说不得要再等等了,如今已确定上林天域对你的诞生确有加速效果,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须想个办法,好叫下次去了,能让你安然留在那边。” 聂倩道:“主人,那个云裳姑娘,人看起来相当不错呢,或能将此事拜托于她。” 江陵颔首道:“目前看起来,她的人确实不错,但仅两面之缘,又怎能确定呢?还是另寻他法再看看罢。” 到了外面,他见荷香吃得正欢。 荷香也塞满了整个小嘴巴,支吾着道:“先生,您醒啦,晴霜姐姐刚送饭来,正好趁热呢。” 江陵到她边上坐下,捏着她的脸颊:“再这么吃下去,说不得要变成一个胖姑娘了。” “噢。” 荷香以为他嫌弃胖姑娘,吃完那一口后,便盯着碗里,不再下口了。 江陵:“怎不吃了?” 荷香垂着头:“变成胖姑娘,就不讨先生喜欢了,荷香不要。” 江陵失笑道:“且放心吃吧,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还没那么容易吃胖。再说了,稍微有点肉,也不错。” 荷香盯着他,见他不似说笑,这才放心捧起碗来:“先生最好了。” “晴霜呢?” 前几天,她送饭过来,通常都是一起用餐。期间,也会趁机让江陵点评一下做得怎么样。 “晴霜姐姐回去了,我让她留下一并用餐,她也不留,看起来有心事一般。” “她的腊味鱼块学得已有几分火候了,趁着没下雨,待会儿我再钓一些鱼,你喊她过来,你俩一并熏了吧。” “好的。” 晴霜此时在家中用餐, 一个人吃着饭,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一些事。 尤其是近两天,她时常想起在府衙的那个梦。 感觉太真实了, 特别是用拶刑的时候,十指连心,夹得她痛不欲生。 ‘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可如果不是梦,她的手伤为何没有伤呢? 方才回来的时候,她又碰到了孙大壮,她也问了一声,问他那日之后,是否去衙门报案过? 孙大壮支支吾吾,最后也是承认了,他确是帮忙报过案,只是后续没听到官府有下文。 他也就信了其母说的,大抵是那江陵太有背景,官官相护,因此才奈何不得他。 失神之间, 突然有一张皱巴巴的脸,凑到了晴霜近前,对她发笑。 晴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定睛再看,周围并无身影。 她一时也未多想,只觉得自己心神恍惚,可能出现错觉了。 可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闪过房门的时候,猛然见到她的床头位置,有一双腿在窗边摇晃着,顺着这双腿往上看,那床头位置,赫然坐着一个黑衫老妪。 那老妪皱巴巴的脸,朝她发笑,那干枯的手掌,亦在朝她招摇。 “啊……” 晴霜吓得俏脸惨白,脊背发凉,手中的碗儿也掉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可也只是一晃之间,房中的身影再度消失。 晴霜怔忡半晌,弯腰去拣地上的碎片,也猛然发现自己的跟前,出现了一双黑色双脚。 她再度吓得尖叫一声,手指碰到瓷片也不小心刮出了血来。 人也跌坐在地上。 捂着受伤的手指,晴霜杯弓蛇影,只要目光看向宅里,但凡是光线阴暗一点的地方,似乎都能看到阴森的东西。 她吓得,只能跑到庭院里,在那站着。不敢再近房间半步。 直到过了一炷香多的时间, 院门外,荷香小跑过来,高兴地与她说道:“晴霜姐姐,你可吃完了吗?” 晴霜惊魂未定,点了点头。 荷香:“先生说,趁着没下雨,让多烘些鱼块,好为你接下来的生意做准备。先生已去钓鱼了,我们俩就一起去处理吧。” “嗯。” 晴霜:“容我收拾一下,就来。” 荷香蹦蹦跳跳进了庭院,见地上有碎碗,还有晴霜的手指也沾着血,“呀,晴霜姐姐,你受伤了。” 晴霜:“不妨事的,一点小伤。” 荷香拈着袖子:“那要不,晴霜姐姐还是在家歇息吧,其实我一个人也处理得过来。” 晴霜摇头,大致收拾了一下,就回房里用一条丝巾,稍微缠绕了一下受伤的手指,便笑着出来:“没事的,我们一起去吧。” “那好吧。” 荷香先行出门而去。晴霜跟在后边,三步一回头,却在第二次回头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黑衫老妪。 她就站在堂屋中间,佝偻着身影,在笑,在招手。 晴霜心跳加速,俏脸一阵煞白,连忙追上荷香,与她做伴,匆匆离了家去。 232章 举荐其能 晴霜与荷香到了江边小院, 恰逢一队锦衣华服者,也列队至此。 从那些人的穿着来看,大抵都是宫里出来的。 领头之人,净面无须,身上阴柔气盛,约莫是个太监。 跟在他身后的,应是些宫里侍卫,金色甲胄,或是殿前侍卫。 “圣旨到,江陵接旨!” 太监拿着金色帛卷,扯着尖锐的嗓子,到了这边就高喊了一声。 荷香与晴霜听到竟是来了圣旨,都是大为吃惊。 江陵就坐在江边钓鱼,闻得其声,却置若罔闻。 晴霜跟着荷香一并走到了江陵身边,荷香低下头来,到江陵耳畔轻轻提醒:“先生,来圣旨了呢。” 这场面,晴霜或是未曾见过,但荷香当初在段府还是见过的。 那段大官人的妹妹到底是在宫里当贵人,前几年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时候,就曾碰到宫里圣旨到,那会儿奖赏了好些东西下来。 可以说圣旨天恩,落到平民身上,基本不是赏那就是罚。 荷香也很好奇,怎么当今圣上居然还知道先生? 还特意颁发了圣旨下来? 可江陵还是坐着未动,指着旁边箩筐里的鱼:“既然回来了,那就把这些鱼处理一下吧,晴霜姑娘有不会的,可以跟荷香学。” 晴霜嗯了声,欠身作礼,就与荷香一起将一箩筐鱼往院子里搬去。 那太监带着侍卫,话都喊了,竟见没人理会,不由怒极。 扯着嗓子又是喊道:“大胆,尔等的耳朵都是聋了吗?圣旨到,还不过来接旨?” 晴霜跟荷香稍愣了一下,看了太监几眼,又看了江陵几眼。既然江陵不作搭理,那她们也不好越俎代庖,只默不作声地进了院里。 太监愈发怒了,走到河边就对江陵喝道:“你可是江陵,还不跪下接旨?” 江陵微微一笑:“公公是否认错人了?我不叫江陵。” “你不是江陵,那谁是江陵?” “我也不知谁叫江陵。” 太监盯着院子:“我明明得知,那江陵就住在这里,你既不是江陵,那江陵何在?” 江陵:“公公这话倒是好笑了,我既不是江陵,又怎会知道江陵何在?” “你大胆……” 太监翘起个兰花指,指着他气得发抖:“那江陵,得人举荐,圣上给他机会,让他进宫。你们莫要失了好歹。” 进宫? 举荐? 江陵只一笑,不管是何人举荐,他对宫里那位,可不感任何兴趣。 “公公或是听错了传言,这里并无一个叫江陵的人。” 太监:“那你又是谁?” 江陵:“我只是个钓鱼人,只因家中贫苦,并无名讳。” 太监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了几圈,然后带着人又原路走了。 之后过了约莫又半个时辰。 忽然又有一行人,赶到此地。 除了之前的太监和殿前侍卫,还多了一个熟人,带着几个家丁,骑马而至。 荷香从院里忙完出来,看到了那人,忽然就变得紧张起来,条件反射地就喊了声“大官人”。 那大官人只扫了她一眼,然后就与那太监指着江陵说了几句。 太监暴怒叫道:“好你个江陵,竟敢戏耍咱家,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江陵坐在河边,忽然只是伸了个懒腰,然后那几个金甲殿前侍卫的马儿,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前踢高扬,呜哼哼地就撒蹄从这失控跑开了去。 太监一愕,大官人忽然对家丁使眼色。 可当家丁想要下马的时候,他们胯下之马忽然也是受惊而起,撒开蹄子就失控跑走了。 他们一跑,剩下的,也就只有段大官人和太监了。 段大官人忽开口道:“江先生,别来无恙?” 江陵也未回头:“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段大官人,不知有何贵干?” 段大官人冷哼一声:“江先生好大架子,当初在津门,家母头风犯病,请先生诊治,先生竟不做理会。如今到了京城,圣上下旨,先生居然也要拒旨不接,可知犯下如此大不敬之罪,该当何惩?” 江陵:“难不成公公方才说的举荐之人,就是段大官人你了?” 段大官人哼道:“我念你颇懂岐黄之术,便向圣上举荐,谁知你如此不识好歹。” 江陵冷笑一声。 寻常举荐也就罢了,向皇帝举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会这么做,应该有蔡永宁在背后授意罢?” 江陵早就知这段大官人与蔡老颇有联系, 当初在津门,江陵拒绝了给段老夫人诊病,这已经等于是跟段家斩断一切了。 且在段大官人的印象里,江陵不过是懂点偏方,会治头风而已。 单单这点了解,他不可能就冒冒失失地就向皇帝举荐。 除非有人在背后怂恿, 让他这么干。 向皇帝举荐,看着是个荣誉之事,可是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妙,便要受那杀头之罪。 这大抵是那蔡永宁明着无可奈何,便暗里拐弯抹角寻些法子想要收拾他罢。 段大官人:“如今在说你抗旨不尊,你攀扯蔡相,是何用意?” 江陵一笑:“不说废话,尔等至此,目的为何?” 太监已气得发抖,在天子脚下,竟还有如此狂妄之人。若不治他,皇上天威何在? 段大官人却道:“给你两条路,要么抗旨不尊,等待刑部抓拿;要么立即跟着何公公进宫去面见圣上。” “要我进宫见皇帝,你确定?” 段大官人冷笑道:“有人说你医术了得,必能解决圣上之疾。倘若无术,你便是欺君,加上刚刚犯上不尊,两罪相加,足矣千刀万剐,九族填命。” 江陵点头。 好大个套子啊。 确实是想借皇帝之手要杀他呢! 江陵放下鱼竿,忽然想着,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见一见皇帝,或也不错。 那九五之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还有那三宫六院是个什么颜色,此次或能一睹为快,看个真切。 “我可以进宫去,可是,我若进宫,你妹妹或不日就将被打入冷宫。如此代价,段大官人,可愿?” 段大官人只冷嗤一声,这说的什么胡话? 他妹妹此番服用了他从东海带回来的妙药,如今气质正佳,正受圣上恩宠,怎会被打入冷宫? 不过就是江陵被他几句话给吓到了,才胡言乱语,想寻些面子罢了。 说话之间,那些金甲侍卫,忽也匆匆跑回。 那发狂的马儿已然跑远,他们是弃马而下,才跑了回来。 在段大官人与那太监耳语了几句之后,太监怒气略消,带上江陵动身后, 尖声喊了句回宫,便就迤逦去了。 233章 如影随形 入宫一圈,须臾便回。 江陵见了皇帝,也不过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除了头上气运之火稍加旺盛,与之常人也并无异处。 见面后,江陵与之随意交谈了几句,便在言出法随之下,皇帝又让徐公公亲自将他送了出宫去。 江陵既没看病,也没下方子,只与皇帝说了句——【圣上当恶段家女】! 徐公公只觉莫名,却还得依旨,将江陵又送回了江边小院。 荷香和晴霜等待江陵归来,对他此行,都是大为好奇。 可江陵脸上却尽是失望,与她们说道:“原以为当今圣上,既为至尊,当与众不同才是。见了面,也不过就是个寻常男子罢了。 再有那六宫粉黛,原以为,该是国色天香,却没想到都是寻常妇女,其颜色加起来,都不及你们万一呢。” 荷香笑道:“先生定是在说笑了,别人我是不知,但段贵人我可见过的,面相雍容,贵气得很哩。” 江陵只笑笑,也不解释。 所谓面向雍容,不过就是大脸方正,固然雍容,在他眼里却无甚美感。 而这,也偏偏也是这个时代大户之家择妻标准。 似晴霜这般小小的鹅蛋脸,常被称为狐媚子脸,称不上雍容,是上不得正式台面的。 只能说道:“贵气可称不上漂亮。” 荷香:“先生,那甚么样的才是漂亮?” 江陵指着晴霜:“晴霜姑娘这般,便是漂亮。” 晴霜闻言,垂头一赧,怯声道:“公子说笑了。” 荷香却在旁起哄:“原来先生喜欢晴霜姐姐这样的。” 晴霜羞难自已,只得转身匆匆进了院子。 荷香嘻嘻作笑,小声道:“先生,晴霜姐姐似也喜欢先生呢。” 江陵:“莫要玩笑,鱼可熏好了?” 荷香点头:“晴霜姐姐好勤快的,她原本是什么都不会做,可她肯学肯做,如今做得比我还麻利。只是苦了她的手,好好的一双弹琴的手,如今到处都是伤。” 江陵:“她受伤了?” 荷香嗯道:“她之前在家里就割破了手指,我让她歇会儿,她也不听,方才又被鱼刺戳了几下。疼得她泪水都掉下来了,也没吭声。” 江陵进了院子,见晴霜正在给腊鱼翻面,一片一片,一丝不苟。 而她的手上,确是被伤了好几处,右手食指更是被丝巾包裹着,那丝巾都被血染红了。 江陵也这才恍然,对啊,那可是一双弹琴的手,怎做得了这般活计? 其实这烘制腊鱼,也并非要自己亲力亲为,也可雇人为之。 当即就喊道:“晴霜姑娘,歇会吧。” 晴霜嫣然一笑:“马上翻完了,翻完这一次,大抵就可以了。” 见她不听, 江陵只得走了过去,拉起她的手,仔细一看,那白嫩纤细的手掌前后伤口不下六处。 将她右手食指上的丝巾摘去,更有一道半寸伤口,因她一直在劳作,伤口处已经泛白。 见状,他拉着她就往房里去了。 晴霜推脱不得,只得顺着他的霸道,跟到房里。 江陵让她坐下之后,就拿出医药箱子,先是以碘伏与她消毒,随后又拿了几片创可贴与她将伤口包扎。 晴霜痴痴地看着他与自己上药,忽失神般问道:“公子,缘何要对晴霜这般好?” 江陵只道:“是我考虑不周到,你这手,确是双弹琴的手,不该拿来做这粗活。” 晴霜摇头:“可要靠自己生存下去,还得是要用这双手呢。其实晴霜,并没那般娇弱。” 江陵道:“那也不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啊,以后这些事,你与荷香都不必做了。雇人来做即可。” 晴霜美眸眨动,杏首微垂:“若雇人来做,那晴霜岂不是完全没用?” 江陵:“谁说没用了?之后就开一家腊鱼店,你当女掌柜即可。” 待伤口都被包扎好,晴霜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看了一眼江陵的眼睛,道:“公子对所有女孩都这般吗?” 江陵:“其他人可没你这么傻,伤了这么多下,还不知停下。你之前病才刚好,若是因为伤口发炎,又病上了。有你哭的。” 晴霜若有所思地会心一笑,“其实生病也挺好的。” 江陵听了,忽用手掌贴到她额头上。 晴霜一愣, 江陵道:“也没发烧啊,怎尽说胡话?” 晴霜扑哧一笑,“并不是胡话呢!” 深深对望一眼,她只含笑不语。 待近申时,江陵让她留下用餐。 这次,晴霜欣然受了。 餐后, 江陵让荷香送晴霜回去。 荷香将她送到家门口,却才转身,就听情霜在院里尖叫,看着院里某处,吓得魂不附体。 荷香连忙过来,问她何事所惊。 晴霜牵着荷香的手,连头也不敢回,只说着自己房门口有人。 “有人?” 荷香朝她房门看去,其门掩着,并无人影:“没有啊,没有人啊。晴霜姐姐大抵是看错了。” 晴霜闻之,不敢置信地扭过头来。再朝房门口看去。 目光所及, 她又一次看到那个黑衫老太,坐在那儿,朝她发笑,朝她招手。 晴霜吓得浑身发抖,又是一声惊叫,捂着自己眼睛,断断不敢再看。 荷香见她吓成这样子,忙做安慰。 替她推开了院门,朝里张望:“真的没有人啊,晴霜姐姐。” 晴霜声音颤抖着:“就在我房门口,一个黑衫老太太。” 荷香:“真没有啊。” 晴霜再次回头,却仍看到那黑衫老太,在房门口边。此时她还站了起来,要朝这边走来。 晴霜吓得浑身发麻,忍不住地就拉着荷香从院门外跑走。 跑回了江边小院。 江陵见她们去而复返,就笑问其因。 晴霜怯怯不言, 荷香则古怪道:“晴霜姐姐说在她家里看到一个黑衣老太太,然后就吓成这样,但我,却什么也没看到。” 说话间,晴霜似有感应一般,忽一回头,朝院门外看去,又是一声惊叫,吓得连忙躲到江陵背后去。 荷香也朝院门外张望,仍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脸茫然。 可当江陵也朝院门外看去时,他也看到一个黑衣老太果然踱步而来,持着拐杖,发着冷笑。 远远伸手,朝这边招摇。 234章 往前走,莫回头 “滚!” 江陵朝门边发声一喝,如狮吼一般的音波扩散过去,那黑衣老太就如同纸糊的灯笼一般,裂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晴霜也在尖叫,抱着自己的脑袋,好似头痛欲裂般。 在黑衣老太碎裂的瞬间,她发出一声尖叫后,人也当场晕厥,倒在了地上。 “先生,晴霜姐姐晕过去了。”荷香赶忙将她扶起。 江陵只盯着门口, 过得须臾,那碎裂的黑衣老太忽然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她还是在那发笑,且朝院里走来。 江陵放在家里的镇魔剑,此时竟也没有触发反应。 “之前在街上,本已放你一马,你如今又自行寻上门来,莫非是想自讨苦吃?”江陵朝她喝道。 这黑衣老太不是别人,正是他从清香阁回来的时候路上碰见那位。 荷香四处张望,她也不知江陵在跟谁说话,只觉得院子里阴风忽起,冷了几分。 那黑衣老太冷冷一笑,对江陵道:“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道行却是高深。但道行再怎么高深,也终有软肋。如今,我已抓到你的软肋,若要动手,你大可试试,看看到底是我先死,还是这既温柔又漂亮的小女娃儿先死。” 方才,江陵发出佛门狮吼。既震散了老妇的元魂,也震昏了晴霜。 此时,他细看之下,已能看出老妇的身上分出了一条阴线,这条阴线正好是牵在晴霜的身上。 与晴霜连成了一体。 因此,老妇若是受到伤害,晴霜这边也会受到等同的波及。 江陵扭头看向晴霜,法眼之下,只见她的魂海之中阴线遍布,错综复杂。 黑衣老妇的这个术,确是诡辣而复杂。 江陵:“你想怎样?” 黑衣老妇:“我只想取回我的东西而已,将凤形玉坠还给我,我就放了这个既温柔又漂亮的小姑娘。” 凤形玉坠如今吸收了金色肉芝,又纳入了聂倩的元魂,正在等待降生。 无论怎的,也不可能再还给她。 江陵:“你若主动出来,就此离去,我可放你一马,当此事未曾发生。” 黑衣老妇面容忽变狰狞:“如今你软肋已被我拿捏,还说的什么蠢话?” 江陵面色未变,只道:“你自己主动出来,尚可活命,可若等到我拽你出来,那你也就莫想再超升了。” 黑衣老妇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拽我出来。我的魂魄化成千万魂丝,与这女孩缠绕一处,你若生拽硬扯,首先魂飞魄散的将是她。” 江陵伸手一招,房里的那柄铁剑,忽然就隔空飞了过来。 他抓在手里,对着空气中的那条丝线,就斩了过去。 丝线一斩就断, 可是断了一根,又诞生出了第二根。 且第一根断裂的时候,晴霜在昏迷中也紧皱双眉,似极为痛苦。 江陵方知这老妪确不是在夸大。 ‘若强硬分离,首先撑不住的人,将会是晴霜。’ “我说你,这又是何必?”他忽叹道。 黑衣老妇尖锐声道:“把凤形玉坠还我,你若不还,三日内,此女必死,她一死,你身边另一个小丫头,也绝对逃不掉。” 江陵:“先不说还给你,你会仍旧拿去害人,单是此物如今于我有用,我就不可能还给你。再者,你在我面前用错了手段,我平生最恨者,便是威胁我的人。” 黑衣老妇怒叫道:“你不还来,我就让她生不如死。” 老妇一声厉喝,扯动丝线,晴霜即便在昏迷中,也痛得泪水长流,且四肢都在抽搐。 荷香此时仍是不知江陵在跟谁说话,只觉气氛诡异,怕是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当她看到晴霜情况不对,她也赶忙跟江陵汇报:“先生,晴霜姐姐,很不对劲了,这如何是好?” 江陵冷着脸,让她放下晴霜:“去煮一锅夹生饭来。” “啊?” “快去。” “噢。” 荷香跑去后厨,江陵伸出五指按在晴霜头上,以此可减轻她的痛楚。 天色见黑,酉时近末,荷香端着一锅夹生饭从后厨匆匆出来:“先生,饭煮好了。” 江陵抱起晴霜便向院外走去,“跟我来。” “噢!”荷香端着一锅饭,紧紧跟上。 那矗立的门口的黑衣老妇,见江陵出来,他身上的气息强硬地迫她退避三舍。 江陵出了院门,沿着江岸,就寻了一棵百年苍柏。 在树根下,他将荷香煮好的夹生饭一整锅倒在地上。 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食吾饭,助吾力,乡里乡亲,莫生嫌隙。” 一话念罢,这树上忽然伸出了若干头颅来。 或有年轻者,或有苍老者。 他们或是这边江里淹死之人,或是外边横死短命之人,借百年苍柏而栖身。 此时他们一如饿死鬼一般,趁着夜色,纷纷从树里爬了出来,抓起地上的夹生饭就大口囫囵。 江陵却是忽用锅盖将夹生饭给盖住,对空气淡淡说道:“食吾饭,助吾力,晴霜终算汝等邻家后辈,在这三寸故土之内,岂能让她受欺?” 此话说来,众鬼对视一眼,大抵知晓其意,一人伸出一只手,就从晴霜身体里抓出一把丝线来。 那原本杂乱无章,布满晴霜魂海的魂丝,就这样在十几双鬼手抓拿之下,很快就见清明。 江陵见时机到了,忽在晴霜的后脑轻拍三下,将她唤醒了过来。 晴霜懵里懵懂,刚醒过来,眼中满是茫然。 江陵再次开口,与荷香说道:“扶她回去,径直走,莫回头。” 晴霜听着江陵声音在背后,刚想回头,就被江陵按住头顶:“莫回头,跟荷香回去,千万莫回头。” 荷香虽什么都没看见,但她知道江陵能耐,既如此吩咐,自是绝对听从。 匆匆起身,扶着晴霜:“晴霜姐姐,我们走吧。” 晴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她终也是听话,在荷香的搀扶下,就朝庭院走回。 随着她的走动,她身上的丝线也脱落了大把,江陵更是亲自抓了一把主魂线,将那黑衣老妇的魂丝用桃木钉给钉在苍柏树上。 黑衣老妇凄厉地鬼叫,扑腾而起,想回到晴霜身上去。 可是那百年苍柏树身上,恶鬼十多个,纷纷抓着她的魂丝,不放她走。且晴霜没有回头,也始终没给她上身的机会。 就这样,晴霜进了院子后。江陵掏出一张黄符,就朝空气某处弹射了去。 黄符落在一道阴风身上,当场焚烧。 “好话早已说尽,这般结果,也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随着凄厉的鬼叫从尖锐到渺无,那黑衣老妇终于是灰飞烟灭了。 江陵这才将锅里的夹生饭全倒在树根边,淡淡道:“吃吧,吃完,莫要害人,害人者终必自害。” 他回头看了眼, 树根下十多个人,眼圈发黑,瘦骨嶙峋,徒手抓饭,吃得不亦乐乎。 235章 俩女夜话 荷香带着晴霜回到院里,因谨记着江陵提醒,便是走到房门口,也没敢回头瞧。 直到江陵回来,与晴霜说道:“可以了,你不会再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晴霜心有余悸,缓缓回头,尽管江陵已这般说了,可她的目光仍不敢四处乱看:“公子,你也看到了那位老太太了吗?” 江陵颔首:“我已将她赶走了,你不必再怕了。” “噢!” 晴霜垂着头,看着已晚的天色,神情欲言又止。 江陵也大抵知她心思, 突遭这般诡异,她今晚定是不敢再回家去了。便是回去了,一晚上也睡不安稳。 便说道:“天都已经黑了,晴霜姑娘若是不嫌弃,今晚便与荷香同住吧。” 晴霜听到这话,心中一喜,可面上还是有着几分羞赧:“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别人家留宿,她这还是第一次。 荷香倒也是欢喜得紧:“挺好啊,晴霜姐姐你就留下来吧。” 江陵笑道:“荷香胆子大得很,与她睡,你大抵是不会再怕的。” 晴霜吃吃一笑,便应从下来。 之后,便是各自回房了去。 江陵的房间,没一会儿便熄了灯。 荷香房里,晴霜却是与她窃窃私语了起来。 按晴霜所知,如今初春,夜晚寒冷。在大户人家,通常都是要丫鬟暖被的,且陪床也不在话下。 她便问起,荷香怎不给江陵暖被陪床。于丫鬟而言,这都是分内之事。 可提起此事,荷香也是有些小委屈:“我也提过啊,可先生不让。” 晴霜好奇:“为什么?” 荷香:“先生说我还太小了,须得再长两岁,才差不多。” 晴霜:“太小?” 似荷香这般,可不算小了呢。 荷香:“我也说了啊……”她凑到晴霜耳边小声道:“我都告诉了先生,我见过红了,可先生还是不许,一定要我再长两岁。” 感受着耳边近在咫尺的气流,晴霜面颊微红:“是公子另有喜好不成?” 荷香摇头道:“先生说我身体还没长好,再长两岁,便就差不多了。如果在身体没长好之前,就服侍男子,会对身体伤害很大的。” 晴霜微微一愣:“也就是说,你还从没给公子陪……过床?” 荷香摇头,随即又是一喜:“再过两年就可以啦。” 晴霜似怨似叹:“公子倒是个体贴人呢。” 荷香嘻嘻一笑:“先生人可好了。” 许是女人只要扎堆在一起,便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儿晚上,荷香与晴霜从酉时聊到了亥时。 晴霜与荷香说了她以前在烟雨阁里的一些趣事,荷香便与她说了自己以前在段家做丫鬟,也包括了后来如何辗转到江陵这里的一些事。 聊到兴起处,房里嘻嘻哈哈。 直到子时近末,两女才逐渐安静下来,大抵是睡意袭来,就各自睡了。 翌日早上, 这两女也早早就起来,做了一锅【腊味鱼块】,准备拿上街去试卖。 第一次做这生意,江陵怕她抛不开脸面,便让荷香陪着她,用篮子提着,一并上街去。 出了院门,她们就碰见了孙大壮与孙大娘母子正在菜地劳作。 晴霜招呼了一声,便与荷香说笑而去。 孙大壮痴痴看着晴霜背影,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孙大娘道:“不必再看了,为娘的早就说了,似晴霜那般女子,见惯了花花世界,又怎看得上咱们这农户之家?” 孙大壮默然无言,他昨晚其实又给晴霜送了菜去,但是他去的时候,晴霜并不在家。 而今天一早,他就来了菜地,也是亲眼看到晴霜从江边小院出来。 一夜未归,结果早上从江边小院出门,这说明甚么,已是不言而喻了。 孙大壮:“娘,我知道的。” 在菜地里收拾了一些青菜,他忽提着,往江边小院去了。 时逢江陵也恰好出来,两人碰上。 江陵见孙大壮主动寻来,也是意外。 未待开口,就见孙大壮将好几把青菜递过来,也不说话。 江陵:“送我的?” 孙大壮大抵是不擅言语,就嗯了声。 “那就多谢了。”江陵也未拒绝,投桃报李,也从院里,取了两条烘干的腊鱼给他。 孙大壮却没伸手去接,“晴霜如今在卖这个,我就不要了,昨儿个还曾吃了她做的腊鱼块,听说是江公子教的。确是好吃的。” 见他不收,江陵也没强送。 然后又听他说道:“如今晴霜既跟了公子,还请公子对她好一些。她……孤身一个,其实也挺可怜的。” 江陵诧异看他, 其实任谁都看得出来,孙大壮是喜欢晴霜的,但他跟晴霜,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今,看他的样子,大抵是放下了。 只是,似也误会了。 不过这样对晴霜也未必不是个好事。 江陵就没作解释,只微微笑笑。 他也知道,这孙大壮骨子里是个老实人家,也因此,上次报官的事,也就未与之计较。那一晚的情形,让人误会也是难免。 他肯为了晴霜去报官,这份心就不多见。 说了两句,孙大壮就告辞离去。 江陵忽道:“雇你个事,做不做?” 孙大壮回头看他:“江公子有何事要帮?其实邻里之间,若有事情,知会一声便是,举手之劳,也没甚么的。” 江陵道:“你既已知道晴霜如今在做这腊鱼生意,也当知随着她之后的生意越做越好,这腊鱼的需求量也会更多。她一个人,大抵是忙不过来的。若是你肯帮忙的话,每个月许你二两银子,如何?” 孙大壮摇手道:“既是帮晴霜,那自是不必谈钱的。我看着晴霜长大,她如我妹妹一般,帮她也是应该的。” 江陵:“一码归一码,若不收钱,也不好雇你。且一月二两银子,应不算少了。” 孙大壮点头:“我如今在城里与人送货,忙碌一月,所赚大约是一贯钱。江公子肯给二两银子,已是翻倍了。” 江陵:“那说好了?” 孙大壮:“江公子,需要我何时上工?” 江陵:“明日吧。” 说完,江陵将青菜放于院里,就与孙大壮于路口分道而去。 孙大壮目送他离去,心里也复杂得紧。 观今日江陵谈吐,分明也是个和善者,一想到自己那日冲动之下,竟去官府告他,此时心中难免惭愧难安。 ------题外话------ 感谢【路明浙】这个新朋友的打赏!晚上还有一章!作者君加油中! 235章 公子,要走吗 江陵听闻晴霜在出发前,欲去朱雀街一带售卖腊味鱼块。 此时,他上街来,未寻多远,便看到了她与荷香两人在一十字路口站着。 腊味鱼块装在篮子里,两人手上一人挽了一篮子。 许是第一次卖,都豁不开面子,对比这条街上其他商贩的吆喝叫卖,她们俩看起来简直像个过路人。 江陵看了几眼,也是忍不住笑了。 走将过去,便问起她们售果如何。 晴霜面颊羞涩,咬唇不语。 荷香也蛮不好意思,小声说道:“先生,我们……一斤都没卖出去呢。” 江陵笑道:“你们就准备这样?像这样傻站着,卖得出去才怪。” 荷香嘟着嘴巴,向周围看了一眼:“先生,那我们是要跟他们一样,吆喝一下吗?” 江陵摇头:“低端货物靠吆喝,这腊味鱼块你们认为好吃吗?” 荷香点头:“当然好吃啊,一吃就停不下来呢。” 晴霜也点头:“京城之内,应是找不到能与它媲美的菜肴了。” 江陵:“既然有这个自信,那就稳住它的高端路线,不必叫卖。” 晴霜求教道:“公子,那该如何去卖?” 江陵朝天上看了眼,“时间还尚早,你们一并随我四处走走吧。” 荷香倒是欣然,她跟了江陵这许久,也知道他每到一个地方,必会四处转转,直到逛遍了为止。 晴霜也无意见,反正也卖不出去,她也想看看江陵待会儿会有怎样的法子。 逛近午时, 江陵带着她们在一茶馆坐下,不急不忙。 晴霜只言未说,荷香却着急了起来,忙问道:“先生,我们该怎样卖这个鱼啊?” 江陵只微微一笑,答非所问:“要做生意,首先要考虑大做还是小做,倘若小做,那随便即可;可若想做大,那门面必不可少。 这个茶馆的位置不错,只是开错了地方。周围酒楼诸多,他在这里开茶馆,生意不好,也是必然。但如果将这里买下来,开个【腊味鱼铺】,对以后的经营,就要好上许多。” 晴霜:“公子,这茶馆即便生意不好,在这地段,没有二三百两,怕是拿不下来。” 江陵:“二三百两,价格还算便宜,若能拿下,倒也划算。” 晴霜却暗暗垂下了头去,二三百两还算便宜? 须知,她们这鱼块,一两都还没卖出去呢。 钱没赚到,就先买个商铺,若是砸在手里,这后果,她可承受不起。 看出了晴霜的为难,江陵就道:“这店铺,可以我来出资,权当入股就是。” 晴霜斟酌了一会儿,委婉道:“公子,这腊味鱼块若能大卖,此铺子自然可买,可是,如今一斤都没卖出去,就先买了铺子,风险太大。况且,这腊味鱼块本就是公子所教,鱼也是公子所钓,本来就有公子一份在里边。” 荷香也凑过头来:“是啊,先生,就算要买铺子,也该将今天的鱼先卖出去啊。” 见她俩心中终究还是没底,江陵就让荷香去买了几个碗来。 然后,他就将篮子里的腊味鱼块,夹到小碗里,每一碗也就三四小块。 分好之后,他就对二女说道:“如今正好是各大酒楼用餐的时间,你们带着这些小样,去送给那些看起来有消费能力的人群。” 荷香啊了一声:“送给他们?先生,您不是说这鱼块要卖五两银子一斤吗,为什么还送,这送出去的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斤了。” 江陵摆手道:“莫多问,且依我说的去做便是。” “噢。” 去送东西,总好过当街叫卖,两女倒也能接受。 因这茶馆的位置,就在各大酒楼的边上,她们来来去去,倒也方便。 只约莫半个时辰,那些试吃小样,就全部送了出去。 两女回来后,晴霜终于有点明白江陵的用意了。 惊讶的同时,也是好奇,这样的办法,江公子竟也能想到,确是个聪明人呢。 她们回到茶馆,坐了不到片刻, 果然,有些酒楼里,就有客人开始寻到这边,说要买腊味鱼块。 当荷香这边报价之后,很多人当场就骂骂咧咧退却了。 “这劳什子的鱼块,竟要卖五两银子,你们是穷疯了吧?” 但也有人咬咬牙,讨钱买了一斤。 在茶馆,他们坐了一个半时辰,带出来的十五斤鱼块,送出去了三斤,卖了八斤。 总归也是开了张,收了四十两的进账。 这可把晴霜和荷香给喜坏了。 原以为这鱼卖这么贵,怕是不好卖。 谁知道,江陵给她们出的这个法子,一中午的功夫就卖了整整八斤。 “公子,你真厉害呢。”晴霜拿了钱,自己只拿了一两,其余的,她都递给江陵。 江陵倒也没推辞,只是收了二十两,将其他的退回与她:“出力的,基本是你跟荷香,因此,要分也是你俩去分,一人一半就好。” 晴霜还想推辞,江陵却是将她打断:“你也不必谦让客气,说一半就一半,你若不要,那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晴霜只好接着, 江陵又道:“像今日所举,此法以前没人用过,那些酒楼才没拦住你们。可往后若是再来几次,他们估摸着就不会再让你们进去了。到那时,或要用另外的法子。” 晴霜与荷香对视一眼,倒是不怕了,江陵能这么说,自然就还有法子可以解决。 江陵:“铺子还买吗?” 晴霜认真想了下,终是摇了摇头:“公子,我想过了,我非是那种掌柜之才,生意若是做得太大,怕自己管不过来。像如今这般,若是每日都能卖这么些,就已是极好了。” 江陵也未强求。 这日回去,晴霜回了自己家里住。 翌日,小雨。 出不得门,江陵便又在家里钓鱼。 而荷香再度陪她去卖鱼。 用昨日的办法,她们临近中午才出门,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卖出了十二斤。 赚得银钱六十两。 二女喜笑而归。 这日江陵也是钓鱼数百斤,孙大壮应邀前来,手脚确是麻利的。一人动手,比以往荷香、晴霜两人加在一起都要快。 有了他的帮忙,晴霜确要轻松许多。 于是,江陵便再次教她钓鱼。 “这西护河里资源颇好,以后你若是不想原料受制于人,自己钓鱼,那是最为划算的。” 晴霜依言,在他身边坐下,微笑道:“其实公子钓一次鱼,可以卖好些天呢。” 准确的说,像今日一钓就是二三百斤。做成腊味鱼块,卖个把月都不成问题。 江陵教她挂好饵料,更手把手教她抛投,“我虽然钓得多,但终究我还是会离开的呀。待我走了,你若不学会,可不就没人帮你钓鱼了?” 晴霜嫣然的微笑,忽然就被这句话的惊吓给一点点吞噬了去,她望着江面,重新强笑着看向江陵:“公子……要走吗?”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190218221239683】的打赏! 236章 各方觊觎 江陵认真道:“终究要走的,多则数月,少则月余。说起来这偌大河山,我如今去过的地方,还屈指可数呢。” 晴霜倒是听荷香说了,江陵就好似各地游历一般,当初由浒江而来,在津门一样,如今在京城,也仍旧是一样。不会待得太久。 这话之后,晴霜再无言语。 近夜时,她又提着一篮子腊鱼出去卖,荷香觉得好玩,又是跟着一起去了。 说起来,这腊味鱼块价格虽然卖得贵,可也是因为卖得贵,它的名声也在各位老饕之间传得极广。 此时,京城最贵的酒楼樊月楼里,就有客人在说起这鱼块。 他邀朋友聚餐,刚一来,就让自己的随从去茶水铺子那等着,等晴霜她们一来,就买上几斤待客。 客人对那腊味鱼块也颇有耳闻,就道:“兄台倒是不必破费,据说那腊味鱼块,卖得极贵,咱们之间,不必如此了。” 东道主就道:“都来樊月楼了,还在乎那几个钱?我跟你说,这喝酒啊,以前我倒是没那感觉。自从尝了那腊味鱼块之后,如今若是不来上几块,便是喝酒也没了滋味。五两银子一斤,真不算贵。” “这腊味鱼块真有兄台说得这么神乎其神?” 那东道主就从身上拿出个食盒,此时就递给客人:“喏,中午买了一些还剩两块,你且尝尝就便知道了。” 客人将信将疑夹起一块尝了,其脸色也确是当场就变。 有这滋味在,好似以前吃的东西,都白吃了。 尝完一块,他还想再夹。 东道主却是将最后一块给抢了过去:“诶,咱交情归交情,这鱼块我是自己留着解馋的,最后一块可不能给你。待会儿买来了,你可再多吃一些,但这一块须得给我留着。” 京城到底是京城,有钱人多,确是消费得起。 类似这般言说,其实不止在樊月楼,在其他酒楼也有很多这般客人。 当晴霜和荷香提着篮子上街来, 这次还没走到茶馆,就有不少人迎了上来,掏钱要买。 晴霜跟荷香带了二十斤,不到片刻,就全卖光了,再次进账银钱百两。 这把两女喜得,只觉得这生活愈发有了盼头。 她们刚要回去,将这好消息告诉江陵,忽然一位华服男子拦住她们去路。 “你就是晴霜姑娘吧?果然是国色天香,早闻晴霜姑娘琴艺一绝,没想到这厨艺也是一绝。但女儿家总是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乃樊月楼掌柜许大年。这两日,我也尝了姑娘的腊味鱼块,觉得确实不错。因此来寻姑娘,做笔生意。” 晴霜倒也礼貌,欠身作揖后就问:“许掌柜请说。” 许掌柜道:“是这样的,姑娘应知道樊月楼背后,是有不少贵人出资的。如今这些贵人是看上了腊味鱼块,因此,想以五百两的价格,买下这腊味鱼块的做法和配方。姑娘意下如何?” 说话之间,许掌柜趾高气扬,双手负在背后。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配方和做法如果卖给你们,那我们还能做吗?”晴霜问。 樊月楼背后的势力,她是略有耳闻的,那牵扯到了朝廷很多大能身影。 她区区一小女子,那是万万不敢得罪,也根本得罪不起。 许掌柜笑道:“贵人花五百两巨资买下的配方和做法,你们当然不能再做了。若是你们还做,那贵人们买下配方和做法的意义何在?” 荷香道:“才五百两银子,你是在做梦吧你。须知我们单是刚刚就卖了一百两银子,谁稀罕你那五百两呢?” 晴霜倒是没说话,她也想拒绝,可是她却做不到荷香这般无知无畏。 她深知京城的某些贵人,一旦要是与你发难,那后果决计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 家破人亡不在话下, 曾经不少烟花柳巷里的姐妹,被那些权贵玩死的,也如草芥一般,连说法都不需给一个。 倘若许掌柜在买去配方和做法之后,还能让她们继续做,那她觉得,向那些权贵妥协一步,也未尝不可。 和气生财。 然而,许掌柜终是不准。 许掌柜一声冷笑:“听姑娘的意思,是嫌少了?” 荷香还欲说他,却被晴霜拉住。 在交际往来方面,晴霜终要比她更知分寸一些。 晴霜:“抱歉,许掌柜,这腊味鱼块也并非是出自小女子之手,小女子也只是替人售卖而已。许掌柜既有这个心,不妨让小女子回去问问公子,倘他同意,届时再来相告,如何?” 许掌柜这才容色稍缓:“可以,但贵人们,没多少耐心,明天中午,我需听到一个准确答复。” 回去的路上, 荷香忍不住说那许掌柜太不要脸,五百两银子就想贪墨配方。 晴霜苦笑道:“世态如此,常人又如之奈何?其实以樊月楼的背景,肯给五百两,已算是不错了。” 大多权贵,强取豪夺何曾鲜见? 肯给钱的,反而还算是有几分厚道了。 荷香:“可五百两也太少了,我们刚刚就卖了一百两呢。凭什么贱卖给他们。” 晴霜想告诉她樊月楼背后的关联,但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回去问问公子吧。” 荷香道:“先生肯定是不卖的,也不管樊月楼有甚么背景,先生可不怕他们。” 荷香其实更想说的是,那点钱,先生才看不上呢。 须知人家蔡相送的千两纹银,先生嫌太重,随口就说丢院子里,而且那些银子如今还在她床底下摆着呢。 连一朝宰相,都须得讨好先生,其他人还吃了豹子胆,比宰相还霸道不成? 晴霜看着荷香的自信,心中无比羡慕。 也大抵是江陵从未让她受过甚么委屈,才让她对自家先生有这般的自信。 二人刚要走,忽然前边又有人来拦住了去路。 有人端着一盘鱼块就质问道:“晴霜是吧,这鱼块是你们卖的吧?” 晴霜看了一眼,“应该没错,可有何事?” “何事?你摊上大事了。” 那人说着就将鱼块往地上一丢,然后抬来两个痛得身体蜷缩的人:“你自己看,这两位,刚刚就是因为吃了你的鱼,结果腹痛如刀绞。定是你们这鱼块不干净,或有下了毒。今儿这事,你们若不给个说法,就休想离开。” 晴霜:“这鱼块都是我亲手做的,每一块都很干净,不可能会如此。”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了?既然这样,那直接官府走一遭?” 流里流气的男子嘴里嚷嚷着,就开始大喊大叫,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却也在此时,江陵从路上来,带着两把伞。 晴霜跟荷香一看到他,心儿顿时一宽。 荷香欢喜喊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江陵将伞递给她们:“想着你们出门没带伞,而这天色马上就要下雨了,若不给你们送伞来,今晚说不得要多两只落汤鸡了。” 荷香和晴霜皆是扑哧一笑,欢喜将伞接下。 旁边那流里流气的男子却不乐意了,大声喝道:“笑什么笑,没听到我的话吗?现在你是想去官府还是私了?” 江陵看他一眼:“何事呱噪?” 237章 且凭本事 流里流气的男子指着那两个腹痛的就说道:“你要为她俩出头是吧?我这俩兄弟正是吃了这鱼块,而腹痛不止。这鱼块定是不干净,或是下了毒。 今日这事,若不赔个二百两银子,那咱就去官府说道说道。” 江陵微微一笑:“扯这么多幌子作甚,勒索就是勒索,痛快点,也没甚么的。” 流里流气的男子呵呵一笑:“你倒是阔气,既然没意见,那就给钱吧。” 江陵就问荷香:“身上带了钱吗?” 荷香递上篮子:“方才卖了一百两,都在这。” 看着满篮子的银锭子,江陵就将篮子放在地上,“既然要钱,那就让他们自己来拿吧。” 流里流气的男子见他居然真的这么爽快,立即叫道:“才一百两,怎够?” 江陵笑道:“拿了这一百两,再说。” 男子立即指使两个腹痛的弟兄,让他们起来拿钱。 这两人装得倒也挺像,哎哟个不停,缓缓起身,就要过来拿钱。 而江陵此时也附加了一句:“若真是因鱼块而致腹痛,便是赔上二百两,我也无话可说。倘若尔等坑诈,拿我一两银子,则断一寸肠。能拿多少,你们请便。” 流里流气的男子呵呵一笑,吓唬谁呢? 他那两兄弟,一摸到银子,眼睛立马就亮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可劲地就往手里抓。 可当他们刚抓了银锭子在手里,突然之间腹部剧痛袭来,两人相继倒在了地上。 痛得脸色煞白,翻滚不止。 流里流气的男子蹙眉,心说演演就得了,至于要这样? 可两人除了翻滚之外,脸上冷汗也沁了出来,脸色扭曲,更是进气多,出气少。 显是痛苦至极。 江陵一旁笑道:“不义之财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放下一两钱,则减去一分痛。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 腹部剧痛的两人,一开始是舍不得放下到手的钱。 可是随着腹部实在是剧痛难忍,听了江陵这话后,他们试着就松开了一把银子。 没想到,松开了一只手后,腹部的剧痛果然就轻缓了许多。 等到他们将手中的银子都还了回去,那腹部,竟然也是说不痛就不痛了。 一时间,二人跟见鬼一样,放下银子后,再也不敢靠近那篮子。 流里流气的男子则骂他们:“干啥呢?钱也不要了?放回去做什么?” 那两人对视不言, 钱虽好,可这钱,拿不得啊。 江陵笑道:“你若想拿,也可以替他们拿,仍是能拿多少就算多少。” 流里流气的男子:“这可是你说的。” 他直接跪在地上,用衣服兜着,将篮子里的银锭子全倒了出来。 要他拿,那自然是有多少就拿多少,一分也不给你留。 可就当他刚将银子倒在衣服兜里,突然之间,他痛叫一声,整个人也直接倒在了地上。开始抽搐。 突然的剧痛, 就像是有几十把刀,同时在他腹部割断他的肠子一样。 “啊……” 他痛嚎着,翻来覆去,比他两个兄弟叫得还要惨。 江陵在旁笑着, 晴霜和荷香则是惊奇着。 那之前吃过苦楚的男子,此时赶忙叫道:“快把银子还回去,这银子有古怪。” 流里流气的男子,禁受不住,只得听话,将银子一股脑又全丢回了篮子里。 说来也奇, 银子都丢出去之后,他腹部的刀绞之痛,也是说没就没了。 流里流气的男子感到惊怕,赶忙从地上爬起,退开了几步。 江陵看他们三个:“还要吗?银钱我家多得是,若想要,可以随时来取,还是那句话,想要多少随你们拿。” 三人对视一眼,唾沫狂咽,这般古怪的银子,哪里还敢再要? 一拔腿,三人一溜烟就跑了。 一旁看戏的人,啧啧称奇。 晴霜惊讶不止,似是极想问,为何会如此? 可荷香在一阵惊讶后,心中却是恍然的,目光再看江陵,满满的都是崇拜与爱慕。 “走吧,回去吧。” 江陵撑起伞,这会儿雨真个是开始落下了。 两女跟在他身边,一并撑起伞。 回家走到半路,晴霜才忍不住心中好奇,问起刚才之事。 江陵听她所疑,笑而不语。 荷香则替他回道:“晴霜姐姐,你是不知道呢,先生不止医术了得,还懂法术哩。” 法术? 说起法术,她那日见鬼,也是江陵替她赶走的。 想到这里,她也渐渐恍然。 然后,她也告知了江陵,之前樊月楼掌柜提出的条件。 江陵听了,就问她:“你怎么看?” 晴霜想了一下:“原本我问他,配方卖给他们之后,如果容许我们继续做,那么卖给他们也无妨。毕竟樊月楼背后的确是有很多大人物的关系在里边,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可是那掌柜说,一旦卖了,就不许我们再做了。这条件,恁是霸道了些。” 江陵:“所以你不想卖?” 晴霜为难道:“心里是不想卖的,可是若不卖,以后怕是会麻烦不断。” 江陵颔首:“我也是忽略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一点,原以为一道区区腊味鱼块不算什么,但在这时代里,也确是一道能让各方垂涎的东西。” 更值钱的东西,他这里多得是。 因此,他真没把腊味鱼块给当回事。 江陵:“这样吧,明天我陪你们出来,他要谈,就让他跟我谈就是了。” 有了江陵这话,晴霜心也安定了。 翌日,近午。 江陵陪她们上街,到了茶馆附近,果然碰见那许掌柜早就等候在此了。 见得二女,他就问起答复。 江陵与他招呼,让他直接跟自己谈就是。 许掌柜将他一打量:“原来腊味鱼块是出自小郎君之手?” 江陵莞尔:“许掌柜,出多少价?” 许掌柜从衣袖里排出一张银票,上写百两纹银。 江陵:“一百两?昨日不是说五百两么?” 许掌柜一笑:“昨日是昨日,今日贵人开口,只许百两。或许这也叫机会,错过了,便没有了。今日也是机会,也许错过了,明日也没有了。” 这就有点仗势欺人,且胁迫的意思了。 江陵颔首:“如此,那便是没得谈了。” 许掌柜:“小郎君不卖?” 江陵也不搭理。 正巧,此时有人跑来买腊味鱼块,看到许掌柜在这,也是招呼了一声。 晴霜正欲卖他,江陵却将拦住,道:“从今日起,凡是在樊月楼用餐的人,一律不卖。” 238章 是我,都是我 许掌柜:“小郎君这是甚么意思?” 江陵:“我的意思就是既然樊月楼不要脸,那就不必再开了。” 许掌柜冷笑:“不必再开?你说不开就不开?你以为就凭这个腊味鱼块?” 樊月楼能在京城众多酒楼当中称尊,凭的可不是某一样菜色。 许掌柜承认这个腊味鱼块确实美味,但单凭一个腊味鱼块,就敢如此大放厥词,也实是太可笑了一些。 而且,敢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贵人的意思,也实是太愚蠢了些。 “小郎君年轻气盛,某家可以理解,此事,你可以多考虑几天,但某家也将话给放这了,今日答应,尚有百两银钱,过了今日,机会便不再了。” 许掌柜拂袖也就去了。 后续又有不少客人来买鱼块,但凡是樊月楼来的,江陵仍是统统不卖。 其后,他还更是带着荷香、晴霜,寻上了周围六家酒楼。 提起专供之事, 原本这几家酒楼,也不敢跟樊月楼有竞争牵扯。 但江陵主动找上门来,这说法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腊味鱼块这两日的火爆,送上门的生意,也没理由不做。 须知整个京城的酒楼,几十家,江陵就选了他们六家,免费加盟。 承诺以后每日,这六家酒楼可都以原价供应十斤腊味鱼块。 其他的酒楼日后若想再加盟,需要加价不说,还得先交加盟服务费。 在江陵一套说辞下来,这六家酒楼都没拒绝,且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即便不是江陵主动来找,他们也想过垄断这腊味鱼块,可惜樊月楼先出了手,其他酒楼碍于其背景,也就不好相争了。 如今江陵主动找来,虽是寻了六家酒楼,但一听说这鱼块之后要加价,而且其他酒楼若想得到专供资格,还得交个加盟服务费。他们自然也就没理由去拒绝了。 每天十斤鱼块,那绝对是可以卖光的。甚至还可以加价卖,因为除了他们六家,暂时没有其他家有得卖,所以,何乐而不为? 晴霜呆呆地跟着江陵,被他一系列的操作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连荷香也是懵里懵懂,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 协议敲定之后,江陵就带着她们两个回家:“往后你们也不必风吹雨淋街边售卖了,只需让孙大壮按照这六家酒楼的位置,专门送货,你们顶多就跟着收钱就行。” 荷香满眼都是崇拜:“先生,您真的好厉害,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得到。这样不但能卖得更多,反而还能省时省力好多呢。” 江陵莞尔一笑。 晴霜却有所担忧,“公子,晴霜听闻樊月楼背后,有很多朝廷大官的关系存在呢。此番拒绝,当真无碍吗?” 江陵道:“有麻烦,让我来就行。他们若收敛,便还罢了。若是太放肆了,我也定会让他们付出相当代价,得不偿失。你也不必怕了他们。” “嗯。”晴霜自是不怀疑他有这般能量。 过岔路口时,忽然又有几人迎了过来,要买鱼块。 荷香笑着说道:“你们可来晚了,今儿个都卖完了呢。” 三男子一脸遗憾,叹息之间,忽然纷纷目露寒光。手往衣袖里一掏,竟都拔出了尖刀来。 二话不说,同时动手,刀尖所向,尽是江陵身上要害。 “公子……” 晴霜在旁看得真切,一时之间,想也未想,就凑着身子挡了上去。 一男子的尖刀刺来,直接就没入了她的小腹, 鲜血当场就浸染了她的罗裙。 江陵觉出杀气出手反击,也终是晚了一步,眼看晴霜往地上栽倒,他赶忙将之半搂在怀。 那男子发现杀错了人,一把抽出刀来,再次朝江陵捅去。 荷香在旁吓得尖叫, 江陵反手一推,将荷香拉到背后。 面对三把尖刀刺来,他一脚踢飞一把,两根手指夹住一把。空手入白刃,抢刀过手,翻手一挥,就斩断了杀手三根手指。 男人见点子扎手,一声吆喝,就扯呼走人。 江陵搂着晴霜,不便去追。 眼看那三人就要溜走,可突然他竟从身上扯下一枚布袋,只在手中一抖,那三个杀手,就被一股狂风吸扯着不断后退,最终被风一席卷,三条影子,都被布袋给吞没了进去。 荷香惊魂未定,忽瞅着晴霜腹部满是鲜血,吓得就哭了起来:“先生……晴霜姐姐中刀了……” 江陵赶忙将晴霜横抱在怀,抱着就往家里跑,“荷香,你自己跟上。” “嗯。”荷香一边哭一边跟着往家跑。 江陵一路风驰电掣,还让聂倩出手,帮晴霜止血。 可饶是如此,体质本差的晴霜,也因为剧痛,意识都迷糊了起来。 她嘴里,也溢出鲜血,看着四周的景物在飞速后移,她脑袋靠在江陵胸口,哪怕腹部剧痛,她也硬是没吭出半点声来。 江陵一叹:“为何要这么傻?” 那一刀,其实就算晴霜不挡,也根本伤不得他分毫。 可晴霜那会儿,竟想也没想,就自己挡上去了。 此时的晴霜脸色煞白,失血过多,人也渐感疲乏,可在听到江陵的声音后,她还是强笑三分。 声音微弱道:“公子,晴霜……好痛。” 江陵:“知道痛了,以后就别乱去挡刀。” 晴霜眼角流出一抹泪来:“公子……晴霜这次……应是……活不成了罢?” 江陵咬牙疾跑:“少说点话,就没那么痛,你给我忍着,到家后就没事了。” 晴霜眼睛渐渐闭上:“若能这般死了……或也值了……” 江陵:“说的什么傻话?什么死不死的?” 晴霜:“左右……公子瞧不上……晴霜,可若……晴霜这般……死了……应能让公子……记住的吧?” 江陵:“别说胡话,我哪有瞧不上你?” 晴霜泪水不止,腹部剧痛,让她每说一句话,都极为难受。 可此时的她,却也偏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勇气。 以前心中一直都不敢说的话,此时,也终敢说出口来:“公子……可还记得……晴霜送你的……簪子?” 簪子? 江陵当然记得,只是后来,荷香看了喜欢,他就随手送给荷香了。 “簪子我给荷香了,虽然我给了她,可这也并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 晴霜闭着的眼睛,滑落两行泪水,听到这话,她勉强让自己笑了一下:“还有……公子……可还记得那天……晚上……与晴霜……说过的话?” 那天晚上? 大抵就是刘员外夜摸她闺房那一晚了。 到了如今,在她心里,仍是认定那天晚上去她房里的人,是江陵。 江陵微微一叹,不忍让她伤心,只好答道:“好,那天晚上是我,说是你情哥哥的也是我。你啊,赶紧给我听话,留点力气,别说话了。” 此时,他一路飞奔,也终是近了江边小院。 晴霜躺在他怀里,默默地听着他最后这一句话,小嘴儿动了两下,似说了些什么。 可江陵,却没听清了。 ------题外话------ 关于晴霜这个角色,说一下哈。什么叫偷了她的心就跑了?作者君不会那样写的。 包括林悦薇,好歹她也是名义上的正房,作者君也说过,她与江陵之后还会碰到的。 剧情早已设计好了,某些读者不要断章取义说主角偷了心就走。要是真这么写,作者浪费这么多笔墨写她们做什么。可以说,但凡用过大篇笔墨的女子,都不会抛下。这么解释,该明白了吧。 239章 杀他全家 将晴霜平放在床上,摘掉罗裙后,看到那雪白而平坦的小腹上,伤口恁的狰狞,江陵也是抽了一口冷气。 这般伤口,看着就痛,可她当时竟有偌大勇气,敢去挡这一刀。 此时,也不知她腑脏有没有受伤。 江陵也根本不敢耽误,拿了个长生界的桃子,就碾成了果汁,给晴霜喂了下去。 伤口上,他也没有缝针。 缝针的话,必会留下疤痕。 只能用手捏着,让伤口自行闭合。 为了让她少受些折磨,江陵还将上林天域获得的那种神奇的叶子,也拿了一片出来,含化在晴霜口里。 在这两份奇药的加持之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果然是以肉可见的速度飞快闭合。 连结痂的过程都省略了,皮肤组织相互纠缠,很快就自然闭合在一起,相互愈合。 片刻之后,原伤口处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白线。 也直到这时,江陵才用手贴在晴霜那平坦的小腹上,以神念窥视她的腑脏。 才发现,这一刀真是伤她颇重,肝脏裂了一半,肠道也划破了两三节。 也多亏了长生界的桃子与上林天域的神秘树叶,两相加持之下,效果翻倍,此时肝脏与肠道也渐渐愈合。 大约只要再让她躺上个把时辰,一切都将无碍。 院门外,这时,一道脚步声传来,是荷香回来了。 她哭着眼睛到了房里,江陵的救治已经完成,毯子也替晴霜盖上了。 “先生,晴霜姐姐,她……怎样了?” 江陵站起身,在她头上揉了揉,竖指嘘声道:“她已经没事了,现在她已经睡着,就让她睡一会儿。你去烧点水,待会等她醒了,大抵是要洗一洗的。” “噢。” 荷香抹了抹泪花:“先生,晴霜姐姐,真没事吗?” 江陵一笑:“你还不信我的医术?” 荷香点点头,先生的医术,她肯定是信的。 只是今晚这事,真将她给吓到了。 江陵带着她出了房间后,一个人就离了院子。 到了外边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他拿出乾坤袋,只将袋口一松,里面被收纳的三个人就一一被吐了出来。 三人落了地,满心惊慌,择路就跑。 而江陵,抽出铁剑,追上三人,照着他们腿脚,一剑横撩。 只一剑之下,就砍断了三条腿。 三人滚倒在地,抱着断腿痛叫不绝。 江陵走到他们身边:“谁敢再叫一声,我就把他舌头割下来。” 三人惊恐至极,亡魂皆冒。 他们哪曾想到江陵竟是这般的狠角色? 之前在街上,击杀不成,领头的人还被斩断了三根手指。 跑路不成,还被江陵给用布袋全收纳了进去。 三人当时就知道,此人不好惹,不但身手了得,还有妖术傍身。 当时即便悔恨万分,似也是来不及了。 这会儿他们从袋子里被放了出来,第一念头自然是夺路而逃。 可惜,终究没能跑掉。每个人还都失去了一条腿。 在江陵的恐吓下, 此时三人紧咬牙关,牙龈都咬出了血来,都不敢吭出半点声音。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狠角色,定不是说着玩玩。 砍他们手指、砍他们腿脚的时候,那都是说动手就动手,这会儿定不是玩笑。 江陵:“你们三个,想杀我,为的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买不到鱼,而迁怒于我罢?” 三个人里领头的咬牙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只是收钱办事而已。你已断我三根手指,砍我兄弟一人一条腿,此事我们认栽,我们所收银钱,全部归你,就此罢休如何?” 江陵:“收了谁的钱财?” 领头人:“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收的钱,可以全部给你。但出钱之人,阁下莫要再问。” 这话刚一出口,江陵手起剑落,一颗头颅就飞腾而起。 领头人身首分离,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他的两个兄弟吓得哇哇大叫,裤裆里都连连失禁起来。 江陵:“不说,就没有留下的价值了。” 他将铁剑搭在另一人脖子上:“你说不说?” 那人吓得六神无主,眼神里尽是慌色:“我说,我说,是段……段思远……段大官人。” 江陵脸色阴沉:“确定是他?” 那人结结巴巴道:“是……是的,他……他给……给了我们……三十两银子,要我们取你……性命。” 江陵:“原来三十两就可以取我性命!” 说完,他再次挥剑,第二颗头颅再次飞天而起。 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剩下的最后一人,吓得牙齿都在发颤,满身都是兄弟的血液:“为……为什么……我们已经说了……为什么还要杀……” 江陵冷漠道:“因为他伤了不该伤的人。” “我……我没伤到那女人,别杀我………别杀我……” 江陵将铁剑搭在他的脖子上:“想活?” 那人疯狂点头,脑袋在石头上频频撞击:“想……想……我想。” “想活,倒是可以商量。” 只见江陵将他的断腿给捡了回来,然后抓着他的大腿,就接了回去。 按说,腿脚断了,哪能说接就接? 可江陵从身上取了个纸人出来,只往断腿上一贴,此人的断腿还真就给暂时接上了。 “你该知道,我要杀你,你跑不掉。” “知道……我知道……我不跑……” “你叫什么?” “我……我叫范茂。” 江陵颔首,然后将那两颗人头也捡了回来,也是贴了两个纸人。 然后范茂就看到他的两个已经死掉的兄弟,又从地上站了起来,“活生生”地站了起来。 江陵替他把刀捡起,递回到他手中:“我要你做一件事,做好了,放你一条生路。” 范茂声音颤抖道:“大……大仙请说……” 江陵:“谁让你来杀我的,你就带着你这两个兄弟给我杀回去。” 范茂:“杀……杀回去?” 他的两个兄弟血淋淋地站在他身边,双目无神,俨然如同僵尸一般。 “反正今晚,出钱的人若不死,就你死。你自己选择。” “我……我杀。” 江陵:“记着,要杀,就杀他全家,我要一个都不留。你若下不去那个手,到时候你这两个兄弟,定不会放过你。” “我……我记住了。”范茂跪在地上,不断对他磕头。 “去吧。” 范茂紧张地站起身来,刚走一步,他的两个“兄弟”也跟着走了一步。 他走两步,他的兄弟也走两步,与他行动别无二致。 他又慌又怕,想着今晚若做不到,怕是真要被这两个兄弟给咬死。 当即,咬着牙也是豁出去了,立刻就在黑暗的道路上奔跑起来,寻向段府。 240章 先生脱的 子末近丑。 丞相府。 檀香清幽的书房里,烛光之下,一朝之相蔡永宁批改着最后几份奏章。 一仆人忽端着盘点心送来,行色匆匆。 “相爷,出事了。”仆人汇报。 蔡永宁将笔放下:“甚么事?” 仆人:“方才京兆府传来消息,段家满门被杀,血流成河,一个都没剩下。” 蔡永宁拿起点心,还没入嘴,又将放下:“凶手是谁?” 仆人:“凶手是西城一带有名的痞溜子,无恶不作的范家三兄弟。” 蔡永宁:“可有抓到活口?” 仆人:“说来也怪,那三兄弟被抓到的时候,已然都死掉了。其中两个,经仵作鉴定,且死了已有多时了。” 蔡永宁:“知道了。” 他慢慢品尝着点心。 须知,那段思远今儿早上还来到了丞相府,问他求计。 原因便是他妹妹在宫里果真受了冷落,也不知为何得罪了皇帝,一言之下被打入冷宫。 段思远这几年心心念念,就是想着依靠妹妹的关系,进入仕途,青云直上。 而如今他妹妹被打入了冷宫,那以往的优势瞬间就成了劣势。 本来今年下半年,若是顺利,他已是预定了一地方官位置的。 可现在,他再想拿到这个位置,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白了,他妹妹如果还受宠,那么他段家可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如今他妹妹失了宠,还被打入了冷宫,那些本来愿意帮忙的官员,因为看不见利益,也就不愿再帮这个忙了。 段思远来求计,也是想问问,为何会如此? 当时蔡永宁就告诉他,似乎是因为江陵的一句话,就让圣上对段贵人厌恶至极。 段思远诧异,不信江陵有这般能耐。 蔡永宁就说江陵不但懂一手医术,更有一手妖术。以妖术蛊惑圣听,何在话下? 段思远听了,也忽然想起,当日江陵被带入宫的时候,也确是说过类似的话。 顿时,也就将所有过错,都怪罪在江陵身上。 离开相府的时候,他怒气冲天。 而这结果,也是蔡永宁刻意为之,甚至还暗示了他,若没了江陵,圣上或可重新青睐段贵人。 就因这句话,段大官人回去之后,就让人找了范家三兄弟,许之三十两银子,要他们杀了江陵。 可谁能想到, 那范家三兄弟本来应该是去杀江陵的,结果,反倒是一扭头,把段家上下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蔡永宁:“崂山的龙先生,如今已到哪了?” 仆人:“飞鸽来信,约莫两日之后,可以抵达京城。” 蔡永宁微微点头:“行了,下去吧。” 仆人:“是。” 蔡永宁再次摸起毛笔,忽又想到一事:“夫人今儿据说颇有不适,是为何故?” 仆人躬身道:“回相爷,夫人这两日胃口不佳,吃完就吐,今晚买了些腊味鱼块回来,夫人倒是吃下了一些东西。大抵是厨子手艺不行,误了夫人脾胃。” “腊味鱼块?”蔡永宁呵呵一笑:“那东西确是滋味颇佳,既夫人喜欢,那明日可多买一些与她。” 仆人:“是。” 江边小院里, 江陵此时拿着两块新买的玉石,正在庭院里的烛光灯下,刻画着神秘的纹络。 今日之劫,让他意识到,晴霜和荷香都是脆弱凡人。 倘若晴霜今晚中刀的地方不是腹部,而是心脏或者大脑,恐怕就算他有长生界的桃子、上林天域的神秘草叶,也很难及时挽回一条生命来。 因此,给她们作一个护身符,那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此时,他在院里忙着,荷香则在房里守着晴霜。 江陵说了,她大抵会在子时左右醒过来的。 长生界的桃子与上林天域的神秘草叶,都有改善体质的效果。此番,晴霜连服两样,也算因祸得福,她身上的伤不但会好个彻底,连带着体质也会有所提升。 可尽管江陵是这么说了,那正在长身体中的小荷香却是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甚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丑时初分, 躺在床上的晴霜,乌黑而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黑白分明又清澈无比的双眸,在昏黄的烛光里,微微眨动起来。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这陌生房间里的一切。 荷香就在她边上,趴在桌子上熟睡,大抵是因为睡姿的问题,口水流得衣袖都湿了。 晴霜开口想叫她, 却又忽然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她又重新打量这个房间。 我……已经是死了吗? 原来死了之后,就甚么疼痛也不会感觉到了! 她摸向自己的腹部,却一摸之下,发现自己光溜溜的。 罗裙被人脱了个干净, 而腹部本该伤口狰狞的地方,她纤细的手指触摸过去,却是甚么都没摸到。 用手按了一下,好像还有点疼。 她轻“嗯”了一声,再次去确认,真的发现,伤口没了。 而这时,荷香似乎听到了些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朝床上看了眼。 当她看到晴霜睁开了眼,立马揉了揉自己眼睛,然后欢喜地就到了窗边,握着晴霜的手:“晴霜姐姐,你终于醒啦。” 晴霜感受着荷香手掌的温度,神觉尚有点迷糊:“我……还没死吗?” 荷香嘻嘻笑道:“你才不会死呢,先生医术那么好,不可能会让你死的。” 晴霜也笑了一下,替她擦去脸颊上晶莹的口水:“你是梦见吃什么啦?” 荷香忙用衣袖自己擦拭,窘笑道:“先生让我在这等着晴霜姐姐醒来,水早就烧好了,先生说晴霜姐姐爱干净,一醒来肯定是要洗澡的。” 说着,她起身道:“晴霜姐姐,我去给你打水,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洗完就继续睡着吧。” 晴霜按着胸口的被褥,羞涩道:“荷香,我……衣服呢?” 荷香:“你衣服上全是血,先生之前给你脱了就拿出去了,怕你舍不得丢,就泡水了。” 晴霜脸颊瞬间一红,身子也猛然紧绷了一下,忙将被褥盖住半张脸:“你……你是说……我的裙子是……公子脱的?” 荷香“啊”了一声,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江陵之前交代了她,若是晴霜醒来问裙子谁脱的,就让她顶着。 谁知,这一下不注意,竟说漏了嘴。 她睁着大眼睛,连忙转身:“我……我去端水,晴霜姐姐,你待会儿就穿我的吧。” ------题外话------ 感谢【清饱天尊】、【喵猫子】两位书友的打赏。 说起来这本书,也算是作者尝试的一个新类型,一切都在摸索中。所以,如果有意见可以提的,有错作者君也会改。有毒点,也能说,这样也能让作者君以后避免些。 但我们都好好说话,别激动,有时候突然看到嘲讽般的指责,那就很令人委屈难受了。 241章 和亲 荷香打了水来,就放在一个木桶里。 殷切道:“晴霜姐姐,要我帮你洗吗?” 晴霜只觉脸在火烧,心如鹿撞:“我……我自己可以的,荷香你可以去外边等吗?” “噢!” 荷香也知她害羞,偷偷一笑,就出去了。 等她走了好一会儿,晴霜才从床上下来,一丝不挂的娇躯,即便没人看着,也是让她倍感羞赧。 对着烛光,她看着自己的小腹, 疼痛感还有一点,可伤口位置,只有一条很浅很浅,如果不注意看,几乎都看不出来的白线。 刀剑之伤,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到这般程度,不得不说,江陵的医术真个是神鬼莫测。 感慨之余,晴霜又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所以,那次,真的是梦吗?’ 将身子擦拭了干净,她听着荷香在庭院里与江陵说话。 荷香端水过来的时候,也带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洗完后的晴霜,就将那衣裳穿上,居然也甚为合适。 等她穿好衣服后,恰好荷香也来到了房门边问她:“晴霜姐姐,你洗完了吗?” 晴霜羞于应答,只小声回道:“荷香,进来吧。” 荷香欢欢喜喜跑了进来,将一块玉佩塞了给她:“先生做的,我们一人一个,先生说了,这个带在身上,可以保平安的。” 晴霜接过玉佩,见一面刻画着神秘的符文,另一面,则刻画着【晴霜】二字。 她捧在怀里,小心收好,“那须得去感谢公子了。” 荷香呵欠不断,“晴霜姐姐,先生让你早点睡,这可是快寅时了呢,且先生也去休息了。” 晴霜美眸一睁:“公子已去休息了?” 荷香嗯道:“先生之前又整理了一个房间,他做完这个护身符,就已去休息了。” 又整理了一个房间? 晴霜知道江陵和荷香一开始只铺设了两个房间,主仆一人一个。 而现在,江陵既然又整理了一个房间,那便说明…… “难道这个房间是公子的?” 荷香点头:“是呀,这就是先生的房间啊。” 晴霜从未进过江陵的房间,因此自然也是不知。 “公子,他将自己房间让给我吗?” 荷香:“先生说,你受伤了不适走来走去,只好在他这里睡啦。先生还说,前提是晴霜姐姐你不嫌弃的话。” 晴霜垂下头去,轻轻道:“我又怎会嫌弃呢。” 荷香嘻嘻笑道:“其实先生也是很爱干净的,被褥和床单都是前天才换的。” 说到这里,她还似有幽怨地说道:“说起来,我都没在这里睡过觉呢。” 晴霜心里却是又羞又喜,摇了摇她的小辫子:“你家先生没让你在这里睡觉,大抵是怕你把他床给流湿了。” 荷香大窘,鼓着小嘴:“我平时才不流口水呢,倒是晴霜姐姐你,今晚可不要把先生的床给尿湿了。” 晴霜被这话惊了一跳,浑身火热地就捏了一下荷香的小脸:“你才尿床呢,尽瞎说。” 荷香嘻嘻笑着,躲闪着就跑出房去了,“晴霜姐姐,你待会儿自己吹灯啊。” “嗯。” 晴霜回到床边坐下,重新摸着那被褥和枕头,吹灯后,她回到尚留存着自己体温的被窝里,嗅着那床上淡淡清香的皂角味,闭上眼睛,心中只觉得分外踏实。 翌日, 晴霜是起了个大早。 却罕见的,懒在了床上,没敢出去。 昨儿晚上,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后也尚不怎么清醒。可到今儿早上,一切都恢复的她,却是将昨日一切一切,都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二三四遍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给江陵挡刀, 还记得江陵抱着她飞快地一路往家跑, 更记得,在回家的路上,她说了一些以往藏在心里,怎么也不敢说的话。 并且江陵最后也回答了她,他承认了,那日晚上,闯她闺房的是他,说是她“情哥哥”的也是他。 还有,昨晚脱她裙子的还是他。 把床让给她的,仍旧是他。 脑袋里纷纷乱乱地想着这些,她渐渐的就变得相当怯怕,怯怕到不敢走出这个房间门。 不敢见到江陵,更不知道如果见到他,该怎么去面对他。 几乎快到日上三竿,荷香才来敲她房门。 “晴霜姐姐,你醒了吗?” 晴霜心乱如麻地去给开了门。 荷香见她醒了,就捧来一碗莲子羹:“先生说,要按时吃东西,身体才好呢。” 晴霜:“公子他……也醒了?” 荷香:“先生早就醒了,我也早就醒了,是先生让你多睡会儿,才让我没来打扰你。但这会儿已快到辰时末了,再不起来,可就要被笑了。” 吃完莲子羹,晴霜鼓起勇气,终还是踏出了这个房门。 到了院里,见到江陵原来是在教孙大壮烘鱼。 她与江陵见面,礼貌地欠身作礼,问了声好。 江陵也笑着与她点了下头, 因孙大壮也在场,二人终是没多说些什么。 “大壮哥,你也在啊。” 孙大壮见她从江陵的房里出来,心里也愈发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经过这两日与江陵的接触,他忽然也觉得,晴霜若跟着江公子,其实也挺好的。 当心中的执着被放下后,他反而觉得心里特别的松快,挠头道:“是啊,我也刚来,江公子人好,教我烘鱼。待会还要去送鱼。” 说起送鱼,晴霜想起昨日与六家酒楼的约定:“那我……也该去炒制鱼块了。” 江陵看她:“你身体还行吗?” 一颗长生界的桃子,一片上林天域的神秘树叶。江陵倒不担心她没力气,只担心她的心里创伤,难以恢复。 晴霜与他对视一眼,脸颊飞快就红了,心跳也怦然在加速着:“可……可以的。” 转过身,她逃一般的就跑去了后厨。 与此同时, 外边忽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江陵好奇道:“今儿个,怎如此热闹?” 孙大壮倒是知道一些消息,“我早上起来,帮米铺运了粮食,听说是合议签订了,今日既是送北国使者回去,也是和苑公主出嫁。” 江陵:“公主出嫁?招了驸马?” 孙大壮摇头:“不是,求和嘛,除了割地赔款,再送一位公主和亲,都是老规矩了。是送北边去的。” 242章 身子弱 孙大壮用箩筐挑着腊味鱼块上街, 江陵带着晴霜与荷香,一并跟着。 路上,孙大壮与江陵介绍着西城主要的几个商户。他经常上工的米铺,是一个姓关的老爷开的,其背后,有户部的关系。 除了关老爷外,西城最知名的还有两位老板,一位姓顾,一位姓刘。 顾老板做茶锦生意。 刘老板做书画及胭脂水粉的生意。 “那旺隆米铺就是我上工的地方,每日早晚,只需上工半个时辰。每日能得十八文钱。” 一日十八文,一月到底,所得银钱只半贯而已。 可饶是如此,孙大壮却似非常满足。 因为他除了这个工作之外,自己还会一门编织竹篓、箩筐的手艺,如此加起来,平均每月所赚也能接近一贯钱。(注:有些读者似乎还没弄懂,其实一贯钱就等于一两银子,且按如此。) 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人颠沛流离,有人生来享乐,有人恨天不公,也有人知足常乐。 无论哪般,其实都在诠释着,众生相下,为欲蹉跎。 街上锣鼓退去,送亲队伍也早就出了城去。 街上所见人流,皆丧气垂头,作为升斗小民,他们无法改变甚么,却能以自己的情绪来抗击着对当权者的不满。 江陵忽然猜想,大抵古将军一家还有罗晋鹏今日应是最为憋屈难受的罢? 但无论如何,这跟他是并无多大关系的。 王朝兴衰本就是历来规律,他只是一过客罢了,没兴趣以自己之手去改变甚么。 六十斤鱼块送到酒楼,晴霜与荷香跟着收账,转眼便有三百两入手。 孙大壮见了,对江陵的手段,也是无不佩服。 这多银钱,他若是在米铺扛包,便是扛一辈子,也赚不了。 不过,他倒也未眼红,因为他也知道,多大能力赚多少钱,如果换成是他,大抵也是保不住这个腊味鱼块的秘方的。 这日虽然京城里整体情绪都不佳,却并不妨碍到了点,就要吃饭。 那六家酒楼因为有腊味鱼块专供,今日还特地打出了牌子,到了正午时分,每一家生意都是极好。 相形之下,作为京城第一楼的樊月楼,今日生意很明显的清冷了一大半。 用某些顾客的话来说——“自从吃了这腊味鱼块,以后喝酒便离不开了,若不吃上几块,总觉得连酒水也没了滋味。” 这般言语,非是一两个人的心声。 腊味鱼块从工艺到配料,都是这个时代远不能及的。 盐用的是细盐,不是苦涩的大粗盐和带微毒的青盐,另用味精、鸡精、耗油佐之,哪能不鲜? 一旦吃了这个,只要是个口味正常的人,再去吃那寡淡无谓的水煮肉,自是味同爵蜡,毫无滋味。 送完货,江陵带着二女顺便在其中一家酒楼用了餐,之后又去到皇城外,让她们在外等候。 而他,则在晴霜、荷香惊讶的目光里,径直就入了皇城。 半个时辰后, 又是上次那位徐公公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了宫门。 江陵以【魇祷之术】进宫,那些守卫,根本就跟看不见他。 魇祷之术为幻术,影响了人的视觉,便自然就将他当成了空气。 他入宫去,寻到当今圣上,求了一道御笔亲书。 【未来弥勒咒运法】言出法随之下,求得御笔亲书,自是不在话下。 这出宫之后,他就将那御笔亲书递给了晴霜。 “有了这个,以后便是谁也难行抢夺之事了。” 晴霜好奇地将金色的缎帛打开,入眼便是【天下第一绝味】六个大字,且末尾,还有当今圣上落款。 看到此物,晴霜震撼至极。 “公子……这……这是圣人御笔亲书?” 江陵颔首:“我仔细想过,以权势护你,最大的权势,莫过于当今圣上。因此求来此书,有了这御笔亲书在,以后莫说那樊月楼,便是达官显贵本人,也得对这六个字敬畏三分。” 荷香:“先生好厉害,竟能拿到圣上的御笔亲书。” 江陵只推说上次与圣上看过诊,有点香火情。 荷香:“有了御笔亲书,以后便不用再担心那些宵小暗行鬼祟之事了,先生,那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江陵:“没来京城之前,就听闻京城八景,如今春季,正好可去赏赏那琼岛春阴。” 晴霜拿着锦帛垂头未语。 江陵与她道:“晴霜姑娘也一并去走走,可好?” 晴霜抬起头来,与他对看一眼,终是欠身说道:“谢公子好意,我……就不去了吧,公子与荷香且去玩得尽兴,我想……先回去了。” 江陵:“你身子弱,回去歇息,倒也可以。” 便未相留。 于路口处,三分便作分道。 荷香目送晴霜而去,忽嘟囔道:“先生,你可否感觉到晴霜姐姐似有心事?” 江陵莞尔一笑:“何以见得?” 荷香想了一下,终是词汇不够,描述不出来,只道:“先生,你刚刚若是留晴霜姐姐一起去,她应该不会拒绝的。” 江陵:“你又知道?” 荷香很认真地回答:“我感觉……应该会的。” 看着看着,她忽然看到远去的晴霜,被一辆马车给拦住了去路。 接着,更有一队身穿衙役装的男子匆匆而来,与她厉语相加。 荷香一惊:“先生,晴霜姐姐碰上麻烦了。” 江陵微微蹙眉:“不长眼的,到底还是找来了。” 遂带了荷香匆匆追了上去。 那些人也不知道与晴霜说了甚么,晴霜此时小脸煞白,神情发愣。 而那衙差,则拿着镣铐,就要与她铐上。 江陵追过来,一声喝止。 且将晴霜拉到自己身后:“何事要动镣铐?” 衙差皱眉:“你是甚么东西?洒家执法,你要阻拦?莫是想造反?” 旁边马车里,一中年男人走了下来,笑容灿烂:“小郎君,你我又见面了。昨日,我就与你说了,机会错过就不再。今日相逢,尔等可曾后悔?” 江陵:“后悔甚么?” 许掌柜笑笑,也不直言,只说道:“听说你们摊上事了,昨日有人吃了腊味鱼块,因腹痛而毙命。现在府衙怀疑是你在食物里投毒,害人致死。这不,我也是好人好事,带着差爷一路寻来,终是将你们给寻到了。” 说完这话,许掌柜对几个衙差说道:“各位差爷,若说责任,这位小郎君才是主要负责人,当然,他身边这二位,也难辞其咎。若要询问,应将他们三人都带走才是。” 衙差听了,又掏出两副镣铐,要来锁江陵和荷香。 ------题外话------ 感谢【我头上有犄角、】的打赏,嗯,我还知道你身后有尾巴。 243章 且睁眼来 江陵:“且慢,拿人要讲证据,昨日哪里有人因为腊味鱼块而死?” 许掌柜道:“有三人因吃了腊味鱼块而腹痛不止,当时有不少人见了,与小郎君你还起了争执。最后,小郎君以强硬手段,将他们给逼走了。不知道经过鄙人提醒之后,小郎君可还有印象?” 江陵呵呵一笑:“他们三个都死了?” 许掌柜:“无一例外,仵作已经查验,身中剧毒而死。三条人命啊,小郎君你也实在是不该如此。” 江陵点头:“许掌柜,好手段。” 昨晚那三人敲诈勒索,江陵只作小惩,没多计较。 未想到,樊月楼这边倒是果断而干脆,竟直接弄死了那三人,拿来栽赃。 这倘若用来对付普通人,谁又能真的顶得住? 三条人命,就那么死了,难怪晴霜听了之后,吓得不轻。 许掌柜:“小郎君这话,许某倒是听不懂了,人是小郎君杀的,与许某可没半点关系。今日许某也只是好人好事,给各位差爷带个路而已。” 几个衙差已等不耐烦了:“少废话,给老子先去衙门,到了衙门,有你说的。” 铁镣铐再次要往江陵手上套来。 而江陵此时回头,安抚了晴霜一句:“别多想,那三个人的死,与我们无关。” 晴霜看了看他,终也坚定地点了下头:“嗯。” 随后,在衙差的铁链刚套在江陵左手上的时候,江陵右手将那金色的绢帛从晴霜手里拿了过来:“要拿人之前,给你们一个提醒,最好睁大狗眼将这个看清楚。” 许掌柜坐在马车上,面带笑意。 普通平民敢跟官绅来斗,简直就是找死。 官绅要弄死一个平民,随便都能想得出一百种办法。 今日江陵只要被带到衙门去,不出意外,明日早上,樊月楼的柜台上就能摆着【腊味鱼块】的秘方做法。 此时,他见江陵拿出张绢帛,也不由冷笑:“害了三条人命,你现在拿甚么也没用。且你手上的绢帛,乃是天家御用之色,一介平民,敢用明黄,简直是罪加一等。各位差爷,赶紧抓人吧。” 江陵还未说话,那绢帛就被一衙差抢了过去。 江陵道:“是吗?天家御用之色,你倒是认得,既然认得那就好。不妨,再看看那上面写着什么。” 抢了绢帛的衙差也是好奇,就将绢帛摊开,一打开就见到上面写着【天下第一绝味】这六个字。 乍然看之,这六个字不禁让人嘘声发笑。 天下第一绝味?好一个自吹自擂! 口气恁大。 可当他们再看到那六个字后边的印章之后,首先变了脸色的是许掌柜。 他虽然只是个掌柜,可是能够在樊月楼当掌柜的,岂能没点见识和眼力? 那红色的印章,赫然印着【大永承天】。 这印,分明是当今圣上的印。 整个永朝,也只有皇帝,才能用这个印。 许掌柜语气一抖:“这是……圣上的御笔亲书?不可能,圣上怎会写这种东西?” 江陵一笑:“也许你可以去问问,我刚刚去了哪里。刚从皇宫里出来,就遇上了你们,不得不说,的确是缘分。” 许掌柜眼皮一沉,从这里顺着主街远看,笔直的方向,确是皇城。 难道…… 那个抢了绢帛的衙役,此时也仔细辨认了几眼,也同样认了出来,吓了一跳。 江陵则笑着与他说道:“连当今圣上所赠的御笔亲书也敢抢,阁下也是好胆。” 那衙役吓得脸色一青,连忙将绢帛还给江陵,“误会,误会,不知者不罪,我未有冒犯之意。” 江陵接回绢帛:“腊味鱼块连当今圣上也吃过,还赠了【天下第一绝味】这个称号。如今,你来污我毒死了三个人?这个事,我觉得,衙门方面,是不是该再查一查?” 几个衙役对视了一眼, 圣上亲笔御书在此,他们还哪敢造次? 江陵能拿到这个,必是说明他的后台,也不软。 如今既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在衙门当小弟的,自是不敢自作主张,此时纷纷收起镣铐,拱手道:“抱歉,此事仔细想来,确有许多端倪。不如我们先回去与新京兆尹大人问问,了解清楚后,再来知会公子。” 一声告辞,衙差们溜得飞快。 江陵将绢帛还给晴霜后,又笑问那许掌柜:“许掌柜说的机会错过便不再有,这句话,我很认同。我感觉不出三个月,樊月楼必会关门大吉。许掌柜你怎么看?” 许掌柜一时面色如灰,讲不出话来,钻进车里,就灰溜溜让仆人赶车走了。 江陵回身又对晴霜说道:“你方才可是吓到了?” 晴霜怯怯点头:“一听说出了人命,确是吓到了。” 江陵:“这不过是那些权贵惯用的法子而已,且有这绢帛在手上,你若早给他们看了,他们也不敢随意造次。毕竟这几个字,在京城分量还是挺重的。” 晴霜:“噢。” 至此,二人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晴霜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又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江陵再次邀请:“不跟我们一起去玩吗?” 晴霜垂着头,轻轻一摇:“公子与荷香去吧,晴霜想回去了。” 刚错身走了两步,忽然,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 江陵牵起了她:“我又想了一下,出去多走走,才对身体有益,老是待在家里,可没甚么好处。还是一起去吧。” 荷香在旁看了,嘻嘻发笑,半捂着眼睛:“晴霜姐姐你别看我,我甚么都看不见,” 她那双大眼睛明明漏在指缝之间。 晴霜咬着嘴唇,只觉得又羞又好笑。 终是没忍住,扑哧了一声。 被动着跟在江陵身后,心中却涌出丝丝甜意来。 “公子……这是……在街上呢。” 羞涩的她,看着街上往来之人,忽小声提醒了一下。 这般时代,轻易男女授受不亲,街上拉拉扯扯,于礼是不合的。 江陵:“那你还去不去?” 晴霜低头笑着,轻嗯了声,“晴霜去就是了。” 江陵这才将手放开,带着她俩,去观那琼岛春阴。 244章 夜晚接亲 翌日。 京都城内又是热闹非凡,盖其因便是科举放榜,从早上起,城内便是呼声连天。 江陵便是住在西护河畔,也能听到那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同这一日,相府门前,来了一头驴。 一个邋遢男子,倒骑在驴背上,满身酒气。 相府门房见他来,喜迎相接,乃奉上宾。 午时, 孙大壮又去送菜,一连几日下来,因为腊味鱼块的关系,樊月楼的生意确是每况越下。 到今日,更是已清冷到食客寥寥无几。 便在这日下午,许掌柜亲自上门求情,携重金相送,摆低了姿态,求得江陵饶他一马。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许掌柜满满诚意之下,江陵倒也没有逼人太甚。为让晴霜以后不受针对,便让樊月楼交了巨额加盟费,从此,鱼块供应,由六家变为七家。 至此,和气生财,恩怨尽泯。 下午,晴霜与荷香再去收账。归来时,碰一路边邋遢道人。 他牵着黄驴坐在牌坊门下, 待晴霜与荷香从这过路时,他忽起笑语:“两位姑娘,生得漂亮,今日幸逢,不若由贫道给二位占上一卦,何如?” 荷香不言,只拉着晴霜就走。 她谨记着先生说的,在外面少与莫名其妙的人交谈。 可那道人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她主动停下步来:“左边姑娘,倒是幸运,脱开泥沼入莲门。只是可惜啊,你姐姐便没那般幸运,如今深在九幽,饱受磨难。当真是可叹可叹。” 荷香忽转头来:“你说甚么?” 道人轻轻一笑,那黄驴就在他面前趴下,他抚摸着黄驴鬃毛:“贫道说的什么,小姑娘应该心里明白,若不想令姐受难,贫道这,或有一法。” 荷香惊诧起来, 这道人竟知她有个姐姐,还知道她姐姐如今死了。 更说她姐姐如今在阴曹地府饱受磨难。 听到这样的话,她自然放心不下,想问个始末。 “道长所言可是真的?” 道人:“信与不信皆在姑娘,令姐应大你两岁,殁于六七年前,是否?” 荷香更惊:“你……怎么知道?” 道人:“姑娘也不必担心贫道贪财好色,贫道行事向来凭缘为之。今日与二位有缘,解二位烦恼,不收分文。” 说着,他从身上拿出一片经文来,铺开在地上。 荷香视之,只见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文字,她左右是看不懂的。 道人:“此是一篇超度文,姑娘若想解救令姐,便在超度文下写上自己名讳,由贫道焚之,如此,你那受苦的姐姐,或可得到解脱,入那重生轮回。” 荷香听他既不要钱,且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向来念着姐妹情深的她,此时未作多想,便拿笔在那经文上写了自己名字。 道人点点头,只打了个响指,那经文就兀自燃烧了起来。 “如此,令姐,应是无碍了。” “多谢道长。” 道人又看向晴霜:“右边姑娘受困于心,亦如秋之落叶,难念其青。贫道这里,还有一篇顺心文,姑娘若写下名讳,由贫道焚之,则其心可顺,其叶可青,其愿自圆。” 这句话说来,荷香听了个懵懂。 可晴霜却是听得明白。 道人先是说受困于心,又说秋之落叶,难念其青。一个心,加上一个青,那不就是情么? 道人隐晦的点明了她受困于情! 还说这个问题,亦能得其顺也。 其愿自圆! 晴霜:“道长,真有那么神奇吗?” 道人呵呵一笑:“反正贫道又不收钱,神不神奇,姑娘一试便知。” 也对! 反正也不收钱,晴霜看着荷香都试过了,她试试也无妨,便也拿起了笔来,在那经文下写了自己名字。 “姑娘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道人赞了一声,再次拈指,那经文立马就焚烧起来。 作别归去, 于江边小院前,晴霜与荷香分道。 原先晴霜住在江边小院,是事出有因。如今身体好转,已无异样,便也不好再留宿这边。 荷香到了江边小院,见到江陵就说了方才遭遇。 江陵闻之,亦觉惊奇。 他也知道世上异人不少,或许荷香她们之前所遇,便是一位异人罢。 入夜后, 江陵在房中静坐。 默窥内中丹田,查二阴交汇之处,一颗阴气种子,始生根茎。 ‘别人修炼至此,乃是二阴交汇始生阳珠,从而阴阳交泰,可化心莲。可我这颗,却如孤魂野鬼般,是枚阴珠。别人是二阴交汇,我这可算是三阴并合了。居然也能生出根茎,真是奇了。’ 不管是二阴交汇还是三阴并合,只要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后长成,理应也能达到三花聚顶。 至夜丑时, 屋外忽来锣鼓吹打, 院门紧闭,可那锣鼓声,径自而入,还到了江陵房前。 江陵从入定里醒来,只觉院里阴气沉沉,一瞬间似乎由春季又返回到了冬季。 寒风瑟瑟。 这锣鼓声,匆匆而来,只逗留数秒,又匆匆而去。 江陵出房门来,只见到远去背影。 那是几个面色惨白的人,脸上涂着红彤彤的胭脂,跳着舞,敲着鼓。五步一回头,面带笑意。 只是出了院门后,它们未往大道而去,只往那西护河边上的一方土壤里,渐渐走了进去。 江陵追出院门,还看到他们抬着轿子,轿子里有人影挣扎,却出不得声。 只转眼,那轿子也没入了土壤,消失不见。 江陵回头喊荷香,不得应答。 却在同时,又听另一方向锣鼓声起,还有一轿子,在众鬼抬弄下,没入了墙上裂缝。 江陵觉察不对, 返回院里,进荷香闺房,见她床上熟睡。 唤她名字,却不得应答,且毫无半点反应。 探其额头,这才知她魂海空虚,那身子里的魂魄,已然是被人勾走了去。 他迅速出门,到了晴霜家里,入她闺房,这才知道,她的情况与荷香一致。 同是人在熟睡,魂儿已不见了。 这不由让他联想到荷香下午跟他说的话, 她们会碰见这情况,说不得便是与那邋遢道人有关。 当即,将晴霜从房里抱出,带到江边小院,与荷香放在一起,让聂倩照看。 而江陵,则再出院门,寻到那百年老树,敲其树干。 树身之下,忽有一洞而现,他跨入其内,只转眼,人,也是不见了。 ------题外话------ 话说,女人戏竟这么遭排斥?但其实作者君个人是挺喜欢写女人的。但如果都觉得女人戏多了不好,那后续尽量少些便是。 作者君的想法一开始是一松一弛,若总写诡异光怪,多了也会疲倦。这才加了些女人情感戏进行调和。 245章 地下宫陵 黑漆漆的通道里,阴风滚滚。 漫天的沙尘,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嘶吼的风,仿佛是万千的冤魂在吼叫着,呐喊着。 阴间之地,江陵曾经以魂来过。 如今肉身下来,尚是首次。 只因,刚才那队接亲的人刚走,阴路大开,他这才能够以道法开阴路,顺着他们的路径,一路跟了下来。 长长的通道,绵延数里,走到尽头后,陡见一片暗绿色的森林徜徉在前。 接亲的队伍,飞腾而起,欢庆至极。 树林之下,绿色的泉池大小错落,在那泉池之中,浑身煞白的婴儿无数,它们对着天空咿咿呀呀,伸出爪子呢喃不尽。 江陵的脚步才踏入那森林,边上就有白森森的婴儿朝他爬来,嘴里咿呀,咧嘴发笑。 江陵扭头一看,就见森林边上竖有一碑,上书【化生林】三个字。 化生,化生,命短一生。 化生林有化生鬼,这所谓的化生鬼,便是幼年早夭、娘胎失产者。 因数量极多,它们落困于此。 许是江陵以活人之体进得此林,身上的肉香,让这些化生子望而垂涎。 江陵取出一画,唤出一黑色猛虎。 他跨坐虎背,猛虎于林中横冲而去。 慑于虎威,那些化生子纷纷退散,避于树后。 化生林长十余里, 出了林子,竟是一片荒漠。 荒漠无垠, 那接亲队伍,眼看着走向无尽沙土,却是走着走着,就没了踪影。 江陵追逐上来,搅动漫天黄沙,却掘地三尺,也不见任何门户。 哪怕以法术仙人指路,在这里,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待得须臾, 远处有一人一马,迤逦而来。 马肢生硬,走起路来,模样极怪。 那人儿坐在马身,也是前颠后仰,颇为怪异。 不一会儿,那一人一马,就到了近前来。 却不声言语, 一人一马只抬眼看着江陵。 江陵也这才发现,这人和马,居然都是纸糊的。 正是那丧葬之后,焚烧的纸人纸马。 彼此对视两眼,纸人纸马到黄沙地界停下,等了片刻,人与马,竟也是说消失就消失。 一眨眼,没了个干干净净。 又一会儿,又有纸人纸马朝这边来,这次是个马队。 马的身上,也装载着各种东西。 有六畜,也有香烛,更有一些喜庆之物。 到了这边,马队齐齐扭头,纸人生硬地将脑袋扭转三百六十度,斜睨着江陵。 也仅仅是看了两眼,他们也相继在这里消失了不见。 江陵视之,自知,人有人途,鬼有鬼道。 有些路,还真就只有它们能走。 活人到了这,不但进不去,连路都看不见。 在这支马队消失后,其他方向也陆续有人来。 甚至还有一个纸车,有八人抬轿,白森森的轿子,在风沙吹拂中,却显得沉重。 江陵担心二女安危,忽然迎上前去,挡住了那轿子道路。 抬轿的八个纸人,圆溜溜、黑洞洞的眼睛,一点点地望在他身上。 轿子里,坐有一纸人,长着胡子,年岁不小。 江陵二话不说,乾坤袋一拿出来,对着那纸人一招呼,纸人便就被收进了乾坤袋里。 他拍了拍袋子:“借你轿子一用,若安分,当记你一情。” 轿子里的纸人被收走,他就坐上了轿子。 看着单薄的纸轿,坐上去后,却觉结实,江陵自己也感觉一种飘忽。 八个抬轿人,此时却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江陵只好言出法随,说了句:“继续!” 抬轿人听了这话,才又动作起来。 生硬的步伐迈动,一点点向前走去。 走到那沙土凹坑处,只一停留,果然下一秒,这里就出现了一道阶梯。 八个抬轿人抬着轿子,就悠悠顺着阶梯而下。 眨眼后,这里天地换面,再也不见黄沙无垠,只有那黑暗无边,阴水横流的地下宫陵。 这里面,纸人穿梭,来来往往,热闹无比。 八个抬轿人,将轿子抬到阶梯尽头的平地上,就轻放下来。 在前边,一个生着牛头人身者,忽高声唱道:“贺先生到!” 大抵这轿子的主人,便是那贺先生了。 江陵从身上取了张蛇皮忽然披在身上, 这蛇皮,正是当初那走蛟东去的赤链华游蛇所赠之皮。 有笼罩他身上人气的作用,亦有在妖鬼面前,混淆视听的作用。 披上蛇皮的他,走出轿子。 八个抬轿人,生硬地退到一边等候。 那牛头人则伸手做请,邀他进去。 见之,江陵知道自己这装扮,应是过关了。 ‘这蛇皮果然不错,在阴间掩人耳目,倒是好用。’ 进入宫陵里边, 只见桌席遍是。 牛头人将他领到一桌,此处早已有三位客人落座。 有两位是纸人, 也有两位是魂体状态,头发极长,遮掩了面目。让人根本看不清其模样。 见江陵落座后,那三人纷纷端起酒杯,也不说话,只对他作邀对酌。 江陵不拂其面,也端起酒杯,见里面皆是白浊,就像是淘米水一般。 只稍稍一闻,便侧过头,倒于地上。 一杯喝罢,桌上三人如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其他桌上,客人也是一般,动也不动,仿佛画面定格。 江陵目光四眺,忽见两台花轿,正停在宫陵尽头一偏殿门口。 花轿前,个有鬼童侍立,脸上胭脂灿烂,其笑幽幽。 ‘那花轿,正是带走荷香、晴霜的花轿。’ 江陵以为她们应该还在花轿里,当即就要起身,向那花轿行去。 然而,身才一动,忽然这满庭宾客,纷纷扭头,将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朝他看来。 面对着百十双眼睛, 为了不出破绽,江陵只好重新坐定,也一动不动。 这般须臾,那些人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这时,江陵忽然趴在桌子上,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纸片人,吹了一口气,那小纸片人就从他身上跑落下去,顺着满堂宾客的脚下,朝那两顶花轿跑去。 所幸,一路无阻,它成功地跑到了花轿前。 将那帘子掀开, 却见里面空档,荷香和晴霜的魂儿早已不在里面了。 也恰在此时,花轿边的鬼童,忽然抓住纸人。 它洁白的牙齿惨笑着,张开嘴,拿起纸人就朝自己嘴里送。 只两三口,便将纸人吃了个干净。 246章 三具棺材 那鬼童咀嚼了纸片人后,微笑的脸,慢慢抬起,目光往满堂宾客巡视了一眼。 终没看出甚么端倪。 又过须臾, 大堂里,一张灵位牌飘了过来。 飘到大堂中央,散发着红色气息,慢慢的,那灵位牌化成了个红衣男子。 瞧不见面目,也是凌乱的头发,将面庞遮掩。 他伸出双手,向着满堂宾客致礼,不发一声言语。 江陵却在方才那惊鸿一瞥之中,见到那灵位上写着【陶公讳彦昌老大人之灵位】。 由灵位名讳来看,此人应叫【陶彦昌】。 且从装束来看,他还是今天的主角之一。 身穿红袍,尽带喜庆。 宾客见他来,纷纷起身,举杯共庆。 陶公回敬,酒水饮下,竟从他腹部流了出来。 好似他的身体也是纸扎的,纸不能防水,喝下去的酒自然而然,也就浸透了腹部的纸层,漏了出来。 可陶公却不以为意,站在中央,忽有数只蝙蝠,牵着红线,从偏殿门口,引了两个新人出来。 新人凤冠霞帔,好不貌美。 众宾客见之,纷纷注目。 江陵长望,看着两个新娘,正是荷香与晴霜。 可此时的她们,也是如木偶一样,像是背后有人操纵。 表情木讷,行为生硬。 蝙蝠在前面牵线,她们就在后面跟着,一点点,走向大堂来。 之后,便有一纸人高声呐喊,要新人行礼。 江陵适时而起,手捧珠宝金银,端而奉去。 他这一动,满堂宾客再次扭转头来,看向于他。 而那纸人,忽然也是高声喊道:“贺公,送礼!” 江陵端着珠宝金银走近新人,得亏无人发现端倪。 那红衣陶公也是作揖,似是要感谢贺公重礼。 然而,也就在陶公弯腰的刹那,江陵翻手一挥,藏在衣袖里的乾坤袋也就张开了口。 一口吞噬下,晴霜与荷香的魂魄当场被纳入其中。 这一幕的发生,满堂宾客忽然死寂。 随着一声噼里啪啦的声响, 满堂宾客竟然说消失就消失,眨眼之后,一个不剩。 便是那红衣陶公,也突然化成一块灵位,掉落在地上。 再次看它,灵位上遍布灰尘,像是尘封了几十年般。 见这景象,江陵亦惊。 原以为这满堂诸多鬼怪,自己抢了人之后,说不得就要苦战一场。 可是,这般结果,却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当即,他只得将乾坤袋打开,将真正的贺公放了出来。 贺公落在地上,还是那般纸人模样。 他抬头看向江陵。 江陵只将手中金银珠宝送了与他。 然而,贺公没接珠宝,只定睛瞧了瞧他,下一瞬,纸人成灰,在地面上被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江陵到了轿子边,那几个抬轿子的纸人,也是化为了灰烬,随风不见了。 他又将荷香和晴霜放出来,观看她们二人情况。 只见她们仍是木讷,像中了邪般。 无奈,还是将她们重新收归乾坤袋里。 之后他自己就顺着那出路想出去。 却走到通道尽头,只见这里满是墙壁,出路早就已经封死了。 待回头来, 通道深处,一鬼童出现了。 它正是那陶公的鬼童, 它还是那般笑着,这次却朝江陵招了招手,然后在前面领路。 似要带江陵去一个地方。 江陵无惧,就跟了上去,倒要看看它有什么把戏。 却是穿过大堂后,鬼童直接进入了偏殿。 就在那偏殿里,摆放着三具棺材。 其中两副棺材是红的,一副棺材是白的。 鬼童笑着指着白色的棺材,示意江陵躺进去,另两个红色的棺材,则是属于新娘的。 “这意思,是要让我在这里陪葬?” 江陵冷哼一声,出口就是一道佛门狮吼。 音波震荡之下,鬼童浑身一颤,随即,七窍迸血。 明明是鬼,又怎会有血? 然而,它是真的有血。 身在地面晃了一下,它就钻入了地下。 消失了两秒,骤然出现,就拖住了江陵的腿,要把他往地下拖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又冒出其他的头颅来,它们咧嘴发笑,纷纷伸手,要来拖拽江陵。 江陵奋力挣扎,乾坤一气,跺脚地面,震得鬼怪纷纷脱手。 他抽出脚来,就一跃而出,到了大堂里。 出路口,此时竖起一旗帜,旗帜上写着【此路不通】。 江陵一脚踢翻那旗帜,却发现,方才那黑暗的通道也是不见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此时剩下的,只有这大堂还有那偏殿。 仔细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个地下陵墓。 “这是想把我困死在这里?” 江陵摸住手上的黑色指环。忽然扭转。 黑色戒指的传送能力,在这里面仍未受到限制。 在空间一阵扭转之下, 再次开眼来,他看到的已是黄沙漫漫——果真是从墓地里出来了。 他这一出来,那鬼童居然也跟着追了出来。 它看到江陵,竟能隔空挪位,也是吃惊不小。 江陵忽然从身上取出一颗桃木钉来,放手激射之下,桃木钉就将那鬼童给钉在了地上,吱吱作响。 其后,原本的沙坑里,纸人纸马,此时也在相继出来。 要来***陵,要留住他。 江陵却走到鬼童身边,一把将它掐住。 入手却觉这鬼童居然真的具有真实身体,只不过冰冷至极,不是寻常人身。 “在我家里抢人,你们还真是好胆,当真以为,到了这阴间,我就灭不了你们?” 说着,一张黄符拿出来,一扔之下,黄符烧起了火焰,将从沙坑里走出来的纸人纸马,瞬间全燃烧了起来。 鬼童震惊,目光里这才有了一丝害怕:“你是……何方神圣?” 江陵:“为何要到我家中抢人?” 鬼童白森森的脸,辩解道:“我们可未曾抢人,那二女自己签了卖身契,已许给陶公为妾。我们只是接人而已。” 卖身契! 难怪江边小院明明布有禁制,却没能防住这些鬼怪。敢情它们当时只在外面召唤,而荷香因为签了卖身契,是自己从房间走出去的。 江陵:“那中间人是谁?” 鬼童:“不知。” 江陵:“她二人如今为何呆如木鸡?” 鬼童:“迷了心窍,只消解开便是。” 迷了心窍,原来如此。 这便是所谓的鬼迷心窍。 246章 领路人 说话之间,江陵的手背上,忽然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一块▲黑色三角符号。 那鬼童见了,目光更是惊骇,连叫道:“黑山印!原来你是黑山老爷的人。” 黑山老爷? 江陵用意念,想消除掉手背上的黑色三角,却是抹都抹不去。 这符号,似乎是天生就长在他手背上一样。 所谓黑山老爷,大抵就是那黑山老妖了。 江陵元池边上的河图洛书上,有记载了一个黑影,与之因果到了如今,还在纠缠之中。 而那黑影,就是黑山老妖。 他从未想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在甚么时候,竟被黑山老妖留下了这么一个印章。 在凡间的时候,这印章不显化,一到阴间,碰到鬼物,居然立刻就浮现出来。 “还请尊驾饶恕,吾家陶公与黑山老爷有旧,此番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请饶恕则个。”鬼童求情着。 江陵看它两眼,似这般角色,杀与不杀,区别不大,便松开手来,将它丢开一边。 鬼童脱了束缚,躬在地上拜了三拜,然后身影就在沙土上消失了。 江陵再看自己手背,黑色三角又隐没了去。 之后,没有鬼怪再从陵墓里追出来。 由此可见,那陶公在这阴间,应也算不得什么大能。 只是,重新站在黄沙地界的江陵,却再也瞧不见那片化生林了。 这片沙漠,好似自己会移动一样,随着它位置一变,与化生林之间的距离,也就相差万千了。 江陵想学上次下阴间那般,画个圈,然后尝试回去。 可是沙土上面画圈,根本无用。且上次与这次不同。 上次是灵魂下来,回去自也方便。 可这次是肉身下来。 灵魂可走鬼道, 这肉身,只能走人途。 彷徨之际,前方三例外,忽现出一凉棚来。 棚下,有人卖茶。 江陵便走向茶棚,见有一老翁,弓背在煮茶。 他与老翁说话,老翁也不答。 老翁与他送来一壶茶,要收冥钱三串。 倒出茶水,亦是白浊如米汤。 江陵未有下嘴,猜想这大抵就是黄泉客栈了。 听闻,在黄泉之下,类似的客栈极多。 黄泉客栈无人语,也难怪这老翁不开口。 重新踏出客栈,却在门边,忽遇到一个扎着发髻的小男孩。 倒是长得眉清目秀, 他见了江陵,嘻嘻一笑:“大哥哥,你可是在这里迷了路了?” 江陵颔首:“你怎知?” 小男孩:“在黄泉路上迷路,是常有之事。而我,则是黄泉领路人,要我为你领路不?” 江陵:“有无报酬?” 小男孩:“当然要,要么以阳寿来换,要么以冥币来换。” 江陵:“多少冥币?” 阳寿自然是不会轻易许人的。 小男孩:“给你领路,我一不要阳寿,二不要冥钱,只要你一个人情,可愿?” 人情? 一个人情,看似没甚么。有时候,却比千金更贵。 但被困在这黄沙地界,若无人引路,一时半会,还真难走出去。 略作思忖,江陵就应下了。 小男孩见他答应,非常高兴,就提起一个灯笼在前面带起路来。 江陵好奇:“大白天的,为何还要打个灯笼?” 小男孩:“这可是黄沙地狱,不打灯笼,如何出去?” 说话之间,江陵也这才看见端倪——只见那灯笼的光照之下,一条生长着花斑的路向前方延伸着。 小男孩正是顺着这条花斑路,在给他领路。 小男孩:“客人要去哪里?” 江陵:“能否带路到阳间?” 小男孩一笑:“都可。” 江陵:“那就到阳间去。” 就这般走着,走了约莫有个把时辰。 路上,江陵与小男孩再无对话。 个把时辰后,沙漠终于见到边界,山川巨石屹立在前。 小男孩将他带到一巨石面前,用灯笼在石壁上轻轻敲了三下,那石壁就生出一道门来。 “客人过了这道门,也就回去了。” “这道门后边,是哪里?” “客人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地方不曾改变。” 江陵颔首,走到石门前,就准备跨过去。 可也忽然的,他扭头看着小男孩,“你我以前是否见过?” 小男孩嘻嘻一笑:“客人何出此言?” 江陵:“总觉有几分眼熟?” 小男孩这次没答,而是躬身退开了好几步,然后站在一石头上:“小哥哥记性倒是不错呢。” 他只摇身一变,就成了个女孩子。 女孩笑着问他:“大哥哥可还认得我?” 江陵眼睛虚眯:“果然是你,我是该叫你梨儿,还是该叫你黑山老爷?” 女孩吃吃一笑:“这般称呼倒是生疏了,还是叫梨儿比较好些。” 当初江陵捡到小女孩梨儿,一路将她送回了南江县。 当时他是没往这梨儿身上想什么,后来几次回想,才觉出这梨儿颇有不对。 方才见小男孩的时候,他其实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但没有立刻想起来。 随着一路走到这,他记忆里的梨儿慢慢浮现出来,与小男孩重叠起来。 一对比,立马就有了八分相似。 在江陵这一开口之后,对方竟然也承认了。 江陵警惕看她:“你有甚么目的?” 梨儿笑容灿烂:“大哥哥这么问,就有些无情了呢,梨儿可是不辞辛苦,将你从黄沙地狱带出来,而且这道门后面,的确就是人间。梨儿此番,并无目的,但大哥哥莫要忘了约定,从今日起,你可就欠我一大人情了。” 江陵:“那你在我手背上留下黑山印,又是做甚么?” 梨儿道:“这可怪不得我,谁叫大哥哥当初好心,碰了我,这碰了我,便会沾上我的印记。但这印记,既不会害你,也不会助你,就单纯只是个印记罢了。大哥哥往后若修成阴神,自可抹去。” 江陵皱眉:“我还是好奇,当初你为什么要化身梨儿跟着我?若是想害我,为何最后又走了?” 梨儿嘻嘻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有些事情,可不能告诉你哟,大哥哥。无论以前怎样,往后,我反正不会是你的敌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江陵看不透她,“你真是个女的?” 梨儿还是笑道:“不然呢?” 江陵未再说话,跨出一步,就从那石门走了出去。 当他一离开,梨儿的脑袋后面,竟然又生出一张脸来,冰冰凉凉,是张男人脸:“为何要带他出来?” 正面的梨儿则是幽幽说道:“此人命运多诡,连我都看不穿他命数,这种人,留着他,让他欠我们一份情,要更划算。” 男人脸不耐烦道:“该走了,这边臭沙子,我不喜欢。” 梨儿嘻嘻笑道:“好的呢,哥哥既不喜欢,那我们回去便是。” 248章 祸从八方来 江陵走出那道石门,说来也怪,一脚出来,他就瞧见西护河水静谧流淌。 这还果真是到了之前进入的地方。 ‘这黑山老妖,倒也真是有点能耐。’ 只是此番欠了她一个人情,也不知以后要怎样偿还于她。 ‘她在阴间,貌似名气不小,只是大多鬼怪都管她叫黑山老爷,却怎是个小女孩?’ 回到江边小院,门口有着不少脚印,进得屋里,也是乱七八糟,显然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里来过人。 而且是很多人,将这里翻箱倒柜遍寻了一圈。 “小倩何在?” 江陵在院子里坐着,对着空气喊了声。 随后,院子里的清水池塘里,就有一只巨大的白玉蚌壳爬了出来。 聂倩元魂所藏的玉坠,漂浮了出来,款款来到江陵身边:“主人,你可回来了。” 江陵:“发生了何事?” 玉坠指着凌乱的屋子:“您也看到了,适才来了不少官兵,将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与官兵同来的,还有一个邋遢道人。 我观他道行不浅,就提早钻入了水里。也幸好他感知力没主人那么强,没察觉到我。与官兵搜了一圈,就走了。” 官兵? 在京城里,能找到这么个道术高人,还能找来官军相助,不用猜江陵也知道背后是谁在主使。 “小倩啊,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天生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聂倩不傻,便是她,也能猜到今晚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谁:“毕竟人家是相爷,一朝之相,主人虽是法力高强。可他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又怎容得下另一人也在他之上?之前与主人交好,不过就是他的缓兵之计,待得请来高人相助后,这立马就图穷匕见,露真心了。” 江陵颔首:“晴霜跟荷香呢?” 玉坠微微移动,白玉蚌就打开了壳子,如今聂倩虽在玉坠里还没孵化出来,可白玉蚌仍是她的身外法身,凭意念仍能控制自如。 当那白玉蚌壳打开,只见晴霜与荷香都一丝不挂地在蚌壳里面躺在那柔软的蚌肉之上。 两具白花花的玉体,交织横陈,秀色可餐。 “她们一个是主人的傻丫鬟,一个是主人的情妹妹,小倩自是不能丢下她们,也是早早就将她们的身体给带走了。” 话语里,酸里酸气。江陵只听得一笑:“那你呢?” 聂倩藏身的玉坠,妩媚地在他肩头伏了下来:“我呀,我就比较命苦,只能做牛做马了。” 江陵拿起玉坠,塞进怀里:“你怎将她们衣服都给脱了?” 聂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如此,笑着说道:“主人呐,小倩可是软软的,若不脱了她们的衣服,伤着小舌头了,怎好?” 白玉蚌儿,确是柔软细嫩。 江陵将二女抱回房间床上,又寻来衣裳,与她们穿上。 之后拿出乾坤袋放出二女元魂,只在她们胸口一点,一道阴气注入,便将心窍堵塞给冲开。 木讷的二女这才缓缓醒过神来, 却是没等她们意识到是甚么状况,江陵就连吹了两口气。 将她们分别吹向了自己的身体。 元魂轻如纸张,飘然附体。 二女适应了须臾,才从本体上醒转过来。 这一醒来,瞧见自己躺在江陵房里,荷香还微微纳闷,自己之前明明在自己房间睡的,怎来了先生房里了? 晴霜更是疑惑,她是在自己家睡的,怎的,也来到了江陵房里了?且连身上的衣服,甚至是贴身衣物,似乎也都被换了一套了。 瞧着二女脸上的疑惑,江陵就问她们:“你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荷香一脸懵懂:“先生,我怎来了你房里了?” 江陵也不解释:“记不起来也好。” 阴间之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大概她们被接亲队伍接走那会儿,就被迷了心窍。因此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全无记忆了。 晴霜略略回想,忽道:“我之前好像做了个梦,梦到……梦到要嫁人了。然后,怎就到了公子这了!” 荷香一听,也是附和道:“对,我也想起了,我也梦到要嫁人了,有人喊我的名字,之后……就不知道了。” 果然如江陵所料那样,她们只记得接亲开头那一小段记忆。 江陵:“往后在外边,有人若让你们签写自己姓名,可不要再乱签了。” 荷香与晴霜从他这话里都听出了端倪:“先生,我们是被人算计了吗?” 江陵不答,只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就在这里先睡吧。有甚么话,明日再说。” 两女应下后,瞧着房间的凌乱,也大概猜想到了之前应是发生了甚么事的。 江陵既不与她们说,她们也知分寸,不去多问。 离了房间的江陵, 左右是没有困意的。 在庭院里拿出卷轴,唤出一白鹤,他就骑鹤而去,径向丞相府邸。 尚在半道,他就忽见,丞相府邸的上空,阴云积压,那是霉运临头之兆。 黑气从四方而聚,以丞相府邸为圆心。 江陵忽是笑了,大抵这便是天意罢。 大永朝未向北国求和之前,蔡永宁乃求和派之首,气运加身,自得其时,人则旺也。 可当这求和之议签订之后,惹得万民怒骂,咒从心来,由此气运自消。祸将临头。 以这般积聚速度,蔡永宁的气运,不出三月,必将消散。 那时,或就是他卸任之时。 江陵忽也想得明白了。 其实无论求和还是主战,终究都是皇家的意思,蔡永宁也只不过是颗棋子而已。 皇家觉得求和利大,便高捧蔡永宁,以他为代言。 尔后,若要主战,则可推出蔡永宁,降其罪名。届时,万民称颂,皇家仍可得圣明二字。 “可笑,真是可笑。” 一朝之相,看似风光,终究只是一条老狗罢了。 近得相府,忽见相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一个邋遢的身影抽着烟斗,忽将手中烟斗一扔,那里面的火星子飞出来,直射天上白鹤。 白鹤遇火就燃, 江陵凌空而落。 邋遢身影嘿嘿一笑,长声说道:“料你今晚会来,倒也是果真来了。” 249章 真言应法 江陵瞧着对方年岁,似在天命之龄。 模样邋遢,不修边幅。 算计晴霜与荷香的,料想就是此人了。 江陵:“学了一身道术,却用来暗算两个弱女子,你这道术也是白学了。” 邋遢道人呵呵一笑,并不介意:“女人乃是修道一途最大的绊脚石,贫道此举,也是帮助道友重归寡欲,乃是大善之举。道友何故不乐?那两女子,如今应该是醒不来了罢? 道友却可放下心来,她二人日后必是倍受宠幸,乐不思蜀,道友就不必多做念想了。” 显然,他对自己的算计很有自信,料定荷香与晴霜被阴间接亲队伍接走后,江陵是不可能再追得回来了。 江陵:“你提前在这等我,这是要为姓蔡的出头?” 邋遢道人笑道:“国朝动荡,皆因尔等这些旁门术士,扰乱世之根源。某奉相爷所托,奉劝道友一句。若道友就此离去,今生不见,则那两女自可安度阴年;可若道友执迷不悟,不但那两女会遭受非人之罪,不入轮回,且贫道也饶不得道友。” 既用两个女人要挟,又附带恐吓。 江陵:“仅仅只是让我就此离去?不是要留我性命?” 邋遢道人倒也想,只不过方才瞧江陵竟乘坐白鹤而来,光凭这一手,就可看出道行怕是不浅。 便留下三分余地,未将话给说死。 “道门慈悲于心,怜悯天下万物,是为无量天尊。道友若答应,自行离去便是。” 江陵冷笑一声:“话说得这么好听,你若真有这心思,那在半个时辰前,就不会带着官兵去我住宅四下搜索了。 大抵也是看出我不好对付,这才作出退让,却偏偏装出一副慈悲相来。这般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邋遢道人把玩着手中烟枪:“道友多虑了,某若要留道友性命,何须装什么慈悲相?便是真个镇压道友,也是不在话下。” 江陵颔首:“口气不小,先不说我答不答应你的条件。单单是你算计两个弱女子这笔帐,我就得先跟你算一算。” 邋遢道人:“道友要与我算账?这倒是某家近几年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言罢,他脸上笑容忽敛。 一把黄豆就从衣袖当中撒将出来。 然后,他手结老君指,嘴里念念有词。 地上的黄豆居然自行蠕动,只晃眼的功夫,那一颗颗黄豆就自行化成身着甲胄的人形来。 ‘撒豆成兵?’ 江陵只朝道人问道:“足下如何称呼?” 邋遢道人:“某姓龙,崂山龙先贵。道友若下得阴间,倒是可以记住某家的名字。” 江陵:“龙先贵?” 邋遢道人:“正是。” 老君指下,一群甲胄持刃而动。 而江陵则抽出一把铁剑来,丢在邋遢道人的身前。 江陵冷笑:“我叫你,你不该应。” 邋遢道人:“应又如何?” 江陵面对那甲胄,视若无睹,只忽然向前走了两步。 他这一走,邋遢道人居然身不由己地从石狮子身上落了下来,也是朝前两步走。 接着,江陵做了一个从地上捡刀的动作。 邋遢道人则是学着他的动作,将他丢的那把铁剑给捡了起来。 江陵:“应了,你就没救了。” 说完,他做了一个抹喉的动作。 邋遢道人目光惊骇,也终于意识到可怕。 可是,此时的他身不由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根本反抗不得。 提着铁剑,就搭上了自己的脖颈。 “怎会如此,这是什么妖术?”他惊恐喊道。 喊话里,手上动作却未停,铁剑的剑刃贴住脖子,忽然狠狠地由左至右,抹了去。 江陵:“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深浅,班门弄斧。” 《未来弥勒咒运法》有两术,一术为【真言咒】另一术为【咒运法】 一直以来【咒运法】他用得多,咒运之术,能改变他人生命轨迹,算是预定未来。 【真言咒】则是喊声为咒,应者中言,一旦中言,则会模仿其身。施术者做什么动作,中术者也会跟着做什么动作。 邋遢道人动脉割断,鲜血当场喷洒一地。 那些黄豆变成的甲胄,也在瞬间失去了法力支撑,一阵摇晃后,又重归黄豆。 道人倒在地上,身体内飘出一道元魂,偷摸着,就要溜走。 江陵重喝一声:“哪里走!” 只一张嘴,就将道人飞窜的元魂给吞进嘴里,一摸腹部,就化于无形。 之后,他一跃而起,御清风而入府。 丞相府的内部守卫,皆看不见他,只转眼,他就临了后院。 才上墙头,就忽见蔡夫人从一房里刚好出来。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这个曾经在船上与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江陵也是颇具感慨。 如今想来,那一日的诡异,大抵也是出自黑山老妖之手了。 见蔡夫人款款而去, 他便丢下一纸片人, 纸片人从屋檐落下,钻入后院房里,没一会儿,就寻到了蔡永宁。 其时,他尚在灯下阅章。 纸人寻来,悄无声息爬上了他的背,在他后脑轻碰了一下。 蔡永宁转头去,甚么也没瞧见。 可就在这时,江陵轻闭双眼,已感觉到自己手心多了一条丝线,丝线另一头,则牵着蔡永宁的命线。 当初在天行山上,气运上行的他尚法术近不得身。 而如今,气运下行,果然苍天不护,术法加身,已能起效。 隔着半个庭院,江陵透过窗户,瞧着他那灯下身影。 心道:“若就此切断命线,于你也算便宜。” 他又唤出白鹤,于后院墙头忽然振翅而走。 于同一时间,某一房里,蔡夫人也巧合推开窗来,恰见那背影升腾,正要高上云端,初觉幻视,定睛再看,已是无踪。 江陵去得远后,屈指一拨,拉动手中无形之线,拉紧之后,又狠狠松开。 这一刹那,丞相府里某房间内,蔡永宁头脑炸裂般剧痛,推翻了身前桌案,在房里抱头翻滚起来。 江陵连拨三次, 蔡永宁痛不欲生,吼叫连连,待府中仆人赶到房里,他已痛入昏厥,没知觉了。 250章 奇怪的女人 翌日,微风,多云。 鸡才初啼,江边小院之外,忽有一队车马临来。 这队车马至此,也不惊扰,直到院中主人醒来,他们才在门外客气求见。 这日江陵起得最早,见了他们就问起由来。 门外人言乃相府家臣,奉相爷之命,特来赔礼致歉。 “赔礼致歉?” 江陵一笑,这倒也真符合蔡老的做派。 大抵是他们见到那崂山道士的尸体就躺在相府门口,且蔡老昨晚脑袋炸裂般痛了一宿, 这才决定摆低姿态,前来送礼乞饶。 只是同样的戏码上次已经演过一次,如今再来,这也非是一般脸皮所能做得出来的。 江陵:“这次又送了甚么?” 相府家臣令人打开箱子,白银五箱,黄金一箱,上等布帛一百匹。 家臣:“区区薄礼,还请先生收下。此番,妖人作乱,我家相爷受了蛊惑,若有对先生不敬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江陵大概估算,黄金约有五百两,白银箱子大一些,或有五千两。 至于那上等布帛,也是值得好几千银两。 江陵略看了一眼:“还真是薄礼,就这么点薄礼,也忒显得你家相爷小气了。” 家臣一愣,尔后忙作恭听:“先生有何条件,尽可说来,若能满足,定不叫先生失望。” 许是来时就被交代过, 遇到这情况,家臣很是上道。 江陵摆手:“你们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也看不上,让你家相爷,以后少来烦我就是。” 家臣静静听着,此时脸上一喜。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就是接受了这番致歉? 家臣躬退三步,深深作揖:“如此,小人便不打搅了。” 让车队将财物卸下,家臣领队,匆匆便去了。 江陵看着那些金银布帛,拿出乾坤袋,就将之全部纳入了其中。剩下一箱银子,被他丢入院中池塘。 送上门的礼,他从来不会拒绝。 决定好的事,也从来不会更改。 “这点银钱就想买命,是你看轻了我,还是看轻了你自己?” 隔空他拨动那根命线,力弹了几下。 远在东城的相府里,刚入睡不到半柱香的蔡永宁忽然抱着脑袋再次痛叫起来。 炸裂般的疼痛在脑中滋生, 他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四肢都要痉挛抽搐了般。 江边小院里,荷香与晴霜醒来后,荷香去了后厨做早点。 晴霜则出来与江陵见礼。 其身段苗条,肌肤白皙细嫩,便是未作妆容,也是清丽非常,丽质天生。 江陵:“昨晚可睡得好?” 晴霜轻点其首,“嗯”了一声,便想作辞先回去了。 江陵:“荷香已做早点去了,吃完回去也不急。” 晴霜垂头道:“谢公子好意,可是,晴霜终是风尘女子,若让人瞧见总在公子这,会不好听的。” 江陵皱眉:“什么风尘女子?我知你向来洁身自好,何要如此贬兑自己?” 晴霜嫣然强笑着:“公子抬爱,晴霜心中感激。只是人言可畏,晴霜也怕千夫所指,落得一身骂名。” 说完,她再次欠身,随后也不等江陵再言,就出了院门回去了。 待到荷香煮好早点端了出来,遍寻房间也不见晴霜。便向江陵问起。 江陵也望着远门方向,“你们女人,好怪啊。” 荷香只觉莫名:“先生何出此言?” 江陵问她:“你没跟晴霜吵架吧?” 荷香脑袋与拨浪鼓般摇了摇:“没有呀,晴霜姐姐脾气极好,不管谁与她在一起,大抵都是不会吵起来的。” 江陵:“她方才执意回去,让她留下吃早点也不吃,也不知是怎的。” 荷香想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先生,其实……晴霜姐姐好像一整晚都没睡的。” 江陵:“你怎知道?” 荷香:“我半夜醒过几次,感觉得到啊。” 卯时末, 孙大壮来江边小院取鱼。 昨晚这里翻得乱七八糟,烘鱼还剩了不少。还够用上几天。 他将鱼取走后,就送去了晴霜家里。 到巳时, 孙大壮从她家挑走成品鱼块,她也跟着去酒楼收账,没叫荷香陪同。 待拿了银钱回来后,也是让孙大壮将荷香那份送到了江边小院,她自己再没来过。 这般的古怪变化,江陵也不知何因, 却在他带着荷香游荡京城最后几景之时,偶然听到了一个惊人消息——古大将军已去世了。 且已死了数日了, 也不知何因,秘不发丧。 听人私下聊起,才知这次合议,北国有一附加条件,那就是要求古齐峰死。 鸿胪寺夜袭,北国使者大为恼怒,认为是永朝挑衅,不尊北国,当天就向皇帝提出,要赐死古齐峰,古齐峰不死,难显永朝诚意。 这一条件,最后皇家竟答应下来,当晚一杯毒酒,赐死古齐峰,且不许古家声张,要悄然入葬。 至此,合约才成功签订。 江陵听闻此事,感慨万千。 也无怪蔡永宁的气运流失得那么快, 原来是古将军之死,让世人从骨子里厌恶、咒骂他蔡永宁。 至此,他也失了游玩兴致,便带着荷香改道将军府。 本想相识一场,知了此事,也该当祭拜一番。但报上来意,将军府并不让进,只得作罢。 回去路上,江陵抬头望天,忽说了句:“这天,怕是要变了。” 荷香也跟着抬头,以为他说的是天气。 江陵忽又问她:“荷香,你觉得这京城怎样?” 荷香认真想了一下,先是点头想说好,后又想起来到京城这些天的经历,又摇头起来:“先生,荷香觉得这京城不太好。” 这里虽然是很繁华,可繁华之下,也隐藏了太多肮脏与可怕。 满街的喧闹,往来的人流,写着的不是繁盛,尽是吃人二字。 若非她一直跟在江陵身边,怕是如今连骨头都不得剩下。 荷香再三确定地摇头:“京城很不好。” 江陵:“那我们过两天就离开这,如何?” 荷香:“嗯,都听先生的。” 江陵:“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荷香认真想了想,摇头不知。 江陵:“那就到时再说了。” 251章 两腿发飘 “老爷,您慢着点。” 街上,一仆人扶着锦帽肥润男子,刚从边上妓院出来。 仆人见着主子两腿发飘,正面虽是喊着慢点慢点,可一侧过脸去,便在那偷笑连连。 肥润男子走了几步,终不利索,拍了仆人后脑勺一下,就喊道:“蹲下,驮老爷我回去。” 仆人一脸难色,却又不好拒绝,只得听话蹲下,驮着那少说也有两百多斤的老爷,艰难迈步回去。 “老爷,其实,咱完全可以在【飘香园】过夜。” “过什么夜?就那几个货色,也配让老爷我留在那过夜?” 仆人一愣,心说方才在里面,老爷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嘴上却作附和:“也对,说到底【飘香园】连个像样的花魁也没有,属于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稍微玩玩尚可,留下过夜,确是少了点什么。” 仆人稍顿,忽然道:“老爷,听闻那晴霜,最近风靡京城的腊味鱼块就是她在捣鼓。这女人厉害啊,没看出来还有这般手艺,话说,要是老爷那晚得手,说不得如今这腊味鱼块,也是老爷手中之物了。” 伏在仆人背上的男子,一想到晴霜,就想到那晚被一个三寸小人追逐的恐惧,忙打断道:“别再跟我提这个女人,漂亮是漂亮,她那家里,我是再也不会去了。” 仆人:“老爷不去她家里,却可以让她来老爷家里啊。” 刘老爷:“你有办法?” 仆人:“偶有一计,或可为之。” 刘老爷:“说来听听?” 两主仆提起女人,一时也来了劲头。 然而,走着走着,仆人一个趔趄,与刘老爷两人如青蛙抱对横摔了一脸。 刘老爷当场就摔懵了,仆人嘴巴都磕在地上,擦出了血来。 他恼怒地就骂了起来:“你他妈瞎眼了啊?走路乱伸腿?” 迎面而来的,是个年轻男子带着个美貌丫鬟。 年轻男子:“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自己未长眼,却反怪他人,这还有无道理?” 仆人直接跳脚:“好你个混账,绊倒老子还有我家老爷,你还强词夺理?你也不看看这是在甚么地儿?” 年轻男子:“什么地?” 仆人喝道:“这是在西城,你瞎了狗眼,连我家老爷也敢冲撞?” 年轻男子:“你家老爷,很了不起?” 仆人冷嗤:“了不起?你冲撞了人,今日就休想离去,我这就让人报官,也好让你知道冒犯我家老爷的下场。” 说着,他就扯住江陵的衣服袖子,不让离去。 另一边,目光在街上搜索,大抵是想找人报官。 刘老爷在这一带的产业颇多,手下伙计,随处可见。 只望了两眼,他似就瞧见某个,刚张口要喊,江陵却在他头顶拍了一下:“狗仗人势,也不外如此了。不但长着一双狗眼,更长着一张狗嘴。狗眼识人低,狗嘴无象牙。” 仆人见他这般骂,这还得了? 更是抓紧江陵衣袖,朝远方喊人。 却不知怎的,他张口一喊,嘴里却出了个“汪”字。 当即一愣,再度开口,嘴里仍是吐出汪汪汪的狗吠。 江陵将他推开:“是狗,就该看门去,莫要寻人便吠,忒没礼貌。” 一语落罢, 那仆人当真就跪倒下来,如狗一般,爬着就走了。 刘老爷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 乍见这一幕,惊得嘴都合不拢来。 原本以他脾气,也是要发作的,可看到仆人成了这样子,一腔火气顿时就无声熄灭了。 江陵朝他微微一笑:“你就是刘老爷刘员外?” 刘老爷警惕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江陵:“某日晚上,偷入晴霜闺房的,就是你吧?想寻你多日了,未想到竟在这碰见。也是缘分了。” 刘老爷感觉不对,缩着脚,就要退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我不要与你说话。” 肥润的身体这会儿却是敏捷得很,双腿也不发飘了,从地上爬起,就要走人。 江陵手里一道阴气,忽然激射而出,就落在刘老爷的两腿中间。 刘老爷浑身一颤,然后捂着胯部,感觉就如寒冰冻住了一样,人倒在地上狼嚎鬼叫:“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江陵却微微一笑,没再计较,带着美貌丫鬟就扬长去了。 下午, 荷香备了些礼物,送去给晴霜。 也跟她说了,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 晴霜初听稍愣,问她当初不是说少则几月,多则半年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荷香道:“我和先生都不太喜欢这个地方,我们来京城没多久,碰到的事却极多。京城不是个好地方呢。” 晴霜失神般点点头:“是啊,京城……不是个好地方……” 荷香忽然发现她在纳鞋底,就惊讶道:“呀,晴霜姐姐,你还会纳鞋了?” 晴霜忙将纳好的鞋底藏在背后,也将受伤的手指缩到衣袖里去:“我……向孙大娘学的,刚学,你莫笑我。” 荷香一脸佩服:“晴霜姐姐真厉害,虽是什么都不会,可什么都肯学,且一学就会。我就苯了些,连先生教的那些菜都做不好。” 晴霜微笑着说:“其实,你才最好呢。” 荷香:“先生说傻人有傻福,晴霜姐姐你是在变着法说我苯是吧?” 晴霜笑着摇头:“不是呢,是真心这么觉得。” 入夜, 晴霜房里点着烛灯,她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继续纳着鞋底。 想着荷香说的两天后就要走了,她似忧似叹:“那得快些才行了呢。” 这一夜,她几乎熬到天明,才熄灯睡去。 也在这一晚,刘老爷府邸里。 他今日自回去之后,就总觉得下半身冰凉,如放着一块寒冰也似。 回到家里,又烤火又泡澡,折腾了几个时辰,冰冷感总算去了。 夜里躺在房间床上,叫来贴身丫鬟侍奉。 却到子夜时, 丫鬟惊慌失措从房里叫着跑出来, 府里仆人婆子闻讯而来,进得房中,才见刘老爷半身是血,抽搐不止。 问丫鬟原因,丫鬟羞涩难言,只说莫名其妙,老爷血流不止,堵也堵不住。 252章 女人心 农历二月末, 靠北的京城,桃花终于开了。 随着东南风至,几日尚还逡巡不去的寒潮,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敛踪。 空气里,已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江公子,听荷香说,你们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 趁着还未离去,且这两日冷暖空气交织,颇多雨水。江陵也就留在院里垂钓,尽可能多的钓一些鱼儿上来。 孙大壮自早上米铺完工后,就来到江边小院忙碌,勤快得紧。 江陵:“嗯,荷香已联系好明日南行的车队,此番来京城已有不少时日,也该离去了。” 孙大壮挠着头,一脸憨厚:“不知明日几时出发,我……到时候送送公子。” 江陵微笑道:“倒也不必客气。” 孙大壮:“要的,也是应该的,说起来,我……对公子甚觉亏欠,一直都没敢当面道个歉。我就是怕……怕公子不原谅我。” 江陵:“亏欠甚么?” 孙大壮垂下头,一脸惭愧道:“当初与公子不相熟时,因那晚的误会,我……我曾去府衙告过公子。所幸,府衙没来找过公子麻烦,若不然,我定是罪孽深重。” 江陵微微一笑,这个事,他到底是当面道歉了。 “可以说说当时为何想着要去官府告我吗?” “我……”孙大壮羞愧到无地自容,“我当时认为公子是轻薄浪子,意图玷污晴霜,回去之后辗转反侧,终是气不过,就一时冲动去了官府。” 孙大壮一边说一边看着江陵反应,见江陵似乎并没生气,他再度坦白道:“其实……我此前挺喜欢晴霜的。她回来之后,我一度认为自己可能有机会跟她走到一起,所以……所以那时就很厌恶公子。” 江陵:“那如今呢?” 孙大壮:“如今自是不会这般认为了,公子人好心善,是我太小肚鸡肠。且我娘说得对,晴霜与我终是不可能的。她也只有在公子面前,才有那种……那种不一样的表现,而对于我,大抵也只将我视若兄长罢了。” 他憨厚一笑:“我在看开这一点后,也不知怎的,心里也再也没有那般纠结了。如今只将晴霜当妹妹看待,反倒更为欢喜。” 江陵笑道:“佛法有云,执者重,释者轻。执千万,而步履维艰;释万物,得大欢喜。多少人执迷不悟,到死都难做半点割舍,你却说放便能放下,倒是有几分佛缘。” 孙大壮挠头笑道:“我可不知什么佛缘不佛缘,只想着身边亲近的人都好,那便是最好。” 江陵:“你说的这些事,其实我一直知道,但是,我也知你出发点不坏,因此未曾怪你。” 孙大壮听他这么说,既觉惊讶,更觉惭愧,“公子宅心仁厚,我……真个是无地自容。” 江陵颔首:“过去之事就不提了,若无意外,明日早上卯时许,我们就会出发了。” “好,”孙大壮:“到时,我来送公子。” 江陵:“我走之后,这庭院有可能会被将军府收回去。庭院里的东西,你若看得上,都可以搬回去自用,你若不搬,留在这也是浪费。” 孙大壮愣了须臾,终未拒绝:“好。” 这两日,晴霜一直不曾露面。 只是她家的烛光,每晚都亮着,亮到很晚。 又一日, 离去的时间,终是到了。 这日卯时,江陵与荷香从院里出来。 其时,天才擦亮,昏暗得紧。 院门口儿,一脸憨厚的孙大壮早就等在这了。 他挑着个箩筐,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个满。 见了江陵与荷香,他就先作招呼,然后又说了他老母这两日身体不便就没来相送。但昨晚特地整理了两箩筐特产,要他今日挑来送给江陵。 江陵苦笑不绝,“你这是要我一路挑着这一担东西南下吗?” 孙大壮憨笑:“都是些土特产,路上可食,虽不及公子做的东西美味,但耐放,饿时充饥最为便宜。” 行吧,反正江陵有乾坤袋,这些东西带上倒也是无妨。 说话间,他朝晴霜住处远看了一眼。 荷香也一直在朝那边眺望, 但终是没看到晴霜身影。 孙大壮瞧二人神色,欲言又止,从箩筐里翻了翻,拿出一双鞋子来,递给江陵:“江公子,这个给你,这是晴霜亲手做的。” 江陵接到手里,见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鞋子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与心血。 江陵微微笑着:“她这几日面也不露,原来就是为了这东西?” 孙大壮叹了一口气,目光也朝身后望了几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陵却忽然对着黑暗里的某一处喊了声:“来都来了,躲着干嘛?” 荷香一愣,睁大了眼睛。 可那黑暗里的某处,却并未走出人来。 江陵又道:“再不出来,那我可就要走了?” 黑暗里的某处,仍无动静。 除了江陵外,荷香与孙大壮都不知道,那儿有着一个女孩儿背靠着墙壁,手捏着衣角,贝齿紧咬着嘴唇。 在江陵开口那一瞬,她心底里,真有一种要听话走出去的冲动。 甚至右脚也踏出了一步, 可她终究还是抑制住了这种想法,又收回了那一脚步。 在江陵第二句话说出来时,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湿乎乎的,有股酸涩止也难止。 心儿感觉很堵,堵得几乎难作呼吸。 大抵这一别,今生怕是再难相见了罢? “走吧。” 江边小院前,江陵第三句话开口,喊出发了。 孙大壮挑起箩筐,就走在前头。 荷香跟在后面,几次回头。 此时天色露出了一抹鱼肚,粉色云霞,点做了天边两朵梅花。 听着院子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躲在暗处的晴霜终是心中难受,蹲下了墙角,抱着双膝抹起了眼泪。 好些年前,她被家人丢下时,就曾有过这般心痛难受的感觉。 哭声渐起,愈难止住。哭得双袖渐湿。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枚手帕忽然落入她的手中。 边上有个声音也忽然响了起来:“呐,叫你出来,你又不出来。如今这样,哭得像个孩子,可别说是我欺负了你。” 晴霜听得娇躯一震,脑袋抬起,泪蒙蒙的双眼望向声源处,却见得江陵与她一样,蹲在地上。 也不知在这蹲了多久了。 她忙别过头去,不让自己的狼狈被他看见。 江陵却忽然牵起她的手,站起身来:“走吧。” 擦去眼泪的晴霜,扭头看他,美眸中尽是茫然。 江陵见她无动于衷,忽然弯下腰来,将她直接就扛在了肩膀上,边走边说道:“既然不自己走,那只有我扛你走了。” 晴霜娇躯如电击一半,连连颤动。 被扛上肩膀的她,一时心里滋味也是莫名,酸苦的感觉彼此交织。 她一开口,忍不住还是带了哭腔:“公……子……请放我下来。” 江陵未停:“为何?” 晴霜哭声又起,身子倒没挣扎了:“公子且让晴霜留些体面,好吗?” 江陵:“被我扛着,就不体面了?” 晴霜哭着摇头:“晴霜不想受那别离之苦,这才躲着未见。公子何必如此,何必……” 说到最后,她已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江陵却道:“什么别离不别离的,谁要与你别离了?” 晴霜泪眼朦胧:“公子……何意?” 江陵忽然停下步来, 此时的一抹晨曦,恰好是照在他们身上。 他低着头,晴霜抬着头, 彼此在胸口咫尺相望。 江陵替她擦了擦眼泪:“你身子被我看过了,也碰过了,你这辈子除了我还能嫁给谁?跟我一起走吧。” 晴霜听到这话,娇躯再度一颤。 双目不敢置信地望着江陵,好似这听到的是那么的不真实。 江陵又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你也别当我迟钝,我知你心意,本想看你敢不敢走出那一步,可到头来,还是需要我来扛你走。” 晴霜:“公子……” 江陵:“不许拒绝。” 霸道的口吻,听在晴霜心里,就像是冲进了两头小鹿。蹦跳不止。 晴霜:“公子……能否放晴霜下来?” 江陵不但不放,还在她臀上拍了一下:“不放,你胆子这么小,我怕放了你,你又跑了。” 晴霜羞赧自已,面颊如火:“不跑的……” 江陵:“荷香已经走远了,别说话,我们须得追上他们。” 晴霜纤细的秀发,在江陵胸口飘荡。 她自己则睁着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咫尺间的男子。 忽然她的双手,也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心中亦喃喃说道:“晴霜再也不跑了。” 出了西城那区院,此时驿馆门前,商队若干,已陆续从这出发。 江陵扛着晴霜到了这边,荷香已经在马车上等候了。 孙大壮将两个箩筐的特产也搬到了马车上,自己拿着扁担,憨笑着站在一旁。 “公子,且放晴霜下来吧。” 看着那两人的笑脸,晴霜更加是面如火烧,再次乞求江陵放她下来。 这次江陵倒是依她,将她放了下来。 晴霜站好,却听着马车上嘻嘻有声,忙瞪了一眼过去:“不许笑。” 荷香捂嘴,又捂眼,一如往常从指缝里露出两只大眼睛:“晴霜姐姐,我什么都没看见。” 晴霜皱了下瑶鼻, 当目光看向孙大壮时, 一向木讷的孙大壮竟也学着荷香的模样,捂着眼睛,笑着说道:“我也甚么都没瞧见。” 晴霜跺脚:“大壮哥,连你也笑我!?” 孙大壮挠头笑道:“晴霜,跟着江公子此去,你可要保重身体了。” 晴霜自幼便无家人,孙家作为近邻,亦如亲人般。 听得此话,不由泪目。 孙大壮:“以后若得闲暇,可再回来,你家院子我替你看着。” 晴霜点点头,嗯了声,眼泪止不住,终是落下。 孙大壮憨厚的个性,也受不得这离别,见晴霜落泪,他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对江陵说道:“晴霜自幼身子弱,江公子以后还请多照顾着她些。” 江陵颔首。 说不得几句话,这边车队也喊着要出发了。 江陵扶着晴霜上了马车,隔开窗帘,晴霜与孙大壮挥手作别。 孙大壮一个大男人,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晴霜,有空了,一定要回来看看。” “嗯……”晴霜泣不成声,只能点头应着。 江陵最后一个上了马车,车队前方一动,他们这边车轮也缓缓滚动起来。 孙大壮追着走了几步,举双手挥别。 江陵忽想起一事,与他说道:“日后家里若有甚么难处,且去我那院子帮我清理一下池塘,如此难处或解。” 那日,相府送来黄金白银,他特地留了一箱子丢在池塘里。 本欲直接赠予孙氏母子,但又想到,他们积善之家自有富足,突给横财,未必好事。 便留下这话,日后家里遭了难处,再去取财,或可解难。 孙大壮虽不知其中含义,但江陵所嘱,他都作应下。 “公子放心,你那院子,我也定帮着打理,不让荒了。” 马车逐渐离去, 孙大壮的身影也渐渐没了。 荷香看着窗外,难得的晴日,心中愉快非常。 这离了京城,下一地该去何处,她满心向往与期待。 晴霜也望着窗外, 抹去眼泪后的她,看着京城的天空,似有着不尽的眷恋。 与荷香不同,她终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如今,要远离故乡。俗话说近乡情怯,这离乡时,情又何曾不怯? 江陵本坐在马车外面,此时也进得里边,握住了她一只手:“以后若有闲暇,可再回来。” 晴霜轻嗯一声,将头靠在他右边肩膀上。 天上云朵在往后移动,街上鳞次栉比的建筑也渐渐看到了末尾。 晴霜心中呼念着,爹,娘,霜儿如今,有人要了呢。 同时, 京城啊, 再见了! 马车出了西门,便于官道疾驰而南下。 大多旅人,都会如江陵这般与商队同行,因为这样,会安全一些、方便一些。 近来,南边又有贼寇作乱,青州、徐州两地,皆不太平。 他们所搭的这个商队,有镖师同行,同行的价格也是最高的。 南行目的地,江陵也未想好,只觉着只要南下就行,且行且看便是。 随官道远去,京城的廓落也渐自模糊起来。 江陵捏着手中那根命线,想了想,终也将之一掐为二,就此断了…… ------题外话------ 章节二合一了,作者君晚上有事,就合在一起了。 253章 晴霜与谁睡 由北至南,出三十余里,便见两般季节。 京城尚还春意正浓,可这城外,已呼夏意。 过路山川,繁花似锦,鸟语花香,画意正盎。 从卯时到日正,涿郡在前,已可相望。 荷香一直望着外边,此时隐见双塔,不由唤道:“先生快看,那边有两座高塔。” 江陵掀开车帘子,颔首道:“那应是已到涿郡了。” 荷香:“可要在此地留上几日?” 江陵:“都可。” 待马车进城,三人便自离队。 这一路来,因有镖师护卫,确是少了许多麻烦。 往这西南一路,难民也是不少。 可路上,江陵未受其扰。反而有晴霜捏肩,荷香捶腿,好生愉快。 稍不留神,便就到了涿郡。 晴霜自下车来就显拘谨,跟在江陵身边,寸步不敢偏离。 江陵知她首次离乡,如今身心全系于他,说不得是有几分惶恐与不安在心里。 当即,将她柔荑轻握,轻声道:“差不多已到午时了,想吃些甚么?” 晴霜手被握住,心里稍安,也柔声回道:“公子决定就好,晴霜……都可以的。” 江陵撩开她耳畔鬓发,微笑道:“跟我南下,可有后悔?” 晴霜抬头看他,飞快摇头:“晴霜不悔。” 随后又垂下头:“只是……公子霸道,未让晴霜有收拾行礼的机会。” 江陵笑道:“这有何妨?少些甚么,待会让荷香陪你去采买便是,在京城这段时间,别的收获没有,但这银钱,可以说差不多用不完了。” 说着,他想起一事,从衣袖里一掏,便如变戏法般拿出一个锦盒来。 这锦盒里正是装着一套首饰。 在上林天域送给织女云裳一套后,还剩下最后五套。 这每一套的款式都有不同。 “这个送你,荷香有一套,你也少不了。” 晴霜打开锦盒,见里边的首饰精致而绝美,她确是曾在荷香房里见过类似款式。 那时心中羡慕不已,同时也自卑非常。因她家里的所有首饰加起来,也难比其一。 如今,自己也获得一套,欣喜之余又生感动。 “谢公子。” 江陵:“你戴着,应是漂亮的,可别学荷香那傻丫头,给了她,都舍不得戴。” 晴霜将锦盒捧在怀里,吃吃一笑。 这般精细而漂亮的首饰,别说荷香,便是她,也会舍不得轻易佩戴。 此时街上人来往去,也算热闹。 有一老者,背着两个木箱,一路敲着铁块叮叮当当。 口里说着修伞补锅,另有卖刀磨剪子之口号。 擦肩而过时,老者往江陵五官,而驻足。 忽放下担子,说起话来:“小郎君,刚从外地来?” 江陵:“正是。” 老者:“可要买刀?” 看着他那木箱子边挂着的菜刀,江陵却没这般需要。 但念着老人家生活不易,买上一把,也是无妨。 江陵也不问价钱,就与荷香说道:“荷香,给钱。” “噢。” 作为先生的钱袋子,荷香立马掏出小荷包,问老人家多少钱。 老者微微一笑,从木箱子上取了一把菜刀下来,递给荷香,却摆手免了她拿钱的举动:“老朽不收钱。” 荷香一愣,不收钱? 还有这等好事? 只听老者朝天一看,徐徐道来:“风云莫测惊天变,大风起兮浮生烟。相逢即是有缘,此刀银钱三两三。老朽今日不取,日后若待朱颜改,二次相逢再收钱。” 说完,也不等荷香反应,他就挑着担子又走了。 荷香拿着荷包愣在原地,这,真的不要钱吗? 她不由看了看江陵, 江陵看着老者背影,忽然也笑了:“既然不要钱,那你就收下吧,这刀,应是把好刀。” 以法眼再看老者身影,只见他身影飘忽,如在雾里。 心说这大抵就是那传说中的赊刀人了。 寻边上的酒楼用餐, 之后,于城中稍逛。 荷香陪着晴霜去买日常所用,江陵兀自周边走走。 忽见路上一奔马袭来,夹着狂风。 路上行人,却视之不见。 奔马一跃而至,却是从行人的身上穿透而过。 马上有人,行色匆匆,穿过街道,就直入一小巷而去。 江陵看得一奇。 尾随其后,行约百步,才见得那一人一马已在一民居门前停下。 民居堂屋里,有一老妇正在涤衣。 那人牵着马,到屋外连连喊话。 却不见堂屋老妇应答。 他急将起来,将马栓在外边,跑进堂屋,却在伸手触碰下,他的身体亦从老妇身上穿透而过。 至此,他方知自己已成异物,愣在当场,于堂屋里哭泣一阵,便走出堂屋,骑马又要离去。 江陵观他行色匆匆,就忽问了声话:“壮士何往?” 骑马人刚走几步,忽然勒住麻绳:“你能瞧见我?” 江陵:“壮士已成阴物,却还能在白日行走,倒也怪事。” 骑马人却噗通从马上下来,跪倒在地,对着江陵就是三拜:“公子既能看见我,还请替我与老母传话。” 江陵:“那屋中,是你老母?” 骑马人:“正是。” 江陵:“你要传什么话?” 骑马人:“我家大哥已在青州做反,恐家中老母受人挟持,故让我回家报信,接老母离去。路上,我只觉心口一痛,不想,竟就成了这般。” 这话刚一说完,骑马人就如轻烟一样,当场消散了去。 江陵惊奇不已, 料他定是执念深重,这才亡魂归来。所托话语一出口,执念便散去,这一散,魂儿也跟着散了。 青州? 做反? 去京城前,江陵就曾听过青州徐州等地,今年反贼频出。 无想,到了如今,还有人在做反。 既受人所托,江陵也忠人之事,到那门前,喊话老妇,将话与她说了。 至于信不信,走不走,那全看老妇自己了。 再回街上,晴霜与荷香已采买而归。 便寻了客栈住下,要了上房两间。 荷香一间,江陵一间。 晴霜拎着东西跟着上楼,便习惯性要与荷香同住。 然而,在她要进荷香房时,江陵将她手儿拉住:“你睡哪边?” 晴霜一时心如鹿撞,面颊滚烫,“我……可与荷香一间。” 荷香却是懂事,嘻嘻一笑,就先把自己房门关了。 江陵一笑:“现在呢?” 晴霜咬着嘴唇,羞涩看他一眼,也不待回答,就嗯嘤一声,被江陵强行拉进了房里去。 254章 怪事频发 关上房门,晴霜羞难自恃,只在门边,不敢迈足。 江陵见之,轻轻一笑,将她横抱起来,置于床榻。 其时,晴霜面如云霞,似火焚烧,连那雪白脖颈,也染成粉色,锁骨深凹,随呼吸而起荡。 美眸如水,望了江陵两眼,终是羞赧,渐自闭上。 江陵伏下身来,于她耳边问道:“可愿?” 晴霜知他想要,紧张的声音,如泣如诉:“且请公子怜惜……” 江陵解带宽裙,须臾,便见一具绝美暖玉,羞躺于怀。 晴霜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声音柔媚:“公子……可否关帘?” 江陵看了眼床帘:“为何?” 晴霜:“尚未天黑呢。” 江陵轻笑一声,便将帘子拉来:“依你。” 在一道惊痛声里,晴霜抓着锦被,而江陵也搂着这惹人生怜的骨感美人。 自此相合。 “怎又哭了?” “是喜的!” “自此,你便真是我的人了。” “得江郎宠幸,晴霜心里欢喜的。” “那就不许哭了。” “嗯,江郎,我可这般叫你吗?” 江陵忽玩笑道:“便是叫情哥哥,也是无妨。” 晴霜闭目羞赧:“妾身姓颜,本名颜霜儿,江郎以后可唤晴霜本名。” 江陵:“原来你叫颜霜儿。” 对话之间,床儿摇荡。(省略一万字,以后置于番外篇里吧) 翌日, 晴霜起得大早, 在江陵起来时,她端着早点归来,还端来了水盆与江陵洗漱。 自昨晚一事,如今她的头发已经盘了起来。一副人妻装扮,比起以前,更添三分成熟妩媚。 江陵醒来,就躺在床上看着她。 看得久了,晴霜咬唇而羞:“江郎这般瞧着我作甚?” 江陵:“为何起这么早,你该多休息的。” 晴霜洁身自好,昨晚尚是首次,行动自是稍有不便。 “为人妇者,自要侍奉自家男人,懒惰不得。且霜儿也不想被江郎认为毫无用处而抛弃呢。” 江陵朝她招手:“过来。” 晴霜款步挪来。 忽被江陵抱于怀里,“之所以将你带走,是因为我也喜欢你的,如今你已成了我的女人,自是不会被我抛弃。以后莫要自卑自弃,我心里的晴霜,该是自信开朗一些才好。” 听着甜言,晴霜心中裹蜜,轻声作应后,方觉自己又被抱上了床去。 她又羞又怕,忙作求饶:“江郎……” 江陵却没其他动作,只将她揽在怀里:“陪我躺会儿。” “噢!” 晴霜这才稍释,如小鸟般,依在胸口。 片刻后,荷香来敲门。 晴霜匆匆起身, 开得门来,见荷香顶着两个黑眼圈进房来:“先生,今天,我们还要出去走走吗?” 一边说,一边哈欠连天。 江陵笑她:“你昨晚难道一夜没睡?” 荷香紧张否认:“没……没啊,我昨晚睡得极好呢。” 晴霜见她这样,也是忍俊不禁,分明是没睡,却要嘴硬。 江陵:“你昨晚听墙根,可是听见什么了?” 荷香一时口快:“就听见先生跟晴霜姐姐……”话说到这,忙捂住嘴巴,摇头道:“荷香甚么也没听见。” 晴霜听得一羞,忙在荷香额头戳了一下。 荷香嘻嘻一笑,窘迫之中,又有无比好奇。 那男女之事,以前段家的老嬷嬷也曾与丫鬟们说过,但说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昨晚,荷香因好奇,就在隔壁贴着耳朵在墙上,听了个囫囵,未多真切。 只知晴霜姐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真个好生奇怪。 吃完早餐,江陵就让荷香这个夜猫子在客栈补觉,本想让晴霜一并留下,可她却执意想跟着出去走走。 于是,江陵就带她于城中稍逛。 逛到双塔处, 见那涿郡双塔之上,青烟环绕。 也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在此,争相谈论。 有人说,塔生青烟,乃不祥之兆。 这天下怕是要生大事了。 也有人说,此般异象,乃是妖魔出世,预示着世道不太平。 总之,统一点,都不是甚么好事。 这般景象,不是日日都有,老人说曾在两个甲子前,这双塔就曾出过这般异象。 而那次异象之后,朝代更替,异姓王斩杀七王,定江山,命朝为永。 “这一次恐怕……” 老人不敢再言。 心里敞亮者都知道,塔生青烟,说不定这大永皇朝也将被替。 待说完青烟,周边谈论者,又说起涿郡近来怪事。 话说有一刘姓人家,近来生有一子。 那子三日便可开言,说出话来。 他说自己已历三世, 第一世为猪,被人豢养七月,主人家娶儿媳摆酒,它便死于张屠夫刀下,做了一场酒席。 第二世为狗,因抓贼人,被一锄头打在头上,就此命丧。 第三世回到阴间,阎王说是它惩罚已毕,便入轮回,再生为人。 这些话说出来,当天便将其父吓死。 其母亲,也疑他是个怪胎,最后,竟将他投入井里,淹死了。 此乃真人真事,众人说来,又惊又怪。 之后,又说开福寺旧址,有一湿地,近来也是频发怪事。 先有乞丐夜晚瞧见那儿有人吟歌起舞, 之后又有人看见那儿有兵士拼杀。 再之后,那湿地上,竟长出两根角来。 也不知是何物,凡触碰者,回去之后必生大病。 江陵听得惊奇连连,就问:“那开福寺旧址,如今还有那两根角?” 老人说:“嗐,当然有啊,那两根角啊,怪得很。不可轻碰,谁碰谁必得大病。” 从这离去,江陵带着好奇心,就与晴霜寻向了开福寺旧址。 这儿在一甲子前,曾也香火鼎盛。 后因反贼作乱,在这窝藏,就被官军一锅端了,庙也烧了。 如今仅剩破墙烂瓦几片,依稀还能瞧得出一些佛门轮廓。 在往常,这地儿,是乞丐群居之处。 但自从怪事频发,连乞丐都不往这儿来了。 江陵与晴霜到了这里,于一面石墙上,忽见一壁画。 这一见,让他倍感讶异。 因为那石墙上的壁画,与当初他在荒郊野外的古寨遗址所瞧见的【修罗地狱图】有着七分相似。 只是这画里,不是修罗地狱,而是一副遍地男女,胡乱交合的画面。 是为【合欢地狱图】! 255章 子孙满堂 合欢地狱,虽有诸多男女结合画面,但由观感而言,却是十分恐怖。 画中男子,个个面黄肌瘦,形如枯柴。 而女子,个个貌美妖艳,索取无度。地狱中满是悲鸣,有男子胯间流血,亦有男子双目惊恐,瞪得奇大。 晴霜只瞧了一眼,便羞不忍睹。 可江陵却看得仔细,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都未放过。 晴霜见他瞧得认真,稍作犹疑,就问他:“江郎,这画好生奇怪,他们明明在……做那档子事,为何每个男子都是那般恐怖相?” 江陵道:“若与女子适度云雨,那自是回味无穷,各自有益。可若是毫无节制,便是铁人,也是扛不住的。这合欢地狱,相传就是为了惩罚那些专行强姧之恶者的地方。这图里,虽有美女万千,可在这些男人眼里,却是比任何鬼怪都要恐怖。” 晴霜脸儿一红:“那……怎样才算有节制?” 江陵笑着牵起她的手:“像我们昨晚那般,就算节制了。” 将全图记下,二人前往寺院湿地。 原本那湿地之旁,曾有一井,露天而采,池水冬来送暖,夏日送凉。 后来寺庙拆毁,落石将这口井给堵了,井水四溢,渐渐也就将左近周遭浸成了湿地。 就在那湿地中央一处,两根硕大的犄角,从土壤里生长出来。 亦如灵芝,又如鹿角。 晴霜瞧得奇怪,惊讶道:“江郎,那还真有两只犄角呢。” 江陵颔首:“果真是奇了。” 丢个石头过去,砸中犄角,却撞如金石,坚硬无比。 开法眼视之,见那犄角水灵凝聚,自有一股先天灵韵。 由此而言,这应该不是邪物。 “你且边上等我。” 江陵让晴霜在干爽的阶梯上等他, 他一个人下了阶梯,走向那双犄角。 待近时,伸手就要去触碰。 晴霜忙喊一声:“江郎,不可轻碰啊。” 人人都说,这犄角邪异,凡触碰者,必生大病。 “无妨。” 江陵无惧,回话间已将手掌握于犄角之上。 刚触碰,觉极寒。 似握着百年寒冰,冻入骨髓般。 ‘这般阴寒,常人难以承受,无怪一般人碰了要生大病。’ 但于他而言,这股极寒,反觉舒适。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和聂倩互抱修行一般。 忽然,一声叹息,不知从何而起。 飘飘渺渺,若有若无。 就在恍惚之间,一道细微的话语,传于江陵耳里。 似乎,有人在求救。 江陵仔细去听,又毫无动静。 只得抓起两根犄角,以蛮力拔起。 普通人力,根本拔之不动。 他在运转元池中的灵力之后,方才将这两根犄角连根拔断。 犄角一断,一如菱角茭白,外黑而内白。 地面上渗出了些许血渍,但只眨眼,便消失得干净。 晴霜惊讶视之,见那犄角竟能双双拔断,不由问道:“江郎,这犄角,是为何物?” 江陵看着犄角上面流淌的灵韵:“我也不知。” 他心里虽有几分猜测,却也不敢轻易断定。 总觉得这犄角,无论怎么看,都有几分像龙角。 当初那赤链华游蛇化蛟东去,成蛟之后的它,头上长出来的,就是类似的犄角。 正值此时,忽有一四尺矮子,挑着木桶,由此经过。 他见江陵手里拿着那双犄角,又惊又怕,忙放下木桶,走过来,嘴里咿咿呀呀,双手不断比划。 原来是个哑巴! 吐不出话,就以手势不停地示意。 大抵的意思,就是那犄角是不祥之物,想让江陵丢了它,别拿在手里。 “无妨。”江陵用布将它包裹,然后就收了起来。 哑巴见他不听善言,只得摇头作罢。 随后他到寺庙外院某处,掀开一块木板,就从里面打起水来。 原来那下面,有一口水池,里面蓄了不少的水。 在哑巴打水的时候,寺庙前边亦有乡民三三两两,都是挑着木桶而来,看样子也是要来这里打水的。 更凑巧的是,这些人里,有一个还正是江陵所住的那家客栈伙计。 他推着一板车过来,上面放了两个颇大的水桶。 江陵见了他,就招呼了一声。 那伙计倒也认得他,因江陵衣着光鲜,还带了两个美貌女子,很难让人不生印象。 “嘿,客官你怎在此?” “听闻这边有些怪事,就来瞧瞧。” 伙计听他是猎奇而来,忙摇头,劝道:“此地虽有些奇事,但客官,听我一句劝,这破庙邪乎,那后院能不去,尽量别去。” 江陵只笑笑问他:“小二哥怎跑这么老远来打水?” 伙计看着前边很多人在排队,也干脆停下歇息:“嗐,这不是闹旱灾嘛,自两年前开始这涿郡一带,就少雨。一开始,边上还有一条河,总不至于没水用。可半年前,那河水也干了。如今啊,也就这开福寺旧址这儿有水。 但这水啊,也是蓄的,就这一池子,每日还得按时按点来抢水,若是慢了,还打不到水。” 江陵甚为惊异,来涿郡之前,他可没看出这涿郡竟这般缺水。 伙计似也看出他心中所疑,就道:“涿郡自缺水之后,官府也想了些办法,从远处调水过来。这远处调来的水,寻常使用不成问题。可咱这些开客栈酒馆的,自然得用些好水。” 哑巴这时挑了一桶水过来,到了江陵这边,他特意停下,用了个葫芦瓢舀了一碗水递给晴霜。 晴霜没有接受,还往江陵身边靠近了两步。 伙计见了,就笑着说道:“客官不用怕,这哑巴没有恶意,就是心善。他呀,本来也不是这的人,应是从某处逃难至此。到了涿郡,遇上干旱,路上差点渴死。是一妇人倒了一碗水给他,他由此记恩。以至于从那以后,他只要看见女的,就都当成活菩萨一般,都会敬水相谢。谁要是不喝他的水呀,他还会伤心好些天呢。” 原来是这么个淳朴人。 晴霜听了之后,也不忍拒这淳朴乡民的一番好意,就接了水,礼貌性地尝了一口。 哑巴这才高兴起来,收了瓢后,就挑着一担水走了。 伙计忽眨眨眼,还对江陵说道:“说起来啊,这哑巴就住在寺庙后边山上,许是心善的缘故,大伙儿还给他起了个送子罗汉的名儿。” 江陵:“送子罗汉?十八罗汉里,好像不曾有个送子罗汉?” 伙计哈哈一笑:“其实就是因为这哑巴自带天运,喝了他的水的女子,都会很快怀孕,而且大概率都会生儿子。所以啊,能被他送水的女子,一般都是幸运的。客官以后若是多带夫人来这与哑巴碰上几次,说不得就会子孙满堂啊。” 256章 晴霜:白天呢 喝了他的水,很快就会怀孕? 这在古人听来,确是个幸事。 可在江陵听来,却大觉膈应。 “真的假的,有那般灵验?” 伙计道:“那可不,越是年轻女子越是灵验。如今这十里八乡的,都知此事。不少隔壁县的,为了此事还特地大老远跑过来呢。” 晴霜听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羞涩之中略带甜意。 心中想着,若能为江郎生下一男半女,那也确是好事呢。 随意又说了几句,排到伙计打水,就各自去了。 江陵带晴霜下山时,晴霜仍心不在焉般。 “想什么呢?” 晴霜嫣然笑道:“霜儿想着若是那小二哥说的是真的,那也真是好事呢。” 江陵:“甚么真的不真的,以后这等言论,听听便好,不必信以为真。更不要轻信他人,方才那哑巴递水,你若不想喝,也完全可以拒绝的。” 晴霜臻首一垂:“江郎可是不喜?” 江陵知她误会,就牵她手腕,解释道:“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记得之前在京城的邋遢道人?” 晴霜小脸一白,点了点头。 自上次一事,她是再不敢让人卜卦算命了。 江陵:“不过,有我在身边的时候,倒是无妨。若是你与荷香在时,那就不得不谨慎一些。” 晴霜:“嗯。” 江陵见她兴致不高,笑问道:“霜儿是想给我怀个孩子?” 晴霜面红如血,却也勇敢,再次轻嗯了声。 “霜儿听烟雨阁的妈妈还有孙大娘都说过,女人最大的责任便是给自己的男人传下香火。所以……” 江陵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笑了笑,在她鼻子上轻点了一下:“这种事,可不能求别人,若真想要孩子,那今晚再努力便是。” “啊……” 晴霜想起昨夜事,愈发羞人,今日行走虽可,但也稍有不便。 可若今晚再如昨夜那般…… 江陵笑着在她耳旁轻问:“可还疼?” 晴霜耳垂滚烫,又麻又痒,连连摇头,而后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江陵拿出一枚长生界的桃子递给她:“这颗小桃,吃下去,便不会再疼了。” 晴霜好奇地看着这颗小桃,吃吃笑了:“如今桃花刚开,江郎不知从哪摘了桃来。” 放入嘴里,轻轻嚼动,桃儿无核,个头虽小,却果脆香甜。 这颗桃子吃了不到须臾, 这行走之间,效果那是立竿见影。 昨晚残留的那撕裂之痛,走着走着,就消失无踪。 晴霜惊讶无比,拉着江陵衣袖:“江郎,霜儿……果真不疼了呢。” 江陵:“那今晚可要继续?” 晴霜羞难自恃:“都听江郎的。” 二人谈笑而去, 却并没发现见开福寺旧址的高崖上,此时那四尺哑巴远远眺望,瞅着晴霜走步时的身姿,他咧开的嘴角,涎液肆滴。 下了山,另逛他处,也果见四处缺水。许多农田,微有干裂,稻麦挂果零零散散。 相比后世一亩农田,可产稻近千斤。放在如今,一亩之地,能产稻百余斤,已算丰收。 在这般产量下,天气就尤为重要。 回到城里,不少官军至此,从民户里抓了不少老人妇孺出来。 说是反贼家属,三族不留。 经官军这一闹,涿郡城里人心惶惶,但有嫌疑者,都被抓来问话。 江陵绕开官军,回到客栈,荷香还未睡醒。 因外边生乱,到了客栈,就不好再出去了。 与晴霜回到房里,江陵再将佳人抱起,置于床榻,解去腰间束带。 晴霜含羞带涩,“江郎……尚是白天呢。” 江陵伏于她身上:“白天便不行么?” 晴霜怎会说不行?轻闭双眼,声如幽诉:“江郎……床帘。” 床帘拉上,便作摇晃。 到天色擦黑时,荷香终于醒来了。 揉着眼睛到隔壁房来,见江陵在桌上作画,而晴霜则在一旁帮着研墨。 她站在一旁醒神了几秒:“先生,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江陵笑着说道:“待会又要睡觉了。” “啊?”荷香挠挠头:“可我刚醒啊。” 江陵:“若是睡不着,今晚可以继续熬夜。” 晴霜在一旁噗嗤发笑,也忙去让伙计将餐点送到房里来。 荷香飞快摇头:“我再也不要熬夜了。” 跑到桌边,看江陵的画作,才看了一眼,就捂着眼睛惊呼起来。 可惊呼了之后,手指分岔,又露出眼睛来,偷偷观看。 只见那画上,分明是男男女女,在做着一些羞人的事情。 她赶紧走开几步,不再去看。 晴霜一旁偷笑,荷香则用手指刮了刮脸,似在说晴霜姐姐不怕羞。 晴霜只温婉笑着,也回了她一个眼神——你小孩子懂甚么? 荷香不服,我才不小呢! 当初在段家当丫鬟的时候,老嬷嬷明明也拿出类似的书画教过她们的。 但一想到自己年龄确是还小,不由嘟起嘴来,闷闷不乐。 江陵这边,一面回忆一面作画,将今日所见之壁画,完全画了出来。又将一些缺失的,也按照自己所想,稍作补全。 此画一成,立即就有一股魔性流淌其上。 江陵让晴霜和荷香都不得观看,等墨迹一干,他就收了起来。 之后,三人在房里用餐,一直聊到戌时。 荷香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房间。 江陵则又将晴霜抱上床榻。 二人咫尺相望,江陵只觉晴霜吐息如兰,便与她说道:“霜儿,你的气息好香。” 晴霜心中如蜜,也首次主动吻向情郎。 却在这霎那间, 她们两人,都觉一阵恍惚。 江陵双目晕眩,如坠无底深渊,意识飘乎,如醉酒一般。 晴霜身子火热,业已动情,可意识迷离,似渐失自我。 江陵觉察不对,又取一桃,置于嘴里。 咬了一口,神觉瞬间清醒。 然而,此时房内忽然阴气袭来。 他抱着晴霜,就干脆装着躺于一旁。 须臾之后,房门被风吹开,一个四尺矮子笑着进房来。 轻掩房门,他到床前,看着一条雪白的藕臂,从床帘里半露出来,忍不住便用手指轻抚而去。 要顺着这白皙的手臂,一路往上,摸那曼妙身姿。 然而,就在他刚碰到那白皙手臂时,一道橙光似乎罩在那白皙藕臂之上,冷不丁就将他手指弹震开来。 江陵虚眯双眼,看见晴霜玉颈之上,那块护身符在隐隐发光。 此物设有禁法,一旦有邪祟侵体,防护自张。 如今看来,这东西做的还是不错。 四尺矮子轻咦一声,似不甘心,忽然伸手入帘,就想直接摸向女子。 也在这刹那之间,床内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忽然抓来,扣住他的手腕,紧如铁箍,将他牢牢攥住。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送子罗汉?” 257章 采取元阴 前一秒江陵扣住那矮子的手腕,下一秒那矮子就全身瘫软,直接往地上倒了下去。 晴霜身子滚烫神智迷离,房间弄出偌大动静,她也毫无反应。 江陵只得将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半个桃子,喂进她的嘴里,随着一阵轻嚼,药力发散,她也从迷离当中清醒了过来。 借着房间的烛灯,她透过床帘,也是赫然看到地上躺着的四尺矮子,吓得直往江陵怀里缩去。 “不怕,你且将衣裳穿好。” 江陵走下床来,将帘子拉好。 然后探那矮子脉搏, 却在一摸之下,矮子身体冰冰凉凉,这分明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死了已经有好几日的尸体了。 除了尚未发臭,各种机能都已达到死亡标准。 须知,方才这矮子明明是自己走进来的,还想对晴霜做出不轨之事。 仅仅是被江陵抓住了手腕,一瞬之间,他就从活人变成了死人。 为了不让晴霜再受惊吓,他扯来一块桌布,将死尸遮盖起来。 晴霜穿好衣裳后,从床上下来,依偎在江陵身边,又惊又怕:“江郎,怎会是他……” 这矮子,正是白天给她递水的那哑巴。 江陵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如今这世道,人心崩坏,没那么多善举,出门在外,切记莫要轻信他人。” 晴霜点点头,这也算是第二次教训了,也至此,心中决定以后类似之事,她绝对不会再做半点搭理。 晴霜:“江郎,那他,怎办才好?” 江陵:“我来处理就是,今晚你且与荷香一块睡罢。” “噢。”晴霜很懂事,不多问,略作收拾,就去了隔壁。 待晴霜一走,那之前带回来放在桌子上的两只犄角,此时竟也渐渐冒出一股青烟来。 青烟凝聚成蝾螈状,也是口吐人言,说出话来:“晚生见过上仙。” 江陵:“你是谁?” 蝾螈:“晚生本为一山之神,遭了迫害,如今受囚于开福寺旧址,今日被上仙折断龙角,费尽心力托了一缕神念。此时现身,也别无他意,只想请上仙助晚生脱困。若晚生能脱出囚牢,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这角,果然是龙角。 江陵:“龙角?你已化龙?” 蝾螈:“三年前,有幸化龙,却在劫后受扰,又遭暗算。未能破空而去,全因一猪婆子暗下黑手,这几年来,晚生被囚禁地下,日日被夺精血,眼看一身道果都要被它窃取,今日幸得上仙邂逅。还请上仙怜悯则个。” 江陵曾亲见赤链华游蛇渡劫东去, 在化蛟的那一刻,确实它是相当虚弱的。 而那会儿,有不少妖兽在周边环伺,就是想侵占它的道果。 但它还算幸运,最终是成功地化蛟东去了。 可这条蝾螈,就没那么幸运,就被人成功暗算,还被囚禁了起来。 江陵:“何谓猪婆子?” 蝾螈:“便是一条猪婆龙。” “这名哑巴便是它的爪牙,平日擅以淫泉赠予妇人,其目的,却是采阴补阳,以供给那条猪婆龙滋养。到如今,受其侵犯者,已不下百数。” 江陵:“为何他是死的?” 蝾螈:“这哑巴死了有好几年了,全凭猪婆龙一口阳气,让他状如活人。此外,这哑巴还不止一个。” 江陵:“哑巴不止一个?” 蝾螈:“这也是那猪婆龙的能耐,一个哑巴,被它变成七个哑巴,一到夜晚,这七个哑巴就各自行动,为它办事。如今,随着猪婆龙的道行愈发高升,这涿郡四地,受它阳气相冲,也愈发干旱。这几年来,也是苦了乡民,田地少产,交了租子,等若颗粒无收。” 江陵:“你要我如何帮你?” 蝾螈:“只须上仙某日掘开开福寺旧址的水井,找到晚生,拔掉晚上身上的三根铁钉,如此晚上自可脱困。” “你在水井之下?” “是也。” “你三年前被暗害,也就是说已经被困了三年?这三年里,为何不让其他人帮你?” 蝾螈:“非是不想,而是所碰见之人,少有能有上仙这般能耐的。且晚生积蓄这一缕神念,也相当不易。说不了几句话,这道念力又快散了。” 这才说了几句话,果然青烟转淡,马上就要消散了。 江陵:“由此说来,便是缘分了。也罢,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待明日,且让人掘开古井,放你出来便是。” 蝾螈:“不可,明日不可。” 江陵:“为何?” 蝾螈道:“井下水脉四通,一旦打草惊蛇,非但救不了,那猪婆龙甚至还会将晚生转挪他处。” 江陵:“那要如何?” 蝾螈又道:“九日之后,黄河伯办寿,它会离开半日,前往祝寿。那日挖掘,才是时机……” 话未说完,青烟化为一丝,随着气流摇荡,说散就散了。 黄河伯,又叫黄河水伯,与一般的河神不同。 它能执掌整条黄河水脉的力量,且受一河沿岸之香火,其地位,传说不下海中龙王。 九日之后,它竟要办寿? 那猪婆龙前往祝寿,大抵也是想巴结关系。 不过…… ‘黄河水伯?如今,不就是那只老鳖么?’ 曾在津门港,江陵救过黄河龙女。也是她说,家臣欺主,如今黄河被那老鳖霸占。 ‘呵,这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扯不开这份因果,又绕到一起了。’ 以乾坤袋将矮子的尸体收了,带出客栈,就寻了个偏僻地方,埋了。 却是刚入土,那矮子居然又在土里动了起来。 手脚动摇了几下,就从土里自己爬出来,然后如机械般,自己朝大街上离去,要回山。 江陵将他拦住,他也毫无意识,只知绕开,继续回山。 在确定他身上无魂,真个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江陵这才未做阻拦。放了它离去。 跟着他一直走到那开福寺旧址山下,它就在一石碑边稍作等候。 未几,又有几道身影从东西方向走来,跟它长的一模一样,真个是有七个矮子。 与它不同的是,另外那六个矮子小腹隐隐发光。 江陵开启法眼,一看之下,才看出它们小腹之中聚集着一股元阴之气,那是从女人身上夺取而来的。 果真是采女人之阴,要回山上给那猪婆龙补己之阳。 258章 五雷共击 回到客栈,之后,连住了八日。 到了第九日,天色阴,江陵个人外出,重上开福寺旧址,果见这边今日有了异样。 那原本每日供人打水的水池,今日竟是空空如也。 且寺庙上面的湿地,今日也是异常干旱,地面都生了裂纹。 早起打水者,都是败兴而归。 江陵到了后边湿地,忽撒豆成兵。 但凡与他交手过的人,旦有秘术,都会很快被他学会。 撒下六颗黄豆,落在地上,白烟一冒,果真化成了六个甲胄护卫。 此法皆灵力所化,六个甲胄一举一动,皆会损耗元池灵力。 ‘总的来说,这撒豆成兵,也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 灵力损耗得厉害,但召唤出来的甲胄护卫,也不见得有多强大。 仅仅是看着唬人罢了。 “搬!” 江陵一声令下,六个甲胄护卫立刻就开始动手,将覆盖在古井上面的石头一个个搬开。 六人动手,速度倒也不慢。 只是搬了一会儿,那哑巴就从山上下来,他面色煞白,手里拿了一把猎叉,照着那六个护卫就要刺来。 江陵见了,陡喝一声:“区区死物,焉敢放肆?” 只一声罢,手拿猎叉的哑巴竟然当场双目翻白,栽倒了下去。 哑巴本为死人,却因猪婆龙渡了一口阳气,尚不知死。 此时被江陵一口点破,他活念动摇,便再站不起来。 片刻之后,古井里的石头全被搬出,江陵朝里边看去,竟有一股腐败之臭。 井下尽是淤泥, 他从上面跳了下去,见下面竟也宽敞,四四方方,倒也偌大。 较里面的一面墙上,贴有一物,注目观之。 才见有一巨大蝾螈,身体干瘪,脑袋上、脊椎上、尾巴上,各插一铁钉,将它死死钉在墙上。 且蝾螈身体干枯,不像活物,反而像是死了许久的标本。 “这就是你的法身?” 江陵问了一声, 可蝾螈却无有应答。 直至他将蝾螈尾巴上的铁钉摘掉, 只霎那间,那干瘪的蝾螈竟然就睁开了琥珀色的竖瞳双眼。 待到它脊椎上的那根铁钉再被拔除, 也在骤然之间,这干涸的古井,忽然从四面八方,再度涌出了水来。 同一时间,两年多未曾见过雨水的涿郡之地,忽然狂风四起,天上卷起了乌云。 有一种暴雨将临的迹象。 江陵心说龙到底是龙,哪怕被虐待成这个样子,一旦打开封禁,它仍能呼风唤雨,主宰一方。 当江陵抓住最后一颗铁钉, 那蝾螈的身体也在瞬间暴涨了十倍有余,从一开始丈许长短的蝾螈,骤然变成了七八米长的蛟龙。 最后一颗铁钉拔除之后, 蛟龙引颈而吼, 刹那间,古井当中泉水涌动,从四方奔流出来。 外界,也稀里哗啦终于下雨。 隔着老远,江陵亦能听到涿郡城里,万众欢呼,喜迎降雨。 “多谢上仙搭救!” 蛟龙张牙舞爪从古井爬出去,迎着狂风,就飞上了百丈云霄。 云层里雷鸣电闪,蛟龙吞云吐雾,身体鼓胀的速度非常之快,此时,已经从七八米长到了十二三米。 这种蜕变,在当初它度过化蛟劫的时候,如能平稳度过,在当初就能化为完全体。 此时,迟来的蜕变,也终于在云层里,受那雷雨滋养,重新激活残躯,迎来二次蜕变。 大雨倾盆而下,江陵立于雨中,滴水不沾。 双目长望天空,始才发现,万物成蛟,这进化之后,亦有莫大区别。 当初那条赤链华游蛇化蛟之后,乃为水蛟,即刻化蛟而走。 可眼前这条蛟龙,竟能腾云驾雾,吞吐雷电。 可见命有五行,变有千般,各不相一。 雷鸣轰轰, 忽然大地开始震动, 江陵刚从井里出来就见那古井当中原本冒出来的水,突然之间又干涸了下去。 与此同时,古井下面的石壁裂开,一头巨物爬将出来。 它的身体也是巨大,长达十米,虽不是蛟,却也近蛟。 头颅硕大,尾巴颀长,身躯皮厚,尽为鳞甲,腹部滚圆,庞大无比。 正为【猪婆龙】也! 这老巢一有动静,它就生出觉察,于祝寿的半途之中,匆匆赶回。 到了老巢,终是慢了一步。 那条被他囚禁了三年之久的蛟龙已脱出囚牢,飞上了九天。 此时,它暴怒不已,抬起头来,朝天怒吼,发出咕咕咕的古怪叫声,震耳欲聋。 而天上,蛟龙也是怒吼,于云层之中张牙舞爪,吞吐雷电,双目散有精光。 猪婆龙盯它几眼, 忽是一跃而起,也是冲上云端,与那蛟龙缠斗一起。 蛟龙虽已脱困,可被囚禁三年,失了诸多精血,身体尚虚。短时间内,恢复不来。 雷云之中,只消片刻,果然就分出高下。 体形硕大的猪婆龙压着蛟龙,一口咬住其脖颈,身体扭转而翻滚,锋利的牙齿咬得蛟龙血流涔涔。 蛟龙身发雷电,侵袭着猪婆龙。 可猪婆龙皮糙肉厚,好似与那雷电免疫一般,并不畏惧。 暴雨不停,天昏地暗。 江陵只袖手而观,不做插足。 两头巨物争斗之中,忽从天而降,坠落山头。 撞得巨石开裂,大地动摇。 处于劣势的蛟龙忽将猪婆龙浑身缠绕,死死紧扣,于雷雨之中冲天而起。 轰隆~ 恰时,天雷落下,被蛟龙全部接纳。 天雷之威,非同小可。 它成蛟之身,尚可承受。 可猪婆龙虽有威能,却仍惧天威。 蛟龙放的雷电,电量有限,与它无伤。 可这天雷之电,远胜其百倍不止。 一雷之下,猪婆龙皮开肉绽,瞬间就松了口。 它拽着蛟龙要拖到地下去,可蛟龙拼死往上,继续往天上飞腾。 其时,又有一道天雷落下。 蛟龙与猪婆龙同时遭受,二者均伤。 猪婆龙身上皮甲开裂,血流不止,连森白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蛟龙也浑身是伤,鳞片掉落不少,甚是狼狈。 眼看第三道雷电,又即将落下。 猪婆龙忽然推开蛟龙,就要往地下钻去。 蛟龙体虚无法阻止,自身也往山间溪谷藏去。 方才那两道天雷,哪怕是它们二者分摊,也都使本身受了重伤。 倘若再来承受一道,便是不死,所剩的气也将不多了。 猪婆龙做出权衡,就要从原路遁走。 刚近井口,瞧见一个人类站于井边,甚为碍眼,它伸出一爪子,就朝江陵拍打而去。 江陵迎之,忽念道:“汝,当五雷共击之。” 话刚出口,天空一阵煞白。 刹那之间,黑色的云霄同时落下五道电闪,聚集而下,共落在猪婆龙身上。 它庞大的身体尚在半空,顿时击落,皮开肉绽,四分五裂,奔腾的血液倾洒了满地都是。 259章 作乱 猪婆龙的身体碎裂,喷洒出来的血液,滚烫如浆,散发着阵阵热气。 ‘它若化蛟,定为火蛟,这一身血肉燥热至极,但于虚弱者而言,也算大补之物。’ 十米长躯,江陵未将浪费,以乾坤袋纳之,转眼便作不见。 藏身在溪谷里的蛟龙,望见这幕,惊惧非常,只远远朝江陵顿首,就忽而长飞而去。 它所飞方向,虚影幻化,九天之中似有山泽交替。 江陵知道那是天门海市,一旦穿过,便会进入另一重世界。 只是三十三重天,也不知它飞去的是哪一重。 暴雨肆虐未止, 地上血迹,只须臾,便冲刷了干净。 江陵回到客栈,却是之后一连三日,都是大雨。 原本干涸的河流,也开始有洪水奔淌。 其原因便是,这边水脉主来于开福寺后边的一道山脉。 在猪婆龙占据龙巢后,它命为火,便阻断了水脉流向。以至于让涿郡一带,干涸三年。 如今龙巢离了猪婆龙阻断,那过往积蓄的水脉自是压制不住,奔腾而出,让整个涿郡又恢复了以往状态。 大雨期间,出不得门,只好客栈待着。 江陵这边有两女相伴,倒也不算寂寞,闲来有荷香揉肩,晴霜抚琴,也是乐得享受。 又三日, 从南边来了一群丘八。 吃了败仗过来,一入城里,就火气颇大。 联合本地衙门,再一次,进行全民清扫,要抓捕反贼同伙。 一时间,城里又是鸡飞狗跳。 不少人被强行抓捕。 江陵所住的客栈,也被搜查了三次。 幸得客栈老板有些情面,居客只要肯给点钱财,大抵都能免去嫌疑。 只是钱财来得容易,那些丘八便易上瘾,一连三日,来搜了三次,每次至少须得交上一两银子,方可罢休。 交不出钱来的,都当疑犯,被强行抓走。 第四日, 客栈老板也看不过眼,便私下里通知住客,若能离去,最好早早离去。 那些丘八似这般贪婪,定还会不作罢休。 有一些客人若与本地官员、衙差相熟的,倒还罢了。 似江陵这般外地来的,还有一些本地无背景的,正是他们贪婪的对象。 这日雨停, 同客栈有十三人决定离去。 江陵、晴霜、荷香皆在此列。 因本地动荡,查得严格,车马驿馆也不接生意。 要离开涿郡,只能步行而去。 出了大街,外面零零散散,要走的人还不少。 有的往京城去, 有的往东南方向的明阳州去。 那明阳州位于青徐之间,为世家门阀多聚之地,无论哪一朝,此地相对都为太平。 江陵做好决定,欲下明阳州。 此去明阳,结伙有六十余人。 结队而出城门时,守卫却是再次刁难。 拦门而不许出, 每一个想走的人,必须查验身份,若是清白,方可离去。 人人皆知,哪有什么清白不清白,无非就是要钱。 有钱就清白,无钱就不清白。 大多民众皆是穷困,哪里能三番讨钱? 拿不出钱的,当场被扣留。 有一对兄妹走在前边,就因拿不出钱来,其妹被扣,其兄被轰走。 兄妹被强行分离,其兄怒不可遏,骂他们这些当差的与土匪何异? 这话一出,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彻底点燃了守卫的脾气。 有人拔出刀来,箭步冲上,一刀就捅进了那兄长的肚子。 守卫冷声喝道:“我看他就是反贼同伙,想着要给反贼报信,这般贼子,自当杀无赦。” 其妹哭喊,几欲断魂。被守卫强行带下,囚禁起来。 一言不合就闹了人命,搅得人心惶惶。 后边排队者,胆怯的只得乖乖交钱。 而这交钱,也因人而异。 穿着光鲜者,则多交;瞧着贫困的,则少交。反正不管穷富,左右都是要交。 有实在交不出,却又想走的,基本都是被抓将起来,以反贼同伙罪论处。 后面的人瞧这情形,忽有几人私语几句,便悄摸上前。 江陵见他们各自贴近那些守卫, 就在守卫收钱无备时,忽然出手,将守卫扑倒。 为首者大喊一声:“贼兵贪婪,索取无度。拿不出钱来是个死,反了他们也是死。既然如此,要死也是他们先死,有卵子的,是爷们的,都别看着,这些贼兵与匪徒无异,杀之何妨?” 这话一喊,倒也激起了人群里一些血勇之辈。 有先前那对兄妹的例子在,众人皆知,拿不出钱来定没个好下场。即便拿得出钱的,也咽不下这口气。 登时,他们一拥而上,没有武器就捡起地上石块,往那守卫头上砸去。 众人动手力量大,七八个守卫只在顷刻间就被打得浑身是血,无一活口。 城门被强行推开, 那几个带头动手的人,高喊一声,就率先出了城门,往南而去。 江陵带着两女紧随其后,也一起出了城门。 这般事态的发生,他若旁观一般。可晴霜和荷香却是瞧得心惊胆战。 之前官军杀人,就已让她们惊骇不已。 当这些平民奋起反杀,她们更是瞠目结舌。 敢杀官军,这与造反何异? 且这还是在城门口,杀了守卫,就凭两条腿,难不成还真跑得掉? 但守卫死都死了,这会儿即便不走,以那些丘八的劣性,也不会轻易放过方才在场的任何一人。 因此眼下只能走,而且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城内的官军,不出意外,马上就会追来。 出了城的人,一部分跑向京城方向。另一部分则四散逃窜,慌不择路。 “江郎,我们走哪边?” 若往京城,百余里的路程,虽是远了些,可若到了京城,天子脚下,谅这些丘八也不敢造次。 可若往南边去,这一路,却是不太好走。 虽说明阳州那一片也较为安定,可去明阳州这一路,谁知道会不会太平? 江陵:“既决定去明阳州,那就往南便是。” 晴霜和荷香慌慌张张,就如首次出远门的小孩一般,跟在他身边,寸步不敢远离。 江陵:“不用怕,任凭官军凶狠,于我们是无碍的。” 恰时,城内的官军还真就追出来了。 先是骑兵开道,愤怒的马蹄声,震得大地都的轻颤。 两条腿的人,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生? 官军一追出来,就照着外面散逃之人,逐个击杀。 晴霜与荷香看着一颗颗人头飞起,吓得惊叫连连。 眼看有一队骑兵也要往他们这边奔来,却见江陵只轻念法咒,挥动衣袖,在身前一荡。 然后那队骑兵竟就将他们当成了透明人一样,错身而去,视若无睹。 ------题外话------ 早上好呢! 260章 齐人之福 马蹄高越而起,骑兵队伍里的一匹马,也正因为看不见江陵他们三人,冲过来后,正要撞上他们。 而江陵一道言出法随,喊了一声停。 那疾若闪电的奔马刹那间收住去势,而骑在马背上的丘八,稳不住身体,被偌大的惯性强行给甩下了马背去。 江陵拉过马绳,旁若无人地带着晴霜与荷香一起骑了上去。 晴霜就坐于他怀里,荷香在后边搂着他的腰,就这般,三人同乘一骑。 因他施了【魇祷之术】,障眼法下,马儿归他之后,也是在那些骑兵的眼中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摔下马的丘八,见这么邪门的事大白天就发生了。一时吓得脸白,忙喊有鬼。 其余人倒是没注意到他,提着刀只漫山遍野追杀逃走的平民。 因人数众多,江陵可管不了那多闲事,临走前,只对着地面吹了一口气。 登时,风沙卷起,搅得尘土飞扬,短暂地拖慢了骑兵的速度。 这也是他仅能为这些平民所做的事了。 为了眼不见为净,马儿刚走出几步,他就扭动手上黑色指环。 一霎那后,他这边连人带马,就从十余里外竹林里破空而出。 马儿一阵惊慌,四蹄落地,一阵飞奔狂驰。 晴霜与荷香也惊骇莫名,尽管她们不知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可这空间环境的转换,她们却是亲眼所见,都是看得真切的。 “江郎……” 反应最大的,自是晴霜了。心儿噗通狂跳,靠在江陵怀中,一动也不敢乱动。 荷香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终是心中有底,慢慢也就明白了过来。 也不待江陵出声,荷香忽然牵住晴霜的小手,一脸骄傲地说道:“晴霜姐姐,不用怕的呢,我们家先生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哦。” 神仙一般的人物? 晴霜嗅着男子气息就在咫尺,心神一阵摇荡。 荷香说的话,江陵既未否认,大抵是差不离了。 江陵忽将她搂紧三分,柔声问她:“霜儿可是怕了?” 晴霜摇摇头:“在江郎身边,霜儿不怕的。” 江陵:“怕也正常,但只要有我在,总归是伤不到你们的。” 听了这话,晴霜心里甚觉安稳,只是一回想到之前城门口的死尸,还是有些结结巴巴:“方才……死了好些人呢……” 江陵道:“每个人,皆自有命数,这个世道若再这么下去,未来死的人,还将更多。今日所见,或也早就是他们命中注定,因此也不必感慨。有些人,活着未必是好;死了也未必不好。” 晴霜虽有几分怜悯,却也并未滥发好心。只是薄凉的世道,让她有了几分感同身受,不禁叹道:“若是霜儿未碰见江郎,怕是也如草芥一般,不知凋零如何了。” 江陵一笑,心中却叹。 如果当初在京城二人未遇,晴霜也未必会凋零几何。但若想得一生幸福,那自是绝难的。 大抵的结局,或是郁郁而终了。 不出五里,雨又下来。 途遇一古庙,江陵停将下来。 将马儿牵入院子,栓在木桩上。 领着二女进庙,换了淋湿的外衣。 荷香蹲在门口,望着屋檐上滴下来如珠子一般的雨滴:“啊,好大的雨,这一下雨,又走不得了。” 江陵看着这荒郊野外,静雨连绵,反觉有几分诗意:“走不得,那就留下。” 说着,他拿出乾坤袋,倒出不少东西。 桌椅床凳,应有尽有。 还有一把黑色大伞,在庙里撑开,隔绝了屋檐破洞里漏下来的雨水。 他坐在椅子上,将琴递给晴霜,晴霜也心无挂碍,接过琴,就为他弹奏起来。 荷香见他们这般随遇而安,忽也觉得颇有乐趣。 便在一旁搭灶烧水, “先生,我给你烧壶茶,再做些甜点吧。” “好。” 若是普通人家,有女人有丫鬟,齐人之福也莫过于此了。 个把时辰之后, 古庙之外,忽有人来。 一身泥浆,还缠带不少荆棘,显然是在山里慌不择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这人年纪不大,二十四五的样子,体格也算健壮。 他左手提着一把朴刀,走到庙门前,就身体一阵摇晃,忽然就往地上栽倒了下去。 荷香与晴霜忙退到江陵身边, 而江陵观那人,见他背后有着一条不下一尺的刀伤。 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他一路走来的地方,血液都流成了一条红线。 仔细看他几眼,江陵忽也认出这人也是之前从涿郡城里跑出来的平民之一。 他背上的伤,应是官军所为。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咬着牙跑脱官军的追杀,来到了这里,不得不说此人的命,确是很硬。 晴霜与荷香此时都看着江陵,似乎想问,要不要帮帮此人。 江陵却道:“不急,要救也要看他值不值得救,且待他醒来再说。” 两女噢了一声,就坐在他边上等候。 那男子昏迷了个把时辰后,也果真是醒转了过来。 其时,荷香的甜点也已做好。 三人皆在品尝。 看着男子醒来,两女避于一屏风之后,并不直面相见。 那男子稍有知觉后,见这里竟有三人,也误将此地当成是他人私宅,虚弱声道:“抱歉,冒昧打搅,万勿见怪。” 江陵见他颇知礼貌,也就端了一碗甜点与他:“相逢便是缘分,你也无须客气。” 男子似也是真饿了,看到甜点端来,他直接接过,只三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江陵见他目光盯着锅看,就问他:“可还要?” 男子点头,也不作态。 江陵就又与他舀了一碗。 第二碗端去,这人又是三两口就吃了个精光。 见他还未饱腹,江陵也干脆将锅端来与他。 男子食指大动,也不用碗,直接端着锅,就喝了起来。 却也因为动作太大,震裂了背后伤口,痛得他表情扭曲。 可是,即便在这般痛苦下,他的双臂仍是紧抓铁锅,不曾放下,直到将锅里的甜粥完全喝了个干净,这才轻放下来。 他用衣袖擦了嘴巴,憨厚一笑:“多谢招待。” 江陵只笑笑回应。 也恰此时,古庙外边,忽然有马蹄声奔来,不止一骑。 听得响动,庙里的人,皆提防起来。 江陵朝外望去,雨幕里,依稀有着几条人影骑马而至。 那受伤男子,忽然抓起朴刀就倚在了门边:“主人家莫怕,这些人应是冲我而来,抱歉了,因为我,却将你们连累。” 说罢,他拎起颇刀就冲进雨里,阻拦那几骑进庙。 261章 好风凭借力 骑兵五人追至此处, 大雨纷飞之下,淋得每个人身上都是湿淋淋的。 持刀男子挡在庙门口,只与这五个骑兵一照面,对面就发起了冲锋。 有两人分成左右,策马扬鞭就冲杀过来。 持刀男子屹立未动,却就在那两人刚要接近的时候突然往地上仰躺了下去。 刷刷~~ 两柄朴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扫了过去, 他避开刀锋,手里的长刀三百六十度横扫,尽是砍在了马腿之上。 两骑刚错身而过,就纷纷栽倒。 此时,后面三骑又来,一人持矛。 长矛转动,枪出如龙,瞄准他的胸膛就要扎来。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破庙侧边六支羽箭同时射到。 骑马的三人均中一箭,都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持刀的男子,终是因为背后伤口再次撕裂,人在暴雨中,只动弹了二三,就又失去了知觉。 接着,乱树丛里,有六条身影冒雨冲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装束与持刀人一致,都是农户装扮。 到了这边,他们先是冲上去对着官兵补刀,每个人的咽喉都插了一刀,随后才将受伤男子抬到庙里。 他们一路杀来,煞气逼人, 进得庙里,见江陵在,亦是持刀相向。 好在受伤的人,此时又恢复了一点意识,让他们不得无礼。六人这才作罢。 “大哥,你怎受伤恁重!” “这可如何是好?” 在这般荒郊野外,受这么重的伤,以常识来讲,这条命怕是难保了。 他们兄弟一共有十来个人,为同族兄弟,乃山中农户。 这两年收成不好,好在兄弟几个身强力壮,于山上放猎,也算是有些收获。 这次,也就是将野味和动物毛皮带到城里来售卖,兑换些银钱。 谁知就碰上了这一遭。 十来个兄弟一路冲杀出来,如今只剩下他们七个。 而且,大哥受伤这么重,一旦熬不到明日,那剩下的也就只有他们六个了。 江陵看到此处,心里也是佩服那受伤者,乃真猛士也。 同时也信了一句话,叫时势造英雄。 似这般猛士,若在乱世,说不得就是如张飞马超那般的悍将。 只可惜,在如今这时局之下,他们的个人悍勇,只能算是一方刁民而已。 “江某粗通医术,如若信任,让江某看看如何?” 对面六人目目相觑。 这条件下,也没有二般选择。 且方才他们大哥叫他们不得无礼,这便说明对方与他们大哥,应有交集。 既然如此,任他施为,也无不可。 “江先生,我家大哥性命,全仗你了。”六位兄弟齐抱拳,倒是相当果决。 江陵让他们将那大哥放在干草之上,然后以剪刀将背后的衣服剪开。 其背后早已血肉模糊,那伤口里也沾满了泥污。 可饶是如此,这汉子方才还能放倒两骑,确是真个勇猛。 取清水,先予清创,随后缝合伤口,喂了些消炎药。 这般简单处理,以他强硬的体魄,熬下来应无问题。 到天黑时, 六人出去寻了些柴火回来, 他们的大哥,在一阵休憩之后,也终于苏醒。 当得知自己性命乃是江陵所救,他们七兄弟郑重共谢了一番。 江陵让他们不必客气,然后就问起他们来历。 他们倒也豁达,没甚隐瞒,说自己祖上曾为冀州人。因瘟疫而北迁,就来到了青徐之地。 那时因身无分文,只得于荒山野岭开垦田地,但这终究仍是免不了田赋苛捐之征。 可是相比那些流民,总归也是好了许多。 于是,他们这一族人就在那山里繁衍了三代。 原本,也算是越来越好。可这两年,天上滴水不落,地里颗粒无收。 交不起税,他们只得从农户改为了猎户来糊口。 “那些官军真不是人,无怪祖爷曾说,兵就是匪,匪就是兵。依我看来,这些狗娘的兵,比那些真正占山为王的匪要更加可恶。” “谁说不是,每当打了败仗,那些杂碎,总会杀一些无辜平民,将他们扣上反贼罪名,拿去邀功。最近他们在涿郡城闹腾,也不过是想挽回他们吃了败仗的颜面罢了。” “面对真正的反贼,他们一个个像是没有卵子的阉货。可当面对手无寸铁的乡民,他们却反而像是凶狠的豺狼。这世道,贼他妈恶心。” 江陵问:“诸位接下来作何打算?” 他们兄弟几人,对视一眼。老二说道:“本欲回山里去,但经过此事一闹,怕是我们即便回去,也落不得安生了。” 因他们兄弟常有去城里卖山货,认识他们兄弟的人,也不在少数。 此番杀了这许多官军,铁定是会查到他们头上来的。 因此,若是回山,想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显然是不行的。 老三忽然一拍大腿说道:“要不,干脆反了,他妈的,听闻涿郡的袁守义,在青州王备县做反,已成气候。这批落败的官军,就是被他击败,才退回涿郡的。我们去投他,说不得或能成就一番大事。” 此言一出,其余兄弟略略权衡后,也觉热血沸腾。 与其等着任人宰割,不如博他一把,以手中三尺刀,杀他个功勋千秋。 老大陈相一道:“这或也是唯今唯一可选之策,但若要投靠袁守义,家中族人,却是不得不做通知。” 老三主动道:“不若我现在就回去通知族人离开,今儿我们杀了那许多人,早晚要查到我们村里去。” 老大当机立断:“好,老三老四你们一起,这就回去。” 老三老四一点头,冒着大雨,骑着官军留下的马匹,在夜色里说走就走。 剩余几人心情澎湃,随后也问起江陵来历。 江陵随口说了几句,那老大陈相一就邀请道:“先生既懂医术,干脆与我们一起去投奔袁守义如何?以先生医术,到了袁守义处,必得大用。” 江陵笑笑,小打小闹去造反,他可没兴趣。 只问道:“那袁守义何许人也?” 老二说道:“袁守义原为涿郡铁匠之子,听说,一直替官府承办兵器,不想这几年官府拖欠银钱不给,还要大肆索要。忍无可忍之下,他就带着一群人谋了反。 当时周边流民也多,他振臂一呼,竟应者云集。不到两三个月,就已成了气候。连败官军数回,如今已大半年了,官军还是拿他不下,说不得此人是有大气运者。” 江陵又问:“那这大半年来,那袁守义还做了些甚么?” 老二想了想:“就霸占了王备县,具体做了些甚么,尚且不知。” 江陵微微一笑,既然造反,就该在最短的时间内造势扩张。搅乱天下。 大半年的时间,那袁守义就霸占着一个县城,由此看来,此人上限颇低,一时之胜,终难成大气候。 于是,他与陈氏兄弟说道:“给你们一个建议,与其投靠他人,不如自己另立山头。如今民怨沸腾,四处流民遍地,你们登高一呼,也未必不能应者云集。” 陈氏兄弟听得这话,心头剧跳。 另立山头? 听起来,他们心中都觉茫然,可是体内热血,却是不停沸腾。 老大陈相一道:“另立山头,谈何容易?那刘备起兵,也靠张飞变卖家财。以我们这些穷困户,想登高一呼,太难了。” 江陵问:“如果钱财足够,你会怎么做?” 陈相一想了想:“如果真个有足够银钱,那我就往徐州去,那边如今也乱,青州这边有袁守义出头,我们到了那边,压力会小许多。说不得发展起来之后,还能与他结盟,东西互为犄角。由此切断南北,然后逐步蚕食周边郡县,进而扩大。” 说完这话,陈相一笑了笑:“这也全是玩笑话罢了,先生听了,莫要笑话。” 江陵却意外看他一眼,不管是随口说的,还是本心想的。 能说得出这番话,可见他心中格局,要远在那袁守义之上的。 庙里生起大火,几人无食下肚,都是饿得饥肠辘辘。 江陵便搬来铁锅,取了一块猪婆龙肉,置于锅中,煮熟之后,让于陈氏兄弟分食。 陈氏兄弟食之,纷纷叫好。 吃了之后,兄弟几眼眼冒红光,杀性沸腾。 猪婆龙肉虽是大补,却也有一害,那就是煞气太重,人若食之,会增加本身戾气。 但如果份量不多,其害处自可忽略。 老大陈相一在吃了猪婆龙肉后,伤口也好得迅速,原本只能趴在地上。 可是在吃了猪婆龙肉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已能坐得起来。 在雨势渐停后,无管天色多黑,他们兄弟也是决定要走了。 此处毕竟离涿郡城太近,官军一时未至,不代表之后也不会再来。 近亥时, 陈氏兄弟纷纷起身,与江陵告辞,要离开了。 江陵送他们到庙门口,再次问他们:“真决定要去做反?” 老二笑道:“都已落到这般境地,不做反,又能如何?官府也不会放过我们。” 江陵听了,忽丢了个箱子与他们。 陈氏兄弟没能接住,箱子掉在地上,忒也沉重。 “先生何意?”老二问。 江陵:“送你们的见面礼,我也想看看,好风凭借力,能否送各位上青云。” 掀开箱子盖,老二见里边尽是银元宝,不由瞧得心惊肉跳。 老大陈相一不敢置信,三番朝江陵确认:“先生,这当真送给我们兄弟?” 江陵一笑:“你说的,刘备起家都有张飞家财相助。如今,我赠你一箱银钱,也想看看你能成就多大气候。拿去吧,按你所想,我也期待将来能在这神州之地,听到你们陈氏兄弟的威名。” 陈氏兄弟激动不已,纷纷朝江陵躬身致意,然后带上一箱子银钱,就驾马驰入了夜色之中。 262章 命格之变 这夜,再无动静传来。 天明后,江陵带二女继续南下。路上果然是不甚太平,流民四起不说,许多还化为了贼寇,烧杀淫掠不在话下。 因江陵有魇祷之术,一路走马观花,倒也没有遇上麻烦。 二女见多了他的法术神异,便于那修道一途,也甚为向往。 于是江陵便传给她们《上清御灵诀》,此法走的是阴阳并济的路子,婴宁练过,对女子都是较为合适的。 二女得之,如获至宝,日日观览,不懂之处便向他询问。他也不厌其烦,一一解说。 可饶是如此,二女于那入门吐纳,都是不得要领,难以做到随心所欲。 这便是道缘问题了, 当初在瑶台会试的时候,那九大势力挑弟子,也是挑那些根骨佳命格好的。 若无道缘根骨,于这修道一途,大抵也是走不下去的。 《上清御灵诀》修不成,江陵又给换了《乾坤一气功》,其结果,亦无二般。 无有道缘就是无有道缘,非人力所能强求。 至此,二女终也放弃。 五日后,三人到了那明阳境内。 此州位于青徐之间,偏向南靠。 因历来世家门阀较多,也被称为文兴之地。 偏北一带的动乱,没蔓延到这边来。 这里繁盛得就像是第二个京城, 但其实,明阳一州,是为古称,到如今,那些文人世家还喜欢说自己是明阳人。 但这地儿如今已属北洋郡境,明阳一州只剩下明阳一城。 这城里有门阀三户,世家七支。 整个大永朝的文武官员,可以说有一大半,都是从这十家人当中走出来的。 如今的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也可以说是他们十家的天下。 有这般的背景在,也导致了这座城里的人,几乎都是抬着眼睛走路的。 哪怕是酒楼里的小二,见了外地人,也有三分优越。因为说不定他们家祖上,或也是从这十家人当中分出来的。 十家人里,三家为主,七家为辅,利益一体,百十年来,十家人相互联姻,对内或有矛盾,对外却一致团结。 三大主家,从古到今都是世代为官的大族。 而另外七家,一开始多以经商为主,这十多年来,他们七家出的大人物,逐渐才多了一些。 三大主家分别是【赵、吴、韩】。 七大辅家分别是【魏、马、宋、唐、薛、裴、林】 值得一说的是,七大辅家中的林家,也正是江陵名义上的妻子林悦薇的背后之家。 当初与林悦薇分别的时候,林悦薇曾给了他一把黄铜钥匙。 还嘱咐他,以后若是路经北洋郡,若是无处可去,可寻那黄溪林宅落住。 那时候,江陵心中还笑着未必会往这边来, 谁想到,却终究还是来了这个地方。 ‘明阳城,也不知悦薇是否在这?’ 之前途径临舟县,从旁人口里听闻,林悦薇经营的酒楼太过火爆,终是被林家他人眼红而取代。 而她,被罢之后,说是就离开了临舟县。 江陵三人先寻酒楼落住, 一连奔波数日,晴霜与荷香都甚疲惫。 却在入了酒楼后,在房间里,晴霜还是拿起了《上清御灵诀》、《乾坤一气功》翻看起来。 江陵劝道:“若练不成,倒也不必强求。” 晴霜微微一笑:“就看看,满足好奇心罢。” 见她执意,便也随她。 却是练到晚上,晴霜忽然欢喜相告,她感觉到了“气”的存在。 江陵略惊,就让她演示来看。 晴霜便于床榻打坐,闭着眼睛,按照秘籍所述,呼吸吐纳。然后还真有一股气,在她意念运作下,顺着经脉,在胸腹之间来回流窜。 江陵大为惊奇:“霜儿,你这身体之内,还真是生了一股真气,你是如何做到的?” 晴霜得他肯定,欢喜非常:“之前在路上修炼,或是心太急了,便次次不得入法。如今到了酒楼,能够安定下来,再练之,便没觉得多难,一练就通了。” 江陵颔首:“好,你以后若能在丹田里修个元池出来,日后说不得也会成为一个道家仙子。” 晴霜心中甚美,“成了道家仙子,便能永远伴在江郎身边么?” 江陵:“那是当然。” 晴霜执念动力的根源,其实就是永生相伴。 之前路上,因荷香问了句,先生既然这么厉害,那是不是会跟神仙一样长生不死? 江陵对此又哪里知道?也就随口说了句,可能是吧。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晴霜将这话当了真,便不想过得几年,因色衰爱弛,被江陵不喜。 如今既有机会摆在眼前,那自是不能随意放弃。 与她相较,荷香便没那么执着。 但是,一当听到晴霜感觉到了“气”的存在,荷香也再睡不着觉了。 跟着爬起来,一边询问技巧,一边也跟着修炼起来。 江陵瞧着有趣,就未做打扰。 其实就骨重命格而言,他都为两女判过,她俩都不是天生道缘之人。 可偏偏,晴霜居然成了一个例外,将荒芜的路给走通了。 他忽道:“霜儿。且让我来与你称上一称。” 晴霜眨眨眼睛看他,不知称为何意。 江陵则是回想当初在瑶台所见,也学着那云烟阁老妪的手法,一道灵力弹射出来,在床榻之上,形成了一杆秤。 随他意念一动, 晴霜就被那称给掂量了起来。 一番称较,骨重六两六。 这般结果,却是让江陵讶异起来:‘咦,她的骨重怎成了六两六了?’ 来时的路上,他根据晴霜的生辰八字,曾算过,应是五两九钱,这命格为下等,较劣。 可如今以【天命称】来称她,却成了六两六。 这说明,命格已改,命数轨迹,也再不相同了。 ‘莫非是因为我的出现,改了她的命运?’ 此念刚生,他又摇头:‘不,运是运,命是命,二者各不相同,命乃血脉本身,非是我的出现,就可单纯改变。’ 可若不是因为他,那就是…… ‘难不成,是那长生界的桃子?’ 说起来,晴霜原本身体孱弱,常易生病。可在认识江陵之后,因多次喂了长生界的桃子,还有上林天域的神秘草叶给她服用,这改变了她的体质。 从京城一路跟到这里,风餐露宿,也未曾病过。 这么一想,似乎那桃子跟神秘草叶,的确是颇有嫌疑。 念此,他就欲做个实验。 从乾坤袋里又拿了几颗桃子出来,递给荷香。 在她未吃之前,先与她称骨,得重四两一钱。 这命格,于普通人而言,已算不错。早年辛劳,晚年福享。 而且,似乎也算得极准。 算完之后,他就让荷香吃了桃子,又拿了最后一片神秘草叶让她一并吃下。 荷香不知何意,只觉得挺好吃的,便两三口就将东西吃完。 过得一炷香时间后,江陵再来称她。 却发现此时的她,已从刚才的骨重四两一钱,变成了骨重四两二钱了。 263章 诸神法帖 ‘原来这先天骨重,居然还真的是可以改变的。’ 总的说来,应该是那神秘草叶在起作用。桃子只有一些辅助作用。 如果长生界的桃子能有主要功效,那当初那位大腹便便的道人,便不会在长生界只挑大个,而看不上那些小个蟠桃了。 ‘草叶已经用完了,有机会再去上林天域,或可再去弄一些来。’ 荷香吃完两样东西,骨重的变化,还在继续,这有一个消化和演变的过程。 少则几日,多则十几日, 能吸收多少、改变多少,这也是因人而异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就算她原本根骨不佳,通过这般改善,也必会如晴霜一样,早晚是可以入道的。 且这般结果,不到天黑,便已见到结果——荷香认真吐纳之下,连续几个时辰,也终是如晴霜一样,感觉到了气的存在。 至此,她也欢喜不已。 两女相互鼓励,兴致极高,哪怕夜入子时,还是有着满腔热忱不曾退却。 见此,江陵也只好自个独睡空房。 到次日,又有一怪事发生——早上刚过辰时,日头正好,却突然的,天昏地暗。 耀目的日头,从左至右,逐渐变少。 街上有老人呼之,天狗食日。 江陵打开窗户,朝天而望,也确是天狗食日,罕见异象。 只过得十余呼吸,日头复亮。 天下,又作大白。 只是,重新变亮的天空上,江陵却隐隐瞧见有一口钟挂在太阳之下。 一只三足鸟,围绕古钟而飞旋。 晴霜与荷香也一起凑到窗边,瞧那日食。 此时,江陵问她们可瞧见那太阳之下所悬挂的古钟了? “钟?” 二女皆惑,太阳之下,哪来的古钟? 晴霜:“晴霜不曾看到。” 荷香眨巴眨巴眼:“先生,太阳太过刺眼,瞧上一眼便两眼昏花,根本没甚么钟呢。” 她俩都看不见, 但江陵再次看去,那钟还在,甚至包括那只三足鸟也还在飞。 又过得片刻,太阳西移。 而那钟却没跟着移动,只悬挂在九天之上,像是一幕幻境。 又过得一会儿,那钟忽然敲响,不是人为在敲,而是那只三足鸟,用嘴巴在古钟上啄了一下。 古钟音波清荡, 一声响罢,一道金色法帖,似从九天落下,飞向神州某处。 ‘那是什么呢?’ 江陵倍感生疑,这般景象,非但不曾见过,也从未听过。 让二女留在客栈,他寻向本地城隍司。 非是初一十五,城隍庙里,往来不多。 江陵只在庙外作揖,说了声,求见城隍。 只须臾,便就有一身着红袍者,于那烟雾里走来。 跨出城隍大门,那红袍者也朝江陵回礼。 如今的江陵,与数月之前,已大不相同。 当初在临舟县时,他境界初开,不过是一元初始。 到如今,他二阴交汇已完成,即将进入那三花聚顶之境。 即便如今的元池,只是种子发芽,生出了根茎,还未开出花朵。但这般道韵,已能在他身上流转,初显端倪。 似城隍这般有仙位在身者,本具鬼眼望气之术。 这一望之下,便知江陵非是等闲。 于是也未敢托大,同是作揖相回。 “不知仙长召见,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只是有一事不明,也不知道问谁才好,这才冒昧寻来。还勿相怪。” 城隍呵呵一笑:“仙长不必客气,有何不解且说来便是。” 江陵指着天上那口钟:“城隍大人,可有瞧见那儿有些甚么?” 城隍顺他手指瞧去:“一阵风,一抹云,一片天。” 听他回答,江陵略为失望,连城隍也看不见么? 正有此疑,城隍呵呵笑起:“还有一口钟,一只鸟。不知道仙长想问的,是哪一样?” 江陵:“那口钟,是何来历?” 城隍好奇:“说起那口钟,仙长是道门中人,应比下官更为知晓才是。” 江陵:“说来惭愧,正是不知,才特来相问。” 城隍见他诚恳,不似作伪,便解释道:“那钟唤为【造神钟】,神钟一响,天下动荡。这大永朝,怕是长不了了。” 江陵:“竟有这说法?” 城隍颔首:“每次皇朝更替,此钟都会出现。同时伴随出现的,还有诸神法帖,得法帖者,顺天行事,若能事成,则可或得气运加身,神位伴体。” “诸神法帖?莫非就是之前从古钟里飞出去的东西?” 城隍:“正是,此物与上古神话,颇有神似,上仙应知是与哪一物相似罢?” 江陵想了一下:“莫非是封神榜?” 城隍呵呵轻笑:“不错,这便是封神榜,天下修士何其多,能得正果者,千年难见屈指之数。而这封神榜现,便可于一甲子内,生产神位百零八。得神位者,脱轮回,得封号,破天而去,尽享逍遥。这于修道者而言,乃是大大好事。” 江陵:“如此看来,这大永朝,还真是没救了。” 城隍作为阴间地方官,对这天下大势,了解得比他要深得多,此时说道:“永朝历时三百三,自古至今,三百便是一劫。永朝皇室由上三代始,便疏于朝政,天下千疮百孔视而不见,民不聊生,置若罔闻,最近,还向北国求和,这也是自己断送了最后一口气运。如此积弱不堪的朝廷,岂有不崩之理。” 江陵微笑:“城隍大人,似无半点气愤?” 城隍也笑道:“吾乃前朝人士,于永朝,并无身受感同。” 原来如此。 城隍又道:“而且,吾非阳人,这阳间的事,吾也管不着。至如今,也想得开了一些。旧若不灭,新又何来?亦如善恶、正邪,若非有恶,哪里有善?若非有邪,哪里有正?一切都只不过是历史规律,在循环上演罢了。” 这话一出口,江陵却是感触颇深。 许多道理,他曾多次听闻,但若要真正自己能够感悟并了解,也只有到了某个时候,才能真正领悟。 世间一切之事,皆有对立两面。 而这作为对立的,其实也并无对错之分。 天下无贼,则军士无以立功。 天下无恶,人心就难以凸出其善。 在上古封神榜里,其实也说明了一切。无论好坏,最后统统封神。 于道而言,善恶并不存在。 人心固有的善恶之念,不过是统治者为了约束民众,广而洗脑的一套行为准则罢了。 修道者只有跳出这个条条框框,不受约束,才能窥见新的天地。 当~ 此时,天上的钟又响了。三足鸟,以喙角啄钟,钟声响亮而清幽。 一道金色法帖,再次从上面飞落,要坠入东边某处。 江陵瞧得好奇,便朝天伸手,忽然喊了声——“帖来!” 便在这话落罢, 那本来要飞往东边去的金色法帖,在天上一道弧线旋转,竟就真朝这明阳城里落了下来。 264章 日行一恶 法帖落来,一瞬之间,就没入江陵头顶,消失不见。 城隍看得讶异,这可是造神钟赐下的神灵法帖,一般来讲,是有两种方法,可以获得这神灵法帖。 第一种,乃是天命钦定之人,他们注定能够得到神灵法帖。 第二种,乃是身具潜力者,先履其事,若能打动造神钟,则也有机会被赐下神灵法帖。 可江陵,既不像是第一种,也不是第二种。 他只朝天一喊,就将这枚本来要飞往东边的法帖,给硬生生喊了过来。 “仙长果然厉害,说不得亦是封神选定之人,日后成就,必是非同小可。” 江陵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与城隍作别,就回了客栈去。 那神灵法帖钻入他的脑袋之后,就在他的魂海世界停留了下来。 在那里边,它如同圣旨一般,悬浮在空中。 神灵法帖的背面,有着甲骨文的【封神】二字。 正面也只是写着【日行一恶】四个字。 “日行一恶,这是甚么意思?” 得法帖者,便是封神选定之人,按城隍所说,得法帖者,只要顺天行事,一旦事成,便可获得神位护体、气运加身。 所谓顺天行事,莫非就是要顺着这【日行一恶】的准则去做事? “便来试试。” 路上碰一衙差路过, 江陵忽然至他身后,将他击晕,从他身上搜刮了钱袋去。 此事一成,他魂海世界里的神灵法帖立刻就散发金色光芒,然后好像是从异度空间引渡了一股能量过来,注入了他的元魂之中。 元魂得到这古能量的滋养,就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甚为畅快。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古封神之中,哪怕是作为反派也是义无反顾。能有这般好处,那也自是顾不得正派反派了。” 衙差倒在地上,引来几人注意。 江陵一不做二不休,出手将他们都给击晕在地,亦将他们身上的钱财都给搜刮了去。 当这事成了,那魂海中的神灵法帖,也再次送来三缕能量。 并且根据三次出手的轻重,送来的能量份量亦有不同。 “原来这【日行一恶】并非是一日之间只能行一次恶,而是多次亦可。而且,做越大的恶,得到的能量补贴也就更多。” 眼下江陵只是将他们击晕而已,若是将他们都杀了,毫无疑问得到的能量会更多。 若每日都这么做下去,哪怕是一道普通元魂,日子一久,也必成阴神。 这等于是不用炼心炼体,就能踏入无数修炼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无怪城隍说此乃修道人百年难遇的好事。” “只是,若真这样做,问题又来了。恶人作越多的恶,就会成为大恶人;善人作越多的善,就会成为大善人。到那时,恶人获得能量的最快途径,毫无疑问就是干掉大善人;反之,大善人干掉大恶人,亦同。” 这,岂不可笑吗? 他再朝天上望去,喃喃念道:“造神钟?依我看,倒像个造孽钟。这神灵法帖本就是个戏弄人的玩意,以人间界为棋盘,以善恶为棋子。将一群人耍的团团转。” 叹完之后,他又笑了:“不过,这其中好处,也确是货真价实。即便有人看得透彻,心中清亮,也根本抵挡不了这个诱惑。” 他自己也不例外。 这几个月来,他增加阅历,提升心境。但很多阅历的增加,于心境的提升并没有多少效果。 说到底,这条路,也根本无迹可寻、无法可依。 只能凭缘而得。 他如此,上次碰见的那位玩【神仙锁】的老者亦是如此。 可如今,有了这个神灵法帖。 那无迹可寻、无法可依的路,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有迹可循,有法可依了。 只要去做恶事,其境界实力自会提升。 “日行一恶,倒是不太适合我。” 他想着若是【日行一善】,那便有很多事情可做。 可专往那混乱之地去,只要救人一命,那般善举,定能所获不少。 救上十人百人千人,说不定,元魂就能化为元神,然后元神再成为阴神。 当~~ 当~~~ 当~~~~~~ 忽然,天上造神钟又响了起来。 可能是他抢断神灵法帖,让造神钟出了变数,这会儿连响不断。 一眨眼,天上落下十多张神灵法帖,飞往天下各处。 “居然一次派下这么多神灵法帖!” 既然如此,那就来换上一张。 他闭上双眼,以念力想击碎魂海世界的神灵法帖。 可一番尝试之下,那神灵法帖完好无损,根本不受半点影响。 他从天上又唤下一张神灵法帖以额头接之,想将恶帖覆盖,却是一碰到他的额头,就像是两块相同的磁极,同性相斥一般,瞬间弹开,飞向他处。 他连试了几次,都是失败。 反而这般举动,引发了造神钟再次纷乱,又一口气落下了十多张神灵法帖。 江陵又尝试了七八次,每次都是失败,其他法帖一靠近他,都是当场弹走。 由此可见,这神灵法帖具有很强的唯一性,一旦“落地”,也就生根了。 “照这么看,我若想从这法帖上占点好处,那也只有【日行一恶】了。” 之后,他在街上再做相关实验。 得到的结果是,【日行一恶】必须是行恶劣之事。 若行善事,则无任何裨益增加。反而,下次作恶,还会削减“酬劳”。 另外,行恶劣之事,至少要向本份老实人动手,方有能效。 若是以恶制恶,则酬劳不多,甚至没有。 “这也是摆明了让我做恶人,不许当好人。” 眼看天上神灵法帖还在落下,江陵却没有替晴霜和荷香召来一帖。 因为这封神法帖,还不知会牵扯到什么因果。 他自是不惧,但晴霜和荷香底蕴还太差,冒不得险。适合稳扎稳打,慢慢来。 也就在此间,忽然有一张法帖,自己朝明阳城这边飞了过来。 江陵长目望去,大是好奇。 法帖自来,这应该是天命钦定之人。 ‘我倒要看看是何许人也。’ 他步履如风,忽然疾追了去,连过两条街,见一风度翩翩的青年策马扬鞭,正从城外归来。 那法帖落于他身,晃眼便不见了。 ‘是恶是善,且一试之。’ 隔着百余步,江陵拈起一块石子,射向马腿。 石子打中马腿后,黑马长嘶,于奔跑中忽然摔倒。马背上的男子径直栽落下来,摔得额青脸肿,鼻血狂流。 这一刹,江陵魂海世界里的能量迎来一股粗量供给。 如果说之前的尝试,得到的能量像头发丝一样细小。那此时得到的能量,已有豆芽菜般粗大。 于元魂而言,这般大小的能量已不算少了。 265章 林小姐 既有能量反馈,便说明那人所得法帖乃是【日行一善】,与他恰是相反。 ‘呵呵,打他一顿所获能量胜过刚才数人叠加,以后见了类似之人,倒是可以见一次打一次。’ 城外忽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一路小跑,循了过来。 忙将摔倒男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少爷,这是怎了,您可有伤着哪?” “哎哟,我的少爷啊,好端端的怎就摔着了!” 面对仆人关切,那男子却不耐烦,“吵什么吵,不就是摔了一跤,有什么可吵的?少来聒噪!” 被这一骂,俩仆人也不敢再多嘴。 少爷往后面望了一眼,眉头一皱:“怎还没抬进来?” 仆人也朝后边张望:“快了,应该马上就来。” 少爷是个急性子,吵道:“让他们快点,我都进城了,他们还在外边耽搁,误了我的好事,以后也不用在薛家做事了。” 仆人忙应声。 也在此间,城外有一八人队伍抬着木架进来。甚是沉重样儿。 仆人见了,忙做催促,还大声喊道:“将那树皮拿开,还盖着做甚么?” 八人队伍依言将木架放下,扯开上面覆盖的树皮。 却见树皮被拔扯后,那下面竟露出一只斑斓大虎的轮廓来。 时有路人从这经过,乍然见之,吓得脸白,惊叫大虫! “是大虫,好大一只大虫!” “吊睛白额虫!” 行人被吓得厉害者,更是瘫倒在地,胯间热流阵阵。腿脚都难走动。 薛家仆人看得一笑:“大虫已死,怕它做甚?” “已死?”路人定睛再看,果然是头死虎。 浑身血淋淋,腹部还插着两三支羽箭。 也怪猛虎平时积威太甚,以至于无论死活,让人见了,都觉心慑。 “果然……已死……”路人这才收敛心神,暗松了口气。 薛家仆人则笑着说道:“落日山一直传闻有大虫吃人,丧生此大虫口下者已不下三七之数,我家公子听闻,单枪匹马入山,恁是将这猛虎射杀强弓之下。也算是为民除害!” 路人听了,无不竖指相赞。 有说仁义,有说悍勇,一时间里敬佩之言,那是不绝于耳。 薛家公子自得享受,未顾方才摔倒之狼狈,只一挥手,便领着仆人续步前行。招摇过市。 江陵见那公子四肢稳健,臂力强劲,那猛虎大抵也真是死于他的手中。 ‘被神灵法帖选中之人,定是有些能耐的,呵呵,只是喜欢招摇了些。’ 不过,这公子姓薛,身边又跟着这般阵仗,大概应是世家之一的薛家后裔了。 “走,随我去三黄街。” 薛家公子领头,往一岔路行去。 仆人跟在后边,脸色忽变:“少爷,老爷不喜你去那边!” 薛家公子皱眉:“你是听我的,还是听我爹的?” 这倒是把仆人给难住了,想着少爷脾气,只好讪笑着道:“当然是听少爷的。” 薛家公子:“那还废什么话,还不走?” 仆人:“是是是,走,快点跟上。”向后面招手,让抬老虎的人跟上。 越往城里去,越是热闹,一路跟随欢呼者不在少数。 江陵笑看几眼,就返回了客栈。 回房里见晴霜与荷香仍在入定。自从感觉到了气的存在,二女都是迷上了修炼,大抵是一时新鲜,执于其中,乐此不疲。 江陵仍未打扰,在房里稍做布置,就下楼饮茶了去。 到得下面,方才还三三两两有不少客人在这,只楼上一个来回,人皆不见了。 伙计过来招呼,江陵问之,他笑道:“方才的客人都瞧热闹去了,听说薛家老七打死了一头猛虎,可是威风。” 敬佩之色溢于言表,若非要留在客栈干活,大抵他也是想去看看的。 伙计:“客人不去瞧瞧?吊睛白额虎,八人相抬,这般盛景可不多见。” 江陵笑道:“之前路上已见过了。” 伙计羡慕道:“客官倒是好运,说起来啊,这猛虎整个明阳城也唯有薛老七有这能力射杀了。” 江陵:“确是个勇士。” 伙计一边倒茶一边唠道:“薛老七在十四岁时就已名声大噪了,有一次打猎,他随家人同去,路上马儿受惊带着他一路狂跑,与家人在荒野失了散,等到他家人找到他时,您猜怎么着?” 江陵:“怎么着?” 伙计一拍大腿:“那时的他,才十四岁,当他家人找到他时,竟发现在他身边躺着五头狼,三头虎,啧啧,他可是一个人啊,便有这般战绩。” 江陵:“这么厉害?” 伙计笑笑:“当然了,那虎是幼虎,可饶是如此,他那是也才十四岁。那五头狼可是货真价实的成年狼。” “今年他刚好二十岁,又杀了一头吊睛白额虎,大是威风咯。” 此时也是没有其他客人,伙计便在着站着与江陵闲聊。 江陵:“方才他们抬着老虎往三黄街去了,似乎薛家不喜那薛公子往那边去,小哥可知为何?” 这话一提,伙计也来了兴致,再次一拍大腿,笑道:“要说啊,这薛公子也是死心眼。” 江陵:“何解?” 伙计压低了声音:“为了情呗,以薛公子的武力,许多官爷都说了,必是武状元之才。而他也确是在去岁武举考试上,差点一举夺魁。” 江陵:“为何是差点一举夺魁?” 伙计:“他家里给他定了亲事,他个人不喜,心中另有若爱。为了跟家人掰扯,武举最后一项,他没参加。若是参加了,去岁武举人魁首必然是他了。” 江陵:“原来如此。” 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伙计嘿嘿一笑:“薛公子喜欢的人,便是那林家小姐,说来也是好笑,那林家小姐据说已经在南边招婿,是个有夫之妇了。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执迷不改,抬着猛虎去三黄街,不用说定是想给那林小姐看的。” 江陵忽然眉头微蹙:“林小姐?哪个林小姐?” 伙计:“林家旁系一个小姐,小名叫小薇的。据说人长得漂亮,又贤惠多才,可惜是个旁系。而薛公子是薛家嫡系,又前途无量,家中长辈当然是不许他娶这般女子的。” 266章 再见悦薇 江陵:“那林家小姐是否对他有情?” 伙计哈哈一笑:“这问题,客官问我,我也不知啊。据说是薛家七公子当年是在黄溪碰见了林小姐一次,从此便就惦记上了她。奈何家里反对,这事也就没成。” 沉吟了一下,伙计又道:“不过啊,我估计应该是薛家七公子这边是单相思。” 江陵:“为何这般猜测?” 伙计道:“因为,但凡有风光之事,薛家七公子都会去三黄街那边炫耀。其用意,明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就是为了打动林小姐,让林小姐看到他的威风。如果林小姐心里有他,他又何必如此?” “这样啊。”江陵微微一叹。 谈到此处,他已确认,伙计口中的林小姐就是悦薇了。 江陵:“那林小姐如今,就在明阳城?” 伙计:“是啊,要不然,薛家七公子怎会去三黄街呢?据说那林小姐跟随她父亲去南边了几年,碰上了些事情,后来林小姐又招了夫婿,有个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说是她的夫婿好像是成亲没几天跑了。嘿嘿,倒也真是个笑话。再后来,不知怎的,林小姐就回明阳城了。” 居然真的是在明阳城呢。 得听这个消息,江陵心中忽喜忽怅。 当初离开临舟县,林悦薇含泪送别的那一幕,至今还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如今两个人都在这明阳城里,相隔咫尺,可他心中的顾忌却又将这咫尺化成了鸿沟,难以逾越。 想去看看她,又怕她再伤一次。 可若不去看她,之前路过临舟县听闻了她种种经历,又终是割舍不下。心有挂念。 思忖再三,他想着便晚上去看她一看吧。 倘若她过得好,只消远远瞧上一眼,便就是了。 夜晚。 在为晴霜、荷香讲解了经文心动篇后,他就悄然出去了。 酉时近末,外面街上,几已无人。 江陵随风轻去,唤出白鹤,飞向了三黄街区。 三黄街的三黄,是因黄溪、黄桥、黄田玉而得名。 住在这一片的世家,不止林家一个。 还有裴家、唐家,且这一片地方也很大。 也未寻多久,他就寻到了林府,高门大院,很是宽阔。 在这里略作感应,他没寻到林悦薇的气息,便想着她应该不在这里。 林府,应是嫡直系居住的地方。 而且她当初给他的钥匙,也是说黄溪林宅。 宅和府一字之差,本质是大不相同的。 便顺着黄溪而寻, 约莫一炷香后,在一稍偏远处,还真寻到了一名为林宅的住所。 那儿,比起林府自是小了许多,可也有三进院。 前庭种满了鲜花,果树。 才及靠近,便有花香阵阵传来。 黄溪清澈流淌,路边花香层叠。倒是应了一首诗句,只是夜晚,闻不到娇莺恰恰之啼。 此时林宅的前边两进院子都已熄灯, 婆子仆人,都是住在第一院,熄灯之下,尚有窃窃私语在偶然响起。 而最后一进院里,此时还亮着烛灯。 那二楼房间里,透过窗纸,烛光还恰恰映出两个人影来。 有一人在纸笔写画着甚么,另一人则在旁边研墨。 须臾,站着那人有些不忿:“小姐啊,你怎就这么心善呢?无论怎么说,你也是林家小姐,怎么就做着帐房的事呢?” 坐着那人嫣然一笑:“都是自家事,又怎能推脱?” 站着的人不认同了:“什么都是自家事啊,小姐您刚回来的时候,可没少听他的风凉话。怎么现在有事了,就让小姐您来做,这不是把您当工具使唤嘛。而且小姐你也真是的,为何要答应帮他啊。即便都姓林,那也不是您亲弟弟啊。您就是耳根子太软了,狠不下心去。” “小珂,你就不要发牢骚了,好好研墨。” “哼,天天熬夜的人是你,天天花天酒地的是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当小姐你的兄弟。” “你再说,我可就要生气了?” “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了,只是想着确实心烦了些。” “等你磨好了墨,就去看你的西厢去,思春的小妮子就是浮躁。” “小姐你才思春呢,又说我……” 随即便是一阵主仆间的嬉闹。 江陵浮在空中,听着这耳熟的两个声音,忽然也露出了会心一笑。 从袖子里拿出一道黄符燃烧起来,朝下面丢去。 一口气,吹出一道风来。 二楼的窗户稍稍刮开缝隙, 江陵透过那缝隙,也终于是看到了心中挂念的人儿。 ‘倒是瘦了些!’ 小珂还是那个小珂。 “怎的起风了?” 小珂到窗边来,先是打开朝外面看了一眼。 江陵虽在五丈高空,却施了魇祷之术,小珂即便与他对眼,也瞧不见他。 “要不,小姐我就把窗户开着吧,后院的西府海棠开得正香,每次闻着,都心情大好。” 林悦薇则喊道:“你呀,快来给我研墨,休要偷懒。” 小珂跺跺脚,崛起嘴巴,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趁着窗户敞开,江陵多看了几眼。曾经在临江的点点滴滴,此时涌上心头,也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甚为宁静。 后院里,有一黑影忽然流窜而来,对着高空就汪汪汪叫了几声。 且尾巴也摇得厉害,嘴里也呜呜有声。 江陵朝它一看,却是笑了:“你这家伙,倒是还认得我。” 后院里,正是大黄来了。 “当初让你护着她,如今见她周全,你倒是没让我失望。” 大黄不住地摇尾巴,还蹦跳起来,想与他亲近。 魇祷之术瞒过了人眼,却终究没瞒过狗的眼睛,也或许是气味,到底是没能瞒过它。 可二楼窗户上,小珂忽然凑出脑袋:“大黄,你这么晚还不睡,瞎叫唤甚么呢?” 大黄在院里摇尾巴,冲江陵又叫了两声,似乎是想给小珂示意。 但小珂终是没瞧见什么。 林悦薇忽道:“是不是它饿了?” 小珂:“怎会,晚上是我亲自喂的呢。” 林悦薇:“大抵是没吃饱,你且再去喂些吃的与它。” 小珂撅起嘴巴:“小姐呀,我想去睡觉,你非要我研墨;大黄一叫,你立马又怕它饿着,我算是看出来了,在你心里,我大抵是连大黄都不如的。” 林悦薇笑着嗔怪道:“瞎说甚么呢,我还不知道你,你哪天不是躲着看西厢看到半夜的?大黄是夫君留下的,且一路护我们回了明阳,怎说也不能亏待了。快去吧。” “是是是,我这就去,总行了吧。” 小珂自是不会吃一条狗的醋,完全就是与小姐开玩笑罢了。 说起喂狗,她本身也是心甘情愿,这大黄呀,之前随她们一路过来,可是数次救了她们性命。 就说半月之前,一次外出,林悦薇与小珂在树下纳凉,若非大黄咬着她们的裙子将她们拖走,那树上落下的毒蛇,说不得就会咬上她二人了。 也因为这些事,再有大黄是她夫君留下的狗,在这林宅,大黄的地位,便是那婆子仆人,平时都不敢随意驱赶。 当然,大黄也懂事乖巧,除了看家护院,平日也不瞎蹿咬人。深得众人欢喜。 眼看小珂下楼喂狗,江陵在空上与大黄摆了摆手:“我只来看看,不作打扰,你也莫要叫唤,且去歇着吧。” 说完,白鹤在天上一阵回旋,就振翅离去。 黄狗原地愣了一下,随即汪汪叫着,就跑出后院,朝白鹤追去。 小珂下了楼,见大黄竟跑走了,连忙喊它:“大黄,你跑甚么呀,快回来……” 267章 仙门道法 白鹤飞过黄溪,狗吠声追之不上,渐自消远了。 居高临下看,此时明阳城外一山道上,却见两道光影如星丸跳掷,迤逦而行,朝城中来。 ‘两个修道人?’ 江陵抹去白鹤,从天上落下,立于那正大街上,隐入黑暗里。 等了须臾,那两道光影果真是入城而来。 城门紧闭,他们穿墙而入。 到了里边,见是一男一女,尚为年轻。 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女子仅二十出头罢了。 穿着乌色服饰,履不染尘。 男子手拿罗盘,根据罗盘所指,定位方向。 女子则显出几分不耐,忽道:“要不,先寻地方休息,明日再寻也不迟。” 男子道:“不可,师尊吩咐,越早找到他就越好,天命选定之人,世之罕见,若是被其他势力提前招纳了去,便是我们的损失了。” 女子不服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命选定之人,不过就是运气罢了。” 男子笑道:“确是如此,但师尊是如此交代的,你我也如之奈何?” 二人向前,手中罗盘的指针,忽往江陵所在的位置指来。 江陵见了,言出法随,说了声“挪开”,然后那罗盘上的指针,果真就挪移开来,朝另一方向指去。 那二人循指针所指,穿过几条街,终是寻到了薛家门口。 江陵悄无声息跟在后边看着,终是明白了他们意图。 ——他们此来,应该为的就是那薛家七公子了。 作为天命选定之人,若能招纳进入自己门中,日后发迹,说不得也是一荣俱荣。 而自古由今,但凡被天命选定者,皆成大事,几无例外,因此,这般生意也算是稳赚不赔的。 ‘既是修道者,那碰上了,就没道理不打个招呼。’ 躲在暗处的江陵捡来两个石块,趁那二人不备,忽然就拋甩而出。 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女子倒是神觉机警,脑后如同长眼一般。 破风声刚起,她就疾转身来,看见石头飞来,只将臻首稍偏,就躲避了过去。 与她相比,那男子反应就要慢上一拍,他刚转过头来,恰好被那石块给砸在脸上,一时鼻血横流,半只眼睛都成了乌黑。 “混账,谁在暗处偷袭?”男子怒喝。 女子已经纵步而出,疾疾追上。 然而,她追到大街上,跟江陵只相隔咫尺,却因魇祷之术,始终看不见他。 女子只发现墙角点燃三根檀香, 她一脚踢飞,魇祷之术破解。 可江陵也早就先一步离去,始终未与这女子照面。 ‘没想到这女子年纪比那男子小,修为却比那男子还要高。’ 江陵回归客栈,心中也算是满足了。 那一石块砸在那男子脸上,【日行一恶】的能量反馈,也送来不少。 总归是比常人要多上好几倍的。 “思雅,可看见是谁?” 男子揉着眼睛也追上街来,怒发冲冠。 女子:“未曾。” 她低头看着那三根檀香:“此人早就潜伏于此,只是你我皆未发现,他的障眼法手段,倒是高明。” 男子气恨:“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他,若叫我碰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女子想了一下:“或是此人来此的目的,与你我相同。” 男子:“若真如此,那必不能让他得逞。” 女子指着薛府:“可还要上门去?” 男子:“当然。” 女子:“就你这般上门去?也不怕影响了师门威仪?” 男子一擦鼻血,又吸了一口气,揉了揉乌黑的眼睛,忽从身上拿出一面具戴上:“这般便是了,区区凡人,见了你我,还不是纳头就拜?” 商定后,二人不请自入,循着罗盘指引,须臾之后,就寻到了那薛家七公子的房里。 薛家七公子唤名【星纬】,取意星空之大,纵横经纬。名倒是个好名,只是父辈想他成一文臣,却随着长大,愈像个武将。 这都夜里戌时了,他在房中未睡,还拿着硬弓在练习臂力。 满身淋漓大汗,却乐此不疲。 当那二人寻入他房里, 他瞧见这二人也不走门,竟是直接穿透而过。也是吓了一跳,问他们是人是鬼。 男女对视一笑,男子说道:“你可知,你的未来命运,该当如何?” 薛星纬:“你二人究竟是谁?怎敢闯我府邸?” 他方才确是吓了一跳,可这回过神来之后,速度退了几步,到了桌案边,摸起箭筒,就拔出两支羽箭。 随后弓拉满月,瞄准二人。 男子冷声道:“持有弓箭,便觉有恃无恐了?若真当倚仗,可朝我射来试试。” 薛星纬自幼便不是吓大的,他十四岁就杀狼屠虎,胆气之足,整个薛家无人能出其右。 既然这男子自要寻死,他可毫不惯着,当即说放就放,手一松,两根箭矢就射向男子。 那男子只轻蔑地竖起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将那两根羽箭一并夹住。 要知道薛星纬的箭,二十步内,可穿石。便是李广在世,也未必及也。 可这男子,竟以两根手指,就将他的箭矢完全拿住。 薛星纬惊了,不敢置信。 那男子却是享受他的惊讶,只道:“我二人乃仙道人士,今日特来点化于你,你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薛星纬一愣,来点化我的? 他问:“你们要如何点化我?” 男子道:“你天命不凡,只是天窍未开,若拜入我门中,开你天窍,日后封侯拜将,何在话下?便是被封神灵,亦无不可。你可愿意?” 薛星纬初听此言,心中还是有着几分喜悦。 自从去岁他在武举考试上,主动放弃了一门科目,最后无缘举人。回来后,族中不少长辈皆尽奚落,难听的话,他可是听了不少。 如今,这男子的话,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肯定。 欢喜之余,他又耸了一下肩膀,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封侯拜将,我没甚兴趣。” 男子与女子对视一眼,封侯拜将都没兴趣? 男子进道:“便是学习仙门道法,你也没兴趣?” 薛星纬:“那又如何?学仙门道法,难道能让一个不喜欢我的女子喜欢上我?” 男子呵呵一笑,与女子再次对视,这才明了。 原来是为情所困。 男子:“这有何难,只要入我山门,学得道法,区区女子,自是手到擒来。再说了,一旦你成了神仙人物,这天地之间,想做什么,难道还有人能阻挠不成?” 薛星纬眸光忽亮:“当真?” 男子:“自是当真。” 268章 小姐啊 天明。 又雨。 “这老天,是不是与我们过不去呀,怎么到哪里都下雨呢?” 盯着窗户外的雨幕,荷香嘟着嘴巴,颇有幽怨。 江陵:“正好哪里也不用去,你们认真修炼即可。” 晴霜与荷香相视一笑,这说得倒也对。 自从感觉到了气的存在,她们就如同寻那三岁小孩寻到了有趣的玩具,如今仍在热切阶段。 江陵:“只是修炼归修炼,饭还是要吃的,尤其是晴霜,你本就削瘦,要是再瘦下去,可就不招人喜欢了。” 晴霜见他说得认真,也是生怕自己不被喜爱,立即表示:“听江郎的,霜儿今日定不会忘了。” 见荷香也要表示,江陵却又说了句:“你倒是无妨,你要是再管不住嘴,说不得以后要变成个小胖妞了。” 荷香一脸委屈:“明明是先生让我多吃的,说不多吃长不高。” 江陵与晴霜听了皆在笑。 “让你多吃,却没叫你每餐都扫盘子。在京城那些日子,你一顿可是晴霜的五倍饭量。” 荷香羞愧地垂着头:“那……是因为先生和晴霜姐姐做的饭菜好吃啊,而且不吃完,也是浪费了。” 江陵见她真个委屈了,这才哄道:“好啦,逗你玩呢,你年纪尚小,如今还吃不胖。若到了二十之后,那便要敛着点了。” 谈着话,露下忽然传来喝骂声。 ——“滚开滚开,哪来的死狗,瞎了眼了,客栈也是你能乱闯的?” “再不走,老子杀你吃肉。” 是楼下伙计,正在吓唬一条狗。 荷香被晴霜拉到一旁安慰,江陵凑到窗边,往下面看了一眼。 立马就见到一条黄狗冲他叫唤了两声,摇着尾巴。 那狗,毫无疑问是大黄了。 见是它,江陵也是惊了。 要知昨晚他是骑着白鹤飞走的,路上并没留下气息。 而大黄竟仍能一路寻他,寻到了这里。 此时的它,浑身湿透,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却异常欢喜。 尾巴摇动着,因为客栈伙计不准它进入,它只能站在大街上望着二楼。 当即,江陵下了楼去。 客栈伙计见大黄不走,从后院出来,拿着棍子就要打它。 江陵拦住伙计:“小哥莫要打它,它是来寻我的。” 伙计:“客官,你是说笑吧?” 江陵对大黄招手,大黄摇着尾巴就走到他身边。 他抚摸了一下大黄的狗头,问它:“一路寻到这,定是不容易罢?” 大黄叫了一声。 确是不易的。 它从昨晚就跑了出来,在城里寻了个遍。 又因凌晨下雨,导致凭嗅觉寻人的它,就更难寻找了。 一直寻到天亮,才寻到这里,隐隐觉得这客栈似有江陵气息。想去看看,却差点被伙计给打了。 左右它到底是幸运的,江陵果真就在这里。 此时得江陵问话,它叫着蹦跳,尾巴摇得极欢。 江陵回头对那伙计说道:“小哥,且取只烧鸡来可好?” 伙计:“烧鸡?” 他容色一怪:“客官,你不会是要拿烧鸡喂狗吧?” 江陵:“总归不少你钱就是。” 伙计:“行行行。” 倒也没再说甚么,这明阳城里,有些大户家的狗,的确吃得比人好。既然不会少钱,那自是没甚么好说的。 很快烧鸡就取来, 江陵将之撕开,真个就喂了这条大黄狗。 黄狗将烧鸡吃完,围绕着江陵走了三圈。 江陵道:“回去吧,保护好悦薇,你跟着她要比跟着我好。” 大黄定定地看着他,汪了一声。 然后听话地离去, 走了十几步,它又回头汪了一声。 江陵挥手:“且去吧。” 细雨蒙蒙,淅淅沥沥。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望着。 大黄凝立了好几秒,才转过了身,迈着失落的步伐循着主街上走了。 伙计挠着头,看着新奇:“客官,这真是你的狗?” 这条狗,他之前好像也见过,应是明阳城本地的狗。 而江陵明明是个外来客,却认得本地狗。也是怪了。 江陵却不解释,叫了早点,让伙计待会端上楼去。 另一边, 大黄从客栈离去之后,倒是没有回那黄溪林宅。 而是径直去了一家名为【儒林酒楼】的酒楼。 它一到这里,伙计倒是没有阻拦它,它顺利就进去了。 可没一会儿,一丫鬟就惊呼地喊了起来:“大黄,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你昨夜怎就跑了出去,喊也喊不回?” 那丫鬟,自然就是小珂了。 今早,她与小姐被林家家主喊到了【儒林酒楼】。 此时小姐在里面与家主议事,她当丫鬟的当然只能等在外边。 见大黄身上湿漉漉的,小珂还拿来干布,与它擦拭。 可一旁有个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一条狗而已,至于要这般对待?” 小珂没理他。 可他又继续说道:“狗往外跑,那都是有原因的。其实这跟人也是一样的,男人想女人了,就会往外跑。这公狗想母狗了,自然也会往外跑。除非你把它阉了。要不然,哪能管得住它?” 说罢,不少酒楼女侍羞得走开。 当着这么多女孩的面,说这等虎狼之词,真真是不要脸。 恰时,里面柜台处,摔了一个杯子。 这动静一响,方才说笑的男子,立刻收敛起来。 然后柜台处就听见骂声, 是林家家主在骂林悦薇。 正在被擦身子的大黄,听到了这动静,忽然挣脱小珂的擦拭就跑了进去,对着里边就狂吠了起来。 林家家主吓了一大跳:“哪来的疯狗,来人啊,给我打死它。” 几个伙计抄起板凳就进来。 小珂帮做拦住。 林悦薇也将大黄护在身后, 可大黄却不怕,龇牙咧嘴,对着林家家主。始终护在林悦薇的身边。 林家家主见这般,方知是忠狗护主罢了,也不做计较,只训斥道:“悦薇,我把这酒楼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我经营的?一个月不到,亏损了七百两银子。 我可是听说你在南边,曾将一家酒楼盘得起死回生,才信任于你。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信任的?” 林悦薇只垂头不语,也不解释。 小珂此时忍不住了,跑进来说道:“家主,你休要将这责任怪到我家小姐身上来。这酒楼甚么时候交给我家小姐经营了?” 家主怒:“你是甚么身份?这轮得到你来说话?” 小珂无惧:“我说的是实话,这酒楼的亏损根本与小姐无关。” 家主忽然怒将一本账本丢来:“实话?账都是她做的,这是不是实话?还说与她无关?” 小珂也生气了,指着外面的那年轻男子就说道:“还不都是他,账本都是他死皮赖脸央求着小姐做的。小姐只是帮忙而已,现在酒楼亏损了,又关小姐什么事?难不成帮个忙,也要承受连带责任吗?就算要承担责任,主要责任也在他,不在我们小姐。你为什么不骂他,反而要骂我们小姐?” 这连续几问,问得林家家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丫鬟好大斗胆。 眼看他将发作,林悦薇忽然也说话了:“小珂说得没错,伯父不曾将这酒楼交于我手,无论是亏损还是盈利,都不应怪在我身上才是。” 林家主听之,忽然朝外面喊道:“林文光,你给我滚进来。” 那年轻男子,讪笑着,匆匆走来:“爹。找我何事?” 林家主指着账本:“我当初让你把这酒楼的经营权给悦薇,你给了没?” “我……给了呀。”年轻男子挠了挠头,无比认真道:“我早就跟悦薇姐说好了,我管经营,她管账。这都是说过的呀。” 小珂:“你胡说,小姐只是帮你算账,没帮你管过账。” 林家主猛地一拍桌子:“主人说话,哪里轮到下人来插嘴?悦薇,你家丫鬟是不是太没规矩了点?” 说吧,指着小珂:“来人,给我把她赶出去,休要碍眼。” 几个伙计过来,强行把小珂拉了出去。 小珂替小姐不忿,想让小姐强硬一点。 可她也知道小姐性子软,又哪里是那种会强势对人的人呢? 而且,这次面对的是林家主。那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在林家的地位,几乎胜过林悦薇的父亲。 小珂出来后,林悦薇毫无疑问地是被骂哭了。 却因性子弱,她终是没辩驳什么。账,的确是她的字迹,是她算的。这一点是否认不了的。 小珂气极了, 可是,她到底是个丫鬟,的确没资格去插上一句嘴。 也就在这时,大黄忽然也跑了出来,对着小珂就叫了一声。 小珂摸摸它的头。 而大黄却咬起她的裤脚,拉着她就要往外去。 “大黄,你干嘛呀?”小珂不解。 大黄跑到门口,回头冲她叫,然后扭头示意。 小珂还是不解:“你干嘛?” 大黄跑进来,再次咬住她的裤子,要拉她走。 小珂终于明白:“你是要带我出去?可是出去干嘛呀?” 大黄再三叫唤, 小珂知它是条有灵性的狗,这般反应,鲜少见到:“我先拿把伞。” 拿了伞出来,大黄已经跑在前面出去了,在街上吠叫着。 小珂跟着出门:“好了,别叫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269章 姑爷啊 儒林酒楼与香林客栈隔得其实并不算远, 中间两条街,大约也就两千步。 大黄跑得很快,小珂也就只能小跑追着:“大黄你慢点。” 每次到转弯处,大黄会停下来,等她一会儿。 小珂跑得气喘吁吁,最终,她是看到大黄停在了香林客栈前,在那摇着尾巴。 “嘿,你怎又来了?” 客栈伙计看到大黄,怪笑一声,这次倒是没有赶它走。因为江陵就在一楼坐着喝茶。 “客官,这条黄狗又来了,大抵是一只烧鸡没吃够,还想再吃呢。” 伙计笑着,江陵确是大方,没少给钱,这种客人,他也乐于招待。 “哦?” 江陵放下茶杯,朝门外看去,果然又是大黄,在门外摇着尾巴。 怎又跑来了? 刚作生疑, 客栈门外,一把雨伞飘落地上。 一个姑娘淋在雨里,目光怔忡地看着客栈里,看着江陵。 江陵与那姑娘对视,心中一叹,这大黄,竟是把她带来了。 只得与那姑娘一笑,喊道:“小珂,你又傻了,下着雨呢,可别在外边淋雨了,快进来。” 姑娘揉着眼睛,脸上落下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僵立了几秒,她呜咽着就跑进了客栈来,扑在江陵的腿上,抱着他的胳膊:“姑爷啊……” 江陵笑着揉揉她脑袋,小珂年岁与荷香相似,都只是半大孩子:“你这般哭法,可是不太吉利了。” “姑爷啊,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了,不然还会是谁?” “可总算找到你了……” “好了,快起来,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小珂才不管,抱着他胳膊不停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他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还说她与悦薇寻了他好久,从南边寻到北边,若非动乱,她们之前还决定要去京城。 如今终于碰上了, 小珂尽诉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更是说起她与小姐在寻他的过程里,好几次差点遭了意外。 江陵听了,也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两个弱女子在这短时间里,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话说,当初她们在临舟县经营酒楼,确是红火了一段时间。 可是后来有个林家嫡系去了临舟县,看着酒楼红火,就强行接手了过去。 林悦薇家只是旁系,当然也没法说什么。 没了酒楼,她也得了一身轻,思虑几番,也终是决定带着小珂去寻自己的夫君。 在这般时代,女子未出嫁前,所倚仗者是父母。 出嫁之后,所能倚仗者,也唯有自己的男人。 尽管江陵是入赘的,可她作为一介女流,又是生在林家旁系,无论她能力多强,林家总归是不会要她来挑大梁的。 所以,脆弱的时候,她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男人。 且没有夫君在身边,也时常会引人闲话。 偶尔一两句倒还罢了,若是天天听,心境再好的人,也是难以承受的。 江陵:“其实,又何苦寻我呢?” 小珂不满了:“姑爷啊,你是小姐夫婿,当然要寻你的啊。” 江陵点点头。 当初刚来这个世界,他以后世的视角,看待人情世故,自是认为与林悦薇逢场作戏,保她名声,之后和平分手,各自相安。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体验,他也了解到,一场婚姻对一个女子来讲,是有怎样的意义。 在这时代,拜堂成亲,绝对不是儿戏,也绝对不是一句各自相安就可以和平分手的。 “说起来,是我愧对悦薇。” 也不是他不想对她负责,只是他深知自己到处奔波,带着她也未必是好。 晴霜与荷香虽然一直跟着他, 但她俩情况是不同的, 她们二人皆是孤苦伶仃,没有家人亲友,无依无靠。 而林悦薇终是有家人,有亲友的。 小珂泪眼朦胧,忽然抬起头来:“姑爷你知道吗,小姐受欺负了,她自从回到这里,一直都在受欺负。可是没人能帮她,她现在还在受欺负,姑爷,我如今终于找到你了。小姐若是知道,定是会欢喜死的。” 江陵皱眉起来:“谁欺负她?” 小珂便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当初在临舟县便是受了本家的欺负,如今还是这般,我想帮小姐来着,可是……我终只是个丫鬟呐,说得两句来,那大老爷便要让人将我打死……” “林老爷夫妇呢?” “老爷他们已根本就不管小姐了,本来他们就对小姐不满,后来……后来因为姑爷的事,就愈发不待见了。” 当初的江陵,可是有着杀人犯的身份。 纳了这般女婿,林老爷能有好脸色才叫怪了。 ‘我原以为悦薇有家有亲友,便能过得好,没想到,也是我想当然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悦薇如今在哪?” 小珂也跟着站起,擦去眼泪,指着儒林酒楼的方向:“就在前边,不远呢,姑爷,你要去见小姐吗?” 大黄此刻叼着小珂的雨伞,送了过来。 江陵接了伞,手里打着,拉过小珂一并躲雨:“既知自己妻子受了欺负,又岂能坐视不理?” 听了这话,小珂心中激动。紧紧拉着姑爷的袖子。 她心中始终相信,姑爷是个厉害的,小姐若有姑爷护着,那定是没人能欺负她了。 大黄汪汪叫了两声,也欢快地就在前面带起路来,走得飞快。 而江陵与小珂一并打伞离去,此时香林客栈的二楼窗户上,晴霜与荷香都在看着。 晴霜雪白的贝齿轻咬着嘴唇,看着雨中那一幕,只怔怔发神。 荷香也看了几眼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楼下小珂的说话,她们差不多都听在耳里。 哪怕她是江陵的丫鬟,也是知道此时才知道,先生原来是个有家室的。 此时她也生怕晴霜伤心,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晴霜姐姐……” 晴霜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怎了?” 荷香试探着:“你……没事吧?” 晴霜故作无恙:“我能有甚么事呢?” 荷香:“先生……先生他……” 晴霜也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不管怎样,你家先生也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不是吗?” 要说别的,荷香是难保证的。但这一点,她心中却深有肯定,“那是肯定的,先生才不是那般人。” 晴霜:“如此,我们便无须多想。” 荷香:“噢。” 270章 休得欺负她 儒林酒楼,在明阳城内不算是大酒楼。 只不过是林家刚起家那会儿就开办的几个老字号之一, 规模不大,盈利能力颇是有限。 但作为老字号,也是有着家族颜面与意义在里头。 正常来说,后生辈的没几个人愿意接受这种老字号。 因为除了很多繁琐的规矩在里头不能乱改, 还有主要硬伤就是规模太小,有的大户人家若是办酒席,以这老字号的桌位也绝对是承接不下的。 比起这,他们更愿意接受新建的那些大酒楼,大酒楼有时候一日的盈利,几乎比得上这老字号个把月的。 老字号生意若好,在家族长辈眼里那是理所应当; 若是不好,那就是掌柜的不行。 此时的酒楼里,林家主已经走了。 临走前,正式将这老字号的管理权交给了林悦薇。 按说,这老字号已经连续亏损半年有余,地段不好,厨子水平也不行,在林家酒楼产业里,这里算是个烫手山芋。 他儿子倒好,贪了一笔,他也仅仅就骂了几句。 如今将这烂摊子交给林悦薇,以后再出问题,那就是林悦薇的了。 “喏,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林家主走了,他儿子林文光却还没走,大大咧咧地坐在外边大堂,此时从衣袖里拍出一张纸条来。 林悦薇:“这是什么?” 林文光:”你自己看啊。“ 林悦薇打开来,见上面写着——儒林酒楼借大龙钱庄纹银三百五十两。 林悦薇:“你怎借了这么多钱?” 林文光嘿嘿一笑:“你别搞错了,现在这儒林酒楼是你的,所以这钱也是你欠的,跟我没关系。” 林悦薇:“林文光你怎这般无赖?” 林文光不悦了:“林悦薇,你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个旁支的,长我一岁,还真以为是我姐姐了?轮得到你来指责我?反正这欠条我已经给你了,这钱还不还,随便你。” 林悦薇:“这钱不是我借的,与我没关系,你若非要赖在我身上,我必会告诉你爹。” 林文光猛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林悦薇,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就开染房了?我告诉你,这钱你不还也得还。你要是不还,我这倒是有个消息,比如某人的夫婿是个杀人犯。这事,你爹倒是隐瞒得好,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虽然家族目前还没几个人知道。倘若我要是一不小心说了出来,呵呵,你林悦薇还能像现在这样,站着与我说话么?” 像林家这样的大家族,发展了这么多代人,目前最重视的就是名声, 因为林家也想像赵家、吴家、韩家一样成为上三流。 可是若在这种时候,捅出一个杀人犯的上门郎,这不仅是林悦薇个人的笑话,也是整个林氏家族的笑话。 林悦薇面色一惨,垂下头去。 林文光见她到底是没了底气,不由得意起来,站起身,就想离去。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黄狗从外面雨幕里匆匆跑了进来。 一进来,就朝林文光吠叫。 林文光恼怒,抄起旁边的凳子,就想砸过去。 可刚当他抓起一条凳子,他身后一只大手忽然伸来,将那凳子又给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林文光感觉自己的肩膀也被压住, 他一个站不稳,就跌倒在地。 “你他妈谁啊?”林文光开口就骂。 而站在他对面的林悦薇此时却是双目发红,一双手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吧嗒吧嗒在落下。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恍惚。 啪~ 一个巴掌落在林文光的脸上。 林文光大怒,张嘴又要开骂。 啪~ 可他还没吐出半个字,第二个巴掌又摔了过来,打得他耳朵都嗡嗡嗡个不停。 “夫……君?”林悦薇开口了,喊出了这个朝思暮想多日的称呼。 江陵对她温柔一笑,然后朝她伸手把那欠条拿了过来,看了一眼。 “这钱是谁欠的,自当是谁来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文光从林悦薇的称呼里,此时已大概知道了打自己耳光的人是谁了。 一方面他颇为看不上,因为毕竟是个没出息的上门郎。你算什么东西? 可另一方面,他可是听到消息,林悦薇的夫婿是个杀人犯。手地下是有命案的,不止一个。 就从他这两个耳光的果断狠辣来看,林文光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硬气下去,要遭的罪必定是会更多的。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 他咽了咽唾沫,认了怂:“是……是这个理。” “光嘴巴说没用,盖个手印吧,这样以后方便说得清。”江陵让小珂去拿印泥。 小珂自回来后,就看到江陵在打林文光,看得她那叫一个畅快。 此时江陵说要印泥,她如飞奔的兔子一样,跑去柜台飞快取来。 江陵将印泥摆在林文光面前:“按吧。” 林文光看了他两眼,又看了林悦薇两眼。 江陵忽然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看什么看?” 林文光一咬牙,只得伸出拇指,擦了印泥在欠条上按下自己的指印。 江陵:“多按几个。” 林文光忍耐着依了。 在他一连按了五个手印之后,江陵这才将他放了开来。也将欠条还了给他:“既然是你的欠条了,那就跟悦薇没关系了。拿着就赶紧走吧,看在你是悦薇本家人的份上,这次饶了你,若是下次再见你欺负悦薇,那我就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了。” 林文光拿着欠条,匆匆爬开一丈距离,然后拿起一把伞,就跑出酒楼。 到了大街上后,他咬着牙回头放狠话道:“你就是林悦薇家的上门女婿是吧?打我?你给我等着,你这个杀人犯,你完蛋了。” 江陵:“嘴不干净者,当裂也。” 这话一出口,跑走的林文光忽然摔倒在地上,嘴巴磕在石头上,当场就见了血,痛得哇哇鬼叫。 酒楼里,林悦薇喜极而泣,愣愣地站在一旁,一双泪眼只定定地瞧着江陵,眨也不眨,生怕眨眼后,他就消失了。 江陵见她这反应,心中也是一叹,无怪河图洛书上与林悦薇的因果一直在闪烁。 想必自己从当初与她拜堂之后,这段关系,就根本断不了的了。 而且,在这样的时代里,能有个这样的妻子一直在等着自己,又何必相拒呢? 江陵走到她面前,轻轻问她:“悦薇,你还好吗?” 271章 夫君是个好人呢 夫妻相逢,少不得是有许多话要说。 二人上楼后,谈了约有个把时辰。 期间,小珂以端茶送水为由头,凑到门口总想偷听些甚么。却不知为何,无论她怎么竖起耳朵,还是一点也听不清楚里面说了甚么。 不由大为郁闷。 直到近两个时辰,楼上的房门才打开来。 林悦薇与江陵一并下了楼来,且林悦薇还亲自送了一把伞来给江陵。 小珂见了,忙过来,说道:“姑爷,你要去哪?” 江陵:“回客栈。” 小珂:“还回什么客栈呀,大可就在这住下了,要不然,咱们一起回黄溪林宅也可以的呀。” 江陵:“还得先回去。” 小珂不舍道:“姑爷,你不会又要丢下小姐,一个人离去吧?” 江陵拍拍她的头,然后看了一眼林悦薇:“这回,不会丢下你家小姐的。” 林悦薇此时也过来,拉住小珂不让她多嘴。 同时,她也柔声说道:“夫君,若与晴霜姐姐说好,可让她与荷香早些过来。” “嗯。”江陵应了,撑开伞,就走出了儒林酒楼。 小珂听着什么“晴霜姐姐”还有“荷香”的,只觉莫名其妙。 刚想好奇发问,林悦薇忙以手指压在她嘴唇上,阻止了她:“小孩子别问太多问题。” 小珂只得在一旁气鼓鼓的,脸颊像两个小包子。 其实方才在楼上,林悦薇与江陵说起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一些经历,相同的,江陵也说了自己的一些经历。 那些经历里,也就包括与荷香、晴霜认识的经过与后续。 这些事,总要告诉她得知的。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悦薇听完,竟并没甚么抗拒。反而还挺羡慕他与晴霜能有那般的经历与缘分。 更表示很想见见那位刚烈到敢跳河的奇女子。 说起跳河,她俩倒也同病相怜——都曾跳过河。 提起这事,林悦薇还害羞地笑了一下。且说她信命,既都是缘分凑到一起,那便是注定该是一家之人。 有了她这般大方接纳,江陵深感意外的同时,也深为感动。 于是,便要回去将此事转达晴霜,若晴霜这边也无意见,那明日,或就可安排两方见面了。 却才出了儒林酒楼尚未走远,官道上就有几个衙役在林文光的带领下,往这边匆匆而来。 一看到江陵,林文光赶紧躲在衙役身边,然后指着江陵:“是他,就是他,杀人犯,你们快抓住他。” 林家到底是这明阳城里的一方望族,林文光去衙门报案,上至县官,下至衙役,不看僧面看佛面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这不,六个衙役在县官安排下,就跟随林文光过来捉拿通缉犯。 衙役:“他就是通缉犯?” 且看江陵,身上着装,很是华贵。光是那衣衫,便是典型的【云锦】面料,须知【云锦】可是有着寸锦寸金的说法,一直都是王公贵族才用得起的。 当然,明阳城的一些大户,也穿过类似面料。 这些在明阳城当差的衙役,那眼力劲可不是偏远县城的衙役可比拟的。 再看江陵头上的发冠,那玉饰分明是尊羊脂白玉冠。 就他这一身穿戴,少说也值千金。这样的人物,怎么看,也不像个通缉犯。 又或者说,通缉犯绝对不敢如此招摇过市。 林文光:“没错,他就是通缉犯,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他在郭北县犯下过数条命案,乃是官府通缉在册之重犯。你们速速抓他,朝廷必有重赏。” 江陵曾被通缉,倒也没错。 只是这个时代,消息闭塞,好事不出门恶事总能行千里。 大多之人只知道他被通缉过,却并不知道他被通缉的事早就被勾销了。 甚至,罗千户为他摆平此事,还将那青牛村被杀的刁民冠上图谋不轨的名头。 杀了他们,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左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刁民,自然也没谁真去计较则个。 衙役们的出现,被儒林酒楼的伙计看到后,很快林悦薇与小珂也匆匆跑了出来,一脸担心地跟在江陵身边。 衙役忽然打量江陵一二:“你杀过人?” 江陵不否认:“杀过,不止一个。” 林文光立刻跳了起来:“你听,你听,他承认了,他自己都承认了,赶紧拿他。” 却因太过激动,他磕烂的嘴上伤口再次裂开,痛得又一次龇牙咧嘴。 衙役颔首:“既然你承认了,那说不得要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了。” 江陵却笑道:“你们光听他一面之词,就要拿人?我是不是通缉犯,你们该回去查阅一下通缉文书才是。” 林文光:“查甚么文书?你的底细,我早就查清楚了,几位差爷,他就是想开溜,你们可莫要给他这个机会。” 江陵:“你是又想被打,是与不是?” 林文光站在衙役身后:“你个混账东西,还想打我?你再打一个试试看?” 林悦薇也不知详情,在她印象里,江陵确是犯过事的。 此时,她站出身来,也想为江陵开脱一二,再不济,也得制造机会,让江陵先离去。 可江陵却伸手将她拦住,然后与一名衙役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衙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通缉犯,毕竟不是明阳城通缉的,而且他还穿得这么华贵。 万一弄错了,他可担待不起。 于是,自然也就颔首,与他一并走到一旁。 然后江陵就从身上拿出了一块腰牌,是罗千户给的。虎贲军的腰牌。 这腰牌没什么特殊权限,但却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同时,他还拿出了那份写着【天下第一绝味】的圣旨,一并给衙役看了。 与之说明了当初青牛村杀人案的“真相”。 衙役认得这腰牌,更惊讶于江陵手里竟还捧着圣旨。 这样的人物,说话自然不会为假了。 他很庆幸自己谨慎,没有乱来,要不然得罪了大人物,自己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江陵要打开圣旨给他看,他连忙阻止:“不必不必,大可不必,公子一看就非等闲之辈。此事必是误会。” 让江陵将东西收起,他也与其他几个衙役打了手势,就要告辞离去。 临走,还客客气气与江陵说着抱歉的话。 这一幕,不但是将林文光给看愣了,更是将林悦薇和小珂都给看愣了。 江陵与林悦薇说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本就不是甚么通缉犯,任他百般污蔑,也无用。” 林悦薇这才想起江陵之前与她说过,在京城认识了一些权贵,这大抵也是有人帮他解决了。 想到这,她会心一笑,松了一口气:“夫君分明就是个好人呢。” 江陵笑笑:“外边下雨,别弄湿了衣裳,回去吧。” 林悦薇:“嗯。” 看着衙役就这么走了,林文光错愕道:“喂,你们就这么走了?他是通缉犯啊,为什么不抓?” 衙役却懒得理会他:“林公子,以后你若再这般戏弄我等,那也休怪往后我们不给林家面子了。” 林文光气得跺脚:“你这话甚么意思?” 就在他出言质问时,忽然他身后,一个巴掌扇来,打在他后脑勺上。 林文光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回头一看,正是江陵在动手。 江陵:“你让我再打一个试试看?我如今打了,你又待如何?” 说完,又一巴掌追上去,扇在他脸上。 林文光嘴巴本就烂了,这一巴掌过去,扇得满脸是血。 他脱口狂叫:“当差的,你们瞎了眼看不见吗,他打我……你们不管吗?” 他越叫嚣,江陵打得越激烈,只两个巴掌下去,他两边脸颊都高高肿了起来。 几个衙役回头看了一眼,从林悦薇方才那一句【夫君】的称呼里,已知这边矛盾根源。 便随口回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林家自己的事,与我们何干?”说罢,走人。 林文光:“你们这些混蛋……” 江陵:“还叫嚣?” 向来被人高捧的林文光,哪受过这般欺负?张嘴想骂,看着巴掌在前,又不敢骂。 莫名的只觉委屈,顿了顿,竟哭了起来。 江陵失笑:“就你这般,也算个男人?” 林文光躺在雨水里,伸手挡在脸上,哭个不停。 江陵见他这般,也没再打他,只在他头上拍了两下:“以后长点记性。” 272章 元神进化 儒林酒楼里,隔着雨幕,林悦薇与小珂主仆远远看着江陵在打林文光。 小珂看得欢欣鼓舞,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打上两下。 林悦薇却是看得眉间多了一丝愁容,她看得出夫君没有下重手,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可是,以林文光的身份,被这般打了,之后,也必不会善罢甘休吧? 一边是族人,一边是夫君,但江陵会这般打他,大抵也是为了替她出气罢。 想到这,她愁容散去,也微微一笑,与小珂说道:“小珂,你说,如果我们跟着你家姑爷一起浪迹天涯,会怎样呢?” 小珂惊喜叫道:“哇,那岂不是很好玩?小姐,那我们甚么时候走?” 林悦薇一脸苦笑,拿这个问题来问小珂,显然是多余了。 但小珂这态度,却给了她一份坚定。 ‘大不了,我便舍弃了这边一切,与夫君离去罢了。总不至于让两边为难的。’ 江陵返回客栈, 却在客栈近处,忽见有两人由雨中漫步而来。 那是一双年轻男女, 男的俊朗,女的高贵。 油纸伞下,不染尘埃。 这对男女,正是他昨晚遇见的那两人。 此时,双方错身而过。 在江陵看向他们的同时,那双男女,也好奇地往江陵看了两眼。 男人呵了声:“年纪轻轻,却是可惜。” 女子道:“蝼蚁平民,便不短命,也不过甲子岁龄,有甚可惜的?”语气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很寻常的错身而过, 他们所言,大抵是看出江陵头上没有三把火,故而认为他应是短命之人。 江陵倒也听到了这话,只笑了笑,刚要进客栈,却忽想到,既然又碰上了这两人,又怎少得了【日行一恶】? 正好见地上有一块砖头,他先是手捏法诀,脚踩天罡,于身前画了个半圆,轻叱一声。 魇祷之术就这么成了。十丈方圆内,此时都将看不见他的动作。 他举起砖头,就朝那男子砸了过去。 那女子反应颇快,这次倒是没有没算上她。 但,当砖头飞过去之后响起的破空之声,还是引起了女子的注意。 她瞬间扭头往后看,也条件反射地往左边挪开两步。 男子也一并回头,反应又是慢了一拍,刚扭过头来,那砖头刚好就拍在他脸上。 这一幕,几乎与昨天晚上如出一辙。 女子看了一眼,又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四处瞧看。 男子吃痛地捂着脸,松开手后,见手心又是见了红血。鼻子剧痛,脸颊也肿起一大块。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又来偷袭我?” 他怒不可遏,跟着冲出去,大声喊道:“有本事就别暗箭伤人,宵小之辈,敢不敢出来跟爷爷大战一场?” 然而, 并没谁搭理他。 路上行人往来,看着他,就如看傻子一样。 “思雅,可有瞧见那人行踪?” “未曾。” 女子神情古怪,也不由怀疑起来:“你难道有得罪过谁?” 男子忿然道:“你我都是第一次下山,哪能得罪过谁?” 女子:“我没看见他,大抵是道行不浅,他既盯上了你,下次小心便是。” 江陵早已进入客栈,笑纳了一缕不小的灵魂能量。 在这一缕灵魂能量注入自己元魂之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元魂沉甸甸的,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莫非,这是要蜕变了?’ 按照一般的进程, 修道之人在道行达到【三花聚顶】之后,其元魂也会跟着升华,转为元神。 这元魂与元神,一字之差,本质却是大不相同。 普通人拥有的都是元魂,身若死去,元魂则失阳气而成阴魂。阴魂惧怕雨打风吹,所谓的阴魂野鬼便是此类。 可若成了元神,则即便身死,亦可不灭。还可附体他人,借体而活。 同时,元神的感应能力,要在元魂之上。 如果说江陵以前的入定,乃是人心合一。那么元神一旦成就,便可进入天人合一。 ‘我虽然还没有生成【三花聚顶】,但元神的形成稍微提前一点,倒也算正常。’ 刚想上楼回房的他,在发现这一感觉之后,忽然又退了下来。 ‘既然我的元魂还差一点就要形成元神了,那不如就再幸苦幸苦那两位道友?’ 毕竟从他们身上得到的能量反馈,比普通人要高太多了。 念此,他转身出去。 此时那一男一女在十字路口说着什么,之后,便是要往薛家方向去。 江陵笑了笑,出了客栈门,在街上寻了一下,又捡来两块砖头。 他与那一男一女这会儿大概是相隔百步余, 再次以魇祷之术,将周围布下了障眼法。然后,他抓起石块再次朝那男子砸了过去。 第一块出手后,过得两秒,第二块也接着出手。 百步外,那男子仍在与女子生气地抱怨着。 女子忽听背后风响,这次她提前出言提醒:“闪开,又来了。” 她与男子分别朝左右闪开,各退开两步。 呼~~ 破风声于霎那间从两人中间穿过,雨幕纷纷,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块石头飞出一条弧线,砸向了前方。 男子冷笑起来:“哼,还来?真以为还能打中老子……” 啪~ 却在此间,第二道破风声刚好临来。 他话只说到一半,脑袋就忽然被砸得向后一仰。 待石块落地,他鼻血长流,这次连眼睛都被砸得红肿了起来。 “我……受不了了……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女子紧盯着后方看,忽然蛾眉一皱,好似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江陵从客栈门口走开,他觉察到女子敏锐的目光后,暗赞了一声。然后快步就朝城外方向跑去。 “我发现他了。” 女子法眼开启,虽然没有看得真切,却从雨幕里,隐约瞧见了一个疾驰的身影。 她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男子鼻头酸涩,痛得泪水都要流下:“盯死他,不管他是谁,今日我必定要让他好看。” 二人风驰电掣,油纸伞也丢了,追着那道虚幻的人影就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之后,忽落石纷纷,连续好几个朝他们丢来。 女子这次也终于被打中了一次,男子就不必说了,连女子都被打中,他当然也没避免——额头中了一石,肿得鼓起了一个包。 江陵则从这【日行一恶】的能量反馈里,享受着灵魂之力的增幅,此时元魂越来越重,距离蜕变,已没差多少了。 273章 打死勿论 “爹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城内,林文光拖着他老爹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旁哭诉。 他老爹不知缘由,但光看儿子脸上那个伤,他就已经怒不可遏。 一个入赘的,甚么东西,居然敢打林家嫡脉子孙,岂不反了天了? 这不,带着六名家丁,持拿棍棒,风风火火便要来【香林客栈】拿人。 “他就住这?”身为林家家主的林建清双手负背,自带一股威严。 林文光脸颊肿痛,说话都不利索,捂着脸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对……就是这,他还藏着两个女人。” 林建清:“哼,岂有此理,一个入赘的,居然还敢在外面养女人?” 一挥手,就让家丁进客栈去拿人。 客栈里的伙计不解其意,欲做阻拦,可是在看到林建清后,又作罢了。 林府的家丁问了房间号,就直接上楼去敲门。 此时身在房里的晴霜和荷香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听敲门声响,还以为是江陵回来了。 荷香欢欢喜喜就要去敲门。 可是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面有人在喊:“快开门,快点。” 伴随的,还有粗暴的拍打声、推撞声。 而这,显然不是江陵了。 荷香略有紧张起来:“你们是谁?” 门外喊道:“叫你开门,没听到吗?赶紧的。” 荷香看了晴霜一眼,问她拿主意。 晴霜轻步走到门边,“你们是否寻错人了?” 门外人:“什么寻错人,寻的就是你们,叫江陵滚出来。” 晴霜与荷香同时色变,门外人既然连名带姓喊了江陵的名字,那必然就是冲她们来的了。 门外走廊里,那林文光此时也爬上了楼,听到房里有女人说话,他又怒又气:“果然啊,那入赘的狗东西,果然还在外面养了两个野女人。拿我林家的钱,在外面养野女人,这岂有此理?” “给我撞,她不开门,就把门撞开。给我打死那两个野女人。” 家丁听了,果真就冲撞起来。 荷香惊惶失色,尖叫了一声,忙拖来桌子,顶在房门之后。 晴霜却是脸儿一阵惨白。 江陵自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本以为是他回来了,可来的人,竟是他妻子娘家人。 且这会儿如此粗暴,要来打死她们两个。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男女之间首重的就是名份。 江陵与林悦薇是拜过堂的合法夫妻,而晴霜与他,根本没名没份。 林家人打上门来,若真将她活活打死,便是闹到官府,也是占理的。 荷香搬了桌子,又搬凳子,见晴霜凝滞不动,忙喊道:“晴霜姐姐,快搬东西挡住他们呀。” 晴霜却惨笑一声:“江郎还未归来,似我这种没名没份的女人,便是被打死,也是活该的。” 荷香:“晴霜姐姐,你胡说什么呢?” 晴霜说完,便自落下泪来。 一直以来,她骨子里装着自卑。 如今,在江陵正牌妻子面前,她的这种自卑就更加凸显了。被人打上门来,她并没觉得害怕,反而只觉得有些相形见绌的无地自容。 荷香见她如此,也只好自己搬来房里一切能搬动的家具,将房门堵住。 可是客栈的房门终究不是铜墙铁壁, 任她堵得再结实,那门窗终是脆弱的。 林家有钱有势,便是打碎了门窗,也不过是照价赔偿便罢。 几番推撞不开,林家的家丁便将门窗砸破。 这一举动,再次吓得荷香尖叫。 两边人照了面,林文光指着里面就一阵狂喊:“打,给我进去打,这入赘的狗东西,居然还一次养两个。打死勿论。” 家丁从窗户上爬去,就要进房里。 荷香尖叫连连,拉着晴霜,既然堵不住了,那只能往房间角落里退缩了去。 爬进来的家丁,嘿嘿冷笑,抄起一木棍,真就作势要打过来。 他吃林家的饭,自然要忠林家之事。可不管什么怜香惜玉,今日真要将这两个女子打死,那也要下这个手。 但也就在他即将靠近二女的时候, 突然之间,这房间的东北面,不知何时,就出现个男人身影来。 他手里端着两个酒坛, 此时扔出一个,就砸在了那家丁的头上。 打得头破血流,家丁直接倒在了地上。 荷香与晴霜惊讶地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江陵竟在她们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陵的第二个酒坛,忽然也再次出手,呼啸一声,就飞出去砸在林文光的脸上。 林文光一中招,整个人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外面剩下的几个家丁,见这情况,对视一眼,连忙抬起林文光就下了楼。 房间里的两女,此时都哭泣着。 荷香真是被吓到了。 而晴霜,则是心被伤到了。 江陵拍拍荷香的头,然后给晴霜抹去了眼泪:“人家打上门来,荷香倒还知道将门堵住,霜儿你就这么站着,傻不傻?” 晴霜泪眼婆娑地看他:“令夫人要来打死晴霜,晴霜自是无话可说的。” 江陵:“说的什么傻话?” 晴霜垂下头去:“晴霜终是个没名份的,也没脸去躲。” 江陵:“以后断不可说这般傻话,你是我的女人,若要名份,那你就是我的妻子。” 晴霜怔怔地看着他, 须知林家此时可都在外面呢,江陵敢当着他们的面,对她这般说。 如此,足见真心。 晴霜:“有江郎这句话,霜儿便被打死,也甘愿了。” 江陵:“我的女人,谁敢打?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这般权力。” 说话之间,那林建清带着人重新上了楼。 到了这房间门口,隔着破烂的门窗,彼此相看。 林建清:“还敢打人,你个入赘的,拎不清自己是甚么身份?” 江陵皱眉看他:“你又是哪个狗东西?” 林建清听得脸色一阵扭曲, 他堂堂林家家主,竟被这区区小辈,唤作狗东西? 林建清指着房里,厉喝道:“打,给我进去打,将这狗男女打死勿论。” 江陵不急不忙,安抚完晴霜的情绪,他一脚就将堵在门口的桌椅板凳挪开,然后亲自将门打开来。 “打?来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题外话------ 晚上还有呢!秋老虎来啦,又好热好热的 274章 野男人 有两名家丁站在最前面,家主当面,他们自然是要表现一番。 持着棍棒就往江陵身上打去。 江陵抬手一挡,木棍打在他手臂上,只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他踢出一脚,就将那家丁踹飞了出去,从楼梯上连翻带滚跌落到一楼。 另一家丁木棍砸来,他更是抢手夺棍,然后一棍子反砸在那家丁头顶上,皮开肉绽。 剩余几个家丁见他如此悍勇,一个个退缩往后,不敢上前来。 林建清仍是那般高高在上,见江陵几乎要走到面前,他还是一副睥睨相:“无怪敢在我面前放肆,就是凭仗自己有几分身手?若有胆量,你也往我身上打来试试?” 他是整个林氏家族的家主,身份之高,便是林悦薇的老爹见了,也得垂首问候。 更遑论你一个入赘的上门郎,你敢? 然而,他这话刚一落音,江陵手中的木棍还真就往他头上砸了去。 同是皮开肉绽,砸得他眼冒金星。 接着,江陵更是一脚踹飞他,也是连翻带滚,顺着二楼的楼梯一直滚到了一楼。 剩余的两个家丁,吓了个激灵,慌不择路,连爬带滚,也急匆匆地就跟下了楼去,将林建清从地上扶起。 江陵追到楼下, 那家丁已经扶着林建清跑到了客栈门外。 林建清捂着头上伤口,怒不可遏:“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入赘上门的,连我这个家主都敢打,报官,快去给我报官,如此逞凶,岂能饶他?” 江陵走到门口:“当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儿子嘴贱,你也同样嘴贱。再在我面前嚷一句,我扇烂你的嘴巴,信不信?” 此时外面看戏的人尚多, 来来往往的过路人,看到林家家主在这吃了狼狈,都停了下来,瞧这热闹。 而林建清也仗着外面人多,胆气也足。 主要也是平时在林家,他作为一家之主,他的话,在族里就跟圣旨一样。 谁敢违逆? 日子久了,便真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俯视万物。 “你这个入赘的,吃我林家的,用我林家,到头来,还拿了我林家的钱,在外面养女人。便叫旁人来判,你也是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如今诸多街坊当面,你还敢逞凶不成?” 这话一说完,江陵还真就朝他走了过来。 两名家丁扶人就走,却还是被江陵一把揪住。 待家丁前来阻挡,仍是被江陵一脚一个,踢翻了去。 然后拽着林建清的衣领,左一巴掌右一巴掌,连扇十下。 “嘴还贱不贱?” 林建清一咬牙,胸膛揣着一口家主的傲气,此时倒也硬气起来:“你有种便打死我,作为小辈目无尊长,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就如你所愿。” 江陵再扇! 一直扇到他口中吐血,才作罢。 时值路人指指点点,大多都是因为林建清的话,以异样的眼色在看江陵。 人群里,有一对女子,忽然由远处匆匆跑来。 那正是林悦薇带着小珂,主仆俩。 她到了这边,看到这景象,也是吃了一大惊。 江陵之前打了林文光便也罢了,如今,竟连林氏家族的一家之主都给打成这般。 天哪! 林建清躺在地上,身上已狼狈不堪。 他见林悦薇来了,忽然仰天一声冷笑,然后指着林悦薇:“林氏不孝女,还不给我跪下。” 林悦薇心里极乱,她是听到伙计传来的消息,才赶过来的。 然而,一过来,就被林建清喊着跪下。 她自小就乖巧听话, 族长的话,比她爹更具权威。 此时,也未敢违背,当真就跪了下来。跪在满是雨水的街道上。 林建清呛啷地站起,指着江陵:“悦薇,这就是你招的夫婿?简直就是一个强盗,一个畜生。先打了文光,又打我。眼里还有礼仪尊卑?吃着林家的饭,还在外面养女人,这样的上门郎。就是你选的夫婿?” 不待林悦薇回应,江陵上前来,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将他扇翻在地。 林悦薇惊愕至极, 江陵却到她身边,将她拉起:“跪天跪地跪父母可,跪这般无德无行无品之人不可。” 林悦薇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眼神颇有乞求。 江陵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不要再打了。 “大伯,你也莫要再闹了。” “我闹?”倒在地上的林建清怒喝着:“所有人都在看着,这畜生连我都打,你却还说是我在闹?他吃着林家的饭,拿着林家的钱,养着外面的女人,你作为他的妻子,你就是这么管教的?” 林悦薇摇头:“大伯,你错了,夫君并没拿过林家的钱,相反的,他于林家还有莫大恩惠。” “放屁,什么恩惠?任你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是个入赘的上门郎。若无林家的钱养着他,他能有这般?” 林悦薇:“大伯,夫君并不是上门郎,当初悦薇是嫁给他,并非是夫君入赘。” 街上围观的越来越多。 在这般指指点点之下,林悦薇竟是毅然撇开了家族选择了站在江陵这边。 还公开为他正名,说他当初是娶妻,并非是入赘。 这话说出来,听得林建清愣怔了好一下。 他死死盯着林悦薇,气得手在发抖:“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悦薇:“方才一跪,悦薇是敬您是长辈,往后,悦薇便是江家媳妇了。大伯,你也莫要再来闹我夫君了。” 林建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孝女!好你个不孝女,竟敢说得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去报官的家丁,此时也匆匆回来,这儿离衙门倒也不算远。 林建清看向家丁,家丁却一脸难色。 “衙门人呢?” 家丁:“这……县太爷说,林家家事,他们不好管,就……就没来。” 之前江陵亮身份的事,定是已经被衙差汇报上去了。因此只要没出人命,人家也懒得管这破事。 随着周围指指点点愈多,林建清终是要护着自己一点颜面。 让家丁将自己搀扶起来,江陵那几个巴掌打得虽然很重,却没伤他根本,只是皮外伤看着厉害罢了。 他指着林悦薇说道:“你这个不孝女,从今天起,我林氏家族便没有你这个人。你若知点脸面,也就莫要再回林家。从前予你的一切,从今日起,亦全部收回。为了一个野男人,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我倒要看你能与他过得了几日!” 275章 元神 林建清的话就像是一颗颗钉子扎入了林悦薇的心中。 一边是自己的家族,一边是自己的夫君。实是两难的取舍。 但,林建清这次,实在做得过分了些。在这大街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般说着江陵。 倘若真坐实了江陵是入赘的身份,那在这明阳城必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而且就算他没拿过林家的一针一线,可旁人才不会管那些,只会将一切当真,认为他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林悦薇虽性子软弱,可也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被立于千夫所指之境地。 因此,在这般抉择里,她毅然选择了站在江陵这边。为他说话。 然而,这个选择的代价竟是林建清以族长身份,除了她的名,要把她赶出林家,没收一切。 “对不起……” 目送着林建清等人离去,林悦薇惭愧地向江陵致歉。 江陵:“你道什么歉?” 林悦薇:“我也是刚听到店里的伙计说的,并不知道会发生这般事……夫君,晴霜姐姐她们可是无碍?” 江陵:“她们很好。” 走近她身边,江陵捡起油纸伞,为她遮雨:“方才,其实你也不必那么说的。” 林悦薇却摇头:“大伯那般胡说,我若不为夫君说两句,外人必会不分黑白,指责夫君不是。” 江陵微微一笑:“名声于我,并不重要。” 林悦薇:“可……我却不想夫君被人误会。” 江陵为她撩开额前的头发:“可这代价,却是将你从林家除名了。” 林悦薇一声强笑:“悦薇本就是江家的媳妇啊。” 江陵点头,然后牵起她的手,就往客栈去:“也对,江家的媳妇,便是被林家除名又如何。从今往后,我会让他们都知道,你离了林家,不但不会过得不好,反而会过得让他们一个个都羡慕不及。” 林悦薇的手被他握着,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可像如此亲近之举,却不曾多有。 在人前,甚至还是第一次。 而且此时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手掌里传来的温暖,林悦薇心儿扑通,只觉无论哪般,自己也无怨无悔了。 “小珂,还不进来,你喜欢淋雨吗?”江陵回头喊了声。 小珂在雨里发呆,完全是被江陵方才对家主大打出手的霸气给震撼到了。 作为林家的小丫鬟,在她面前那林建清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刚刚被打成那般,她只觉得振奋极了。 整个林家,大抵也就只有姑爷敢这么做。 “噢,这就来。”回过神来的她,开心极了,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就跑进了客栈。 客栈里,晴霜与荷香正在楼梯口。 晴霜一见林悦薇进来,她就垂下了头去。 正妻当面,她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无颜以对。 荷香倒是好奇地睁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着林悦薇,一会儿看着小珂。 林悦薇到底是商人世家出身,待人接物也算老成,她虽然不认得谁是晴霜谁是荷香。却从两女的反应里,已瞧出了大概。 也未等江陵给她们介绍,她就已主动走上前去,对着晴霜欠身作礼:“悦薇见过晴霜姐姐了。” 晴霜娇躯一颤,心境自卑的她,忽然接到林悦薇的认礼,大觉惊惶,也连忙欠身回礼。不敢受。 林悦薇笑着道:“早听夫君说起姐姐,今日一见,真是漂亮呢。” 晴霜一时手足无措,紧张至极,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个话来。 林悦薇又看向荷香:“荷香妹妹也是娇俏可爱呢,以后倒是可以与小珂有个伴了。” 荷香本就是丫鬟出身,此时反而比晴霜镇定得多,笑容洋溢着就欠身一礼,喊了声“夫人好。” 相比小珂,她此时却撅着嘴。 林悦薇能大度地接受晴霜,她却是觉得这女人要来与小姐抢夺姑爷,不由的眼神总带着两分敌意。 “小珂,叫人啊?” 当林悦薇提示她,她也不过是欠身作礼,以做表示,嘴上却没开口。 江陵见这般气氛,心中也觉欣慰。 大抵他都不用说什么,这两个女人自己就能将关系处理得很好。 想到这,他就让店里的伙计重新开了两间房。 让四个女人同去一间,多说说话,熟络一下。 以林悦薇的性子,他相信只要稍加接触,是能消去晴霜心结的。 他自己也单独去了一间房, 此时他魂海世界里,元魂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在飞快的旋转着。 之前,他以【日行一恶】作弄那对男女,从他们身上得到了足够的灵魂力量的反馈。 本来准备回到客栈就静坐消化,以期元魂蜕变。谁想碰上了这档子事,稍作了拖延。 眼下事了, 他自是回到正题,让元魂进入蜕变。 当心神发散了去,魂海世界里的光环突然剧烈摇晃。 摇晃的频率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光团忽然裂开,从那里面,竟走出了一个浑身发光的人来。 这人,三尺来高。 细看,其眉目五官皆与江陵酷似十分。 他在魂海世界走了几步,然后也作盘膝,悬浮在半空之上,身上银光熠熠。似个神灵。 ‘这便是元神了。’ 元神与他心意相合,他无念时,元神亦是心思空明。 当他心神守一时,则元神以双手举天,感应天地。 此时再来冥想,则天人合一,轰然而临。 地极磁场、风向流动、远处人语,旦在百米之内,皆逃不过元神感测。 只一念动,他就如亲眼看见隔壁房间里,林悦薇拉着晴霜的手,两女正喜笑颜开。 念头再动,他又“看”到了走廊里,客栈掌柜正为了那间被砸烂的客房,而头疼作难。 一念再动,街上货郎的叫卖,清晰入耳,包括他挑的担子有些什么货,也一一视于眼下。 念随意动,再往远去。忽然也碰巧地“看见”了那对男女,正从城外方向回来。 两人皆有几分狼狈,且都是面带怒色,压在心里。 只因多“看”了他们两眼。他们忽然停下,浑身汗毛陡然竖起一般。 “思雅,你有没有觉得有谁在窥视我们?”男子眼看八方。 像他这般迟钝者都有了感应,那女子神觉敏锐,更不用说。 她环视一圈也无收获,谨慎之下,与男子使了眼色,就飞快于此地离开了。 江陵此时则笑着将神念收回,从入定中睁开眼来:“元神之奇,果然是妙不可言。” 276章 白日执迷 隔壁房里的女人,说着体己的话儿,约莫个把时辰后,房门打开了来。 江陵开门时,刚巧见到林悦薇要过来敲门。 两人相视一笑,江陵问她:“你们说完了,说得可好?” 林悦薇含蓄地微笑道:“晴霜姐姐是个好女人呢。” 江陵笑着:“那你呢?” 林悦薇神情微赧,“这让人家怎好说呢。” 江陵:“照我说,你两都是好女人,此生能遇上你们,便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林悦薇听得心中甜蜜,只是这般直白的话儿,也怪叫人不好意思。 忙看左右,羞怕被闲人听去,惹了笑话。 但这客栈楼上,又哪里会有闲人? 也只有躲在门缝后边的小珂,听得面红耳赤,大抵是觉得姑爷的话,好肉麻的。 “夫君,悦薇想回林宅取些东西。”林悦薇告知来意。 江陵:“为何还要回去?以后便跟在我身边就是,缺什么了,尽管买来。那姓林的说了那样的话,你若回去,怕也是讨不着好脸色。” 林悦薇嫣然道:“大伯虽是林家族长,可林宅却是我爹的产业,他管不到那里。而且,正是因为以后要跟着夫君,才不可什么都不带。夫君只须在这等我,我带小珂去去就可回来。” 听她这般说了,江陵自是未阻止了。 林悦薇喊着小珂下楼时,小珂冲房间里招招手,须臾,荷香伸着小脑袋出来,目光似征询般看着江陵。 江陵没好气地笑道:“怎的,你鬼鬼祟祟想怎样?” 荷香一脸尴尬:“先生,我想跟夫人和小珂一起出去走走,可以嘛?” 江陵倒是没想到,这两丫鬟竟这么快就能混熟了。 “想去你就去便是。” “多谢先生。” 得到江陵准许,荷香如欢快的兔子般,蹦出了房间,欢欢喜喜就与小珂拉着手,一并下楼去了。 待江陵来到隔壁房,只剩晴霜一人坐在床边。 见他来,她紧张地站起身,欠身施礼:“江郎。” 江陵将房门关上,然后到床边将紧张的她拉到怀里揽着。 晴霜心跳怦然,面飞双霞:“江郎……” 江陵用手指轻轻挑起她白皙而精巧的下巴:“谈得怎么样?” 晴霜羞难自恃,习惯性地想低下头去,却被江陵用手指挑着下巴,低不下去。 只得躲避着他的眼神,紧张道:“悦薇妹妹人挺好的。” 江陵笑道:“连妹妹都叫上了,看来你们聊得确是极好。” 晴霜长长的睫毛羞涩地垂落着,“霜儿此生能遇上江郎跟悦薇妹妹,确是极为幸运的。” 江陵:“之前你还万般担心,怕悦薇不容你。可实际上,她生在商人世家,从小到大的处境,也不比你好多少。商人重利是秉性,便是当初我与她成亲,她父母也未露过一面。她性子弱,可韧性却强,这一点倒是与你相似。你们能和平共处,这是让我甚为欣慰的。” 晴霜:“悦薇妹妹确是个好女人呢,之前是霜儿多想了。” 江陵笑了:“她说你是好女人,你也说她是好女人,你们都是好女人。既是好女人,我却要问问,这两日晚上,霜儿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 晴霜睫毛颤动,轻轻睁开眼来,一脸无辜道:“江郎何意?霜儿可不曾疏远过江郎的。” 江陵道:“这两日晚上,你都跟荷香凑在一起,也不与我一起睡了。” 晴霜一时脸若火烧,这才明白江陵所指何意。 结结巴巴道:“这两日因修炼,才……与荷香一起的,霜儿并非故意的。” 江陵抬着她雪白的下巴,凑到自己眼前,看着那水润的红唇,宛若初熟的樱桃般,欲做采撷:“眼下荷香倒是刚好不在。” 晴霜娇躯微微颤动:“可……可这尚是白天呢。” “白天就不行么?” “不好的……” 江陵却已拉住她裙子上的一根丝带,轻轻拉扯下,紫色的流苏裙便向两边敞开了来。 晴霜惊呀了声,忙捂住胸口:“江郎啊……” 江陵笑着揽她入怀,往枕头睡去:“如此漂亮的女人,白天才更好欣赏,霜儿可不许说不。” 晴霜轻咬着嘴唇,一双玉手,轻轻抓着被褥,也只能是认命了:“可……霜儿与悦薇妹妹说好的了,这几日应让你们先圆房才是。” 江陵:“圆房?” 晴霜颔首:“嗯,悦薇妹妹说,你们拜过堂,却没圆过房,这终究有差。算不得完整。” 江陵:“那你呢?” 晴霜闭着眼睛,羞涩得再难睁开:“霜儿……早已是你的人了……” 江陵:“你未与我拜过堂,可否觉得遗憾?” 晴霜闭着眼睛在摇头,“霜儿自知身份卑微,能跟在江郎身边,便满足了。” 江陵:“又说这傻话,你以清白之身许我,那我也定会给你一个名份,不会委屈了你。我欠悦薇一个圆房,欠你便是一次拜堂。你们两个,都不会少的。” 晴霜听着,心中感动,泪水也从眼角垂落下来。 在这般时代里,最令女人满足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名份。 有名有份,方为妻。 粉色肚兜悄然解开, 那下边,便是一具羊脂白玉,苗条有致,美绝人寰,宛若巧夺天工之妙物。 “霜儿的身子,真漂亮。” 晴霜脸颊滚烫,嘴唇几乎都要咬破,“江郎……不要这样说……” “依你。” 窗外风疏雨骤,一切都在旖旎摇荡。 荷香与小珂跟着林悦薇此时也回到了黄溪林宅, 只是,三女并未发现,回来时,那一路上,都有一人骑着马,在远远看着她们。 “你喜欢的是哪一个?” 骑马的人淋了一身是雨,默默无言。 可这会儿他的背后,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来了一对男女。 骑马的人并不回答,只调转缰绳,就要离去。 那男子却将去路拦住:“就这么走了?” 骑马的人道:“不然还要怎样?人家已是有夫之妇,我也该为自己留些体面。” 那女子却道:“我方才观气,见那三女皆为处子,有夫之妇恐怕不实。” 骑马的人:“哪又怎样?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仙道无所不能,但终究还是干预不了人心,干预不了人情。这般说来,学之又有何用?” 丢下这话,他喊了一声驾,便策马远去。 那男子却是气了。 须知仙道之门,多少人穷其一生,百叩而不得入。 而他们这次,主动上门招揽,却偏偏这厮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这小子……” 他刚要发作,就被那女子拦下:“天命之人,性格执拗也无可厚非。他既对仙道手段有所质疑,那就让他见识一番,也无不可。” 男子:“你的意思是?” 女子看向黄溪林宅:“你们男人不都是一样么?若是他喜爱的女子被送到了他房里,你说他还会如此执拗么?” 277章 不要乱叫 男子皱眉道:“我们堂堂仙道后裔,要做这等腌臜之事?” 清冷的女子说道:“一切皆是为了任务而已,若不令那薛星纬及早收心,你我不知还要在这浪费多少时间。再说了,若不早些将薛星纬带回去,其他势力再来抢人,你我只会麻烦更多。” 男子:“可做了这等事,说不得也要惹上几份因果,怕是得不偿失。” 清冷的女子说道:“因果与我们何干?我们顶多就是请这三个女人去薛府做客而已。” 男子看她几眼,也彻底明白是个什么样的计划了。 女子从路边摘下一片叶子,放在红唇上吹响。 须臾,便有一只蓝色翠鸟从江面上踏水飞来,落在她的肩膀上。 女子与它示意,口中念了一道咒语,那翠鸟歪着脑袋领悟了一下,振翅就朝黄溪林宅飞了去。 不一会儿,它飞了回来,嘴上叼着三根头发。 女子将这三根头发收起,“如此,事可成矣。” 午时之前,三女在林宅将东西收拾妥善。 也未携带甚么特别之物,除了一些换洗的衣裳,便就只有林悦薇怀里抱着一个箱子。 那里边,装的也算是她的嫁妆。自幼所攒,累积到如今,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如今既要离开林家,那这些东西,自是要全部带上的。 回到客栈后,晴霜面若桃花,正在房里做着笔记。 江陵则在一旁冥思忆想,但凡想到了,就念出来,由晴霜执笔记下。 林悦薇见了,大是好奇,就问晴霜写的是什么。 晴霜道:“写的是做菜的方子呀。” 林悦薇诧异:“做菜?” 晴霜笑道:“江郎嫌弃这的饭菜太差,而且,我方才也告诉他,悦薇妹妹尚有一心愿未了。于是,江郎便让我写下这些菜的做法,可以自己吃的同时,也可以帮到悦薇妹妹呢。” 林悦薇腼腆地看着江陵:“夫君,不介意吗?” 江陵:“你一番孝心,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再说这也是应该的。” 林悦薇的心愿便是想在跟江陵离去之前,偿还一下父母的养育之恩。 尽管她的父母重男轻女,一直对她不怎么重视,但这份养育的恩情,却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 如今,她被林家除了名字,这事一旦让远在临舟县的父母知道,必会觉得大损颜面。 而且族长林建清或也会以此为由,削去她父母目前手底下所执掌的产业。 若真如此,那她这个做女儿的,对父母的亏欠就大了。 因此,在之前与晴霜谈话时,她就无意提到了这个事。 只是当时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去做。 这会儿晴霜的话一说出来,却像是直接在暗示着她,可以开一间酒楼。 而且,她的夫君对此,居然也并不介意。 荷香拍手道:“就开个酒楼吧,晴霜姐姐做菜可好吃了。” 江陵亦道:“若要银钱,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总能拿出一个数来。但我知道,这份心意,你必是想用自己的能力去赚取,如此方可心安,是也不是?” 林悦薇点点头,夫君果然是懂她的。 江陵:“既然如此,开个酒楼刚好合适,以后留一两个特色菜给你父母,便是他们不倚仗林氏家族,此生亦可无忧。” 林悦薇:“夫君……谢谢你。” 江陵:“那酒楼的选址,就选这【香林客栈】如何?主要也是我懒得走了,客栈的布局只要稍稍整改,变为酒楼,问题不大。” 林悦薇:“这客栈的地段,要买下来,怕是要不少钱。” 江陵一笑:“这交给荷香去做就好。” 荷香笑嘻嘻地抱着自己的钱袋子:“夫人,你就放心吧,先生可有钱了,买下这客栈,绰绰有余的。” 林悦薇诧异不已,这偌大一客栈,当真是说买就买吗? “夫君……” “你要觉得可以,那就先买下来再说,你不是说当初成亲,是我娶的你吗?既然这样,那买客栈花的钱,也算是我娶你的聘礼,你也不必与我客气了。” 当日下午, 江陵亲自出面,与这掌柜谈下价码。给了定金。 并约好两日后,去衙门见证交割,这事也就算成了。 当日夜晚, 众人同在一房间里,商量着这客栈之后的布局与起名。 夜深时,小珂知趣提前离去,还将荷香一并给拉走了。 当房间里只剩下林悦薇与晴霜, 江陵就笑问她俩:“霜儿说,我欠悦薇一个圆房,悦薇,你看今晚如何?” 林悦薇听了这话,心儿狂跳,眼神满是无措,紧张地站在床边:“我……夫君……悦薇……或还不可。” 江陵:“没做好准备?” 林悦薇摇头,羞涩道:“这……这几日还不可,再……再过得几日……大抵……就可以的……” 江陵呵了一笑,原来如此。 “那就休息吧。” 一喊休息,林悦薇迈开玉足便要出去。 但才迈了一步,她的手腕就被江陵给牵住:“去哪?” 林悦薇面若红霞:“夫君今晚与晴霜姐姐睡便是,我……我去与小珂她们一起。” 江陵二话不说,就将她拉到床上:“她俩叽叽喳喳,指不定就要说到深夜,你去了怕是睡不着的。” 林悦薇稍是惊呼,嗯嘤一声,便与晴霜一左一右都被拉着躺在了他的身边。 林悦薇羞涩得如泣如诉一般:“夫君……悦薇身子还……还不行的。” 晴霜也满面通红,跟江陵亲近虽已不是第一次,但有第三人在场,却还是首次。 她曾在烟雨阁也听说过,有些客人喜欢类似调调。一龙二凤甚么的。 此时心里也在怀疑,莫非江郎,也有这般喜爱? 可这……也太羞煞人了! 却觉江陵牵着她二人的手,也并无什么逾越动作,只平心静气地柔声说道:“今晚,我们不做什么,就说说话。” 晴霜与悦薇同时看他,注目良久,皆会心笑了:“嗯。” 到近戌时, 隔壁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江陵起床过去,见荷香与小珂皆在被子里露出个头来,睁着大眼睛。 “荷香,大晚上叫甚么呢?” 荷香从脖子边掏出护身符:“先生,刚刚护身符烫了一下,把我吓醒了。” 原来,她与小珂两人叽叽喳喳,聊到酉时左右,便都睡了过去。 刚才是睡梦里,护身符突然发烫,才将她惊得尖叫了一声。 小珂在一旁犹犹豫豫,忽然也说道:“姑爷,我方才做了个怪梦,梦里好像有个亲人,叫我去薛府。好奇怪……” 薛府? 江陵把她俩的脑袋按在枕头上:“赶紧睡你们的,不要乱叫了。” “噢!” “哦。” 临走,他将一张符,悄然塞到小珂的枕头下面。 回到自己房间,他问起悦薇今天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林悦薇想了想,说没有,但今天倒是碰见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在回黄溪林宅的时候,有只翠鸟,当时围绕着她们三个都转了一圈。 江陵:“那你刚刚,可有甚么不适?” 林悦薇摇头,表示没有。 大抵是因为躺在他的身边,又或许是因为她们三个一直在说话,没有睡,因此奇怪的事也就没在她身上发生。 江陵沉默了一会儿,让她们二人在房里莫要出去。 他留下一把剑放在床边,然后与二女说了出去一下。就于夜色里,出了客栈,往薛家方向去了。 278章 其人之道 夜雨初停, 亥时至。 薛府后院凉亭里,气质清冷的女子端坐一旁,盯着石桌上的三个小小茅草扎成的草人。 草人的身上,每一个都缠绕着一根头发丝。 此时,已有一根寸寸绷断了。 女子咦了一声,有点意外。 旁边男子道:“怎了?” 女子道:“断了一根。” 男子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吧,总觉得这般做,还是不好。” 女子清冷道:“你便是这毛病,你可还记得师尊说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男子不言。 女子道:“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以至于踏入修道这条路明明比我早,如今却还落在我的后边。若有朝一日你能改掉这毛病,或境界也就不止于此了。” 男子皱眉道:“我只是不屑如此罢了。” 在他看来,他们好歹也是仙门后裔,做这般手段,多少有点掉价。 女子却不以为然:“凡人皆蝼蚁,能为我所用,也算是她们的福气。此番也不需要你动手,你也莫要再影响我。”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干脆就离开了。 后院演武场里,薛老七拉弓举重,练得一身汗。 此时也练完了,从凉亭路过。 与女子对视了一眼,也不言语招呼。 女子却好心提醒了一句:“薛公子待会儿房门莫关,或有贵客到临。” 薛老七:“甚么贵客?” 女子淡淡道:“或是薛公子梦中之人。” 薛老七略一思忖,“甚么意思?” 女子:“薛公子只管等着便是。”也不详说。 薛老七站在凉亭对面,好一会儿才道:“我知你们来历非凡,且手段高深莫测,但我的事,我劝你们不要管。你们若是以手段强助于我,我也不会接受。” 女子微微一笑,对于薛老七的抗拒,也并不在意。 在她看来,凡人大多如此,嘴上说得强硬,可真正当所喜之人到了自己跟前,恐怕也就说不出拒绝二字了。 算着时间,女子掐着指头,准备再过半个时辰再次施法。 她所作之法,唤为【梦引术】。 是以法术传导一个念头进入中术者的脑子里,使此念头根深蒂固,之后潜移默化影响到中术者。 此术还有一前提,那便是中术者须在睡眠之中。 彻底中术后,她就会梦游一般,在梦里遵循指令,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这【梦引术】还是不好用,施法限制太多,若是习得师伯的【摄魂术】,那可就有效得多了。” 女子重新点燃三根檀香,嘴里喃喃自语。 她此时毫无察觉,薛府的上空,江陵坐在白鹤身上,正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凉亭。 包括她刚才与那男子说话、与薛老七的说话,都被他听在耳里。 江陵也实在没想到,在这背后做这一切的,居然会是这个女子。 ‘身为女子,手段却如此腌臜,视凡人如蝼蚁,为达目的就不择手段。’ 反观那男子,虽然优柔寡断了点,可本心至少保守了底线。 且薛老七作为【日行一善】被天命选中之人,也并没接受她的“好意”。 这完全算是她一个人在自作主张。 又小半时辰后, 女子开始了二次施法。 她刚捏手诀,江陵就神念一动,然后那香案上的三根檀香灭了两根。 “嗯?” 女子再次点香,还要再来。 江陵却忽然挥手,从上空打下一道符箓来。 以女子的机警,正常条件下,她必会发觉,从而躲闪开来。 但这次,江陵却不是以玩笑心态而来,符箓打出去,他就轻喝一声:“中!” 这言出法随之下,女子毫无反应,说中就中。符箓落在她后脑,她就身躯微颤,然后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没了意识。 江陵驾鹤而下,抓起女子,便将她从这带走。 白鹤飞出明阳城,落到荒郊山林。 待到女子醒来时, 她已被绑在树上,手脚捆了结实,眼睛也被蒙上。 江陵就坐在她面前,生着一堆篝火。 她挣扎了一番,却发现自己非但使不上半点力气,连元池里的灵力,似也被抽干了一般,半点也无。 最主要的,她张了张嘴,还说不出话来。 仔细感觉下,她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关节穴有一股阴力在镇压,哑穴也同样被那股阴力在控制。这才使得她讲不出话来。 江陵见她醒了,轻轻冷笑了声,往篝火里丢了几根木柴,然后来到她身边。 却二话也不说,抓着女子身上的衣裳,就撕去了一半。 她惊吓而惶恐,再次挣扎,嘴里也在喊话,可是挣扎不动,嘴里也喊不出半点声音。 任何反应,都是无用。 女子彻底怕了。 但江陵可并没就此放过她。 这过程里,他也不说一句话。 将女子带到这里来,他就是想用她想用的手段,施展到她自己身上而已。 既然决定要害人,那就让她自己先来尝尝这个受害的结果。 翌日, 天明。 多云天气。 香林客栈从一早上,就迎来了各般忙碌。 林悦薇忙前忙后,与木工说着格局整改。 荷香与小珂,则是带着人前后洒扫,为了这客栈改做酒楼而做准备。 江陵睡了个懒觉, 醒来时,就见晴霜打来了清水在房里等着他。 他与她对视一笑。 晴霜:“江郎可是睡好了?” 江陵叹了口气:“好是好,就是被楼下的两只小麻雀给吵醒了。” 晴霜掩嘴一笑,听着庭院里的叽叽喳喳,莞尔道:“荷香与小珂认识之后,的确是活泼了好多。” 丫鬟与主人,到底是有阶级代沟的。也只有当丫鬟碰到了丫鬟,她们才会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江陵:“她们这是决定要整改了?” 晴霜:“嗯,悦薇妹妹一早就喊来木工,要为整改而做准备。等下午去官府做好地契过户,大抵明后日就可正式动工了。” 279章 要不,自己来? 三日后, 香林客栈正式动工,只将一楼做了整改,二楼保持不动。 一楼面积,设成隔间,约莫能容下十二三桌。 按江陵所想,若走精品路线,这大小业已足够。 对于精品战略,林悦薇从未听过,若按她的想法,那自然是容客量越大就越好。 但她到底还是听从了江陵的,并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木工们风风火火地给一楼做着装饰,街上过往之人,路过时都会往这儿眺望几眼,觉得新鲜。 此事,也惊动了林家那边。 林家的管事,还特地找了之前香林客栈的掌柜,问他为何将客栈给卖了。 那掌柜只隐晦地表示买家出手大方,既然价格合适,自然也就脱手了。 今日客栈全面动工,林家的管事又特地过来了,在对面一个茶馆里,问了一伙计:“这对面,这是要做什么?” 伙计道:“听说,是要开酒楼。” 林家的管事不禁失笑:“开酒楼?” 在明阳城开酒楼? 伙计也笑了笑:“而且听说只改一楼,这么小的酒楼,我估计怕是开不长。” 林家的管事笑着颔首:“你倒是有几分眼光。” 伙计:“嗐,这哪算什么眼光,只是基本常识罢了。他们若在其他地方开酒楼也就算了,可这是哪?这可是明阳城啊。不说别的,只这一条街,酒楼就有七八家。要么是老字号,要么是大酒楼。这对面倒好,若是客栈不改,倒还有些生意。可这把客栈改成酒楼,这简直就是昏招,乱来。” 林家的管事听得愈发开心:“没准人家有钱呢?” 伙计:“有钱当我没说,但这般打水漂,再有钱也不禁花。” 林家的管事满意地喝完茶,就回去将此事告知了家主林建清。 本来林悦薇买下香林客栈的事,他就已让人查了一遍。但查到的结果,却是林悦薇并没动用林家的财产。 他猜想,大抵是林悦薇动用了一些嫁妆钱。 除此以外,她也不可能再拿得出其他钱了。 她远在南边临舟县的老爹,近日在听到了她的事后,也确是大怒,更与家族表明要与她脱离父女关系。 想到那日的耳光之辱,林建清终还是如鲠在喉,容不得那不孝女夫妇。 “开酒楼?” “是啊,我已听好些街坊说了,另也寻了几个木工问了,确是要开酒楼。” 林建清笑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该知道,在明阳城最不好做的,就是酒楼生意与米粮生意。这个不孝女,是昏头了?” 须知林家的长处,便是酒楼生意。可饶是如此,近几月的老字号都在亏钱。生意萧条,不太好做。 连老字号都如此, 更遑论新开的小酒楼? 林家的管事仔细分析了一下,说道:“悦薇小姐只做过酒楼,对这一方面较为熟悉,可能因为这个关系,才做了这般打算。” 擅长什么就做什么,这思路是对的。 但错就错在,不知天时,不懂地利。 林建清:“做酒楼,最重要的,便是找厨子。再好的酒楼,若没有好厨子镇场,那也是开不起来的。她能找谁?” 林家的管事一拍手,捧道:“老爷您还真是神机妙算了,我这几日调查之下,查到悦薇小姐确是找过儒林酒楼的几个厨子。” 林建清眉头一皱:“儒林酒楼?还想挖我们的人?” 林管事一笑:“毕竟悦薇小姐也不认识其他人了。” 林建清:“找了哪几人?” 林管事:“找了方厨子和李厨子。开出的条件是每月增加半两银子,连带他们的徒弟也都一并带过去。” “那方厨子和李厨子怎么说?” “嗐。他们俩当然是不敢背叛老爷了。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该知道,在明阳城想混口饭吃,得看谁的脸色。他俩可不傻。” 在明阳城里,门阀世家就是天,普通人若是不开眼得罪了他们,那决计是在这里生存不下去的。 林建清淡淡一笑,略一沉默,说道:“叫他俩答应着。” 林管事:“嗯?老爷的意思是?” 林建清:“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先答应,等到那个不孝女开业那天,再让他们好好做几个菜,给客人留个深刻的印象。” 林管事眼珠一转,这才回过味来,拍手一赞:“老爷妙啊。” 香林客栈改动了五天, 一楼重新设计之后,分为八个包间,大厅置有四桌。总共就十二桌。 至此,那原本的牌匾,也被改动,换成了【江月楼】。 名字是林悦薇起的,只听江月二字,也足可理解其中之意。 去衙门办理相关手续,也是相当顺利。 最不好请的厨子,这几日也终于松了口,答应过来。 之所以要请厨子,是因为厨房那些事,若光凭晴霜一人去做,那肯定是忙不清的。 因此,需要有人洗菜、切菜,包括做一些简单的主流菜色。 厨子到了位,万事也就俱备了。 江陵给算了日子,也终是决定于本月十五,江月楼就正式开张。 十五这日一到,提前一天,江月楼就已张灯结彩,布置得颇为喜庆。 十五日当天, 林悦薇请下江陵,让他当这开张的第一位客人。 江陵欣然落座。 这日,厨子小工皆已就位,吩咐下去后,后厨就先做了几个小菜端上。 江月楼的后厨,有两间。 第一间就是请来的厨子,专门负责一些主流的简单菜色。 第二间,便是晴霜在负责,做一些特色菜。 这几日,她还带了林悦薇和小珂两个徒弟,将腊味鱼块以及江陵教的几个菜,传给她们。 此时,江陵一落座,两边后厨皆在忙碌。 不一会儿,第一后厨里就端出三个菜来。 分别是【龙井虾仁】、【粟子焖肉】、【豆腐羹】。 这在明阳城里是比较普通常见的三个菜。 只是这三个菜一端上来,要么是火候太大,菜烧黑了,要么一团浆糊,毫无美感。 比如【龙井虾仁】,虾仁过老,不甚新鲜。 再如【粟子焖肉】,就烧了黑锅底,肉都是发黑的。 【豆腐羹】就更不必说了,毫无美观不说,尝了一口,还奇咸无比。 当即,江陵就叫来林悦薇,问她,明阳城里的人,都是这么重口味的么? 林悦薇则摇头,否认了。 当她看到桌上的三个菜,亦表示,正常的菜,不该如此。 于是,就叫来两个主厨。 问他们是否过于紧张,倒没有责问的意思,就问他们可否重新再做一份。 谁知那李厨子与方厨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就说道:“林小姐这是看不上我俩的手艺了?我俩本事就这样,若不满意,便另请高明就是。” “幸幸苦苦给你们做了三个菜,还挑三拣四的。林小姐与林姑爷若是看不上,要不,自己来?” 反正今日江月楼开张,若没了厨子,看你们还拿甚么开张。 徒惹笑话。 280章 闯荡天下 江陵见两人这般反应,莞尔道:“悦薇啊,我之前与你说的,可是对了?” 林悦薇轻叹:“还是夫君看得真切。” 其实在林悦薇第一次说要招纳几个厨子的时候,江陵就曾提醒过,有当初临舟县的前车之鉴,这半路请来的厨子,也未必靠得住。 这不,今日还真就出幺蛾子了。 可其实林悦薇的本心,只是想请两个水平中等的厨子来这里当绿叶,衬托一下。做些简单的菜色。 可饶是如此,这两个厨子也仍是不怎尽心。 且从他们这态度来看,显然也是背后有人授意,才故意在今天发难,好让这个开张大吉,变成关门大吉。 林悦薇:“方叔、李叔,我请你们来,也是因为你们与我爹的关系,可你们何要这般?” 这姓方的与姓李的,能当上厨子,当初也是受了她爹的恩惠,才提拔上去的。 若没有她爹的帮衬,普通下人,哪有机会能去厨房学个一技之长? 就因为这个关系,她才决定请这两人的。 方厨子道:“我二人也正是因为看在你爹的面上,才肯来帮你,但也就这样了,你若是不满意,可另请高明。” 李厨子更是有几分调笑般说道:“这做菜也得分地方,若是大地方,去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员外老爷。那自然要更细心一些。可林小姐你这,才区区十来张桌子,旮旯小店,即便有客人来,也不过是那跳脚民夫,就这般菜色,足够对付。还挑三拣四做甚么?” 任凭林悦薇性子柔软,此时听得这话,也是稍显愠色。 小珂与荷香在一旁,早已气得想骂人了。 但夫人悦薇还没表态,她们也不敢贸然出言得罪。 江陵这会儿说道:“你们是悦薇请来的,那我也给你们留点颜面。再问你们一次,这菜能不能再尽心一些?” 方厨子:“就这样,林姑爷你若看不惯,瞧不起,便自个来试试?” 李厨子:“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做菜有那么容易?” 江陵:“如此,那你们俩也可以滚了,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方厨子一声狞笑:“林姑爷说这话,能代表小姐的意思?” 林悦薇亦起身说道:“夫君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二位叔叔请吧。” 两个厨子当即就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扔在地上:“好,小姐说了这话,可就莫要后悔。没了我俩,看你们今日还如何开张。” 两人丢下话,回后厨将徒弟带上,说走就走。 待他们前脚刚走,林家管事忽然带着几人,登门来。 他先是拱手贺喜,然后说道:“得闻小姐今日新店开张,特来祝贺,虽然此时还未到餐点,某愿当第一个客人。不知小姐眼下,能否招待?” 言语间,神情戏谑。 林悦薇刚想拒客,这没有了厨子,大抵是忙不过来的。 新店开张,或要延迟了。 其实信得过的厨子,也不是没有,她业已传信到临舟县,她有个远房表弟叫袁焕的,得她的消息,大抵过一两日就可过来。一旦有他加入,再招几个学徒,届时大概也就行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江陵与那管事指着墙壁上的菜单,说道:“招待当然可以招待,只是今日就这四个菜,你若吃得起,便可随便坐。” 荷香得他示意,将墙上挂着的菜单,取下了大半,只留下四个牌子。 分别是【腊味鱼块】、【家常豆腐】、【红烧炖肉】、【炒三丝】。 这是晴霜最擅长的四个菜,荷香也能帮衬,若只单做这四个菜,完全也够应付。 林家管事看了那四个牌子,刚想都来一份,可突然看到那牌子下面的标价,愣了一下。 【腊味鱼块】二两银子一份。 【家常豆腐】一两五钱银子一份。 【红烧炖肉】二两银子一份。 【炒三丝】一两银子一份。 这个单价,简直比明阳城里最高档的酒楼,都要贵了。 若是这四个菜,都来一份,那就得花上六两五钱银子。这个钱,可是普通民户半年的积蓄了。 林管事呵呵笑了笑:“姑爷是不是将那价格标错了?” 江陵:“若吃不起,也无须多问了。” 林管事当然不会上这个当,这么贵,鬼才会来你店里吃。 他退出门口:“在下祝小姐生意兴隆,这四个菜,在下怕是无福消受,就先告辞了。” 他一离去,林悦薇便看着江陵,忧心忡忡地说道:“夫君,这四个菜的价格是否太高了?” 其实昨天晚上定价的时候,她就有些担心,这定价也太高了。 江陵则笑着问荷香:“荷香,告诉你们夫人,这价算高吗?” 荷香笑嘻嘻表示:“才不高呢,腊味鱼块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可是卖五两银子一斤的,还到处抢着要呢。” 主要也是林悦薇这几日身子不方便,所食皆清淡,还没尝过这四个菜的滋味。因此心中便没底。 却说林家管事在从这里离开之后,也不知在外面宣扬了什么。 不一会儿,好些路人经过这里,都会特意来到店门口朝里面张望一眼。 当他们看到墙壁上的菜单单价,皆发出笑声来。 “还真是标了天价。” “这是穷疯了吧?” “随便开个店,便要抢钱?” “二两银子一个菜,鬼才来这吃饭呢。” 路人议论纷纷,往门口来眺望的越来越多。 林悦薇听着满心羞愧。江陵却淡定自若:“明阳城里光是这条街上,就有酒楼七八家。若比规模,比菜色之繁,那肯定是比不过别家的。所以,要做就做精品路线。这四个菜,价格一分不少,后期还得适时涨价。” 林悦薇长长的睫毛惊讶睁起,后期还要涨价? 正值此时,路上有一人骑马而至,到江月楼门前,停了下来。 他犹豫踟躇了片刻,也终于是壮着胆子进了门去。 进店也不说话,荷香过去招待,他也就说了一句,有什么就来什么。 荷香指着墙壁上的四个菜单,就与他说了一声。 此人只看了一眼,就道:“都来一份便是。” 店里其他之人,听到这话,满是惊讶。竟还真有人能接受这价格? “客官您稍待。”荷香欢喜着立马就与晴霜去了后厨。 而江陵此时也好奇地来到那客人边上坐下:“客人这是要远行?” 他带着行囊,身上穿着也是一副旅人打扮。 客人看他一眼,又以余光偷瞄了一眼已经去到柜台的林悦薇,他颔首:“我今日便要离开明阳城,去闯荡天下了。临走之前,见你们酒楼开张,便来吃一顿讨个吉利。” 江陵微微一笑,这薛老七居然要走了。 那两位仙道门徒,不是要招纳他么?怎的,竟还会任他离去? 说着,客人要了两壶酒,倒了两大碗。 他将一碗推到江陵面前:“可否饮上一碗?” 江陵:“有何不可?” 端起碗,二人一饮而尽。 很快,菜被端来。 薛老七也并没动筷,而是拿出食盒,将之装纳。付了银钱,欲言又止几番,终是没再开口。 出门牵了马,又朝里边望了几眼,就策马疾驰而去了。 江陵目送其去,忽然问向小珂,是否认得此人。 小珂摇头:“不曾认识。” 江陵微微一笑,大抵薛老七的喜欢,亦如后世学生时代的爱慕,说不出口的遗憾,也就只能变成深埋在心中最深之处的某道回忆光景了。 ‘明阳城的打虎英雄,此去,应也是能龙腾虎跃闯出一番天地来罢!’ 281章 二三事 开张首日, 就接了薛老七这一个客人。 往后一连两日,半个客人也没来。 倒是那些来瞧热闹的,却没停过。 三日后,江月楼的生意也没有好转,反而名字倒是响彻了整个明阳城了。 正是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俗话。 这江月楼的菜好不好吃,没人知道,但要说坑不坑人,那定是首屈一指的。 连续几日都是没生意,便是连晴霜与荷香也怀疑起来。 江月楼的价位如果放在京城,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这里终究不是京城啊,真行得通么? 江陵则笑而不语,继续让她们耐心等着。 眼下虽然还没生意,但知名度不是瞬间就打开了么?只要知名度被打开,早晚还是有生意的。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店里确是来生意了。 明阳城里的上三家赵家吴家韩家,一日从京城回来,就听闻了这个事。 初听此事,也是觉得这江月楼是哗众取宠,要如此高价,岂会有人买账? 更好笑的是,还听说这酒楼居然只卖四个菜。 也就问,是那四个菜。 知情者就说了那四个菜的名字。 然而,当名字一报出来,这三家的人就起了疑色。 要说【红烧炖肉】、【炒三丝】、【家常豆腐】这三个菜,他们还确实没怎听过。 但【腊味鱼块】这个菜,只要是去过京城,并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的人,岂能不认得这个菜? 【腊味鱼块】可谓是在京城风靡一时,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员外富商,都钟爱无比,乃是下酒神作。 只是可惜后来没得卖了,说是会做这个菜的人离开了京城。 之后各家酒楼也出现过仿制菜,但无论怎么仿制,味道终究不是那个味道。 这三家人,倒是不差钱。 因此,在路过江月楼的时候,也就派了仆从去买了一份【腊味鱼块】,以试之。 当仆从将这菜买了回来,一尝之,这三家人连连称赞,并大喜过望,说在京城尝的就是这个味道。 而这,便是一个开端。 也就从这之后的第二日起,江月楼的生意突然就好转了。 赵家、吴家、韩家的人几乎是天天来,也因为他们,带动了更多的达官显贵来此尝试。 这不尝便罢了,一尝,都是相吃恨晚。 第四日第五日之后,江月楼便是日日火爆,十二张桌子根本都坐不下。每日一到饭点,那都是要排队才能有座。 有些客人还自带桌椅,就在外面大街上自己招待自己。 这一幕幕,把明阳城里主要开酒楼的几家人那是看得目瞪口呆。 生意竟能做成这样? 不过,在他们尝过江月楼的饭菜之后,也是不得不承认。人家的菜,就是做得好吃。 不说其他人,就是他们自己家当老板的,也想去那边排队。 十日不到, 江月楼就从当初的笑话变成了神话。 有人曾笑江月楼迟早关门,现在却叹自己若能有朝一日去江月楼吃一顿,便此生无憾。 这般的转变,最看不过眼的,自然就是林家人了。 在江月楼开张十五日后, 某天正午,林氏族长林建清带着一伙林氏族人,闹上江月楼,说是江月楼行为卑劣,偷盗林家祖传菜方。 毕竟江月楼的掌柜是林悦薇,后厨如今也交给了她的表弟在打理。 林家就咬住这一点,林悦薇出自林家,她表弟袁焕也本是临舟县林家旗下酒楼的厨子学徒。 这姐弟俩就是偷了林家的祖传菜方,才把这江月楼给盘活了起来。 尽管明眼人都知道,这根本是无中生有。 你林家若有这般菜方,岂会不早拿出来招摇?还等到现在? 摆明了他们就是以氏族的力量,要进行强取豪夺。 这种嘴脸虽不好看,但外人还真就没法说点什么。连官府,都管不着。 林悦薇被这些族中的长辈也是气得不轻, 当初林建清口口声声说逐她出族,革去她的名字。 到如今,又以家族长辈的身份来欺压,来强取。 闹到激烈处, 江陵直接让店里伙计拿棍子赶人,赶不走就打。 待见血之后。 也终是惊动了官府。 官府一来人,林家这边丑恶嘴脸频出,恶人先告状,诉说种种。 既说林悦薇与她表弟偷盗林家祖传菜方,行为不检,态度还恶劣。 又说他们来这讲理,却遭到江陵恶意放纵手下,直接暴行。 说到起劲处,江陵就丢了个木匣子过来在桌上,与林建清说道:“你也勿要瞎咧咧,江月楼的菜方就在这,你林家若是够胆,便拿去。” 林建清笑了,一族之力,岂是普通人能抗衡的?便是以道德罪名,便能压得你直不起身来。 江陵这小子到底是妥协了。 此刻菜谱就在桌上, 你让我拿,我难道还不敢拿不成? 他笑着就将那木匣子打开,要先鉴别一眼真假。 可当匣子一掀开,就见里面躺着一张明黄帛卷。 他不禁眉头一挑,这姓江的小子,好大胆子,竟敢用这种天家颜色? 翻开再看,那明晃帛卷上,竟还有金色龙纹。 这便是不得了了! 平民敢私藏这东西,还绣龙纹,与造反何异? 刚想出言驳斥,可很快,他也记起这玩意,似乎有点像圣旨。 待此物完全拿出来一摊开,果然,是张圣旨。 圣旨御笔亲封【天下第一绝味】。 看到后面的印章落款,林建清心脏突突两跳。 这姓江的小子,怎会有这东西?不会是假的罢? 此时,江陵在店里还将一腰牌,拍了出来,说道:“够胆的,就再说一次,是谁偷的菜方?” 林建清看到那乃是虎贲军的腰牌,这才知道这姓江的小子,或是另有来历。 脸色当场有点挂不住了,但嘴上还是倔强:“虽有圣旨,可不代表,你们未行偷盗之事。” 江陵:“那你这意思,就是说这圣旨是赏给你们林家的?既然这样,你有胆便拿走就是。” 林建清却又怎敢拿走? 圣旨不是赏给林家的,贸然取走,一旦对方上告,那说不得就是要落得下狱杀头的结果。 街上路人看到这,心里业已明了,忽然纷纷指指点点,对林家出言嘲弄。 林建清大觉丢面,抖着手,将圣旨放回匣子里,话也没说一声,就领人灰溜溜离去了。 282章 冥川 农历三月二十,谷雨。 某夜,江陵元神夜游。 出房门,值亥时。 院中狗吠,向西北。 江陵随风飘下,落在庭院。 黄狗摇尾而至,围绕着他转了两圈,又隔着围墙向西北叫唤。 江陵:“你倒是总能看见我。” 轻抚黄狗毛发,元神终与元魂不同,抚摸之中,稍有触觉感。 “你这是在叫甚么呢?” 黄狗似懂他的话,嘴里呜呜呜地朝西北示意,又叫了几声。 江陵一步踏起,跃上了墙头,登高远望。 才见到一片漆黑之中, 同一条街上的某一处民居里,此时烛光微亮,内有阵阵哭语隐约传来。 从距离上看,那是一处豆腐坊儿。 此时豆腐坊外,有一夜游神执锣站立,他面带笑容,身上穿着黑袍,头上戴着黑帽,一张脸色却是无比煞白,如抹了石灰一般。 他静静等候,当某个时辰一到,他就将手中的锣儿敲响。 豆腐坊内,顿时哭声一片,孝子贤孙跪了一地——原来是那许大娘过世了。 夜游神敲锣而走, 许大娘则踉踉跄跄从后面跟来。 他们中间也无绳索,可无形之中,就仿佛有条锁链勾着许大娘,将她拉扯着。 江陵的三寸元神凌墙而视,忽与那夜游神隔空对眼。 夜游神面带笑容,朝江陵作揖,转身向城隍庙去了。 ‘别人生死有命,不关自家事,就不必多管了。’ 江陵与黄狗说着,黄狗听了这话,摇摇尾巴,似也懂了,回到狗窝里就盘躺而下。 自修成元神后, 许多时候江陵在打坐冥想时,元神总会不自觉地脱体而出,浮游于外。 今夜也是。 晴霜俏脸发烫,浑身发软睡过去后,他就在床上稍作冥想。 这一冥想,元神不受控制地就飘了出来,这才有了刚才一幕。 而这一现象,在元神初成阶段,也属正常。 道家典籍里,就有写到——【神游外物,接天地之气而养身也】! 佛家经典里,亦有写到——【应如是往,如是降伏其心?】 如果说修道一路,在元神未成之前,佛道几乎是异曲同工,颇有类似之处。 而从元神初成之后,这佛道便就有了明显分歧。 道家认为,神游外物,是亲近自然的表现,元神如此,当要任其自然,方能茁壮而长。 可佛家却是认为,神游心动乃受外念而影响,当降伏其心,镇压心猿,则道可得也。 直白来讲,道家选择的是放养,佛家选择的是圈养。 可无论是放养还是圈养,从佛道两家的成就来看,这两条路其实都能走得通。 朝天而望, 九霄云端之上,那口钟仍旧存在。三足鸟昼夜不停,始终围绕着那造神钟在飞翔。 ‘其实还有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就是循神灵法帖的旨意去做。 江陵的【日行一恶】,帮助自己快速成就了元神。 那日,冲动之下,更是将那仙道女子给捆绑着占了其身。事后,【日行一恶】反馈巨大,几乎将元神往阴神的成就之路,一步就迈进了千分之一的进度。 须知,阴神成就,无论佛道还是其他派别,都是以甲子时日来计算。可见修行相当不易。 可这【日行一恶】,单做这一项,便可迈进千分之一的进度。只要做上千次,那阴神自可成也。 这条路虽是快捷有效,江陵却并没有执迷其中。 因为他也发现,自那日他强行占有了那个仙道女子之后,天上的造神钟,一连派下了三道神灵法帖,就落在明阳城的周围。 且那几日,来江月楼寻麻烦的人也又多又杂。 若江陵以霸道手段处之,则因果必生。 后续造神钟制造的【日行一善】阵营,说不定还会围绕他来旋转。 为了不当这个最大反派,江陵少见的选择了避让。 江月楼关门休息了几日,那之后,他也未再【日行一恶】。 到近两日,他感觉到,明阳城这百公里区域之内,应该是有其他的【日行一恶】之人超过了他。 因此,他才没有再受到因果针对。 总而言之,神灵法帖的力量他认为可以借用,但不得形成依赖,而且最好不可出头。一旦恶事做的太多,整个正派必会在冥冥之中朝你靠近,与你针对。 且恶事做得多了,还会形成习惯,会在不由自主之中,沦陷其内,成为那造神钟的一枚棋子。 ‘这几日元神出窍,还总有一种奇怪的渴望,在心底蠢蠢欲动。’ 这渴望,便是元神每次离体,虽是在外面飘荡,可是他能感觉到,元神真正想去的地方,是阴间。 也每当这念头浓烈时,他元神周围的地面上,就会自动出现一圈黑洞,他估摸着,若钻入其中,大抵是能直达冥界的。 就像蛟龙升空,能自动招来海市,进入属于它的另一重天去。 此时,江陵的元神一想到阴间,身前三丈处,果然那黑洞又出现了。 ‘修成元神后,这道黑色的光圈,每次说来就来。莫非元神的归属,本该就是阴间?’ 心生此念,一时好奇之下,他的元神就往那黑洞走了去。 一跨入其中,骤然天地颠倒一般。 周围阴风刮过,再睁开眼,确已不在人间了。 天上无星,一片暗沉。有一轮血月,长挂在东方之上。 ‘这种感觉,是阴间没错。’ 只是阴间偌大,这次下来的地方,与以往下去的地方都有不同。 元神进入了这里,也确是能感觉到一种浑身舒畅的惬意。 这里像一片草原, 奇怪的七叶草,长满了一地。 草丛里,黑色的蝴蝶能连成一条线,在翩翩起舞。 稍远之处,与他同样三寸之高的光影在纵闪挪移。 不下十余个。 他瞧得一惊:“那都是元神!” 这么多人元神夜游,到阴间来了? 追逐过去,却见草原尽头,流淌着一条河,河水冰蓝,却又晶莹剔透,里边发着光,偶尔有一种人脸鱼在其中游荡。 临得近了,更见雪川成片。 这边有着森冷的寒意,只站了一会儿,便冻得元神意识模糊。 江陵看着那些元神,却一个个沿着河岸在走,如同提线木偶,走得不由自主。 283章 魂鱼 也不知何时,就在江陵身边,来了一艘乌篷船。 就漂浮在那冰蓝色的冥河之上。 船头坐有一老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拿有鱼竿。 却以一种鲜红色的花朵为饵,落入水中。 那人脸鱼儿闻得其味,就会游来咬钩。 老人抽杆刺鱼,却是时机不对,人脸鱼儿甩尾而去,只眨眼功夫,就游得无影也无踪。 江陵深谙此道,此时也就忍不住说了一句:“若鱼竿再往上挑,提慢一点,或可中也。” 老人忽抬头来,他的脸明明抬了起来,却总让人瞧不真切,像是被一团雾气给萦绕着。 “后生仔第一次来此?” 口音有点怪异,但话语,倒是还听得懂。 江陵颔首:“敢问这是哪里?” 老人倒是意外:“你来了此地,却还不知道此地是哪里?” 江陵:“我知是阴间里,但阴间太大,此地不曾来过。” 老人手里鱼竿指向远处雪川,“可见那雪白山川?” 江陵颔首。 老人道:“那便是【忘川】。” 江陵:“忘川?那这河岂不是……” 老人:“不就是咯,忘川河。” 江陵:“那前辈您是?” 这老人跟那些元神不一样,身上也无心火,看起来,反正不像是阳间来的。 老人:“我啊,就是这忘川河里的捞尸人啊。” 捞尸人? 江陵:“这河里也有尸体?” 老人笑笑:“怎么没有?刚刚不就跑了一个?还有前面,不还有十多个么?” 还有十多个? 江陵朝前面一看,那分明是沿着河岸走的十多个元神,又哪里是什么尸体? 然而,也就在他有此疑惑的时候,那十多个元神忽然就有三个从河岸边坠落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那瞧着明明是活物的元神,一掉进那忘川河里,立马就变成了长着人脸的怪鱼了。 怪鱼入水,也不慌乱,反而安详而自在。 四处游逛。 老人此时又给自己的鱼钩上,挂了一朵花儿。 那花,大抵就是彼岸之花,亦叫曼珠沙华了。 有条人脸鱼又来咬钩,这次,老人刺了个准,将鱼儿钓起,就甩进了他的背篓里去了。 江陵惊异无比,问他:“老人家,你钓这鱼,有甚作用?” 这可是别人元神所化。 老人却道:“抓给孟婆,都是用来熬汤的。” “拿别人元神熬汤?” “错,变成了死魂鱼,那可就不是元神了。” “死魂鱼?” “后生仔,你今岁几何?” “尚未及冠。” 老人也露出异色:“如此年轻,便修成了元神,当真是后生可畏。如此,你与他们应是不一样的。” 江陵:“他们为何沿河岸而走?” 老人笑了:“忘川河,靠得越近,意识越模糊,沿岸而走,自然早晚要落下水去的。” “可他们为何如此?” “大抵想寻个替身,想活出第二世罢了。” “寻替身?” 老人悠悠道:“你们修道者,岁龄远胜常人,可若踏不出那仙凡一跃,终是要困于凡胎肉体。多则九个甲子,少则两个古稀,终是行将就木,要落这轮回之场。 有不甘者,也就想跳出轮回,寻着捷径而走。便入了阴间,顺着这忘川河。寻那魂鱼,若得生魂鱼,则可取而代之,借命而活。” “何谓生魂鱼?又何谓死魂鱼?” “这生魂鱼,便是生魂,误入阴间者,假死者,在阴间迷路后,就会坠入这忘川河里。头三日,它们会变成生魂鱼;三日后,则变成死魂鱼。 一旦成了死魂鱼,便就不能再重返阳间了。” 说话之间,前方的某个元神,忽然从身上发出一条锁链来,打入那忘川河里,套住了一条魂鱼。在往外边拉扯。 老人见了,微微一笑:“瞧,有人抓到鱼了。” 那道元神,奋力一拉,一条魂鱼从水里被带了出来。 那元神大笑,一口吞下魂鱼,然后化成流光,就从这遁去不见。 江陵:“您不管一下?” 老人:“为何要管?老夫只是捞尸人,只管河中事,岸上的,就管不到了。” 江陵:“修成元神,已能借体而活,他们为何偏偏要来这冒风险,寻这机会?” 老人:“在阳间若寻正常人夺舍,少不得要沾因果。” “那在这,就没因果?” 老人一笑:“没错,从这河里捞出的机会,不沾因果。” “刚才那道元神,他从这离去之后,就可借体而活?” “没错。” 江陵摸了摸下巴,心想,那如果照这么说。聂倩岂不是也可借体而活? 从这捞一条生魂鱼,然后吞掉它,借它的名义,以它在阳间的身体,重活一世。 “这也太容易了,阴间难道也允许此事发生?” “容易?不见得罢?” 老人笑了。 就在他发笑之间,前面那些元神,又有三个掉入忘川河里。 老人甩出鱼竿,又钓上两个来。 一旦被钓上,也算是身死道消,此生彻底抹上一个句号。 “可知,他们为何要扎堆而走?” “为何?” “因为这忘川河也叫吃人河,活人魂魄走在岸边,很容易会被吞下去的。而扎堆走,虽还是有人会被吞下去,但其他人若得幸运,则可豁免。” 这就像是虎口夺食一样,一人前往,必死无疑。多人前往,死上七八个,总有那么几个会成功。 “何至于此?” “等你到了行将就木之际,或就想得明白了。” “老先生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每一个好奇的人,老夫都会告诉他。包括前面那些人,曾也听过老夫诉说。” 老人划船而上,跟着那些元神而走。 江陵目送他离去,忽然或也想明白了。 这老人之所以会把这事告诉每一个到这里的人,为的,其实也是他自己。 这些人若不来冒险,则他也就没有那么上好的生魂鱼可钓了。 ‘这些生魂鱼……’ 瞧着虽然不错,但是谁又知道生魂鱼在阳间的躯壳是一具怎样的躯壳呢? 便是八仙中的铁拐李,当初夺舍重生的时候,误入瘸子躯壳,结果就成了一个瘸子。 ‘此法还是颇有缺陷。’ 聂倩有肉芝为躯,也根本不稀罕用此法来重生了。 江陵沿着河岸又走了几步,忽见河里鱼儿成群,生魂鱼身有白斑,死魂鱼则带黑斑。 无论是白斑还是黑斑,河里不下百数,量之多,让人咋舌。 ‘原来这每天,竟有这么多人误入阴间!’ 怪不得这些元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这抓鱼。若是运气好,抓到一条好鱼,便可替代它的一切。 “也难怪有的人生了一病之后,或遭了大难之后,就彻底转性,判若两人一般。但其实,躯体还是那具躯体,里面的魂魄还是不是原来的魂魄,就难说了。” 284章 黄泉路 伫立须臾,一炷香时间都未到,江陵又见有几团元神飘来。 他们单个儿,也是不敢上,等到聚集了四五个,这才开始冒险朝忘川河靠近。 ‘这天下,竟有这么多人修成了元神。’ 忽然,有一光影朝这边飘来:“可愿一起?” 对方声音青健,其实从元神的声音里,听不出对方年岁几何。 但,基本上能够修成元神的人,普遍都是在甲子岁龄以上了。 也若非是原本的身体到了行将就木之际,也不会有人愿意来这里冒险。 这人此时过来搭讪,是将江陵也当成了要来抓魂鱼的。 江陵:“我只来看看,你们自便就是。” 相互不识,也就没有多余话题。 听江陵这话,那光影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那乌篷船又漂流而下,蓑衣老者似是满载而归,饮酒而自乐。 江陵又问他:“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个元神来此么?” 蓑衣老者道:“能修成元神者,普天之下,也不算多。今日阴气重,才多了些。以往皆少见。” 江陵颔首,这样的话,才叫合理。 元神到底不是大白菜,不是谁都能修成的。 今日出现的这些元神,说不得就是天南地北来自不同地方的人。 作别蓑衣老者,江陵往前面走去。 尽量没靠近忘川河, 一直走到上游处,见河源头出于地下,是九枚兽型巨口喷出水来,汇成河流。 而九枚兽头之上,是一条宽阔的康庄大道。 路上,游魂散魄,到处飘零。 亦有些鬼魂排成直线,一走一停。 其路口处,有一牌坊,牌坊上写着【黄泉路】三个字。 牌坊底下,还有一块石碑,石碑上亦有【生人勿入】的字样。 伫立片刻,又有一光影朝这边飘来。 这次说话的声音稍显苍老, “道友,也想走这条路么?” 江陵回头看他一眼,没答话。 那人自顾自地说道:“我也想啊,可有这道门在,生魂是进不去的。” 江陵:“生魂若是进去了,会怎样?” 那人笑道:“道友可以试试,这门上有禁制,生魂根本是进不去的。” 江陵:“走上这条路,会如何?” 那人道:“这是黄泉路,过了黄泉路,跨过孟婆桥,便可踏入轮回啊。” 相比较去忘川河里捞鱼,显然这条路要更为稳妥。 重新投胎,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禁制?” “看牌坊上的八王禁令,但凡生魂入内,会立刻遭到阴间八王驱赶。除非有阎王烙印,不然,可是进不去的。” 阎王烙印,那是经过审判之后,阎王对这个鬼魂最后的盖棺定论。 只有真正的死人魂魄,才能得到这个烙印,活人想都不要想。 江陵看着牌坊上的浮雕, 那上面的确是刻画着八个怒目金刚,造型相当凶恶。手持利器,面目狰狞。 ‘原来所有被审判过的鬼魂,最终会走上这条路。’ 黄泉路的尽头,是奈何桥。 过了奈何桥,便要进入那轮回六道。 ‘从上一世就开始听闻这个传说,今日有幸到了这,若能进去看看,便好了。’ 这般想着,江陵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门里扔了去。 石头入内,没有丝毫异样。 旁边那光影微微一笑:“这道门,只对人,不对物。” 说话间,又有几个阴魂从虚空里走来。 他们的额头上有着烙印。 那正是【阎王印】。 有了这个印,才有资格去投胎转世。 且这个印,也有所不同。 这次进来的四个人,就分别有四种印。 从印上的复杂字体来判断,大抵是【畜生道】、【人道】、【地狱道】、【阿修罗道】。 那四人战战兢兢的来到黄泉路口。 在门口稍稍犹豫后,终还是踏入了进去。 江陵身边的那道光影笑着摇头道:“这四个人,唯一人稍好运些。” 他所指的,大抵就是人道了。 对此,江陵倒也认同。 只不过,若是在后世,畜生道也未必是个很差的选择。 多少人劳累一生,什么福都没享受过,有的猫狗,却生来富贵,被好吃好喝伺候着。远胜人矣。 江陵:“道友可知那饿鬼道、地狱道,是个什么去处?” 那光影说道:“饿鬼道便是投生鬼族,亦能繁衍后代,只是鬼族的鬼与常人说的鬼有所不同而已。” “修罗道,顾名思义,就是投胎去修罗族。地狱道纯粹就是个折磨人的地方,六道之中,地狱道最差也最让人绝望。 饿鬼道与修罗道,好歹也是能生活,只不过生活的地方,是这冥界而已。” 眼看那四人踏上黄泉路,这会儿已越走越远了。 就在这黄泉路的门口五米外,那儿有一个石子围成的罗盘,当那里光芒再起。又有一“人”忽然现身出来。 这“人”浑身是血,甚是惨样。 可他的额头上,却有着【天道】字样的烙印。 此“人”的出现,江陵身边的光影十分艳羡,几番走近,却又束手无为。 那“人”被光影盯着,也觉怕生,被额头上的烙印牵引着,他缩手缩脚,最终也还是朝黄泉路走了去。 江陵:“天道,又为哪样?” 光影赞叹道:“生前积福之人,天道,上上之道。凡投天道,必生帝王豪贵之家,一生有着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看得出来,这光影巴不得将那人取而代之。 只可惜,这不是考试作弊,不是改个名字就可以替换的。 饶他本事大,也无用。 江陵:“道友此来,亦为活命?” 光影:“难道道友你不是?吾已经活过两个甲子,岁寿无多矣。” 两个甲子便是一百二十岁,确是高龄了。 江陵:“何不去忘川河捞鱼?” 光影:“原本想法,确是要去,可心中终有忌惮。道友,你怎不去?” 江陵:“我不着急。” 光影:“今日阴气大盛,阳间谷雨,错过今日,怕是得等明年了。” 江陵:“你不是也不着急么?” 光影:“老夫还未下得了这个决心,若栽入忘川河,则身死道消,一切抹零,风险太大。正常死亡,虽然这一身道行全要削去,却还可正常进入轮回。唉,取舍难矣。” 就在此间,忽然远处有条光影朝这边冲了过来。 对着黄泉路就要迈进。 可当他的身影刚刚进入牌坊大门的光幕,那光幕就如一张弹簧一般,光纹一震,就将他原路给震回了去。 285章 三生石 那道光影第一次冲撞失败,极度不甘,又来一次冲撞。 那牌坊大门上的八王光影忽然显化,落在牌坊前面,刺出刀枪斧钺, 杀气凛凛,如一道光幕从天空斩落下来。 那人识得厉害,终是退走。快速抽身离去。 牌坊大门上的八王,倒也没有追他,只凝立了一会儿,便就消散了去。 江陵身边的那条光影笑道:「无用功罢了。」说完,他亦摇摇头,从这离去了。 江陵却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心想着,阎王印?既然阎王印是阎王盖下的印章,那如果自己画一个,能不能奏效呢? 阎王印只是这里的通行证,若是伪造成功,理论上应该也是可以进入的。 想到这,他忽然以精神之念为笔在自己的掌心上写了一个【天道】字样。 写的跟之前那位投胎者一模一样。 写好之后,他尝试着就朝那黄泉路口走了去。 「刚才所见,他第一次冲撞,会被反弹回来。而且即便是第二次,那八个怒目金刚也未追杀他。大不了,试不成就放弃便罢。」 当他一脚跨入牌坊大门, 一瞬间,那排放门上,就有一道紫色的光幕瞬间照射而下。 他将手掌展开,【天道】二字,在紫色光幕的扫描下,忽然绿光乍起。 那两个字隐入不见。 而他,竟成功地跨过了光幕,进入到了黄泉路上。 「这……我进来了?」 回头看着外面,光幕消散,牌坊大门好像甚么也不存在一样。 「这居然也行?」 有这能力在,那岂不是等于掌控了轮回六道? 以后想投胎到什么家庭,根本不用阎王审判,自己写个天道,直接就能投生到帝王权贵之家。 黄泉路上,游魂飘散,那飘来飘去的,都是些不想去轮回的。 而他们或是【饿鬼道】或是【地狱道】,以正常人心,这两道最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也有例外,有人被判了【畜生道】,也是踌躇不前,不想当一世畜生。 「如此游来荡去,又如何?终究还是得走那一遭。」 逃是逃不过的,在这里游荡,浪费时间不说,终究还是要走注定的那条路。 往前走去, 黄泉路不算远,五公里左右,便可见到头了。 越到道路尽头,这附近的花儿也就越是繁多。 满地的血红色彩,那是数不尽的彼岸之花。 而在道路重点的位置,忘川河又是出现。 撑着乌篷船的蓑衣老者,也偶尔现出身影——似这样的冥河捞尸人,不止一个。穿着打扮,都基本一样。 他们从这出发,打捞了魂鱼,又带了回来,交给孟婆熬汤。 「也不知孟婆是个甚么模样?」 凑到稍微前边一些。 见那桥头上,有一小女娃,她洋溢着一张笑脸。 对每一个过桥的人都会点一下头,说一句话。 也在那桥头边,还有一块石头,此时不少人站在那石头前。看着入迷。 江陵也走了过去,刚看到那石头,就好似目光接入了一张光幕。 然后那光幕上,就出现了人影连连。 那人影,正是江二郎的身影,那是他在生之时所发生的一切事迹。 这画面闪电般地一闪而过, 当江二郎消失之后,光幕上就是一片空白,甚么也瞧不见了。 江陵眨眼后,收回了目光。 「原来这就是三生石。」 三生石上看三生,传说只要站在这块石头面前,就能看到自己三生三世的所有经历与记忆。 「可我为什么看不到?」 不但看不到,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85章三生石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而且唯一看到的,还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江二郎的。 那奈何桥,他其实也想走过去看看。 但站在这边朝那边看,有一个身影隐没在黑雾之中,但凡过了这道桥的人,都在那儿被派汤。 如此,他也就不方便再过去了。 却正准备要走时,他忽然发现那桥头上的小女孩,不知何时一直在看着他。 脸上嘻嘻笑着,目光一瞬不瞬,一眨不眨。 江陵心子一突,生怕被她看出了端倪,转身就走。 七步之后,回头再看。那小女孩的目光已经挪移开来,盯别人去了。 「吓我一跳,看样子她并没有盯上我。」 顺着原路出去。 却就在他又走了几步之后,那桥边的小女孩嘻嘻笑着,又朝他看了去。 回去的路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就是当他从黄泉路的大门跨出去之后,一条光影迅速地就来到门边,他浑身颤抖着,声音激动着。 几乎贴到了江陵的身边, 「你进去了……你进去了?」 「你怎么进去的?你是怎么进去的?」 他疯狂地追问。 江陵也认了出来,这光影正是之前与他说话的那人。 原来,之前江陵进去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侥幸瞥见了一眼。 之后,他就守在门口等着。 也终于是等到了江陵出来。 当看到江陵全须全尾,进了又出,他那激动之情自然是难以抑制。 「什么方法?你用了什么方法?告诉我,能否告诉我?」 江陵此时也只言不语, 这次的尝试,意义非凡。 「道友,且请告诉老夫,老夫愿以一切代价换之,如何?」 那光影殷切至极,拦住江陵去路,声嘶力竭。 江陵只道:「也没什么方法,就是走几步就进去了。」 光影:「走几步就进去了?怎可能?」 江陵:「不然还能如何?凡事皆有例外,或许,我便是那例外之人罢。」 光影:「例外?」 趁着光影发怔之际,他一跃而走。 「道友且慢!」光影欲追。 可他去得飞快,从这一片地区遁走后,就进入了一片迷雾区域。 在迷雾之中,他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旋即,那圈儿发光,他钻入其中,便就回到了阳间了。 那光影追逐半晌,终也寻不着他,又急又燥。 回到阳间的江陵,感慨万千。 元神回窍后,见床上两女睡得正是香甜。 此时,应是丑寅之间。 晴霜在左,悦薇在右。 晴霜呼吸平稳,尚在深睡。 而悦薇闭着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却似乎时不时的轻动一下。 江陵看得一笑,凑她耳边轻声道:「怎还不入睡呢?」 悦薇听了,果然就睁开了水汪汪的眸子来,轻轻唤道:「夫君……」 江陵:「你是一直没睡,还是中途醒来的?」 悦薇羞涩道:「醒了没一会儿呢。」 江陵:「做噩梦了?」 「没……」悦薇捏着被褥,稍稍盖在脸上,挡住那如火的红润:「就是……那个……走了。」 江陵:「什么走了?」 林悦薇羞涩得将整个脸儿都给盖住,「就是……那个事。」 江陵:「所以,可以圆房了?」 林悦薇在被子里小声说道:「明日……可……可以的。」 明日? 江陵的手忽伸向她的衣带,「我觉得今晚也可以的。」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85章三生石免费阅读:,! 『』 286章 忌讳 翌日。 江陵醒来时,楼下嘈杂,喧哗不止。 「下面发生何事了?」 留在房里等他起床侍候他的,仍是晴霜。 她浸湿了手帕递来,「有户人家抬了具尸体过来,就摆在我们酒楼门口,悦薇下去处理了,并且也报官了。」 江陵皱眉:「尸体?」 这大清早的,抬一具尸体摆到人家酒楼门口,这可是够忌讳的。 晴霜:「那人说他儿子昨晚就是在我们酒楼吃了东西,回去之后,到子夜便就莫名去世了。」 江陵:「那他如今是作何打算?要赔钱?」 晴霜:「嗯,不但要赔钱,还说杀人偿命,要我们交出一人来,给他儿子殉葬。」 江陵:「缺心眼的人,倒是真多。」 听着楼下的声音愈发激烈,看样子,林悦薇大抵是压不下这个事了。 她经营酒楼的能力是有的,但处理事情的魄力,还是稍有欠缺。 说到底是性子太软,外人强硬欺她,她便不知回应。 「还是我下去看看吧。」 洗漱完,江陵起身下楼。 晴霜跟在身后,也与他一并下去了。 到楼下,一群人七嘴八舌在指责江月楼这边。 林悦薇在荷香、小珂以及一些伙计的保护下,才避免了直接冲突。 「你儿子死了,关我们甚么事,若说我们酒楼的饭菜有问题,那为何其他客人就没事?依我看,分明是你没事找事,故意诬陷我们,好敲诈银钱。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报官了,等官府的人过来。看你们还怎么说。」 小珂性格强势,小小的个头,单薄的身子,却有着雄鹰般的架势。 这话一出口,一个六旬老者哭着就满地打滚起来。 周围他的亲戚朋友,也顿时帮他指责起小珂来:「你这小娘皮,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人家,昨晚是在你们这吃的,回去就死了,你们酒楼分明有脱不开的关系。」 「看你叫嚣得很,依我看,就该让你去与他配婚,与他殉葬。如此一来,此事方可作罢。」 这些人凶神恶煞,大有一副小珂若再敢回嘴,他们就要直接动手的架势。 林悦薇忙拉住小珂,让她不要再说了,同时,她也拿出一张五两银票,交给伙计,让伙计递给那死者父亲。 然而,那死者父亲,也就是在地上打滚的老者看了一眼面额,才五两。顿时就哭诉起来:「苍天啊……你们可看看啊……江月楼毒死了我儿子,这可是我们老丁家唯一的独苗啊。毒死了人,他们就给五两,我……我也不活了,你们干脆将我一并毒死好了。」 行来过往的路人不知详情,本能地选择了站在弱者方看待事情。便认为死者一家,确实很惨。而这江月楼,也确是为富不仁。 毒死了人,竟才以五两银子就想打发? 岂不见这老父亲已经哭成这样,人家家里的唯一独苗,就这般死了,老丁家也算是绝后了。 其时,官府里的衙差也来了几个。 到了这边后,也就开始询问事情。 这一问,立刻就被老丁家的亲戚朋友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完全都没有江月楼这边解释的机会。 衙差听完了大致经过,倒也没有立即就要抓人。而是与江陵招呼了一声,问及此事真假。 上次江陵亮明身份牌以及圣旨,好处就在这里。 官府会认为他背景不浅,一些轻易小事,该给的面子,官府也乐于给他这个面子。 江陵走出几步,从那伙计手里将五两银子银票拿了回来,塞回到林悦薇的手中。 自昨晚圆房,今早的她,亦是将飘逸的长发给盘了起来,一副妇人装扮,多添三分韵味。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86章忌讳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今早本该是柔情蜜意的一日,谁想这事情一发生,完全破坏了气氛。 江陵:「你经营酒楼的能力,我从来不怀疑。但是轮到处理这些突发事情,你的缺点仍是会显露无疑。悦薇啊,心善是好事。但得看人,有些人,你越是以善良对待,他就越会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林悦薇轻轻点头:「夫君说得是。」 地上打滚的老者,哭丧着喊道:「大家伙都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老头子死了儿子,他竟还在这里风言风语……」 江陵瞧他一眼,没有半点怜悯,反而眼神里尽是冷蔑:「像他这种人,就不值得以善良对待。」 老者的亲戚朋友听了这话,也不顾有衙差在场,就要发作,冲撞过来。 江陵却忽然指着那具尸体说道:「他儿子分明还没死,却偏偏要说死了,岂不可笑?」 「没死?你是瞎了眼吧?」 「尸体都摆在这里,脸色都白了,脉搏都没了,你居然说他还没死?」 衙差走到尸体边,伸出手指,探了一下尸体脖子边的脉搏。 确实没脉象了,且身体都冷了。 这不但已经死透了,且已经死了有些时间了。 江陵:「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单凭他人一张嘴,那是说不清的,干脆让他自己来说吧。」 众人大奇。 这林家姑爷是傻了吗? 人都死了,还让他自己来说? 难道死人还会说话不成? 衙差也是无比好奇:「江先生,你的意思是,这具尸体还能说话?」 江陵不多解释,径直走到那尸体身边,在他脑门上拍了三下:「兄弟,你就想这么死去?若真这么死去,你喉咙里的那口气,怕也是吐不干净。」 就被他这一拍, 原本躺在地上,身体都已经冰凉的尸体,竟然在须臾之后,还真就将一双眼睛给睁开了来。 死者复活,惊得在场的围观者纷纷倒退。 连老丁家的那些亲戚朋友,都面色大变地拉开了距离。 几个衙差,也是内心一慌,双手不自觉地就往腰间的朴刀摸去。 地上撒泼打滚的老头,看到这一幕,却没有害怕,反而是哭着扑上去:「儿啊,你真的没死吗?」 作为老丁家的唯一独苗, 这老头还是真心疼爱这儿子的。 然而,他儿子此时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来,嘴巴张了张,因为死亡有些时间了,嗓子干涩沙哑,声音很是难听:「谁是你儿子?丁有福,你当真不认得我是谁了么?」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86章忌讳免费阅读:,! 『』 287章 前因后果 那老头本名,正是叫丁有福。 这儿子死而复活之后,竟然直唤他的大名来。 丁有福乍喜乍惊,前一刻还心有喜悦,乐极生悲,可这一刻,听到儿子的话后,他脸色突然就僵硬起来。 “阿仁啊,你这是犯魔症了?”他试探问了句。 儿子却依旧以那不友好的语气说道:“别在我面前假惺惺了,十八年前,你丁有福做过什么丑事,今日,我就说出来,让大家伙都听听。” 丁有福惊退一步:“你小子胡说什么?我有做过什么丑事?” 儿子闭着眼睛,似乎白日的光明,让他感觉很是不适。 他张开的嘴,话语说来:“十八年前,你丁有福不过就是一个篾匠。你有一好友,名唤【张友生】是个茶商。早年与你相识,借住在你家中。 这【张友生】因爱上一青楼女子,为了替她赎身,起早贪黑,忙活数年,终是凑够银钱一千八百两。 然而,却在约定去赎身那日,张友生突发重病,积劳成疾,因行动不便,只得将此事托付给你。 可你,却是怎么做的?” 六十来岁的丁有福听到这话,突然就跟见鬼了一样。跌坐在地,然后惊慌地向后退爬了去。 一边退爬,一边骂:“你胡说八道?你哪里听来的闲言闲语?简直是胡说八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儿子……” 儿子继续说道:“你不敢说,那我就来替你说。张友生将那事托付给你,你见了他的银钱之后,却是见财起意。与你家那婆娘一阵商讨,便是合伙将张友生给谋害了。 之后,就凭借那一千八百两银子,做起了生意。 这事,你敢做难道还不敢认吗?” 丁有福发狂了般:“胡说,你在胡说……这是没有的事……” 儿子道:“不承认没关系,那张友生的尸骨,就在你老家,若不信,可叫衙差去那老宅旧址的床底下,挖上一丈,定可见那张友生的尸骨。” 路人指指点点,之前清一色的指责江月楼。现在,被当事人自己说了这个故事,顿时画风急转,改成指责起丁有福来。 要说这丁有福,在这明阳城里不算是名人。但家境也算殷实,比一般人强不少。 尤其是早年的时候,丁家发展得相当不错,那时候外人见他,还要称一声丁老爷。 只是这些年,家底被败了,丁老爷变成了丁老丈。 可饶是如此,这次他带来的这些穷亲戚,还是视他为有钱人,见死而复生的丁仁竟讲出这般故事,也连忙帮衬丁有福,指责起他来:“丁仁啊,你是失心疯了?竟编造这样的故事来诬陷你爹?” “平白叫外人看了笑话,你昨晚定是喝多了酒,是不是?” “定是这江月楼的东西有问题,才让你成了这般,此番,说不得要让江月楼赔上百两银子才行,不然,我们绝不罢休。” 丁仁:“诬陷?丁有福还用得着诬陷?他一生做过的缺德事,还少?你们也莫要指责人家酒楼,这与人家酒楼无关。” 丁有福此刻已经连滚带爬,退到了两三丈开外,尖叫着指着儿子:“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丁仁冷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认不出我来?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张友生,你当初害死了我。我转世投胎到了你家。 我一出生,先是弄死了你婆娘,报了当初她在我汤里下毒之仇。 之后,我这些年吃喝玩乐,败光你的家底,连本带利,三千六百两。 昨日,银钱刚好花够,我的债也讨完了。至此,也该死了,我一死,你也就绝后了。” 听到这,在场所有人脑子里都给炸开一样。 敢情,这是来讨债的! 相传,自古便有讨债报恩之说。 当夫妻有子,那这个子,有可能是来报恩的。有可能是来讨债的。 报恩者,孝子贤儿,上顺父母,下顾兄妹。 讨债者,浪荡无行,上逆父母,下恶手足。反正是无恶不作,生来就是败家。 丁有福年已六旬,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可这独子偏偏竟然是来讨债的,这一死去,还真就断子绝孙了。 这个是天理煌煌,报应不爽。 丁仁说完那句话,就张口大笑着,笑着笑着,声音断绝,那脸部的表情,也逐渐僵硬了起来。 ——到底还是死了。 方才他能说话,只是江陵从他头顶拍进了一道灵力去。 如今灵力消耗完,他自是再也不能驾驭这具尸体了。 说完话的丁仁,魂魄就困在尸体里,出来不得。 江陵见了,叹道:“何必如此?” 丁仁的魂魄心火还在,这说明他的寿元并没因此结束。 只不过,他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投胎,专门为了收账。为了让丁有福付出最大的代价,他终是选择了自杀,让丁有福血脉断绝。 如今六十多岁的丁有福,不可能再生得出后代来,这个时候他死去,便是最大的报复。 丁仁:“感谢你让我将这话说了出来,果真是畅快多了。能将这仇恨彻底发泄,付出生命又何妨?看着丁有福越惨,我心里也就越是高兴。” 江陵:“只是你这么做,说不得要成为一个孤魂野鬼了。” 元寿未尽,强行死去,他的魂魄会在尸体里被困七日。 届时,魂魄去不得城隍司,只能四处飘荡,做个孤魂野鬼。就算是侥幸下了阴间,也会因为不是正常程序下去,大概率也是投不了胎的。 丁仁的魂魄也轻轻一叹:“秋娘一死,我的心也早就死了,孤魂野鬼便孤魂野鬼,无所谓了。” 江陵:“秋娘便是当初那个青楼女子?” 丁仁:“没错,我投胎之后,也去寻过她,可她却认为我失约,负她而去,郁郁而终了。” 江陵:“她若是正常死亡,说不得已入轮回,你若成了孤魂野鬼,便再也无法与她重逢。我若有法使你再世为人,你可愿意?” 丁仁讶异瞧他,沉默好一会:“你能让我继续投胎?” 江陵:“可愿?” 丁仁:“我愿。” 得其回应,江陵袖子里的乾坤袋稍稍送开口,轻轻念咒一收,便将丁仁的魂魄从尸体里抽离了出来。 他与丁仁的对话,在场者谁也没有听到。 几个衙差在听了丁仁之前说的话后,有几人便寻去了丁有福的老宅,验查真假。 余下几人,见丁仁说完话又不动了。就再去摸他脉搏,仍是不动。 这分明就是一具死尸! 可刚刚却怎的真的说话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又惊又诧,谈为奇事。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后,那前去丁家老宅的衙役吃惊地回来汇报——他们果真是在丁家老宅的床底下,挖出了一具尸骨。 得了这番验证,那说不得就要请丁有福去衙门说道说道了。 丁有福情绪激动,被儿子丁仁的自爆身份给吓得晕厥了去。 最终,连带着亲戚朋友一伙儿,一并被请去了衙门。 丁仁的尸体被抬走后,这事,也就算罢了。 288章 五通 两日后,丁有福的案子,有了结果。 同一天,一位姓王的捕头也来了江月楼,携礼而至,拜访江陵。 “王捕头客气了。” 江陵下来,见他拎着两只山兔。 王捕头笑道:“一点野味罢了,江先生也不必客气,说实话,王某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此来,有一疑惑,望先生解之。” 江陵却反问道:“那丁有福的案子,最后是怎生处理?” 王捕头道:“不瞒先生说,这事忒也古怪,连县太爷都说为官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般案子。自那日丁有福被抓去衙门,还没上刑,那老小子就不打自招了。王某今日此来,为的也是此事,不知先生那日是如何让死人开口的?” 江陵推说道:“我可没有让死人开口的能力,只是那丁仁死后憋着一口气,我曾听老人言,遇见这般情况只消拍他脑袋三下,便可让他口吐真言,那日也只是歪打正着,连我也没想到会成功,纯属侥幸罢了。” 王捕头却不信,只道:“倘若衙门也能让死人开口,那一年到头,却是可以少积很多冤案,不少的无头案子也可破了。” 江陵知他是在打仁义牌,可这事,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教会别人的? 且若让心术不正者习之,也未必是个好事。 江陵:“此事,江某也是爱莫能助,不过王捕头往后见着类似情况,却可以试试,说不定也能成功呢。” 王捕头见他这般回应,心中只能惋惜作罢。 随后,说起别的话题来:“江先生,可有听过五通之神?” 江陵稍顿:“这倒是不曾听过,此神,有何说法?” 王捕头道:“相传此神邪异,爱以人妻为猎,明阳城外的上杨村,这个月已有七名人妻遭了害命。死法奇异,仵作也查不出个因由,我们捕快查遍人际恩怨,也未见与仇者。也是有老者说是五通作恶,这才愈发传为邪奇。 本以为江先生或是了解,这才提起。” 江陵略作思忖,竟还有这等邪神? 王捕头却又道:“就在昨日,有位二八之龄的人妻妙妇刚死,尸体也送往了义庄。不瞒先生说,昨日,我亦用先生那日用过的法子,拍了那少妇头颅三下,未见其开口。 倘若此妇人能开口,那这案子,便或可解也。” “王某有个不情之请,那便是,能否请先生去义庄看看这位少妇?兴许,由先生手拍来,那少妇或可开口也难说。” 江陵闻言失笑,这王捕头倒是还真开得了这个口。 登门拜访,为的就是请人去义庄看死尸,这要是换作别人,少不得就要骂他几句。 江陵:“我来拍她,就能有效?王捕头也莫要说笑了。” 王捕头叹道:“上杨村,也尽是些可怜之人。先生若能帮忙,还请帮上一帮,此案若能早些告破,说不得也能让很多家庭免于破败。这也算是积大德之举啊。” 江陵一笑,积不积德他无所谓,主要左右闲来无事,去看看也是无妨:“既然王捕头认为我的手有这般神奇,那便与你走一遭便是。只是话先说好,我可非奇人异士,我的手未必比你好用。” 王捕头见他答应,喜上眉梢:“不妨事,不妨事,江先生肯去就好。不管行与不行,总归记先生一个情份。” 喝完茶,二人就从江月楼起身,赶往义庄。 义庄就设在城外五里坡边近。 内有存尸,一十八具。 或是外乡横死者,或是涉及案件未结者。 若是前者,总归有些身份,这般尸体留在义庄,若后人寻来,还可讨个寄存费。 若是贫民乞丐,死了便是死了,也没资格留在义庄,多是丢那乱葬岗去,任野狼啃食了。 而那后者,若案件三年都未了,家人出面,亦可接回去土葬。 王捕头在前引路,进了义庄,走向的第一具棺材,便是那少妇女尸。 身上盖着麻布,棺材边熏着檀香。 掀开麻布一看,果真是个花季少女。 麻布之下,身由白纱裹着。 王捕头又指了指前面几具棺材,表示那些尸体,都是在此女之前死的,都是人妻少妇。 只是那些尸体日子稍久,模样已是恶心,就未让江陵去看了。 “这身上可有甚么痕迹?” “仵作查验,死前确有被人侵犯的痕迹。可除此之外,也再也没有其他证据。” 江陵看了两眼,这女孩的魂魄早已不在。 这样的死尸,可无法拍“醒”。 但为了应付王捕头,他还是拍了三下。 见无效果,王捕头眼里满是失望。 又与死者拜了拜,上了香。 然而,江陵虽然没看见女孩的魂魄,却在女孩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个紫色印记。 这印记,肉眼瞧不见,只在法眼下,才略有端倪。 外有一圈,内有一字。 瞧那字迹,应是个【御】字无疑。 这印记,含带阴气。 江陵伸手扫过,也不见此字被抹去。 王捕头坐与一旁,叹息起来:“实不相瞒,此女算是我远房一亲戚之女,家中独女,今年刚招了夫婿,本是和美之家,却落得这般结果。” 江陵未言,闭目之下,也忽然发现自己的丹田元池边的洛书之上,又有一处被点亮,一闪一灭,映出五个人头来。 ‘五个头,果真是五通神么?’ “王捕头,此女的生辰八字可有?” 王捕头:“有的,那灵位上就有写着。” 棺材对面,有一灵位,却是背对着外边。 江陵:“为何将灵位背对向外?” 王捕头:“地方习俗罢,她太年轻,受不起。” 将灵位转过来,那上面果真记载着死者名讳,以及生辰八字。 江陵默默记下。 与王捕头说道:“这忙,我帮不了,但若有此女死前的衣物,或许我家的狗,能帮上一点忙。” 王捕头:“狗?” 狗的嗅觉,谁都知道胜过人类数倍。 但狗能闻气味,却很难让它懂人的意思去帮忙破案。 江陵这般说了,王捕头也不好拂他面子说让狗来帮忙就是儿戏:“此女身前衣物留在家里,江先生既这般说,那我择空取来便是。” 289章 体味 明阳城外。 一穷小子看着高大的城楼,英勇的守卫。 眼里不由冒出阵阵怯意来。 乡下人进城,大多如此。看着城里繁华,自惭形秽,又生怕被人嘲笑,便显得畏畏缩缩,拘谨得很。 可到下一秒,他浑身一抖之后,一身的气质,就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走起路来,不再畏缩,反而是昂头挺胸,龙行虎步。 于街上走着,但凡见着妇人路过,都不免多瞧上几眼,爱那韵味之姿。 瞧得姿色好的,他便两眼放光,露出笑容来。 会装着匆忙赶路,走上去与妇人肢体碰撞。 妇人被撞得摇晃,嘴中嗔怪。见他一副乡下人打扮,更是张口就骂,一旁丫鬟,还跑来捶打。 穷小子连连告歉,退下之后,不见生恼,反而喜笑颜开。 同一时间,江陵与王捕头也从义庄归来。 二人进城后,各自分道。 江陵寻往城隍司,以义庄女尸生辰八字想询问城隍可有见过此女。 按惯例,刚死之魂,会在城隍司暂留,七日后,才会统一送下阴间去。 此女若在城隍司,那只消问她本人,自可知道害她凶手是谁。 可城隍却言,此女横死,魂不在司内。 既无魂,那此法便不得通了。 回江月楼后,到门前,见一农户青年门前徘徊,瞧着店里,咧嘴而笑。 江陵顺他视线看去,乃是赵家小妾正在店内采买。 那女子,是赵家三爷之妾。 赵家三爷乃上届进士,如今待守在家。前次上京,就是打点关系,好让自己候补一个富庶之地。 在京城偶然尝过一次【腊味鱼块】后,回到明阳城,发现老家居然也有,喜不自胜。 这不,几乎日日都让小妾亲往,与他买上一份。 一来二去,江陵也认得这小妾了。唤绿柳,亦是丫鬟上位。成了妾,也还做着丫鬟事宜。 江陵在他身边刚站了一会儿, 那农户青年猛然回头,就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一刹那,江陵于他眼中瞧出些凶光来。 但很快,农户青年身子一抖,似乎是受到惊吓。眼神立刻变得淳朴呆愣,被江陵盯着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匆匆走开了。 到店门口,那小妾刚好打包出来。 江陵:“赵夫人,又来买【腊味鱼块】?” 小妾羞涩一笑:“江先生莫要乱喊,绿柳可担不得‘夫人’二字。” 江陵亦笑道:“回去可与赵先生说一声,这【腊味鱼块】好吃,却不宜多吃。若上火了,可别怪我们了。” 小妾倒是很知礼仪,稍稍欠身:“江先生的话,妾身自会带到,只是我家官人一餐没这鱼块,便酒饭不香哩。” 随便说了几句,她便去了。 江陵在门口目送她离去, 少顷,那农户青年又现出身来。 在街上,远远瞧着绿柳摇曳而走的身姿,欲循追上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就瞥见江月楼前,江陵扫过来的两道目光。 再次对视之下,农户青年仿佛做贼心虚一般,立刻转身,又匆匆去了。 从那青年身上,江陵也没瞧出甚么异样,便未多想,进了店门。 那农户青年匆匆离去后,刻意远离了江月楼一些。 他站在一樟树之下,摇头晃脑,自言自语了良久。 又过四日。 丁仁身上阳气消去,成了一道阴魂。 便在这日晚上,江陵带他入了阴间,寻了一无人之处,让丁仁闭眼,他在丁仁的头上画下了【人道】烙印。 再将他送到黄泉路前,让他自行上路。 再次重临黄泉路,丁仁也记得这里。 他之前能够记得上辈子之事,也已与江陵说了。 原来那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并非是强制要喝,而是任凭自愿。 不想喝,可以不喝。 只是若是不喝,则轮回转世时,待遇自降一格。且命无好命,气运不随。 就比如丁仁上辈子死的时候,他应该是获得了【天道】烙印。 有这般烙印,他只要乖乖喝了孟婆汤,洗去记忆,这辈子必是享福的命。 可他执念太深,恁是不喝,如此降一档次,成了【人道】,自行投胎到丁有福家里。 “此番,该喝就喝,莫要意气用事了。” “可若喝了,岂不是一切都将忘却?我也不会再记得秋娘是谁!?” “记得又如何?若是有缘,终会再见,洗去记忆重新开始,对谁都好。若是留着记忆,你认为秋娘在青楼的记忆有多美好吗?” 丁仁思忖片刻,终是颔首,朝江陵作揖后,便抬脚跨入了那黄泉路。 也在他转身走时,江陵打出一道印记在他后颈上。 丁仁未有察觉,走了几步,与江陵再度拱手,就远去了。 江陵送别之后,就元神回于窍中。 随即,在纸上记下了一个时间。 ‘若丁仁成功通过轮回,那他降生也就在这一两日之间。’ 他已在丁仁脖子后面种下了一个印记, 若丁仁成功投胎,降生后,脖子后面会生有胎记。 ‘届时,可用卦象占卜他降生之处,若他真能重生为人,便说明我这以假乱真之术,是真的可行。’ 翌日, 王捕头又上门来,带来了义庄女尸生前贴身穿戴衣物。 所幸体液痕迹,也尚有存留。 江陵就唤来大黄,让它闻味。 闻了之后,就问它:“可有嗅到男人气味?” 大黄汪汪一叫,摇起尾巴来。 江陵见之,就知道它嗅出来了。 就与王捕头说道:“那上杨村在何位置?可领我们去瞧瞧?” 王捕头看着大黄,惊奇得很。 他家亦有养狗,可没这般灵性。 点点头,他就前边带起路来。 大黄紧随其后,跟在后面走着。 却走到一半,它忽然停住,汪汪一叫,就于城内,循着一巷子跑了进去。 王捕头朝那边一看,是个屠店,不由一叹,让狗来破案,果然是个儿戏。 一瞧着卖肉的,狗子的本性立刻就展露了。 刚要开口,江陵却与他招呼道:“且跟上看看。” 王捕头再看那大黄,只见他从那屠店路过,压根未瞧那案板上的猪肉一眼,径直往前。 然后来到一民户小院前。 待江陵与王捕头跟到这里,隐约就听到那小院里传来霪靡之声。 有女子欢声叫唤,便是大白天,也毫不遮掩。 /105/105545/28531699.html 290章 神通 院中女声高昂而欢快,持续了半柱香时间,亦未停歇。 同为男人的王捕头,听着这声音,也不免露出钦佩之情,屋里是哪位仁兄,竟有这般体力? 钦佩之后,又生鄙夷,这大白天的,就做这种事,未免有伤风化! 江陵:“不进去看看?” 王捕头愣住,虽然对方白日宣霪有伤风化,可在自己家里,也并未碍着别人甚么事。 若贸然闯入,终是于礼不合。 江陵见他无动于衷,就与大黄递了个眼色。 大黄会意,汪汪一叫就从狗洞里钻入院墙,然后扑在那房门上就阵阵抓挠。 它这一打搅,屋内的动静很快停下。 之后就有妇人谩骂之声传来, 房门一推开,一贵妇拿着棍子,就要来打狗。 可却才露脸,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惊呼声——“阮夫人?” 贵妇闻声,朝院外之人看去。一对到眼,她赶忙转身,又将房门关闭了起来。 江陵问:“这妇人你认得?” 王捕头错愕至极:“是……”本不欲说,可犹豫片刻,还是讲了出来:“是主簿大人的妻子。” 江陵一笑:“那就是说房里的男人,就是衙门主簿?” 王捕头却想也没想,就否定了:“或不是他。” 江陵:“为何这般笃定?” 王捕头:“主簿五十有四,身单体薄,断断没有这般体力。” 江陵:“既然如此,那说明房里藏着一奸夫。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这……”王捕头一再犹疑,奸夫虽然是奸夫,可毕竟事不关己。 而且,这事不说出去便罢,说了出去,未必讨好。 江陵又道:“我若告诉你,那奸夫便是前面几条命案的凶手,那抓还是不抓?” 王捕头:“当真?” 江陵:“我的狗一路寻味而来,不应有错。倘若不信,那便算了。” 王捕头还是迟疑着。 光凭一条狗的嗅觉,这理由实在牵强了些。 江陵见状,轻轻一笑,就折返要走了。 王捕头心念电转,忽也下定决心般喊道:“江先生且慢,为破此案,王某也豁出去了。” 说吧,他一脚踹开院门,然后在那房门前敲了起来。 起先,房里并无回应。 多敲得两下,房里的妇人开口了:“王捕头,你要作甚?私闯民宅,你要知法犯法么?” 王捕头问道:“阮夫人,请问房中还有何人?” 妇人稍一迟疑,然后尖声骂道:“你说呢?这事也是你能问的?若不想被我家老爷问罪,尔等当速速退去才是。” 王捕头见叫不开门,干脆就使上了暴力,一脚踹在那房门上。 两三脚后,他倒也有些气力,那房门还真叫他给踹开了。 贵妇惊讶地缩在房中床边, 有一男子不急不忙将衣衫穿好。 王捕头闯入房中,见那男人果然不是阮主簿,就呵斥起来:“阮夫人,你这般做,可对得起主簿大人?” 那贵妇也慌了, 王捕头没抓到证据,她倒可以强势一番,只要极力否认便是。 可眼下差不多是捉奸在床,便再怎否认,也显无力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间,那穿衣的男子冷笑了声:“狗拿耗子,要你来多管闲事?” 男人手中衣物忽然朝王捕头脸上丢去。 王捕头躲闪不及,被罩了一脸。 男人趁机迎上,抓起一凳子就朝王捕头脑袋砸了下去。 噼里哗啦一震响,王捕头直接栽倒,没了知觉。 贵妇尖叫一声,吓得面无人色。 男人则笑着:“有我在,怕甚么?” 贵妇完全没想到这事情会闹到这么大,王捕头还在地上抽搐,他这要是缓了过来,这事定难轻易罢休。 贵妇:“这……可如何是好?都怪你,若不是你,事情定不会变成这样。” 男人呵呵一笑:“方才在床上,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贵妇回想先前的疯狂,仍不免羞臊:“那你说,如今该如何是好?” 男人:“这有何难?料想也没人知他来此,只要将他处理干净了,谁又知道此事?” 此时,户外狗吠声响。 男人在房里盯着黄狗,只以眼神吓之,黄狗便呜咽噤声,朝院外退了去。 江陵站在院墙外,见大黄竟这般畏惧,就如见了猛虎一般,也是好奇。 就与它说道:“怕甚么?有我在,还怕被他伤了不成?” 大黄听了这话,摇起尾巴再度冲入院中,露出尖牙,再次朝那房里吠叫。 这边是狗仗人势,有主人撑腰,便真是遇上猛虎,都敢吠上两声。 房中男子“嘿”地一声,见黄狗竟还敢去而复返,忽然走出房门来。 却刚出房门,就看到了院门外的江陵。 两人一对眼, 男人眼角接连抽搐了两三下。 江陵忽道:“你要打我狗?” 男人道:“我已两番给了足下面子,还望足下莫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江陵呵呵一笑,从远门走了进来:“你给我面子?我的面子甚么时候需要你来给了?” 男人脸色一黑,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化。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陵终于看出了他的不同。 正常情况下,这男人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农户青年,只身强力壮而已。 可在情绪波动之下,这男人的身上,就会露出五个人头来。 五个人头,拥有五色。 分别是白、绿、黄、银、褐。 这五个人头,就像是代表五种性格、五种能力。每当切换不同的人头,这男人的表现亦有不同。 此时,黄与绿色凝聚中央,占据主导。 男人双目喷火一般,朝江陵冲来,就是一个虎扑,一爪子挠向双眼。 江陵心笑,这人头的颜色,似有些像是京剧脸谱。 白色奸诈,绿色暴躁,黄是骁勇,银是神怪,至于褐色,暂且不知。 男人此时有黄绿二色,代表了既暴躁又骁勇,应是五个人头中的绝对武力值。 出手之间,虎虎生风。 江陵抬手格挡,击其肘部,震其胸膛。 看似反应偏慢,实则快如闪电。 男人招式尚未打完,便被他中途截断,且反击了过去。 男人未占到便宜,另起招式,再度攻来。 拳出自带罡风之劲, 脚临亦有排山倒海之势。 江陵:“这还稍微有点样子。” 说罢,一式太祖长拳避其锋芒,再次震在男子胸膛上,将其震退了七八步。 “可惜就是反应慢了点。” 他追步迎上,拳落如雨,男子避闪不及,只数个眨眼,便挨了七八拳。跌坐在地。 男子拳脚敌不过,身体剧烈抖动起来,那黄绿二色的人头一闪而换,终是将那银色人头替换到了主位。 /105/105545/28531700.html 291章 黄帝本经 京剧脸谱中,金色银色代表神怪,具有神通。而这男子当银色头颅占据主导之后,也果然是与之前不同,气质一变,阴鸷而冷傲。 “去!”他竖起两根手指,点着庭院里的一根劈柴的木桩,就往江陵身上挪移去。 被他这一喝,木桩迎风飞起,径自砸了过去。江陵迈步腾挪,躲闪开来。 男子又指着一把柴刀,再次发号施令:“去!”那柴刀也飞了起来,旋转着如旋风般,一刀剁向江陵肩头。 江陵元神之念扩散出来,一瞬之间,就觉察到那木桩与柴刀皆有一丝联系,栓在男子身上。 登时,他也发出一道意念,栓于那木桩与柴刀之上。意念如绳,刚栓上去,那木桩与柴刀就浮在半空当中一动不动了。 男子竖起两根手指,连连指点江陵:“去!”几番施令,皆无反应。两人神念隔空交击,争执不下。 江陵忽也意动,只一个眼神,那木桩与柴刀就都往回飞了去,浮在男子的头顶之上。 神念之比,终是他的元神强过对方,木桩与柴刀的控制权也皆落他手。 江陵:“五通神,就这点能耐?”男子:“你我素不相识,却为何要与我过不去?”江陵:“我听人说,五通之神,霪人妻女,赚人家财,专为祸害之神。你我确是素不相识,此番来此,也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男人朝房里的王捕头看了一眼,心中有数:“他给了你甚么好处,我给你十倍。”江陵:“吾有一问,汝可否解答?”男人:“你说。”江陵:“就是被你害死的女人,她们身上,那个【御】字,是何作用?”男人一笑:“原来你问的是这个,此为大道也,原为黄帝本经一法。御女之道,得三千而成正果。御字临身,妙不可言。简单来说,乃是咒印之术,种其咒印者,与之欢好,则可得到双倍快乐。功法越深,翻倍越高。你真以为先前那些女子是被害死的?不,她们是快乐而死的。”江陵:“真有此道?”关于此道传闻,确是早有。 道家普信昔日黄帝御女三千而得道飞升,佛家亦有欢喜作禅,妙趣得果。 男人笑了:“当然有,你若想学,吾可教之。”江陵:“教不教的,先且不提,你兄弟五人既修成邪神,那滋养效果,该是不错。”男人面色一改:“你甚么意思?”江陵:“意思就是,你的魂,今日我要笑纳了。”聂倩如今还在蜕变的过程里,因为时间关系,目前无法送她去【上林天域】。 可待在他的身边,养分一直有点跟不上。如今,碰上这么一个毛神,如若将它吞噬,该是会有些滋养效果。 男人速退了几步,退到墙边,翻身一跃,就要逃走。江陵只发声一喝,说了句——【停住】! 那男人立即就迈不开步伐了,脚上仿佛突然重逾千斤。他惊恐地看向江陵, “你这是什么妖术?”下一秒,江陵手中一块凤形玉佩飞了出来,拍在了男人头上。 凤形玉佩的两只凤眼当中放出一道妖媚的红光,然后男人头上连续有五道光,接连被纳入凤形玉佩之中。 这凤形玉佩本身就相当霸道,在上林天域,它会疯狂吞噬天地灵力。在其他地方,它亦会一有机会,就吞噬对自己有益之物。 就像是一个怀孕的母亲,为了肚子里的孩儿能够圆满长成,她会拼尽一切去吃一些滋补的东西。 凤形玉佩吞噬了五道魂魄,又重新落回了江陵手中。江陵放出一道神念进入玉佩空间,见那绿色的琼浆池内,聂倩精神大好,玉胎凝结的身体,已逐渐有了凹凸的曲线。 “主人!”多日未见,聂倩显得相当欢喜。江陵:“你这身体如今长得倒是不错。”聂倩眨眨眼:“主人这般看着小倩的身体,小倩可是会害羞的呢。”江陵莞尔。 聂倩又挑逗般地说道:“主人呐,你看小倩的身体,比起你那两位夫人如何?”说着,她故意挺了挺胸,使那曲线更加凸显。 江陵也毫不客气仔细看了两眼:“你呀,就你现在这发育程度,连荷香都不如,就莫要攀比了。”聂倩佯作伤心状:“到底是新人胜旧人,主人有了夫人,便不再疼爱小倩了。”江陵回归正题:“方才那五道魂魄,滋味如何?”聂倩眼眸一亮:“滋味甚好呢,凤形玉坠将他们吸纳之后,就榨成了这绿色琼浆汁,份量不少。若能多来上百十个,或不去上林天域,小倩亦可顺利长成呢。”江陵失笑了,百十个? 这天底下,又哪能给她找出百十个五通神来?聂倩:“对了主人,五道魂魄被吞噬了之后,还多了个东西。”江陵:“什么东西?”聂倩:“就在这琼浆池下。”她身上的经络在绿色的琼浆液里拱来拱去,一块五角菱形的东西在琼浆里飘来飘去。 聂倩:“就是那东西。”江陵见了,神念御力,隔空取物,便将那五角菱形的东西收摄上来。 此物刚抓在手里,他就感觉到一大股信息朝脑中涌来。所载,正是【五通神】修炼之法。 此法要五人同练,谐五行之韵。金韵者,主筋骨之强。木韵者,主体魄之韧。 水韵者,主动力之源。火韵者,主灵性之窍。土韵者,主魂体之稳。简而言之,这也算是一套修炼之法。 不过,不是活人修炼,而是死人修炼。这法诀的前面就说了,五人同修,五人同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祭,炼成五通之魂。 之后,再以五通之魂借宿他人之窍。这五韵之中,水韵者掌动力之源,此韵若足,则男精旺盛,夜御数女而不在话下。 火韵者,掌灵性之窍,此韵若盛,则咒术百灵,体感倍增。江陵大致看了一遍,心道:‘此法真正而言,应也是三千大道之一,只是法有残缺,才被人断章取义,改成了这五通之法。 虽亦可修神,可上限,却是低了。’正常法诀,最终之路是肉身成圣,白日登仙。 而这法诀,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成那神鬼之流。收起了五角菱形之物,院内房中,王捕头捂着脑袋,此时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人呢,那奸夫何在?”一走出房门,见江陵站在院中,而奸夫已经倒在墙角之下。 江陵道:“王捕头,人我已帮你拿下,你自可带回审之。”王捕头气不打一处来,这奸夫是不是前面几个案子的凶手且不说,光是敢对他动手,这嫌疑就免不了。 此时一扑到他身边,就以绳索将之绑了:“此番多谢江先生了。”江陵唤了一声大黄, “吾本闲散之人,此次事了,往后若有案子,还请王捕头勿要相扰了。” “这……”王捕头倒是想要他多多帮忙,但人家既已这么说了,便不好再厚着脸皮,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105/105545/28531701.html 292章 飞鹰崖 又三日,王捕头再临江月楼。 那日奸夫被抓,带回衙门,只一盘问,便就招供。 原来他正是那上杨村民石三宝,本性老实而淳朴。 只一日天作大雨,他放牛于后山,遇一地塌陷露出了个黄泥坛子,当时也就好奇将那盖子掀开。 未想到这盖子一开,他就被五道气流所笼罩,再之后,他身体里就好像多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影响了他的心智与情绪,带他做了很多曾经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 一开始虽为抗拒和畏惧,可之后,也情不自禁的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江陵:“那石三宝,要如何发落?” 王捕头:“这案子又是个怪事,大老爷都因此而头疼,不知该如何结案,可那厮毕竟害了那么多人命,杀人偿命,总免不了的。” 江陵想了想,也略略点头。 那石三宝虽是身不由己,可跟着沉沦其中,本性早已被染。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命运不好。 江陵一笑,又问起主簿夫人。 王捕头立刻压低了声音:“此事,我倒没说,一码归一码,阮夫人跟谁私通那是她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只是说来也怪,那石三宝下狱之后,阮夫人前后两次寻我问起他的情况。” 江陵:“她家男人便是主簿,为何反来问你?” 王捕头:“嗐,还不是为了避嫌,且她见我不说出来,反而更无所忌惮,也就干脆来问我了。” 江陵:“问了些甚么事?” 王捕头:“无非就是石三宝能不能放出来之类的,这事怪就怪在,阮夫人与那石三宝明明应该不相识才对。虽然……虽然私通了,嗐,我也搞不懂他们两个怎会私通到一起。 而且就算私通了,时间应该也不久,你知道么?阮夫人竟还与我说,若使钱财能救出石三宝,她愿承担那所使银钱。 我就纳闷了,一个杀人犯,至于让阮夫人这般惦记,也不知那石三宝究竟有甚么魔力。” 江陵呵呵一笑。 这在常人看来,似无法理解。 可他心里却是明白的。 阮夫人与石三宝,一方面或是“日”久生情,另一方面,或也是那【御字咒术】增强了身体刺激感。 在与石三宝欢好的那段时间,阮夫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如今她思念那种快乐,想要回味那种快乐,为此,能做出这种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江陵:“王捕头今日此来,应该没有别的事罢?” 王捕头哈哈一笑,拿出了一条鹿腿,送与他:“尽管江先生从未承认,但王某办案这么些年,其实也看得出来,江先生乃能人异士也。 先生上次所言,王某也谨记心中。似你们这等人,确是不爱理会凡尘之事。能帮我一两次,已是莫大情份。 此番自是不敢再扰,只是特来感谢罢了。” 江陵笑着颔首。 帮一两次,是情份,若次次都来,他也会烦厌。好在王捕头是个识趣的。 “不过……” 王捕头忽然话锋一转:“王某今日此来,虽不是请先生帮忙,却还有一事想告知先生,先生听了此事,或有兴趣也难说。” 江陵:“哦?甚事?” 王捕头指着那鹿腿:“今日卯时,我与几位衙差兄弟,相约出城狩猎。路过飞鹰崖,见到一幕异象。” 只要是明阳城本地之人,都知道,那飞鹰崖深有万丈。 名唤飞鹰,意思就是只有飞鹰才渡得过去。 “有无数的山货,竟直往飞鹰崖往下跳去。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守在那飞鹰崖口,有男有女,看起来道骨仙风,怕也不是凡尘中人。” 江陵:“竟有此事?” 王捕头:“可不,我们瞧得奇怪,也就想凑近去看,可当走近崖口,之前所见之人,纷纷不见了。” 江陵:“那飞鹰崖何在?” 王捕头早有所备,拿出一份草图,指着上面一条路线:“从这出城,往左十五里,再向东四里,就可见到飞鹰崖了。” 又说了几句话后,王捕头要回衙门点卯,就离去了。 草图留了下来。 江陵又瞧了几眼地图他所指的点,却意外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地方,不就是那晚……’ 那日晚上,他记得很清楚,他带着那位道门女子,在荒山野岭随意选了个地方。 回来的时候,他依稀记得,那边不远,确是有一道很深的悬崖。 自那日之后,那位女子就再也没出现在明阳城。 起初他以为,那女子是因为身子被他玷污,受不住那份打击,才就此离去。 可现在看来…… ‘王捕头说的那些在悬崖边盘桓的人,莫不就是她吧?’ 若真是她,这都一连好几日了,她也不回山门,专往那山崖边待着,又是为何? 大抵也不是为了寻死,要寻死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不如去看看?’ 反正左右也是闲着,便与晴霜、悦薇说了一声,他就在房间里面向东方,手上戒指一转动,下一秒,他横跨十余里,出现在荒山野岭之中。 按照那日记忆,稍做寻觅,那棵与道门女子一夜留情的古树便被他寻到。 只是,几日未见,这古树早已被连根斩断。落得一地枯黄。 往前不远,果见悬崖横列。 崖下阴风拂面,这周遭也确是不时有生灵奔来。 如鹿、如兔、如貂,一到这边,也不怕人,直往那悬崖一纵而去。就如着了魔一般。 ‘怪了,这些生灵怎一个个都如此急着去寻死?’ 刚要接近,见前方雾气凝生,似有屏障。 隔着屏障,肉眼看不真切。 江陵轻揉眉宇,定睛再看,法眼堪破障眼之屏,赫然瞧得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悬崖边,竟明晃晃地立着六个人影。 其中有一女子,一身白裙,冷艳清丽,正是那位与他有过一夜之情的道门女子。 在她身边,另外五人,却已是陌生面孔。 有两人面容年轻,须发却有一半发白,果真是仙风道骨,站在那儿衣袂飘飘。 另外三人,默然无语,凝坐一旁,宛如木雕。 江陵看了两眼后,再观眼前屏障,这不但是个障眼法,更是个惑神法。 寻常人,一旦走近这里,就会遇到鬼打墙一般,自行绕开。 也无怪王捕头之前靠近这里,只转眼就瞧不见人影了。 江陵微微一笑,脚在地上默画天罡,轻轻一踩,然后那屏障就自动为他敞开路来。 他进入其中,在那五人扭过头来同时目睹里,一步步来到飞鹰崖绝壁。 /105/105545/28531702.html 293章 吉祥天 那个清冷的女子,见到来人是江陵,脸色终是有了一些异样。 她虽从未与江陵有过交谈, 可是对于这个头上三把火皆灭的人,多少还有些印象。 本以为此人该是个短命之人,却没想到,竟是个道门中人。 设在外围的屏障,乃唤【三转云台迷踪阵】。 此人能够堪破迷障,进入阵里,说不得也是有些道行。 然而,她虽认出了江陵,却并未做声,只打量两眼,就挪开了目光。 一身气质仍是清冷绝傲。 “我乌峰堡在此设祭,外人还请免入。” 一男子忽然横挪至江陵前面,将路拦截,不许往前。 江陵:“这荒山野岭,也不是你们乌峰堡的领地,你们乌峰堡来得,我却来不得,这又是何道理?” 那男子不悦:“让你离去,你便离去,废那多言作甚?” 江陵呵呵一笑:“你们乌峰堡,倒是好生霸道。” 眼看那男子就欲动手,忽然崖边一灰衣客开口道:“这位道友说得也对,这地方荒山野岭,你们乌峰堡也就莫要太霸道了。这位道友能够寻到这里,也是个人缘分,何必专横,断人机缘?” 江陵原以为这些人都是乌峰堡的, 可听了这话,貌似这个灰衣客并不是与他们一伙的。 仔细瞧来,他们的装束也确有不同。 另外五人,虽不是穿着同色衣裳,可衣服上都有着统一的黑色云峰刺绣,料想那应是乌峰堡的乌峰标志了。 而那灰衣客,须发半白,衣袖之上,有一弯残月。 这倒是让江陵想起了当初在京城见到的那对祖孙二人。 ‘若所料不差,这人应是影月山庄的。’ “酆毅然,你来装什么好人?”乌峰堡那男子回头就冷嘲了一声。 灰衣客笑道:“我可没装好人,只是实事求是罢了,人家来都来了,又何必相拒呢?” 也不待乌峰堡的人继续说话,那灰衣客就朝江陵招手道:“这位道友,既然他们乌峰堡的人不欢迎你,那就到我这边来吧。我酆毅然倒是个爱交朋友的。” 乌峰堡那男子看之不惯,正要出言,忽然他们之中那位须发半白的男子也开口了:“旭武,罢了,既然来了,也不必相拒了。” 白旭武听了这话,才罢得休来,轻哼了声,眼神颇为不爽地瞥了江陵与酆毅然二人。 江陵走到崖边,与酆毅然并列。 酆毅然略一拱手:“在下影月山庄酆毅然,阁下未请教?” 江陵也拱手回礼:“江陵。” 酆毅然眉头一挑,心说这人倒还真是惜字如金,“不知师承何处?” 江陵随口道:“散修罢了。” 酆毅然仔细瞧他几眼,江陵的回答,他明显不信。 不过,对于他而言,这也不太重要:“可惜我也是单独至此,人家乌峰堡这次人多势众,江道友有缘至此,倒是可与酆某并肩同行。” 江陵轻轻一笑,往山崖下望,也没看到甚么端倪,就问:“此间莫是有何机缘?” 酆毅然颔首道:“正如道友所见,这崇山峻岭之中,百兽疯乱,争先恐后往这山崖跳下。为的,确实是一种罕见机缘。” 他指着山崖深处,示意江陵仔细看着,莫眨眼。 大约片刻,山崖深处,果有奇光闪来。哪里云烟缥缈,似有水帘洞天在那敞开。 洞天之中,飞鸟成群,繁花为毯,七星悬空,有真龙火凤长空飞舞。 可仅只一瞬,那水帘洞天便消失不见,隐没于浓雾之中。 酆毅然:“道友可看见异象了?” 江陵:“天外天?” 酆毅然微微惊讶:“道友竟然知道?” 天外之天,便是不属于人间界的另一次元天。 传说世界,分为三十三重天。人间界属【六欲天】,凡此界之人,皆难逃六欲之困。生于六欲,死于六欲。 阴间界,则属【黄泉天】,更下一层,还有【地藏天】。 这三十三重天,看似不在同一层面,实则很多时候,机缘巧合之下,会洞开海市,使得不同的两界出现短暂链接。 当初在津门所见的【长生天】海市便是如此。 只是,就算不同层次的天域出现了短暂连接,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 要么有大手段,如同当初津门那位大腹道人,他能跨云而上,直入天门。 要么,就如黄河龙女,她唤得祖父相迎,从另一界给她搭建彩虹之桥,如此,亦可进入。 如今,这悬崖深处,也出现了一道海市之门,这要如何进去? 怕是一个不慎,就要坠落这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江陵:“道友可知道那后面是何方世界?” 酆毅然摸着下巴,悠然道:“若不出所料,乃【吉祥天】是也。” 吉祥天,为中层天,传说此界安谧祥和,与世无争。有奇珍遍地,有瑞兽三千。 酆毅然:“【吉祥天】内奇珍遍地,瑞兽三千,若能进得此界,便只摘一株奇草,或也可得长生也。” 江陵:“只怕风险不小。” 酆毅然摇头:“【吉祥天】安谧祥和,与世无争,算是中层天内,最为安全之地。根本不用担心风险。” 江陵:“道友去过?” 酆毅然:“那般圣地,我哪去过?不过我影月山庄曾有先辈,侥幸去过,曾取得一株圣果,食后延寿千年。” 延寿千年? 江陵听得一惊,若真有这般效果,那真是比长生界的蟠桃,更为珍贵了。 只是,连长生界都充满了各种危机,他倒是不相信,那吉祥天内真就没有任何风险。 江陵:“【吉祥天】的海市之门在悬崖之下,道友可有法子进去?” 若他想进去,从画里唤出白鹤,随时可入。 酆毅然道:“下去自是简单,只是【吉祥天】与【六欲天】连接不稳,海市之门每次出现,只有短短一两息的时间。通过不易,我等守候在此,为的就是等它出现的时间变长。” 无怪他们都等在这里。 原来是想等那海市之门趋于稳固。 而这个时间,谁也不知道甚么时候会来临。因此都只能苦等在此。 说到这里,酆毅然暗中传话来:“江道友,此番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乌峰堡人多势众,你我若想进去夺些机缘,当要携手合作才是。” 江陵微微笑着, 酆毅然一开始会帮他说话,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帮手。 乌峰堡有五个人,他只一个。 如今把江陵留下,多多少少,也能给他分担一些压力。 江陵一开始便心中有数,便才未说谢字。 此时,得他再三示好,也回应起来——“自当如此。” /105/105545/28531703.html 294章 血染千里 江陵加入等待。 又与酆毅然交谈里,方知此地最早来的人,便是乌峰堡诸人。 而他是外出游历,意外至此,见这边山林异象,这才过来查看究竟。 到了悬崖边,发现了天外天后,便不舍离开。 须知此般异象,千载难逢。 若有时间,他定会回去传信,好叫影月山庄自家人得知此事。 自家人多来一个,那届时进入吉祥天后,获得机缘的份额也就能更大一分。 可惜啊,天外天的出现,谁都知道是个极其短暂之事。 一旦他跑回去传信,指不定那两界海市中途就消失不见了。 因此,但凡碰到此异象者,都再迈不开腿,只能守在这里,静候时机。 江陵与他是暗中交谈,“乌峰堡一下就来五个,倒是运气不错。” 酆毅然道:“最早发现此异象者,是那女子。其余几人与我也是先后到这。大抵是那女子意外得瞧见此象,而其他人也碰巧就在周边郡县,被她一唤,也就过来了。 起初,他们见我在这,大不乐意。为防有其他人来,更是在外围设下了【三转云台迷踪阵】。qo.o 江道友倒是好本事,不但堪破了此阵,更轻而易举就走了进来。” 江陵一笑,回道:“此阵马马虎虎,但凡是个人,估计都能破之。倘若换成你们影月山庄的【魇祷之术】,或就没那么容易进来了。” 这话客气了一番,又把【魇祷之术】捧抬了一番,听得酆毅然大为舒爽。 酆毅然:“江道友倒是识货,说起【魇祷之术】,不谦虚的讲,确是障眼法中,首屈一指之术。” 二人交谈甚欢之时,忽然,乌峰堡里那叫白旭武的男子指着悬崖深处就喊了起来:“大兄,你看。” 那位须发半白者,只吹得一哨,丛林深处一棵百年老树上就飞来一只金雕。 金雕展翅,横有半丈,眸子犀利,利爪如金。 翱翔尖唳,振翅如流星,就往这边驰飞而来。 那位须发半白者只喊了一声走,就一马当先,翻身一跃,单足立于金雕背上。 金雕路过那清冷女子面前,她也跟着一跃,与那男子一同立于其背,就往悬崖深处飞了去。 酆毅然见之,神色突然一敛:“该走了。” 不及多说,他从地上抓起一根藤蔓,口中念咒,然后脱手一甩,那藤蔓就延长千尺,朝悬崖深处垂挂。 酆毅然拽住藤蔓,飞身而下,其速度,竟也不慢那前者分毫。 其余人等,此时也是各有本事。 有一人力大无穷,从背后取下一块盾牌,弓步蓄力,发射出去之后,他高啸一声。一阵冲刺,于悬崖边一跃而起,在空中连踏三次盾牌。 最终,盾牌嗡地一声震响,竟深深嵌入了对面山崖绝壁之中。 而那人也刚好落在盾牌之上,再借距离之近,纵身一跃,就进了那海市大门。 这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行动的四人就先后消失在海市大门之中。 剩余的人,有两者对视一眼,先后冲刺,跳入悬崖。 他二人一前一后,竟是相互借力,默契非常,如猴儿在林间垂荡,一飘一摇,很快,也落进了那海市大门。 他们一走,最后所剩的,便是江陵一人了。 “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他不急不忙拿出画卷,点出白鹤,然后也驾鹤逐上。 当白鹤一穿入海市大门,受到空间波动影响,瞬间化为乌有。 江陵则是被空间之力吸引,一阵疯狂下坠。 这急速的下坠感,持续了约莫盏茶时间,方才停下。 落得地面后,只觉脚下松软,如踩在棉花上一般。 定睛一看,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4章血染千里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地面纵横万里,皆以血色为染。 地面湿漉,宛若泥沼。 稍有不慎,一脚能陷下去半个身子。 江陵急忙稳住身子,以灵力操控,这才如履平地。 再看周围,满地花瓣,锦簇绚烂。 只是这些花朵,却也怪异,花蕊之间,似长着人脸。 且花无花香,闻之清凉,嗅得多了,还令人四肢酸麻。 “这就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吉祥天?” 江陵冷笑一声,每一重天都不简单,要说完全没风险,那是不可能的。 放眼十丈之内,并无第二人身影。 回头高望,那来时的海市大门,业已消失不见。 “这倒好了,我倒要看你们怎么回去。” 再远一些,三十丈处,落着一个乌峰堡人。 他远望了江陵一眼,又望了其他方向,略作感应就纵步而去了。 江陵瞧了一会儿周边动静,忽听二里外,声波炸响。他也疾步迈去。 到得近了,见是乌峰堡的人聚集一处。 那须发半白者,一剑断长龙,将一条不知名的巨物给斩杀剑下。 那巨物死后,身上冒出阵阵紫光。 在场者在紫光沐浴下,神情振奋,气爽神清。 那须发斑白者深吸紫气,头上三花聚集,一朵灿烂盛开,两朵含苞待放。 一柄红色古剑,只巴掌大,竟围绕在他身侧,旋绕不定。 江陵看得微讶。 “竟是三花聚顶?” 这道行确是不浅了。 那白旭武一见江陵过来,老远就以一柄长矛指向:“离我们远点,莫来分我们机缘。” 江陵只作轻笑,也干脆分道而去。 行过不远,又见一处动静传来。 循声过去,见是酆毅然于淤泥之中摆下剑阵,也将一头似牛似马从土里钻出来的怪物给斩杀剑下。 那怪物一死,亦有紫气倾泻出来。 酆毅然享受般地沐浴其中,乐不思蜀一般。 在他吸收紫气的过程里,他的头上,忽然也有三花聚集,只是那三朵花皆未绽放,都只花骨朵儿。 “这厮亦是三花聚顶,比起乌峰堡那人,也只弱了丝毫而已。” 当酆毅然发现江陵至此,忽也喊道:“江道友且莫过来。” 江陵看他模样,轻轻一笑:“酆道友不是说进来之后,该同舟并济么?” 酆毅然也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原以为这里面多少有些风险,可现在看来,机缘多过风险。乌峰堡人数虽多,却也不至于与我争抢。 眼下情况,还是各凭本事夺取机缘才是。你我若是一起,说不得也是浪费效率,多有可惜。” 江陵心中暗笑,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却是再为明显不过。 不就是怕他拖后腿占便宜么? 江陵:“酆道友所言有理,只是,来了这里,又当如何出去?” 酆毅然哈哈一笑:“按照我族先辈口述,应在七日后,海市之门还会重开。届时,只要回到这里,自可回去。” 他大肆吸收紫气,生怕被人分去。前后只十余秒,便将那紫气吸得干净。 江陵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酆道友后会有期了。” 酆毅然略一拱手:“祝江道友,一路好运。”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4章血染千里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04.html 295章 四面楚歌 一人踏上血色荒原,这里边一切,除了满地鲜花与在海市之门敞开时看到的有几分相似,其他的,貌似迥然不同。 真龙火凤齐飞的场面,根本看不见。偶尔出现的,也只是那模样怪异,在人间界完全瞧不见的古怪物种。 此外,猩红色的地面上还覆盖着累累白骨。 有的白骨光是脊柱,就有二三十米长,那头颅骨更能媲美半座房屋。 再远一些的低洼里,江陵忽见,那里流淌着浅浅的猩红液体,宛若血液。 而这猩红液体流淌过的地方,都长着一种淡蓝色的瓜果。 瓜果浑圆,相当密集。 想着酆毅然曾说影月山庄曾有老祖在【吉祥天】内摘有一枚圣果,服用后,延寿千年。 江陵便想着,这会不会就是那所谓的圣果? 却待靠近一看, 当看清那瓜果的真正轮廓,江陵猛然之间吓得脊背一阵发凉。 ——只见那圆溜溜的一个个,哪里是什么瓜果?分明是一个个闭着眼睛在沉睡的头颅。 这些头颅有大有小,顶上无毛,远处来看,确像瓜果。 只有靠的近了,才能看到这头颅上,耳目分明,且脖颈之下,亦有身躯,只是被埋在土里。 许是他的脚步产生了动静,离他最近的一颗头颅忽然睁开眼来。 那眼睛乌黑,中间的瞳仁却是暗红颜色。 它一醒,其他的头颅似也被传染一样,也跟着逐一苏醒过来。 “竟然都是活的!” 江陵速速退开。 而那些头颅在苏醒之后,目光统一朝他聚集了去。 随后,他就看到一个个浑身暗蓝色的人从土壤里爬出来,朝他追来。 “这是当地的种族?” 无论是哪一层天,本地种族都不好惹。 尤其是这些种族模样怪异,数量极多。 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江陵选择暂避锋芒,不与冲突。 然而,这些种族从土壤里爬出来的初始速度很慢,在跑动之后,速度竟能逐渐增快。 江陵愈发惊讶,手里洒出一把黄豆,念咒之下,黄豆冒出黄烟,转眼就变成了人形。 “去!” 傀儡各散东西,后方追来的“人”,不分真伪,倒也果真被吸引了去。 江陵东躲xz小半时辰,才将那些怪人给甩在身后。 可此时不远处酆毅然的身影也再次出现,他也惊慌失措,被一群蓝色怪人追逐着。 他手中有一八卦罗盘,一施展出去,便能释放八道剑气。 只抬手之间,蓝色怪人就被他斩杀两人,尸体碎裂,冒出阵阵紫气,且那尸体里还有一股子刺鼻冰凉的怪味,与那些奇异的花粉味,有七分雷同。 尸体碎裂的肉块,落在地上,就自动钻入了土壤里。 一转眼,那如泥沼的地面上,就长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肉瘤来。 方才尸体碎成了多少块,此刻地面上就冒出了多少肉瘤。 这些蓝色怪人身手不强,却烦在数量奇多。 尽管斩杀了它们,仍旧能够获得那奇异的紫气。 可它们身上的紫气,尸味太重。 酆毅然只吸了两口,便不愿再要。 见江陵就在不远,他忽喊道:“江道友,快与我分担些压力!” 也不容江陵拒绝,他就引着那些如潮水般的蓝色怪人朝江陵跑了过去。 江陵见他过来,转身就走。 他方才可是花了小半时辰,才将蓝色怪人甩开。可不愿再来招惹。 “酆道友先前说的机缘自取,各凭本事,如今酆道友机缘深厚,在下不好叨扰,就先走一步了。” 他这一走,风驰电掣。 看着一步一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5章四面楚歌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迈,可走动之间,却如星丸跳掷,几个眨眼,就去得远了。 酆毅然跑了过来,竟也恁是追不上他。 不由眸中惑色大起:“这厮怎跑得如此之快?” 只得作罢。 没有人能与他分担压力,他也只能自己独自解决了。 又从身上拿出三个八卦镜来,合成四个,落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待得蓝色怪人跨入阵中,他一道灵力打入中心阵眼。 【八卦四极诛魔阵】!.. 自身一跃而起,一瞬之间,下方剑气纵横,来往扫射之间,数十个蓝色怪人皆被斩杀阵中。 然而,他们死后,碎裂的肉块又是飞快钻入土里,没一会儿,又是长出一个个肉瘤来。 而后边蓝色怪人,前赴后继仍如潮水,密密麻麻。 酆毅然一咬牙,人力终有限,他一个人可对付不了这么多怪人。 只能转身就走。 蓝色怪人追逐着,忽然也出现了一件怪事——它们竟然相互厮杀了起来。 有一部分蓝色怪人,撕咬同伴,将同伴的血肉啃咬下来,当场嚼食。 那血淋淋的一幕,叫人瞧得心底发毛。 只粗略看了几眼,酆毅然未放心里。 可是那些蓝色怪人追着追着,它们之中,就开始出现了形态模样都有所不同者。 这些形态模样都不相同的人,无论是体力、速度,都要远在一般的蓝色怪人之上。 它们边跑,边抓来身边同伙,啃咬吞食。 血盆大口张开,一口之下,就能咬下同伴的半个头颅,也不咀嚼,直接吞下。 每当吞下一个人,它们的身上就会出现一条白斑。 白斑越多,它的实力越强,实力越强,能吞噬的同伴就越多。 在这般变化之下,拥有白斑的怪人也越来越多。 且白斑快要弥漫全身的人,也开始出现。 这些人当白斑蔓延了全身,它们就开始健步如飞,一跨之下,能达丈许。 渐渐的,酆毅然发现自己有点跑不过这些白色怪人了。 被三个白色怪人围上来,一个不及,他的脊背被抓了一条。 白色怪人的手指锋利绝伦,将他的衣裳连同皮肉一并抓下。 五道血淋淋的伤口立刻就在他背上呈现开来。 醒脑的刺痛感,让酆毅然惊骇欲绝。 手中八卦镜再次扔向四个方位,这次的他没有祭出【八卦四极诛魔阵】,反而是掐印念咒,布下了【魇祷之术】。 【魇祷之术】能干扰别人视线,起到绝妙的遮掩作用。 此术妙则秒矣,就是于他而言,损耗太大。 此时元池里的灵力,几乎损耗一半余。 却也好在【魇祷之术】奏效,那三个白色怪人困在阵中,如瞎了眼般,看不见他。 他也未有迟疑,择路而逃。 一边逃也一边喃喃自语:“不对,这不是【吉祥天】,老祖说的【吉祥天】绝没有这般怪物存在!”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5章四面楚歌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05.html 296章 九九冥王道 一只黑色巨物,忽然飞过天空。 那东西似猫,又似虎,体形巨大,飞过去的瞬间,连天都给压黑。 江陵来到一片江水边, 溪流潺潺,捞起河中之水,竟也是淡紫色。 河中无鱼,只有点点光斑,时不时地发一下光。 如同满天星辰,倒挂在这条河流里。 此界虽然遍地都是鲜花,可实际上,稀无生气。四处弥漫着的,那是腐朽的肮脏死气。 “就这样的地方,也敢说有莫大机遇?” 陷于此界,江陵倒是并不担心自身处境。 大不了,他可以利用【上林天域传送卷】通过空间跳纵去往上林天域避险。 然后再从上林天域想办法,回去人间总有希望。 “不过,来都来了,总要四处看看,也算能为自己涨个阅历经验。”. 便再从画里唤出白鹤,驾白鹤而飞,远离地面,如此总算也能避过那些怪物的追逐。 可是,令他未能想到的是,画中白鹤在此界仅仅只能持续十来个呼吸,便就消散于空气里。 他从高空落下后,已经降在一片丛林跟前。 这儿的丛林,树木茂盛。 树木光有枝丫,却无绿叶。 那些枝丫上,还倒挂着一个个黑色的如同蝙蝠一样的巨物。 江陵见之,未作声响,悄然远避。 尽管已如此刻意避让,却还还是惊动了其他方位的生灵。 它们从树上掉落,像一团黑色的球体,飘飞在空气中,朝他凝聚而来。 江陵拿出画中铁剑,一剑之下,就将一团黑色球体斩成两半。 黑色球体裂开便就消散,荡出一股紫色能量来。 江陵本不想沾染,可在无意中略有吸收,却忽然感觉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且精气神骤然一振。 那般感觉,就如躺在云端,有无数仙女用自己柔软的身子替你按揉着筋骨皮肉,令人沉沦。 “这紫气,竟能令人这般畅快,无怪之前那些人那般迷醉。” 稍稍的沾染,江陵除了舒畅之外,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不适。 也就尝试着,又多吸收了一些。 很快他就上头了。 那些向他飘来的黑色球体,纷纷被他斩灭。 每一个球体当中泄漏出来的紫色能量,均被他纳入体内,化为己有。 在斩杀过程里,他也慢慢发现,这些黑色球体其实并不伤人。 它们只是喜欢接近会动的东西, 在江陵斩杀了几十个之后,其他的还会因为害怕他,而主动避开。 至此,江陵也没再追杀。 再往前不远,忽见一尊黑色的七层宝塔,屹立在一堆乱石之上。 在那宝塔旁边,躺着一具白骨,瞧样子,应是死了很多年了。 宝塔旁边,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写满了梵文,江陵一个字也不认得。 才得靠近,却有一人声响了起来——【啊,想不到这个地方,竟还会有人类到此。】 “谁在说话?” 江陵眺望四周,却未见人。 “不必张望,我就在你眼前,缘何视而不见?”那声音回答。 江陵这次盯准声源之处,赫然发现,正是那具白骨传来。 “你是谁?” “你也不必惧怕,我已死了甲子有余,这抹残魂也快要消散了。” 说话间,白骨身上飘出一道亡魂来。 却是瘦骨嶙峋,白须白发的老者。 江陵:“你也是个人类?” 老者惨笑:“与你一样,是个颇为不幸的人类。” 江陵:“不幸?何解?” 老者盘坐下来,“我已很多年没与人说过话了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6章九九冥王道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如今能与人聊上几句,这般感觉,也真是久违了。” 他感叹一句,又道:“所谓不幸,便是来到这里的遭遇是为不幸。年轻人,你不会认为这个地方是个好地方吧?” 江陵:“这地方了无生机,处处都是腐朽的死气,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老者听他这么说,略有意外,颔首道:“你倒是比我年轻那会儿要理智一些,我初来此地那会儿,认为这儿四处都是机缘,唉,却没过多久,我便看到了绝望。” 江陵:“为何?” 老者:“年轻人你觉得这是何地?” 江陵:“听人说,这是吉祥天?” “吉祥天?”老者哈哈一笑:“吉祥天安谧相合,又怎会是这样一个鬼样子?” 江陵:“我也觉得不是,这地方,看起来反倒有点像阴间。” 老者笑道:“这你倒是猜对了,我也是在这里被困了几十年,才闹明白这到底是哪里。” 江陵:“这真是阴间?” 老者:“准确地说,这比阴间还差,阴间属于轮回天,而这里,是地藏天。” 地藏天?! 江陵:“这竟是地藏天?” 老者一笑:“不然呢?人类进了这里,根本没任何希望,只能苦苦等死。看见这座宝塔了吧?它里边,就连接着第十八层地狱。 从这里,倒也可以去到轮回天,但,十八层地狱之苦,又岂是轻易可以熬过的? 来了这,便也只能认命了。” 老者很开心,大抵是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样,心里均衡了。 江陵:“除此之外,真就出不去了?” 老者:“我被困了几十年,若能出去,还会死在这里?年轻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步入我的后尘。” 江陵笑笑,也懒得多说。 这人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去熬十八层地狱。 那十八层地狱虽然折磨非常,却终究还会留一线生机。一旦熬过去了,还是有机会去阴间入那轮回的。 可这人吃不了那个苦,宁愿死在这里,化为残魂。也反向证明了,他是个心存侥幸的怯勇之辈。 江陵指着石碑:“这石碑上写着什么,你可认识?” 老者:“认识一些,不过就是一些个人生平罢了。” 江陵:“谁的生平?” 老者:“地藏王。” 江陵:“地藏王相传就是在地藏界而得道,能在这样的破地方得道,也是厉害了。” 老者却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不过是以邪法而得道而已,算不得正途。地藏王当初发宏愿,说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呵呵,地狱怎会变空?他就是给自己一个借口留在这里,修炼邪法而得道而已。” 江陵:“你怎知道?” 老者指着石碑:“上面不是写着么,地藏王练《九九冥王道》借地藏阴气而修炼,最后得道飞升。” 江陵:“地藏阴气?莫非就是那紫色的能量?” 老者一笑:“年轻人,你也吸收过吧?是不是滋味很爽?让人情不自禁?”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6章九九冥王道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06.html 297章 天地不容 老者哈哈大笑:“趁着还有一口气,你大可放纵,让自己多享受享受。别像我当初那样,熬到最后,连享受的机会都没了。” 江陵:“这紫气确是让人倍感舒适,但天底下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得到的好处,理应有莫大的副作用才是。” 这般回答,也是他在套这老者的话。 这老者在这里被困了这么些年,知道的东西应有不少。 老者笑道:“你的确很理智,但这片空间,灵力匮乏。理智也没用,若在人间,境界一高,服气辟谷,不在话下。可在这里,天地之间,并无灵力存在。想活下来,只能以那怪物血肉为食。 可那怪物血肉,带有血毒,久食必亡。可你不吃,早晚也是饿死。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在能享受的时候多多享受,如此死了,也会少些遗憾。” 江陵听了这话,心里笑了,瞧这人瘦骨嶙峋的模样,大抵应是饿死的。 “那紫气呢?吸收多了,可有何恙?” 老者道:“这里毕竟是地藏天,所有东西都是有毒的,那紫色的灵气,也是灵气的一种,只不过是地藏灵气。人类无福消受。” 江陵:“地藏王当初却能借地藏灵气修炼,这地藏王,应也是个人类吧?” 老者道:“那是传说中的人物,又岂能与他比?此人自私自利,自己飞升之后,并无留下道统。倘若他那《九九冥王道》有留下来,那自是另说了。” 江陵:“我方才过来,瞥见许多怪事,有一怪物酷似人族,却身埋地下,尸体化为碎块后,竟还能从土里长出肉芽,那是甚么怪物?” 老者道:“那便是地藏天分布最广,数量最多的【尸族】。尸族以尸为种,哪怕只剩下一块肉,掉在地上也能繁衍出下一代。这个种族天生残暴,脑子里只有嗜杀和血肉,它们生来的宿命,也是如此。你碰到了它们,却还能跑掉,这说明你能力倒是不错。” 江陵:“倒是费了不小的功夫。” 老者:“其实有一法子,很简单就可避开它们的追逐。” 江陵:“甚么法子?” 老者:“以地上泥土涂抹全身,一定要不留死角,只要你一身泥土气,便是站在它们边上,它们也不会动你分毫。” 江陵:“就这么简单?” 老者笑道:“简单的种族,脑子都简单,包括前边的鬼树林里,还有鬼族。那一个个黑如灯笼,它们的生存方式就是寄生。只要见到它们,它们会贴近你,在你不知不觉中,寄生在你身上。然后夺你躯壳。但鬼族胆小,比起尸族,也不算甚么。” 江陵颔首,原来刚才见到的,那是鬼族。 大致情况他了解之后,就与那白骨拱手作礼:“多谢告知这些东西。” 老者:“倒是不必客气,只是许多年未与人说话了,过个嘴瘾罢了。告知你这些,也是想让你少走点弯路。与其挣扎着死,还不如就留在这里,与我为伴,如此,也不至于寂寞。” 江陵笑道:“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死在此地的。” 老者不以为然:“昔年,我也是这般作想,但很快,时间会让你认清一切。如若不信,你可自去尝试。但我也料定,你早晚还会回到这里。” 江陵告别离去。 离开那黑色宝塔,未及五里,他又见到了一块泥泞地上,长满了人头。 “这地藏天的尸族,的确到处都是。” 看到尸族,江陵就有点犯愁。 这要是被它们发现,定又要追个不死不休。 往地上泥土一看,若将自己抹得全身是泥,他也不愿。 “昔日地藏王借助地藏灵气,在这里独享一界的灵气得道飞升,一人纳一界的力量,这应该是很快吧?” “那如果我也修那《九九冥王道》,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7章天地不容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里令人致命的地藏灵气,就将会变成无穷的宝库,取之不尽。” 想到这,江陵拿出一副空白的画卷。 当初他能凭空画出《乾坤一气功》和《上清御灵诀》,料想画这《九九冥王道》应也不在话下。 此时想到做到,以真血为墨,手指为笔,在画卷上飞快就画下了《九九冥王道》真法秘籍。 当秘籍画成,只刹那间,画卷自动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整个地藏天内,响起了铜钟嗡鸣的震响。 随着钟声一响,那前面地上原本密密麻麻的人头,此时就如同受到惊吓一样,纷纷缩进了泥土之中。 江陵瞧得惊讶,错愕不已。 “当初画《乾坤一气功》和《上清御灵诀》就已被天地不容,秘籍一画成,就自动钻入我的脑海里。而这《九九冥王道》更是天地不容,连画都不准我画。” 他不信这个邪,又拿一副卷轴,再画《九九冥王道》。 秘籍一画成,咔嚓咔嚓,画卷又是自动碎裂。 与此同时,整个地藏天内,又是响彻钟声,震耳欲聋。 “我还就不信了,越不让我画,我就偏要画。” 卷轴既然禁受不住,那就在石头上画。 选了一块平整的巨石,他以精血飞速再画成《九九冥王道》的秘籍。 却在画刚一收笔,那巨石开裂,骤然之间,成了一摊齑粉。 这《九九冥王道》逆天之处,确是法理不容,连偌大石头都无法禁受它的出世带来的后果。 地藏天内,两道钟声连响,吓得万物寂静。 不但那些尸族的人头都缩回了土里,连带着地上开得满地的花朵,也都收拢了起来,战战兢兢。 江陵不甘,想了想,忽然想到乾坤袋内有一尊当初在兰若寺得到的丈二金佛。 此时取了出来,在那佛手上,他又画出秘籍来。 这一次,天地钟声再现。 而丈二金佛也发生剧烈震动,却并未碎裂开来。 最终,这丈二金佛还金光熠熠。 天上莫名其妙狂雷落下,落在金佛身上,炸裂四方。 金佛却生出屏障,将一切伤害都规避在外,不染尘埃。 “这尊金佛果然不简单。” 雷霆落罢,佛掌之中,秘籍哗啦啦随风翻动。 江陵伸手去拿,刚一接触到秘籍,那繁奥的文字与咒印都如一束光源,悉数顺着他的手臂,钻入了其脑海之中。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297章天地不容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07.html 298章 死灵液 一片繁奥而高深的文字,如泉水一般,在脑海深处流淌。 江陵闭目浏览,从头至尾阅读三遍,才复睁开眼来。 了解全文之后,他感叹道:“原来这就是《九九冥王道》。” 本质上,它与《乾坤一气功》、《上清御灵诀》也算是大道同行,异曲同工,总路线一致。 只是中间部分,《九九冥王道》多了许多精巧细节,而这些细节的作用,就是为了过滤地藏灵气。 “且让我一试之!” 先前他有吸收不少地藏灵气,此时散于四肢百骸也根本已经看不出来了。 但是在功法顺着《九九冥王道》的路子去运转之后,这些地藏灵气宛若禾苗一样,被农夫连根拔起,从四肢百骸里一缕一缕的悉数被抓了出来。 此法运转一个周天,其丹田之内,就出现了一个十轮印记。 这十轮印记,像是十个铜环凝结成了一个大铜环。 地藏灵气从这里通过之后,瞬间就被过滤为二。 第一股被过滤出来的灵气,为正常灵气,与人间界的天地灵力并无二般。 第二股被过滤出来的东西,已不是灵气,而是一滴滴紫色的液体。 它们滴落下来,下面则自动开辟出一道凹池,用来盛放这些紫色液体。 “《九九冥王道》果然妙哉。” 不说其他,光是这过滤之法,就已能让人在地藏天生存无虞。 可惜前面三道钟声,将那些尸族全吓回了土里。 这会儿想积蓄更多灵力养分,也是不能了。 江陵来到之前它们冒头的地方,在上面弄出动静来。又喊又跳,以此吸引。 待得须臾, 那土壤下的尸族,倒也真受到了吸引,一颗颗头颅如同雨后春笋,一点点从土壤下面冒出来。 江陵见状,一剑横扫,顷刻间就斩落十三个人头。 尸族断头之后,体内紫气悉数冒出来。在这里形成浓浓的一团紫雾。 江陵来者不拒,全部纳入体内。 《九九冥王道》功法运转之后,这些灵力再次一分为二,成为了自身的养分。 灵力元池越是得到补充,那体内金莲也就生长得越是旺盛。 如今他体内那金莲的根系已经遍布元池,那上方,亦有胚芽生长已有寸许之高。 “按照这个速度,怕是要不了多久,我亦会生出三花聚顶了。” 地下的尸族冒出越来越多, 江陵也越杀越起劲。 每一个尸族的个体实力并不高,都是头脑简单,凶残暴力的个性。 它们的可怕是在于数量之多,杀之不尽。 换成酆毅然、白旭武等人,杀上几十个上百个,也不在话下,但若长久为之,必定力竭而出现困境。 且,尸族没有相互吞噬之前尚可。 一旦出现了白尸,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江陵此时一边杀,一边能源源不断地吸收灵力补充自己。 这就等于是一台永动机,不知疲倦,动力不竭。 同时,还此消彼长。 他积蓄的灵力越多,体内金莲生长得也就越是旺盛,金莲越是旺盛,身体的反应力也就越高。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两个时辰后, 这一片地上的尸族几乎被杀尽。 屠戮数量,估摸着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 江陵将铁剑插入土壤,稍微活动了一下五指。 “倒是没有感觉疲累,灵力补充跟得上,就能一直杀下去。只不过,丹田里积蓄紫色毒液的毒池快要满了。” 这毒液留在体内,并无任何好处。 《九九冥王道》的做法是先将它积蓄起来,然后再当成武器,发泄出去。 “试试这毒液的威力。” 他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之上,下面剩下六个尸族正在相互吞噬。 有两具已经成了白尸,白尸相互吞噬之后,身上会稍稍变红。 那最终剩下的尸族,肢体发白,整个头颅如染了鲜血一样。 它肢体灵敏,跳跃性极佳。 锁定江陵,一跃而起就扑到了岩石上来。 江陵右手一抖,那毒池里的死灵液运转到掌心之后,一掌打出去。 那掌心里,就跟暴雨喷发一样,射出一阵锥形液体。 死灵液一落到那白尸的身上,那白尸瞬间洞穿。 死灵液如同百倍的硫酸,沾到哪里,哪里就瞬间腐蚀。 便是白尸,也血肉消磨,骨头都被洞穿了去。 白尸才跃上岩石,江陵就眼睁睁地看着它身躯腐化,一点点如烂泥,瘫在了地上。 最终,整个白尸都成了一团发臭的污泥。 这一幕,瞧得江陵心惊肉跳。 “这毒,还真有点天理不容。” 连地藏天里的尸族都扛不住这个毒,遑论其他? 若是人族挨上一下,怕是转眼间,就会灰飞烟灭。 一连过了三日。 这三日里,江陵走到哪里,便杀到哪里。 斩杀尸族,不下万数。 体内金莲得到丰厚滋养,如今胚芽已经长到上丹田的位置。 按他猜想,至多再过十天半个月,三花聚顶就可成矣。 到第四日, 他于江河边,遇见故人。 那气质清冷的女子,与那白旭武两个人,一身狼狈躲在此处。 因本不相识,江陵也无言语。 欲离去时,那白旭武却将他喊住:“那谁,你倒是命长,这好几天来,竟还不死。” 江陵笑笑,自己这几天总的来说过得还不错,比起他二人的狼狈,此时也不与之计较:“要死,也是应在你后面。” 白旭武冷哼:“你这一路过来,可有瞧见我们的人?” 江陵:“你们分散了?” 白旭武:“废什么话,我问你可有瞧见我们的人?” 江陵:“这就是你问人的态度?” 白旭武从一开始没进来地藏天之前,就曾针对过江陵。 在山崖上的那会儿,若非是酆毅然的出面,以及他大兄的喊话,他那时就已忍不住要与江陵动手了。 如今在地藏天内,这数日来,他们饱受委屈与惊吓,胸腔里早就憋着一股子火气。 可谁想,江陵这小子居然还如此不识象。 若好生答话,倒还罢了。 却偏偏要来招惹,敢以这般口气说话。 白旭武忽然一跃而起,一式重脚,从天而降。 “我就是这般态度,你又奈何?” 江陵撇身闪避,白旭武重脚落在地面石板上,那石板当场就开裂,碎成了一堆渣。 /105/105545/28531708.html 299章 剑气纵横十二方 白旭武一招落空,凌空一个筋斗翻起,然后双腿如同旋风一般,在空中轮转三百六十度,那脚尖处,如同毒龙钻,窜梭而来,风声猎猎。 江陵:“腿法不错。” 白旭武:“用你来说?” 双腿凌空八步踢,前后相继蹿向江陵咽喉。专攻要害。 江陵左掌护于下颚,挡住第一脚,右掌前拿,拽住了第二脚:“可惜,力道不够。” 就在他拽住白旭武右脚的刹那,他手臂发力,抓起白旭武就朝地上砸了去,一连狂砸三下。 沉闷的震响,砸得白旭武眼冒金星,脑袋似要裂开一般。 却就在就要砸第四下的时候,那位清冷的女子,手中飞出一把翠绿色的竹剑,斩向江陵手腕。 江陵若要砸第四下,则手腕必定被刺。 不得已,只能放开白旭武,将手腕回缩,且退开一步。 白旭武得到了喘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此时灰头土脸比起先前要更显狼狈。 也不开口,他只与那清冷女子对视一眼,就两人合力,一左一右共朝江陵进攻而来。 江陵:“要以多欺少了?” 白旭武怒不可遏:“是又如何?少来废话,今日我要你不得善终。” 暴怒起来,他一拳一脚皆杀气腾腾。 白衣清冷女子剑法也是狠辣,一言不发。 江陵:“既要以多欺少,那我也唤些朋友来。” 白旭武:“朋友?你有甚么朋友?酆毅然?便是他来了,你的命也留不住!” 江陵速速后退,一口气遁出百米开外。 白旭武在他手里吃了狼狈,此时一心想弄死他,便就追了过来。 白衣女子也紧随其后,看样子,都是不打算放过江陵。 江陵到了这边后,忽然口中发出清啸。 不待片刻,后方的山林之间,密密麻麻的尸族歪着脑袋,嘴里流着哈喇子,发了疯一般往这边跑来。 这些尸族,数量不多,零零散散百来个。 江陵一路过来,看见少的就没兴趣动手,本就打算将它们多引一些,聚集在一起,再来杀个痛快。 没想到,在江边遇上了白旭武与清冷女子。 此时交手之下,既然对方喜欢以多欺少。江陵便想着,或可用同等待遇招待一下他二人。 一声清啸之后,江陵又跑向其他方位,再出啸声。 连续五六声后,终于,这漫山遍野,尽是尸族身影。 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六七百之数。 白旭武脸一抽:“你疯了?引这么多怪物过来,你想死吗?” 清冷女子也是变了脸色,这几日她们正是被这怪物给害得不轻,尤其是第一日的时候,他们差点被怪物围剿团灭。 也好在那日,这个空间内响起了三道钟声,吓退了怪物群。他们暂得喘息。 之后,他们很不幸地又遇上了大量怪物,为了逃脱升天,只能分散逃离。 这一分散,他们就再也没聚集在一起过。 好不容易逃到这江边,歇了不足半日。 江陵这小子,竟好死不死,又将怪物引来这许多。 “这个数量,你可满意?”江陵笑着。 白旭武如炸毛一般,要发狂。 但清冷女子多少还有些理智,喊了他一声:“走。” 这般情况,若是不走,绝对会很快就被怪物包围。 这些怪物里面,白尸数量还不多。 一旦白尸数量超过十具,那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 白旭武压不下那股怒气:“要走也杀了他再走。” 一吼之下,他拳脚皆发出怒焰来。 女子见他如此执着,也只好一起出手。 白旭武双拳直取中门,双脚如旋风般,专攻下盘。 江陵躲闪之间,女子一剑刺他天灵盖。 他伸出二指,将剑尖夹住。 这一刹那,女子身柔体轻,如扇叶清风从侧面一荡,一脚就踹在江陵肩头。 江陵踉跄侧退了两步:“很好,这一脚,我记下了。” 女子一声不吭,手中竹剑转动起来,逼得江陵松开手指。 然后一剑三式,剑气如半月,连斩江陵身上三处要害。 江陵:“这一剑,我也记下了。” 白旭武忽然举起一块巨石,就腾空而起,朝他砸来:“你要记,就来生再记吧。” 江陵瞥他一眼,看着巨石飞来,他单手托天。 “过来!” 轻喝一声,那巨石一落下来,竟稳稳妥妥就停在了他手掌之上。 江陵:“你莫是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们两个?” 话落,他托起巨石,反朝白旭武砸去。 白旭武正从高空落下,无处闪避。 落到一半,被巨石击中,身体如榴弹一般,飞出去了二三十米。 经这一动手,四面八方的怪物已经扑到了近前来了。 女子再也无暇对江陵动手,只能顾着自己,先走一步。 白旭武坠落在三十多米外,口吐鲜血,肋骨被砸断了好几根。 眼看怪物要朝自己围过来,他也顾不上再与江陵置气,也是转身就走。 由于怪物太多,他这会儿也无法与女子同方向离去,只能各去一边,各自逃难。 反观江陵,他站在原地,神色无慌。 几面怪物来到了他面前,也不见他有半点闪避。 原来《九九冥王道》一旦练成,还能将地藏灵气运用自如。 他只要将这地藏灵气覆盖己身,那他身上扩散出来的气息,就能与地藏天融为一体。 这般效果,就与泥巴附体相差无几。 怪物嗅不到他身上的血肉味道,自然也就对他没有兴趣。 女子跑出十余丈,回头瞥了江陵一眼,也恰好是看到这一幕——怪物在江陵身边走来走去,却并没有怪物对他攻击过哪怕半下。 等到周围怪物变多了,江陵也忽然动起手来。 一把铁剑从衣袖里滑落,他一抓在手里,就如秋风扫落叶般,对周围的怪物进行了无差别斩杀。 一旦有紫色灵气冒出,他就全然吸收,尽纳于身体之内。 一时之间,只见他在斩杀怪物,而怪物却对他没有任何还手。 女子看得大奇,忽然脚步也是停住,朝他喝问起来:“这些怪物,为何不攻击你?” 江陵未答,只将周围怪物杀了一圈后,突然就朝她奔来。 一剑当空,力斩而下。 女子横剑格挡,却敌不过江陵的力量,震得倒退了四五步。 旋即,江陵舞剑,一气当胸,贯如长龙,剑气纵横十二方。 当铁剑收回,女子身上的白裙呲呲呲呲,连响四声,肩带断裂,应声而下。 露出一具白皙而曼妙的胴体来! /105/105545/28531709.html 300章 咒术加身 江陵:“方才那一脚一剑,你要怎么还” 清冷女子乍见裙子从玉体上滑落下去,忙作伸手,将胸前挡住。 敏捷的她,扭身一转,将裙子捡起,又给重新穿在了身上。 她怒视:“你……” 江陵:“我如何” 她:“你无耻。” 江陵:“这叫无耻,那你二人见面就要取我性命,那又叫什么?” 女子面罩寒霜,持青竹剑就如天外飞仙般,朝他飞刺而来:“我这就取你狗命。” 江陵不慌不忙,只手结法印,先是举天,然后下压。 一轮金色的巨印,猛然就在天上凝聚。 【真数大手印·镇天印】! 镇天印如若九层浮屠,从天而降。 将那飞在半空的女子,直接罩住,压在了地上。 镇天印闪闪发光, 江陵手势不消。那镇天印就不消。 女子被压在地上,剧烈挣扎,也动弹不得。 她再次怒视:“放开我……” 江陵:“你求我。” 她咬牙:“你休想。” 江陵:“那你就别想起来。” 周围怪物又爬了过来,它们的眼中,无视了江陵。 但女子身上的血肉之气,却让它们分外觉得吸引。 一个个的怪物,咧开了嘴,流着淡绿色的口水,眼看着就要朝她摸来。 饶她傲气十足,在这般惊吓之下,也颇受不住,再次喊话来:“快放开我。” 江陵却不答。 眼看怪物的爪子,距离她的身子只有咫尺了,她心儿狂跳,浑身冷汗,闭着眼睛只能喊了声:“求你。” 江陵心中一笑,傲娇的女人大多如此,吃硬不吃软。 “早说不就好了?” 他手印撤去,那金色的真数大手印也刹那消失。 女子一脱困,手中青竹剑横撩竖斩,将离自己最近的几个怪物给砍杀掉。 随后,趁着江陵没注意,一剑当胸,就脱手而去,要击穿他的心脏。 江陵的目光虽在看着别处,可对她却终有提防。 那青竹剑刚一靠近他,他手中铁剑就扬起,劈斩过去,将青竹剑震飞了五六丈远:“死性不改,冥顽不灵。” 女子眼中却尽是恨意。 她上次在明阳城里,也不知是被谁污了清白,此事虽然谁也不知道。 可在她心里,却如一根刺。 而刚刚江陵割断她的肩带,让她身子就那么展露了出来。她那隐藏心中的无尽恨意,忍不住地就全向他发泄了出来。 此时,她隔空一招手,青竹剑又回到她的手中,持着剑,莲步轻挪,衣袂飘飘。宛若那洛神起舞,剑影却凌厉挥毫。 地面上,嗖嗖嗖嗖,一道道剑气割裂出来一条条深深的沟壑。 江陵再要结印,女子却加快剑式,转攻他双臂,使他无法结印。 不得不说,这女子的修为和身手都很不错。 在她阻挠之下,江陵也确是没能结成第二次镇天印。 但镇天印没能结成, 【御字印】却单手就可凝结。 此时,他飘身而过,手在女子肩头只轻轻一拍,那【御字印】就如烙印一样,粘在了女子身上。 江陵:“我几番饶你,你却不识好歹,那也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女子回身横扫,青竹剑一道绿色的剑气如月牙般,横空掠过。 江陵一纵而起,二次镇天印凝结而成。 “镇!” 金色巨印,横空落下。 女子那旋身的动作还未完成,就被金色巨印给强行压下。再次匍匐到了地面。不能动弹。 女子:“你有本事就放开我!” 江陵冷笑不答。 此间,又有怪物朝这边跑来。 这一幕,几乎与刚才一模一样。 前一刻还嘴硬的女子,在眼看着怪物又要朝她摸来的时候,又是闭着眼睛喊了声:“我求你。” 江陵:“倒是学乖了。” 说罢,他铁剑出手,将围过来的几个怪物纷纷斩首。 之前的怪物有一大半追逐白旭武而去,剩下的只有二百余。 经这前后一杀,已没剩下几个。 江陵嫌它们碍事,长袖一挥,一股地藏灵气在前方形成了一道隔绝带。 尸族怪物们气味被隔绝后,便不再往这边来,只互相残杀起来。 女子身上的镇天印一感觉松动,她又是故技重施要起身朝江陵进攻。 前一次,她攻上盘,失败了。 这一次,她攻下盘,一剑作势就要往江陵胯下刺去。 “死性不改的女人,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长记性的。” 江陵双脚忽然在地面一踏,女子刚爬起来的身体,又莫名其妙地趴了下去。 她感觉到异样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周围泥土里面生长出来一种黑色的藤蔓,竟将她的四肢及身躯,都给缠绕了起来。 她以跪趴的姿势被藤蔓禁锢,此时虽没有了镇天印,可这藤蔓的禁锢之力,也丝毫不必那镇天印弱。 女子惊慌至极,还以为这是触动了地下的某种怪物。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藤蔓的身上弥漫着紫光,且紫光顺着一条线,径直地链接到江陵的身上。 很显然,这是他的法术! 女子挣扎不动:“你放开我。” 江陵到她身边,从她手里将青竹剑夺了过去,丢到一边。 然后从跪趴姿势的她的后面,将长裙撩开。 女子立觉惊慌,忙扭臀躲闪,叫道:“你无耻,你要干甚么?” 江陵默不作声,只按住她的腰肢,就一个巴掌打下去,在她臀上留下一个赤红的掌印来。 “还要杀我吗?” 女子羞愤至极:“我与你不共戴天。” 江陵再次扬手,将另一边同样扇出一个掌印来:“再问一次,还要杀我吗?” 女子双目赤红,眼眶里却垂出泪水来:“你不得好死,你不是人……” 江陵冷哼一声,抓起白色长裙,全部扯碎:“嘴不放干净,你可以继续。” 说完,又是一掌扇了下去。 “我要杀了你……”女子羞愤欲死,可手脚被束缚,真个是不得动弹分毫。 江陵一掌又一掌地落下,扇得她后面一片鲜红。 女子狂怒地吼了几遍,渐渐也不出声了,只闭着眼睛在落泪。 江陵停下后,观她表情,却意外地见她脸上除了羞愤与憎恨之外,还多了一抹难为情的羞赧。 江陵惊奇不已,心道:“这五通神的御女咒,竟当真这么神奇?!” /105/105545/28531710.html 301章 润阳与御字咒 此术出于黄帝本经,虽出于蓝,却在某些方面,还要胜于蓝。 江陵有画物成真之能,《黄帝本经》他也早与《五通术》对照过。 《黄帝本经》中记载的阴阳和合,是借阴而润阳。 经书中提到,男子为阳,极盛而须长体衰,以阴润之,则趋于平衡。阴阳互济,则长春永葆。 通俗来讲,男人的阳,若克压不住,就像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一样。 阳若外泄,常表现在胡须毛发旺盛。 这在后世的科学来说,是雄性激素旺盛,会导致胡须加速生长。 但《黄帝本经》里,却认为此阳为本命之阳,不得外泄,需以阴润之。 此外,传说里的黄帝御女三千,白日飞升。在《黄帝本经》当中已有解释,说的并非是指御了三千女子,而是三千次数。 润阳三千次,按照《黄帝本经》的说法,就会到达阴阳齐盛的境地。能够白日飞升,大抵也就相当于人仙之境了。 但《黄帝本经》练之不易,稳扎稳打与女子同修,日日不缀,也要十年,才可完成三千润阳。 且要专心此道,一道到底。 如此一来,此法,也就不太适合江陵了。 他若要专练《黄帝本经》,那之前练的《乾坤一气功》还有在这地藏天练的《九九冥王道》也就得放弃了。 因此,他并没选择专练《黄帝本经》。 而《五通术》是由《黄帝本经》的残篇被后世怪才断章而升华,创造出来的一道专门的篇章,唤《玉女心经》。 此术背离原本的润阳之道,走了邪法。 那【御字咒】本来的作用,应该是让男女在练功之中心念合一,达到物我两忘。 可《玉女心经》的改变,让它变成了纯粹的御用之道。 此印一旦种在女人身上,会扩大某些感觉的刺激。修为越高,此印的效果也就越好。 也因为魔改比较多,所以《五通术》只能让人修成五通神。而《黄帝本经》则能修成仙。 清冷的女子娇躯几颤之后,终是禁受不住,嘤嘤切切般开口:“你……要么就杀了我。” “想死?那还不容易?” 江陵退后几步,将地藏灵气的屏障给抹去,然后唤来一头面目狰狞的尸族怪物。 眼看怪物要来,女子缩着身子,想要将关键部位遮盖起来。 江陵这次倒也依着她,将那碎掉的裙子覆盖在她身上,稍作遮掩。 “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身子被怪物看去?” 女子红着眼睛瞪他:“你要么杀了我,不然我早晚一定会杀了你。” 江陵:“想死我就成全你,尸族嗜杀,对活人的血肉有着无比的渴望。你不必着急,它如果从你脑袋开始吃,你会很快死亡,不会有太多痛苦。但如果从你的双脚吃起,那你或就会有一番享受了。” 女子听到这话,又看着那已经快到咫尺的怪物,身子颤栗不止。 江陵:“当然,如果你不想死了,还是那句话,可以求我。” 女子撕心裂肺地呐喊:“魔鬼……你是个魔鬼……” 眼看尸族扑来,要往她身后咬去,她一声尖叫,然后浑身发抖地狂呼道:“求你……求你……不要让它碰我……啊啊啊……” 噗~ 关键时刻,江陵铁剑出鞘,怪物的头颅当场断裂。 “看来你的骨气并没有你的脾气硬。” 女子备受打击,怮哭不止。 江陵走到她的面前,撩开她额前的头发:“不过,现在这样,也让我很为难。” “你对我憎恨无比,我若放你,你又百般想要杀我;可若不放你,我一走,你还是会被怪物吃掉。你说,我怎么做才好?” 女子看着眼前这张看似清秀无害的面孔,心里头仇怨、憎恨、恼怒各种情绪揉杂在一起。 即便愤恨万千,此刻的她也再不敢表现出来。 “你想怎样?”女子压制着起伏的心绪,尽量让语气平静。 江陵微微一笑:“你若早像现在这般说话,也就不用吃这些苦头了。” 女子:“你到底想怎样?” 江陵略想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我平时被人伺候惯了,如今孤身一人在这,还真有点不习惯。你若不想死,便做我婢女,待出了这地藏天,届时还你自由。” 女子饶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在听到要做彼女这个要求后,还是忍不住愤怒起来:“你休想!” 江陵:“你确定要拒绝?” 女子听他这语气,身子再次一颤,忙看周围,不远处仍有怪物。 心念电转之下,她低下头,狠狠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答应便是。” 江陵:“很好,你还算是个聪明的女人。” 女子:“我已答应,你还不放开我?” 江陵抬起她的下巴,警告道:“我先跟你说好,放你可以,可若放了你,你还想杀我,那后果可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了。” 女子瞪着他,一言不发。 江陵与她对视了几眼,衣袖一挥,地面上的根系触须纷纷退去。 女子脱了束缚,忙捡起地上的裙子布条,揉在一起,挡住身子紧要部位。 可烂裙子终究是烂裙子,任她怎般遮掩,白玉般的身子仍有大半露在外边。 江陵却抚掌道:“其实这般穿着,更好看。” 女子不动声色,退开几步,忽然抽身就跑。 这次,她不再选择进攻,而是选择逃离这个恶魔。 江陵并不追她,只道:“你想清楚了,真要跑?” 女子跑出了几十米,前方忽然窜出了几具白尸来。 还有稍远处,一些零零散散的尸族,闻到了活人血肉味,此时也在迤逦行来。 若是之前还有同伴的情况下,她定有胆量直闯过去。可眼下,她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若贸然乱闯,恐怕落得的后果,要更可怕都尚未可知。 稍作犹豫后,她终是选择了后退。 一步步,又退到了江陵的身边来。 可江陵却将她的青竹剑又丢了给她,然后指着那些追过来的尸族,说道:“把它们引到一起,然后杀了它们。” /105/105545/28531711.html 302章 道侣 女子接住青竹剑:“你为何不自己动手?” 江陵:“当婢女要有当婢女的样子,主子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不该多问。” 女子用力抓着剑柄,心中万分不甘,却终究还是听从了他的指挥。 二三十个尸族被团团引来,她敏捷地穿梭其中,青竹剑出招如影。只须臾,便将尸族杀尽。 也累得她气喘吁吁,那没有完全遮掩住的稣胸,一起一伏剧烈地波动着。 江陵却进入那团团紫气之中,将尸族死亡后释放出来的紫气尽数吸纳。 女子一言不发,却瞧得又惊又奇。 她知道这些紫气被人吸收了之后,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但是,这些紫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紫气的妙用,那时大家争着抢着吸收这种紫气。 可是,不久之后,吸收紫气的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后遗症。 紫气里面似乎有毒,吸收的量一旦变多,人就会变得迟钝,全浑身剧痛。 副作用首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差点被尸族团灭。 也好在他们身上带着解毒丸,服之有效,才将症状减轻了来。 从那之后,他们也就不敢再吸纳这股紫气了。 可反观江陵,从之前开始,女子就见他一直在吸纳紫气。 那股子量,已经不少。 ‘他吸收这么多,怎还不见副作用?’ 念此,心中也生出一计来。 ‘他定是不知道这紫气有毒,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他心愿,让他多多益善。’ 女子:“你既这般喜欢这紫气,我倒是知道一地方,怪物极多,可要过去?” 江陵意外一笑:“孺子可教,这才是一个当婢女该有的样子,既然你知道,那就带路吧。” 女子暗暗咬牙切齿,走了几步,忽道:“你之前说这里是地藏天?” 江陵:“不然你们还认为这里是吉祥天?” 其实在第一天进入这里的时候,她们就都有过怀疑。 只是,不论是吉祥天还是地藏天,他们都没去过,也就无法辨别。 此时听江陵这一说,女子也不禁懊悔起来。当初要是不进入这个该死的地方,该多好。 二人离开此地,行不足五里路,那漫山遍野果见游荡着零零散散许多尸族怪物。 这里白尸极多,有些尸体,还成为了红尸。 红尸的实力,要远在白尸之上。 普通尸吞十具普通尸,可成白尸。 白尸吞十具白尸,则可成红尸。 红尸之强,当初女子一行人也曾遇到,当时乃是合数人之力,才将之杀死。 此时看着红尸在前,她吓得脚步立即停下,不敢往前。 江陵:“停下作甚?” 女子:“那红尸,不好对付。” 江陵:“这有何难?” 他伸出手来,朝女子头上一按,一道地藏灵气就释放出来,将她周身笼罩。 有了地藏灵气隔绝气味,那些尸族就不会主动对她发起进攻。 “你可以上了。” 女子将信将疑,尝试着朝一具白尸靠近。 五米、三米、两米。 靠得如此之近,那白尸竟对她真是无动于衷。 她青竹剑对着白尸脖颈割去,轻而易举地就削去了它的头颅。 ‘怎会这样,他是怎样做到的?’ 女子万般疑惑,又壮着胆子朝一具红尸靠近过去。 那红尸此时按着一具白尸正在啃食,血腥无比。 女子强忍着恶心,从背后发起突击,青竹剑对准红尸脖颈,连砍了三剑,才将红尸的头颅砍下。 红尸死亡后,体内爆发出大量的紫气。 江陵信手闲游般走来吸纳,丝毫也不做浪费。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心道:‘你就使劲吸吧,等你剧毒发作,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为达成这目标,她也豁出去了,不计体力一路砍杀。 她的这般勤奋,江陵看在眼里,还以为她是想通了。忍不住还赞许了一番。 女子却不作理会,凭着地藏死灵气的保护,她扎入尸群,如入无人之境。 只一个半时辰, 被她斩杀的尸族怪物,就达千数。 至此,她也累得几乎筋疲力尽。 江陵跟在后面,也不出手,只不停地吸纳紫气。 可吸收了这么多紫气之后,女子见他竟未有半点中毒迹象。 心中无比好奇这是甚么原因,嘴上却不敢问出口来。 稍作歇整后,她继续迎尸而上。 一个时辰后,死在她青竹剑下的尸族怪物,又近千具。 这时,她已实在没了力气,跪坐一旁,连路都走不动了。 江陵吸纳所有紫气后,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今天就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女子忍了一天,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就问了一嘴:“你吸纳这许多紫气,难道就没有任何不适?” 江陵笑着看她:“你想要我有甚么不适?” 女子极忙挪开目光,表情闪躲:“我就是随口一问。” 可江陵此时,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无怪你如此勤恳替我击杀尸怪,原来,竟有着这般小心思?” 女子否认:“我没有。” 江陵:“我都还没说是怎样的心思,你就急着否认?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女子:“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并没其他小心思。” 江陵笑道:“希望如此。” 这冒险一问,女子终究还是没听到结果,心中气恼至极。 沉吟须臾,她又道:“今日,我为你杀了这许多尸怪,你总该放我离去了罢?” 江陵:“我早说了,在离开地藏天之前,你都得给我当婢女。” 女子咬牙站起,怒视着他:“你会后悔的。” 江陵:“凭你吗?” 女子:“我有一道侣,修为高深,他若知道此事,必会将你挫骨扬灰。” 若放在以前,以女子的傲气,断然不会抬出自己的道侣来恐吓别人。 但面对江陵,她也实在别无他法了。 “道侣?”江陵道:“莫非就是与你们一起进来那位三花聚顶的人?” 女子:“你知道就好,他就是乌峰堡旭字辈首徒白旭峰,若不想惹他怪罪,须趁早放我离去。” 江陵一脸恍然:“难怪他与你亲近,进来时还独独带着你。旭字辈首徒,这背景还真是有些吓人,你为何不早说?” 女子见他这反应,以为有戏:“他嫉恶如仇,手段狠辣,你若此时放我离去,我可以不将此事告知于他。” “听着不错。”江陵点点头,随后却是一手打在她的臀上。 女子浑身一颤,就要避让逃离。 却被江陵再次施法,地面伸出一条条地藏之花的根须触角,将她双脚缠住。她被绊倒后,双手亦被藤蔓缠住。 又是那般跪趴的姿势,被禁锢在地上。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一个婢女,胆敢威胁主子,像话吗?” 说着,江陵又是出手,打在她的左臀之上。 /105/105545/28531712.html 303章 妙用无双 天上鹰唳声起,惊空遏云,扩荡八方。 江陵与女子抬头齐望,见一金雕,飞在云霄之上,踏风翱翔。 女子一见这金雕,就眼里一亮,顾不得被打的羞耻,高声喊了起来:“翠翎!” 翠翎应是那金雕的名字。 这金雕展翅,足有半丈,正是那乌峰堡旭字辈首徒白旭峰的坐骑。 原来自他们失散之后,白旭峰就一直让金雕四处寻觅。 可这里面终是地形复杂,且天上血云遮目,便是金雕,寻起人来也不如在人间那般轻易。 此时,得女子喊叫,远在云霄的金雕听得其喊,注目下来。 一瞥见女子被藤蔓束缚,且有一男子立于其身边。金雕长唳,骤然就朝下方俯冲而来。 它深具灵性,已然看出女子身陷囹圄。 这一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凶芒耀眼。 金雕扇动双翅,狂风肆卷,几乎刮得人睁不开眼。 就在这一刹那,它锋利的爪子朝着江陵双眼就扣了去。 江陵挥出一剑,就挡在那足有巴掌大的爪子前,火光四溢:“好个畜生,敢逞凶?” 反手一剑,撩向金雕胸腹,一剑之下,割掉毛发万千,金色的羽毛纷纷掉落。 金雕胸前溢血,显然受伤不轻。 女子哭喊道:“翠翎,快走。” 金雕一阵扭转,振翅就飞。 江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金雕刚飞上天空,约莫十丈。 他手中铁剑,脱手而去,迎空一斩。 那寒芒只从金雕身上掠过,随后,金雕就从天上坠落而下。 只略作挣扎,就再无动静了。 女子泣然喊话:“翠翎……翠翎……” 江陵去将金雕拎回,它脊骨断裂,已然殒命。 “正愁这里面没东西吃,这畜生倒是可以抵得上几天的伙食了。” 女子赤红着眼睛,淌着泪水咒骂道:“你不得好死,竟要吃翠翎的肉。” 江陵一把捏住她的嘴:“再骂一句?” 女子狠狠扭头,挣开嘴来,然后一口就想咬住江陵手腕。 江陵飞快将手缩开,揪住她的长发,“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客气了。” 也就在这时,前方的平原尽头,三条人影忽然出现。 他们似乎是追逐金雕而来, 但金雕此时没了踪影,他们也失了头绪。 女子泪眼朦胧的一见到他们,撕心裂肺就呼救起来。 那三人里,有一人三花聚顶,气势非凡,他行走居中,隐约听得声响,目光立刻四下搜寻起来。 江陵为免此处被他发现,立刻在女子的哑穴上,注入一道灵力控制起来。 哑穴被制,女子再次喊话,便如哑巴一样,再喊不出半点声来。 随即,江陵三道黄符撒于前方,一道咒术念罢,施展法术,一层淡淡的空气隔膜就骤然产生。 远处的三人,一路寻觅,跟着地上被风吹得飞舞的金雕羽毛,渐渐也寻到了这边来。 最终,他们三人距离这边,大抵仅有八丈之遥。 距离是近了,但他们的目光几次从这边扫过,却视若无睹。跟甚么都看不见一般。 女子疯狂呼叫,对着他们正面呐喊,可惜嗓子里没有声。 她只能扭动身躯,极力挣扎,想多少弄出点动静,让对方发现。 江陵冷笑一声,再次捏住她的下巴:“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明明近在咫尺,他们却为何看不见?” 女子眸光凶狠,努力几次也不得回应,即便动静小,可这般距离,又怎会看不见呢? 江陵笑着,抓起藤蔓就如秋千般摇荡起来:“其实我可以给你喊话的机会。” 刹那, 女子身子一僵,目光呆滞,浑身如触电般颤抖起来。 她回头看着这如魔鬼一般的男人,泪如雨下。 这感觉,一如上次在荒郊野外之中。 江陵道:“我们前面隔着【魇祷之术】,因此即便只有八丈距离,他们也根本看不见你我存在。但只要你喊出声来,此术可破。就是不知道,此时的你,还敢不敢当着你道侣的面,喊他的名字!” 说罢,江陵将她哑穴解开。 恢复声音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刚要喊话,喉咙却更咽了。 看着前方的道侣与同伴, 她脸上出现了犹豫,想喊,却已无勇气再去喊。 八丈外的三人,在地上搜寻了一下踪迹,最终朝西北方,远离了去。 女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咬牙切齿唯有泪水不停在滴落。 江陵:“可惜,送到眼前的机会,被你浪费了。” 女子身子连连震颤着,绝望地哭喊道:“你这个魔鬼……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身不由己之间,上次之事历历在目。 且那感觉也熟悉无二。 然后,泪眼朦胧地就扭头喊道:“是你……上次也是你,对不对?上次也是你……” “嗯?” 许是江陵低估了她的敏锐。 时隔这许久,她居然还能认出来了。 但,他敢做这事,就不怕承认:“你记性倒是不错,低估你了。” 女子愤怒至极,连日来压抑在心中的憎怨,倾泻而出:“你这个混蛋……你不是人……竟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江陵:“下作?我这也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你身为道门中人,却是如何对待凡间女子的?难道就容许你作践别人,不许别人作践你?” “另外,你也不必假装这么大反应,道门中人视身躯如皮囊。清白于你,也未必显得那么重要。你若真是贞洁烈女,那上次就该以死明志;可事后,你还好端端的与你道侣在一起,这便证明,于你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是么?” 女子哭喊道:“你杀了我吧!” 江陵:“不必声张虚势装可怜,你根本没有求死的勇气,还是闭嘴吧,与我亲近,你也会有莫大好处,你自行体会便是。” 女子咬牙承受,足有个把时辰。 这事才算终止! 随后江陵就在原地盘膝,打坐起来。 女子因动弹不得,也只能以这羞臊的跪趴之姿也进入了冥想。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原本丹田元池已经近乎枯竭的她,此时莫名其妙的,又盛满了起来。 /105/105545/28531713.html 304章 黄沙遗迹 地藏天内,没有黑夜,有的只跟阴间轮回天一样的一尊血月。 血月在天上转动一圈,便大抵可以算做是一天了。 江陵在打坐中,炼化了体内所有的地藏死灵气,那些被过滤出来的地藏毒最早只是由丹田里被开辟出来的池子装着。 而如今,江陵将那池子扩大,变为了深潭。 几乎与他的丹田元池一般大小。 饶是如此,毒液也还是快要装满了。 ‘每次到底还是得释放一些出去。’ 这些毒液虽然可以留做武器,但一旦超过毒潭的负载,对身体就多多少少有些侵蚀之害了。 毒潭与元池,都算是丹田里的异空间,只要装在里面,就基本无碍。 当他右手食指与小指伸向地面,紫黑色的毒液,顺着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汨汨流出。 毒液落到地面,连那土壤似都略有腐化,凹陷了下去。 多余的毒液排出之后,江陵再默视体内心莲,其根茎已经成功延伸到了上丹田,在那里分成了三条枝丫,长出了九瓣莲叶。 ‘看起来,道基已成,三花聚顶的速度,怕是要超过原计算的时间了。’ 当他从入定中醒来, 却见女子双目禁闭,亦在入定之中,且已深定。 看她玉体横陈,下半身还尚有余韵残留,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匹绢帛,截断五尺,扔了过去,盖住她的身子。 同时,也撤去了地藏之花的束缚。 未多久,女子也睁开眼来。 她见身上多了一块绢帛,匆匆扯来,遮住胸前,然后一语不发缩于旁侧。 江陵以法眼观测,却是很真切地看见了她的内在变化。 这女子的体练,由【一元初始】的巅峰,刚跨入【二阴交汇】初级阶段。 魂练,则是元魂初定,比普通人要凝实不少。 至于心练,心练主要看元池大小。心练的境界越高,元池就会越大。 之所以很多人选择外出历练,就是想练心,让自己元池增大。 元池越大,以后在碰到渡劫之时,就越能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可若单单体练和魂练拔尖,心练却给落下,那无论境界再高,也终是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没有足够的灵力充当动力源泉,也照样扛不住劫难降临。 此外,心练跟不上,其人也会“德不配位”,道果难成。 此三炼,可以说最重要的,便是心练。 这女子的心练境界,如今是由石盆大小,变为了木桶大小。算是进阶了。 ‘她倒是运气不错。’ 本来,女子应是卡在瓶颈有些时日了。 而刚才,江陵与她胶合的时候,无意间运转了《黄帝本经》中的润阳回阴之术。 他的阳气在大量进入了女子体内之后,刺激到了女子本身之阴。 在不断的刺激下,女子的第二股阴气终于是在外界阴气共鸣之下诞生了。 当两股阴气在体内相交,至此【二阴交汇】也算是形成了。 与此同时,女子大起大落,受尽凌辱,在咽下种种耻辱之后,其心境,竟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开拓了。 原本的元池由石盆大小,扩展到了木桶大小。 这可以说是因祸得福,道行修为得到了质的提升。 江陵起身而立,朝她走去:“还想杀我吗?” 女子瞅他一眼,未答话,撩了一下耳畔的鬓发,只扭过了头去。 江陵:“若不杀我,那就该走了,我需要更多的地藏死灵气来修行,你体力既已恢复,便与之前一样,替我去打头阵罢。” 说罢,他又过渡了一道地藏灵气萦绕在女子身上。 女子捡起自己的青竹剑,默默无言的遵他意思,向尸族聚集处寻觅。 寻得稍远后,她也渐渐忘记了以前走过哪些地方。 但她心中对江陵的恨意未减,便想着,乱走又如何,若是遇到难以对付的东西,让这个恶魔与之同归于尽那才叫好。 心执此念,她也就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全凭随意在陌生的世界里四处游荡。 如此, 一连过得三日。 期间,她斩杀尸族不下四千。 寻常尸族,能对付的,都是她来对付。 若她对付不了的,则江陵也会出手。 看着江陵一天天不断吸收死灵气,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她也终是明白了——这地藏死灵气不但于他无害,反而对他还具有莫大滋补作用! 每日他一炼化完地藏死灵气。 起初,女子甚为抗拒。忍不住要谩骂几声,挣扎一番。 她似也麻木了。 也从这件事里,她发现了江陵的一个秘密,那就是——知道了他懂得一套高深的合修之法。 此法通过二人。 比如元魂的凝实程度更高一分,元池的深浅也加深一分。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能进入,或许也全赖他的无情凌辱。 知道了这些之后,她内心又忍不住地变得纠结了起来。 一方面,她无比抗拒自己的身子被这个恶魔玷污。 可另一方面,她也确是实实在在从这恶魔手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若非如此,她的修行瓶颈,也不知道还要在原处卡上多少年。 心中矛盾滋生后,她也不禁对自己所修的大道产生了怀疑。 什么是道? 我为何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道行境界还有所提升,难道被人凌辱,就是道? 一连几日,她与江陵的正常交流,基本没有。 直到第六日, 他们来到了荒原尽头, 幽幽草原与漫漫黄沙一线相隔。 草原这边荒莽宁静,而黄沙那边狂风呼啸。 怪也怪在那边任凭风沙再狂,也终过不得那条中心分线。 也在那荒草深处,二人意外瞧见一座破败的建筑,尚有遗迹余存。 那儿石墙倾倒,瓦败廊颓。 恍惚间,一双绿色宝石,在那烂墙之上熠熠生光。 待定睛去看,原来是只黑猫,甩着尾巴,犀利的双眸,由远而近直勾勾望着两人。 等两人及近,黑猫仰天而叫,忽然四肢一振,体形扩大了千倍不止。 如一头吞天猛虎,从二人头上一跃而过,遮云蔽日,黑不见顶。 此兽体形虽大,可去之迅速,只一眨眼,便再瞧不见它的去向。 /105/105545/28531714.html 305章 卑鄙下作 女子跌坐一旁,闭着眼睛,看那巨兽飞扑过来,还以为是要攻击自己,不由瑟瑟发抖胆战心惊。 江陵轻笑:“它已经走了。” 闻言,她缓缓开眼,果见再无那巨兽之影。 惊惶稍敛:“刚才那是什么?” 江陵:“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但据我猜测,昔年地藏王坐下有一神兽谛听,或此兽与之类似。” 当进入遗迹,却见那墙壁碎裂之迹,像是最近产生。 且那坍塌的中心处,有一巨物,被杂物覆盖,约有两丈之高,一丈之宽。 江陵隔空一掌拍击过去,手上罡风之劲一震到那巨物身上,其身上杂物纷纷四散。 与此同时,“当”地一声震响,扩传八方。 由于距离过近, 这突然的钟声响起,震得江陵与女子皆耳膜嗡鸣,大脑晕眩。 尤其是女子,一阵昏眩,跄踉跌倒。 虽是狼狈,可她眼中却是放出光彩:“钟!这个钟声,我记得,数日前,有听过。” 江陵强自稳住心神,驱散耳部嗡鸣:“你听过?” 女子:“数日前,我们曾被尸族围困,正是这莫名其妙响起的三道钟声吓退了那些尸族,我们才得以脱困。” 尽管心中还是无比憎恨江陵,但今日的她已稍有改变,正常交流已不那么抗拒。 江陵颔首,数日前的三道钟声,别人不知道因何而起,他却是相当明白。 那日,他画《九九冥王道》失败,每次当《九九冥王道》出现,这天地之间都会异象频生。钟声大起。 可以说,那日吓退尸族怪物的根源,正是他引起的。 “只是,那日的钟,当真就是眼前这口钟?” 那日《九九冥王道》出世,钟声应势而起,这说明钟与《九九冥王道》之间,应有某种特殊联系。 “便让我来试上一试。” 当即,江陵再临古钟边,轻轻探出手去,贴在古钟身上。 却是才一碰到古钟身上,古钟立刻就有一股绝强的罡气喷薄而出,震得江陵手臂发麻,整个人也从体面横挪了七八丈远。 女子瞧得惊异,以为这古钟或是甚么至宝,忽也靠近过去,伸手触摸之。 江陵却喊道:“别碰!” 女子不听,纤纤手掌已经摸在了古钟之上。 “嗡!” 第二道罡气果然是瞬间袭来, 女子“啊”地一声痛叫,纤纤柔荑当场震断,整个人更是横空飞了出去,落在三十余米外。 江陵看她一眼,未作关切。 随后再次临近古钟,这次,他先是运转《九九冥王道》,然后以地藏灵气的气息笼罩在手上。 再触摸之, 古钟又是嗡地一响。 只是这一次,它没有再生出罡气震退江陵,而是霎那之间身形缩小,变成了巴掌之大,悬浮在空中,不断旋转。 “果然是个宝物。” 古钟熟悉了江陵的气息之后,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中。 刚将古钟收起,江陵又忽见之前古钟笼罩的地方,竟立着一尊石像。 看起来,是个女子。 只是石像身上布满了苔藓,容颜部分已看不真切。 江陵走了过去,刚想触碰石像。 忽然,背后有个声音突然喊住了他:“停手。” 这声音不是来自女子,而是一种沙哑干涩的异样声音。 江陵回头去看,却是见得那黑猫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就坐在他的身后。 而女子似乎早就看到了,吓得蹲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黑猫抬头,那泛着绿光的眼睛里,竟有着九个勾玉在转动:“你是何人?” 江陵知它不凡,它的法相一旦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05章卑鄙下作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显露,巨大无比,绝不是眼前这袖珍可爱模样。 当即,也不敢托大,朝黑猫作揖:“六欲天,凡人,江陵。” 黑猫冷哼:“人类,就不是个好东西,秃驴更不是好东西。” 江陵见它对人类有这般偏见,刚欲开口说点甚么,黑猫就又问了声:“你可是那秃驴的后裔?” “秃驴?不知所指何人?”江陵问。 黑猫:“还会有谁,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地藏王,地藏菩萨。” 江陵否认:“地藏王乃上古人氏,我与他谈不上什么关联。更非他后裔。” 黑猫眯着眼睛:“说得也是,那秃驴根本没有后代,可是为何你又能得他道统?掌握了九九冥王道?” 江陵对此不好解释,只推说道:“我也不知何因,进入地藏天后,偶有所感,意外得之。” 黑猫盯着他注视良久。 《九九冥王道》自从当年地藏王升天之后,就绝迹了。 后世再无人掌握此道。 时隔数千年的今日,此道重新现世。江陵这般回答,黑猫也难辨真伪。 黑猫走到那石像前,“你可知这是谁?” 江陵:“正要请教。” 黑猫抬头看着石像面孔:“她正是这地藏之母。” 地藏之母? 黑猫又续说道:“当年那秃驴意外闯进地藏天,结识了地藏之母。骗她感情,夺她造化。最后,倒是成全了他自己飞升而去。可地藏之母自己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江陵听得心惊。 地藏王当年能够飞升而去,竟做了这般事? “九九冥王道本是地藏之法,只传地藏一脉。那秃驴用心险恶,卑鄙下作,骗走道法,断了传承。以至于地藏天内,数千年都未有新主。你因缘巧合之下,竟能意外获得此道,或是说明,乃是天命注定,由你来打破枷锁,让地藏天焕发新生。” 这黑猫说的是真是假,江陵暂不去质疑。但地藏王当年作为一个人类,却能在这地藏天内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得这中间定是有些不光彩的手段存在的。 江陵:“甚么枷锁?” 黑猫却不解释,冷幽幽的双眼盯着他,只问:“你可愿相帮?” 江陵心笑,这般情况,怕也是难说不愿。 “若能相帮,自是不吝。” 黑猫往前走去:“跟我来。” 江陵回头看了女子一眼,却忽然发现,她好像被定住了一样,至今还维持着最开始的那种表情与姿势,一动不动。 黑猫兀自说道:“不必管她,你我对话,她听不到,眼下发生之事,她也不会知晓。” 江陵暗呼厉害,黑猫能有这般手段,也好在刚才没说拒绝之言。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05章卑鄙下作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15.html 306章 花中女 这片废墟的后面,也就在那距离黄沙分界线的位置,一条黝黑的隧道,通向地底。 黑猫走在前面,于洞口前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匆匆进入了地道里。 江陵跟着跨入黝黑的隧道, 却是一进去,就如踏破一层隔膜,来到了一个既湿润又阴寒的紫光空间里。 入眼处,四处都是亮晶晶的紫光在闪烁。 仔细去看,这里面,是一个巨型的圆状空间。 空间内只有一条过道,通向中间。 过道两侧,是一种淡红色的液体,也不知覆盖多深。 在这种液体里,一条很是粗壮的根系如虬龙一样,盘旋了数十圈。 且这株古怪的植物,还生有数十个白色花苞,未有绽放。 而通过中间过道走到最中间,那儿还有一株最大的花苞。 此刻,黑猫轻快地从过道里跨过,来到那最大的花苞面前。 它眼神示意着,让江陵也一并过去。 江陵一边审视,一边过去,问它:“这是甚么?” 黑猫:“地藏之花的主脉,整个地藏天内的所有地藏之花,都是由此主根分散出去生长出来的。也可以说,它才是地藏之母,因为地藏天内的所有生灵,也都是它孕育出来的。” 江陵诧异:“都是它孕育出来的?” 黑猫:“地藏之花遇木而生鬼族,遇金而生尸族,遇水而生鼍围,遇火则生百兽。” 这么一听,这地藏之花的主脉,还真是这地藏天内的生命之源。 江陵:“那你?” 黑猫倒也不忌讳:“我亦是这主脉当年机缘巧合遇天雷地火,而诞生。地藏界各种生灵,生来便有自己的使命。其中百兽的使命,便是守护地藏之主。只可惜,地藏界已经数千年都没有主了。” 江陵:“那你要我如何帮你?” 黑猫:“我想让你将《九九冥王道》还给地藏天。” 江陵:“此法不容于世,我倒是不介意还,只是,要如何还?” 黑猫:“你只要让地藏王族重新诞生便是。” 江陵:“重新诞生?地藏界的王族,难道不能自己诞生?” 黑猫走到水池边,指着一条紫色的粗壮根茎:“可有看到此根茎?” 江陵颔首。 黑猫道:“此根系原本也伸入大地,遍及地藏界,而从此根系上诞生出来的种族,天生就是地藏界的王族。他们无论男女,也跟尸族一样,会相互竞争,最强的一人,便可成为地藏之主。 但当年那秃驴来了之后,欺骗了地藏之母的感情,将这条主根斩断。从此以后,地藏界再也没有王族诞生。 这数千年下来,此根系虽然又重新在生长,可要长到成熟期,也不知还要多少年。” 江陵:“所以你要我怎样帮?” 黑猫:“你既掌握《九九冥王道》,便可以你为种,助地藏之花孕育王族,届时王族一旦现世,这地藏界亦可恢复以往生机。” 江陵:“以我为种,助它孕育?怎么助它?” 黑猫以爪子触碰那最中间的花苞, 却是刚碰了它一下,花苞就自动绽放了来。 这花苞外边是纯白色,可里面却是鲜红色。 且在花蕊的中间,还赫然有一个女子在沉睡。 她半截身子跟人一般,就是双脚长在花蕊之中,与根系一体。 江陵:“你的意思是?” 黑猫:“与她睡觉,落种便可使她怀孕。” 江陵却有质疑:“这样你确定可以生出地藏界的王族?” 黑猫:“关键不是你,而是《九九冥王道》。此法不容于世,我比你更加清楚。但你留下种后,此道会铭刻在孕育者先天记忆之中。如此,也算是将此道还给了地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06章花中女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藏界。” 江陵:“那事成之后?” 黑猫:“事成之后,你可自行离去。三月之内,也必须离开地藏界,因为王族受种,三月诞生,届时你也不便留在此地。” 王族受种,三个月就能诞生。 比起人族怀胎十个月,当真是快得多。 江陵:“你可否退避?” 黑猫却不走:“我有守护之责,不能留你单独在此。” 大概是有地藏王当初损坏主脉的前车之鉴, 所以,为保主脉安然,黑猫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在这里面。 江陵凑近那花朵里面的女人看,不得不说,如果忽略掉那双长在花蕊里面的腿,她真个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女人。. 然而,却就在他靠近花蕊的瞬间,突然的那些一根根如头发丝一样纤细的花蕊,竟如绳索一般,伸张出来,将他整个缠绕,猝不及防地就卷进了花蕊之中。 花中女子睁开眼来,还张开怀抱将他拥住。 江陵一惊之下,摸着手上的黑色指环,如有不测,他时刻能遁离此地。 但女子相拥,无比柔情,并无害他之意。 随后那花朵的花瓣也一片片合拢起来…… 良久之后, 待那花瓣再次敞开时,江陵已能窥见天上血月。 一看四周环境,竟已不在那地下空间了。 而是在废墟的院子中。 花朵已经从土壤之下破土而出。就长在上一任地藏之母的身边。 反应过来的江陵,匆匆穿戴齐整,再看花蕊里,那女子业已不知去向。 黑猫还是蹲在那石像边:“多谢了。” 江陵:“那花中女子呢?” 黑猫:“受孕便就消亡,她已不在了。” 江陵感叹,自己竟跟一株花发生了关系。事后,她还不见了。想起,不免让人怅然。 黑猫:“如今,你可自行去了,离开之后,莫要再临此地。” 说完这话,黑猫在他眼前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三十米外,之前被震断了手臂的白思雅此时也终于是从那“定格”的姿势里,恢复了过来。 她慌里慌张地目光四望,见江陵问道:“猫呢?” 江陵:“什么猫?” 她畏惧地说道:“方才我看到那只猫,走了回来,怎突然又不见了?” 她只记得看到猫的那一瞬间,之后发生的事,她全无印象。 江陵深深看了一眼那株即将凋零的花朵,微微一叹。 然后转身就离开此地:“没有什么猫,你看错了。” 女子:“就是那只奇大无比的巨兽。” 江陵撇开话题:“你的手,可还能动?” 女子捏着断臂,虽痛,话却依旧冰冷:“不关你的事。” 江陵:“听你的口气,应该无碍,既然如此,该做的事还得继续做。莫要给我偷懒。” 女子恨恨然,忍痛与自己接上断骨,被江陵催赶着,亦步亦趋离开了此地。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06章花中女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16.html 307章 礼尚往来 过六日, 江陵上丹田内,三花初成。 经过每日大量的吸收地藏死灵气,三朵花苞终于是形成了。 可也越是快要形成,后续所需要的地藏死灵气就越为庞大。 可想而知,若是在人间想要修成三花聚顶,光是这个积累过程,就要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 江陵问白思雅,她的道侣至如今修炼了多少年。 白思雅道:“五十六载,已近甲子。” 江陵诧异:“那他年岁?” 白思雅略想:“约莫八十上下。” 竟有偌大年岁了,可外形上,除了头发稍有发白外,容貌也就是个青年模样。 江陵:“给这么大年纪的人当道侣,你竟也甘愿?” 白思雅:“与你何干?论修为,你这般程度,恐怕也是个老不死。” 江陵笑而不语。 第七日, 二人近一石林。 在这边,又遇故人。 乃是酆毅然,他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渍,狼狈不堪。 初遇之时,他正被一群白尸围攻。 白思雅远远瞧见,还以为是乌峰堡的人,见江陵未做阻拦,她也就借着气息隔绝的优势,一路杀了过去,替其解围。 酆毅然脱出围困,心中大喜。 眼看原来是江陵与白思雅来了,他一声朗笑:“原来是江道友与白仙子。” 江陵:“酆道友,十几日不见,可是别来无恙?” 酆毅然感触颇多,“说来话长,这地儿根本就不是吉祥天,原以为该是四处机缘,却不想竟是四处危机。这十几日过来,每日战战兢兢。原以为那海市之门终会开启,我却等候几番,也不见重开。这一次,我们进来这里,怕是有来无回了。” 江陵只是轻笑:“或真有这般可能。” 酆毅然:“江道友却怎会跟白仙子在一起?” 白思雅没吭声,自发现费力所救的人,不是乌峰堡的人,反而是这酆毅然,她从一开始脸色便是不佳。 江陵也不多作解释,与白思雅说了声,就从这儿离去。 一路所去,只要哪边有尸族怪物游荡,他们就专往哪边走。 白思雅手持青竹剑在前,江陵信步闲庭般随在后。 酆毅然看得一阵,忽快不追跟上去。 江陵见他跟来,说道:“酆道友这是何意?” 酆毅然笑道:“难得遇上,自该同舟共济才是。” 江陵道:“我倒是怕耽误了酆道友你的机缘。” 酆毅然尴尬地笑笑。他何尝不知江陵是在讽刺自己。 刚进来那天,正是他说的,机缘均分不如各寻机缘。 当初说各寻机缘的是他,如今说同舟共济的又是他。 但他却胜在脸皮厚,不以为意:“这里面尸族颇多,我已在这边逗留了多日,对这边地形颇为熟悉。有我入伙,对江道友而言,定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他这般说,江陵就问:“那酆道友可否告知,哪边的尸族要更多一些?” 酆毅然环视一圈,毫无犹豫地就指向东边:“东边最为危险,我们最好往西北方向去。” 江陵听了,就与白思雅说道:“听到了吧,既然东边危险,那就往东边去吧。” 白思雅:“知道了。” 她冲杀在前,勇猛开路。 无论是普通尸族还是白尸、红尸,在她剑下,都非三合之敌。 酆毅然起初是以为她修为高深,但看了须臾,也感知了出来,这女人的修为算不得多高。 可怪就怪在,这并不算多高的修为,在那尸族的重围里,她却能七进七出,杀得酣畅淋漓。 要知,若是一群普通尸族,也就罢了。 他酆毅然也能做到这般悍勇。 可是当遇到一群白尸,甚至红尸的时候,这女人仍能出入无人之境,这便是将他给震惊到了。 红尸先且不说,单是白尸,只要达到三具以上,便是他巅峰状态,也未敢直面对敌。 可这女人,以一敌七,都不在话下。 穿来纵去,如窜花蝴蝶一般,游刃有余。 片刻后,女人来到江陵身边,也不说话。江陵竟也会意,就将手掌覆盖在她头顶,释放了一层紫色的灵力将她周身围绕。 有了这一层紫色灵气的围绕,女子就又一次杀将出去,英勇无双。 酆毅然看得惊讶连连, 仔细瞧视之下,渐渐的,他也终于是看出了端倪来了。 ‘原来如此!’ 他心中一笑:‘原来这女人是凭借身上那一层紫气,有了紫气的保护,那些尸族在她面前,才跟反应变得迟钝一样。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也因此,她才能显得这么从容,在万尸之中,出入无人之境。’ 另一边, 他忽然看向江陵,见江陵走向每一具被击杀的死尸,将那些漂浮出来的紫气,尽数纳入体内。 这紫气刚吸的时候,奇妙无比,能让人醉在云端一般。 但酆毅然如今也发现了,这些紫气有毒,不能吸收过量,一旦过量必有性命之忧。 他看着江陵一路吸纳,只转眼间,就吸收了十几具白尸的紫气。 要知道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日只连续吸了九个怪物身上扩散出来的紫气,就出现了肢体麻木,反应不足的后遗症了。 而江陵现在,非但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反而状态似乎还越来越好。 ‘莫非他有什么秘法,可以控制这紫气不成?’ 心中猜想着,他忽笑了一声,拱手道:“江道友,好本事。” “不知江道友这一手,是何般道法?” 江陵却不答。 他默许酆毅然跟着,是因为酆毅然刚刚给他指了路。 这一路向东,也确实尸族数量不少。 因为这一点,他也就不计较了。 至于酆毅然此刻的好奇,他自然是没兴趣再去回应。 可酆毅然见他不答,心中也就颇有了些情绪:“那白仙子,貌似是乌峰堡旭字辈首席白旭峰的道侣,江道友也是厉害,如今竟能将她拿捏驱使。可见道友与她,关系匪浅。” 江陵面露不悦,瞥了他一眼,仍未作声。 酆毅然见他竟还敢漠视自己,顿时叫道:“倘若江道友与白仙子的事,叫那白旭峰知道了。不知后果会将如何?” 江陵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也终于回他话了:“酆道友你认为会如何?” 酆毅然心里哈哈一笑,心说这姓江的到底是对白旭峰有所忌惮的。 “那白旭峰乃是乌峰堡旭字辈首席门徒,实力甚至还要在我之上。若叫他得知,只怕江道友不会好过。” 江陵:“那以酆道友之见,我要如何做?” 酆毅然道:“我倒是可以替江道友保密,只是,江道友也该知礼尚往来才是。” /105/105545/28531717.html 308章 弄影清风 江陵:「酆道友还请明说,要如何礼尚往来?」 酆毅然:「我看江道友吸纳了不少紫气,须知这紫气虽妙,量多而毒。可江道友吸纳了这许多,也未有中毒迹象,应是有解决之法,是也不是?」 江陵:「酆道友的意思是,想要我这解决之法?」 酆毅然:「进入这里,你我本该同舟共济,互相帮忙也是应该。且这紫气四处皆是,江道友一人吸纳,也用不了那许多,不是么?」 紫气的妙用,是不必多说的。 如果没有毒,凭借这紫气的神妙,一开始酆毅然就有在这里将三花聚顶完成的想法。 他的三花聚顶,花苞已成,还未绽放。 若在人间界,少说还要以二三十年,才能完成这个步骤。 可是在这里,如果紫气没有毒,他有信心,在半年之内,就将这步骤提前完成。 因为这紫气四处可得,储有量太高了,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江陵:「酆道友一开始,可不是这般说的。现在又来讲这话,这脸面,却也忒厚了些。」 酆毅然哈哈一笑,也不尴尬:「酆某这也是为了江道友而考虑,毕竟,这事若是让白旭峰知道了,麻烦的是江道友。」 江陵:「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若不将秘法传授于你,你就要去跟白旭峰告密?」 酆毅然:「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应该是叫各取所需才对。白仙子确实美貌动人,道行也是不浅,能从白旭峰那里挖到墙角,也不得不说江道友你确有本事。」 江陵笑了。 忽然唤了白思雅一声。 白思雅连杀了七具白尸,折返回来。 江陵指着酆毅然,与她说道:「碍眼,杀了吧。」 白思雅一听,毫无犹豫,立马就动手,青竹剑径直所向,就取杀要害。 当真是说杀就杀。 酆毅然双臂一展,如同老鹞腾风,双足在荒草上接连七踏,瞬间爆退了五六丈远。 他眉眼一缩,冷道:「江道友,这是甚么意思?」 江陵双手负背,望天道:「杀了吧,我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话。」 酆毅然笑了:「想杀我灭口?」 说着,他手上浮现四个八卦镜来:「想灭我的口,就凭你二人,怕是有点不自量力!我原以为你是个识相之人,但既然如此没眼色,那你勾引白旭峰道侣的事,说不得,我也要知会他一声了。」 白思雅听到这话,也不等江陵发话,她已恼怒起来。 她本就瞧他不顺,此时还拿这话作胁,平白添恨七分。 青竹剑在她手里,忽如流星破空般迅疾,忽又如风吹叶落般轻灵。 酆毅然步履腾风,闪避其中,那双足竟出现了幻影来。 「白仙子剑法不错,若我没看错,这套剑法,应是乌峰堡的【追星十三剑】。但白仙子却只得其中九剑?后四剑怎不使来?」 白思雅怒叱:「要你废话!」 一喝之下,剑招更疾。 酆毅然:「仙子脾气够烈,可这剑法却不够疾,还未追得上我影月山庄的【弄影清风步】。」 白思雅越听越燥,一开始剑招虽是疾狠,却尚有章法。 可到后面情绪一乱,剑招也乱了,变得毫无章法,一阵乱砍。 酆毅然躲闪之中,抓住机会,一掌就打在她的后背上。 白思雅心肺之间呛出一口血来,跄踉几步,跌倒在江陵面前。 其实她打不过酆毅然,也属正常。 首先二人道行就差着老远,无论是体练、魂练、心练,酆毅然都要在她之上。 白思雅跌在地上,抬头看着江陵。 可江陵却未怜惜,只问她:「还不起来,难道还要我扶你?」 白思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08章弄影清风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雅眼中闪过傲色,自己咬牙撑着就站了起来。一转身,就又朝酆毅然攻去。 酆毅然啧啧取笑:「这姓江的毫不怜香惜玉,白仙子却为何瞎了眼,竟愿跟他?」 白思雅气怒当胸,连日来被凌辱的她,本就无从发泄,此番再被取笑,只觉体内每一根神经都在怒跳:「闭嘴,不要再说了。」 酆毅然再次踏步躲闪,游刃有余。 江陵看他步法,躲闪之间,确为奇妙,有时候看似随意一脚,可站晃身扭动之间,往往就能从容错开白思雅的剑招。 「【弄影清风步】?」 魂海世界,他的元神忽然提笔作画,画将一成,【弄影清风步】立即就如一股潮水,全灌入了他的记忆之中。 功法到底只是功法,他元神之力就可凭空画成。 若是道法,说不得还得用上精血才可形成。 在【弄影清风步】进入了他的记忆之后,他再去看酆毅然的步法,便如持本奏对皆有迹可循了。 白思雅浑身解数尽出,连他一根皮毛都触碰不到。 完全被他戏弄于鼓掌之中,但凡她有破绽露出,则必会中击,败下阵来。 而酆毅然倒也没下死手, 只是故意戏弄,好让江陵知难而退。 「你二人皆非我敌手,我本可强行索取,只要镇压你二人即可。但我酆毅然素来和善,不愿如此,因此,江道友若是变了想法,你我仍可同舟共济。」 白思雅杀之不得,此时已消耗颇大,加上她还中了三掌,身上受伤不轻。 酆毅然看她体力难支,忽道:「江道友若有意,可与她联手,我以一敌二,也不会说你们不讲规矩。」 江陵却没看他,只问白思雅:「你就这点本事了?」 白思雅恨恨回望他一眼,然后一咬牙,再次攻向酆毅然。 酆毅然仍飘退躲闪,「江道友,还真是狠心。」 可江陵却忽然说道:「刺膻中,撩巽坎。」 初听此言,无论是酆毅然还是白思雅,都没反应过来他是甚么意思。 白思雅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江陵这是在教她如何进攻? 「刺云门,斩乾兑!」 白思雅这十几日来也是听惯了他的吩咐,此时也不管有效无效。 反正她自己一系列的进攻,都是无果,这会儿也干脆无脑地听令行事。 青竹剑呛然一声,就刺向酆毅然的【云门穴】。 酆毅然撤步一收,就要避闪。 而不到下一秒,白思雅未及思考地一招「斩乾兑」就已出手,月牙剑锋斜撩而去。只听嘶啦一声,刚好跨到乾位的酆毅然,差点被剑锋劈中,千钧一发之际他缩骨弯弓,虽避开了要害,可身上的衣服,被斩断了一大半去。 他眼神一惊,疾疾爆退三丈。 白思雅看着被斩断的衣裳,此时也惊异无比。 又听江陵喊起:「刺灵墟,进兑离。」 白思雅又是听令行事,一剑刺杀灵墟穴。 酆毅然步法舞花而弄影,刚避剑锋,却逢白思雅一剑扎进离兑之位。这个位置,竟刚刚好是他要退守的位置。 白思雅一剑先来,恰巧扎到了他的肩胛骨上,一时血液纷飞,染红了他半边衣裳。 这时江陵又道:「刺阴廉,搅坤震。」 白思雅两招得手,一时信心大涨,再出剑来,出手更快。 酆毅然再行躲闪,却在后一步刚落下时,又被一剑撩中,左腿被切出一条极深的口子来。 此时他也终于意识到不对,连连爆退,手中四个八卦罗盘也终于丢了出去,落在四方。 他也朝江陵怒喝道:「姓江的,你为何能预判我的落脚位置?」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08章弄影清风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18.html 309章 一山更有一山高 江陵回应他的,却只有六个字:“断冲阳,斩坎巽。” 白思雅迎风而上,一剑逐星,其风万锐。 酆毅然避其剑锋,刚要决定以【弄影清风步】躲闪,却心念电转,错开一步,不按【弄影清风步】的落脚去踩。 身子一歪,差点狼狈摔倒。 而白思雅在此间,一剑劈砍坎巽方位。风声猎猎。 恰是从酆毅然的腰侧贴杀过去。 酆毅然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循规蹈矩按照【弄影清风步】去踩。如若这般,那此时,他身上将会再中一剑。 而这一躲闪,他也确定了一个事——这个姓江确是能够预判他的位置。 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未卜先知,要么就是与他一样也懂得【弄影清风步】。 可是,如果是未卜先知,那也得有个冥算的过程,而交手的时候,变数千变万化,又无规律可寻。 因此,便是冥算,也不可能来得那么及时。 唯一可解释的,或就是这姓江的,也懂得【弄影清风步】,正是因为懂得,所以根据步法,自然也就知道他会怎样规避。从而预判他的位置,提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姓江的,说话。” 酆毅然厉喝一声,双手结印,突然之间四面八卦镜发出强光,练成一条线。当东南西北相互贯穿,中间也就形成了一个结界。 白思雅追杀过来,一碰到结界,当场被震荡了回去。 酆毅然眼看困住了白思雅,他飞身一跃,伸出五个爪子,凌空抓来,直取江陵天灵盖。 在他看来,江陵的修为还要在白思雅之下,且头上三把火都没有,显是虚弱得紧。 不管江陵是不是通晓【弄影清风步】,只要他先拿下江陵,那再对付白思雅,也就不在话下了。 “罗汉虎爪!” 酆毅然爪出势大,劲风刚猛。一整条手臂此时都弥漫金芒,当真就如同金身罗汉要下凡擒虎。 江陵看他奔袭而来,只凌空一指,喝了一声:“跪下。” 酆毅然身在半空,竟真的骤然下落。 身子无端重如万斤一般,不由自主就落在了地上。 他骇然一惊,却也很快腾身而起,左手在地面一拍,借力俯冲。 右掌以爪,反掏江陵胸怀。 “黑虎掏心!” 其招迅猛,来的相当之快。 江陵反手抽出铁剑,就在他要抓到胸口来的时候,忽然铁剑劈斩,对着他脑门就斩杀而下。 酆毅然只得一掌接住,避开剑势。 铁剑的剑锋,在他手掌虎口位置挂出火花四溅。 当铁剑完全抽去,他手掌虎口位置,已然裂开。 经过这一招的较量,酆毅然意外地发现,这姓江的实力竟然并不低。 更甚至对于时机的把握,还要远在白思雅之上。 江陵忽喊道:“酆毅然?” 酆毅然冷冷一笑:“还叫我作甚?” 江陵听他应话,会心而笑,将手中铁剑丢了过去,落在他的面前。 酆毅然也不知他此举有何深意,只笑道:“怕我赤手空拳不是你的对手,所以要给我兵刃?” 他也未去捡那铁剑,只从身上一抓,一柄银色短剑就旋绕在手中:“就算是要用兵刃,我也有自己的,你那铁剑,我还真有点瞧不上。” 江陵淡笑:“也好。” 说完,他口中默默念出咒语,随后就举起自己的手,往自己胸口扎了去。 酆毅然不解地看着他,却忽然之间,竟也跟着江陵的动作,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往自己胸口扎了过去。 要知道江陵手里是空的,而他手里是抓着短剑的。 这一刹那他骇然剧惊,想抽出左手去阻挡,可突然发现身体的控制权好像并不归自己所有。 左手根本不听使唤,连身体的力量都被一股外力在干预着。 “这……你这是什么妖术?” 酆毅然痛叫一声,断剑的剑锋已经扎进胸口,鲜血滋滋滋的往外飙射。 可此势未止,还在一寸寸地继续扎进。 酆毅然目眦欲裂,一双眼睛都在流血,“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剧烈的痛楚持续传来,他的肋骨被扎断,肺脏也被刺穿,口里也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来。 江陵:“可曾后悔这下场?” 酆毅然忽然咬破自己的舌尖,一条手臂当场炸裂。 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挣脱了【真言术】的控制。 断了一条手臂的他,满眼都是恐惧,挥洒精血,脚踩天罡,身上的法器落在地上,便就施展了【魇祷之术】。 此刻的他,已不准备再打下去,而是准备用尽一切手段,逃走此地,保留性命。 那方才被他布置的四个八卦镜,此时也失了控制,纷纷掉落下来。 困住白思雅的结界终于消失,她匆匆跑出来,目眺左右,已见不到酆毅然身影。 江陵:“坤位三丈,在土下方!” 白思雅闻言立刻出剑,朝坤位三丈外的土壤刺去。 可她刚动,那土壤就提前爆裂开来。 酆毅然手里撒出一阵白灰,腾身一跳,又是不见。 江陵又道:“兑位四丈四,石下侧方!” 这话刚一念出,都不等白思雅出手,酆毅然又是主动提前出现。 果然是在兑位四丈四附近的石头侧方躲着。 他速速拉开距离,满脸的不可置信:“姓江的,我这魇祷之术,你为何也能预判?” 江陵:“预判?魇祷之精藏于心,内寰外幻障于情。这幻障之力,你才掌握几分?” 酆毅然听得脸色大变,江陵所言正是【魇祷之术】的总纲。 可此术乃是影月山庄的秘术,从不传授外人。他又是如何得知?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酆毅然眼皮狂跳,开始质疑江陵身份。 江陵却不答,只对白思雅说道:“杀了吧!” 白思雅持剑突进, 酆毅然咬牙不信,袖子里一根飞梭忽然往天上丢去。 这一丢,飞梭带着绳子就窜上了血云之巅。 他纵身而起,爬上绳索,身手敏捷如猴,匆匆往上爬了去。 白思雅一剑斩来,削断了绳索。可终是晚了一步,酆毅然抢在前头已经爬入云中。 白思雅恨然:“这是影月山庄的神仙索,他跑了!” 江陵冷笑:“甚么神仙索,一切都是障眼法而已。” 说罢,这次他不再指点白思雅,而是自己抄起铁剑一剑扎入身后两丈外的草丛之中。 铁剑携风而入,抽出时,已是鲜红一片。 /105/105545/28531719.html 310章 分外眼红 白思雅看着那带血的铁剑,后方的草丛里酆毅然挣扎了一下,身体才爬出一半,就瘫倒了下去,彻底断了气息。 她是完全没看出来那神仙索有何端倪,可江陵从头到尾好像一开始就看穿了。 他不但能预判【弄影清风步】,更能窥破【魇祷之术】,不,准确的说,他也懂得【魇祷之术】! 白思雅曾亲眼见他施展过。 此时不禁好奇:“你难道也是影月山庄的人?” 若不是影月山庄的人,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外人怎会懂这影月秘术! 江陵:“这不是你该问的,继续东行吧。” 白思雅咬咬唇,只得听从吩咐,再度启程。 如此,向东五日。 江陵日日积累之下,头上终于结成第一个花囊。 之后九日,结成第二花囊。 再之后十五日,才结成第三花囊。 ‘这越到后面果然越是困难。’ 黑猫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按他预想,照这个进度,三个月应该不足以让三花全部绽放。 他丹田元池边,那河图洛书上这次倒是一连点亮了三个点。 第一个便是黑猫,第二个是地藏之花,第三个只浮现出一个九字。 不知道指的是九九冥王道,还是另有所指,反正都亮了。 他能那么干脆答应黑猫帮忙,这河图洛书上的因果线也是占了很大原因的。 他到如今都很想知道,一旦河图洛书完全点亮,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也快了,还剩十七个。’ 到如今已不是每个人都能登上因果线了。 比如酆毅然,比如白思雅,即便有了瓜葛,也都不在因果之上。 又过二十日, 三花聚顶终于开了第一朵花! 再二十日,第二朵花也跟着开了! 算时日,已近三月。 某日,黑猫果然又寻到了江陵。 给了他一块骨头。 这也算是催促他要离开此地了。 王族即将出世,这里不能存在第二个掌握九九冥王道的人。 黑猫:“带着这块骨头,三日后,它会引你离开此地。” 留了这句话,黑猫一跃腾空,消失不见。 白思雅至始至终,都不知道黑猫与江陵有过甚么交流。 她只如工具人一般,打了近三个月的工。 临离开前的那日, 她又一次精疲力尽地回到江陵身边。 江陵刚要开口与她说话,她却自行趴在了地上,面无表情说道:“我知你想做什么,不必次次都束缚于我。” 江陵本想说其他之事,见她如此,反倒笑了。 这三个月来,他确有强行捆过她几次,取她之阴,调己之阳。 每次虽是强行为之,但事后,白思雅干涸的元池也会迅速被填满。江陵得到的好处,她也会分去百分之二三。 虽只百分之二三,于她而言,已不算少。 可像今日这般主动,近三个月来,倒是首次。 江陵:“其实不必如此。” 白思雅却淡然道:“你若不要,那就算了。” 江陵:“这些时日以来,我观你用剑,乌峰堡的【追星十三剑】,你确是只用过其中九剑,却是何因?” 白思雅:“我虽是白姓,却出身旁系。只有嫡系才会被传授完整【追星十三剑】。旁系,能学到九剑已算多了。” 江陵:“如今各大势力,都是族群势力。既然都是白家人,又何分什么嫡系旁系?” 白思雅:“是人就会有私心,无论是凡人还是修道之人,其亲近者都是与自身血脉相近者。况且一切资源也都是有限,在有限的资源里,若要分配,那就不可能每个人都一样。在这般情况下,也就不可避免会有等级之分、尊卑之别。” 听她这般说,江陵想想也对。 便是当父母的,对自家儿女也免不了会偏心某一个。何况偌大一个家族? 江陵:“【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剑,你想不想学?” 白思雅:“若有机会,自然想学。” 江陵颔首,然后拿起铁剑:“我只耍一次,你且看着。” 说罢,他就将【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式放慢了速度,演练了一遍。 白思雅起先并不知道他要耍什么,等到发觉这剑招颇为眼熟,登时涌出了满脸惊愕。 【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式,她虽没学过,但大致还是见过的。 这江陵放慢速度施展出来之后,她瞧着,赫然与自己记忆里的【追星十三剑】能完美重合起来。 更甚至,江陵使得要更优美,更流畅。 白思雅:“你……” 江陵:“别问,甚么都不需要问,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白思雅:“可否再使一遍?” 江陵略作犹豫,终也是答应了又使了一遍。 剑招授了,口诀心法也一并说了。这也算是给她幸苦这些时日的报酬罢。 白思雅冥神谨记,一字不落的全部烙印在记忆之中。 到翌日, 黑猫给的那块骨头果然有了一些异样。 它如磁石一样,一接近某个时刻,磁力就大涨,然后引着江陵就寻向了某个方向。 最终,在一片丛林前,他们看到了一个海市门户。 轻烟蒸腾中,那门户之外有着五岳山川,亦有嘈杂人市。 看那特征,正是人间无疑。 白思雅见了,芳心大喜。 被困了这些时日,她心中希望几近死绝,如今突然看到海市又现,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如浪潮起,汹涌澎湃。 “海市,人间的海市,我们可以出去了。” 她满面笑容,惊喜无比。 可当目光与江陵交错,她脸上的笑容又很快地收敛了去。 此时此刻,她确是很想与人分享这种喜悦。 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人。 少时,正南方向,有两条人影缓缓行来。 当他们也瞧见这边海市后,立刻加速奔来。 到近了,江陵与白思雅赫然发现他们正是白旭峰与白旭武两人。 白旭峰满身狼狈,脸上都出现了数道血痕,头发尽散凌乱。 白旭武断了半截手臂,身上还遍是抓痕,从那伤痕来看,毫无疑问是尸族怪物所致。 须知他们来时,一共五个人,如今算上白思雅,仅剩其三。 “思雅,你怎在这?” 二人发现白思雅,相当惊讶。 可当发现白思雅的身边还有个江陵,二人的目光立刻不善起来。 尤其是白旭武,他之前可是跟江陵动过手的,后因不敌,才逃窜而去。 如今在这也算是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白旭武:“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虽断了一只手,可白旭武此时,仍是战意冲天。 /105/105545/28531720.html 311章 简家三郎 作为乌峰堡旭字辈首徒的白旭峰那凌乱的头发之下,两只犀利的眸子,忽然也是盯住江陵:“听旭武说,你一点也未将我乌峰堡放在眼里?” 白旭武既跟他汇合了,那之前跟江陵的冲突,肯定也是说给他听了。 当他这话一质问出来,两边的气氛,立刻就显得微妙而紧绷了起来。 江陵微微一笑,刚要说话,白思雅就跑了出去,摇头喊道:“误会,其实这都是误会。” 白旭武:“误会?甚么误会?思雅你还帮他说话?” 白思雅急道:“我不是帮他说话,而是陈述事实,这其中的确是有误会,你们听我说可好?” 江陵露出那个笑容,看似温和友善,实则,她却是相当清楚这种笑容是有多可怕。 那酆毅然临死之前,看到江陵这种微笑,还以为江陵好欺,可结果就是他惨死江陵剑下。 此时江陵又露出了这种微笑, 白旭武与白旭峰不知道也就罢了,白思雅作为知道的人,那自然是不会让他们重蹈覆辙,步那酆毅然的后尘。 说着,她还特意走到了他们身边,邀他们退一步讲话。 并且还时不时回头看江陵的反应, 她内心也是相当忐忑,江陵若是真要与他们计较,那估计今日他们三个联手,都非他之敌。 三人退到一旁,说了片刻。 在白思雅的努力下,看结果,似乎是说通了。 白旭峰不再搭理江陵,白旭武也只冷哼了一声,未再针对。 当那海市之门趋于稳定,白旭峰唤了白思雅一声,就一马当先,如流星般窜了出去。 来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如今离去,他还是第一个。 白思雅走时,深深看了江陵一眼,那眼神里似恨似怨又兼着莫名的复杂。 终究,她也没作停留,与白旭峰一前一后相继离去。 待他俩一走,白旭武走在第三位。 他站在海市门前,临走时还不忘警告了一声:“这次看在你救了思雅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下次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完,他也一跃而出。 江陵倒是没在意他,只看着斜方山坡方向,那儿蛰伏着一团庞大的气息。 他开口道:“来都来了,何不露面?” 话音刚落, 黑猫巨大的本体一步迈出。两只眼睛如灯笼一般,绿芒幽幽。 ——它到底还是来了,似乎是不亲眼看着江陵离开,它就不放心一样。 江陵:“你这是来送我的?” 黑猫:“礼该如此。” “那两个男的能找到这里,莫非也是你引来的?”江陵问。 黑猫:“本以为,该是与你一起的,但看样子,似乎不是。” 言外之意就是白旭峰和白旭武的确是它引来的。 而它,也是看在江陵的面子上,才引了这条路。 江陵:“算了,他俩死活也无所谓,只是临走前,我有一事好奇,不知道可否告知?” 黑猫:“你问即可。” 江陵:“谛听若在,你与谛听孰强?” 黑猫淡然,语气里却有着一种来自骨子里的高傲:“究竟孰强,那要打过才知道。” 江陵哈哈一笑,已懂它意思,一拱手,他也转身纵入了那海市之门。 人一跨过光幕,就从这彻底消失了。 黑猫在原地盯了良久,一个浑身雪白的童子,忽然从它身后走了出来。 他也望着江陵消失的海市之门:“如果他的血肉完全献祭给地藏之花,王族出现的速度会更多更快。且一个人类带走【九九冥王道】,实在不该。” 黑猫不否认:“话虽如此,可我能看穿许多人的命运,却独独看不穿他的。此人命如深渊,深不可测,是个不可估量的异数。而且邀他帮忙,你真以为他是惧我? 我能感觉到,他并不惧我。甚至,他也有拒绝的绝对实力。可他却还是选择了帮忙。 单凭这一点,对他,还是客气点好。结个善因,也得善果。” 白童子嘁笑一声,似有些不予苟同,背负着手,转身离去:“人都走了,也不必再看了。” …… 跨过海市, 飘然落下。 江陵立在一山顶古松之上。 这儿层峦叠嶂,不知云深何处。 观四周景致,也早就不是来时的那处地方。 这地儿,或是距离明阳城已有甚远的距离。 乌峰堡三人先他出来,此时业已踏着清风,一路从林上跃过,如履平地,往山下去。 ‘这是哪里?’ 外面的时间,大抵已到傍晚。 红日西沉,伸出万千触角,惹得红霞漫天。 ‘这次出来,一晃就是三月之久。晴霜与悦薇定是盼我多时了。’ 算出明阳城的方位所在,恰是与乌峰堡三人离去方向相反。 刚要拿出画卷,想唤出白鹤,充当脚力。 却忽见山间里,窸窸窣窣,走出几个猎户打扮的人来。 他们到这边,一看到那海市大门,纷纷惊喜喊叫:“海市……真是海市!” “曾听一些老人说过,海边才能看到的盛景,没想到在这深山之中,亦可见到。” 三个男人,年纪皆在三十上下,体魄魁梧。 “这海市里面,看着真是漂亮,那定是仙界无疑,若能进去,该有多好?” “呵呵,进了仙界,那自是长生不老,想什么就有什么了。” “这海市之门,瞧着不算太高,或可爬上去试试?” 三人目光里尽是憧憬与希望。 正是因为没去过,所以他们对海市有着无穷的幻想与美好。 当这提议一说出来,三人一对视,默契点头,都想去试试。 江陵适时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瞧着三人淳朴,也就建议道:“这海市里边,也未必是甚么仙界。且位置居高,三位还是莫要冒险得好。” 三人乍见江陵,皆是微惊。 但见他一身华贵,穿戴不凡,定是有身份之人。 三人未以年轻而轻慢,“小哥儿贵姓?” 江陵:“姓江。” 三人里,年长的一人道:“江小哥,何以出现在这?” 江陵:“我也是瞧着海市而来,图个新鲜。不想走了一程,就在森林里迷了路。敢问三位,此地是何处?” 年长者笑道:“这儿,是九公山啊。” 九公山? 九公山座落雍州南部,这距离明阳城,可不算近了,少说也有七八百里地。 ‘竟离了这么远。’ 三人本想试试,但听江陵这一劝,终也理智,没选择去一探究竟。 转眼后,海市之门就越来越小,小片刻后,就彻底消失了不见。 而这时天色说黑就黑。 这三人自我介绍,原是一家三兄弟,姓简。 农户人家,也没甚么好名字。老大就叫简大郎,老二叫简二郎,老三叫简三郎。 三人入山打猎兼采药,已有两日了。 猎没打到,倒是昨日,三兄弟在一处古泉边发现了一件怪事。 /105/105545/28531721.html 312章 古潭怪事 江陵:「怪事?可否说来听听?」 三兄弟倒也爽快,大郎说道:「昨儿个,也是差不多这般时候,我兄弟三人正于山中寻水来吃。这地儿,我们以往倒也来过,所以知道三棵古松之下,有一眼古潭,那儿常年有水,甘冽清甜。 可就在我们过去的时候,竟见一幼儿在林间蹦蹦跳跳抢在我们前头,去了那古潭边。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谁家的娃子在山间迷了路,可当我们寻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哪里有甚么娃子。 根本甚么都没有。」 江陵听得一奇,心中怀疑莫非是甚么鬼怪? 这时三郎接嘴说道:「那娃子白白胖胖,穿着个红肚兜,扎着朝天辫。我们也是想了好久,才怀疑,那或许就是村里老人讲的人参精啊。」 江陵:「人参精?」 简大郎拍着大腿说道:「可不,若不是人参精,哪能说不见就不见啊。而且那娃子的装扮,跟老人嘴里的人参精真个是一模一样。也是可惜了,倘若能够抓住它,啧啧,我们三兄弟以后倒是能衣食无忧了。」 江陵:「若真是人参精,三位却同我讲来,就不怕我把消息泄漏了去?」 三兄弟闻言,都是哈哈一笑。 三郎说道:「这九公山有人参精的传说,自古就有。曾经结队来寻的人,也是不下百数。但这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非有缘而不可见。」 江陵:「所以三位留在山里,这是想寻法子,抓住那人参精?」 三郎笑道:「哪里是想抓那人参精,我们祖上三代,都是在山里讨生活的。出一次山,都是要好几天才能回。我们沿途设了些陷阱,在山里兜转一圈,才会回去,这样也免得爬第二次山。」.. 大郎说道:「九公山这一片,若是道路不熟,确是容易在山中迷路。江小哥你若是不认得路,倒是可以跟我们一起。只是,我们还得收看陷阱,怕是得还要一两日,才能下得山去。」 江陵方才说自己是在山中迷路,才来了这里。 他们兄弟三人也未丝毫怀疑,真把他当成了迷途旅客。 三郎:「江小哥若是对那人参精有兴趣,待会儿倒是可以与我们再去那古潭边碰碰运气。只是今日还能不能瞧见,就无法保证了。」 江陵笑笑,本欲自行离去的,可听他们这一说,心想着倒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也就稍稍客气了番,留了下来。 眼看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他们兄弟三人也就在这里砍了些树枝过来,搭成了一个简易的棚子。然后在棚子前,生起了一堆篝火。 今晚,也就在这里歇着了。 听他们兄弟三人讲,以往,他们在山里放猎,倒也不会走这么远。 只是近来,猎物精了,不太好抓。 他们家里为了糊口,这不,也就不得不往深处来一些。 从村里出发到这里,山路绵延,差不多有九十多里。 只是单程。 沿途设置了陷阱、猎绳,到了终点,就等待几日。之后,就只要原路返回,去看看每个陷阱有无收获即可。 「这几天,天气尚好,若是下雨,这林子里便是不好待了。」 按简大郎的说法,再壮实的汉子,也畏伤寒。 他们的父亲,当年也是放猎的时候,因为淋了一场雨,回去就患了伤寒,就那么去了。 到他们这一辈,好在有兄弟三人,相互扶持,勤劳肯干,日子倒也渐渐好了起来。 篝火生起之后,他们就从身上取出了肉干,在火边烤着吃。 江陵被分到半个兔子腿,吃来寡淡得很。 也不是他们舍不得放盐,而是一般家庭,其实也真买不起盐。 寻常的吃食,都是能下嘴就直接吃了,哪里还那多讲究?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12章古潭怪事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兔子肉虽寡淡,却在烤制之后,倒有一种异样清香。 偶尔吃来,也算别有滋味。 「江小哥,瞧您打扮,应是贵家公子。像您这般身份,实不该来这种地方。如今迷路还算好,这要是遇上大虫,可就危险了。」 江陵一笑:「这山里,大虫多么?」 简三郎道:「当然多,就昨日,我们三兄弟还瞧见一头。好在不大,被一阵恫吓,它倒是先跑了。」 简大郎道:「不过,山里待得久了,也有法子应对大虫。平时若听见虎吼,知道在哪个方位,便不去就是。另外若不幸在山中碰见,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那也就只有认命了。」 「平时这一片,就常有老虎出没,因此,若不是实在打不到猎物,我们也很少会往这边来。」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他们还在周围设置了一些障碍,防的就是夜里会有猛兽过来偷袭。 但尽管如此,他们说每年还是会有不少村里人,会被大虫吃掉。 江陵听了,无不感慨。 若在后世的山林里,哪里还有甚么老虎? 但在这时代,山林野里,猛兽极多。 在山里讨生活的人,死在猛兽爪下,那是太寻常不过的事了。 江陵:「这打猎比起耕地如何?」 三兄弟对视一眼,大郎笑道:「耕地?哪里有地来耕?所有田地都是地主家的,种地还得看老天爷赏饭吃,天气不好,一年辛苦到头,弄不好颗粒无收,还得上税。」 「种地的收成不好,便会饿死;打猎的运气不好,便会被猛兽杀死。其实,都一样。」 「这年头,能活着,已算不易了。」 稍谈了几句,简三郎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趁着时候还早,江小哥,要不要与我一起去古潭边瞅瞅?」 话刚落,简大郎就呵斥道:「三郎莫要乱来,天色已黑,不便再去了,等明日罢。」 简三郎:「嗐,也不算多远,去去就回,也就片刻时间。」 简大郎:「你要去,自个去便就是了,何苦叫上江小哥?」 毕竟都是淳朴厚道人,在他眼里,江陵是那种没吃过苦的贵家公子。哪能与他们作比? 他们自小就在山中长大,便是夜里行路,也作寻常。 但江陵跟着去,万一摔了伤了,说不得要担责任。 三郎讪讪一笑,很快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便挠挠头,只得作罢:「也是,天色太黑,还是明早再去罢,今夜就在这歇着,江小哥你早些困罢,我兄弟三人轮流守夜,若有情况,提前喊你。」 江陵此时笑道:「简大哥却莫要小瞧了我,在这山林之间,我也未见得比你们弱上多少。简三哥既想去瞅瞅,路不算远,我与他去去也无妨。」 简大郎与简二郎对视一眼,只笑笑未语。 江陵为证明自己,借来简三郎的弓箭,忽然弓拉满月,借着冉冉火光一箭就将天上飞的三只蝙蝠接连射穿,钉在了三丈之外的大树之上。 这一箭的惊艳,直接让简家三兄弟变了脸色。 简三郎直接鼓掌而呼:「江小哥好箭法。」 简大郎与简二郎也目光惊异,忍不住跟着抚掌相赞。看江陵的目光,也更多了三分敬畏。 简三郎兴奋地起身而立,一拍他大哥的肩膀:「看来我们确是小看了江小哥了,江小哥有这本事,自是无碍。大哥,你们且在这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简大郎也没再相拦:「一切小心。」 「好嘞。」 简三郎与江陵眨了眨眼,就欢快地跑出营地,朝一处山窝子里扎去。 江陵紧随其后,就跟着一并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 312章古潭怪事免费阅读:,! 『』 /105/105545/28531722.html 313章 精怪 古潭在山里深凹处,那儿边上生长着一棵很是粗大的龙脑樟。 简三郎年纪不小,却仍是孩童心性。 带着江陵穿过一条砍伐出来的山路,钻过缠绕的藤蔓,蹑手蹑脚十步一停。 由他指着,江陵也早就看到那棵巨大的龙脑樟的位置。 此时夜色已临,却依稀还有些光亮。 此行其实主要是打水,至于人参精,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能瞧见自然是好,若瞧不见,那也没办法。 简家三兄弟也从来没奢望过真能抓到人参精。 毕竟那可是精怪, 即便是人参精,也非寻常人轻易能够对付。 二人一路摸到了古潭边,路上并未瞧见特别动静。 简三郎手脚麻利地就从身上取了三个水囊,逐一灌满,然后又用手捧了几捧,灌了个饱,才与江陵招呼得返回了。 江陵也稍饮了点水,这水潭,也就澡盆大小,却有丈许深浅。 里面的水,确是甘甜,也冰凉,这夜晚饮用,一口下去,满腹都有凉飕之意。 简三郎笑道:“江小哥你若是在山里待得少,那这水便不可多饮。我们兄弟三個习惯了,倒是无妨,这水冷得紧,喝得多了,有些人受不住,于肠胃不利。” 古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初临陌生地儿,野水最忌暴饮,饮多了,会水土不服而致病。 江陵:“这就回去?” 简三郎:“没瞧见那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确是可惜。但天色已晚,实不好在此久留。” 江陵颔首,便与他原路折返。 只走到一半时,山林里动静忽起,有鸟叫声四起而旋绕。 仔细听来,那鸟叫又不是鸟叫,而是像鸟又非鸟。 简三郎却听得熟悉,忙拉江陵衣袖,示意他蹲下来。 江陵便与他一起在草丛里躲藏起来。 未及, 一白色身影在林间游荡,蹦蹦跳跳就往这边行了来。 简三郎激动至极, 昨日他们哥三,只是远远瞧着,尚不确定。因此只是猜测看到了人参精。 而今日,他与江陵在这半路躲藏,离得较近,终于是看了个真切。 那藤蔓之间、荆刺之里,一个白胖娃儿真个是在蹦跳前行,往那水潭走去。 那娃儿穿着个草肚兜儿,头上扎着朝天发髻,一路行来,十分欢喜。 简三郎连忙放下了手中三个水囊,然后悄摸着,就想跟上去。 江陵指着他的弓箭,示意他,来上一箭不就好了? 简三郎却连忙摆手,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道:“没用的,对付人参精,刀枪剑斧都没用,它自愈极强,不会像人一样中箭就倒地。它一旦中箭,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了。 能对付它的唯一办法,就是用绳子,套住它头顶的小揪揪,一旦套住,嘿嘿,它可就跑不掉了。” 江陵听了,忽也想起了后世的人参娃娃的故事。 简三郎的说法,与那故事里讲的,倒是大同小异。 都是要抓住它的小辫子,如此它便跑不掉。 简三郎却是才偷摸着走了几步,脚下就踩中枯树枝发出了断裂的响声。 那白胖娃儿听到动静,回头扫了一眼,吓得一激灵,便一头栽入土里,真个就消失了不见。 简三郎悔得怒掐大腿,暗怪自己太不小心。 原地蹲守片刻,那娃儿再未出现。 谅它是因胆子太小,受了惊吓,便不会再现身了。 “可惜了。” 简三郎只能摇头作罢。 江陵却笑了:“它能土遁,即便你能再摸近一点,也未必能抓住它。” 简三郎道:“江小哥有所不知,村里的老人说,人参精一旦去喝水,只要碰到水,会短暂一动不动。刚刚我要是真的悄无声息摸上去,趁它喝水的时候,就铁定能将它抓住。” 江陵:“原来是这样。” 简三郎:“可不,它大抵是看到我了,完了,今后,它估计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 懊悔着,只能原路返回。 回到山上的营地,简三郎将水囊递给两个兄长,然后说起方才所见。 简大郎和简二郎也觉可惜,但也没有过多懊悔。 他们也是很清楚,那玩意是真不那么好抓的。出门在外,保全自身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一夜无话。 翌日,天刚亮。 三兄弟就从草棚子下起身,准备回去了。 他们唤江陵与他们一起下山,江陵自知道他们的村子与明阳城方向相反,便没打算与他们同行。 昨晚留下来,也只是想看看人参精长啥模样。 他寻了个借口,说道:“这天一亮,我忽然发现我昨天应是往那方向来的,我记得那处山石,应是没错。” 简家三兄弟循着方向一看,简大郎问:“江小哥莫非是古桐县人士?” 江陵也不知古桐县是哪里,只道:“实不相瞒,我从明阳州来。” 简大郎惊道:“明阳州?那与这可隔着九百多里地呢,但江小哥你若回去,确是那个方向没错。” 江陵既要自己走,他们三兄弟也没多说什么,客气几句,就于山上分道了。 江陵步行了一段路程,见有一片山里,尽是灰烬。 看情况,应是不久前遭了火灾,烧得方圆数里,都是一团乌黑。 此时,东方皓日渐起,份外灼炎。 看这山上土壤干裂而黄白,这一片区域,应是许久都未下过雨了。 算算时间,江陵在地藏天里待了将近三个月。也不知地藏天内的时间与人间界是否同步,若是同步,那如今该是流火七月。 在山里,晚间凉爽,感觉不出季节。但到了白天,季节情况还是颇有分明。 就在那满山灰烬之中,忽然有一处,传来呦呦鹿鸣。 江陵循声而去,竟见一只幼年麋鹿,掉进了一个土坑里,被许多根须给缠绕着。 大抵已经掉下去有些时间了,麋鹿显得很是虚弱。 它身上缠绕的根须,说来也怪,在江陵伸头来看的时候,那些根须说退就退,缩了个干干净净,从土里消失不见。 麋鹿脱了束缚,挣扎着站起,仰头往外看,可如何怎办,它也不可能再爬得出来。 江陵却是仔细瞧了几眼,然后微微笑道:“原来你在这!” /105/105545/28531723.html 314章 古桐县 此时,山风拂动,带来一缕奇香。 光闻其味,便觉浓郁药香。 只略一搜索,江陵便在一岩石陡峭处,见绿叶徜徉,绿叶分三枝,每一枝上挂叶五瓣。 由那三枝中间,一束绿茎生长,上带若干红色朱果。 瞧此物模样,不正是野外人参么? ‘生长在这片干燥之地,也难怪到了夜晚会跑到古潭去饮水吃。’ 江陵先将那麋鹿从坑洞里拉扯了出来。 见它一足跌断,便与它将断骨接上,好在只是脱臼,稍做揉搓,那麋鹿便已近无恙。 “速速去吧,以后,就莫要再贪吃了。” 江陵在麋鹿头上点了点,麋鹿嗅了嗅他身上的味儿,然后呦呦而鸣,似是致谢一般,随后甩着很短的尾巴就远去了。 之后,他就往那峭壁走去。 却踩在一松软的土壤上,那地方忽然塌陷,也露出个深坑来。 使他跌入其中。 他才下去,那坑内,就生出了无数根须来,要朝他身上缠绕。 江陵任凭它施为, 只几个眨眼,那根须就跟钢丝一样,缠遍他全身,紧紧勒住。 有一根须更是绕住他脖颈,要将他勒断气去。 江陵突喝一声:“松开。” 那紧束于他的根须,刹那全部松开。 而他也从这坑洞里一纵而出,一跃而起,转眼就到了那人参边上。 取一绳索来,在那根枝部分一套上,这边大地,猛然间就跟震颤了一下似的。 “后世的故事里,人参精既善良又乖巧,可实际上,既是精怪,又怎可能既善良又乖巧?” 其实昨晚江陵就已看清楚,那人参娃娃看着是娃娃,实则脸上满是皱纹,比九十岁的老太都显苍老。 若是近看,夜晚定是十分吓人。 它毕竟是精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才修成了精。 只是体型像娃娃而已,并非真就是一個人参娃娃。 且它平时也需要大量养分来巩固自身, 成了精之后,年份越老,需要的养分也就越多。 最寻常的手段,便是发散药香,吸引那些小动物来吃它,而它会以根须在地面掏空,设下陷阱。 像刚才那只小麋鹿,它就是闻着药香而来,一着不慎就掉进坑里。 若非江陵将它救了,那它的结局,自然也就会被人参精的根须给勒死,然后吸它血肉为养分,要不了多久,坑洞里只会留下一具枯骨。 而江陵刚刚也掉了下去,如果是个普通人掉下去,那下场会跟麋鹿一无二般。 这也无怪简大郎和简二郎对抓捕人参精没多大兴趣,普通人面对精怪,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占便宜的。 “你既想吃我,那我说不得也得礼尚往来了。” 拔出铁剑来,在岩石上一阵劈砍。 这人参精躲藏的地方倒也巧妙,是个岩石缝。 若以蛮力采摘,那顶多拔断它的茎苗,它的本体可以借机遁走。 可江陵这会儿已经以绳索套住了它的根茎,并不蛮力去拔采。 铁剑砍碎岩石,慢慢地将它主根挖了出来,竟赫然是有一个孩童大小。且成人形,长有四肢状。 “传说中,人参精食之可延年益寿,百病消除。若真有此效,带回去给晴霜与悦薇补补身子也好。” 如果单从效果来看,人参精的作用也不算什么,因为他在长生界摘的桃子,也有类似功效。 不过,好就好在,桃子不是每次都有,而如果这人参精能够养着,平时只剪点根须去吃,这倒是可以一直都有得吃。 “只是,它既已成精,为何还留在这干燥贫瘠之地?” 人参精是可以走的,当然,白天它不能乱跑。一旦到了晚上,它可以像昨晚那样,满山林乱跑。 以它的能力,完全可以离开这处干燥贫瘠之地。 可它偏偏大老远饮完了水,又跑了回来。 在它生长的位置,江陵略做感应后,才发现,这个地方下通阴脉,上承瑞阳。说不得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它在这里,能集天地日月之灵,无怪这里即便遭了火灾,它还是不肯舍弃。 此时人参精被拔掉之后,周边的一些藤蔓,竟也当着江陵的面,缓缓朝这边爬来。 它们还尚未成精,却也已懂得争抢这风水灵位。 谁要是成功占据个百十年,说不定,还真能成就第二个人参精。 此时争夺的藤蔓,有一缕山乌龟藤,还有一缕鸡血藤。 它们原本不生长在这边山上,是火灾之后,由对面山上蔓延而来。 瞧着这奇异的一幕,江陵也是啧啧称奇。 未多干预,他提步下了山去。 本欲唤出白鹤,驾鹤东去,怕是不要半日,九百里路轻易就能抵达。 转念又想着,既然到了这边,也是缘分,这一路游玩回去,也不过是晚一两日而已。 也能多些阅历经历。 倘若昨晚不是留下来,那这人参精,应就错过了。 想到这,心念通达之下,就大步洒然,区区半柱香后,就来到了山下。 眼看,山下居然有条大道,还巧见一马车停在下面,车板上,还装着半车柴火。 但边上有一老汉,倒在边上草里,身体缩成一团,其右腿脚踝位置,已经紫黑一片。 紫黑中心,两个牙洞甚是明显——显是被毒蛇咬了。 眼看老汉人都快没了知觉,江陵忽将他从草丛里拉了出来。 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拔了点人参精的根须,想试试效果。用石头凿碎,然后将那碎汁和残渣就敷在那老汉的伤口处。 这一敷,很快,老汉瞧着似乎是舒服了一些。 江陵怕药效不够,就又从乾坤袋里掐了几根小须,喂那老汉吃下。 那老汉在敷药后,人就清醒了几分。眼看江陵喂药来,他也配合着吃了下去。 过得片刻,他腿上的紫黑区域,还果然就消散了去。 整个人也精神倍好,疲态一扫而空,看起来,还年轻了几岁一般。 老汉感谢江陵, 江陵也客气回应。 老汉几番看了看他藏在袖子里的乾坤袋,无比好奇。 然后问起,江陵要去哪里。 江陵想起简家三兄弟说,这边不远有个县城,叫古桐县的。 就回道:“我大概是要去古桐县。” 老汉一听,就欢喜道:“那可巧了,老汉我也是要回古桐县的。小郎君若是不嫌弃,便由老汉这马车捎你一程可好?” 有这好事,江陵自是不拒。 点头答应下来,帮着老汉将路边的柴火全装了车,然后他就坐在柴火上,与老汉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回县城了。 /105/105545/28531724.html 315章 黑了心的 古桐县只是个小县城,城里人口,才不过五百之数。 听得这个数量,江陵也是大感新奇,一個县城竟才这么点人。 老汉说以前人多,只是前几年遭了瘟疫,死了不少人,走了不少人,这留下来的,也就这么点了。 如今这城里的富户也就两三个,老汉就在其中一家当长工。 一路颠簸到了城里,果见街上冷清,几乎见不到甚么人。 白日里,大家都在劳作,多是早出晚归。不比那些繁荣大城,街上集市熙熙攘攘,常有人流。 拉车的老马拽不动时,老汉也相请江陵帮着推一推。 江陵念其搭乘之便,也未拒绝,就帮着推了个上坡。 当到了程府后门,老汉敲门一声吆喝,很快院门敞开,出来两三青年。 都是老汉儿子,在程府当中当下人。 「怎的今天这么晚?差点缺了柴火,误了大老爷好事。」 青年见了父亲,未有慰问,反而是责怪老汉回来得太迟。 老汉也没生气,只说着被蛇咬了的事。 青年见他能走能跳,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让快点把柴火搬进院子里去。 老汉点头应着,就将马车牵到门口来。 江陵见这诡常的「父慈子孝」,只心中作叹,未多管,就要告辞离去。 老汉又感谢了一番他的相助。 江陵仍是客气回应。新 却在他转身时,老汉稍作犹豫,又说了句:「小郎君,既然你要走了,那老汉的人参精,是否该还给老汉了?」 「嗯?」江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轻笑着问:「老丈你说甚么?」 老汉清了清嗓子,又说了遍:「老汉那人参精,小郎君理当先还给老汉才是。」 门口他三个儿子一听「人参精」,连忙来了精神,一个个凑过来:「甚么人参精?」 老汉就道:「适才我在山上打柴,侥幸碰到了一只人参精,采了之后,未想到这人参精的边上还有条毒蛇,就将我咬了一口。正是这小郎君,帮了我一把,才救得性命。我那人参精,如今就在小郎君身上。」 三个儿子一听还有这事,目光纷纷看向江陵,要他将人参精交出来。 江陵却是被老汉这一番话给气笑了:「老丈你确定你挖到了人参精?而且放在我身上?」 老汉被毒蛇咬的时候,还有些神智,江陵给他敷药以及给他喂药的时候,他都看到了江陵从一个布袋子里,弄出了人参根须,即便眼神能看错,但喂药的时候,他可是亲口品尝,那绝对是人参的味道。 仅凭一点点根须,就能让他在五步蛇的蛇毒下活过来安然无恙,于是他也就大胆的猜想,或许这年轻人身上藏着的,不是万年人参王,就是千年人参精。 再不济,那也绝对是一根价值连城的宝参。 而且听口音,这年轻人显是外地客。 身怀这等宝物,既然碰上了,又哪有错过的道理? 「小郎君,你虽然帮了老汉,但那人参精是老汉让你帮着带上的,如今老汉到了家,也理应将它还我才是。」 老汉一脸淳朴,他的三个儿子更是直接围了过来,其中老大更是动起手脚来,推搡道:「拿来啊,老头子的东西,你藏在身上,算几个意思?」 老二更是直接恐吓:「你给我老实点,把人参拿出来,别让我动手。」 江陵两手一摊,总算也明白了为何老汉与儿子之间会有如此的「父慈子孝」,敢情原来是上行下效。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就歪了。 「人参精,我身上倒是没有。」 「小郎君你可莫要黑良心。明明在你身上,怎睁眼说瞎话,偏说没有?」 老汉亲自走了过来,手往江陵衣袖里一掏,就摸住了乾坤袋。 江陵:「说没有便没有,若不信,你可自己去看。」 老汉扯出乾坤袋,只觉轻飘飘的,袋子也扁扁的,打开来,里面也是空空的。一时疑惑不止。 三个儿子见老汉没找到,他们就一起动手,将江陵全身搜了个遍。也是没找到该有的人参。 老汉大是不悦,立刻变脸就骂了起来:「你将人参藏哪了?」 三个儿子则是质疑:「老头子,真有人参?」 老汉:「我还能说假话?我腿上的伤就是五步蛇咬的,若无宝参,岂能活命?」 三个儿子倒是不在乎他的伤,只听他如此笃定,便立刻与江陵撒气:「你把人参藏哪里了?今儿若是不说出来,那就休想离去。 老汉在乾坤袋里什么也没看见,只当是个破布袋子,直接扔在地上:「小郎君,你莫要黑老汉的东西。今日若不把人参交出来,老汉这三个儿子发起火来,老汉都怕拦不住他们。」 江陵点点头,也终是信了一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越贫困的地方,就越不会有淳朴这种东西存在。 「看来,确是不该滥好心。」 他将乾坤袋捡起,拍了拍袋子上的灰尘,「要人参是吧?人参不就在你车上么?」 他一指点化,那马车上,还真就莫名出现了一个枕头大小的雪白人参来。 三个儿子见了,眼冒绿光,大喜过望,纷纷撇下江陵,围向马车:「我的天,人参啊,真是人参,好大的人参。」 老汉也凑了上去,语气激动:「就是这根人参,正是我在山上侥幸挖来的。」 父子四人抱着人参就是一阵抢夺, 未多时,他们四个忽然痛叫不迭。原是那枕头大小的人参,抢着抢着,竟变成了一条五步蛇来。将他们父子四人都咬了一口。 「蛇啊,是蛇……」 「我被咬了……」 「我也被咬了……」 那三个儿子惊怕着,忙将毒蛇甩开。 粗大的五步蛇,从他们手上甩掉,却是刚好落在了老汉脖子上,将老汉缠绕了起来。 老汉吓得眼泪打转,双腿哆嗦,在地上翻滚不止,向三个儿子求救,三个儿子却避如鬼神,纷纷退开。 老汉被勒得脸色发紫,毒素也在身上蔓延开来,抽搐的双手只得伸出来,朝江陵求救。 江陵却是呵呵两声,未作搭理。 不一会儿,老汉就四肢颤抖,口里吐出了白沫来。 三个儿子见状,立刻吼着,不让江陵离去,要赔钱,不然报官。 但他们也都被毒蛇咬伤,只走了几步,就陆续栽倒了下去,一个个脸色发紫,呼吸艰难。 那条五步蛇,乃是江陵以地藏死灵气所化,含有地藏死气,自然远非一般蛇毒可比。 眼看他们父子四人先后毒发,一家人整整齐齐,江陵点点头,心中觉得,或许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15章黑了心的免费阅读. /105/105545/28531725.html 316章 匹夫血勇 古桐县小,也有一个车马行。 只是骏马没得卖,只有驽马若干。卖得还不便宜,一匹要价二十两。 江陵买了一匹,骑着就择东而去。 驽马跑不快路,悠悠哉哉,倒也闲适。 走着青石古道,迎着初晨微风。若是配上枯藤老树,江陵感觉那样或就有些天净沙·秋思的意思了。 出城不远,山陵田地间,果有农户遍地。 这边天虽干旱,好在地势颇低,可以引来河水灌溉。那田里稻子,不至于旱死。且看模样,业已到了收获之季了。 只是比起后世的稻田,此时的田里,稻子种的虽是不少,可一节麦穗里,能有实心的却是五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许是因为瞧着江陵像是外乡人,经过丘陵这边,劳作的农户纷纷拿眼看他。 被瞧得不太自在,江陵只得驾马走快一些。 行了半晌后, 远离了古桐县,却路过一村庄,刚临近这边,就听见蹄声四起。 一队凶悍男子,手里扛着米袋鸡鸭,吆喝着,就从村庄里出来。 路上相逢,为首的一男子吹了道口哨,便有四五骑呼喝着跑了过来,扬着短刀、铁棍,围着江陵打转。 江陵胯下驽马被这一吓唬,竟四肢颤颤,颇有不稳。 ‘无怪古人总说驽马没出息,还说驽马恋栈,就这资质,确是比毛驴好不了多少。’ 驽马的怂样还惹得几個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哪来的?” 为首的男子,挑了挑下巴,问了句。 与此同时,村庄方向,还有更多的人陆续出来。 有骑着马的,也有双手被捆,被牵着走的。 骑马的多是男子,体型彪悍而勇猛,被捆住双手牵着走的,则是女子。 江陵见了,大概知道这些人应是山间土匪。 趁着冬季没来之前,四处劫掠,顺便搂几个女人回去暖暖窝子。 那些被捆着双手牵着走的,没一个眼上不挂泪水的。 可胳膊扭不过大腿,从某几个土匪沾血的兵器来看,方才铁定还杀了人的。 碍于对方凶威,这些可怜的女子,也只能委曲求全任人宰割。 江陵:“过路的。” 为首的男子眉头一皱:“我问你哪里来的,要去哪里?” 江陵:“由古桐县来,要去明阳城。” 刚说到这,村里头忽有一浑身是血的男子追了出来。他手里举起农忙时用来晒豆子的铁叉,朝土匪冲来,边冲边喊:“把我媳妇还给我……把我媳妇还给我……” 他先前肚子上应是中了一刀,血一直在流。 这会儿一挣扎,那血如同在喷一样。 最末尾的一个土匪冷哼一声,扬起一根铁棍,就驾马冲了过去。 铁棍一甩,就震飞了男子的铁叉。 随后,铁棍更是砸在男子的脊背上,将他捶倒在地。 男子倒地后,就再也爬不起来,嘴里溢着血,目光朦胧着瞅着某个被捆住双手的女子。 农里人家,论武力,哪里敌得过这山里好勇斗狠的土匪? 那土匪调转马头,就要策马往男子身上踩踏,送他上路。 被捆的女子里,他的媳妇哭着喊着尖叫着,挣着绳索爬了过来,跪在自家男人前面,使劲磕头求土匪饶她男人一命。 若土匪愿意,则她也心甘情愿跟土匪上山。 那土匪见男人已然爬不起来了,腹部又中了刀,即便不策马踩踏,大抵也是活不长了。 女子的求饶,他乐在心里,也答应下来,搂起女子,就带上了他的马背。 这个小小插曲,其他土匪只是随意瞧了几眼,最终目光都回到了江陵身上。 一癞痢头男子策马到他身边,二话不说,就在他身上摸索起来,搜刮财物。 那为首的眯着眼道:“你的马,我们要了。你愿不愿给?” 其他土匪嘿嘿带笑。 江陵若敢说不愿,怕是下一秒,他们就要刀斧相向。 瘌痢头在江陵身上摸了一圈,没摸到财物,甚是恼火:“是个穷鬼,一文钱也没有。” 江陵身上的东西,都在乾坤袋里,外人打不开真正的袋中乾坤,自然是什么也找不到。 一个三角眼笑道:“骑这么一匹破马,能有银钱在身上才怪,只是他身上袍子不错,或许还值得两个钱。” 瘌痢头却道:“咱是干土匪的,这破袍子,就算值钱,难道还要咱拿去当铺换钱?” 言下之意颇是不屑。 若是他们能穿,扒下来自个穿也无不可。关键他们的体形,看样子就都穿不上。 三角眼又道:“瞧他唇红齿白,捉去送给五当家,或会喜欢。” 此言一出,边上土匪纷纷附和。 连那为首的土匪嘿嘿怪笑了一声,也作同意了,吹了声口哨,就要带人回山。 江陵的驽马被那瘌痢头用鞭子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 按理说这驽马再差再差,如此吃痛,定也会狂飙起来。 可江陵手掌在它脖子上轻轻一抚,这驽马只甩了甩尾巴,四肢一动也不动。 瘌痢头顿时就奇:“哟呵,老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怪马,这样打它,都不带走的?” 正欲再来一鞭子,江陵忽然开口了:“要我马,没问题。只是,你们抢了人家粮食,总要与人留下性命才好。” 说着,他兀自翻身下马,走向那地上的农户男人。 他本以冷眼看世界,凡俗之人的生生死死,于这世道都是过眼云烟。 但这男人为了自己女人所展露出来的血性,到底还是触动了他。 瘌痢头:“你干什么?” 举起鞭子,就要抽打江陵。 可那头目却忽然摆手,阻止了。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江陵,似也想看看这小子,想做些什么。 只见江陵到那农户男子身边,看了一眼他腹部伤势。 那男子刚刚挨了一铁棍,这会儿肢体僵硬,动都动不了。大概是伤到脊柱了。 江陵顺着他的脊骨摸了一下,也果然如此。 只用手掌一推一拉,脊柱复位,男子痛得额间阵阵冒汗。 随后,江陵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开男子腹部的衣服。 男子想挣扎,他一句话就让男子停了下来——“若想活命,就别乱动。” 简单将伤口清创,他又从衣袖里拿出针线将男子伤口缝合:“所幸没伤到内脏,可即便如此,也莫要太折腾。” 伤口缝完,他拿了一些消炎药塞到男子手里:“每日三次,一次两片,伤口莫沾水。若能熬过七日,大抵就无碍了。” 周围土匪都惊讶地看着他的举动,这小子,竟还懂医术? 那瘌痢头更是摸了摸脑袋,看着江陵从衣袖里拿出来的剪刀、针线还有药,他忽然也纳闷了,刚刚搜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搜到。 可这剪刀、针线还有药,是怎么变出来的? /105/105545/28531726.html 316章 昆仑后学 慢着。」 癞痢头连忙走来,抓起江陵的袖子,又摸了几下。 可还是没摸出什么东西来,不由又摸起另外一只袖子,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癞痢头:「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江陵微微一笑:「你自己身上不也是有么?」 癞痢头:「我身上?」 他朝自己身上一看,麻布衣服,腰间挂了几只鸡鸭。 江陵往他胸口一拍,「往里面找找。」 癞痢头立马就感觉麻衣里面忽然冰冰凉凉,伸手去掏来,却是刚拿出一看,就吓得一个激灵,忙将那东西丢开。 那东西落在地上,身有六尺,脑袋扁状,高高昂起,不停吞吐着鲜红信子。 癞痢头恼羞成怒,抓起一把刀,抽出刀鞘,就想来劈江陵一刀:「敢戏弄老子。」 可他抓住的刀把,忽然一软,那明明是把砍刀,却莫名也变成了一条毒蛇来。 毒蛇露出獠牙,照着他的手腕就叮了下去。 瘌痢头哇哇大叫,挥舞着手臂,想把毒蛇甩开。 可那毒蛇缠绕着他的手臂,怎么甩也甩不开。 江陵拍拍身上灰尘,目光将众土匪环视一圈,然后盯上那头目的坐骑:「你们要我的驽马,我也给了,如今我也看上你的马了,不知你愿不愿给?」 头目刚刚还想着,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还懂得医术,若是带回山寨,倒也是有些用处。 可没想到,这才一转眼,这小子居然把他之前说过的话,拿过来对他提问起来。 头目呵呵一笑,没说话,只打了个手势,旁边就有一粗犷汉子策马就朝江陵撞去。 年轻人有志气固然是好,但有些时候志气过头,那就是缺教训的表现了。 粗犷汉子策马疾奔,冲到江陵面前,他缰绳一拉,骏马的前踢猛然扬起,朝江陵脑袋落下。 可江陵站着没动,只与那骏马对视一眼,眼神忽然一凶。 那骏马立刻长嘶一声,吓得浑身颤栗,比见着猛虎反应还大,竟整個儿侧倒了下去,摔在地上。 连同那粗犷汉子,也摔得七荤八素,脑袋懵得爬不起身来。 这诡异一幕,让不少人都略略吃惊。 头目则皱起眉头,只怪那弟兄动手就动手,偏要玩什么杂耍? 自个儿从马上摔下来,平白掉了颜面。 他也不再让别的弟兄动手,只自己抽出一把弯刀来,隔空指着江陵:「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可再说一遍?」 江陵:「我说,我要你的马,问你愿不愿给?」 那「给」字刚落音,土匪头目,两腿一夹马腹,径直就朝江陵冲来。 手里的弯刀斜抡着,就一刀破风,撩向江陵脖颈。 江陵微微一笑,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往虚空一夹。 那凶猛绝伦劈来的弯刀,竟被他一指夹住了刀锋,死死扣住不动。 旋即,他更是右手五指成爪,朝马背上一抓,反冲向前,扣着土匪头目的咽喉,就将他从马背上推了下来。 惯性的冲击,土匪头目脊背贴地,被江陵扣着咽喉在地上滑行了一丈多远,始才停下。 土匪头目只挣扎了两下,就口鼻双双冒血,四肢一蹬,竟就断了气去。 「啧,这一不留神,劲就用大了。」 江陵微微摇头,将手背上的血渍,在土匪头目身上擦拭干净。 其余土匪见了,有退的,也有围而群攻的。 江陵只挥出衣袖,一股地藏之毒化作光雨,就洒向众土匪。 土匪沾了毒液之后,双眼立马就失了光明,怪叫着就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幸免的人,骇然欲绝,调转马头,就想离去。 那之前被缝合伤口的农户男人,见了这一幕,双目之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嘴唇颤抖着,脸上写满感激之意。 那些农户女人,更是纷纷跪倒下来,对江陵磕头,既谢他的搭救之恩,也求他莫要放过那些逃走的土匪。 这土匪若是跑回了山去,极为记仇,下次再来,恐怕这整个村子的人都会遭到报复。 江陵只浅浅一笑:「他们报复与否,与我何干?」 农户男子一时愣然,那些农户女子也是呆住了。 江陵:「我可不是锄强扶弱的江湖游侠,求我做事,当用点实际来换。」 他数了数地上中毒翻滚即将要死的土匪,以及逃走的几个土匪,一共十三人。 便道:「用十三只鸡来换,如何?」 不等农户男子回答,那些女子都纷纷点头答应下来:「换……换,别说十三只,便是三十只,只要壮士肯留下那些土匪,壮士想要甚么尽可拿去。」 江陵点头:「如此便算是交易,不算是做好事了。」 从一土匪身上摘下弓箭,他连拔六根,一共拉弓,手指松开时,六根箭矢齐动。 「中!」 只轻轻一喝,那明明是分散跑的六个土匪,竟真就个个中箭,即便跑进了树林里,也是被一箭扎穿,从马背上栽落下去。 射完这一箭,江陵从其他土匪身上摘下十三只土鸡,用绳子挂好,就放在头目骏马的身上挂着。qs 土匪头目的马,四肢矫健,体态壮硕,是品种不错的青骢马。 其实看到这马的第一眼,他就看上了。 此时翻身一跃,就骑了上去。那感觉,确是比在古桐县买的驽马要好多了。 「走了。」 农户男人和农户女人看着他,反正是颇有敬畏,见他一走,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青骢马离了村庄,在官道上疾驰半个时辰,跑出五十余里。 至路上长亭,边上有溪流淌过。 江陵就在这停留下来,青骢马唤到一旁吃草,他则宰了只土鸡,生火烤制起来。 待到土鸡表皮香脆,已然红里泛黄,酥香油脂纷纷往外冒来,他就从衣袖里拿出调料,纷纷洒上。 如此香味顿时倍增,四下散逸。 正欲开食,凉亭五丈外的土壤里,突然钻出一颗人头来。 那人灰头土脸,闻着香味,垂涎欲滴。 当定睛瞧着火前烤制之物,咧嘴一笑,就朝着隔空勾手。 那插在火堆前的烧鸡,竟还真就听他使唤,腾空飞起,就要过去。 江陵拿着一盘子,只轻喊了声【过来】,那腾空飞起的烧鸡,蓦然就放弃了那人的召唤,落到了江陵的盘子里。 那人目中惑色凝起,深深看了江陵一眼,然后从土里爬出来。 恭恭敬敬地抱拳作揖:「在下昆仑后学术士知秋一叶,见过道友。」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16章昆仑后学免费阅读. /105/105545/28531727.html 317章 正气山庄 知秋一叶? 昆仑后学术士? 江陵瞧他一身打扮,胸前挂着八卦镜,腰间围着铜钱锁。背后还背了一个不小的布囊。 “你在地下作甚?” 知秋一叶从土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泥土,又脱下鞋子,将土疙瘩全倒出来:“道友是不知道啊,这边有妖气啊。我以土遁术,追了老远,可到底是没能追上,还是让它给跑了。” 江陵笑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初,曾有碰见宁采臣,后又碰见燕赤霞,如今,倒是终于把这知秋一叶给碰上了。 ‘若照这么算,那估摸着宁采臣还能再碰上一次。’ 只是,真正说来,宁采臣是個不祥之人,跟他靠的太近的人,总是没甚么好运气。 在电影中,知秋一叶亦是因为他,最后死于妖物之手。 (注:知秋一叶聊斋本记里确是没有此人,奈何在《人间道》里令人印象太深,故而拿将出来,也算情怀,各位看官且看之就好,莫要细究。) 知秋一叶:“不知道友,何方神圣?” 江陵刚才能够断他的法,便说明道行应在他之上。因此说起话来,客客气气,未有半点傲慢轻视。 “游散之人罢了。” 知秋一叶搓手一笑:“那敢情好,我从昆仑山下来,也是打算游历天下。我师傅总说我见识浅薄,特意让我出山长长见识。既道友也是个游散之人,不如你我携手,共游江湖,浪迹天涯可好?” 江陵笑道:“想吃鸡就直说。” 知秋一叶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在下追了一上午,腹中确是有些饥饿了。” 江陵指着青骢马的马背上:“还有十二只,送你一只,自己烤去。我这只已烤了许久,可不能便宜了你。” “多谢多谢。” 知秋一叶搓手一笑,大感意外,“道友真是个好人啊,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一边说,一边走近青骢马,左挑右选,拿了一只最肥的,到溪水边很利索的杀鸡拔毛去内脏。 “江陵。” “就是那个什么【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江陵?” “是。” “啧,这名字好啊。嗯,鸡也好。” 毛拔了干净,他凑到火堆边来,嘿嘿一笑,学着江陵的样,用木棍一插,就放在火边炙烤起来。 江陵已在旁边吃了起来,阵阵香气铺面,谗得他直咽口水。 便想加速让鸡烤熟,从身上拿出一道黄符,默念一道咒语,就将黄符投入火里。 【嘛咪八咪哄,天罡五离火·去】! 黄符刚落下去,火堆轰然一下,就燃起了大火。 知秋一叶离得太近,被猛火扑面,差点眉毛都给烧掉,忙拍了拍脸,尴尬一笑:“加点火,暖和,道友不介意吧?” 江陵坐到溪水边,看着天上烈日,这七月流火的天气,倒也是过于暖和了。 “不介意,你自便就好。” 左烤右烤,知秋一叶手里的鸡,很快就烤了个乌黑。 对比较江陵手里那金黄酥脆的模样,他这个一看就没甚么食欲。 但他也确实过于饥饿,加大火候烤熟之后,也不管它卖相如何,撕开就咀嚼起来:“好吃啊。” 江陵将一盒调味罐推过去,示意他加点。 知秋一叶用手指捻了点,撒上去,再咬一口。眼睛一亮,不禁竖起大拇指来:“道友这东西好。” 本就乌漆麻黑的烧鸡,很快被他涂抹了一层胡椒粉还有盐粉,看起来怪模怪样。 但吃在他嘴里,却是津津有味。 江陵:“知秋道友欲往何处去?” 知秋一叶许是吃到了一口盐巴,咸得狂吐舌头,趴到溪边就大口饮水:“不知道啊,师傅让我下山历练,走到哪就算哪呗。道友莫是有甚么好介绍的?” 江陵:“我倒是没甚么好介绍的,只是,我擅与人看相,知秋道友游历天下与姓宁的不合,以后见了,远避之,或能省却许多麻烦。” 知秋一叶:“姓宁的?道友这话,我记下来。说起来,在下乃昆仑符箓派,江道友是甚么派?” 即便是古之世家,亦有流派之分。 普遍的流派,多有丹鼎、符箓之别。 江陵:“也算是符箓派吧。” 知秋一叶:“那敢情好,若有闲暇,或可切磋切磋。” 江陵:“那倒不必。” 知秋一叶在道术方面,天赋颇佳,可一身道行,确是浅薄了点。如今的他,连灵魂出窍,都守不住。可见,魂体修行之道,应是连【一元初始】都未完成。 说话之间,山间忽然阴风阵阵。 前一刻还烈日当头,后一刻,天上竟就堆积起了一层层的乌云来。 知秋一叶一跳而起,“好强的妖气,道友,你可否有觉察?” 江陵倒是闻不出妖气,这妖气的嗅觉,应是昆仑一脉的特殊能力。 但是他敏锐的元神之力,倒是可以感应到在东南方向的某个地方,阴气特别凝重。 乌云刚刚凝聚,随风摇摆了一下,就开始稀里哗啦,下雨了。 知秋一叶从河边的淤泥里摘了一片荷叶戴在头上,就喊道:“要下大雨了,道友,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个破败的山庄,这会儿倒是可以过去避避雨。” 江陵牵来青骢马,骑了上去:“在哪里?” 知秋一叶:“我来带路,你且跟好。” 说罢,他手捏印诀,【遁地】! 人就钻入了土里,须臾,就在数十米外露出头来:“道友,这边。” 江陵笑笑,策马跟追上去。 只疾驰片刻,果在山中,见有一破败的山庄座落于前。 其时暴雨倾盆,来得相当迅猛。 “还好有个可以遮雨的地方,不然,淋成落汤鸡那就怪难受的了。” 江陵将马牵到院子里,稀里哗啦的暴雨,让天色看起来就跟晚上一般。 他与知秋一叶在山庄内里,寻了块木板坐下。 山庄屋檐破败,里面四处滴水,不滴水的地方,也只方寸大小,只能缩着身子躲避。 看山庄正堂,有一牌匾,布满了蜘蛛网,上书【正气山庄】。 江陵:“这山庄以前应是很大,很气派的。” 知秋一叶颔首:“是啊,据说是前朝一大官退休之后修的,后来说什么涉及到了谋逆案,满门抄斩,人死光了,这屋也就破败了。” 靠墙边的位置,还有棺材七八具。更有倾倒在地上的棺材五六具,尸骨也散落得满地都是。 二人才坐了一会儿,山庄外又有一湿漉漉的人影匆匆跑了进来。 /105/105545/28531728.html 318章 因果了之 来人,也是农户打扮。 并不是宁采臣。 但也是个熟人。 看起来土里土气,咧开嘴露出笑容时,倒是显得几分淳朴。 「竟是他?」 江陵不动声色,往他身后去看,却没有看到水牛的存在。 而他似也有几分怕生,见山庄里有江陵和知秋一叶在,他就稍稍进了门,蹲在一旁。 这破屋子,不漏水的地方实在太少。 这人缩在一旁,也只能保证脑袋上没滴到雨,身上还是有雨水落下。 知秋一叶见了,忽然走到一具棺材边,抓起那棺材盖,就一力掀翻,然后将棺材盖送上了横梁,这下面立刻就多了七尺避雨地。 「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位兄台,别拘束,都是来躲雨的,来这里。别落了风寒。」 知秋一叶又抓来一块棺材板丢在地上,这样一来,上有挡雨,下有座位。 那人却结巴了,连忙摆手:「这……这如何……使得?冒犯……逝者……不……不好。」 知秋一叶嗐了一声,说道:「人死之后,不过黄土一抔,这么些年过去了,该投胎的投胎,该消散的消散。早就没什么,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而且此地鲜少有外人到来,咱们在这,还能陪他们解解闷,他们若真是泉下有知,当高兴才是。不必介怀。」 说罢,他自己大大咧咧地就往那棺材盖上一躺。 似乎觉得刚好合适,既不沾雨,尺寸也够长。 忙招呼江陵:「江道友,这法子不错,你也来一块?」 江陵忍俊不禁:「我就免了,你还是自己享受吧。」 说着从地上捡起几个瓦片,他朝屋顶扔去。 却是不偏不倚,刚好补在那漏瓦的位置。 被他连续几片扔上去后,他所在的那两米方圆,已然是不漏水了。 知秋一叶瞧得一奇,忙拍手:「江道友好手法。」 之前江陵不肯与他切磋道法,这会儿不禁好胜心起,他也从地上捡起几個瓦片,有样学样朝屋顶扔去。 却是巧劲没学到,砸得屋顶稀巴烂,落下的碎瓦片砸了满地,那雨也作倾盆落了下来。 也是好巧不巧,这更是缩小了门口那人的躲雨空间。 「抱歉抱歉,失手了。」 本想再尝试几次,可看到门口那人被自己害得连躲雨之处都没了。他也不太好意思再尝试。 只能又抽来两块棺材板,架在横梁上。总算是把雨给挡住了。 当看到门口那人浑身湿透,知秋一叶又从那破烂的门窗上劈烂一些门板来当柴烧。 以法咒点火,只吹了一口气,那火堆就生起来了。 「兄台,过来烤火,这可不是棺材板生的火。」 门口那人拘谨着,摇摇头,并不过来。同时,他那法咒点火的举动,也将此人吓了一跳。 知秋一叶:「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在下知秋一叶,昆仑后学术士,还请多多指教。」 门口那人讪讪笑着,点点头,仍不多语。 知秋一叶几番招待,都被此人拒绝,一时也甚感无味,索性也不与之多说了。 可这时江陵却开口了,对门口人问道:「兄台如何称呼?」 门口人先是一愣,当看了江陵一眼,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他才迟疑着说了两个字:「牛……二郎。」 江陵颔首,心说没认错人,确是牛郎。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上林天域。 当时上林天域的药田被采了叶子的事东窗事发,那头老牛兀自跑了路。 而牛郎偷了织女云裳的裙子躲在石缝间,亦被她们给抓住了。 最后是那位神宵姐姐,抹除了他的记忆,让他痴傻三年,赶下了凡尘。 算算时间,如今过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牛郎如今的反应,智力方面确是有点不如常人。 江陵:「你的牛呢?」 牛郎:「我……我的牛……不见了。」 江陵:「如何不见了?」 牛郎老老实实地就将自己的牛是如何不见的说了一番。 原来是大半年之前,某一天他上山放牛,然后那牛就掉进深渊了。 他因为丢了牛,被大哥大嫂骂了一顿,兄弟分家之后,他也没分到什么东西。最后只能在乡里四处与人做些短工为生。 今日,也是在给一地主家挖墓地,挖着挖着就下起了大雨,这不,只能往这跑来先躲躲雨。 「牛掉进深渊了?」 「是啊,那天它叫得好惨哩,就从这往东去,一个叫鬼崽岭的位置。」 那头老牛,早就成了精了,要说它掉进了深渊,江陵是不信的。 而且,他倒也是很想知道,当初那头老牛是怎么进入上林天域的。 知秋一叶忽然插话道:「江道友,你们认识?」 牛郎因为智力低下,对江陵的问题没有任何质疑,江陵怎么问,他就怎么答。 可听在知秋一叶的耳里,显然只有熟悉的人才会这么问,不然陌生人怎知道对方有没有牛呢? 江陵随口说了句:「以前见他放过牛。」 知秋一叶忽然挠着后脑勺:「东边?鬼崽岭?那山岭上,是不是有很多石雕?」 牛郎点点头:「是啊,我太爷爷那一辈起,那石雕就已经存在了,也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反正很多很多。」 知秋一叶得他回答,立马与江陵说道:「江道友,我昨日追赶妖物,也是追到了那边,就消失不见了。那边确有古怪。」 江陵:「那不如等雨停了,一起去看看?」 知秋一叶笑道:「甚好,甚好。」 大雨下了一个半时辰。 刚一停下,牛郎就张罗着要走了。说是地主那边给了工期,若是不在工期内完成,就只能拿一半的工钱。 他刚一举步,江陵忽喊他,从后面丢了一块银子给他。 牛郎回头,银子刚好就落在他手上。 五十两。 「这……」他看着银子愣了愣,不知江陵这是甚么意思。 江陵却说道:「拿着吧,拿着这些钱你可以再去买一头小牛。」 这些钱买了牛,还有剩余。 牛郎:「真……真给我?」 江陵摆手:「去吧。」 得他确定,牛郎欢喜不已,傻是傻了点,可便宜还是会占的。白送的银钱,岂有不要之理? 连番说着感谢,又对江陵拱手三拜,这才匆匆离开。 知秋一叶失笑:「江道友,何故白送他银钱?」 江陵:「感觉有缘罢了。」 牛郎为人虽是猥琐了点,可如今这般痴傻,也是自尝了苦果。给他银钱,也算是终止了先前因果。 坏了他的姻缘,送了他银钱,他既接受了,那便也扯平了。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18章因果了之免费阅读. /105/105545/28531729.html 319章 一男二女 知秋一叶:「江道友,趁着天色还早,不如咱这就去鬼崽岭看看?」 江陵:「也好。」 反正暂时也没有别的打算。 这下了雨,山路滑腻,马就没骑了。解开了缰绳,江陵让它自己在周边吃草去。 因知秋一叶昨日去过一次,这次仍是他在前边带路。 未多时,二人来到一阴森的山岭。 这山岭之间,到处都是人头,或在树下,或在草丛。 一个个凸着眼睛,模样怪异。 从来到这山上起,江陵就有一种被千万個人盯着看的错觉。 这些人头,都是石刻的,或哭或笑,或怒或愁。 「昨天我就是追到这,那妖物就消失了。」 「你追的是甚么妖物?」 「是一具血尸,吃活人,我斩断它的头颅,可根本不足以灭它性命,还是被它给逃了。」 「是那具吗?」 江陵忽然指着山巅位置,哪里伫立着一个人影。 它虽然长着人的四肢,却偏偏缺了头颅。 听着知秋一叶刚刚的话,这也正好是对的上。 知秋一叶嗅觉灵敏,但眼力和神觉却要逊色江陵太多。 顺着江陵的手看去,他甚么也未看到,等到又前进了三十多米,他才看清,山雾朦胧之中,赫然是有着一个无头人站在山巅一动不动。 「就是他。」 知秋一叶盯准了之后,一个遁地就悄然摸近了过去。 可那血尸警觉性也高,此时似乎感觉到了动静,撒开腿就在山间奔跑起来。 等到知秋一叶破土而出,血尸已先一步跑入丛林。 「哪里跑。」 知秋一叶紧追不舍,与血尸一前一后,钻入丛林很快就不见了。 江陵对那血尸没任何兴趣,他径直走到悬崖边。 只觉这悬崖比起飞鹰崖还要更深一些, 淡薄的雾气在悬崖当中萦绕着,一阵阵的阴气在往外面刮动着。 七月的大热天,即便下了雨,天气还是湿热。但是一靠近这悬崖,凉飕飕的感觉让人瞬间像是回到了冬季。 骤然之间,那悬崖深处,忽然飞出了五六条黑影。 其中一条就往江陵这里飞来, 刚一靠近,一幕香艳的画面就在江陵的面前展开来。 他恍惚中看到阳光沙滩上,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正款款朝他走来。 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心性之稳近如磐石。 可饶是如此,在看到那女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出现了一些心动怦然。 关键时刻,他身上的玉玦定心玦颤动了一下,将他的神觉从恍惚中带了出来。 醒过神来的他,一看自己身上,只见那身上穿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石化。 用手一拍,皆成飞灰。 当他定睛再瞧的时候,悬崖边,一条黑色的大蛇直立着,它长着一张女人的脸。 妖媚而勾魂。 「好厉害的勾魂术。」 刚才若无定心玦定住了本心,他不怀疑自己连身躯都有可能一并石化了。 「照这么看来,这山上千千万万的石雕,恐怕并不是人工雕刻而成,而是当初都是着了这美女蛇的道的活生生的人。」 「孽畜!」 江陵手捏印诀,一式【开天印】推送出去。 手中金光,化成一把开天大剑,一剑破杀,将那美女蛇斩得七零八碎。 可碎了之后,也只不过是化成了黑雾,先是分散开来,之后又重新凝结,飞向了其他地方。 江陵朝下方的丛林看去,知秋一叶还未回来。 「这呆子但愿不要遇上这美女蛇才好。」 才回头来,忽见悬崖下面又生动静。 乃是一道赤红色的霞光如同匹练,在下方纵横穿梭。 只须臾,这悬崖上的大半雾气都被搅乱,蒸发了去。 江陵极目看去,这会儿竟也看到了崖底。 原来这道悬崖,看着很深,实则并不算太深,只有百丈左右。 那赤红色的霞光穿梭了一会儿,跟着一道惨烈的吼叫在悬崖下方响起。 江陵一纵而下,在陡峭的崖壁上,落足三次,最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而那赤红霞光,如同匹练,忽然远远也朝他爆射而来。 江陵凌空一个筋斗,躲闪开去。 赤红霞光一击无效,转了个弯,又朝他逐杀过来。 二次回合,江陵拔出铁剑,与那赤红霞光对撞一击,也终于是将那赤红霞光给撞开。 它飞向远处, 大约二百丈外,立着三条人影。 赤红霞光呛然一声,落入其中一人剑鞘。这原来竟是一把赤红色的宝剑。 「来者何人?」 赤红宝剑的拥有者移形换影,在峡谷当中走出了之字型的幻影步。 只几个眨眼,就带着两人与江陵相隔三丈许。 「呀,是你。」 三人接近,江陵才认出是一个男子两个女子。 且其中那两个女子,亦是他曾经相识之人。 「云菡,你认得他?」 那男子忽问。 一女子点头,显得很是意外:「认识呢。」 江陵也同样意外无比:「云菡姑娘,别来无恙?」 上次一别,距今已有大半年之久了。 当初那个古灵精怪,谗他烧鸡的姑娘,如今再看,似已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灵动。 「别来无恙啊。」云菡微微一笑,点点头。言语之间,真个已没当初那般灵泛的模样了。 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姑娘,如果江陵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李知恩的。 她倒是跟以前一样,寡言少语,见了他也没任何特别反应。 云菡:「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师兄,钟晋。」 钟晋一袭长发披散,年岁约在三十上下。是真三十来岁的样子,在他身上,江陵没有感觉到那种老而还童的暮气。 钟晋:「他是哪里的?」 云菡:「他……」 她一时也说不出来。 江陵自道:「散修。」 钟晋却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他,「别碍事,有多远走多远,若是误伤了你,可就莫怪。」 就在此间,峡谷某处裂缝里一条人面蛇趁机如闪电一样,贴着地面朝钟晋这边咬来。 「躲开。」 钟晋一左一右将两个师妹推开,然后手结兰花。 口里梵音唱鸣,其背后,一个偌大的卍字金光璀璨。 那一霎那,他的背后好似伸出了千万只手来。 人面蛇刚一靠近,那千万只手同时抓向前方,人面蛇刚一触碰,就遭到了重创,飘飞了数百米撞击在山崖上。 江陵看得眼皮两跳,脑中的未来弥勒咒运法,情不自禁发生了共鸣一般,自动运转起来。 他细看了两眼,忽然心道:这莫非……是现世如来? .qqs 为您提供大神花未觉的《河图洛仙》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19章一男二女免费阅读. /105/105545/28531730.html 320章 现世如来 从得到【未来弥勒咒运法】那日起,江陵就知道,此法不得了。 不论是其中的真言术还是咒运术,都堪称逆天。 但未来弥勒只是三世之一。 除了未来弥勒,还有现在如来、过去燃灯。 倘若三世佛都存在,那除了【未来弥勒咒运法】之外,定然还有其他二法。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他竟然碰到了现世如来。 那钟晋也不知是从何处得到了此法, 法一施展,江陵这边立刻就产生了共鸣,由此可知,钟晋对于现在如来,已掌握精髓了。 哞~ 此刻钟晋背后的千手大佛发出一掌,那金色大手延伸了千丈般,重重一掌劈在大蛇的身上。 随即,第二只金色大手也相继出来,两掌落下,那崖壁附近已经灰尘滚滚。 钟晋却没罢手,手印一变,忽然背后的金色大佛凭空召唤一尊巨型的十八层浮屠塔,从天而降,朝大蛇的位置镇压下去。 ‘镇天印?’ 江陵再次吃惊。 此情此景,竟是跟【镇天印】有着八分的相似。 只不过,钟晋这个印要更强,威力更大。 镇天印施展的时候,乃是召唤九层浮屠,而钟晋唤来的法印,竟有十八层之多。 ‘难不成我曾经得到的真数大手印,跟现在如来有关?’ 待得烟尘散尽, 那崖壁边,血液染红了半边石壁。可那大蛇的身影却已然无踪了。 云菡:“那蛇不见了。” 蛇是不见了,可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紫色斑斓的黑洞。 它出现在石壁上,森森幽然。 李知恩指着那光圈:“又出现了。” 江陵好奇:“那是甚么?” 李知恩瞧他一眼,没有作答。 云菡则回了声:“魔洞,近来许多地方都出现这种魔洞,而魔洞当中也时常会有害人的妖物钻出来。” 钟晋则一脸冷漠:“多嘴作甚?” 似是不满云菡给江陵作解释。 区区一个散修人士,与他废话无益。 云菡被他一说,只得垂下头来,不多语。 钟晋则手印再起,成金刚印。 江陵瞧得那手势,正是【开天印】的式子。 果不其然,当钟晋结印初成,他背后的千手巨佛伸出来的千万只手从左右合并居中,璀璨的金光凝聚成一把巨大的降魔之剑。 “去!” 降魔之剑破风而去,一剑斩击在那黑洞之上。 黑洞就宛如一个气泡, 被这把降魔之剑一剑就给斩得荡然无存。 待黑洞消失, 钟晋瞧了左右一眼,首先转身:“走了。” 李知恩随他一并, 云菡则走了几步回头看了江陵一眼,与他点头作别。 江陵亦点头回应。 ‘这个钟晋,好生骄傲。’ 他们三人走后,这峡谷重归宁静。 江陵待了一会儿,却发现方才那黑洞消失的地方,忽然之间又出现了一个黑洞。 刚开始,只如弹珠大小。 稍稍一晃,那黑洞便如鸡蛋、鹅蛋、头颅大小。 半刻钟后,大小恢复如前,足有箩筐大小。 再看钟晋与云菡、李知恩,已然走得没影了。 “魔洞?” 这里面真有魔物钻出来? 他干脆坐在外面等待,想瞧瞧那里面是否真有魔物出来。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还真让他给等到了。 一头青色的水牛,从那黑洞里一跃而出。猩红的眸子,一出来就盯上了江陵。 水牛鼻中喘气如斗,前蹄在地上剐蹭两下,继而就火冲而来。 ‘这老牛会不会就是牛郎家的那头牛?’ 手往袖子一掏,一张红布拿了出来,吹了一口气,红布就在峡谷里乱飞。 水牛前一刻还盯着江陵,当红布一出现,它的目光立刻就转移了目标,追着红布到处乱拱。 ‘智力这么低下,料想也不会是那头老牛。’ 江陵又取出铁剑,放手一飞,铁剑穿透青牛腹部将它肚皮割裂,一肚子的内脏当场流了出来。 它追着红布追着追着,就倒了下去,直至爬不起来。 青牛一死,它的体内有一光团飞出。 光团飘到空中,似要落叶归根一般,要往那黑洞飞去。 “主人,我想要。” 此时,江陵身上的凤形玉佩传来聂倩的声音。 江陵:“你要那团光?” 聂倩:“是,小倩感觉到,它跟五通神一样,与小倩有益。” 那团光,大抵是牛的魂魄甚么的。 从形状来看,不是简单的元魂,但也不是元神。 与道家的神通颇不相同。 但既然聂倩想要,江陵自会成全。 拿出凤形玉坠,追上那团光,只挥手一扫,凤形玉坠便将那团光给吸了进去。 江陵:“感觉怎样?” 聂倩大喜:“是真的呢,确是有几分五通神的滋味,虽是效果不如,但也不算差。” 不多时,那黑洞里又有一头山豹跳了出来。 它也同样是双目赤红。 不管这些东西是中了咒还是中了魔,既然对聂倩有好处,江陵自然是见一个就杀一个。 他就持着铁剑守在黑洞外面, 山豹刚出来,就被铁剑一剑斩断。 山豹死后,身上也同样飘出了一团光。 江陵用凤形玉坠再次接住。 然后又等下一头猎物。 大约每到一炷香的时间,那黑洞里都会跑出一只猛兽来。 种类各异,实力也是良莠不齐。 但击杀它们,于江陵而言,自是不在话下。 守株待兔两个时辰,斩杀猎物八只。 它们身上的光团或强或弱,八只尽被吸收后,聂倩表示,总量要强于五通神。若能再来百十只,或可提前助她出世。 ‘这样么?’ 若说百十只五通神,那江陵还真没办法给她找来。 但百十只这种精怪,只要黑洞里不停的出,那就只要多费些时间守在这里便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精怪又出了两只。 在江陵再次击杀了它们之后,那石壁上的黑洞,忽然自己消失了。 他又等了片刻,也不见出现,便猜想大抵是转移其他地方了。 “也不知这黑洞是甚么来历,既不见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重新登上山崖,天色已然向晚。 不见知秋一叶归来,江陵便只得一个人先回了正气山庄。 /105/105545/28531731.html 321章 巨尸 回到正气山庄,却见知秋一叶早就回来。 他躺在棺材板上瑟瑟发抖,嘴里冒着寒气吐着白烟,就跟重病要死了般。 在他旁边,即便生着火堆,也丝毫解不了他身上的酷寒。 “怎落得这般?”江陵问他。 知秋一叶牙齿打颤地说道:“江道友,魔……有魔道。” “魔道?” “师……师傅讲过,冥界有轮回六道,但人间界,其实还存在第七道。这第七道……就是魔道,世间万物只要钻入魔道,都会变成魔物。” 江陵若有所思:“莫非那无端出现的紫色黑洞,就是所谓的魔道?” “江道友你……你见到了?” “今日倒是见到了,可你这情况,要不要紧?” “不……不打紧,只是被魔气所侵,待……待明日晒晒太阳便好。师傅曾经说,魔道出现,预示着天下将乱,这……这世道怕是要变天了。” 对这预示,江陵倒是不惊讶。 他自己就早有预料,并且当初碰见那赊刀人,也早留下过预言。 大永朝积弱不堪,病入膏肓,大乱是必将之局。 江陵:“这天下若是大乱,你欲如何?” 知秋一叶:“还能如何?出家人,仅修自身便是,即便皇朝更替,那也是自然兴衰。” 江陵笑笑:“既这般,那天下怎般大乱,也与你我无关。” 知秋一叶:“天下大乱是与你我无关,可若魔道大兴,那就与你我有关了。” 江陵:“此话怎讲?” 知秋一叶:“魔道大兴,会让许多物种皆成魔物。魔物喜以活血为食,尤喜修行人士。每次魔道出现,那都是修行一派的劫数。不过,好也好在,魔道的出现,历来都只会持续三个月。三个月后,所有魔物都会顺着魔道退走。但魔道大兴的这三個月里,就不知道会有多少正道人士会惨遭其毒手了。” 江陵:“竟会如此?” 知秋一叶:“是啊,我昆仑一脉,就有不少厉害的前辈,当初就是被魔物吞杀。听师傅说,其他势力也差不多。这魔道几百年才出现一次,未想到,你我有生之年竟能碰上,也算是未逢其时。” 江陵:“正道打不过么?” 知秋一叶:“魔物数量太多,而且还会进化,越来越强,人类终非仙人之躯,又怎打得过?” 照他这么说来,那魔道的降临,就跟割韭菜一样。 每过几百年,都会来人间界收割一波,将修行一脉的高手全部收走。 每次只割三个月,侥幸逃脱的,就留待下次再来收割。 “若侥幸过得今夜,明日在下就要返回昆仑了。江道友也最好寻觅一处,避一避风头,等三个月之后,再出山。” 江陵笑问道:“魔物出世就躲到山里去,出家人不是要降妖伏魔么?” 知秋一叶:“降妖伏魔个屁,我师傅说修行本就是与天夺命,是个自私之欲。降妖伏魔舍己救人,那是说给别人听的。实际上,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 江陵点头,这话才符合修行本质。 就如后世的学校,学校教人,只会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宝宝,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平凡守则的人。 可一旦你真信了他的鬼,就注定只能成为芸芸众生庸碌中的一员。 殊不见,但凡混得好的、过得滋润的,都是那些不讲规矩,不守法野路子玩得溜的人? 修道也一样, 若是看不穿这一点,再修也难修成康庄大道。 “听你的意思,今晚这正气山庄莫非还会不太平?” “江道友,你我都是修行之人,在那些魔物的眼中,你我就好比一块肥肉,【魔道】在这边出现,那今晚就必有魔物会到这里来寻你我的。” 江陵听了,心说也好。 反正聂倩正是需要,也希望来的越多越好。 此时知秋一叶发冷打颤倒是变少了,江陵定睛再看他,才看到他的一双手几乎已经伸到火里去了,也难怪不知寒冷了。 “知秋道友这是练得一双火云手?” “甚么火云手?” 知秋一叶只顾着跟江陵说话,竟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手伸到了火里。此时忽也觉得疼痛起来,往火里一看,自己十根手指,几乎要被烤出焦油来。 顿时哇哇大叫,忙在身上搓来搓去。 过得须臾,山庄外面忽有人物奔跑声传来。 夜色幽深之下,也无月光,山庄外暗沉得很。 山庄内,因为有着一堆篝火照明,三丈之内,一切尚还依稀。 那脚步声来到山庄门口,忽然消失。 知秋一叶嗅觉灵敏,猛然从棺材盖上爬起:“来了……江道友,可要小心。” 话音刚落,门后一个巨人出现。 它长得跟人一样,只是比一般人高了一倍许,有差不多一丈高。 手脚粗大如柱,面目狰狞,爪子锋利。 一手推到了外面的院墙,它俯冲而进,朝江陵与知秋一叶抓拿。 知秋一叶咬破中指,飞快在左手掌心写下【敕令】二字,然后念咒喝道:“神兵火急如律令,定!” 昆仑定身咒! 巨物一爪子抓来,忽然僵在半途。 只定了约莫三秒,它猛然恢复,一爪子扫向知秋一叶的面门。 知秋一叶大惊,一个懒驴打滚翻到一旁,踢起棺材盖就挡向前方。 只听咔嚓一声,棺材盖直接断裂。 面前的火堆也被巨爪一爪子拍得熄灭。 火光一熄,这山庄里顿时漆黑一片。 江陵这边视线无碍,如视白昼,可知秋一叶道行不高,双目尚是凡眼,看不破黑暗。顿如瞎子一般,分不清东南西北。 “知秋道友的定身术,怎生无效?” “江道友有所不知,此定身术与道行有关,高于我,或与我在伯仲间,便无效。这怪物厉害,便定不住它。” 江陵手持铁剑,忽然纵身而起,一剑横扫,就将那巨物的一双眼睛给刺瞎了去。 可巨物没了眼睛,行动却丝毫不受阻碍,撇开了知秋一叶,突然朝他追扑。 一双爪子甚是灵敏。 即便江陵移动得无声无息,它也照样能够精准地抓来。 自此,江陵也是信了,这魔物天生与修道者“有缘”,在它眼里,修道者就跟闪闪发光的萤火虫一样,再黑暗的地方,它都“看”得见,追得来。 “断头!” 江陵飞檐走壁,铁剑又是一剑横扫,这次斩断了巨物的头颅。 可那头颅刚一断裂,巨物的脖子上喷出大量白烟。 知秋一叶重新点了一把火,看到这一幕,连忙喊道:“江道友莫要碰那白烟!” /105/105545/28531732.html 322章 地藏与魔道 白烟冒了出来,就跟有磁性一样,追着活人就自动依附。 知秋一叶的提醒终是晚了一步,大量的白烟追着江陵,转眼就依附在他身上消失了不见。 知秋一叶:“惜哉,江道友,你要受苦了。” 巨尸断了头颅却还未死,肢体往前飞扑,一把抱住了知秋一叶,断掉的头颅则是飞起,扑咬江陵脖颈。 江陵手中铁剑再次一撩, 那飞来的头颅撞上剑刃,当场如西瓜一般,被切成两瓣。 自此,它也终于消停了,裂开的脑袋里冒出一光团来。 半个脑袋张了张嘴,挣扎了一会儿就渐自僵硬。 知秋一叶被巨尸的肢体压在地上,喘气都喘不过来。 好在头颅死掉之后,肢体也失去了行动力,他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巨尸的怀抱中爬了出来。 江陵:“这是甚么尸体,怎恁得巨大?” 知秋一叶:“人尸,就是因为进入过魔道,出来后就魔化了。” 说话之间,他又发起抖来。 赶忙从一旁劈开些门板过来,将扑灭的火堆给续了起来,继续烤火。 知秋一叶:“江道友快过来,你吸了那么多魔气,你待会必定比我还惨。” 原来他有这下场,也是因为之前与另一头尸体交手,斩杀对方后,冒出的白气扑到了他的身上。 从白气的量来看,他沾染的白气,还不到江陵刚刚沾染的一半。 他都尚且如此了,待江陵发作起来,那定会比他更惨。 江陵细细感应了一番,却并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何异样。 直到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终于有一种被寒风贯体的感觉了。 但,这种感觉也是一晃而过。 白气钻入人体,最先入侵的就是体内丹田。 江陵的丹田里有地藏死灵池,那本就是剧毒之物。白气进来后,一碰到死灵液,就自动消散了。 “我倒是并无寒冷的感觉。” “怎会如此?” 知秋一叶搓着手:“再等等,你一定会打冷颤。” 可再等了一会儿,江陵还是没有异样。 反而山庄里的一口枯井井口,那紫色的黑洞凭空而现。 黑洞刚有箩筐大小,就有大大小小的魔物开始往外钻来。 江陵灵觉敏锐,立有察觉:“今晚怕是没得休息了。” 他从山庄内的几具棺材里,点拨了七具尸骨。 手中黄符一落下去,七具尸骨就听他号令全部站了起来。 “去!” 七把铁剑从衣袖里飞出,落于尸骨之手,它们拿着剑,就扑向枯井方向,与那些魔物厮杀。 知秋一叶看得一惊:“点神术?听师傅说,这是崂山秘术,原来江道友是崂山道友。不知可否懂得请神术?我师傅说,请神术要更为玄妙。” 江陵:“请神术要以活人为引,此地方圆,除了你我二人,哪里还有第三人?” 知秋一叶指了指自己:“我……我可以啊。” 江陵:“你?你确定?” 知秋一叶:“实不相瞒,我身上符箓快用完了,现在只剩这一身体力,江道友若能请神,说不得还能让我减轻一些痛苦。” 江陵:“那就成全你。” 黄符一出,唤来楚霸王项羽,当黄符一贴在知秋一叶身上。他两眼红光冒起,整个人瞬间狂化。 大吼一声,撞断山庄里一根柱子,抱起来,一式横扫千军,山庄的半個院子都差点被他掀翻。 那些枯井里飞出来的魔物,被柱子一砸,瞬间就能死去一大片。 江陵看得也略有惊奇,这知秋一叶被请神后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比起以前那些被请神者,似乎要强了很多。 ‘看来,请神术的强弱,跟附体者的强弱亦有巨大关联。’ 七具尸骨外加一个狂化的知秋一叶,那口枯井里爬出来的怪物渐渐就变得不太够打了。 江陵拿着凤形玉坠四处搜罗死物光团, 但可惜这些光团的能量,比起五通神差得太多。 ‘既然魔物能够从魔道里钻出来,那我若是钻入魔道,那岂不是可以进入魔物的老巢去将它们一并歼灭?’ 像目前这样一个个杀,速度太慢了。 即便有偶尔一两个强的,对于聂倩而言,也是杯水车薪,需求量仍是极大。 况且魔道不一定长久存在,像之前山崖下面的那个魔道,两个多时辰就消失了。 可若是能够进入魔物老巢,那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能够一举就能满足聂倩的所有需求量。 想到这,他忽然走向那井口。 二话不说,就朝枯井跳了下去。 知秋一叶虽被请神,可他终是修道者,本身意识还有一丝清明。见状,忙想喊住江陵,可江陵跳得太快,已然是下去了。 江陵一落入那紫色黑洞,下一秒就出现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 这里面似乎有着一棵大树,无数的根须在里面四散漂浮。 无数的猩红双眼,在眨动。 漂浮的根须,延伸在每一个黑色怪物的身上。 江陵刚进来,就有两三条根须往他身上摸来。 他铁剑一撩,当场就将根须切断。 大树似乎发出哀鸣,旋即那些猩红色的双眼,都朝他这里望来。 ‘果然好多魔物!’ 只一瞬间,那些怪物同时朝他这里奔来。天地间更有数不尽的白气,往他身上依附。 江陵立刻盘膝而坐,体内的地藏死灵气大量释放出来与白气斗法。 一阵拼斗下, 地藏死灵气占据优势,朝周围扩散。 那腐蚀力强过硫酸的伤害,刚蔓延到那些魔物身上,魔物身上的皮肉就自动烂掉,只剩下森森白骨。 可即便如此,怪物仍多如潮水,眼看就要将他淹没。 他不急不忙从乾坤袋里将地藏钟祭出,罩在自己身上。 此钟一现,立刻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无数的怪物扑来,要么就是被地藏钟的力量给弹开,要么就是万般撕咬也不得入内。 江陵则继续释放着地藏死灵气,从地藏钟下面的缝隙流出。 如此,持续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从最开始的喧闹如雷,到死寂无声。 江陵撤开地藏钟一看,外面竟是满地尸骨,而且虚空里漂浮着数不清的光团。 /105/105545/28531733.html 323章 蚌女出世 “由此看来,地藏死灵气还要在魔气之上。” 凤形玉坠飞出手,在这片黑暗的空间兜转了一圈,数不清的光团悉数被它吸纳了进去。 “这个量,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了。小倩,你感觉如何?” 凤形玉坠回到他的手中,他一缕神念也飘入了凤形玉坠里。 刚一进去,就听到聂倩发出嘤咛的吟叫,无数的能量变成绿色的液体,在她那柔软的身子上漂来覆去。 “主……主人……小倩……感觉……快要……出来了……” 绿色的液体渐渐地将她全部淹没,之后一个巨大的气泡笼罩在绿色水池之上。 江陵知道,她这是快要诞生了。 当即,他速速退了出去。凤形玉坠也果然生了变化,变得滚烫。 ‘终于要诞生了,还以为要带她去上林天域慢慢饲养。如今这魔道的出现,反倒成全了她。’ 这黑暗空间里那棵巨大的树,在地藏死灵气的侵蚀下,也腐朽断裂。之前那活跃的藤蔓根须,这会儿全部落在地上,死气沉沉。 大树在断裂,一寸寸的肢解。 却在肢解到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树心当中似有一嫩芽未死,如泥鳅般,就要缩着逃离这里。 “哪里走!” 江陵看得真切,纵步而去,一把就抓住了那条逃走的树根。 树根拽着他,猛然就将他拉入了愈发的黑暗之中,那里潮湿如墨的海洋。 只须臾,又有无数的根须如食人鱼一样,往他身上缠绕起来,要撕咬他。 可他立刻将地藏死灵气释放出来,弥漫在身体周围。 那些树根一碰到地藏死灵气,立马对他嫌弃无比。 挣扎了一番后,树木很抗拒地就将他弹射而出。 江陵死死抓住的那一截树根,更如壁虎断尾一样,自动断掉了半米长,被他抓着一并弹射出去。 被弹出黑暗空间的江陵,再看四周环境,他已来到一条清澈而浅显的溪流之中。 这里,已不知道是甚么地方,距离干燥的正气山庄约莫也是很远了。 凤形玉坠此时灼热到极点,就如同烧红的铁块。 江陵一松手,它就掉入水里。 随即,一個绿色的气泡在水里鼓胀起来,变成有半人之高。 很快绿色的雾气也充满了整个气泡,使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鸟蛋。 约莫一刻钟后,鸟蛋从内而破,只听啪地一声,炸裂开来。 绿色的烟雾散去,一个浑身白皙却覆盖了满满粘液的女子蹲在水里。 “小倩?” 江陵轻轻喊了她一声。 女子有着一头紫色的头发,身子白皙而娇嫩,听得叫喊,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江陵在前,她变得非常开心:“主人……” “这就是属于你的本体了?” 聂倩细细地感应了一下这具身体,很肯定地点了下头:“嗯,小倩终于有自己的身体了。这一次,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 于她而言,这也算是死而复活了。 只是,她说话之间两只明眸大眼,一只是绿色一只是紫色。这一点,与正常人类是相异的。 “你感觉如何?” 聂倩蹲在水里,双手抱着双脚:“感觉好冷,而且身上好黏。” “洗洗就好了。” 聂倩一脸娇羞:“可是……小倩动不了。” 江陵:“怎会动不了?” 聂倩很柔弱地睁着大眼睛看他:“主人……真的动不了呢。” 江陵笑笑,从模样上看,聂倩还是以前那般模样。 “那你是要让我来帮你洗吗?” 聂倩轻轻咬着嘴唇:“倒也可以呢。” 江陵听她这么说,也真就弯下腰来,替她清洗身子,洗完了头发和脸颊,“剩下的,该站起来洗了。” 聂倩摇头:“主人,人家真的动不了……站不起来。” 江陵以为是她故意挑逗自己,这种事,以前她就没少做过。 只是以前她是魂魄状态,每次挑逗完,江陵只能干心痒。 但现在有了身体,再来挑逗,那岂可轻易饶她? 当即也就干脆将她横向抱起, 刚诞生的她,光洁而湿滑。 却在搂抱之下,江陵骇然发现,聂倩的身上,好似没有一块骨头。 浑身软得跟真的跟蚌肉一样。 明明长得是个人的模样,身子却软成这个程度? “怎会这样?” 聂倩很无辜地说道:“人家就说嘛,才不是故意骗主人的,是真的动不了。站不起来。” 江陵想了一下:“当初那白蚌被一起吞入其中,大概你的真身还是跟白蚌脱不开干系。你如今应该算是个化形的蚌女。” 聂倩:“那算得上是人吗?” 江陵:“大抵只能算是妖精了。” 可如果是妖精,似乎也不纯,那左眼绿色,右眼紫色,如果说绿色代表是妖精,那紫色代表的便是魔气。 她食魔魂而生,可以说,一半是妖女,一半是魔女。 聂倩似乎一点也不嫌弃,反而一脸欢喜地问江陵:“那主人……喜欢妖精吗?” 江陵将她搂在怀里,近在咫尺:“你再撩我,可就得负责了。” 聂倩半咬朱唇,柔软的小舌头悄悄伸出来:“可人家本就是主人的人呢。而且小倩跟着主人的时候,比林小姐和晴霜还都要早呢。” 这倒是不假,江陵身边第一个女人,的确是她。 江陵:“你当初说要给我做牛做马,如今这是要付出承诺了?” 聂倩羞涩地眨眼道:“那要看主人的意思了,小倩都可以的。” 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如此柔软的女人再怀,又说着这样的话。 江陵忽从乾坤袋里抽出一床被褥来,就放在了溪流边的草地上。 然后将洗干净的聂倩放在被褥上。 待他脱去湿透的衣裳,走过去时,聂倩忽说道:“主人,您可坐下来。” 江陵依言坐下, 见她柔软的身子如美女蛇般爬过来。 江陵如触电般,微微颤动。 聂倩美眸满是期待地看他:“主人,小倩软不软呢?” 江陵点点头,不得不承认! /105/105545/28531734.html 324章 归城 全身没有一丝骨头的聂倩,真的是相当软。 且又嫩又滑,江陵不禁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没有骨头的她,在水里是来去自如,且比鱼儿游得还要快。 但是上了陆地,没有骨头支撑,她便是寸步难行。 从妖精的角度来讲,她现在只是初生者,相当于人类的幼儿。 这个阶段如此,或是正常,大抵再过一段兴许就好了。 作为妖精,好就好在,她的体形可大可小。 大时,如人类十几岁的少女; 小时,可缩小到只有巴掌大小,能完全躺在江陵手心当中。 如此一来,江陵只需将她放进口袋便可携带。 “这也不知到了哪里。” 收拾了被褥,聂倩也变小了体形,玉体瘫软地躺进了他的口袋里。 依照天上残余的月光,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他忽然扭转手上的黑色指环。 瞬间一跃,便跳纵到了十余里开外。 这边隐隐约约可瞧见村庄轮廓,且十里不同天,这地方月明星稀,明日该是个晴朗之日。 想着夜色已深,江陵也未去打扰村民,就在野外则了一僻静之地,打坐到了天亮。 而另一边, 在那正气山庄里,知秋一叶从江陵钻进【魔道】那会儿,他就自己破开了请神状态。 那时的他,相当纠结。既想去将江陵拉回来,又怕自己进去了扛不住。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扛不住,他稍微沾点魔气,就成了那般模样,若是真进了魔道里面,说不得会被魔气完全侵蚀。 他就守在那【魔道】井口,等了没多久,便听见里面隐约传来阵阵嘶吼之声。 显然,江陵应该是在里面与魔物战斗。 相较之下,他只能守在外面干等,什么忙也帮不上。 顿时他就觉得,江道友太过伟大,为了他与周边山民的安危,竟宁肯自己孤身犯险,也不退缩。 又过了小半刻钟后, 那井口的【魔道】圈,忽然就飞速缩小,从井口大,一圈圈往内缩紧。 知秋一叶将心一横,趁着【魔道】缩小到箩筐大小的时候,他投身一跃,也想钻进去,与江陵携手诛魔。 他知秋一叶虽有自知之明,却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然而,他这投身一跃,却是没抓住机会,稍晚了一秒。 紫色的黑洞消失,他投身刚好落入了枯井之中。 费了好半天劲才爬出来,已找不到【魔道】的半点痕迹了。 一时间,他心中愧疚不已, 待得天亮,他也知事难扭转,便对着枯井拜了三拜,很难过的继承了江陵的“遗产”,牵着马带着土鸡,就回昆仑山了。 江陵在天亮后,进了村庄,问一村民,才知自己已进入了冀州与徐州交界之处了。 这也说明距离明阳城并不远了。 ‘原来那【魔道】空间,也是個随机空间。’ 既然离正气山庄已然很远,江陵也不惦记那匹青骢马了。 正巧今日有个商队从村庄过路,江陵就搭上了商队的顺风车,直向徐州返回。 两日后, 他终是回到了明阳城。 再次回来这里,刚一入城,就觉得这边已是大不一样。 首先城门口守卫森严,城内也多了许多驻兵。 看守城门的,也有一些衙役在其中。 他们认得江陵,这才放行了进去。 而一般人,如今已轻易进去不得。 进了城,江陵直奔【江月楼】。却是进了楼,既没看到晴霜,也没看到林悦薇。 不但是她俩,连两个丫鬟都没了踪影。 如今当堂掌柜的,是林家的人。 也是曾经跟江陵见过几面的林家管事——林三顺。 店里的伙计,也都已经换了一茬,如今都是些陌生面孔。 那林三顺见了江陵回来,倒也有着三分客气,“哟,这不是姑爷吗?你怎有空到此?” 江陵:“你怎么在这?” 林三顺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须:“姑爷这话就有些怪了,这是林家产业,某奉了大老爷的命令,来这里当掌柜,那是名正言顺,所以,我为何不能在此?” 江陵:“悦薇何在?” 林三顺:“姑爷你问小姐?这话更是好笑了,你作为小姐夫婿,你都不知道小姐何在,我又哪里知道?” 江陵不搭理他,径直上了楼,又去了后院查看。 却是非但连人都没看到,连大黄都不见了。 林三顺见他如此,忙从柜台出来,去拦他:“姑爷,你虽然是林家姑爷,可也不能如此没规没矩。这店,如今可不姓江了。” 江陵忽然一把就将他抓起,扣住他的咽喉,把他拖到井边:“跟我实话实说,悦薇何在?” 林三顺:“姑爷,你要这么做,那咱就要去官府说道说道了。” 江陵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抓起他往井里一塞,竟真把他丢了下去。 只转眼,林三顺就在井底下扑腾:“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有伙计听到呼喊,想要过来。 江陵站在井口,只一瞪眼,便吓得伙计一个都不敢过来。 “今日,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那你就死在下面吧。” “救……救命啊……” 林三顺大抵是不会水性,呛了满鼻子水,在水里胡乱扑腾。 江陵丢下打水的木桶,被他死死抓住。 待绳索往上拉,林三顺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说不说?” 林三顺真是怕了,连忙点头:“我说我说,姑爷你莫要害我……” “悦薇何在?” “我……我不知道。” 话刚出口,就感觉水桶在下沉,他忙解释地喊道:“姑爷,我真不知道,我发誓,我真是不知道,真的,真的……呜呜……” 连灌了好几口水,林三顺都快翻白眼了:“我……真不知道啊……” 江陵:“晴霜还有小珂、荷香她们都去了哪里?” 林三顺依旧摇头:“真……不知道。” 看着江陵脸色不对,他忙喊道:“小人不知道,但……但有人可能会知道。” “谁知道?” “以前店里的伙计可能知道。” “他们人在哪里?” “遣散了,但他们都是本地人,就在城内,很好找的。” “给我找来。” 林管事忙答应,在井里连声呼唤他的心腹,然后交代心腹去把以前的伙计给喊过来。 /105/105545/28531735.html 325章 天命之女 喊来的老伙计,叫唐七。 喊他过来的时候,那掌柜的心腹就容色不佳,果然在唐七看到江陵的时候,立马就哭诉了起来,诉说这两个多月来新掌柜做的种种事情。 对于酒楼归属问题,江陵此时一点也不在乎,反正这江月楼以后都是要交给林悦薇的父亲的。 他就问起林悦薇她们去了哪里! 伙计唐七说道:“掌柜的和晴霜姑娘,他们被一伙奇怪的人给带走了。” 江陵:“甚么奇怪的人?” 伙计说道:“就是两个月前的某一日,江月楼来了一些穿着比较古怪的人,看起来仙气飘飘的。他们似是慕名而来,想尝江月楼的酒菜。 但是到了这里之后,他们就说什么看中掌柜的和晴霜姑娘根骨不错,问她们有没有修行的想法。 掌柜的以及晴霜姑娘自然是没答应他们。 可是那两方面人,在江月楼里下了一盘棋吃了一顿饭后,也不知用了甚么法子,就把掌柜的和晴霜姑娘给唤走了。 那一日,我们这些店里的伙计还以为掌柜的她们是出去办事。 谁知道,从那一别,就再也没见她们回来了。 掌柜的消失了七日之后,林家这些人就上门来,霸占了酒楼。还把我们这些老伙计都给赶了出去。 江爷,如今您可回来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江陵大致了解了经过后,就将林三顺从井里拎了出来。 林三顺管事一爬出来,冷得浑身都在打颤,看着江陵满是畏惧,再也不敢说半句狠话。 “这店,本来是要给悦薇父亲的,归属上,以后也是份属林家。悦薇她们不在了,你们派人过来接管,我没意见,也不在乎。但你们一来,就把这些老伙计给赶走,是不是过分了?” 林三顺惶恐道:“江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错了,我们改,老伙计可以再让他们回来。” 江陵:“不必改了,你们也不需要再留在店里。这店可以给林家任何人来接手,唯独你林建清一脉的人,我看着就讨厌。” 说罢,江陵到前台写了一份手书,然后交给那老伙计唐七。 “从今天起,你就是江月楼的新掌柜。以前的老伙计你可以全部找回来,以前怎样经营,以后也怎样经营。在悦薇的父亲没回来亲自接手前,林家任何人都无权来江月楼插手半分。” 说完这话,江陵丢下目瞪口呆的唐七以及满脸错愕的林三顺管事,就踏出了江月楼大门兀自远去了。 既知道了晴霜她们失踪的大概消息,以伙计唐七那般认知,问他也问不出個细致。 这种事,还得找专门的人问问才能有准信。 他走向城隍庙,却在半路上,就碰见了日游神。 日游神从一家妓院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花季少女的亡魂。 大概也是刚死,少女很是害怕,一出院门一直在喊叫熟悉人。 但无论她怎么喊叫,熟悉人都是置若罔闻。 既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日游神也未加约束,只以一条白线牵引着她,缓缓地朝城隍司方向去。 路上见着江陵,日游神深深作揖,还主动招呼:“上仙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江陵本想去城隍司找城隍问事,但碰见日游神,也干脆问起他来。 这一问起,日游神也有记忆:“两个月前,确有不少修行者来到了明阳城。且不止两伙人,至少有五个势力的人。” 江陵:“阁下可知道带走我夫人的,是那两个势力?” 日游神略想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应是云烟阁与乌峰堡。至于上仙的两位夫人谁去了云烟阁,谁去了乌峰堡,在下就不清楚了。” 江陵:“两个二月前,为何这么多势力会齐聚于此?” 日游神:“盖因义军作乱,上仙今日进城应也看到了,明阳城守备森严非往日可比。两月前义军攻来,造神钟连下十三贴,落入明阳城中。 贵夫人应是神灵法帖选中之人。也因此,那些修行势力,自然也就不会放过拉拢她们的机会。” 江陵:“拉拢?用强行掳走,才更为合适罢?” 日游神微微一笑:“上仙当知,数月前,薛家子弟被神灵法帖选中。当时乌峰堡来了两人,可结果没请到他,反倒让他离开了明阳城,之后更是机缘巧合入了【清风岭】的门墙。 此事让乌峰堡相当懊悔,故而,上次来,都是抢人。神灵法帖选中的十三人,都被那五家势力给抢了去。 但,被神灵法帖选中之人,皆有天命在身,上仙倒是不必担心她们的安危。” 江陵:“阁下可知道乌峰堡和云烟阁位置何在?” 日游神略略一想:“云烟阁据闻在豫州西南,具体不明。那乌峰堡,在青州东面,与崂山相近。” 论位置距离,当属乌峰堡近之。 若以崂山距离来算,此去崂山,不过六七百里而已。 乌峰堡未有崂山那么远,应在五百多里之外。 江陵:“多谢相告。” 问准了消息,江陵也不避讳,直接在日游神面前扭转了黑色指环。 一瞬间的跳纵,让他霎那间离开了明阳城,到了城东之外十里长坡之上。 日游神乍见江陵凭空不见,啧啧称奇,心中敬畏更甚。对着江陵消失的位置,再次作揖,这才带着少女亡魂继续回归城隍司。 江陵到城外,画白鹤而飞。 此去若行陆路,以骏马为骑,路况不佳少说也要两日路程。 若行水路,说不得要更久。 晴霜和悦薇被乌峰堡和云烟阁带走,安危方面,他自是不会担心。 像日游神说的,被神灵法帖选中的人,自有天命在身,不会有人无端害她们性命。 只是,如今各大修行势力他们招纳弟子,从来都是男的为婿,女的为媳。 入了他们门墙,便是他们的人。 因此,晴霜和悦薇安危方面不存在问题,但在婚嫁方面,或说不准就会被他们逼迫,嫁给自家门中之人。 江陵自信晴霜与悦薇不会主动答从,但难保云烟阁和乌峰堡会做一些肮脏手段,迫其就范。 自她们被带走到现在,已过两月时间,这段时间内若真有逼迫,那结果江陵不敢去想象。 眼下,唯有以最快速度赶到这两大势力将人带走。 白日驾鹤而飞高不高调,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105/105545/28531736.html 326章 乌峰堡 青州西部,只飞出六十余里,便见下方有大量人马混乱厮杀。 身穿官军服饰者被杀得节节败退, 那些以粗麻为衣,竹矛为器者,反而骁勇无双,越战越猛。 义军为将者,竖【陈】字为旗,当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 江陵居高临望,但见眼熟,却不正是当初在破庙相逢的那陈氏兄弟么? 那陈家老大陈相一,与诸弟兄在破庙受他招待,食猪婆龙肉,目中赤红而走。 这短短数月未见,这兄弟几人果然已经闯出了名堂。 过百二十里,忽见饿殍遍地。 有村庄村民尽死, 法眼之下,一种黑色的雾气萦绕着整个村庄。 江陵知道,那定是瘟疫之病缠绕不去。 在这般时代,瘟疫但凡发生,那都是一村一村的死人,或是一城一城的死人。相当可怕。 又过百里, 见一城池正在被义军攻打,四个城门,即将要被攻破。 城里城外,血流成河。 那城头之上,县官和本地士族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士族豪富满是焦急,他们所有身家都在城内,若是被义军攻打进来,那祖上积累或在一夜之间就全部化为乌有。 “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梁大人,你可是县官,必须要把这些天杀的逆贼给挡在外面。” 县官也是满脸黑线,怒道:“早让你们捐粮捐粮,你们一個个小气不捐。 殊不知兔子急了亦会咬人,何况人乎? 你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就敢拿命来拼。 如今你问我想办法,我能想甚么办法? 若是早早献出一些粮食来,不至于让他们饿死,他们怎会受人蛊惑,做这等攻城之事?” 士族豪富被他怼得都说不出话来。 十日之前,县官就曾找到过他们,建议他们捐粮。 因为最近难民太多了,附近的村庄受到战乱波及,以及瘟疫的肆虐,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城门之下,想进城来寻求庇护。 倘若这些人是外地流民,不管不顾倒也罢了。 可这些人,都是本县子民,不让他们进城便罢,若是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也不给他们,那情绪酝酿到一定程度,必将生乱。 初时,这些士族豪富不以为然,认为以前像这种作乱的人也曾有过。 但最后,还不是被官军给剿灭了? 他们这些人用得着捐粮? 自家的粮食,便是给狗吃了,也不能给这些难民吃。 未想到,这才几日而已,他们没等来镇压的官军,反而等来了难民攻城。 “梁大人,今日若是城破,你说不得也要担负主要责任。” 县官看着即将被撞烂的城门,一声叹息,忽然从腰间拔出宝剑就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吾寒窗苦读十余载,本以为一身所学,能尽报于民,可笑可笑,这天下成了这般样子,皆是因为汝等鼠目寸光,贪婪逐利之辈。 此城破,梁某无颜再对城中百姓,便先走一步也!” 说完,拔剑自刎。 士族豪富看得目瞪口呆,堂堂一县之官,竟就这么自杀了。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下面的难民终于抱起一根巨大的粗木,撞破了城门。 霎那间,难民如潮水一样,从外面冲了进来。 烧杀抢掠,如饿狼扑食,再也无人能挡。 完了! 完了! 士族豪富择路而逃。 最终却是连城门口都没逃下去,就被难民围住。将他们乱刀砍死。 “该!” 白鹤振翅而去, 只三个半时辰,便就来到了一片乌峰山脉。 将白鹤敛去,江陵落于丛山之中。 乌峰堡的位置,在天上看不出来。 法眼之下,也只看到偌大一片范围都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气泡结界之下。 结界里的一切,都瞧不真实。 想真正寻到乌峰堡,还得找到山门进去。 路上逢见溪流,溪流上有石桥。 一樵夫担着柴火,此时正要下山归家去。 江陵与之相遇,问起乌峰堡。 樵夫却一脸茫然:“乌峰堡?不曾听过其名,这一片叫乌峰山,自古有之,至于乌峰堡,却从未听过。” 江陵:“可听闻山上仙人?” 樵夫这才笑起:“要说仙人,这片山上倒也真是有仙人出没,从这往上走,有一道三字山峰,就在那中间山峰的脚下,设有一祭坛。 我们这边的本土之人,若是害了什么难治之症,都会去那边求仙人。 很多时候,都能有效治好。 客人应是外地人士,莫不是闻名而来?” 江陵随口道:“正是。” 樵夫:“今日时候却是晚了点,若想上三字峰,须早上卯时出发,如此爬到下午丑时,可到三字峰下。山上寒气重,拜完之后,剩余的时间刚好可以下来。客人你这个时候上山,怕是爬不到半路,这天色就要黑了。” 与樵夫作别,江陵顺他所指,只一刻钟而已,就上到了那三字峰下。 这沿途确是山路陡峭,不好攀爬。 在三字峰的中间山峰下,也确有一祭台。 乃石头垒成,上面有许多香灰贡品残渣余留。 到了这里,江陵开启法眼,一阵端详下,便看出有一道山门位于悬崖边上。 以肉眼来看,那是一道悬崖,可真正的,是一片坦途,只要跨过去,便可进入真正的乌峰山脉。 他一步穿越。 跨过障眼法,果然就来到一片生机祥和的天地。 这里边,仍是乌峰山脉,却已然鸟语花香,如春季般温暖适宜。 许多山峰在地面悬浮,偶尔可见人影在空中飞来飞去。 ‘这乌峰堡,倒也不算小。’ 稍远之处,高山流水。 有一长瀑,从山峰落下,如一匹练,落入下方碧潭。 此时那碧潭里,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听其音,有不少女子在潭中戏水。 江陵收敛气息,隐入丛林悄然靠近。 透过郁郁葱葱的竹林,果然一片片的白皙在那清澈的潭水里边若隐若现。 年轻的身体,娇嫩的肌肤。 举动之间,皆充满着活力。 然而,那水潭中的女子,却分为两边。 此时,在某一女子到来之后,之前的欢声笑语忽然停下。 有一女子冷笑着说了句话:“哟,这不是大师兄的前任道侣吗?” /105/105545/28531737.html 326章 玉华洞 刚来的女子一双纤细的玉腿刚落入水中,就拍出一掌,溅起浪花千尺,射向对面。 方才出言的女子,被水流冲了一脸,有半边脸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当即肿了起来。 她愤怒而叫:“白思雅,你甚么意思?” 刚落入水中的女子,正是白思雅。 两日未见,她又恢复到了以往的那种高傲与冷淡。 白思雅只在水里捋起自己的乌黑秀发,一根根拂散在水中:“好叫你知道,甚么叫出言不逊当受教训。” 那女子冷哼道:“你还得意甚么?长老会不久之后就会下达通知,你已不配当大师兄的道侣了。” 白思雅脸色一冷,忽然再度发掌,拍出一道水流,冲向对方。 但这一次,那女子躲闪了过去。 同时亦有一位女子挡在了前面,横手一划,就溅起一道碧浪水墙,将那冲击过来的水流尽数挡住。 “白思雅,你够了,对同族姐妹,需要如此吗?” 白思雅冷笑一声, 她说的不是你,你又没尝过被人冷嘲热讽的滋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女子忽然腾身一起,冰清玉洁的身子落在岸上,捡来裙子披在身上:“诸位,大家同是白氏一族后裔,不必针锋相对。我已洗完,你们自便。” 那位出言讥讽的女子也跟着上了岸:“我也洗完了,这水啊,因为某人的到来,也不干净了,你们若是不嫌脏,那就继续洗吧。” 大抵她们的姐妹还是占多数的, 由她们俩领头走了之后,其余人纷纷跟着上岸,披上衣裙也走了。 最终,那水潭里只剩下了四五个人。 那几人刚出言安慰白思雅,白思雅却胸有郁闷,不领她们的情,言语激动之下,将她们亦给说走了。 等她们一走,水潭里就只剩下白思雅一人。 她愤怒地捶打水面,发泄着心中不满。 江陵看了一阵,见没有其他女子再来,他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水潭。 “你好像在这里不怎么受欢迎。”他在石头旁坐下。 白思雅乍听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忙伸手将胸口捂住。 等到她循声看到说话的人竟然是江陵之后,吓得她脸色当即转为惨白。 与江陵分别两日后,她好不容易才从地藏天里的阴影当中走出来。未想到,如今在自家乌峰堡里,她又看到了这个男人。 刚想尖叫唤人, 又意识到有所不妥。 而且,她的衣裙此刻也被江陵拿在手里把玩着。 江陵笑道:“那么紧张作甚?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白思雅:“你来这作甚?” 江陵:“放心,不是专门来寻你的。只是刚来此地,碰巧就见到了你。不得不说,我跟你还算是有几分缘份的。” 白思雅:“谁跟你有缘?以前的事,我完全不想再提,你这個人,我也完全不想再见到。这里是乌峰堡,你若不想有来无回,我劝你尽早离去,莫要自误。” 江陵呵呵一笑:“还真是绝情啊。” 须知白思雅的身上,是被他种下过【御字咒】的。 御字加身之后,与她发生关系的时候,她的感觉会是寻常女人的数倍。 在地藏天里,最初的几次,她确有抗拒。 可是在后来,次数变多之后,她已不再抗拒。 甚至还主动过一次。 这代表着,即便她的心里不接受江陵,但是身体却在食髓知味之中,默默选择接受了。 至于,能够主导女人行为的,究竟是心理还是身体? 江陵觉得,应该是各占一半才是。 “刚才那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称你为前任?” 白思雅略一沉吟,目光忽然变得无比幽怨:“这不关你的事。” 江陵:“是不关我的事,但我听了挺是好奇。你能说说吗?” 白思雅冷着脸说道:“家族规矩而已。” 江陵:“甚么样的规矩?” 白思雅:“原本我是同族女子里进步最快的,如今有人超越了我,自然也就说我配不上大师兄了。” 江陵:“哦?年轻一辈的女子里,你的修为境界已不算低了,居然还有人能超越你,那人是甚么境界?” 白思雅:“已达【二阴交汇】巅峰。” 江陵:“那也比你高不了多少。” 白思雅:“高不了多少也是高了,哪怕是高了一丝一毫,那也是高了。规矩便是如此。” 江陵本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听到既然不是自己引起的,便不再多问。 “问你一个其他事,若告诉我,我很快就会离去。以后大抵也不会再与你相见了。” 白思雅:“什么事?” 江陵:“两个月前,你们乌峰堡曾有派人去过明阳城带走过一些凡人,这其中,有我的人。不知这些人如今被你们安置在哪里?” 白思雅:“你要寻的是两女子?” 江陵眼睛一亮:“你果然知道,她们何在?” 白思雅:“我没见过她们,但有听过她们,据说乃是天命选中之人,被带回山门之后,就被安置在【玉华洞】。” “玉华洞何在?” 白思雅指着一个方向:“不远,我们白氏一族的人,修行之前都进去过玉华洞。被关在里面,只有修出一元之气,才能从里面破关而出。 而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一旦修成了一元之气。出来之后,无论男女,都会被安排道侣。那两女子,业已被长老许配给族中青年了。” 江陵黑着脸:“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帮着别人做了选择?” 白思雅:“那也是为了她们好。” 江陵冷冷一笑:“那在地藏天内,我对你做的事,是不是也是为了你好?” 白思雅羞愤至极,欲驳斥之,却想了想,还真无话可驳。 在地藏天内,江陵虽是霸道地占有过她,可她也分到了不少好处。至少她是在地藏天跨入了【二阴交汇】的境界。打破了瓶颈。 但要说这是不是为了她好,那她第一反应肯定不是。 江陵:“所以到目前为止,她们两个在玉华洞还没出来?” 白思雅颔首:“她们毫无根基,从没接触过修道这一途,自是要慢一些。” 江陵容色稍敛:“那就好,若是已有逼迫之事,那你们乌峰堡从今以后,也不必再存在了。” 白思雅闻言,有心驳他何来偌大口气? 这可是在乌峰山脉,而不是地藏天! 可转念想着他在地藏天里的表现, 心中又蓦然无底了起来。 若是别人说这话,她断然不信。 但江陵说这话,她又忽然觉得,他或是真有这般能力。 /105/105545/28531738.html 328 元牝蛰息术 江陵将手中的衣裙忽然朝她丢去:“带个路吧。” 白思雅接过衣裙,身如一道白光,窜入其中,只一眨眼,便将衣裙穿在了凹凸有致的身上。 只是水没擦净,衣裙穿身,总显得有些湿润,更为贴合曲线。 “为何要给你带路?” 江陵:“若我自己去寻,这一路过去,总会碰见其他人。他们见我一个外人闯入这里,说不得就要阻拦,一旦阻拦,我免不了就要大开杀戒。 你若是不担心白氏一族死伤太多,最好还是给我带路比较好。” “你……” 这理由好生蛮横无礼,但偏生她又拒绝不得。 白氏一族有很多人,死与不死,她并不在乎。 但万一有她这一脉的亲人碰上了江陵,那便是非她所愿看到的了。 白思雅略沉吟:“我可以给你带路,但你不得暴露踪迹,也不得在乌峰山脉作乱。” 江陵:“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我的人安然无虞,我可以答应你。” 白思雅:“其实我就算带你去了也没用,玉华洞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那两個女子只能自己练成一元之气,才能出来,外人是帮不到的。” 江陵:“你无须多管,只要与我带路就是。” 白思雅不再言语,双袖一挥,一道清风荡开,身上的衣裙顿时就变得干爽起来。 她如翠鸟般一跃而去,在竹林尖儿上,如同踏着碧波向山中行去。 江陵则在下方跟随,隐没在竹林之中。 向山中行进,白思雅路上碰上不少人。 有长者,亦有同辈。 有一片宽阔的断崖上,她还碰到了令她最为尴尬之人——白旭峰和他的新道侣! 作为乌峰堡旭字辈首徒,白旭峰不止在年轻一代当中身份尊贵,便是在老一辈的面前,亦有相当分量。 因为谁都知道,以他的成就,未来必是乌峰堡的领军人物。 如果将乌峰堡看成一个朝廷,那白旭峰的地位便相当于一朝太子。 固然年轻,却位高权重。 白旭峰见她,只当不见。 双手负背,全部目光都倾注在新道侣的身上。 新道侣唤做白思琪,手中舞剑,时而请教。 见得白思雅经过,她还特意大声问了句:“旭峰师兄,这第十招【皓月逐星】是这样使的吗?” 听得这话,白思雅娇躯一震,目光微微失神。 本不想再往这边去看,却忍不住还是望了一眼。 只见白旭峰说道:“【皓月逐星】起手式再抬高点,出手的瞬间,剑尖要受到罡气震荡,发生弧变,如此才能形成皓月逐星。” 白思琪故意捂着嘴:“人家悟性太差了,好几遍都学不会,旭峰师兄,你会怪我吗?” 白旭峰:“说甚么傻话?没有人一开始就会的,你有如今这进度,已超越了许多人了。可以说,乌峰堡的众女弟子里,你的悟性堪称第一。” 白思雅听得这话,毅然扭身速速去了。 白思琪这才“后知后觉”地朝这边望了一眼:“呀,那好像是思雅姐姐呢,旭峰师兄。” 白旭峰只轻嗯了一声。 白思琪垂下头去,一脸自责:“人家没注意到她的到来,她……会不会生我的气了?” 白旭峰:“不必管她,我们继续练剑便是。” 白思琪心中乐极:“嗯呢。” 白思雅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一座黑色的山峰之下。 江陵也在她身后从杂树丛里走了出来:“那位婊里婊气的女人,就是你的替代者?” 白思雅:“不是她还会有谁?” 江陵呵呵一笑:“不是说【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剑,不会传给一般人么?曾经不传给你,如今那白思琪却学了第十剑,看来你的确是不如她讨喜。” 白思雅杏目圆睁,面罩寒霜:“你闭嘴。” 江陵:“难道我说的不对?” 白思雅:“你不要再说了,这就是玉华洞。那两个女人就在里面,你若有办法就将她们带走。路我已经带了,余下的都与我无关,你不要再来寻我。” 说完这话,她化成一道风般,从这里飘走。 显然,方才在断崖那边,她受到的刺激不小。 江陵微微一笑,然后看着被封禁的玉华洞。 黑色的山峰,高高矗立。 玉华洞三个字,笔劲苍遒,乃是有人以指力生生刻画。 一人高的洞口,有金光在弥漫。 他举步要进,那金色的屏障立刻生出一种斥力,将他排斥在外。 本想以法力强行将这屏障打碎。 又想着,动静闹大,或会引来麻烦。 便拿出笔来,沾了血砂,在墙壁上画了第二扇门。 此门一成,他举步而入,再无任何阻滞。 顺利进到洞中,只见里面满是玉色。 整个洞里乃是以无暇白玉修筑而成, 那白玉上,绘刻着引气聚气之法。 号《元牝蛰息术》!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洞府里面,长与宽各有两丈。 中间落有蒲团七十二个。 这七十二个蒲团之上,则坐有六人在此。 在这六人之中,江陵看到了小珂,还有悦薇。 她二人闭着眼睛,像是进入了深眠一般。 他没有惊扰她们,先是上前去,探查她们的身体情况,发现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再看其他人,与她们两个一无二般,都是那般沉眠模样。 由《元牝蛰息术》来看,这是蛰息术初步入门特征。 人会在蛰息状态,沉眠九日。 倘若气成,则九日之后自然醒来。 倘若气息不成,则九日之后就醒不来了。 对于《元牝蛰息术》江陵颇看不上, 此术不但粗浅,还具有相当风险。 要是他,是断然不可能让悦薇和小珂练这般法门的。 不论是《乾坤一气功》还是《上清御灵诀》都要在此法之上。 当然,乌峰堡的本法或也不在此二法之下。 但本法应该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练。 就像是【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剑,掖着藏着不给所有人学。 眼下悦薇和小珂也不知道沉眠了几日, 沉眠过程里,滴水不进,两人都显得清瘦不少。 倘若九日后,无法醒来,多是不能以气养身,而身体枯竭而死。 此时,他从乾坤袋里摘下两根人参精的根须,塞入两人嘴中。 有人参精华养身,就算她们九日后无法聚气,也不会身体枯竭而死。 “罢了,练都练了,就看你们九日后,能不能聚气成功了。” 此时她们都无法醒来,江陵干脆将她们装入了乾坤袋中。 由玉华洞,带了出去。 /105/105545/28531739.html 329章 凌空万里 “呵,思雅姐姐,我们又碰面了呢。” 江陵才从玉华洞出来,手在墙壁上一抹,那道被他画出来的门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他恰好是听到了一个婊里婊气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当即,江陵收敛声息,隐入到树丛之中,向那声源地接近过去。 才行二十余步,就在一片紫云英花海之中,看到两个女子怒目相向。 其一者,是白思雅。 大抵是方才将江陵送到玉华洞,她就一個人到了这边。 其二者,便是那之前在断崖练剑的白思琪。 也不知何原因,她跟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白思雅未给她好脸色看。 白思琪则笑笑,挺着傲人的稣胸,那低领之间一条深邃而白皙的沟壑,明晃而耀眼:“思雅姐姐这话说得,好像这个地方,我不能来一样?” 白思雅不理会她,一转身,就欲远走。 白思琪则在后面忽然说道:“方才,你应该看见了吧?” 白思雅停步,未回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思琪:“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一点,如今我才是旭峰师兄的道侣,你呀,当有自知之明才是。不要再经常来旭峰师兄面前晃了。一次两次则罢,次数多了,大家都尴尬,你说呢?” 白思雅听得这话,怒从中来。 自她这次回了山门知道上面已经决定给白旭峰换道侣这消息之后,她根本就没主动接近过白旭峰。 曾经身为白旭峰的道侣,她的确自豪过。 可是,当一个人从自豪的位置跌落下来之后,像她这种本性本就高傲的人,那是不可能死皮赖脸去求着再回到那个位置的。 对此,她甚至想都没想过要以其他办法挽回这段关系。 可这白思琪,此时冷言冷语,又炫又讽,让她也确是咽不下这口气来。 白思琪咬着嘴唇,看着她的表情,做出一副害怕状:“思雅姐姐,你这么生气,莫不是想打我?” 白思雅气得胸膛快速起伏。 白思琪:“但你若真想打我,旭峰师兄可是会舍不得呢。” 白思雅:“你闭嘴,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白思琪嘻嘻一笑,“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思雅姐姐真想打我,或许也根本打不过呢。你说呢?” 白思雅已忍无可忍:“你最好不要再惹我,要不然,我今日轻饶不得你。” 白思琪衣袖一抖,一道桃花飞出,化成一柄长剑:“听思雅姐姐的口气,似乎对我成为旭峰师兄的道侣很不服气呢,既然如此,那你我便来比试一番如何?我早就听闻思雅姐姐的【追星十三剑】练得很是不错,恰巧如今我也学会了这套剑法,正好可以向思雅姐姐讨教。” 江陵于暗处听着二女对话,心笑无论哪般时代,骨子里贱贱的女人,当真是从来都不少。 ‘这白思琪大抵是仗着自己学会了【追星十三剑】的第十剑,这才故意来炫耀,想挫一挫白思雅的颜面。’ 白思琪目光挑衅着:“亮剑吧。” 白思雅气不过,也终是将自己的青竹剑亮了出来。 白思琪见她亮剑,立刻就出招攻去,意在先声夺人。 出手就是【追星十三剑】第七剑——“星耀长空” 桃花剑在她手中弯曲成一柄弯月,突然弹射开来,剑尖在空中波荡连连,形成千万虚影。 每一个虚影皆璀璨无比,正像那漫天的繁星,夺目而绚烂。 白思雅却是直接用上第九剑——“星辰陨落” 青竹剑搅动长风,以贯天式,长落而下。 两女虽然都习练过【追星十三剑】,但是白思雅在地藏天跟着江陵,日日都与尸族厮杀。一招一式都从血海当中历练而来。 要论老练与精巧,她自然是要在白思琪之上。 白思琪剑法扎实,却未得太多实战演练。她若是一出手就占据上风则罢,可一旦要是长时间占不到上风,那便很容易再而衰,三而竭。 两女的剑招凌空相触, 刺耳的嗡鸣声波荡开来,回音袅袅。 两女错身而过,满地的紫云英纷飞满天。 只这一交手,白思琪就觉出了白思雅的底蕴。 她作为白旭峰的前任道侣,的确不是族内其他女子可轻易能比的。 旋身之间,白思琪果断地使出了第十招——【皓月逐星】! 这是她新学的剑招,也是一般人没资格学的剑招。 此招一出,意在终结。 以特殊技巧挥出长剑,剑身在空中弧荡,四朵剑花先是飘射出去,随即剑身弧如弯月,发出一道月牙剑气。 剑花在前,月牙剑气在后,这便是皓月逐星。 四朵剑花皆如旋风,飞射出去,嗡嗡直叫。 月牙剑气更是铮铮有声,如千军万马追逐在后。 白思雅见了,冷哼一声,忽然同样也是搅动长剑,一抖一划。 同样是四朵剑花,一道月牙剑气。 两女中间相隔十米, 同时发招, 两股凌厉的剑气带着两股无匹的气势,从左右对冲。 罡风烈烈,如两军冲杀。 刚一撞上,剑气双双炸开。 满地的紫云英被震成了粉碎。 白思琪与白思雅都被对方剑气所震,身子飘退了三四丈远。 “你……怎么也会【皓月逐星】?” 白思琪大是震惊, 这一招,她刚刚学会,并且自认已经学得精髓。 她刻意来找白思雅,为的就是想用这一招,打击一下白思雅往日的高傲。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招【皓月逐星】,白思雅居然也会。 而且从掌握的程度来看,竟是丝毫不在她之下。 “皓月逐星又算什么?” 白思雅冷冷说着,挥剑又使出另外一招。 这一招先架剑式,随即就是以心法蓄力。 在蓄力过程里,白思雅的青竹剑上有十道飞星迅速凝聚。 且随着蓄力越多,那十道飞星也就越是庞大。 只五六个呼吸,那十道飞星所凝聚的大小,就已接近普通人眼里的月亮。 随着白思雅青竹剑震动,十道飞星破杀而去。 地面上,飞沙走石,一片片的紫云英连根都飞起。 “第十一式【凌空万里】!” /105/105545/28531740.html 330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十道飞星逐一从剑尖飞射出去, 白思琪面色大变,跄踉后撤。 她尚还惊在白思雅居然也会【追星十三剑】中的第十剑之中, 这惊讶未歇,竟见白思雅又使出了第十一剑。 须知【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剑,乃是全剑法的精髓之妙。也因如此,乌峰堡自古以来,都是传嫡不传庶。且每一代都不准私自传授。 因此,这后四剑的含金量,那是相当之高。 威力之强,也远胜前面九剑。 眼看十道飞星如同月盘一个个朝自己飞射过来,白思琪只能倾尽全力以【星耀长空】来阻挡。 挥出一剑,她挡住了前面四道飞星,可此时招式已老,已到力穷。 那四道飞星之后,还尚有六道陆续而来,同时攻向她身上各大要害。 此时的她,已无余力再出第二招。 眼看就要阻挡不下,白思琪只能本能驱使闭着眼睛胡乱挥动长剑,尖叫连连。 嗖嗖嗖嗖~~~~~~~~ 飞星剑气扫射而来,她身上的裙子霎那间被割裂六七条裂缝。 眼看就要伤及体肤之时,她的身后忽然一道玄黄罡气喷涌而至,如同金属蛋壳,护在她的身前,将那六道剑气尽数抵挡。 白思琪闭着眼睛,尚未察觉,直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才睁开眼来。 当看到背后来人,居然是白旭峰,她哇地一声就哭了,然后将臻首埋进白旭峰怀里:“旭峰师兄……” 白旭峰阴着脸,轻拍其首。 白思琪立刻就告状起来:“多亏了旭峰师兄及时赶到,若再差一点,思雅姐姐可就要杀掉我了。” 白旭峰怒喝道:“白思雅,你为何对同族下这般毒手?” 白思雅刚欲言,白思琪就抢话道:“旭峰师兄,你不必这般说思雅姐姐。其实,人家也是能理解思雅姐姐的,此事不怪她,要怪就怪我,我不该让思雅姐姐看到旭峰师兄教我练剑。” 白旭峰:“我教你练剑,与她何干?” 白思琪:“思雅姐姐总归是旭峰师兄的前任道侣,被她看见,总会有些情绪的。是人家考虑不周,是我不好。” 白思雅气得发狂, 明明一开始就是白思琪的找茬挑衅。 如今当着白旭峰的面,她竟直接颠倒黑白。还装得有模有样。 “白思琪,你闭嘴。”白思雅气恨地喊了一声。 白旭峰忽道:“白思雅,你才该闭嘴。道侣之事,乃是白氏一族自古以来的规矩,你何用嫉妒思琪?与其有时间嫉妒,还不如将心思放在修炼之上。你天赋命格确属上乘,可你心中格局,若只这么点大,日后必难有大成就。现在,你与思琪道歉,此事,我可不予追究。” 白思雅纤纤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像当初,她作为白旭峰道侣的时候,也未见白旭峰如此护过她。 而如今,才换人几天而已,她和她的待遇,竟有着天壤之别。 不由得,她惨然一笑,心中莫名想起江陵说她的那句——【你果然是個不讨喜的】! 白思琪:“旭峰师兄,算了吧,从头到尾,我未有责怪思雅姐姐半分的。” 白旭峰冷哼:“思琪处处为你说话,你却如何?今日若不道歉,我必不轻饶了你。” 白思雅心中一痛,剧痛之后,反倒又激起了往日孤傲。 里子面子都没了,仅剩的一点尊严,让她不得不重新拾掇起来,自我持护。 “若不道歉,旭峰师兄要怎生待我?” 白旭峰:“国有国法,族有族规,若不道歉,按同族相残处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乌峰堡族法,同族相残,废修为,关禁闭,驱赶出族,永世不归。 白思雅忍不住地跌退了好几步,目光惨然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视为自豪的男人。 如今,竟要以如此大的罪名来治她! 白思琪此时拉着白旭峰的衣袖,劝他:“要不,还是算了吧?” 白旭峰却更被激起护佑之心:“你不必为她说情,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性命堪忧。她如此待你,你又何须如此待她?” 白思琪故作疑惑:“说起来,思雅姐姐的剑法,有点像是【追星十三剑】的第十一剑呢。难不成,旭峰师兄曾经教过她这么多吗?” 这事不提还好, 一提起来,白旭峰也想起来了。 【追星十三剑】他都会,因此乍然看到第十一剑,他并没有特别感觉。 可是经过白思琪这特意提起,他才想起,【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剑,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 像白思琪学的第十剑,也是看在她乖巧懂事的份上,才破例教她。 但也仅是这一招而已, 也不能教多了。 若是教多了,长老会那边便说不过去。 而白思雅,作为旁系,又为女子。 他可从来没教过白思雅任何一招。正常来说,白思雅不应该会使用【追星十三剑】的后四剑。 “说,你从哪里学来的【凌空万里】?” 白思雅:“你管不着。” 白旭峰脸色一冷,忽然一步跨出,身上气势勃然喷发。 头上三花聚顶,一股澎湃的气压如钟如鼎,轰然就朝白思雅覆压而去。 “你是要我动手怎么着?说还是不说?” 白思雅:“不说。” 白旭峰刹那间跨出一步,只一眨眼,就到了白思雅面前。 一掌打在她的肩头,她身体直接向后飘飞了四五丈。 白思雅咽喉腥甜,一阵反胃,嘴里涌出大股鲜血出来。 显然,白旭峰这一掌并不轻。 白思琪在后面看着,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一闪而逝,然后她又一脸乞求地喊道:“旭峰师兄,你还是放过思雅姐姐吧?” 白旭峰:“今日我为族法,谁也不要替她求情。” 说罢,再次扬起手掌,要第二次朝白思雅逼近。 但也就在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道暗中传音莫名进入白思雅的耳里——“站着被人打,不还手?你是不是傻?” 白思雅娇躯一颤,瞬间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忙扭头四看。 ——“别乱看,管好你自己的事,如此狗男女,还谦着让着,留着过年?” 白旭峰眨眼又逼近而来:“说不说?” 说话之间,第二掌又自劈来。 白思雅抓着青竹剑,心中怨怒冲天。 江陵的怂恿,就像是一抹火星子,点燃了酝酿已久的炸药桶。 她尖叫一声,挥剑就朝白旭峰的手腕挑刺了去。 /105/105545/28531741.html 331章 敢不敢 “踏巽兑。” 耳里,那熟悉的男声继续传来。 白思雅刚刚才挑出一剑,却不知不觉中,习惯性听从了他的吩咐。中途收剑,身子向巽兑挪移。 而白旭峰手掌白光熠熠,如金刚虎爪,抓向虚空,却是抓了一个空。 方才白思雅那一剑如果没有及时收剑,那剑刃必定会被他的金刚虎爪给刚好抓住。 一旦青竹剑受制于人,白思雅败势必呈。 但好巧不巧,白思雅堪堪收剑避开了。 白旭峰冷哼,手中白光忽然追来,朝白思雅身上抓拿。 刚才她的避开,在白旭峰眼里,不过是侥幸罢了。 “退离乾,进坎坤。” 耳中传音忽然又来,白思雅略一犹豫,退开一步,竟是堪堪又避开了白旭峰的金刚虎爪。 同时,她一剑刺向坎坤位,剑尖所指正是白旭峰右边肋骨。 正因为她方才有过一丝犹豫,这一剑刺过去时,只挑破了白旭峰的衣裳。 只差一毫,就要割穿皮肉。 ——“犹豫作甚?莫不是不忍心下手?” 耳中声音再次传来,笑问她。 白思雅见自己一招得手,竟自慌神起来。迭连倒退了几步,很想说自己是无心的。 可这一剑虽未伤及白旭峰,但能割破他衣裳已被他视为奇耻大辱。 他大怒,满头长发无风自动,纷纷扬扬。忽然衣袖一抖,一道暗红色的古剑携带无匹的锋芒,化成光遁,突然就冲向了白思雅。 白思雅本能地横剑格挡,青竹剑呛啷一声震响,剑身中间被洞穿一个细洞。其碎片射进了她的体内,强横的冲击力更是推得她爆退七八十尺。 本就受伤的她,这会儿伤上加伤,嘴里又呕出血来。 白旭峰怒气未消,暗红色的法剑,在天上一阵旋绕,又一轮飞射而来:“贱人,今日我必不饶你。” 那“贱人”二字,听在白思雅耳里如遭雷击。 ‘他……竟这样叫我!’ 心头的愤怒瞬间掩盖了先前的愧疚。 暗红色的法剑飞来,她忍住伤痛,双手于胸前一合,碎了一块的青竹剑疯狂旋转起来。 【追星十三剑·第十三剑·刹若流星!】 青竹剑飞出去,正好与那赤红色的法剑冲击在一起。 红绿两色的锋芒,如炸雷一样在空中爆裂。 修为方面,终是白旭峰要更高一筹。青竹剑在撞击之后,划出一道弧线,就飞到了数十米外。 手中没有了剑,白思雅心如死灰。 这十三剑是她最强一剑,可饶是如此,使出来之后,也只是堪堪挡住了白旭峰的法剑一击。 暗红色的法剑一阵旋绕,如恶毒的鬼蜂一样,又要飞来。 白思雅迭连倒退,一個不慎栽倒在地,慌不择路。 暗红色的法剑去势如雷,来得相当迅猛。 白旭峰这是真的要杀她,乌峰堡旭字辈首席的名声,绝不容有损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看清了这一点,白思雅闭着眼睛,在心里大声喊叫:“帮我!” ——“呵呵,之前帮你,你还犹豫多情。这会儿终于知道错了?” 白思雅面色骇然,瞳孔中,暗红色的法剑如闪电穿梭而来,已近在眼前了。 “帮我!” 江陵隐在丛林里,忽然隔空指着那柄暗红色的法剑,言出法随轻喝道:“给我落下!” 当啷~ 他的话刚一落音, 暗红色的法剑,几乎在白思雅的额头三寸之前,突然停止,掉落下去。 白思雅的耳里,江陵的声音又响起:“只问你一句,敢不敢杀?若是不敢,那我也没甚么好帮的,若是敢,今日,我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亲手斩了这对狗男女,如何?” 白思雅心潮澎湃,死亡的气息几度逼近,让她心中对白旭峰已再无半点眷恋。 “敢!” “好,有你这句话,我让你梦想成真。” 江陵与她的暗中对话,外人完全听不见。 白旭峰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暗红色法剑身上, 方才明明要击中白思雅了,却为何突然失去了控制般跌落在地? 对此,他大是生疑。 然而这一幕,看在白思琪的眼里,却认为是白旭峰对白思雅旧情难忘,终是下不去那个手。 顿时,她就说了一句:“旭峰师兄你的衣裳全破了呢,思雅姐姐也真是好狠的心。若非旭峰师兄吉人天相,刚才这一剑,必会伤重。” 白旭峰本就心生不满,听了这话,更是怒意勃然。 “就凭她,也配伤我?” 隔空对着暗红色的法剑一抓,法剑受到召唤,直线飞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以灵力将剑身抹了一遍,然后法剑再次腾空而起,千里奔杀。 白思雅浑身紧绷,面对法剑的攻击,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但好就好在,她的耳朵里及时来了指引——“以【皓月逐星】杀过去。” 白思雅对于江陵的命令,在地藏天里就习惯了听从,没有丝毫质疑的听从。 此时听到吩咐,迅速捡起青竹剑,【追星十三剑·第十剑·皓月逐星】说去就去。 迎着那暗红法剑,眼看又要一次对撞。 可刹那之间,暗红色的法剑又像是失去了控制,嗡鸣一声,就从空中掉落下去。 方才第一次,可能是意外,可这连续发生了第二次,白旭峰目光微惊起来。 只转眼【皓月逐星】已至跟前, 白旭峰颇看不起,身上罡气凝聚,如一个金色鸡蛋壳将自己笼罩其中。 同时,他的五根手指再次凝聚虎爪,白光灿灿。 那是【撕龙爪】! 乌峰堡祖传绝技,传说上古之时,有大能曾以此爪,撕裂过真龙。 此绝技练成,可空手入白刃,硬如坚石,无坚不摧。 远在丛林里隐藏的江陵,忽然远远指着他,再次言出法随:“破!” 一字出口,他身上的护体罡气,如气泡一样,当场炸开。 包括他的【撕龙爪】,手心当中白光骤然消失,浑身的法力在这一刻像是短路一般,运起来相当不顺畅。 而也就是这一刹那的破功,【皓月逐星】五道剑气嗖嗖嗖嗖,连续冲杀而至。 那首当其冲的,就是四道繁星一般的剑气,撞入白旭峰的肢体,那手脚当场血光迸现。 后面紧随而至的月牙剑气劈砍而来,正中白旭峰的胸膛。 斜四十五度砍了下去,七根肋骨噌噌嘣断,一腔热血洒落七步。 /105/105545/28531742.html 332章 一了百了 傲然而立的白旭峰突然就一个跄踉往后面跌退了三步。 白思琪惊叫了一声,想过去扶他,结果刚一靠近就被鲜血喷洒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染成了红色。她更是第二声尖叫起来。 细看白旭峰,只见他胸膛裂开,肋骨齐刷刷嘣断, 从那嘣断的肋骨里面,五脏六腑都碎成了两半,混合着炙热的血液在往外喷涌着。 “旭峰师兄……” 白思琪骇然,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白旭峰想收回流出来的内脏,却是刚抓了两把,他的身体就不停抽搐,肢体不受控制往后面栽倒了下去。 白思雅这边,她此时甚至比白思琪都要惊骇。 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她刚刚仅仅只是用了【追星十三剑】中的第十剑而已。 要知道她之前使用了【追星十三剑】中的第十三剑,都被白旭峰轻易给破解了。 可刚刚的第十剑,白旭峰非但没有破解,反而被杀了个真切。 堂堂旭字辈首徒,竟被她这样一招给杀了!? ——“怕了?后悔了?” “他死了,他怎会就这样死了……” “三花聚顶的修为,你若是此时呼叫乌峰堡上下,及时医治,或还能救得了他一条命。” 救? 白思雅摇头,不可能救! 白旭峰遭此大难,若是被救好,那更加会容不下她。 可若不救,旭字辈首徒死于她手,被高层知道了之后,照样容不下她。 “我不想这样的,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他一死,乌峰堡上下,岂能还容得下我……” “为何容不下?” “他是旭字辈首徒,更是下一届堡主接班人,更何况族法规定,同族相残……” “谁说他是你杀的?” “他明明已经死在我的剑下……” “谁又知道?” 白思雅目光不自觉地朝白思琪望去, 江陵的言外之意,她瞬间就领悟了! 在场目睹的人,现在只有白思琪一個,若是将她也灭了口,那白旭峰被她杀死的事,将不会有人知道。 “你……你是个魔鬼!” 白思雅抓着自己的脑袋,又要杀同族??? 若一开始就杀白思琪,她觉得自己会毫无思想负担,可这会儿白旭峰已经死在她的剑下。 若是再杀…… “随便你,反正与我无关。” 就在此间,白思琪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如一只海燕,在漫山遍野的紫云英上踏步疾去。 “再不追,等她跑了,你就完了。” 白思雅一再犹豫,眼看白思琪即将跑掉,她忽然一咬牙,提着青竹剑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白思琪见她追杀过来,张嘴就要大叫,更要弄出动静,好叫同族知道。 可也在这一刹那,远在密林深处中的江陵指着她,言出法随轻喝道:“栽倒!” 白思琪瞬间就绊倒在一块草里的石头上,人摔在地上,被白思雅追上。 青竹剑一式【刹若流星】,如龙卷风一般脱手飞来,从白思琪的后心射穿,一击毙命。 连杀两人,白思雅忽然停下,整个人跟脱力一样,半瘫在地。脸色亦如失魂一般。 江陵则不紧不慢,缓缓出现, 看着地上的尸体,那白旭峰的元神在体内流转着,突然就蹿出要走。 江陵口袋里恰时白光一闪,聂倩如苍鹰搏兔疾射而去,柔软的身子裹着白旭峰的元神,竟当场就将之吞噬了去。 眼睛一绿一紫的她,紫色的瞳仁妖光灿灿,吞噬了元神后,十分欢愉。 初生时的她,浑身柔软无骨。如今,过了一点时间也终于是有行动能力了。 刚吞完白旭峰的元神,她又朝白思琪的尸体飞了去。 白思琪的元魂还未来得及从体内出来,就被她一口吸入。 连吞两人魂魄,她飞了一圈,又返回了江陵口袋之中。 白思雅失神地朝他望来,怔忡半晌:“你身上,那是甚么东西?” 敢情,聂倩的动作太快,她都没能看清楚。 江陵却不解释,从身上拿出地狱图来,捡起白旭峰和白思琪的尸体就丢了进去。 尸体落入地狱图,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们乌峰堡真够大的,大到闹出这般动静,这周围居然都没人察觉。” 江陵是真有些诧异,他之前躲着一直没出来,为的就是防一手乌峰堡的老怪物会突然出现。 可谁知道,白旭峰和白思雅从生到死,闹出了这般动静,根本就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圆数百米内,未有半个人影涉足其中。 白思雅:“此时该是斋戒做功之时,基本上大家都在乌峰山上入定。” 如果不是江陵的突然到来,她在玉水池净身完,也会去乌峰山入定做功的。 江陵:“原来如此,那这也更好,剩下这些血迹,你自己处理。等处理完,将没人会知道人是你杀的。” 白思雅只死死地看着他:“我只希望从今以后,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 江陵:“刚帮了你,你就说这般话,是不是过于无情?” 白思雅扭过头去:“我知道我奈何不得你,你若想杀我,随时可杀。你若不杀,那就希望你以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江陵呵呵一笑:“话不要说得太满,万一以后你后悔了,那就有些伤颜面了。” 说罢,江陵缓步挪移,每一步看似不远,实则一步能去到三四丈外。 只几步而已,就在这紫云英花海里消失得踪影全无。 白思雅深呼吸了几口气,看看天,又看看地面上的血迹。 若不是地面上还有着血迹残留,她是真不敢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为了自我保全,她立刻收拾起地上的血迹来。 等收拾完了血迹,她又看向江陵消失的方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这里,木然了良久良久。 江陵从乌峰堡出去后,就唤出了白鹤,驾鹤飞入云从,转向西南,要去碧波岛上的【云烟阁】。 白鹤振翅高飞,去得极快。随便一个时辰,便能达四百里之遥。 却在飞过秦岭线时,山中群鸟齐飞。 有一人,大腹便便,竟踩着黄雀,一路驾风而上,追上云端。 他声音豪迈,抚摸着大肚而笑:“呵,我道是谁有这般能耐,却没想到,竟是小友你。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105/105545/28531743.html 333章 纳妾 自津门港外的海滩一别,如今已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再遇此人,江陵也极感意外。 这道人修为极高,算的上是个真正的异人。 但对他,江陵心中也无甚好感。 只当萍水相逢的君子之交罢了,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便谈不上有甚么过深的瓜葛。 “前辈这是欲向何处?” “小友,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江陵:“总归不是去摘桃就是了。” 道人哈哈一笑:“小友气量倒是不够大方,还记着上次之事呢?说起来那长生界的蟠桃园,如果在这个月份上去,那真正是好。可惜啊可惜,海市之门开不了了。” 说着,他将江陵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了一番,啧啧声道:“短短半年余,小友这一身造化,竟让我都看不清了,可见福分不浅。祁某此番要去云烟阁观礼,小友若是有空,不妨一并去之?” “观礼?” “小友却是不知,云烟阁如今是风光了,年轻一辈里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此番观礼,观的就是他将晋为少阁主,同时也是他的纳妾礼。祁某受了邀请,这才抽空前往。说不得这将十分热闹,小友亦是年轻人,若去见识见识,或于你也有莫大好处。” “你指的,莫非是钟晋?” “哦?小友莫非早就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 道人笑道:“小友对其感官如何?” 江陵:“确有天纵之资。” 道人感叹道:“是啊,小小年纪,一身修为已经非同小可。他原本在云烟阁里,也仅仅是个不怎起眼的入室弟子。却就在近几年中,莫名异军突起,如一匹黑马在年轻一代里脱颖而出。尤其是到了今年,啧啧,三花聚顶,说成就成。这般速度与天赋,说不得其他派系的年轻人都要被他给比下去了。” 江陵:“前辈姓祁,可认得云烟阁的一位祁仙姑?” 道人意外道:“小友认得祁仙姑?” 江陵:“也是有过一面之缘。” 道人哈哈一笑:“不瞒小友,那祁仙姑正是祁某同堂,此番也是受她相邀。” 江陵心说这世界说小,还真是有点小。 这道人竟然跟当初那位祁仙姑是同堂血亲。 “那钟晋纳妾,也要特地摆个观礼,弄这么大排场,他受得起?” 道人:“小友有所不知,这钟晋修的是云烟阁的【云烟和融道】,此道之难,云烟阁自古至今,也只有两人修成而已。而今,这钟晋也修入了门,云烟阁上下为了栽培他,自然是要什么就给甚么。而且小友可知,修炼【云烟和融道】的人,纳妾要怎生纳?” 江陵:“纳妾还有甚么花样不成?” 道人故意卖关子道:“且猜数量。” 江陵听他这么讲,顿时就知在数量上必不是一个两个:“难不成一次还要纳七八个不成?” 道人哈哈一笑:“尽可再多猜一些。” 江陵皱眉:“难道二十以上?” 道人摇头,幽幽说道:“整整七十二个。” “七十二个?” 道人:“传说失传数千年的《黄帝本经》中记载着黄帝昔年御女三千而得道飞升,这【云烟和融道】,也算是脱胎于黄帝本经残篇,经过云烟阁上千年的完善已自成一派。 纳七十二妾,能在三十年内,可修金身道果。一旦修成,那可了不得。” 江陵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纳妾七十二个,如此之高的数量,云烟阁里年轻一辈的女子总数,估计也就差不多这个数。 搞不好,还强之迫之,晴霜与荷香也在其中也难说。 此外,【云烟和融道】也是出自《黄帝本经》,这么说来与五通神的【***】,也算是从同一(本章未完!) 333章纳妾 条主道走出来,各自偏向了不同的方向。 “其实祁某,也对【云烟和融道】眼馋得很。可惜此法太过难修,不是天命注定之人,根本修不成。” “一次纳妾七十二,那七十二个女子,难道都凭自愿?” 道人哈哈一笑:“这有甚么自愿不自愿的,对双方都好的事,各自成就罢了。” 黄雀飞了一阵,突然往下方穿梭了去。 道人脚踩黄雀脊背,凌风而下:“小友若是有事要做,那你我就此作别了,后会有期。” 江陵轻抚白鹤脖颈,白鹤忽然振翅下滑,循着他所去的轨迹就追了上去。 道人闻声,回头一望:“小友这是改变主意了?” 江陵:“既先辈相邀,又怎好推辞,左右我闲来也是无事,正好去长长见识。” 道人一笑:“如此甚好,为补上次歉意,此番,定当好生招待小友。” 江陵只笑笑不语。 这话听来就是没甚么诚意,要弥补歉意,当是自己做东道主才对。 哪有借其他人的东道,来借花献佛的?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飞山跃岭。 大约飞了近两个时辰,就见一片汪洋忽现眼前。 这湖泊绵延左右数百里,乍然看之,就像是一片内陆海域。 黄雀落在地上,道人大腹便便地跨步而下,长袖一扫,那些黄雀纷纷散去。 而江陵跟着落了下来,坐骑白鹤光影一闪,被他摊开的画卷一挥,就收归进了画卷之中。 道人望之诧异,他本以为江陵所骑的乃是一只真的白鹤,却哪知竟是画中之物? “小友这画宝,倒是不凡。” 江陵:“又怎比得上前辈,对那黄雀唤之则来,挥之则去。” 道人摸着肚子哈哈一笑,“此小道也。” 他来到湖边,抬起脚就接连三跺。 每一跺,地面都震颤动摇。 随后,他对着湖里一声清啸。 不出须臾,远远的湖心位置,蓦地就有一艘乌蓬,袅袅行来。 乌篷船上,没有人,只有两只鸬鹚一左一右并列着。 待得船一靠近,道人嘿嘿笑着,纵身一跃,就跳了上去。 见江陵未动,他喊道:“小友,要去云烟阁,此时不上船更待何时?” 江陵也纵身上去。 乌篷船接了人后,就自动行驶,返程而归。 以诡异的路线行驶着,到了湖心左穿右绕,过了两道迷雾,竟渐渐地驶近了一座岛前。 “这湖心竟然还有一座岛!” 在湖边的时候,江陵还真没看出来。 不得不说,这云烟阁遮掩山门的水平,比乌峰堡要高得多。 “也亏了是跟着他一起来的,省了不少麻烦。若我一人寻来,光是找到这里,就需要费不少时间。” 333章纳妾 /105/105545/28531744.html 334章 摩崖石刻 乌蓬到岸,两只鸬鹚摇摆着身体,先行下船。 它们到了岸上后,回头来朝穿上客人点头示意。 祁道人跳下船,江陵紧随其后,跟着两只鸬鹚沿着一条青石板路走了一程,忽见一巨大牌坊石门矗立在前。 牌坊石门上,书有【潭心门】三字,边有山窝,绮丽如画,一片绿色盎然,彩光万丈。 正是山腹雨晴添象迹,潭心日暖长蛟涎。论景色,这一片确是极美。 两只肥鸬鹚将客人带到了潭心门,它们俩就摇头摆尾又往回走了去。 江陵:“前辈既是受邀而来,这云烟阁不让专人接送,只让两只鸬鹚来送,倒也真是诚意欠佳。” 祁道人笑道:“小友却是不知,于云烟阁而言,鸬鹚带路,方是上等规格。” 江陵:“哦?这是何说法?” 祁道人:“这鸬鹚可不是一般的鸬鹚,小友难道未发现它们眼睛不同一般?这鸬鹚集气运所生,鸬鹚带路,预示着步步生莲,吉祥之兆。等过了这道门,自然会有人来迎接。” 他跨过潭心门去,却刚跨过去,人就消失了不见。 江陵凑得近了,才发现,这潭心门的中间,竟隔着一层水幕。 水幕如镜,将里外隔断成两个世界。 “小友,还不进来?” 江陵跨入其中,水幕自动退去,一进来,便闻鸟语花香,日丽风和。 内中人语四起,热闹非凡。 也果如祁道人所讲,刚过这道门,里面就有侍女在此守候。 此时皆是欠身作礼,与祁道人问候。 祁道人面带微笑:“吾妹,怎不见亲来?” 论年岁,他在祁仙姑之上,是为兄长。 侍女答:“仙姑为宴会而忙,特让我等前来招待仙老。” 祁道人:“今儿个倒是热闹,竟来了这么多人。” 侍女笑道:“不瞒仙老,各大势力皆赏脸过来,宾客已有六十三位。” 祁道人:“你们云烟阁了不起,出了钟晋那般天才,各大势力也不敢不来啊。” 侍女尴尬笑道:“仙老言过了。” 祁道人转过话题,忽然指着江陵:“这位乃是吾之小友,随吾而至,尔等当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 侍女看江陵一眼,也欠身作揖:“见过公子。” 随后,她又说道:“仙老,仙姑知道仙老喜静,早有安排雅间恭候,不如仙老且随奴儿过去?” 祁道人:“也好,那就过去吧。” 他点头,就阔步向前自行走去。 似乎这云烟阁他已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早就轻车熟路,不必侍女带路,自己都能找到那雅间所在。 侍女匆匆跟上。 另有侍女也对江陵伸手做请,邀他一起。 江陵却道:“不知我可否自己到处走走看看?” 侍女一听:“当然可以。” 那祁道人回头:“小友不一起去?” 江陵笑道:“前辈喜静,我喜闹,我还是在外边更加自在。” 祁道人哈哈笑道:“如此,便随你意就好。”转而吩咐侍女,让她好生招待,他自己摇摆着双臂两三步就远去了。 一侍女留下,专门招待江陵。 “前面便是花前殿,宾朋多在里边,公子可要前往?”侍女介绍着。 江陵朝左右看看:“我能否自己到处走走?” 侍女微笑着颔首:“可以。” 显然,这一片区域,并不涉及私密,所以宾客若想四处走走,并不受限制。 “那边是什么?” 远处,有多人聚集,观一石壁,论声四起。 侍女道:“那是摩崖石刻。” 江陵走了过去,见石壁所刻,乃是一堆象形文字,亦有日月星辰遍布其上。 “可有人懂得这上面写的画的是什么?” 侍女摇头笑道:“这倒是不知了,摩崖石刻存在已久,其上的象形文字连古籍当中也无记载。与龟甲文亦有不同,因此,也无人知道这刻画的是什么。但有前人猜测,这或是一篇上古道经。” 江陵:“从古至今,难道就没有任何人破译哪怕一两段?” 侍女再次摇头:“这些古文字,无处可查,谁也不知写的是什么,既无根据,也就无法洞悉它到底是什么意思。确是可惜了。” 江陵瞥望了几眼,也是认不出来。却总觉得有一种怪异。 怀中忽然聂倩蠕动,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主人,这些文字,我好像可以认得呢。” 江陵大异,与她暗中交谈:“你认得?” 聂倩:“不是我本身认得,而是莫名其妙的就认得,放在以前,我绝对不认识,但如今,却隐约可以认出来那是甚么文字。” 江陵眯着眼睛,略一思忖。 聂倩由凤形玉坠而获得重生,她的血脉由三方面构成,一方面是人魂之精,一方是白蚌的妖族之体,一方面是魔族的精元之魄。 她能突然认的这种文字,要么说明这是一种妖族文字,要么就是魔族的文字。 有些东西,一开始就是刻画在基因里头了。 比如有些动物生下来没人教授,它也会病了自己找草药吃。这就是骨子里的东西。 江陵:“那你且看看,这上面的摩崖石刻到底写着甚么?” 聂倩从他的衣服缝隙间朝摩崖石刻仔细看了看:“主人,这上面写的是【诛仙剑阵】。” “甚么?竟然是【诛仙剑阵】?” 上古传说,封神榜里就出现过此阵。但此阵的创造者,据说乃是魔祖罗睺,敢以诛仙为名,那它就是为了诛仙而出现的,因此,作为仙的对立,此阵本属魔族。 “这摩崖石刻只有一小段,是不全的。” 聂倩从头到尾看完,摩崖石刻因为文字刻画得很大,虽然有一大片面积的文字,实则里面的内容并没有多少。 “我知道了。” 既知道了这上面刻画的是【诛仙剑阵】,全与不全,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种传说中的剑阵,居然真的存在。 既然有,那江陵就完全可以将它画出来,纳为己有。 江陵随意走动了几步,然后对跟随在身边的侍女说道:“你也不必陪我了,我就在这看看,你可自去忙事。” 侍女很听话,躬身一礼,就将一铃铛递交给江陵,随后退开三步:“公子若有任何需要,皆可摇铃唤奴儿。” /105/105545/28531745.html 335章 七十二女 侍女刚走,江陵就闭上双目,以神念进行感应。 晴霜与荷香的身上,都有佩戴他制作的护身符,那里面亦有他的一缕神念在里头。 来到云烟阁他之所以没显得太着急,也是因为护身符的状态并没触发,这也就表示晴霜她们并没有受到威胁。 此时稍加感应,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丝线与江陵的感应力连接起来。 丝线的另一端,深入山谷,那是外人莫入之境。 江陵从摩崖石刻走开,只二百余步,便见第二道牌坊石门矗立在青色幽幽幽之间。 这石门上书【云烟谷】三字。 石门下,亦有两位女子左右侍立。 不得不说云烟阁的确是女子众多,岛上男子,极其少。 江陵刚过来,那两位女子便礼貌相告,这里属于内院,不足为外人道也。 江陵点点头,也未多言,只是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写下了【敕令】二字,忽对着两个侍女喊了声【定】,那两位侍女立刻就肢体僵硬,宛如画面定格一样,被定在原处。 随即,他便光明正大从这门口走入了进去。 循着那一丝的感应,他寻到了一片荷花池边。 在那荷花池的中央,有一座阁楼,阁楼里正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确定了感应的一端就在那阁楼里,江陵便脚踩荷叶之上,飘过荷花池,转眼便到了阁楼门口。 这里亦有侍女在守门,眼看江陵到来,一副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方要开口,江陵就以定身咒将之定住。 待推开门来,只见里面站着七十二女,皆是身着红袍,头上盖着红色盖头。 她们一动不动,丝毫声音也不发出。 江陵寻到护身符所在,连掀两个盖头,见之果然就是晴霜与荷香。 只是盖头掀开之后,二女也不看他,失神一般,眼神颇为空洞。 待江陵开启法眼,这才看到,她们的魂海世界,其元魂被一根粉色丝线给缠绕。 这丝线封住了她们的意识,让她们成了一具提线木偶,毫无自主意识。 江陵冷笑一声,到底还是行了强迫之事。 “开!” 以手指点在晴霜与荷香的额头上,她们魂海世界的粉色丝线当场破碎。 元魂重获自由后,二女浑身一颤,只转瞬便就恢复了神智。 待神光回到眼神里,二女先是目光茫然,随后看到江陵就在眼前,荷香哇地一声就抱住他的手臂哭了起来。 “江郎!” 晴霜亦扑进他的怀中,泪如雨下。 江陵揽住她们,“抱歉,我回来晚了。” 去地藏天,他也实在没想到会耗了那么久的时间。 荷香哭着说道:“先生要是再不来接我们,他们可就要强迫我们嫁人了。” 江陵:“那他们倒是想得美。” 晴霜:“霜儿明明与他们说了已为人妇,可他们还是不依,当初在江月楼碰到那些人,他们也不知道用了甚么法子,那一日我与荷香只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一切都不知道了。 等到有了意识,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这個地方来。且有人告诉我们,会择选一个良辰吉日,让我们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江陵抚摸着她的长发:“如今掀你盖头的是我,这一点,他们说得也不算错。” 晴霜目光柔情万丈,紧紧看着他,再次扑入怀里,久久不舍得松开。 江陵:“我这次来,就是接你们回去的,看着你们都无碍,我便放心了。” 晴霜忽然想到了什么:“江郎,悦薇妹妹她恐怕也是被歹人带走了。那日,江月楼来了不少人,现在想来,他们或都是不怀好意而至。” 江陵:“不必担心,她们无碍。只是你们来这之后,这里的人可有苛待你们?” 晴霜与荷香对视一眼,皆摇头:“苛待倒是没有,只是每日都将我们关在阁楼里,让我们修炼一篇名为【云烟和融道】的功法,最初说是只要能成功运转心法,就放我们离去。 一开始,被关在阁楼里的女子,多达百数。 最终能够运转【云烟和融道】的只有十几个人。 等到我们能够运转此法了,他们又出尔反尔不放我们走了。” 江陵:“上百个女子,只有十几个人能练成?那这里的其他女子,都是后来的?” 荷香说道:“她们是逐渐加入进来的,大抵也是百里挑一被哄骗过来的。” 晴霜:“【云烟和融道】我们练的只是副篇心法,但凡能运转,便算合格。可即便如此,也非人人可以。这功法比起江郎教我们的要难太多,我们花了好多时间,才勉强能够成功。” 江陵来的路上,就听祁道人说过,【云烟和融道】难度极高,从古到今能够练成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此法,男人练正篇,女人练副篇。女人练了副篇,基本上就是专门给男人服务的。 可即便如此,副篇的难度也比一般的功法要高。 江陵看着其他站着一动不动的女子:“这么说来,这些女子,也都跟你们一样,都是被强迫而来?” 晴霜点头:“大多如此。” 江陵看她神色,笑问:“你是否是想救她们?” 晴霜被看破心思,微微垂首:“一切但凭江郎决定,若是有麻烦,便算了。” 江陵:“想救就救,你二人皆被神灵法帖【日行一善】所附,要救也是你们来救,这对你们有益。” 晴霜:“可……我不会……” 江陵:“我教你。” 破开那粉色绳索的束缚不算难事,江陵只稍微教授,晴霜与荷香就都学会了。 只是她们破开禁制的速度要缓慢一些。 前后约有小半个时辰,这剩下的女子,才都被解开了束缚。 恢复自由身的她们,一个个自己掀开盖头来。有惊慌失措,立马跑路的。 也有不知所措,跪地而哭的。 更有一片茫然,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 在这些女子里,江陵也意外发现了两个熟面孔——云菡与李知恩二女,竟也在其中。 她们两个,便是第三种,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她俩本就是云烟阁弟子,为何也要如此束缚她们?’ 须知,就在昨日,江陵还碰见过她们与钟晋在一起,这才隔了一天,她们竟也出现在新娘队伍里。 /105/105545/28531746.html 336章 岂有此理 云菡和李知恩短暂的发愣后,也是发现了江陵的存在。 她们两个都很吃惊, 要知道这可是云烟阁,江陵怎跑这来了? 而且七十二个新娘当中,有俩個女子与他那么亲近。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知恩为人内向不敢言语,云菡到底还是跟江陵有些交情,就过来问他。 江陵说道:“你们云烟阁也是好生霸道,不管是良家妇人还是良家少女,也不问愿与不愿,就抢来充做新娘。也不怕惹上无法承担的因果?” 云菡愧难言,在这一点上,她无法替云烟阁辩白什么。 江陵又问她:“你二人本为云烟阁弟子,为何也被束缚其中?莫非你二人也非甘愿?” 云菡犹豫少许,点头道:“可以说知情之人,没有一个是自愿的。” 江陵:“为何?” 云菡:“私下听说,云烟和融道功法有弊端,聚阴而供阳,男女同修,只会对男人有好处。女人则会修一次,就老一分。一旦同修不出三年,将青春不再,沦为老妪。” 江陵听了,冷笑一声:“难怪要纳妾七十二,若是没这个数量,那还真是不太够用。” 云菡:“云烟阁诸长老虽说同修与我们也有莫大好处,同时也有资源弥补,但比起青春易逝,谁都不愿走这一条路。 就在昨日晚上,长老劝解无果之后,我二人莫名其妙的就失了意识。” 江陵:“当初加入云烟阁,可曾后悔?” 云菡与李知恩对视一眼,她俩是同届,都是深有感触:“云烟阁以前是挺好的,我师傅以前也是从云烟阁出去的。如今,就是因为钟晋师兄的崛起,云烟阁为了培养他,一切资源向他倾斜。如果是以前,那断然不会这般的。” 江陵:“可如今,已经是这般了。我现在要带人离去,你们若是也想离去,倒是可以一并。” 云菡与李知恩再次对视,看着阁楼外的荷花池,嘴里喃喃道:“真能离得去吗?” 她们虽不知道江陵是怎么进来的, 可这里到底是云烟阁的腹地,而且今日是甚么日子? 这阁楼里的七十二女,是好不容易才挑选出来的合格女子,为的就是助钟晋练功的。 而且云烟阁今日请了那么多宾客来观礼,设以宴会, 她们若是跑了,这宴会还怎么开下去? 无论少任何一人,云烟阁上下,绝对是不愿的。 江陵却道:“只有想不想走,没有不能走的,一切凭你自己决定。” 说完话,他带着晴霜与荷香已向外走去。 这阁楼里那些之前不少跪地而哭的女子此时听了他的话,也纷纷跟着他走出了阁楼。 她们都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男子是来救他自己女人的。搭救她们虽是顺手而为,但她们也确可以趁着机会,跟他一并出去。 有了两三个人带头一走,其他的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只几个眨眼的时间,阁楼里剩下的就只有李知恩与云菡二女了。 ——原来,当真是所有女子都是不愿的! 她二人又一次对视,相互点头后,也跟出了阁楼。 却还未走出荷花池的中心长廊,忽有一名老妪带着两个女童提着花篮而至。 云菡认出那是孟仙姑,是负责这次宴会礼仪的。 她此刻带着花童过来,恐怕就是为了宴会召开而做准备。 当老妪一看到这些女子都从阁楼里跑了出来,她当场就重喝一声,让她们都停下。 “岂有此理,如此胡乱跑开,成何体统?宴会在即,尔等还不速速归房去?” 散落在旁的女子们,似乎都惧怕这老妪,听了叱喝,纷纷后退。 只有江陵带着晴霜与荷香依旧在往前走着。 孟仙姑一见这里还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立刻大怒起来:“尔是何人?胆敢擅闯云烟阁内院?” 又见江陵牵着晴霜的手,举止亲昵,又喝道:“岂有此理,还不撒手!?” 江陵听得聒噪,皱眉之下,写着敕令的左手突然朝她隔空一摄——【定】! 这昆仑派的定身咒下,老妪暴怒的姿态瞬间定格,站在荷花上一动不动。 那两个送花童子见了,纷纷要跑,转身就溜。 可江陵的定身咒紧随而至,对他俩喊了一声,他俩也被定在半空,如空间凝固了般。 荷香到底还是有几分孩童心性,瞧着定身咒如此神奇,拍着手欢跳了起来:“先生好厉害,这功夫真好用。” 晴霜也是妙目生花,有江陵在身边,她倍感安定。 余下众女则是脸上写满了吃惊,尤其是云菡与李知恩。 要知道来着可是孟仙姑,乃是云烟阁十二仙姑之一。 道行高深,修为也是不浅。 平时她们这些女弟子都得敬着奉着。 那成想,这才一个照面,江陵只用了一个定身咒,就将孟仙姑与两个送花童子都给定住了。 须知定身咒乃是昆仑派的绝技, 据传,此术全凭道行而定,若道行高于对方,则定身术有效。反之,则无效。 这江陵只轻而易举就将孟仙姑给定住了,可见他不但道行比孟仙姑高,而且高了还不止一点点。 这若不是高出一大截,定身术岂能有这般效果? 江陵:“若是喜欢,这次回去之后,就教给你们。” 荷香:“好啊好啊,我要是学会了,那以后看谁不顺眼,就把谁给定住。” 这边话音刚落,只见出口的位置,忽然十余人飘飞而来。 为首者乃是一虬须大汉,他声音洪亮如雷:“你要把谁给定住?” 云菡与李知恩一见此人出现,脸色当即一白,云菡脱口就喊道:“他……他是钟教习,云烟阁长老院五大高手之一。” 江陵听了,只略略颔首,带着晴霜与荷香依旧向前,脚步未停分毫。 虬须大汉瞄他一眼:“定身术?你是昆仑派谁的晚辈?今日云烟阁宴请八方是来观礼的,可不是请来捣乱的。云烟谷院门外被定住的人,也是你干的?” 江陵:“呱噪!” 抬手之间,再次朝前面定掌。 虬须汉子带来的十余人,瞬间就被定住了一半。 等到江陵挪移方向,定向了虬须汉子,那虬须汉子经过短暂僵硬,四肢猛地一阵挣扎,定身术被他破开。 虬须汉子:“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跨步而出,右手探出三爪,霎那间,天空上有一只大鹏金雕虚影显化。 锋利的爪子破开长空,一爪抓挠,疾如飓风。 江陵语气一冷,言出法随,再次喝道:“给我定下!” 虬须汉子利爪只伸到一半,骤然停住,包括他后剩下那一半人,此时都僵硬如雕,再也不动。 /105/105545/28531747.html 337章 清算 云菡与李知恩再次目瞪口呆, 钟教习可是云烟阁长老辈的五大高手之一,这样的人物,居然也是说被定住就被定住了。 按照【定身咒】的条件要求,莫非这江陵的修为居然还要远在钟教习之上? 众人跟着江陵出了云烟谷,却到了外面,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 直到很多宾客看到了这众多女子穿着红裙新娘装,才觉怪异。 按照礼仪,未拜堂之前,新娘不会出来的。 怎这会儿都跑出来了,而且慌慌张张地,居然都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那男人又是谁? 瞧模样,似乎并非是云烟阁的人。 而且,新娘里,有两位女子与他举止亲昵,这却是将今日的主角钟晋置于何地?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场就笑着与友人议论起来。 云烟阁分散于众宾客间的侍女在发现这一幕后,也纷纷立即上报,将消息反馈给了高层。 只须臾,云烟阁就响起了一种古老而悠远的号角声。 云菡立即提醒了一声:“这是云烟阁的警戒号,他们发现我们了。” 江陵:“又如何?” 他照常带人离去。 可行不过三百步,拦路者果然就出现了。 两位老妪,带着数十个女弟子拦在前路。 其中之一者,还正是与江陵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祁仙姑。 这祁仙姑拦住去路后,看到新娘群中,领头人居然是江陵,她也大觉惊奇。 开口就问道:“小友,今日来到云烟阁,行如此之事,怕是不妥吧?” 江陵反问她:“那你们云烟阁逼良为娼,难道就妥了?” 祁仙姑:“小友可要嘴下积德,云烟阁也算名门大户,怎会做那逼良为娼之事?” 江陵讽刺一笑:“名门大户?这区区藏污纳垢之地,也敢称名门大户?这一众女子,可不是我要强行带着她们离开的,而是她们统统不愿给别人做鼎炉,才要离开。 她们以前或都是慕名而来,原以为可以在这里讨個机缘。谁知你们竟强行要她们当别人修炼炉鼎,如此强加之事,不是逼良为娼是甚么? 你们自诩名门,干得却是偷鸡摸狗卑鄙无耻之事,如今她们要离开,只是想恢复自由之身,今日,这许多人当面,你们莫非还要厚颜无耻进行阻拦?” 江陵声音洪亮,这话说出来,方圆左近百米之内,皆能听得真切。 祁仙姑听他如此口无遮拦,立即打断:“小友是何门何派?云烟阁今日宴请八方,请的都是故交友人。似乎并没邀请小友,小友不请自来,是要当恶客吗?” 江陵却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只问道:“这些女子,只是想重获自由,我只问你,让是不让?” 祁仙姑也不正面答他,也只问自己所问:“还请小友说明,是谁请你来的?若非相请,还请小友莫要搅扰今日宴会。” 对于江陵,祁仙姑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因为别人不知道便罢了,她当初可是亲眼见过江陵击杀了【清风岭】的中年文士周勃望。 那时,周勃望与她同在瑶池选拔年轻弟子,离开后都是追逐古寨遗迹寻到了一处金门。 就在那金门外边,江陵与之冲突,一剑就将那周勃望给杀死。 所以,今日能不冲突就尽量不冲突。 江陵盯着祁仙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些女子只是想重获自由,你让还是不让?” 祁仙姑见他语气不对,一方面与弟子暗中传音,让她去通知阁主与诸长老。 另一方面,也让人去通知她那堂兄祁道人。 祁道人造化通天,若他能出手,今日之乱或可以最小的代价收场。 为了稳住江陵,祁仙姑立刻说道:“小友身边两位姑娘,莫非是旧识?若是小友旧识,那让小友带走也是无碍,只是其他人,还望小友莫要多管闲事。” 若只少两个女子,倒也无碍,今日宴会大不了就随便找两个女弟子也就凑齐了。 关键是不要闹出不好的影响,现在能多快摆平此事就尽量多快摆平此事。 然而,也就在祁仙姑这句话说出口之际,人群里,忽有一飒爽英姿之人,龙行虎步,傲然而来。 “带走也无妨?谁说带走也无妨?今日乃是云烟阁盛宴之日,谁要在此搅乱?” 来者,年轻非常,左手负背,右手当胸,一袭白衣,不沾世尘。 看到此人到来,神色变化最大的,反而是祁仙姑。 她刚欲开口,那一袭白衣的年轻人就忽然问她:“我听说有人在此捣乱,要带走七十二位新人,你认得此人?” 祁仙姑辈分虽高,可今日的宴会据说正是要给这位年轻人晋升少阁主。 虽说宴会还没开,但身份上,早已定下。 因此,祁仙姑在这位年轻人面前,也不敢拿大,反而很尊敬地回答他:“有过一面之缘。” 年轻人听她这回答,然后隔空指着江陵:“看在祁仙姑的面子上,自废一臂,我让你离去。” 江陵眉头一挑:“你要我自废一臂?” 年轻人冷着脸:“你是耳聋听不见怎的?要我说第二次?” 江陵呵然一笑, 他与这年轻人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就在昨日,已然见过第一面。 但从这年轻人的反应来看,似乎昨日的见面并未被他放在心上,他也完全不记得江陵这么一个人。 此时此刻,闻声而至的宾客已围了不少,都在瞧这热闹。 不少人议论纷纷,都在说这云烟阁的少阁主钟晋果然有霸者之风。 也说这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敢来云烟阁做这种事,也确是勇气可嘉。 就在气氛紧张之刻,人群里一个大腹便便的道人大笑而至。 “急急忙忙将我叫来,倒是所为何事啊?” 在他身边,跟着一侍女,那侍女也正是之前招待过江陵的那一位。 侍女此刻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说了事情大概。 祁道人听了,抚摸着肚子,笑道:“原来如此,这位小友乃是某请来的,云烟阁少阁主今日便给祁某一个面子,这般大喜之日,不宜计较,就此罢了,如何?” 钟晋倒也确给祁道人面子,与祁道人微微作礼后,就与江陵说道:“祁仙老既然发话了,这面子当然得给。也算你幸运,给你十息时间,速速滚出云烟阁。十息之后若还尚在,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了。” 他这话刚出口,不等江陵反应,忽然人群里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有一人穿的正是清风岭的服饰,指着江陵就喝问道:“兀那小子,清风岭周勃望可是死于你手?” 当初中年文士周勃望被杀,一度被清风岭追查过凶手身份。 当时有新晋弟子袁楼亲眼目睹,亦有云烟阁的祁仙姑及众女子也见过。 事后,清风岭这边也摹画过江陵的样貌图像。 先前苦于天下之大,难寻其踪。不想今日在这宴会上,竟是冤家路窄,给碰上了。 这一笔帐,拖了许久,今日说不得也要清算一二。 /105/105545/28531748.html 338章 流云铁袖 “先生!” 荷香看这阵仗,先前还放松的心弦不由又绷紧了起来。忍不住更凑近一些,躲在江陵身后。 江陵微微一笑:“今日这许多事都凑到了一起,倒也是巧了。” 清风岭的代表名唤周勃野,也是勃字辈人,指着江陵就喝道:“人家钟少阁主可以放过你,但今日我清风岭却饶你不得。” 说着,他也是向祁道人拱手道:“祁仙老,这小子虽是你老带来的,但这小子与我清风岭有血仇,祁仙老应该不会横插此手罢?” 大腹便便的祁道人做出一副为难状,道:“人是祁某带来的,倘若他在这里出了事,祁某面上须不好看呐。” 清风岭周勃野道:“这也好办,仙老的面子我们也不能不给,便这样吧,在此地我们不动手,待他离了云烟阁,我们再做计较,也是不迟。” 说罢,他一挥手,便有不少人速速出去,在云烟阁碧波岛外等候。 大腹便便的祁道人与江陵说道:“小友,某不知你与清风岭还有这般恩怨,倒也是怪某考虑不周,将你带到这里。但某能帮的,只能到这了。之后的事,只能望你好自为之。” 江陵只作轻笑,祁道人压根就没想过帮他解围。 这言语之间说的虽然都是好言好语,但说跟没说,并无区别。 若真有心帮他,那就该护他离开,不说送君千里,便是十里,也足见诚心。 可他出面的作用,仅仅是让清风岭不在云烟阁动手, 这又有甚么用? 须知,钟晋之前就有发话,让江陵十息之内离开云烟阁,若是不走,则不饶之。 可若在十息之内离去,此刻碧波岛外,已经被清风岭众给围堵了。 正是去也为难,留也难。 将江陵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江陵:“祁前辈倒是不必客气,我也知你惧怕清风岭,你帮不到我,我并不怪你。” 大腹便便的祁道人,每一个势力都认识他,而且都肯给他面子,可见他来历不凡。 当江陵这句话说出口后,许多人都以玩味的目光朝祁道人看了去。 祁道人也忍不住笑了笑。 江陵这是以激将法要逼他出面帮忙? 但跟他用激将法,着实是嫩了点。 俗话说人老成精,鬼老成灵,祁道人活了一把岁数,岂会受这言语相激? 反而配合说道:“小友倒是贴心,处处为某着想,既小友心照,某也就心安了。” 不认识他的人,听了这话,都会在心中腹诽这老东西还真是厚颜。 但认识他的,只当他游戏人间,不想理会这些许俗事而已。 毕竟,区区一个江陵算甚么东西,也值得祁仙老为他出面力拒清风岭? 江陵站出两步:“清风岭的,若要与我算账,那就来吧。不知谁人为先?” 周勃野见他不识好歹,当场就讥笑起来:“若出了云烟阁,你或还有几分逃走的希望。可在这里就要逞能,也活该你命当绝于此。” 江陵:“哦?是吗?” 周勃野说着长袖卷动,他与江陵中间明明隔着有三丈,可那长袖甩去,竟长达五丈。 长袖如铁,呼啸而过,刮得风声猎猎。 这正是清风岭的【流云铁袖功】! 说谈之间,说动手就动手,一时罡气四溢,周边围观之宾客也纷纷退散开来。 铁袖流云覆压而至,江陵一掌隔开,它又从另侧袭来。 当江陵再次将之隔开,它那衣袖当中竟蓦地伸出一只手掌,携带千钧之势,朝他心口奔雷而发。 江陵速速抬起左手,合上去,就与那只铁手碰了一掌。 一招相震,江陵噌噌噌,脚步迭连三退。 而另一边,周勃野袖子一收,面带冷笑。 江陵:“这手劲倒是很足。” 周勃野:“这还差得远呢。” 他卷动长袖,刚要二次出手,却突然的,感觉到刚才出手的掌心一阵刺痛。 抬起手来,只见掌心当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点紫色的斑纹。 此时,那紫色的斑纹就如活物一样,在他的手心当中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所流经之地,皆有阵阵刺痛之感弥漫而至。 周勃野先是疑惑,随后大惊,怒瞪江陵:“你竟用毒?” 江陵倒也不否认,于他而言,用毒如果更省力,他当然愿意用毒:“回去准备办后事吧。” 周勃野怒叫一声,当他感觉到手心刺痛难忍,忽然果断出手,将自己的右手从肩膀处掐断了下来。 一时,鲜血飙射,他痛得仰天长啸。 也因今日诸多门派都是来观礼的,都来人不多。 清风岭所来之人,以周勃野为代表,只带了几個小辈。 此时那几个小辈都已经出去了,守在碧波岛外,并不在内。 周勃野一中招,便再无人能够出战。 祁道人见了,忽然摇头一叹:“小友,何必如此?” 江陵一笑:“这不正是前辈想看到的么?前辈早说看清风岭不惯,我这也算是为前辈出一口恶气。” 祁道人呵呵一笑,“你这小子牙尖嘴利,却莫要拉某下水,尔等生死与否,皆与某无关。”说完,他更退一边去。 那周勃野虽掐断了手,但地藏死气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断绝的? 除非在中招的三个呼吸内就将手臂砍去,若不然毒液一旦随着血液进入心脏,便再也针石无救了。 他刚刚掐断己手,虽是果断,却还是慢了一点。 此时,他除了断臂处剧痛,心脏也开始抽痛,一张脸,也慢慢地成了紫色。 这般情况,生死已在片刻之间了。 江陵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与晴霜、荷香要走。 “慢着。” 一直冷眼旁观的钟晋,忽然又一次开口了。 江陵停步看他,他也首次正眼瞥了江陵一眼:“你好像没把我的话给放在耳里。” 他走出一步:“我方才说了,看在祁仙老的面子上,给你十息时间滚出云烟阁。如今十息时间已过,你想走就走,当我的话是甚么?” 云菡听了这话,她忽然匆匆走到江陵身边,悄悄拉他,小声提醒道:“速走,若无必要,莫要惹他。” 钟晋有多强,她和李知恩那是相当清楚的。而且云烟阁今日邀请诸方观礼,其主角就是钟晋。 其实方才无论如何也该在十息之内先离开此地的, 此时过了时间,若能与钟晋好说,倒还罢了,若不能好说,那定会麻烦。 江陵得她的提醒,莞尔一笑,只轻轻摆手示意她不必惊慌。 随后,他也正面回应钟晋:“原来方才是你在说话?你若不说明,我还以为那只是一阵狗吠呢,倒是抱歉了。” /105/105545/28531749.html 339章 现世如来、未来弥勒 江陵话一出口,却是震惊四方。 堂堂云烟阁内定的少阁主,他竟敢说对方是在狗吠! 果然,钟晋本人当场怒炸,单手掐印,隔空一尊八角玲珑印瞬间轰击而来。 江陵也瞬结翻天印,一印打出,与那八角玲珑对撞在一起。 山谷之中立即爆如雷响, 大地摇晃,空间震动。围观看客纷纷一再撤离。 而翻天印的出手,也让钟晋眉毛微微皱起,他忽然对祁仙姑问道:“祁仙姑,昔日我曾听你说起,有人掌握着与我差不多的绝技,你当时所说之人,莫非就是此人?” 钟晋成名,掌握着一手真数大手印,共九式印法,所向披靡。 有一次他在谷内练习的时候,恰巧被路过的祁仙姑给发现了。 当时祁仙姑见他用了一式【镇天印】,忽然就想到瑶台会试那几日与江陵的邂逅。 江陵在与清风岭中年文士周勃望交手的时候,正是以类似的大手印,将之击溃,因此她记忆颇深。 只是比起钟晋的大手印,似乎江陵所使,颇有不如。 因此那日,她也仅仅是提了几句。 而钟晋当时也没放在心上,须知这九式真数大手印乃是他偶得秘法,属于不传之秘。 目前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又怎可能会有第二人习得? 当时没放在心上的他,刚刚在见到江陵竟然真的使出了【翻天印】之后,立刻又回想起了这件事。 联想到祁仙姑当时是参加瑶台会试回来,而那时她碰见的人,理应也就是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江姓男子了。 祁仙姑点了下头:“正是他。” 钟晋确定了结果,眼中杀意更甚:“就你,也配运用真数大手印?” 言语间,他双手结印,突然一式【镇天印】脱手就拍了出去。 此印凝结之间,他的背后一尊巨大的金佛虚影凝现,丈六金身,怒目叱咤。 金佛伸开法手举起一尊十八层的浮屠塔,金芒赫赫,不可挡,佛王一怒,妖魔惧。 那旋转不定的十八层浮屠塔一脱手,就朝江陵镇压而来。 从天而降,仿佛压下一座无穷无量的五行大山。 猎猎狂风,排山倒海。 ‘十八层浮屠塔,我不如也!’ 第二次见到这正式版的【镇天印】,江陵仍是震惊非常。 同时,他也愈发肯定了自己练成的那三式,要么是当初那金门洞里的僧人偷学的,要么就是他仿创的。 因此,那三式真数大手印,所拥有的威力,比之正版远有不及。 巨大的十八层浮屠塔眼看就要镇压下来, 凡是被那浮屠塔笼罩之下的人,皆逃不开被镇压的下场。 轻则浑身禁锢不能动,重则骨骼尽碎,肢体废。 但也就在钟晋的丈六金身佛威芒不可挡的时候,江陵这边,未来弥勒咒运法也共鸣而动。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也同样凝聚出一尊丈六金身佛。 只是,二人同样是有着丈六金身佛的虚影凝聚在背后,可各自的形态,却是不一。 钟晋的背后,那金佛怒目叱咤,化有千手,乃是法相如来。 而江陵的背后,那金佛慈眉善目,肚大能容,正是大佛弥勒。 这现世如来对上了未来弥勒, 两尊大佛的无穷气势,隔空相斗。 刹那之间,宛若有千万僧侣在佛音梵唱,靡靡之音听得人头晕目眩。 江陵忽然指着天上落下的十八层浮屠塔就断喝一声:“破!” 言出法随之下,那十八层浮屠塔当真是说破就破,从中裂开,转瞬便是化于无形。 钟晋先前尚还轻蔑,可是在看到江陵背后的未来弥勒之后,他也终是重视起来。 “你那是甚么?” 他只瞧着江陵的身后法相与自己相似,仔细看,却不尽相同。 这三世佛说,远古遗留,所知道者不众。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现世如来当是傲绝天下。 可此时观来,竟还有一尊金佛,不下于自己的现世如来。 江陵突然指着他,言出法随喝声道:“钟晋,跪下。” 钟晋听到指令,冥冥之中,竟身体不可控制,就要弯曲膝盖朝地面跪下去。 任凭他意志非凡,强行支撑,也抵不住双腿逐渐弯曲。 “放肆!” 钟晋暴怒一喝,身后的金佛金光一爆,竟从周围吸纳了大量的无形之气来。 短短瞬间,他的气势再暴涨一大截。 丈六金身的现世如来千手伸展,顶天立地。 强行扛住了江陵的言出法随! 这也是江陵运用言出法随第一次失效。 ‘气运?他吸收的,是周围所有人的气运!’ 那般形态的气,江陵曾在蔡永宁身上见过。 颜色虽有一些不同,但形态并不二般。 ‘我的未来弥勒修的是咒运法,他的现世如来莫非修的是纳运法?’ 咒运法,突出一个变字,预示着未来不可估量,变数重重。因此,他能言出法随,定下一人未来所作所为。 而纳运法,是聚集天下之气为己用,突出一個霸字。 如来镇教,以雷霆手段定四方,本就是个枭雄人物。纳运,也是借天下人之运,固强己身。 ‘好,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现世如来更强,还是未来弥勒更厉害。’ “断!” 江陵指着钟晋,一声喝断。 言出法随之效,竟也真将他的纳运法给从中截断。 钟晋狠狠瞪他一眼,纳运法转瞬又从周围吸纳起来。 江陵再喝:“给我断!” 气运飞到一半,又自断裂了去。 钟晋怒极,扬起一掌就朝江陵隔空打去。 他背后的丈六金身佛同时出手,那一千只金色大手砰砰砰砰,挥打出来如同暴雨一般喋喋不休。 江陵挥手朝面前一划,一片池塘之水忽然飞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挡在前面。 “隔!” 水幕罩如金钟,隔断乾坤,那千手如来轰击而来,金色的波纹与水幕亲密相接,震得水浪冲天。 一时间这云烟阁山谷之内漫天飞雨,如被海啸波及。 地动山摇的冲撞,让周遭看客一退再退。 众人皆惊这二人年纪轻轻,竟都有着这般惊天动地之修为?! /105/105545/28531750.html 340章 弥勒出世,如来死! 【大日如来印】! 卍字巨轮从天而降,紧随那千手如来掌坠落下来。 江陵从始至终站着未动分毫,再次喝断:“消!” 那卍字巨轮顷刻瓦解,说散就散。 随后,钟晋更是连祭四道法印,佛光冲霄,接连轰击在江陵面前。 一时间里,佛音唱鸣,绕梁三日。满山谷,都能听到金刚文传颂天地之间。 然,那些无匹璀璨的真数大手印,每每靠近江陵,竟都被他一声喝断言出法随所破解。 未来充满着变数,现世如来虽强,却于未来弥勒面前,终占不到甚么便宜。 而最主要的,是现世如来需要纳运,才能强盛自我。 可钟晋的每次纳运,都被江陵中途打断,这导致他无法为自己充能,以至于无法以全盛而战。 钟晋前前后后出手六次,巨大的消耗,让自己元池接近亏空。 反观江陵,仍是那般风轻云淡,深不可测。 ‘怎会如此?’ 钟晋双目之中尽是不可置信,他自从得到【现世如来纳运法】之后,未尝一败。与人交手,都是未有三合之将。 可今日对上江陵,他这一身绝技,打在对方身上,却如泥牛入海,溅不起半点水花。 他首次生出了些许无力之感。 江陵见他在喘息,忽问:“现世如来,就这?” 钟晋喘息了几口,怒而出手,隔空抓起一把长剑,脱手就朝江陵刺射过来。 江陵看也不看,只言出法随道:“害人者,终自害!入骨三分,血溅七尺。” 那飞出去的长剑,只飞到半途,就骤然扭转,一个猝不及防间,就传入了钟晋自己体内,插入肋骨之间,果真是入骨三分。 钟晋喷出一口血来,踉跄跌退,地上,也跟着血溅七尺。 “你……你这是甚么妖术?”钟晋赤红着双眼,喝问。 江陵:“本不想与你计较,你却狂妄自大咄咄逼人,既如此,为了清静,你也准备办一场后事罢。” 言罢,他首次主动迈开了步伐,向前一跨,如移形换位般。 只转眼,就到钟晋面前来。 一出手,就打中钟晋胸膛。 钟晋再次跌退, 等他又一次爬起时,只见自己胸口上,已如清风岭的周勃野一样,有了一道紫色的斑纹了。 在见识过周勃野的死相后,钟晋大骇,当机立断,以五指为爪,掐住自己胸膛,将肋骨连同血肉皮肤一并撕抓了去。 一阵剧痛狂叫之下,他胸膛血淋淋,可怖十分。 肋骨与血肉被强行撕去,内中肺脏已展露在空气之中。 这般果断的出手,倒也真是有效,紫色的斑纹就留在那块皮肉之上,还没来得及扩散全身。 江陵冷笑一声,见他如此,又一次移形换位,毒掌击出,又中他右臂。 钟晋眼中尽是惶恐,迭连逃退,可终是没逃过这毒掌的追击。 一看到自己的手臂上又留下了紫色斑纹,他不想步入周勃野的后尘,再次果断出手,从肩膀处将右臂斩断。 一时间,血液四喷,剧痛感惹得他仰天嚎叫。 山谷里的众多看客看到这里,皆是皱起眉头于心不忍。 有人当场就叱喝起来,说江陵太过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如此残害钟晋? 江陵却无视他人,只对钟晋说道:“现世如来确实很强,可惜,你终是道行不够,心性不稳。学了一点皮毛,就以为自己能够纵横天下,简直可笑。” 再次挪步,那毒掌追着钟晋,眼看又要落在他身上。 这时,那祁仙姑与一众老一辈的云烟阁高手齐动手, 拂尘、飞剑、长枪,皆是夺空而至,杀到江陵前方,将钟晋护在身后。 江陵回望一眼,不屑道:“你们也想来插手?” 言出法随,只重喝一句——【都给我跪下】! 未来弥勒受到现世如来的刺激,首次金光暴涨,言出法随强过以往任何一次。 这一声喝断,祁仙姑和一众长老身不由己地就朝地上跪下去。 即便心中万般不想,可那弯曲的双腿却不由自主,完全不受控制。 “言出法随!这少年人,竟能言出法随。这是何术?” “小小年纪,言出法随,这还得了?” 在江陵第一次言出法随的时候,其实大家就都看到了,只是心里还未曾确定。 而眼下,他喊跪下,祁仙姑与云烟阁的众位长老竟是说跪就跪,全无抗拒之力。 这便是表明,这小子真个能够做到言出法随,让人奉命而为。 一时间,有人嫉妒,有人不忿。 他们私下早已相互询问了这位少年的身份来历,却是问遍全场,无一人知晓他的来历几何。 而众势力留存至今,说不得也是经过了上千年的积累。 观此人修为,倘若日后与他们一脉敌对,不说别的,就这一手言出法随,那他们一脉,又当如何抗衡? 众人目目相觑之下,一個默契的杀念,开始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渐渐萌生起来。 与此同时,那之前已经退到凉亭看戏的祁道人,此时再度走了过来。 他眯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小友,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做得太过了。” 江陵呵呵一笑:“这话,先前为何不说?” 祁道人:“钟晋少阁主已被你伤成这般,当见好就收,该罢手了。” “罢手?他对我出手时,你怎不喊罢手,现在却让我来罢手?话都让你说了,我面子何在?” 一话之下,江陵身如闪电,眨眼间就跨过数丈距离,抓起重伤的钟晋,就扣住了他的咽喉,甩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在众方惊讶之下,云烟阁的现任阁主姗姗来迟。 他本为盛会而操劳,张罗大小事宜。本以为这前面就算有点小事,钟晋出面便可轻易解决。 却不想事情竟是越闹越大,已然收不住场了。等他一过来,就见到了接班人钟晋浑身是血,被江陵踩在脚下,已如死狗一般。 阁主钟思源白发苍苍,岁有古稀。却颜如少童,两颊红艳。 他一过来,就与江陵说道:“年轻人,莫要做得太过,且放开钟晋来。” /105/105545/28531751.html 341章 岂能留你 祁道人亦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友,莫要自误。” 江陵环视一圈,见云烟阁主钟思源已酝杀机,其余者众皆蠢蠢欲动。 他哈哈一笑:“自误?这算是威胁吗?” 祁道人:“只是为小友着想而已,小友若是一意孤行,今日怕就出不了这碧波岛了。” 江陵忽然手中抽出一柄铁剑来,扬手一挥,就将那钟晋的头颅给斩断了下来。 滚烫的血液倾洒了一地, 钟晋傲慢的头颅,在惊恐的眼神中,与身体一分为二! 性命休绝! “你……”云烟阁主钟思源怒喝惊雷,“安敢如此!” 江陵面色冷淡道:“可惜,我最反感的就是威胁,不让我杀,我就偏要杀。说我出不了这碧波岛,那我还就要出给你看一下。” 话音落。 江陵与晴霜、荷香众女说道:“霜儿,我们走。” 饶是晴霜曾也见过大世面的,此时也尚在惊愕之中,尤其是荷香,目睹江陵将钟晋人头斩落,她捂着嘴巴也差点叫出声来。 但,惊则惊矣,她们却未生出害怕之心。 江陵此番是为寻她们而来,而这些人嚣张跋扈,也忒过无礼。 她们最为惊讶之处,其实反倒是江陵如此清秀的外表下,竟隐藏着如此强横的手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惊讶之后,她们心中留存的皆是满满的心安。有如此倚靠在侧,那这天下又有何惧之? “嗯。” 晴霜牵起荷香的手,就往外去。 云菡与李知恩众女,也心知云烟阁今日出了这事,她们便是再留下来,也难有好处。当即,也紧随其后,跟着要离开此处。 云烟阁主钟思源怒啸而起:“我云烟阁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江陵护在晴霜身侧,回头看他:“你待如何?” 云烟阁主钟思源手中祭出一道法令,刹那间,一道明光冲向云霄。 随后,这整个碧波岛,皆被一层蓝色光晕笼罩。 钟思源:“留下了如此血债,若不命偿,我云烟阁颜面何在?” 江陵:“颜面?你云烟阁有甚么颜面?为了帮助钟晋修炼【云烟和融道】,被你们强行抓回来的女子,起码也是成百上千罢?不过就是一藏污纳垢之地,跟我谈甚么颜面?” 钟思源喝声道:“诸方道友,今日此獠逞凶,众皆所见。他之凶狂,难有人挡。今日我云烟阁遭灾,未必他日不会轮到你们。如今封岛大阵我已启动,此獠逃窜不出。眼下,诸位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周遭宾客早就是蓄势待发, 江陵这小子能够言出法随,今日显露的身手与道行,皆让他们心惊肉跳。 他们既生嫉妒,又生担忧。 如此人物,若是放任不管,今日可在云烟阁翻云覆雨,那他日,未必不会去他们的山门搅动风云。 为防这种事情发生,最好的选择,就是趁早将之扼杀! 管他是甚么背景,甚么来历。 早早杀之,以绝后患。江陵一死,他们总归是有益无害。而且今日这么多人在这,每人只要随便出手,联合之下,斩他性命,必是轻而易举。 影月山庄一代表拱手说道:“吾,愿替天行道尔!” 乌峰堡一代表亦拱手道:“吾亦然。” 崂山一代表亦道:“贫道,亦愿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白莲堂一代表:“老衲也容不得如此妖孽,以弥勒法相逞凶世间。” …… 众人接连发声,皆愿出手。 就连那祁道人也开了口:“小友,你那【言出法随】之功,应是盗取某的吧?某善待于你,你却偷盗某之秘典,实叫人失望至极。” 云烟阁主钟思源听得一惊:“此獠能够言出法随,原来是偷盗了祁仙老的秘典?” 祁道人颔首:“吾数年之前,曾在天外天偶得秘典,却因【言出法随】之功因果太大,便一直封存在身上。却无想,竟被此子偷盗,被他练成。今日云烟阁之害,祁某亦难逃责任。” 钟思源:“此獠可恶,竟行偷盗之事。既如此,祁仙老便与我等一起出手,斩灭此獠,如此秘典或可取回。” 祁道人叹息一声,勉为其难说道:“某本不想出手,但你造孽如此,某也容不得你了。” 言语之间,祁道人身上红光浮现,他双手在背,一双赤足忽然凝聚万千光芒。只稍稍一动,这大地就在震动,仿佛地龙抬头,要天崩地裂。 江陵此时反而仰天大笑起来。 这满堂宾客想杀他,皆惧他尔! 祁道人想杀他,乃贪典籍尔! 各般嘴脸,皆尽显露,倒也真是世间百态,各有不穷。 江陵忽朝祁道人问道:“祁前辈去过天外天,不知可否去过地藏天?” 祁道人:“地藏天位于冥界之下,乃幽暗肮脏之地,吾去为何?” 那般地方,即便有路可去,也没人想去。 江陵的目光再次环视众人,幽幽说道:“既然没去过,那今日,我便让你们都见识见识,何谓地藏!” 这话一出口,他伸出两只手,【九九冥王道】在体内疯狂运转。 那曾在地藏天内被他积蓄满满的一潭子地藏死灵气,此刻在他运作之下,皆化成紫色莲花,顺着他的双足,遍布七尺地脉。 “花开无明日,落地无归人!” “开!” 无数的紫色莲花,骤然从这云烟阁的满地生长出来。 无论是池塘,还是草地,亦或是亭台楼阁,只要地脉覆盖之处,此时的紫色莲花皆覆盖了去。 它们野蛮生长,刚一露出头来,被江陵一声喝断,当场就盛放开来。 花开奇香,一种类似曼陀罗的香味转瞬就弥漫了整个碧波岛。 初时,无人反应过来这是何现象。 直到有人忽然掐住自己的咽喉,出现了进气多出气少的状况,才让心有警觉之人意识到,这花香有毒。 江陵就站在那花海之内,朝诸人招手:“要战便战,有胆便来!” 无论影月山庄的人还是乌峰堡的人,不知不觉当中皆已中毒。 中毒轻重虽有不同,可毒素发作,皆不好受。 他们欲走者,又苦于封岛大阵已经启动,这阵法本是为了困住江陵而开。可现在却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桎梏囚笼,当真是作茧自缚,害人害己。 祁道人抬起那赤红色的大脚,刚要作势跺下去,可他胸口也是突然一痛,往胸前肋处一瞧,不知何时一朵紫色莲花已经在他心口绽放。 ‘糟糕!’ 他意识到自己也中毒了,连忙停下动作,运用体内灵力将之逼迫。 可灵力越是运转,他胸膛痛得越是剧烈。 他知道,这毒当真是不简单。今日搞不好,连他都要栽在这里! /105/105545/28531752.html 342章 淹没一切 祁道人赤足红芒闪动,一足跨出,竟朝天上走了去。 他已知自己中毒,便打算离开此地。 江陵看他一眼,指着他,言出法随:“下来!” 祁道人身体刚刚腾空,便不由自主栽落下来。 “小友,莫要做得太绝!” “祁前辈这道统看起来,似跟远古的赤脚大仙有几分关联。今日晚辈正好技痒,也想看看前辈,能不能在晚辈眼皮底下离开此地。再者,祁前辈方才不是说我偷盗了你的典籍?难不成,这就不要了?” 祁道人面皮一阵青一阵黑,贪心不成,反误了自身。 “说到底,祁某与小友,并无恩怨瓜葛,此地之事,某不再管,小友自便就是。” 说完,他再度朝天空一步跨走。 可刚跨出一只脚,又被江陵言出法随给喊了下来。 “先前以为我好欺负,便说容不得我;如今知我不好对付,就让我自便?天下岂有这么便宜之事,当初在长生界,你便坑害于我,我未与你计较,今日你得寸进尺。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留你?” 江陵意念一动,地面上九朵莲花忽然如毒蛇一样,同时朝祁道人伸张了去。 祁道人一脚踩出,赤色的大脚,将九朵莲花当场踩进地里。 可九朵莲花同时喷出烟雾,一时将这方圆十丈尽给淹没。 祁道人被笼罩其中,再次跑出这烟雾笼罩的范围后,他胸膛上的紫色莲花印记已经更加明显深刻了。 江陵摆明了态度,不肯让他离去,他脸色一冷,忽也全力施为。 冷冷哼得一声,左脚重重跺在地上,大地开裂,瞬间迸出一条一丈宽,三丈深的沟壑来。 沟壑飞速蔓延,所过之处,建筑纷纷坍塌。 江陵所站地面,一分为二。 他身后的诸多女子惊叫着,慌忙闪避。 祁道人这时右脚也跟着踏出,重重一跺,竟是比前面一脚更为惊人。 大地摇晃而动,第二条裂缝撕裂大地,撕开的宽度,足有近两丈。 周边的亭台楼阁纷纷倒塌,江陵带着晴霜与荷香踏空而起,一个腾空漂移,落在一方巨石上。 而祁道人抓住机会,突然闪身而上,衣袖长挥,卷起六七个女子。 他将那些女子扣在手中,拂倒在地,然后以赤色的大脚,将她们的脊背踩在地上。 “小友,莫要伤了和气。” 江陵:“众人称你为仙老,还以为你有多么的德高望重,却终究还是行了如此下作勾当,当真是丢脸。” 祁道人笑道:“丢不丢脸,某不在意。年纪一大把了,还在意甚么脸面?这毒当有解药才是,只要小友给出解药,某自当放她们一条生路。若是小友不给,那这七条年轻的生命,今日便要香消玉殒了。” 说话之间,他脚下隐隐发力,压得那七個无辜女子皆口吐鲜血来。 江陵并不动容,只道:“她们死不死,与我何干?我又不认识她们,她们一死,因果在你,更加与我无关。你要杀,便杀了就是。” 江陵的漠不关心,让祁道人听了不由一愣。 ‘果然还是得抓他身边的那两个女子。’ 祁道人忽然低头对那七个女子说道:“你们也听到了,你们若死,得怪他,是他不救你们,某也替你们感到惋惜。” 江陵笑问:“不管你今日作何手段,还是你之前那句话,今日这地方,你怕是出不去了。只是在前辈死之前,我有一问,前辈可否解答?” 祁道人:“你说。” 江陵:“不知前辈怎么称呼?与前辈相识至今,还不知前辈姓名,今日若死在我手,若不知姓名,岂不可惜?” 祁道人嘿嘿一笑,见江陵略有放松,他也很配合地回应道:“某姓祁,单名一个墓地的墓字。” 江陵在悄然中,以真言术唤道:“祁墓!?” 祁道人:“正是。” 江陵听他应话,顿时就笑了:“你脚下那七条生命,虽与我并不相识,但说实话,我也确不想看到她们鲜活的一条生命死在你那只臭脚之下。” 祁道人也笑了:“这么说来,小友愿意和解了?” 江陵:“你错了。”手中铁剑,忽然朝祁道人丢去。 落在祁道人面前,插入土里。 祁道人目光疑惑,不解何意。 江陵却忽然向前走了一步, 祁道人的身体,竟也跟着莫名其妙的往前走了一步。 一开始,祁道人还以为这是本能反应,便没在意。 等到江陵做了一个拾剑的动作,他才忽然发现,这情况似有不对了! ——因为他自己就如同镜像一样,与江陵在同一时间,做着跟他相同的动作。 江陵只做了个拾剑的动作,而他却是将面前的铁剑给真正拾了起来,攥在手心。 “这是为何?你对我做了甚么?” 祁道人慌了,意念想支配身体,却发现身体完全不能动。 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任凭你木偶有万千思绪,你的行动,终归只能听从木偶师的调控。 江陵却只淡淡说道:“赤脚大仙一脉,修的是一双赤足,无怪前辈能够踏云直上。” 说着,他举手就朝自己的双脚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祁道人目眦欲裂,厉吼一般:“不!你给我停下!” 一边喊,他的身体一边不受控制地接受镜像行为,举起铁剑狠狠斩向自己的双腿。 当铁剑斩落下去,祁道人的双腿血淋淋,一分为二。 他整个人倒了下去, 没有了一双赤足的支撑,他法力流失得相当之快。 身体中毒的迹象也再难压制,紫色的斑纹从他胸口扩散全身,只须臾,他的脸色都被紫色吞没。 江陵隔空将铁剑抓回来,听着四面八方响起的惨叫。 不少人跪地求饶,想请他网开一面。 他看都未看,只带着那一群女子,走向谷外。 那封岛大阵看着结实不可破,他到了那边只以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门,却是说开就开。 引着众女,轻而易举地就从里面走了出去。 到了阵法之外,他让其余人等先行离去。 自个儿在这等了三炷香的时间,又重归谷里。 这时,里面所有人等,皆已死尽。紫色的莲花吸收了活人鲜血,又是开得遍地都是。 江陵由地脉之中,将地藏死灵气重新回收。同时见那天上漂浮着的一个个元魂、元神,他放出聂倩来,将之全部吞噬。 聂倩如今已是半妖半魔之体,便是元神,也消化得掉。 一顿饱食,她相当享受,归入他怀中,便自沉睡。 晴霜与荷香等候在阵法之外,待江陵出来,二女伴随他左右,唤来一乌蓬,破水而开,驶向岛外。 /105/105545/28531753.html 343章 好自为之 江陵带着二女上岸时,其余女子大多已经走了。 唯有那云菡与李知恩还留在岸边,等着与他告别。 “今后有何打算?” 云菡轻轻一叹,这半年多来的经历,让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好是坏。 稍稍犹豫,便说道:“回去找我师傅,大抵以后就留在师傅身边修行了。虽然师傅说教不了我太多,但我觉得留在师傅身边,总好过寄人篱下。” 江陵点点头。 记得刚认识那会儿,云菡是多么开朗活泼的一女孩。 如今只半年多的时间而已,她的活泼与开朗基本已被规矩与约束给替代。 即便以后脱离了云烟阁,这种变化,大抵也难以再回到以前了。 “修行一道,重在修心,留在你师傅身边也没甚么不好。云烟阁这边虽称圣地,却藏污纳垢,即便不出今日之事,你留在这里也必定修不出什么结果。离开这,反而可能是个更好的选择。” 若在以前,云菡对江陵的话肯定是要质疑且挑刺的。 要知她师傅当年也是出身云烟阁,说想要修为更进一步,那就得去圣地进修。 但经过刚才那一战,江陵的深不可测已经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整个云烟阁,甚至连祁仙老都已葬送在他手下,这样的人说的话,就算不是真理,那也差不离了。 “去吧。” 云菡点点头,与李知恩一并欠身作礼后,就携手而去了。 湖边渡口, 有三個年轻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他们是清风岭的弟子,之前奉命出来截断江陵去路。 他们早早出来,一直守在渡口这里。 这等了许久,倒也是终于把目标给等出来了。 也因他们一开始就出来了,因此岛内刚刚发生了甚么事,他们一概不知。 只知道出来的时候,云烟阁少阁主钟晋发了话,要江陵在十息时间内滚出碧波岛。 眼下虽然已经隔了不少时间,但按他们估测,大抵是这江陵怕死,早早离了岛,躲在湖里不敢出来而已。 但这里是碧波岛的唯一出岛方向, 碧波岛四周都是迷雾大阵,唯有这边才是正途,可以走得出来。 因此,在湖里兜转停留,终不是个办法,到底还是要出来的。 “胆小鬼,躲到现在才出来,你以为躲到现在,就可以偷偷溜走?” “我们兄弟三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你欠下清风岭的血债,今日必须要有个了结。” 三人按照艮、坤、震三位一体而站,是为三才站法。 江陵带着二女,正闲谈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乍见这三人拦路,他忽然问了一声:“清风岭上下,如今还有多少人?” 三人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废甚么话,有我三人在此,今日你哪里也别想去。” “如若识相,最好束手就擒。” 两人喊着话,另一人结印放出了一窜烟花一般的东西,在天上绽放。 大抵是信号,可能是想告诉周勃野,江陵已经出来了,被他们三个困在此地。 江陵只继续往前走着,“今日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我也不愿再下杀手,你们三个当要好自为之。” “甚么好自为之?你休得张狂!” “我三人在此,容不得你造次。” “你欠下的血债,清风岭上下,必要索偿。” 江陵见他们冥顽不灵,轻轻摇头后,突然就朝他们迈开脚步去。 三人连他的身影都没看清,就突然感觉自己身上被拍了一掌。 这一掌,不痛不痒,但是中掌之后,浑身上下很快就呈现酸麻状态,使不上力来。 当他们三个跌坐到四丈开外,扯开衣领一看,其胸膛上都有一个紫色的掌印。且那紫色的气息,正顺着他们的血脉在浑身流动。 三人对视一眼,还欲再上,却心有余力不足,爬也爬不起来。 江陵却不再看他们,带着晴霜与荷香大大方方从他们面前走过。 三人愤怒喊道:“你别走,有种就在这等着。” “待我师伯一到,必要与你清算。” 江陵已不再搭理他们。 荷香却觉得他们极是讨厌,经过这次之后,也打心底里厌恶这些修道世家。 此时她忍不住地就回了一句:“别喊了,你们师伯不会再来了。” 三人怒视:“你说甚么?” 荷香:“我说你们的师伯不会再来了。” 三人冷哼:“黄毛丫头,你可知我们师伯是谁?” 荷香:“不就是之前在里面耀武扬威的那位么?” 三人喝道:“若有胆量,且等他出来,你们莫走。” 荷香:“都说了他不会出来了,他已经归西了。方才先生让你们好自为之,你们偏偏不识好歹,你们这些修道世家真真都不是好东西。哼。” 江陵此时在前方喊道:“荷香,莫要多言。” “噢。”荷香这才匆匆跟上,不再多语。 待他们三个渐行渐远,躺在地上的清风岭三人也果真是没等到师伯出现。 甚至云烟阁的方向,除了从一开始出来了一群新娘子之外,就再无其他人出来过。 他们三人身上的毒素此刻已经蔓延全身,性命的衰竭越来越明显。 当三人对视,心中皆生起疑惑来。 云烟阁里为何没人出来?那里面,发生了甚么? 师伯呢?那黄毛丫头说他已经死了,当真吗? 三人对视中,忽然先后开始口吐白沫,七窍流血,张了张口,没一人能说出话来,更咽了几下,三人接连断气。 彻底远离了碧波岛,江陵带着晴霜与荷香上了一条官道,也不知通向哪里。 路上晴霜忽然抬起头来问江陵:“江郎,方才那三人,可是中毒了?” 江陵:“嗯。” 晴霜:“会死吗?” “嗯。” 晴霜点点头,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般。 江陵:“霜儿可是觉得我太过心狠手辣了?” 晴霜摇头:“江郎做得没错,霜儿在京城时就已知晓,人要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就必要有些雷霆手段。普通人尚且如此,似江郎这般人,当更加如此。 便是放了他们,他们也未必会放下仇恨。与其将来麻烦,不如当断则断。 只是霜儿觉得,成了江郎的拖累,心下难安。” 江陵笑着,轻拂她的长发:“说甚么傻话,甚么拖累不拖累,这次怪我,离开得太久了。我若早些回来,必不会出现这等事情。” 晴霜:“可我却不想总被江郎保护着,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荷香听着话,在旁边眨动着眼睛,也跟着点点头。她嘴巴不太会说,但心思,显然也是跟晴霜一样。 江陵轻轻揽着她:“那霜儿是有甚么想法了?” 晴霜认真地看着他:“霜儿想替江郎分忧,就像方才在岛上,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拖江郎后腿。” 原来她一直记着祁道人当时跨出两脚而抓人, 当时若非江陵记挂她二人,及时将她们挪走,祁道人首选目标肯定是她们两个。 这次,她们二人侥幸是没事,但若下次呢? 江陵伸出手掌,掌心里忽然绽放一朵紫色灵气凝聚成的莲花:“霜儿是想学这个罢?” 晴霜点头,她的想法就是这个。 江陵笑道:“此术剧毒,学成后,不怕别人称你是毒妇吗?” 晴霜毅然道:“只要江郎不弃,他人如何看,霜儿并不在意。” 江陵想了想,【九九冥王道】传给她俩倒也可以。若真能学会,自保那定是无虞的。 “待寻得落脚点,我再教你们罢。” 官道上忽然车轮声响,一辆马车不受控制,似是马儿受惊,一路狂冲猛飙。 从后方冲来,转眼就到了近前,要撞上江陵三人…… /105/105545/28531754.html 344章 身孕 “停!” 江陵只抬起手来,轻轻一唤,那疾奔而来的疯马突然就前踢落地来了个急刹车。 待它们停下,前足距离江陵三人所在之地,仅有巴掌之隔。 马车定在后方,车延上以及那帘子上,染着鲜血,血迹还未干透。 可见,这马车在后面定是遭了血光,才惊到马儿,狂飙至此。 江陵到车边,将帘子掀开,想看有没有人在。 却是刚抓住车帘子,里面就传来了女子惊叫之声。 有一娇柔的身影在里面蜷缩着,使劲往角落里紧靠,手里则是拿着一把剪刀,颤抖着对着门外。 待车帘子掀开了来,江陵与车中女子对视之后,却是两人不约而同都惊讶了。 “蔡夫人?” 车里的女子流着泪,愣了好一下,才结巴地开口:“江……江先生!” 她收起剪刀,抹去泪水,也连忙收拢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数月未见,如今的她一身素裙,不着粉饰。可饶是如此,那熟女风姿也是非一般女人可比。 江陵好觉意外:“蔡夫人,你怎在此?” 车里女子,眼神闪躲着,待心情平复了好一下,她才惨然回应了一抹微笑,反问道:“江先生,怎在这里?” 其实蔡夫人甚么都不说,江陵稍微想想,也能想到她为何会在此。 自蔡永宁死后,蔡家在京城的日子肯定是不太好过。 即便求和是皇帝点头的,但这锅却还是要蔡家来背负。蔡永宁的身死,顶多是稍微减慢了这个进程而已。 江陵:“浪迹天涯,正好路过此地。” 蔡夫人听他这么说,目光忽朝车外看了眼,当看到两個女子,强笑问道:“那二位可是江先生家眷?” 江陵颔首:“内子晴霜,至于荷香,你应该不陌生。” 蔡夫人一开始倒是没注意,听了江陵这话,这才仔细看了两女一番。 对晴霜,她是陌生的,但对荷香,仔细辨别后,这才认出来,这小丫头正是当初在段家船上见过的。 蔡夫人点点头:“段家的小丫头。” 荷香倒也礼貌,上前欠身作礼:“见过蔡夫人。” 蔡夫人勉强笑笑回应,却忽然看到车帘子上的血液,她猛然捂着嘴儿,就一阵干呕起来。 江陵:“夫人刚刚可是遇到了危险?” 蔡夫人干呕好一阵,再抬头来,眼上再次挂起了泪水,几乎更咽一般说起她方才的经历。 原来自蔡永宁过世之后,蔡家在京城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 无论是民间群众还是儒林学子,他们都口诛笔伐,说蔡永宁卖国求荣,乃乱臣贼子。 可谓是墙倒众人推,堂堂蔡府,由之前的高高在上,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也因蔡小姐最终是被三皇子纳为了妃子,所以蔡府这一门,到底还是被皇家留了几分面子,没遭彻底清算。 可即便如此,蔡夫人也在京城留不下了。 蔡小姐就建议让她回老家,她听从了这建议,于是,也就带着一丫鬟两仆从,由京城而归。欲回临舟县。 谁想这一路过来,头几天尚还无碍,就这两日,四处乱军并起。许多地方战火连天。 她们为躲避战乱,日夜兼程,即便小心非常,可到底还是碰到了一群匪徒,也不知是兵是贼,拦道就抢,截人就杀。 好在她们是乘坐着马车,在仆从和丫鬟拼死保护下,最终这马车是冲了出来。 可两个仆从和那丫鬟,却是死的死,伤的伤。 仆从是被匪徒用刀砍死的,丫鬟是剧烈颠簸从门口摔下车,已不知栽落到哪里,且当时匪徒众多,此时大抵也是遇难了。 江陵又问起这马车跑了多远, 蔡夫人摇摇头,说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总之是马儿受惊后,就一直在跑,大抵也有个把时辰了。 说着话,才干呕完的蔡夫人,忽然眼角淌泪,捂着肚子难过起来。 似是肚子很痛,她闭着眼睛,吱不出半点声来。 须知古代的马车,木板木垫,即便里面放了一些毛皮,总体还是非常坚硬。 且这官道坑坑洼洼极多,木轮子跑在上面,人在车里坐着根本谈不上甚么舒适性。 再加上两匹马一路狂飙,坐在车里的人没有明显外伤,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江陵:“怎了?” 蔡夫人痛哭起来,倒在到了车板上,伸出玉手来,就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江陵衣袖:“江……江先生……我……我肚子痛……好痛……” 看她躺下,江陵也这才发现,她的小腹竟高高隆起,这显然是已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 怀着这么大的肚子,还日夜兼程受这般颠簸,没把她震得直接流产,已算是奇迹。 剧痛中的蔡夫人满头汗水,腹部之痛,宛若刀割。 江陵想着蔡永宁虽不是东西,但与蔡夫人终是无关的。 此番既然碰上了,便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从乾坤袋里摘下一根人参精的短须,送到她嘴边,“张开嘴。” 蔡夫人痛得呻吟,勉强将檀口张开小半。 待人参精的根须喂了进去,江陵嘱咐道:“吃下去。” 蔡夫人依言照办, 说来也奇,前一刻她还痛得死去活来,等到那根须吞下去之后,刀割一般的痛楚,很快就如潮水褪去,渐渐就消失不见。 江陵守在门前,见她呼吸渐渐趋于平稳,便问她:“可有好受些?” 蔡夫人小小喘息,平缓后,点点头:“多谢江先生相救。” 江陵:“夫人腹中胎儿已有多大?” 蔡夫人心虚地看他一眼,“四个月了。” 江陵:“怀胎四个月,你也敢如此长途跋涉,倒也是心大。” 心下却是感慨,蔡永宁死则死矣,竟还能留了个后,也算是祖坟冒青烟,造化不小。 “此去临舟县,尚有数百里之遥,如今你还孤身一人,又身怀四个月的身孕,最好是莫要去了。” 蔡夫人看着隆起的小腹,怔忡半晌:“或也可去汝南。” 江陵:“夫人可知此地算是何地?” 蔡夫人摇摇头,她是被两匹马带到这来的,又一路都在车里,哪里知道这是哪里? 江陵之前也是乘坐白鹤飞过来的,也不知这是哪里。 将马车上的血迹清理了一下,他道:“既然碰上了,那不如就由我来驾车,我们一起南下,可好?” 蔡夫人自是求之不得,换她一个人,她是连马车都驱赶不了。 得她同意,晴霜与荷香也是欣然,一并上了马车后,就由江陵赶着马匹,朝南而往! /105/105545/28531755.html 345章 人之本性 往南四十余里,过一县城。 此地极小,刚经战乱,城门破裂,城里城外血流成河。 满地的死尸,乌烟瘴气。 眼看这般景象,江陵也未让车上女人下来,继续顺着官道而绕行。 天色暗时,就在野外扎营,暂住一宿。 一夜无话,也未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翌日天亮,马车再度启程,又过四十里,才在路上遇一樵夫。 问樵夫才知,此地已到上蔡,距离汝南城已是不远了。 江陵又问起这一片可否太平, 樵夫嗐了一声,说道:“说甚么太平,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有甚么太平?四处匪徒作乱,那官军更是比匪徒更凶狠。前几日,绿头军洗劫这一片,之后官军又来将绿头军赶走。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别提了,这日子,很快就要过不下去了。” 樵夫哀着叹着,扛起柴火,也是走得匆忙,不愿多言。 江陵得知了汝南城方向后,继续驾车前往。 终在正午之前,赶到了南郡城外。 也因义军作乱的关系,汝南城看守很严格,进出都有盘问。 外来的想入城,非有路引而不准入。 这比起其他地方,确是要严格不少。 路引这东西江陵身上也没有,但好在蔡夫人这边有。 其余许多人,因没路引便被堵在门外,便施钱财,也不好通过。 进城后,在路上听到的杂言碎语里,江陵终得知,就在昨日,绿头军还攻打过汝南城。 这也无怪平时见财眼开的守卫今日连钱也不收,只看路引。 大抵也是生怕有绿头军的人混进来,在城内造乱。 从山里一路过来,蔡夫人是不认得路的,但是进了汝南城后,她倒是熟悉起来。 指引着路向,最终是将江陵引到一高门大户前。 这儿,唤作【蔡府】。 也不知是蔡永宁的祖宅还是她的娘家。 待马车停稳,蔡夫人这才说出来历:“这儿是老爷当年当官的时候买下的宅子,曾也住过十多年,后来去了临舟,这儿便闲置了下来。但这,仍有仆人照看,如今去不了临舟,回这里也是可以的。” 若是情况允许,那当然是去临舟更好。 那边水路发达,而且历来战乱都很少波及到南方。 但她如今这情况,也的确是不方便再长途跋涉了。 这次是有幸在路上遇见了江陵,若是这次没遇见,说不得她就要与肚子里的孩子双双死在路上。 敲开大门,这蔡府果然是有仆人在里。 只是瞧得是蔡夫人回来了,那仆人脸上却没多少欢喜。 大抵也是跟段家老宅那恶奴一样,主子离家太久,他在这宅子里当“主人”当习惯了,自然是不愿再当回下人。 可是自己身份又摆在这,如今主人家回来,他就不得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 “夫人怎不通知一声就回来了?” 管家姓邱,黑衣小帽,一脸富态。 若是不知道的,瞧他这派头,还得以为是个员外。 蔡夫人下车来,扶着后腰,“邱管家,家中一切可还好?” 邱管家:“倒是尚好,只是夫人回来,当要提前说一声,如今这未来得及布置,怕是会怠慢了夫人。” 蔡夫人:“不妨事,我一个人回来,你只要让人将我原来的房间收拾出来便是。” 邱管家点点头,打开门,就请人进去。 江陵带着晴霜与荷香本想就此告辞, 但蔡夫人记念恩情,主动邀请他们在这留宿。 江陵想着去客栈,说不得也要路引,难免麻烦,便答应下来。 一起进了蔡府,里面丫鬟尚有六個。 进前院时,他们还碰见一青年男子,正搂着一女子在调笑。 邱管家哼哼两声,做了警示,那青年男子才反应过来。 当他瞧了来人几眼,也认出了蔡夫人身份,目光玩味地看了两眼,才作揖喊了声:“原来是夫人回来了,邱全见过夫人。” 他松开那女子,正是府里丫鬟,怯生生缩一旁,也跟着行礼。 邱管家告罪道:“犬子无状,望夫人莫怪。” 蔡夫人倒是无心理会这些,带着两丫鬟就先回内院了。 江陵与晴霜这边,则被另一丫鬟领着,去了厢房。 只是这蔡府很久都没来客人了,厢房也需要打扫,便让江陵他们在花园里稍待。 旁边并无外人后,荷香忽说了一句:“先生,这蔡府里的奴才一点也不像奴才呢。” 也因她就是丫鬟出身,所以很清楚奴才是怎样的一种定位。在主子面前,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与态度。 可刚才,看邱管家以及他儿子的态度与反应,那分明不是一个当奴才的该有的态度。 反倒像是城里的有钱人看到了乡下穷亲戚一样,脸上装着欢迎,眼里写着嫌弃。 江陵:“人性如此罢了。” 倘若蔡永宁还活着,依旧是当朝丞相,那不管这次回来几个人,蔡夫人的待遇绝对不会是这样。 可如今,蔡永宁被千人指万人骂,更已作古数月。 没了倚仗的蔡夫人独自回来,还能唤得动他们,已算可以了。 晴霜则安慰荷香:“无论怎样,也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作为客人,还是莫要理会太多。” “噢。”荷香自也省得。 小半时辰后,厢房就被收拾了出来。 蔡夫人那边也吩咐了丫鬟好生招待, 另外,她为了腹中胎儿,也让丫鬟唤了郎中过来,开了些安胎药。 尽管江陵也懂医术,但这方面为了避嫌,她并没有过来麻烦他。 入了厢房休息,江陵正式教授晴霜与荷香【九九冥王道】之法。 此法天地不容,他只能一句句口授。 晴霜记得牢靠,只两三遍就记了个大概。荷香抓耳挠腮,总稀里糊涂,努力几次,也难记得。 江陵笑她与此法无缘,她也只能就此作罢。 近傍晚时,刚用了餐,未多久,后院里又传来了蔡夫人的痛叫。 撕心裂肺,完全不比在车上动了胎气叫得弱。 江陵让晴霜与荷香留在房里,他一个人出了门,就循着声音去了后院。 可才到后院门外,他就碰见了邱管家的儿子带着一丫鬟站在这里,徘徊着。 一见他来,邱管家的儿子邱全直接就横手将他拦下。 “你是何人,懂不懂规矩?这是后院,你来作甚?” /105/105545/28531756.html 346章 养参 江陵:“蔡夫人可是身体有恙?” 邱全:“有没有恙,关你甚么事,看在你是夫人客人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甚么,且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这后院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本来这就跟晴霜说的一样,这是别人家的家事,江陵作为外人,也的确是不好插手甚么。 但眼下蔡夫人在内院里叫得撕心裂肺,那定是出了突发状况。 以她四个多月的身孕,那是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双双死掉的。 不管怎么说,江陵与她,终还是有过一夜的露水情缘。 一夜夫妻百日恩,也总不能视而不见,听若未闻。 见邱全执意阻拦在前,他也不说废话,抓起邱全一推,便将他和丫鬟一并推到了一边,跌坐在地。 他进了后院门后,邱全大怒从地上爬起,张嘴就喊打喊杀起来。 等他抄起一木棍从后方追来,江陵猛然回身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清脆的一响,平日养尊处优的邱全,竟在这一巴掌之下就晕厥了过去,倒在地上。 后院门口的丫鬟瞧见这一幕,惊叫了一声,匆匆就跑开了去。 江陵兀自循着蔡夫人声音走去,到了她房间外,只见有一丫鬟战战兢兢地守在外面,不敢做声,既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去。 江陵径直推开房门,便见到蔡夫人在房间里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腹部,痛得满地打滚。 初时她还尖叫不断,此时,已然是痛得叫不出声来了,且脸色还在发白,泪水与汗水混淆在一起,将一袭长发都给打湿了。 看到江陵来了,蔡夫人忙拿求救的目光看他,嘴里嗫嚅两句,声音极其轻微,也不知道她说了甚么,脑袋一偏,人就痛昏了过去。 江陵到她身边,才见她裙子下面隐有血迹。 这怀胎四个多月的人,出了血,却怎了得? 忙从乾坤袋里又掐断了一截人参精的根须出来,喂入她的嘴里,为她修补元气与身体。 随后,他到门边对那丫鬟叱喝道:“你家夫人痛成这样,唤郎中没有?” 江陵他自己虽然就能治很多病,但本质上,那只不过是他有药而已。对症下药,也不需要甚么医术。 可这妇产科一脉的东西,他就知之甚少了。专业的事,还得要专业的人来做。 人参精可以稳住情况,但胎儿情况怎么样,孕妇要如何调理,这些还是需要专业的郎中来写方子抓药。 丫鬟被他训斥,结结巴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個甚么话来。 江陵有点生气,就再次问她:“喊了郎中没有?” 丫鬟终于摇了摇头。 “她都这样了,还不去喊郎中?” 丫鬟点点头,刚欲走,却就见后院门口,一队火把照耀而来。 是邱管家带着人,过来了。 待他们走近,才见到邱管家的身后,竟然跟了四个壮汉。 一见到江陵果然在后院,邱管家指着他就对四个壮汉喊道:“给我拿下他,送官府处理。” 江陵眉头一皱,沉声道:“邱管家,你这是何意?” 邱管家冷哼一声:“我原念你是夫人客人,好生招待不说,你却做出这种事来。夜里摸黑闯后院,不但打伤了我儿子,更是欲以加害夫人。如此狼子野心之辈,我岂能饶你?” 四个壮汉说上就上,蛮横地就朝江陵扑来。 江陵却冷笑了一声:“还真是直接啊,蔡夫人才回来第一天,你就做这勾当,当真是恶奴欺主,惯之不得。” 说话之间,他手中铁剑抽出,在四个壮汉扑来之际,挥剑一扫,锋利的刃芒之下,四颗头颅说断就断。 乒乒乓乓掉落在地上,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那等在门口的丫鬟捂着嘴尖叫,吓得浑身颤抖,眼睛一发白,竟直接吓昏了过去。 那邱管家乍见江陵竟然敢杀人,还一剑杀了四个他专门请来的强人护院,他也吓得脸色一变,就要转身开溜。 “不是要抓我见官吗?怎这就要跑了?” 邱管家慌不择路,夜色太黑,一个没注意,就栽倒在地上,摔进了旁边的鱼池里。 江陵提着剑,不急不忙地走过去:“老实说,你干了些甚么?” 邱管家狼狈地从水里爬起来,好在鱼池里的水只在他膝盖边,此时湿成落汤鸡的他,抬起头来,刚好被铁剑搭在肩膀上。 他说话的声音立马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江陵:“蔡夫人一个人大老远跑回来,也是不容易的,你这当奴才的,才第一天而已,就要置她于死地,心也太狠了吧?” 邱管家一动不敢动,本欲解释两句,但看了看江陵,这般少年模样,便说道:“阁下跟着蔡雅,不过也是为了求财而已。既如此,何不与我合作?这样一来,总不会亏待了阁下。” 江陵:“哦?那你能给我多少?” 邱管家见他这般答话,心中害怕终是放松了一些。 求财就好! 只要银两能解决的事,那便不叫事。 “这宅子本就不是蔡雅的,乃是夫人家的,当年老爷还只是个七品官时,是托了夫人的关系才买下这宅子,而且钱也是夫人给的。如今老爷作古,她蔡雅又凭什么以主人身份回到这里来?今晚之事,阁下只要当作甚么都没发生,明日我便给阁下奉上纹银百两,以作报酬如何?” 他嘴里的夫人,大抵是蔡永宁的发妻了。蔡永宁那么一把年纪,在蔡夫人之前,定是有第一任的。 有这原因在,无怪他眼里容不下蔡雅。 “纹印百两?” “正是,说给就给,阁下若不信,我这就回去,先送钱来,如何?” 百两纹银,已算不少。偏远地方的七品小官,一年俸禄也不过是二三十两。 江陵却笑了。 邱管家:“阁下笑甚么?” 江陵看着这蔡府,笑道:“你看我都杀了四个人了。” 邱管家眼皮一跳,心子一紧:“我……我不会声张出去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江陵:“你只肯给纹印百两,可我若杀了你,就能拿你全部,若换是你,你怎么选?” 邱管家:“这……” 他面部表情突然变得惊恐,搭在他肩膀上的铁剑蓦地一剑锁喉。 待他反应过来,喉咙只酷酷酷在鼓血出来,惊吓得跌退了几步,倒进池塘,就再无动静了。 江陵将房门口的四具尸体一并拖到池塘边丢了下去,之后就拿出人参精,将它栽在池塘边,给它头上栓了法线,便不怕它逃走。 “这些血肉之精,就便宜你了。” 人参精被栽种下去,根须飞快地就伸出了池塘里,那几具刚死掉的尸体,很快就被它抽去了血肉之精,变成了干尸骨骸沉在泥泞水底。 /105/105545/28531757.html 347章 几月身孕? “小倩,把现场处理一下吧。” 聂倩从他怀里飘了出来,那几个人的血肉之精归了人参精,至于魂魄,自然也就归她了。 “主人,那邱管家的儿子呢,要不要也一并解决了?” “随便你。” “为了减少主人的麻烦,还是将他一并解决得好呢。” 聂倩小小的身子飞在空中,只隔空一吸,就将后院门口被丫鬟扶到一边的邱全的灵魂给从身体里吸了出来。 邱全的魂魄不受控制飞起,眼看着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且越来越远,他惊恐地在空中连连喊叫。 但可惜此时照看他的丫鬟既听不到,也看不到。 聂倩吸了他的魂魄,只用手指一招,那鱼池里的水花就跳跃起来,飞如长蛇,卷到外面,将院子里的血水全给洗净,随后那水柱带着血渍又返回了鱼池里。 有一半妖身血统的聂倩,如今对这水系一脉的法术,倒是相当得心应手。 随着那水柱一来一去,院子里的血迹完全被洗去,没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地面一点湿润的痕迹都没有。 晕倒在地上的丫鬟,被江陵掐了掐人中穴,她晃晃悠悠醒了过来。 一醒来看着江陵近在眼前,她忍不住地尖叫连连。 这声音引得院外的丫鬟也好奇朝里面张望起来,但到底是太黑了,后院大门外照看邱全的丫鬟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 刚才也正是她去通风报信,将邱管家给喊了来。 且邱管家专门豢养的那四个护院也一起进去了,她猜想,大抵是邱管家对那位年轻人做了些狠毒之事。 她只轻轻一叹,这结果又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那年轻人不听劝,作为一個客人,哪能管主人家后院之事? 再者,无论如何也不该动手打了邱全少爷。 院里房门外,江陵站在那丫鬟面前:“怎么?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丫鬟缩成一团,不断地后退,“别杀我……别杀我……” 江陵:“我为何要杀你?让你去叫郎中,你也该去了吧?” 郎中? 丫鬟目光看了看左右,借着房内映出来的烛光,先前地面上的四个死人,竟一个也不见了。 再看之前喷射在地上的血液,却是一丝一毫也没看见。 江陵:“怎的?有甚么不对吗?” 丫鬟满脸写着惊愕,“人……人呢?” 江陵:“甚么人?” 丫鬟怯怯地说:“邱老爷……他们……” 江陵一笑:“一个奴才而已,原来平时私下里,你们竟叫他老爷?他也配吗?” 丫鬟垂着头不说话。 江陵:“快去叫郎中吧,你方才莫名昏倒,如今既醒来了,便早去早回,夫人那边,急需郎中瞧瞧。” “噢。” 丫鬟魂不守舍地站起来,又往周围看看,恁是一点痕迹也没看到。 她心里也不禁怀疑起来,难道方才所见都是错觉? 她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声:“邱老爷和四个护院呢?” 江陵:“不曾见过,你且先去吧。” “哦。”丫鬟揉了揉太阳穴,只当自己是真的错觉了。 “你叫甚么名字?” 丫鬟:“我……我叫秋月。” 说完名字,她匆匆跑了出去。 到了后院门外,瞧见另一丫鬟伴着邱全,她停了一下欲言又止,终还是跑了出去,先请郎中。 过得小半时辰,郎中才被请来。 这郎中年岁不小,约过古稀,背着药箱,还带着孙女。 请到后院房里后,先是给蔡夫人把了脉,又看了看她气色。 更让他孙女检查了蔡夫人的肚子与私密部分。 片刻后,他到房外,与江陵说道:“蔡夫人是动了胎气,并无多大问题,只要安心静养待到足月,应会母子安全。” 想来是人参精的根须起了作用,将胎给稳了过来。 江陵:“像蔡夫人有四个月身孕的,平时当要注意些甚么?” 老郎中:“莫要再出去颠簸了,蔡夫人从京城回来,这路途上百里,这次能稳住胎气,也着实是侥幸。另外,蔡夫人这身孕可不止四个月了,以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起码有近六个月了。这般时候,胎儿已经成形,万不可再行劳累颠簸之事。” 江陵让老郎中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饮食建议,都写了下来。至于安胎养胎的,他说白天就已写过,无须再写。 送走了老郎中后,江陵又叫来秋月,问她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月虽把之前所见当成了错觉,可内心里对江陵还是怕得很。 被他一追问,就一五一十将邱管家安排她做的事给说了出来。 话说今天下午的时候,这老郎中的确来过一次,他看诊之后,就开了一副养胎药,让夫人连用六付。 那养胎药自然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今晚上熬药的时候,邱全过来了,给那药里加了几片夹竹桃的叶子。 要知道夹竹桃的叶子,那是众所周知有毒的,《岭南采药录》里还记载,多用与堕胎之用。 这养胎的药,加了堕胎的药,秋月熬药的时候,就有些慌了。 要知这可是给夫人熬的药,怎能如此? 可邱全却警告她,要她按吩咐办事,若不然,定将她卖到窑子里去。 秋月到底是惧怕邱管家父子的, 蔡夫人虽然是主子,可这么多年来主子很少回来,在绝大多数的丫鬟仆人心里,邱管家父子才是这里的主人,积威很重。 被他一恐吓,秋月也就只能按照吩咐行事。 待她将药熬好之后端到房里,一出来,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一方面她很想告诉夫人,这药不能喝,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说了之后会被邱管家父子真的卖到窑子里去。 心里七上八下的,她难下决定。而这,也正是有了江陵来的时候,见她站在房门口发呆的一幕。 “此事虽非你所为,但你也脱不开干系,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少不得要拿性命来填。那邱家父子到时候只要将事情全怪在你身上,你区区一个丫鬟,必将百口莫辩。发生了这种事,你该是第一时间告知夫人才是。你不告知夫人,反而听从邱全,助纣为虐,此等行为堪称愚蠢。” 秋月哭着跪地,请求饶恕。 江陵则将郎中给的注意事项交给了她:“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夫人的以后生活起居就由你负责了,你就是这个蔡府的新管家。” 秋月一愣,又受到惊吓一般连忙摇头:“奴婢……奴婢不成的。” 江陵:“说你成,你就成,不成也成。” 秋月:“奴婢若当管家,那邱老爷他们……” 原来她也不是不想当,而是不敢当。 江陵拍拍她肩膀,忽然笑了:“邱老爷他们?你不是知道么?” 秋月表情忽然变得惶恐,就如见鬼一样,猛然后缩。 江陵未理会她的惊讶,错身而过,离开后院,临走时说道:“记住我的话,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里的管家。好生照顾你家夫人,若是再有二心,我不饶你。” 秋月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拜他:“奴婢绝不会生有二心……绝不会……” /105/105545/28531758.html 348章 蔡夫人:那时就有了 蔡夫人的身孕不是四个月,而是将近六个月了。 老郎中的话,应该不假! 想起蔡夫人说四個月的时候,当时表情颇为心虚。现在想来,她应该是故意那般说的。 如果是四个月,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谁的,反正不会是江陵的。因为那时候她应该是在京城,在京城江陵根本没见过她。 可如果是六个月,算算时间,她那会儿应该正好是在船上。如此一来,算上那一晚的露水情缘,说不定那孩子就是他的种。 “难道,一次就中?” 江陵狐疑着,倒也没想去找蔡夫人确认。 蔡夫人既然故意要说四个月,那就说明她不想与他有甚么牵扯。 当初在船上那一晚的露水情缘,只能算是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她有她的生活要过,不可能就因为一个孩子,以后就总围绕着他来旋转。 像如今这样,似个普通朋友,碰见了相互问候,分别了,相忘江湖,也没甚么不好。 想到这里,江陵心也洒脱,回了厢房,见晴霜与荷香都已入定。 他也未做打扰,打开乾坤袋看了看悦薇与小珂的进度,她们两个还在蛰眠之中,未能苏醒过来。 就天赋而言, 悦薇跟小珂,其实连中等都算不上。 可偏偏,她们两个人的魂海世界,都被神灵法帖给关照了。 并且都是【日行一善】的正义法帖。 “怎么感觉上,那造神钟是在故意针对我?” 也因为悦薇和小珂天赋不高,这修行起道法来,效率也就比较慢。 江陵怕她们两个体能跟不上,又让聂倩去池塘边摘了两根人参精的根须来,喂入她们嘴里。 于床上休息时,聂倩嘻嘻笑着爬到他身边:“主人,你的晴霜跟悦薇都没空理你呢。” 江陵知她心思,忍不住在她头上戳了下:“你这妖精。” 聂倩伸出小舌头,舔呀舔嘴唇:“我这妖精,主人喜不喜欢呢?” “你觉得呢?” 翌日。 一大早,秋月丫鬟就来厢房这边寻江陵了。 江陵:“何事?” 秋月一脸无措:“那邱少爷……不……邱全他……自昨晚晕厥过去之后,就再没醒来了。今儿早上,更是连气都没了。” 按说出了这等事,需要找主家说明才是。 但昨晚江陵给她的威慑太重了,而且如今蔡夫人在休养中,她也就只能跑来找江陵了。 对于邱全的死,早在江陵的意料之内。 邱全的魂魄昨晚就被聂倩给吞了,光剩躯壳,熬不了多久。 本来也可以将他的尸体一并丢下池塘喂养人参精, 但江陵到底是没这么做,留着邱全的尸体,给这些蔡府里的丫鬟仆人看,也算是个杀鸡儆猴,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一个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你如今是管家了,出了这种事,你该知道要如何去做。” 秋月犹豫了一下,征询道:“找……找人抬走,埋了吗?” 大户之家,像这般操作,实属平常。 死个丫鬟仆人什么的,都不用去官府报备,主子家能直接安排找地方埋了。 江陵颔首:“埋了吧。” 秋月得到准信,也就匆匆去了。 她办事还算利索,前后不到一个时辰,邱全的事,就被安排妥当。 之后等她回来,江陵又安排了她带着仆人将邱管家“抄家”。 在邱管家父子的房里,她们搜出了不少银钱和珍宝。 这些东西,江陵让她列成清单,之后一并交给蔡夫人处置。 蔡夫人自昨晚出事之后,变得相当嗜睡。 这天,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在秋月的搀扶下,她也来亲自告谢了一番。 对于邱管家父子的消失,江陵让府里的所有丫鬟仆人保持一致口径,就说他们被赶走了。 如今的新管家是秋月。 蔡夫人什么也不知道,对此也倒无意见,比起邱管家父子,秋月是个女人,使唤起来反倒更为方便。 只是,她才与江陵这边见了面,江陵就带着晴霜与荷香说要告辞了。 “先生要何往?”蔡夫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 江陵:“四处浪迹,走走看看。” 蔡夫人:“为何这般匆忙,这府宅空荡,先生大可多住几日,也是无碍的。” 江陵:“还是算了,在一个地方停留得久了,我怕自己就不想动了。” 说话间,两人对视一眼。 蔡夫人终是腼腆,急急躲开了目光,不敢与他直视。 他与她也终是存在着一丝尴尬。 蔡夫人:“先生此去,往后可还能再见?” 在这般时代,很多时候友人的一次告别,很大几率就是永别了。天下偌大,尤其是乱世将起,在偌大天地,茫茫人海,想再作相逢,那是何其艰难。 江陵没给准信,只道:“下次再见,你的孩子大概已出生了。” 略想了一下,一想到这孩子大概率是自己的,江陵就从身上拿出了一块护身符来,递给她:“夫人且收下此物,就当作给这未出世的孩子一个见面礼吧。” 蔡夫人迟疑了小片刻,终是收了。 见江陵真要走了,她又速速让秋月将她之前乘坐的马车赠予。 “先生带着家眷,若无车马,并不方便。我如今到了这,也用不上了,便赠予先生,还望收下。” 对此,江陵也未推辞,就接受了。 蔡夫人在秋月搀扶下,一路将他们三个送到门口。 眼看着晴霜与荷香先上了马车, 蔡夫人一再迟疑下,终是在江陵上马之前,说了句话来:“此番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先生恩同再造,我腹中孩儿虽未出世,但与先生应有缘分,不如请先生赐以名讳,如何?” 看着她眼里的诚挚,江陵终也是确定了那孩子的归属。 若非是他的孩子,她大抵也不会将这起名字的事,交给他来做。 江陵:“如今乱世将起,这孩子生在这般年月,也不止是福是祸。但愿他将来一帆风顺,无病无灾,如此,便叫【一帆】罢。” “一帆……”蔡夫人嘴里念叨这词,脑里却不由自主由帆想到了船,再到船上那夜。心弦忍不住为之一动。 江陵坐上马车,临走时,回头笑问她:“夫人,郎中说你腹中孩儿不止四月,是否你是记错了日子?” 蔡夫人娇躯一颤,迎着江陵的目光,她心虚无比。 可一想到,此番回来,若无江陵相助,她与腹中孩儿早就不知是生是死了。 忽银牙一咬,就回答道:“其实……已有六月了。” 那娇羞无措的表情,已然将结果袒露无疑。 身为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唯有她自己最清楚。 江陵轻轻挥手:“后会有期了。” 一声告别,马车就策扬而去。 蔡夫人看着马车背影,没入人流,没入青石街道。 /105/105545/28531759.html 349章 东去召唤 出城倒是没有过多盘查,一路向南也未遇到什么兵匪。 只是在一地名叫【韩庄】的位置,他们遇上了大规模的传染病。 靠近韩庄二里地的时候,他们在马车上就可嗅到尸体腐败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 且那种紫色的魔道光斑,也隐隐约约在各地浮现。 这正是天下大乱,群魔乱舞之象。 那魔道显化,不但可以将野兽变得癫狂,正常之人若是被魔气感染,也会受到魔性支配。 比如原本善良的人,从此变得残暴嗜杀。他内心里但凡有一点负面情绪,魔气会将之放大一万倍。 也因如此,才有俗话说某人入了极端,便叫入了魔。 在江陵看来,这魔道与天上的那口造神钟一样,都是某个天域延伸下来的投影。为的,就是在人间界掠夺气运造化。 魔道不会肆虐太久,便是你不管不顾,短则三五年,长则九到十年。一般不会超过十年,它就会自行退去。 造神钟赐下的神灵法帖也一样,无论是【日行一善】还是【日行一恶】,待到天下第二次大定,便是众神归位之刻。 那时,本质,都是收割。 如果将造神钟看成是仙道,那与它相对应的,就是这各地出现的魔道。 除了此二者,最近一到夜晚,江陵还多见许多绿色光芒朝东海飞去。 绿光代表的是妖气,那漫天冲霄的绿光,宛若北边的极光,悠然天际,绵绵不绝。 甚至,连聂倩都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呼唤,也想朝东面而去。 那大概是刻画在血脉深处的东西,在最近受到了召唤,才会心有所感。 此番南下,江陵本也没打算去往某个地方,但因聂倩的这個感应,他也临时决定,不如就往东边走一遭。 从汝南出来,只小半日,便见一河流徜徉在前。 有一渡口,错落着数条船只。 大抵是人烟稀少,野渡人戴着草帽躺在船板上休息。 既遇上了河流,那马车便不能再用了。 江陵便以纸人吹化一口灵气,将它幻化成人的样子,让它驾着马车,又原路返回。 为通过门检,他还特意给画了一道路引。 “此马车,当完璧归赵,去吧!” 只吩咐一声,纸人就驾着马车往回跑了去。 之后三人就来到渡口,唤了梦中船夫。 船夫是个年轻人,听得唤喊,拿开斗笠,瞧得一男二女,一身贵气。 他一打量,露出笑脸:“客人这是要搭船?” 江陵:“可方便?” 船夫坐起身来:“当然方便,有钱就走,去哪都行。” 江陵笑了:“那若是去东海,可行?” 船夫也跟着笑笑:“客人莫要说笑,我这船只,在江河跑一跑倒还罢了,去不得大海。且也去不得大河,此去往东,顶多是到息县,那也是有着一百多里水路。客人若是想去东海,倒是可以在息县搭船,那儿有时倒是有大船经过。” 江陵:“若去息县,要付多少银钱?” 船夫不好意思地为难道:“其实说是那么说,我一向只跑短途,息县太远,一般也不跑。” 一百多里水路,往返回来并不容易。 小地方的渡口船只,多是往返于二三十里之间。 江陵:“若买下你这船,要多少银两?” “船?”船夫挠了挠头。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要买船的,便呐呐说道:“这船造一艘,少说也得二两银子……” 木板乌蓬,造价不高,但水路行走,多看行船者的水上功夫。 江陵取出一锭五两纹银,“我买你这船只,可卖?” 船夫一看,他肯出五两,顿时就站了起来:“客人你是当真?” 江陵:“我欲往东去,你既不去,那只有买下船只自己去了。” 船夫憨厚地笑道:“客人倒是有趣,只是我实话与你说了,买船容易,但这掌船却不简单。而且水上行船比不得路上行马,旱路上坑坑洼洼易见,避开便无问题。但这水路,看不见的门道多了去了。不懂掌船功夫,也是走不远的。” 江陵:“掌船功夫,我大抵还是有一些的。” 船夫听他这么说,也不驳他面子。 只是心中狐疑,你这公子哥的样子,还会掌船? “客人既想买,那我也没有不卖的道理。” 一手交钱一手交船。 船夫上了岸,江陵带着晴霜与荷香下了船。 三人下去,晴霜与荷香本能地都挨着江陵。小小乌篷船立马荡漾摇晃起来。 船夫忍不住就笑道:“那两姑娘,可别那么坐,你们三个人坐,当是船头船尾各一个,这公子站中间,如此才好平稳。” 晴霜与荷香听了,这才稍稍分散,一前一后,坐在江陵身边。 待船稳住,江陵便让船只顺流而下。 船夫倒也是个厚道人,眼看船只要走,他赶忙提醒着指着岸边插在泥土里的一根竹篙。 这一段的淮河是缓水区,若不用篙,那走得是极慢的。 可还没等他发话,那船只竟已去到了河中位置了。 也不见江陵撑船,那船只既平稳,又轻快。 两个美丽的女子一前一后,欣赏着沿江两岸之风景。 江陵站在中间,双手负背面朝东方,就这么的,只十几个呼吸,船只便去得远了。 船夫拿着银锭,愣在渡口,呆呆地看着船只远去,嘴里失神般地喃喃:“篙……篙……” 连竹篙都不拿,那船是咋动的? 他跑船已有五六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情况。 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怪……真是怪了。” 船只行下四十里,天气不同,下起雨来。 大雨之中,偌大淮河里,其水层之下,可见大量巨影,也是由此而东。 有一老龟,爬得挺慢,贵在不舍。 江陵隔着数十米水深,看到了它。 那注视的目光很快也让老龟反应过来,它也朝上一看,与江陵隔着江水对视了眼。 江陵看得出,它已成灵,只是年岁着实太大了。有生之年,大抵也难以化成鳌了。 老龟颔首示礼,四肢游动,速度与船只相仿。 江陵居高临下,忽笑着问了声:“如此匆忙,是要去哪呢?” 老龟水中传来一话:“此去东海归墟,今若去,便不回了。” /105/105545/28531760.html 350章 拖去埋了 《列子·汤问》里记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简而言之,就是天下之水皆汇于此,流入归墟。 而归墟,常年灌入海水,却怎么也灌不满。 在后世的科学探秘里,有一处名为马里亚纳海沟的地方,与这归墟描述十分相似。且位置与山海经描述也十分贴近。 它每年吞噬几十亿吨海水,像个无底深渊。 水中一切生物,皆畏惧于此。 便是后世的探索机器,也未敢深入其中。 可眼下,这些成了灵的水族生灵,竟趋之若鹜前赴后继,皆往东海奔赴。 荷香往四周看看,忽问:“先生,你在跟谁说话呢?” 晴霜也朝周围看了看,但细心的她发现江陵的目光对着江水,她便凝神静气,探出神念往水下钻去。 几十米后,她也隐约感觉到一只巨大的身影在水下游动,虽不知道是甚么生灵,却已知江陵应该是在与它对话。 江陵微微一笑,与荷香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别插嘴。 随后,他又与水下那老龟问道:“此去归墟,为何?” 照理说,那应该是個凶险之地。 老龟:“要说为何,吾也不知,或是来自血脉中的召唤。一切水族生灵,进了归墟,便是落叶归根。吾曾听老一辈言,那归墟,或是一切水族起源之地。吾此生难以化鳌,去了归墟,或有转机。倘若也无,那便葬身那处,也算归途了。” 江陵:“那为何都是近期才去?” 老龟:“归墟之门开了。” 说完这话,水底下一串年轻的身影争先恐后,如流光一般闪烁了过去。 它们都是由上游而来,受到血脉深处的召唤,皆往东海奔赴。 老龟眼看要被这些年轻的水族抛下,它忽然也振作起来。 “吾要去了,后会有期。” 言罢,它四足划动,这次竟快如闪电,只转眼间,就向前面消失了不见。 晴霜此时开口:“江郎,何谓归墟?” 江陵也一知半解,此地便在山海经里,描述得也是不多。 “归墟,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位于东海之东,在那茫茫无尽汪洋之内,数万米海水之下。如一道黑色深渊,深不见底。那里面到底有着甚么样的秘密,无人知晓。” 晴霜:“那地方,真的是万千水族的起源之地吗?” 原来刚才与老龟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江陵欣慰地为她撩开耳畔的鬓发:“或许罢。” 晴霜看着茫茫江面,忽生感慨:“霜儿自小在京城长大,本以为京城就已算大了,跟着江郎出了京城,方知天下无端,六合无野。到如今,更知自身渺小,于这天地间,宛若一粒沙尘。渺小而繁多。 这天地亘古不变,人类却百年一届。于这天地宇宙而言,江郎,我们人类又充当着一种甚么样的角色呢?” 江陵很意外她这么快就有了这些感触。 不得不说,在这些女人里,晴霜的天赋是最高的悟性也是最强的。 作为一个古人,想要打破认知的牢笼,发出对天地宇宙的质问,其难度极高。 她如今能有此一问,可见她已跳出了认知的牢笼,由心去连接了这一方天地。 所谓天人合一,这便是入门征兆。 “于天地而言,我们人类什么也算不上。普通人百年一命,于这天地而言,只是匆匆过客,眨眼便逝。于宇宙而言,我们人类更是连沙尘都算不上。渺小得可怜。” 荷香听得云里雾里:“我们人类,这么渺小得嘛?” 晴霜目光悠远,喃喃道:“江郎,那普通人的一生,有的孤苦、有的凄凉、有的多灾、有的命短,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又在哪里?” 江陵想了想:“有人孤苦凄凉,相对的也就有人富贵荣华。大抵这本生就是一种因果循环,人死归于六道,六道又转入轮回。孤苦凄凉者下一世或许转运,富贵荣华者下一世或是多灾命短,反反复复。要问意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甚么意义。 至少,在没跳出这个轮回之前,还没资格去谈这个意义。” 心境到了晴霜这个程度的时候,倘若无人开解,自己去寻,碌碌无果不说,可能还会误入歧途。 江陵这一番话说出来,原本目光迷茫的晴霜,忽然又转为清澈起来。 不管她懂与不懂,至少目标是有了——跳出六道轮回! 晴霜:“那要如何才能跳出六道轮回?” 江陵抚摸着她的脸颊:“跟着我的步伐,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走到这一步。” 晴霜定定地点头:“嗯。” 展颜一笑,美眸当中柔情流出。 相较于她,荷香懵里懵懂,反倒没那多疑问和烦恼。 水路不及陆路颠簸, 在江陵控制下,这乌篷船稳妥得更如平地一般。 只半个时辰,便跨越了百里之遥。 息县在望,也是个不大的县城。 从城郭大小来看,内有人户,不过八百口,算是小县。 但渡口处,确有大船停泊。 那大船虽远不及当初段大官人的船,却也有两层之高,四丈之长。 这般大小,纵横江河必是无碍。可若是出海,还是小了些。 到了这边,刚下船来,就见城门外的空地上,零零散散躺着坐着许多流民。 而息县城门紧闭,不放任何人进去。 渡口边虽然有船,却无一人在船上,空空荡荡。 有一八岁少年,此时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其母哭搂怀中,怎唤也是不醒。 旁有一老者,见状便带人过来,要拖走少年。 其母哭着阻拦,怎么也不让人拖走自己孩子。 那老者叹气道:“沈家媳妇,你这是何苦?你家娃儿,显然是不行了,若不早早拖走,感染了他人,那我们更加没法进城了。” 其母哭着,紧紧抱着少年,想喂他水喝,“喝点水就好了,喝点水就好了,我儿无事……我儿无事……” 却水还没喂到嘴里,那少年忽然就抽搐起来,四肢抖动。 老者见状,便也不再顾及妇人,让人强行抢人。 “赶紧带走,若不早早埋了,定要出事。” 江陵正好经过此地,闻着周围奇臭无比,与那韩庄之地倒是相仿。 他也看了那少年一眼,脱水之症,这也根本没到死的程度,却就要拉去埋了? 他母亲哭成泪人,但终也没再阻拦,因为这几日似她孩儿这般的人,已有很多,到最后基本是无救的。 哭泣的她,业已绝望,望着孩子被抬走,只剩揪心的痛。 “走走走,快点走。” 两个男子抬起少年,就要搬走。 江陵忽伸手拦住,说道:“人还未死,为何就要埋了?” /105/105545/28531761.html 351章 御水 这几人倒也淳朴,好心与他说道:“外乡人,你可莫多管闲事,离这孩子远点,若是沾染了疫病,就不好了。” 江陵:“看他情况,像是脱水而已,应该要不了命。” 那老者走来:“外乡人,你可有所不知,我们村已有多人身染此病,但凡被染者,上吐下泻,便血腹痛,不出七日,人便扛不住了。此病有传染性,你可莫要离得太近。” 江陵:“初染此病者,可是大解次数增多,稀稠如水?” 老者:“正是,也因这疫病,县官不让我们进城避难。如今这十里八乡,已死了好多人了。我们村仅剩这几十口人,也再受不起折腾了。” 说着,他让两汉子赶紧把那孩子抬走。 江陵却道:“此或是痢疾也,这孩子只是脱水,不至于害了性命,你们也莫要作孽。” 那俩庄稼汉子却是听不懂甚么痢疾不痢疾的,但那老者听他这么讲,惑色凝起:“外乡人,你莫非还懂得医术?” 江陵:“你们村,难道就没有郎中大夫吗?” 老者一叹:“郎中早死了,他们家也是发病最早的一批,死了都有两个月了。” 这般时代,在乡村行医的多是赤脚郎中。医术粗浅,治不了病也是常有之事。 痢疾之症,放在后世,不是甚么严重病症。 但在这般时代,一旦发生,死上一村一镇都是常有之事,一旦感染,全看体质,抗得过就活,抗不过就死。 可俗话说得好,再硬的汉子也架不住三泡稀。 大人都扛不住的病,换成孩童,那基本是染上了病就只能等死了。 “且放下来,他死不了。” 江陵唤那两个庄稼汉子将人放下,他们俩倒也配合,大抵是看江陵穿戴不一般,以为是甚么高门子弟。 总归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既然江陵要插手,他们也不管了,将人抬开了一点,放在码头边。 那老者也未多语了,依他来看,这孩子定是活不了的。 可那孩子的母亲,听了江陵这话,原本绝望的眼神里忽然又凝现出希望的火焰来,她哭着就跑了过来,跪在地上一直磕头求他,求他救救孩子。 江陵则拿出的医药箱来,从里面拿出一瓶葡萄糖与输液管,一面让晴霜与荷香好生看着,一面将针头刺入小孩手臂静脉。 脱水这般严重,补点葡萄糖必不可少。 之后又喂了两颗氧氟沙星胶囊。 输液的过程里,那孩子一直在昏睡。 等到输液完成,他迷迷糊糊也终醒了过来。 有了葡萄糖的补充,他整個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也说得出话来了。 他母亲见他居然醒了,还能说得出话,顿时喜极而泣。 其他人见了,都是大为惊异。 须知这段时间来,他们村染病而死的人,已有上百余。 除了个别人体质好,熬了过来,其他人基本都是死掉了。 而今儿个,这小孩子任谁来看,都是一副将死之状。 可经过这外乡人一折腾,前后只近半个时辰而已,居然又活过来了。 看那孩子气色,确实好了许多。不但人是清醒的,更能说得出话来。 孩子母亲大喜过望,带着孩子,对江陵感恩戴德,又跪又拜。 那颇有威望的老者也再次来到他的面前,对他作揖相拜,言语也是激动无比:“这位小先生,你竟能治得此病,您可真是活神仙呐!” 江陵莞尔:“这不算什么疫病,不过就是痢疾,也称滞下。但比一般痢疾要严重一些,具有传染性,此病,关键在于防治。若是防治得当,此病也根本不必惧怕。” “这……这……当真?” 老者似是不敢置信。 他们村子死了这么多人,到头来,竟听到江陵说这其实并不算什么疫病。 这要怪也只能怪真正懂医术的人不多,城里有些真懂医术的,也未必愿意治疗此病。因为治得好,一群穷人也没甚么钱给。若治不好,还得赔上自己名声。 “敢问小先生,那要如何防治此病?” “勤洗手,不饮不洁之水,最好是烧开了再喝,食物亦然。如若能做到这几点,此病可断也。” “这……这……” 原来这么简单就能防治?老者失神片刻,又忙求于他:“小先生,既懂得医治此病,可否再帮我们救救几个轻症者?” 一边说,他一边从身上搜索,最终是摸出了三个铜钱来:“我们穷苦农家,逃难至此,也没什么银钱,就这三文钱,还请小先生大慈大悲,帮帮我们。” 在他请求时,周边不少的难民都朝这边围拢过来。 江陵见状,就拿了几盒氧氟沙星给他:“轻症者,食此药便可。一次两粒,一日两次,分早晚服用。记住,不得饮用不洁之水。你拿了这药,分给他们便是。” 老者忙收下了药,至于那三枚铜钱,江陵自然是没要他的。 “小先生外地而来,这是要入这县城?可惜,如今关了城门,外边又乱得很,大抵是进不去了。” “你们都守在这里,既不让你们进去,又是何苦还继续守着?” 老者一叹:“小先生有所不知,这县官其实还算不错,虽不让我们入城,却每日都会投下一些粮食,我们守在这里,总归不至于饿死。再者,我们身染疫病,倘若此病可断,或许那时县官就会放我们进去了。” 听到这话,江陵倒是有点意外。 肯顾及到黎民,那说明这里的县官的确还算得上是个有良心的。 江陵:“我也未想入城,就是想搭乘船只东去,不知这船甚么时候有得搭乘?” 老者:“搭船东去?东边如今可乱的很,小先生您可切莫往那边去啊。再说这船只主人已死,也是染了疫病,一船人死光了。他们从东边刘家村老家出来,进县城不到三日,就都犯病了一个都没救过来,也是可怜的。” 江陵:“哦?这么说来,如今这船是个无主之物?” 老者:“大抵算是了。” 老者拿了药去分给染病的人吃,晴霜与荷香也受不了此地熏臭,江陵带着她们便都登上了船只。 大型船只,两侧船桨十八根,若想驱动,非有几十苦力而不能。 荷香一脸犯难,她知乌篷船行驶,江陵只需意念一动,稍加灵力便可驾动。 可这艘大船,若想以灵力驱使,非得巨量而不能。 当即便提议:“先生,要不,我们还是回自己的小船吧?” 江陵:“乌蓬小船过缓流水域倒还尚可,若遇激流或者进入大江,可并不省心。哪有这大船舒坦?反正这船是无主之物,我们取走也是无妨。” 荷香:“可这船怎么动啊?” “动?” 江陵神秘一笑,手指隔着衣裳,摸了摸怀中的聂倩。 她很会意的化成一道光,就从他怀里闪出,溜入了水里。 随即不到片刻,这偌大淮河之中,忽然涌来大量游鱼,它们拱着船只推送,由江边推到了江心,如此顺流而东,无桨也速行了起来。 荷香看到船只真的动了,不禁目瞪口呆:“天哪,好多鱼儿,先生……这船真的动了。” /105/105545/28531762.html 352章 来的正好 晴霜与荷香以为是江陵施展了甚么法术,才让船只被游鱼推动了起来。 却从未发现聂倩的存在,而聂倩也跟江陵说过,她目前还不想与晴霜以及林悦薇正式相见。 在兰若寺那几年,她在姥姥手底下,对于诱惑男人的手段,虽从未实战过,却纸上的理论经验很是不少。 她深深知道,对男人而言,大多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况且她也是最早跟在江陵身边的,也没必要在明面上去与晴霜、林悦薇争宠。与其在明面上亮相,还不如一直偷偷隐藏在暗中,给主人做牛做马。 如此一来,不但她能享受独一份的宠幸,更能在偷偷摸摸之中,得到不一样的刺激。 过得四十里,变故突生,船只在经过一狭窄江段时,一根粗大的铁锁横在江面。 船只至此,便开不过去了。 船刚被挡住,那两岸就吆喝有声,从那茂盛的草丛之中,划出了七八艘小船来。 每一艘小船之上,都有五六个形貌粗犷之徒。 他们举着刀,扬着绳索,绳索的一端绑有飞钩。 就那么吆喝着,等小船稍一靠近,他们手里的飞钩就抛射而至,一落到大船上,就钩在船沿之上。 有了绳索牵绊,那些小船借力飞驰,只两三个转眼,就接连到了船下。 荷香见这情况,略为吃惊:“先生,他们是强盗吗?” 江陵:“铁锁横江,不是强盗便是土匪,也差不离了。” 这些人靠近过来,顺着绳索就爬上了大船。 他们粗烂的服装中,有個别人竟还穿着官军的衣裳。也不知是从死人身上捡来的,还是他本身以前就是官军一员。 前前后后两方面人,接连上了船,共有二十三人之多。 为首的,是个刀疤脸,身上也是穿着官军的衣服。 他一上船,先是将船里船外略做打量,随即贪婪的目光就盯上了晴霜和荷香。 不止是他,在他身边的那些弟兄,此时眼睛几乎都已经冒绿光了。 有个别人的裤裆里,已明显不太平整了。 “哥几个,有多久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了?”刀疤脸环视一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众兄弟咧嘴哈哈笑,皆心痒难耐,但总算还都有点规矩,女人虽在眼前,但他们都知道,要上也是老大和二哥先上。 “我康大友得了好东西,从不独吞。我来第一发,之后,便众兄弟喊拳,谁赢谁先上,如何?” 众兄弟举起手中长刀,呼喝有声,响应着。 见他们这群人如此粗鄙无礼,晴霜与荷香眼中尽是嫌弃。 除了嫌弃外,却是没有半点畏惧与担心。 她们俩跟随江陵这些时间,不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至少在有了云烟阁这一遭经历之后,对这普通人的凶悍还是有些免疫力的。 刀疤脸康大友指着江陵:“兀那小子,身上可带了银钱?” 江陵见这一些人等,反倒笑了:“银钱倒是有,只是不知道你要多少?” 周边的贼人对视一眼,呵呵一笑。 听这意思,难不成这船上有带了很多财物? 刀疤脸:“当然是有多少就要多少。” 一面说,他一面朝走近过去。 江陵从口袋一掏,拿出了三两银子,丢在地上:“正愁我这船上人力不够,你们这些人自己跑了上来,倒是可以下去给我划船。” 刀疤脸哈哈一笑,周围其他贼人也都是一笑。 刀疤脸:“哥几个听到了吗?他在说什么?” 一小贼笑着:“他要让康哥去给他划船。” 刀疤脸右手提刀,左手放在耳朵上,然后侧着脑袋几乎凑到江陵面前去:“来,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要让我做甚么来着?” 江陵倒也配合他,却是刚一张嘴,刀疤脸手中的刀猛然上扬,突然斩落。 电光火石之间,江陵探出两根手指,掐住那砍来的长刀,居中一折,长刀断成两截。同一霎那,江陵夹着那半截刀,反劈了回去,刀疤脸的人头骨碌碌就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边上几个贼人脚下。 “耳背的人,也能当老大?” 江陵环视左右,问道:“我的话,你们刚刚都应该听到了吧?如果有没听到的,我倒是可以再说一遍。” 二十多个人,数量虽众,却都是乌合之众。 且他们多少也有点眼力,康大友能当大哥,武力值可以说是他们这些人里最高的。 而眼前这个年轻小子,仅以两根手指就能夹住他的长刀,还折断了反劈过去。 这能耐,可非一般人所能敌也! 眼下康大友死了,二十多人顿时化成一盘散沙,返身就要跳船离去。 江陵却忽道:“谁走谁死!” 二十三个匪人哪里听这恐吓? 你强任你强,老子跳水逃。 到了水里,你还怎么追? 动作快的人,在江陵的话刚说出口之际,就已跳进了水里。 然而,却还没等到他落进水里,忽然之间水里跳出一条数百斤的大鱼,一张嘴就将那人给囫囵吞了下去。 其余人有没刹住车,接连跳下去的,却是跳一个死一个,都被水下隐藏的大鱼突然蹦出给生吞了。 聂倩以水族大妖身份为召,方圆数十里未成灵的水族此刻都听她的号令。 有她在下面看着,这些匪徒想从水里开溜,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连续死了三个人之后,其余人也皆不敢再跳水了。 一个个都退到船沿边,惊恐地看着河面,又目光狐疑地看着江陵。 他们不确定这些大鱼是不是跟这年轻人有关,可隐约觉得或也有些关联。 江陵此时又问:“划不划船?” 划船是个苦力活,在地下船舱,至少要十五六人合力才能转动机轮,让这十二米长的大船船桨摆动起来。 匪徒中的老二和老三,此时对视一眼,决定试探一番。 忽然两人联手,同时挺近,一人用剑,一人用枪,枪出如龙,剑走如蛇。 这突然的发难,江陵对着他们只隔空一喝。 佛门狮吼震天响,只一道音波之下,那老二和老三只跨出了两步,就身体变得僵硬。面孔上,七窍流血,尤其是那双耳朵,血流如注。 其他匪徒眼瞅着老二和老三都倒了下去,也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好招惹。 本以为逮到了大羊,不但可以截到银钱,还能玩一趟女人。可谁知,这看似清秀的少年郎,竟这般可怕。 几乎非人哉! /105/105545/28531763.html 353章 魂归来兮 江陵笑容温和:“划不划?” 剩余人等哪还敢说个不字? 一匪徒指着横江铁锁,结结巴巴:“大……大人,若要走,这铁锁……须解开才是,我……我可去解开。” 他自告奋勇。 其余人等听他开了这口,也纷纷响应:“我……我也能去。” “我亦可去解开。” 江陵:“区区铁锁横江,又何须那么麻烦。” 他手指朝江面一划,那铁链忽然说断就断,嘣地一声就从中而开,大船继续顺流而下。 匪徒们看得又是目瞪口呆,那么粗大的铁链竟是说开就开? 此人到底是人是鬼? 这下,唯一能够下船的借口也没法用了,众人也唯有认命去船舱之下卖苦力撑船了。 江陵:“此行,若是卖力,我便饶了你们性命。可倘若你们偷懒耍滑,那也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他拿出一个纸人来,吹了一口气,纸人跳上甲板,就往船舱方向去带路了。 众匪徒见这景象,一個个吓得脊背发寒,纸人竟然会走路。 他们惊恐地看着江陵,愈发怀疑他非人哉。 “去吧。” 随着江陵一挥手,众匪徒莫敢不从,纷纷听话跟着纸人就下了船舱去。 有纸人在旁监督,他们倒也的确很是卖力。 待得大船两侧的船桨终于划动了起来,那行驶速度顿时就提升了三倍有余。 江陵带着晴霜与荷香进了船房休息,大船行驶如箭,仅半日,便连过两县之地。 有路人见之,惊为天人,那大船身影几乎晃眼便过。 有醉酒儒生见了,提笔便就写下——【神舟一跃浪千尺,过眼东去几时还?】 有乡民见了,本地便多了一个传说——景泰十六年,农历七月十三,淮河之上,龙王纳女,以蛟龙为船,踏浪东去,于邢家村前晃眼而过。 到日头沉西时,大船跃出江河,进入一片汪洋,乃是来到洪泽湖区。 翌日顺水南下,天黑前,至扈县而停。 此地近海,若在后世,此地可谓是神州大地最为繁华之处。可如今却是遍地荒凉,一县之城也只算个中城,城内人口,刚过千户。 春秋之时,曾有春申定封于此。 此地民风尚可,多以海捕为生。另有盐场、冶铁为业。 船在这边停下,江陵就带着二女下船离去。 那船舱内干了两日苦工的匪徒,也果真是在他们下船之后,监督他们的纸人就自动化成了灰烬。 待得他们走出船来,只嗅见这儿的空气到处都是海洋的腥臭味,显然的,他们这些人已离家乡远矣。 看着这个陌生之处,众人对视一眼,又进船舱,重新划桨,要顺原路归去。 不管他们职业为何,普通之人骨子里深种的都是落叶归根之念。所谓人离乡贱,即便老家那边如今战火连天,可他们还是觉得老家亲切。只有回到那边,方得自在。 夜幕之前,江陵三人寻到客栈住下。 未几,便闻见满城烟火,熏得云雾缭绕,便是这客栈门口,也是焚香烧纸,点了香烛。 算算日子,江陵也这才得知原是七月十四,到鬼节了。 才到申末,街上忽然影影绰绰,幽幽夜风携带着一长排的队伍。 像一条黑色的长龙, 经过每一户时,那队伍里会有人高声唱名,被念到名字者,则脱离队伍,飘入其内。 到客栈时,有三人被念到名字。 江陵凑到窗前看,也才发现那喊话者,乃是个浑身漆黑拿着花名册者,此正是本地夜游神也。 晴霜与荷香虽都看不见这一幕,却也本能的感觉到今晚格外的阴冷。 ‘原来鬼节,还当真是有阴人回归。’ 那进入客栈的三个黑影,应是客栈老板的家人。 江陵让晴霜与荷香早些歇息,晴霜坐在床上就开始入定,练那【九九冥王道】。荷香无法练那【九九冥王道】也只能勤练【上清御灵诀】来提升自我。 见她二人这般忘我,聂倩嘻嘻一笑,在她们都入定后,又爬上了江陵的床去。 只过了小半时辰后,那街上忽然锣声响起。 江陵躺在床上,神游外物,神念如眼,窥临外界,见那浑身漆黑的夜游神拎着一锣,敲响着。 原来是领着不少阴人,要回归了。 ‘七月十四,原来只外放这么点时间?’ 在普通人的认知里,七月十四鬼门开,到七月十五才会关闭。 阴人归家,会在家里与家人团聚一日。 聂倩坐在江陵身上,轻轻摇动。 不一会儿便浑身发软,如一滩软泥般倒在了他怀里。 “主人,小倩是不行了呢。” 她疲态一现,身体就飞快缩小,江陵纳入怀中,便隐没不见了。 聂倩以半妖半魔之躯,在与他同修之时,效果倒也奇佳。 只是她身子太软,且又太过敏感,每次多是她招惹在前,却每每先睡过去的反而也是她自己。 刚收纳了聂倩,江陵就忽然发现有一道黑影,朝他房里飘了进来。 他很慌张, 外面的锣声,让他慌不择路,连闯了好几道门,才闯到江陵的房里来。 这进来之后,他见晴霜与荷香端坐一旁,女子本该阴气重些,可他在这两个女子身上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盛的阳火之气。 他本能的避开了两个女子,然后目光朝准了江陵。 忽然,他眼神一亮,竟是意外发现这客栈有个客人竟然头上三火尽灭。是个半逝之人。 大喜之下,他忽然跑着就朝床边走来。 想要挤进江陵的身体。 江陵却忽然抬眼盯着他,眼神猛地一厉。 可这人急切之下,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仍旧是强行朝江陵身上钻来。 江陵见他不知死活,只得将嘴一张,吞咬之下,这“人”非但没钻进他的身体,反而被吞入了他的嘴里,纳入了肠胃之中。 乾坤一气,腹化阴鬼为酿。 江陵只摸了摸肚子,便一股清气化去,那“人”已在其内烟消云散。 可外面街上的锣声却突然大了起来。 浑身黝黑的夜游神唤不出人,只得自己寻来。 仿佛有牵引之术般,闻着那“人”的气息,就透过木墙,径直来到了江陵的房里。 他幽幽的眼神,环视一圈,最终是发现江陵的身上有那阴人残留的一丝气息。 /105/105545/28531764.html 354章 乱命者 一般鬼魂只看到了江陵头上三火尽灭,但夜游神进来,却看到了他头上有着三花聚顶,周身气场比那两个女子加在一起都要强数十倍。 夜游神未敢得罪,躬身作揖,悄然无声地从哪里来,就退哪里去。 待他一走,窗外的屋檐上,忽有猫声传来。 一只黑猫,迈着轻快的步子,从那黑色的瓦片上一步步来到了江陵窗户正对面的屋檐上。 它先是一声两声地叫,随后叫声频率加快。 直到江陵产生好奇,将窗户推开,那猫的叫声孑然而止。 两只橙黄眼珠子闪动着明光,与他对视。 “你将麻烦了。” 黑猫开口,说出了人话。 江陵略奇,问它:“你是在与我说话?” 黑猫:“能听见我说话的,还有第三人么?” 普通人听来,它仍是猫叫,但这猫叫声里却有一股神念,诉说着人类的语言。 此刻,晴霜与荷香皆在入定,自是听不见的。 能听到黑猫说话的,唯有江陵一人尔。 江陵:“你是谁?” 这黑猫有几分像地藏天里的那只黑猫,但它四蹄踏雪,终不是同一只。 且这猫的脖子上,还戴着一块玉佩。 隐约来看,那玉佩上刻画着某种异兽图样。 黑猫:“救你的人。” 江陵:“你救我?” 黑猫:“你即将大难临头,如无意外,你必将逝如流星,刹若烟花,于这天地间很快消失。” 江陵笑了:“你这话倒是有些耸人听闻,在我面前恐吓我,说过狠话的人都曾有过,但最后于这天地间消失的,却都是他们。” 黑猫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莫是真以为懂得了【未来弥勒咒运法】,就可天下无敌,尽可去得了?” 江陵笑容收敛,眼睛微眯,再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黑猫,能说得出【未来弥勒咒运法】,便说明它应该不是本地猫。 黑猫:“我原以为【乱命者】是云烟阁的钟晋,但如今看来,应该是你无疑了。” 江陵:“何谓【乱命者】?” 黑猫不答反问:“你不是你,你本应是个死人,是也不是?” 江陵听得愈发惊奇。 黑猫见他不做声,便道:“我知你顾忌我的来历,但对我,你不必如临大敌。我与你,不算敌人。” 江陵:“既不算敌人,那就该自报来历才是。” 黑猫朝他又走近了几步,幽幽说了一句:“比起他来,你倒是要幸运了很多。” 江陵:“你口中的他是谁?” 黑猫:“你有很多疑问,我可以一一给你解答。至于我的来历,我先说一個故事,等你听完,自然就会明白。” 江陵颔首,洗耳恭听。 黑猫望了一眼天上明月,然后就说了起来:“差不多是在三百年前,在临舟县的深山之内,有一座古庙,叫【清泉庵】,庵堂里有一僧人,唤作【道明和尚】。 某日他入定而死,却在身死三日后,又诡异复活了过来。那人与你相似,重生之后的他,惊才绝艳,天赋异禀。 曾败尽天下,也曾三界纵横。更曾与阿修罗王为友,欲改世间法则。 然,壮志未酬,其身先死。一日,天将三人,将其杀害。挫骨扬灰,元魂无剩。 可他却在死前一日,曾有预感不妙,便以猫为信使,封入冰室。带话后人。” 江陵:“你就是那只猫?” 黑猫:“我就是那只猫。” 江陵:“那道明和尚是谁?” 黑猫:“你学过他的真数大手印其中三式,却不认得他是谁?” 江陵心头一跳,是那和尚? 曾在荒郊野外的古宅墙壁上,画下修罗地狱图的无名和尚? 江陵:“是在古寨留下壁画的那个和尚?” 黑猫:“准确来说,他是上一任的【乱命者】,而你,则是这一任的【乱命者】。” 说着话,黑猫脑袋一甩,它脖子上佩戴的玉佩嗡地一声就飞了过来。悬在空中。 受到这玉佩召唤之后,江陵那放在乾坤袋里存放了许久的一枚铜镜忽然受到感应自动飞了出来。 当铜镜与玉佩一靠近,啪地一声,两者就合为一处。 原来,那铜镜后面一个凹陷的圈,原本该有的镶嵌之物,正是这块玉佩。 两者刚结合起来,铜镜正面儿就闪闪发光, 好似一个真正的法宝,终于得到了激活。 江陵看那镜面,蓦地从那里面看到了一幕从未见过的画面——镜子里,就像是播放电影一样,映照出了血色的残阳,倾盆的大雨。 在那样的天地之间,一把银枪,一柄金剑,一支白箭,同时洞穿一个七尺僧人。 僧人身后,千手如来,法相天地,与远古大神盘古一般撑开了天与地,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这三件法器给洞穿了己身。 随着那僧人一声吼叫,一身热血,倾洒天地。 元神爆裂,化成光雨,落向天下。 尽管镜子里只有短短一幕,可其中悲壮,叫人看来,不禁感慨万千。 “他就是道明和尚?” “是。” 江陵再次发问:“何谓乱命者?” “乱命者究竟代表甚么,吾亦不知。只知;乱命者乃天地不容之人,一旦露面,必有三仙共诛。” “你怎认定我就是乱命者?” “你我有缘。” “有缘就是乱命者?” “可还记得当初你得到真数大手印的那个金洞?可惜,当初你拿走了舍利子,却没将我带走。这让我们晚了这许久才能碰面。若能早些,或还不至于如此。” 江陵生疑:“你也曾在那洞中?” 当时他进入那洞里,只瞧见一具腐朽的古僧尸体,身体旁落有九颗舍利子,另附一本残缺的《大轮明王法相经》。 黑猫:“那洞里的尸首乃是道明和尚的弟子,为守护传承而坐化。我沉睡其中,后被云烟阁老妪祁仙姑带走。 之后,我便在云烟阁苏醒过来。” 听它这般说,江陵倒是万万没想到。 当初他已是将那洞里都看了一遍了,现在想来,或是当初那个洞穴被狐狸翻乱,沉睡的黑猫,肯定也是落在某个不起眼的位置。 所以才被后来的祁仙姑捡了漏。 江陵:“你去了云烟阁后,就传功给了钟晋?所以钟晋的修为突飞猛进,掌握了【现世如来纳运法】?” 黑猫:“没错,我在云烟阁醒来,以为被乱命者唤醒。那钟晋也确是天赋异禀,从我身上佩戴的玉佩当中,悟出了【现世如来纳运法】,他掌握之后,修为大增,一日千里。 我几度认为他就是现任乱命者,便一直辅佐于他。 可他易于膨胀,初掌【现世如来纳运法】,就不愿低调。处处卖弄。直到他被你所杀,莪才发现,这三百年后,原来不止【现世如来】出现了,竟连【未来弥勒】也跟着出现了。 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我有查询过你的来历。 你曾是青牛村江二郎,曾在世时,为人木讷胆小。被兄嫂献于河神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脱胎换骨。 这都符合乱命者的条件, 而且,你能得到【未来弥勒】,这足矣说明,你就是新一任的乱命者。” “这又如何?” 黑猫:“乱命者,是天地异数,为天地不容,为三界不容。你们的存在,注定最终只能消亡。你若低调,隐于世间,悄然成长。或有逆天改命之机。 可而今,你过早亮相,说不得,三界将会很快降下使者,来诛杀于你。” 江陵:“三界使者?就是那一杆枪、一把金剑、一支白箭?” 黑猫:“正是。” 须知,在铜镜里看到的道明和尚,他的现世如来法相一施展,如同盘古开天地,撑于天地之间。那是真正的法相天地。 与在云烟阁钟晋施展千手如来的时候相比,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可即便如此,道明和尚还是死得那般凄惨。由此可见,那三界使者,当真是非常之强。 江陵:“你说我过早亮相,是指我在云烟阁动用了【未来弥勒咒运法】杀人的事?” 黑猫:“不然呢?” 江陵:“那日在场者,都已毙命,谁人可知?” 黑猫:“须知你放走了不少女子,另外云烟阁内尚有一些老东西未死。你做的事,瞒不了。” 江陵:“三界使者,是那三界?” 黑猫:“自是仙界、妖界、魔界。说是三界,其实同在一域,是为【天外天】。凡人飞仙之处,便是那【天外天】之内。” 得道飞升,会跨入任意一个天域,这一点江陵是知道的。 像江河之龙,破空而去,大几率就是遁入【长生天】。连上一任的黄河龙王,都进入了【长生天】。 人类得道飞升后,大几率都会进入【天外天】。 而这【天外天】,也就是俗称的天界。神话里的人物,皆在此界。 ‘说起来,那祁道人听说也进入过【天外天】。’ 江陵若有所思,随后问道:“三界使者,若单个而言,比那祁道人如何?” 黑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江陵:“那以你之见,若以单个而言,我与交手,可有胜算?” 黑猫摇头:“几无胜算。” 它说得很肯定,没任何犹豫。 江陵:“你莫在诓我?” 黑猫:“何必诓你?道明和尚当年远胜于你,【现世如来纳运法】纳了半个天下的气运,尚且不敌。你如今只掌【未来弥勒咒运法】,拿甚么去敌?” 江陵沉思一想,忽然又笑了:“也无所谓了,就算打不过,跑就是了。” 黑猫:“若被盯上,你跑不了。” 说着,它似乎也看穿了江陵的心思,续道:“你是想凭借【随心戒】逃窜?没用的,那戒指本就是道明和尚的,他逃不脱,你就能逃脱?” 随心戒? 原来这黑色的指环,叫随心戒? 江陵:“那照你的话,一旦被盯上,只能是个死?” 黑猫叹了一口气:“是,可惜你没早些遇见我。你亮相太早了。” 言下之意,怕是已经预感到江陵命不久矣。它苦等三百年,等来的却又是一个寂寞。 江陵:“我倒是不信那三界使者当真不可敌。道明和尚当初不敌,并不证明我也不敌。” 黑猫:“自信固然是好,但真相总归残酷。除非你连【过去燃灯斩运法】也能习得,如此,或能有自保之力。” 三世佛,三大顶级神通。 过去燃灯斩运法,斩断他人气运,斩断天下气运,断人先天之命,坏人根基,从过去而断。 现世如来纳运法,纳天下气运,固强己身,为三世之中,攻势最强之相。 未来弥勒咒运法,咒改未来命数,真言预判,无限可能。 如果说过去燃灯斩运法,为最强之盾,在与人交手之时,斩断对手一身气运与根基,便无道韵叠加。 等同于直接将对手削弱三成以上。 那现世如来纳运法,则为最强之矛,佛也发火,降妖除魔。 当年道明和尚,习得最强之矛,也未能战胜三界使者,说明光是这最强之矛,还是不太够用。 黑猫的言外之意是,若再习得最强之盾,那就或有逃生的可能。 江陵:“过去燃灯斩运法,此法何在?” 黑猫:“吾不知,三法皆散于天下各处,只能凭机缘而得。” 江陵:“你此番来寻我,可是要辅佐于我?” 黑猫:“吾承道明和尚遗命,将遗言相告,遗物相赠,便责任已尽。后续之路,你自行之。” 江陵笑了:“你是怕被我连累?” 黑猫:“给你一个建议,身边莫要留人,谁与你近,谁必遭殃。” 说完这最后一句,黑猫开始迈步而去:“那铜镜乃是道明和尚生前法器,名为惑心镜。镜内自有【现世如来纳运法】篇,你可自习之。” 话音落完,黑猫在屋檐上一个蹿步,身影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陵目光凝重地看着手中镜子,当看到镜子后面的那块玉佩时,果然有一尊千手如来的金色法相虚影立刻钻入了他的视线,进入了脑海之中。 那千手如来进入了他的魂海世界,变化出各式模样,缔结出九种法印。 江陵有【未来弥勒咒运法】的基础在身,习练这【现世如来纳运法】,几乎是一点就通。 当他一掌握到那些咒法与印法,当即就默念了一段口诀,然后手指掐印。 刹那间,这方圆数十丈之内,所有活人气运,皆分出一丝一缕,如百川汇海,以他为中心,汇聚而来。 新 /129/129327/31387847.html 355章 归墟 当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气运汇聚到己身之后, 他骤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飙涨。 ‘原来,这纳运法,不单单是纳气运,还有力量。’ 短短时间里,他一身的气势就增强了几乎五分之一。 但是当他撤去印法之后,那收纳而来的气运与力量,又会一点点的分散而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力量,此法,只是短暂的借用而已。” 可饶是如此,此法仍旧是三世佛里攻伐最强之术。 须知,他只在方圆数十米内收纳气运,就能让自己在原本的实力上增强五分之一。那若是真的收纳了半个天下的力量,那得强到甚么程度? 关上窗户,晴霜与荷香仍在入定之中。 江陵将乾坤袋里的悦薇与小珂给挪了出来,这两人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翌日天明后, 江陵就在附近买下了一栋宅院,将晴霜与林悦薇安置在里面。 黑猫的话,他可以无惧,但他却无法拿她们的性命去冒险。 因此,买下这宅院之后,江陵就与晴霜说,要去归墟看看,至于她和荷香,就留在这里照看悦薇与小珂。 他为她们留下了一小半人参精的根系,只要栓着法线,种在土里,就在当天,这截人参精的根须就能发出嫩芽来。 有人参精的根须为保障,再加上江陵也输送了一道地藏死气给晴霜,她也能自如运转了。凭此自保,应该问题已不大了。 江陵去归墟,只说去瞧个新鲜。 晴霜懂事没多问,她也知道目前的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也只是拖累,便乖乖留下。 “江郎且放心,霜儿会照看好悦薇妹妹的。” 看着晴霜的懂事,江陵着实很欣慰。 为以防万一,他还留了一张【上林天域传送卷】给她,“倘若实在遇到不能解决之事,你们聚在一起,激活此卷,或可规避麻烦。” 晴霜收下,随身带好。 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之后,江陵便从这扈县离去。 也未叫船,只吩咐了聂倩一声,她便祭出曾经的白蚌壳。 此物如同蝉蜕,如今却是可以拿来当成法器使用。 当白蚌壳变大,它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白玉船。 甚至两边一合拢,还不畏日晒风吹,连数十米高的巨浪,也无惧分毫。 “你这壳蜕,倒是个好东西。” 聂倩嘻嘻笑道:“那当然啦,妖族成灵之后,蜕下来的部分,都有妙用。就像当初那赤链华游蛇赠送给主人您的蛇蜕,它便是具有隐藏气息的作用。而小倩的壳蜕,虽不如老龟成鳌后留下的龟甲坚硬,但在水里免除风吹日晒,沙飞浪打还是不在话下的。” “早知你有这般好东西,之前从汝南下来,直接乘坐你这壳蜕,反而还更安逸一些。” 聂倩柔软的身子半躺在地上,朝他爬来,“这小倩可不想要别的女人也进来呢。” 江陵笑着摇摇头:“你呀!” 聂倩白若美玉, 江陵忽然挑起她的下巴:“你这是又要惹我?” 聂倩羞赧一笑,然后如一只猫儿般, 越近深海,就越可见到水中生灵变多。 白蚌壳蜕被聂倩玉手一抹,那壳蜕上方的三寸之地就变得透明起来,外界一切都可瞧得真切。 江陵躺在壳蜕里,看着外界生灵,有壮如水桶的巨蛇,有半个房屋大小的鲤鱼,还有一种金色的海豚,更见到了一两个模样似人的水族。 它们都在朝前方游去,要汇入归墟。 聂倩浑身柔软地躺在江陵怀里,忽然指着那人形生灵,意外说道:“主人,那不是人鱼吗?” 江陵颔首:“是。” 人鱼与金色的海豚共游,举止亲密。 这让江陵也忽然想到,在后世,许多科学家都没想通的一个问题——为何有许多的海洋生物对人类天生就非常亲近? 便是那凶残的虎鲸,都对人类十分亲近。 ‘或许,根本就是这些海洋生物,认错人了。’ 它们本该亲近的是人鱼族,而人鱼族偏偏与人类长相很相似。 这也就让大部分的海洋水族,误把人类当成了人鱼族,这才显得亲近。 海洋巨大,归墟的具体位置,并不好寻找。 江陵只能让聂倩跟着那些水族同行。 那些水族游得不算快,它们虽然都是遵循血脉中的召唤而来,可越靠近归墟,它们也本能的会感觉到一种隐隐约约的危险在潜藏着。 因此,它们游动的速度,会本能地减慢。 如此,游了两日,也不知过了多远。 这两日里,聂倩将她柔软的身子发挥到了极致,能叠起来、抱起来、缠起来,趴着、跪着,一字马坐着。 几乎将当初在兰若寺学到的理论知识,全部实践了一遍。 江陵沉溺在温柔乡里,只觉神仙日子,或也莫过于此。 终在第三日正午之时, 聂倩的壳蜕忽然停下。 在壳蜕的前方,无数的水族群集于此。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 观其种类,几有上千种之多。 它们围着一片会吐着气泡的海沟。 那海沟像是大地的裂缝,深不见底,黑黝黝,隐藏着无尽神秘。 越靠近那海沟,水越寒冷。 白玉蚌壳挤进水族圈里,才看到所有水族停留在这,既想下去,又不敢下去。 偶尔,一两头水族豁出勇气朝下方游去,却是刚靠近裂缝之口,就被一道漩涡给吞噬了进去。不知生死。 这些能够来到这里的水族,大多灵智极高。 虽想于此地得到机缘,可也怕一个不慎,便落得灰飞烟灭之结果。 一头色彩斑斓的鲨鱼,忽然也是吼叫一声,如离弦之箭就朝那裂缝冲刺了去。 可它一靠近过去,那裂缝里仿佛有一条割裂之气,当场就将那鲨鱼切成了两半,血水瞬间染透了半个水域。 新 /129/129327/31387848.html 356章 龙鳌与老龟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墨色的大蛇,它的体形有水桶那么大,看样子已经化成了虺了。 再差一步,就能化蛟。 刚出海的时候,江陵就曾在聂倩的白蚌当中看见过它。 它此刻摇头摆尾,在那条鲨鱼死亡的霎那,紧接着冲了上去。 令人意外的是,它既没有被漩涡吸走,也没有被那条分割的气流给斩成两断。 似乎这下面的裂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两秒的停顿。 在众生灵之中,蛇类不愧是奸猾聪慧一类,它从前面好几个例子里看到了这一点,就立刻抓住了机会钻了进去。 当这条大蛇消失之后,其他的水族生灵突然就躁动了起来。 先前死了那么多生灵,都没让它们产生躁动。 这会儿大蛇的成功进入,反倒让它们坐立不安起来。 根据血脉深处的召唤,它们都是认为这归墟大门开启,定是有着无尽的机缘在里头。 因此,这种时候,谁先进去,必定谁能先拔得头筹,赢面更大。 有限的机缘在前,若是不早些进去,那这一趟就白跑了。 而且归墟大门,几百年才开启一次,这次错过,很多生灵这一辈子都将没机会了。 “我来!” 水族群里,一头老龟出现了。 江陵亦认得它,几日前,曾在淮河之中有碰见过。 它化鳌无望,此生已无翻身希望,这次过来,为的就是最后一拼的机会。 四方躁动下,它第一个站了出来。 随即,所有的水族皆将目光转移到了它的身上。 一头龙鳌冷笑看它:“老山龟,你倒是不怕死。” 龙鳌乃是蛟龙与鳌产下的后代,一出生就是大鳌形态。等于是天生的贵族。 它生活在海里,就像是人类之中一出生就在京城的豪门大富之家。 而这头老龟,穷尽一生,也成不了鳌,就像是普通人奋斗一生都难得温饱一样。 它们二者形态相似,地位身份道行血脉,却都有着天壤之别。 被龙鳌嘲讽着,老龟亦有傲气,淡然道:“我山龟一族,最不缺的就是胆气,不像你们龙鳌世家。自诩天生为鳌,论胆量,却要远在我们山龟之下。” 龙鳌怒极:“你……” 老龟:“若有胆量,与我一同下去,可敢?” 龙鳌:“你要送死,我可不陪你。” 龙鳌扭了一圈,它有着龟的身子,蛟龙的头颅,在众多水族之中,它身份卓然。所到之处,鲨鱼、虎鲸等,皆要让路。 老龟盯着那裂缝:“老夫去也!” 如离弦之箭,冲撞而下。 刚靠近那裂缝之口,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老龟的龟壳应声碎裂。几乎半边身体都被削了去。 但是在这一刀之后,老龟残留着一口气,竟也真追着那大蛇的轨迹,进入了那深渊之中。 “它也进去了!” “这老龟竟也进去了。” 众多水族皆以神念在发话交流,虽各方种族不同,但神念表达,却大同小异,江陵也能都听得懂。 那头龙鳌见到老龟竟然成功了,目光里惊诧、羡慕、嫉妒、不甘。 老龟虽然龟壳碎裂了,但能够保着一条命进入其中,这也算是幸运无比。 其他的水族在这般刺激之下,忽然有一大群朝裂缝游去。 却还没靠近,一股漩涡又来,瞬间吞噬了一半的水族,同时一道气流如刀,又切割而至,剩下的水族都被分裂,死得干干净净。 大面积的水族死亡,并没有造成负面影响。 反而鲜血的刺激,更引发了其余者前赴后继。 前后只不到半分钟,那裂缝口,就死伤水族达三百以上。 聂倩唏嘘不已:“这归墟好可怕。” 那头龙鳌焦急起来,它前一刻还嘲笑过老山龟,可如今老山龟进去了。若是等到老山龟得到机缘再出来,那他龙鳌一族的面子往哪里摆? “给我让开。” 龙鳌思前想后,最终一咬牙,也是决定要上了。 它一声大吼,那声音竟如虎吼一般,在水中十分响亮。 震得大白鲨、海象纷纷撤退,避它七分。 龙鳌盯着裂缝看了一眼,等到某一個时机后,它一跃而去。 它的速度比老龟还快,游动之中身体上还有一种水汽形成了罡气保护罩,将它裹在里边。 它下定决心的拼死一跃,本以为自己也要挨上一刀,可谁想到,它恰好是碰到了那裂缝的停止时间,一闪而过,成功地进入了归墟大门。 “它也进去了!” “那龙鳌也进去了。” “已进去这么多位了,再不抢进去,便是有机缘也轮不到你我了。” 所有的水族都红了眼睛,没头没脑地强硬往下面钻去。 只一炷香的时间,下方死伤无数,鲜血染红了几乎方圆十里的海域。 成千上万的水族钻入其中,死掉大半,但也有一小半撞中了机缘,成功钻了进去。 江陵看着海底躺满了死尸,感慨不已。 ‘这可真像是千军万马过独桥,可惜的是,这桥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就死了这么多个为之狂热者。’ 江陵也观察了一阵,本以为那裂缝的空档时间该是有规律才对。但观察得多了,他才发现裂缝的空档时间,完全是随机的,毫无规律可言。 能够顺利闯入归墟大门的,唯有运气。 聂倩忐忑不已,连那老山龟坚硬无比的龟壳都能被打碎削烂,以她那柔嫩体躯,根本想都不用想,被割断毫无悬念。 “主人,我们也要去吗?感觉好危险。” 江陵:“你也算是半个水族,你对这归墟里面到底是什么,难道就不好奇?” 聂倩:“倒是有几分好奇,可是,这也太可怕了。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葬身于此。” 江陵:“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办法可以进去了。” 聂倩睁大眼睛:“甚么办法?” 江陵:“你且仔细看那裂缝空间,成功进入者,每次里面会有金芒闪过,很短暂。但只要有金芒闪过,就意味着有人成功进去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我就等下一波机会,我带你进去。” 聂倩盯着那裂缝仔细看,偶尔之时,的确有一道金芒比闪电还快,一闪而没。 然而,也就在下一瞬,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江陵忽然搂着她,面朝裂缝,扭动了手指上的黑色指环。 一个霎那,他二人由空间穿梭,一闪之下,身影晃动而旋转。 等到二人落稳,再看天地,已然换新,不在海底深处了。 新 /129/129327/31387849.html 357章 鱼女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鱼存在呢。” 聂倩忽化成一团白光小人,飘浮在江陵的肩膀上。 江陵:“你听过人鱼?” 聂倩:“听过呢,小时候听祖父说起过,那会儿祖父也曾于大河中见过。只是后来,就鲜少有人见到了。” 江陵:“那你可知他们抓捕人鱼是要作甚?” 聂倩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祖父曾经说过,说是人鱼的肉可以熬制成药物,能永驻青春,若食用之,也有白发转黑,退老还童的功效。但这只是听说而已,具体是与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江陵又看了一会儿,就原路返回,到了船上。 那些船工和家仆分为两队,由东西两面散开去寻找。 他们乘坐着小型船只,所需工具那是应有尽有,为了捕捉人鱼,他们当真是做了万全的提前准备的。 两刻钟后,一队船工划着小船顺着海岸线从这经过。 那船上掌舵的,正是章小哥。 他见了江陵就问:“先生,这么晚了,怎还不入睡?” 江陵就在甲板围栏之后,道:“白日睡得多了,如今反倒睡不着,正巧今晚月色大亮,出来瞧瞧夜景也是不错。” 章小哥道:“先生倒是好意境,只是,先生刚刚可有发现这周围有甚动静?” 月色清亮之下,大多东西都只能瞧个模糊的轮廓。 “动静?” 章小哥道:“适才,我们追了一条大鱼,也不知跑向了哪里。若能抓到,我们也能早点收工了。” 江陵道:“大鱼定是往深海里去了,又怎会在岸边停留?” 章小哥道:“先生有所不知啊,那大鱼受了伤,身上在流血。这种情况它是不会往深海里去的,因为血腥这东西,一旦到了深海,可要比浅海处更为危险。因此,那东西定然就在这沿岸附近。先生待会儿若是见了,不妨招呼一声。” “好。” 原来他们笃定人鱼就在沿岸,是这个原因。 大抵这也是他们以往总结的经验了。 说话间,那丈许长的小船就从江陵面前划了过去。 ‘血腥味在深海里虽然的确会吸引很多危险,但是,那人鱼应该也不会这么傻,真的就留在沿岸附近罢?’ 关于这事,江陵没打算去参与。 段家这些人抓不抓得到,也与他无关。 至于人鱼的肉,吃了之后能够返老还童,他感觉这说法应该是有所夸大。 在船头上吹了一会儿风,就在他准备要回船舱的时候。 忽然之间,那船下面的一个石缝里,传来了一道隐约的驳杂声。 ‘嗯?’ 江陵停步,又走回到甲板边缘,探出头来往下面看去。 只见黑漆漆的船底下,一条巴掌大小的石缝里边,此时正好有着一双眼睛在与他对视着。 如此近的距离, 江陵这一次也终于是看清了这条人鱼的面目了。….――她确是长得与人类极为相似。 皮肤如玉,莹白而顺滑。 眼眸细长,眼珠儿蓝白分明。 鼻梁微垂,没有人类这么高耸。 那凶恶起来,所张开的嘴巴里,还有着四颗锋利的獠牙。 要说美感,其实也谈不上。 但身材方面,确是上佳。 那高耸的鳞胸,既挺拔又圆润。 下边的腰肢也又细又圆,只可惜是没有双腿,只有一条巨大而浅蓝色的尾巴。 “原来你在这!” 江陵轻轻地说了一句。 两人隔着石缝对视,鱼女嘴里发出龇牙声,对他展露凶相。 看来,她在夜晚,视力也不错。 “还挺聪明的,知道越危险的地方其实就越安全,但你藏在这,终究不是办法。” 船工和家仆那些人待会儿在其他地方搜不到,还是会回来的。 这船底下的石缝看着虽然隐蔽,但若仔细去看,还是能够看出些端倪来的。 若是到了白天,那更是明显,无论是谁都能一眼将之发现。 “能……能不能帮帮我?” 对视的眸光,持续了数秒。八1中文w 忽然,那人鱼竟然开口说出了人言来。 江陵听得一惊:“你叫我帮你?” “善良的人族,你能帮我吗?”人鱼又说了句。 江陵愈发意外了:“找我帮你?你难道就不怕我也是来抓你的?” 人鱼摇头,说道:“你眼睛里没有恶念,很纯粹,你应该是个善良的人族。” 居然还能通过眼神去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恶念! 这难道就是生物的本能? 江陵道:“可我为何要帮你呢?我确无伤你之心,可我若帮你,那他们今晚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一开始他的打算就是不插手。 无论人鱼跑得掉还是跑不掉,都与他无关。 反过来,他也不会帮着去抓人鱼。 这话说出之后,人鱼久久不言。 江陵以为她是认命了,可是在透过石缝看她第二眼时,才发现,她身体创口极大。此时已根本是失去了知觉了。 “主人,你要是不救她,她可能撑不到天明吧?” 聂倩也朝下面看着,人鱼出血的情况很严重。 江陵道:“别说天明,她这情况,若不止血,一个时辰都撑不下去。” 聂倩笑嘻嘻地看着江陵:“主人真不打算救她吗?若是救她,说不定也能再结一次善缘呢!” 江陵原本是真不打算插手的。 可是听到聂倩这话后,他也觉得有点道理。 上次襄助赤链华游蛇,结果轻轻松松就赚了个善缘因果。 若是这次救下这人鱼,也能再结个善因,那也必是划算的。 “你说的有理。” 稍作权衡,江陵就从船上跳落下去。游入水中,从石缝里将人鱼抱了出来。 她身长两米,腹部位置中了两道鱼叉。 其中一根鱼叉此时还有一半插在她腹部之上,鲜血在冒个不停。….“伤得这么重,这得寻个地方才能施救。” 却是刚把她抱出水来,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忽然,只见那鱼女的尾巴渐渐退化,变出了两条修长而圆润的腿来。 这离开水面后,连鱼女的容貌都跟着发生了改变。 愈发像人了! 不对,准确的说,基本已经是人了。 漆黑的头发,从头到脚白嫩而柔滑的肌肤,一丝不挂的展露在眼前,真像是个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还真是漂亮。” 江陵赞叹一声,见这般,干脆就将她带上了船去,抱回到自己房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uu看书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花未觉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129/129327/31946665.html 358章 天地龙门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66.html 359章 六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67.html 360章 他上去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68.html 361章 势不可挡 江陵以人类之躯,游上了龙门瀑布百余米的高度。 在他之下,大量的水族前赴后继,却是顶多达到四五十米就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与他同在差不多位置的,也就只有那条金色的鲤鱼了。 金色的鲤鱼比他更高一些,在一百三十米的位置。 但它先游一步,从时间来算,也可算是与江陵在伯仲之间。 “他一个人类,为何也能上去?”海丽丝的两个伙伴不敢置信。 海丽丝:“或许这龙门,不单单属于我们水族,世间万族都能跨越这龙门。” 两伙伴对视一眼:“他以人类之躯,都爬到了那么高的位置,我们又岂能落后于他?” 斗志燃起,也不顾自己重伤之身,那两女忽然一咬牙,再度朝瀑布冲了去。 海丽丝也未落后,跟着她们的步伐一并往上冲去。 但结果,终是可惜。她们凭一时的血勇,甚至爬得还没第一次高,只十来米的高度就被水浪冲刷了下来。 第二次失败,三条鱼女都伤得爬不起身来,只能飘在水面喘息着。 江陵此刻却在逐渐上升,趋势未有减慢。 每次速度上升之末,其实就是新一轮的考验已经落下。 在外人看来,那不过是瞬息之间,可是在江陵所处在的天人合一那冥想空间之中,却是有着一個很长的过程存在。 之前第二斩落下之后,紧随而至的,是龙门之下出现了很多奇珍异兽。 有龙鳌、有金鲤、有大虺、有水蛟。 当龙门发出一道探照之光,落在龙鳌身上时,那光芒之中自动演化出蛟龙与巨鳌的虚影相互纠缠。 这代表着它是蛟龙与巨鳌的血脉! 天生高贵,超出普通水族一大截。一般的山龟、海龟,要修行数个甲子,才能成为大鳌。 可它,出生就是龙鳌,既有蛟龙之貌,又有巨鳌之体。 在水族之中,它是公认的贵族。 “过!” 龙门光芒闪过,似是认可它的出身。 随后那光芒就照射到了金鲤的身上。 光芒之下,金鲤的身上很快也显化出了金龙之影。原来它不是普通的鲤鱼,而是金鳞。 乃是黄河水域少有的水中王者,古话说的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事实上说得就是这个种族。 它比一般鲤鱼的鳍要长,而且它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竖纹,如同竖眼一般。 它虽是长着鲤鱼一般的身体,可一身血脉却是传承自黄河金龙。 江陵看到那虚影后,忍不住地就联想到了当初在津门港外的海上所救的那尾大鲤鱼。也是金色,或许它们还存在亲缘关系。 “过!” 对于金色鲤鱼的身份,龙门亦是认可。 龙门之光,刚照完金色鲤鱼,就落到了水蛟的身上。 水蛟种类有万千,这一条乃鲨鱼化蛟,亦称鲨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它修成蛟身,自成海中一霸,水族中的王者。 龙门之光从它身上扫过,亦是给与【过】的资格。 其后,那龙门之光就照在了一条大虺的身上。 光芒之下,大虺的身上出现了菜花蛇的影子。 原来它未修成大虺之前,只是一条东躲xz,甚至居在民户边上的小蛇。 【哼!区区小蛇,焉有资格,跨这尊贵龙门,且去也!】 龙门之光忽然发出抗拒之火,火焰烧到了大虺身上,将它从云端击落下去。 ——它,被淘汰了。 之后,那光芒一转,也终于是落到了江陵的身上。 光芒照耀下,江陵的身上亦出现了少年过往、血脉身世。 他祖祖辈辈皆是农户,他自小在青牛村里过着贫苦的生活,几乎是被人欺负着长大。 拿这般身份与那龙鳌、金鳞相比,当真是相形见绌,惭愧自生。 龙门之内,忽然冷哼声再度响起。 【卑微人类,哪来的脸面跨这龙门?该有自知,速退也!】 这一声叱喝,满满的嫌弃。 倘若这要是原本的江二郎在这里,见了这一幕幕,必生自卑,抬不起头来。 可江陵见了这些,霎那间就意识到,这幻觉,他才爬上一百多米,怎可能就到了龙门之下? 但眼前的龙门却也真真切切地具有龙门之威,似也不假。 对于那龙门的嫌弃,他亦反喝了一声道:“人类何曾卑微?龙鳌金鳞又何曾尊贵?万丈高楼平地起,它们不过是沾了祖上之光。可它们祖上,不也起于微末?说人类卑下,人类之中亦有仙佛,其地位还远在其祖之上,又怎不说? 你若说我微末,你区区一扇龙门,也配说我?” 这一吼之下,眼前景象突然之间,就像是琉璃碎裂,化成点点光雨,散落四方。 此为第三斩!【傲气斩】! 傲气斩下,便是不许自卑凝现,但有丝毫自卑诞生,则必会败在此斩之下。 江陵突破此斩,往上游动的速度骤然再次加快。 只一晃眼,竟就爬到了三百米之高了。 原来这越到后面,攀爬的速度就越快。 那尾金鳞在下方稍慢了江陵数秒,忽然也是一蹿而起,也爬到了三百多米的高度。 之后,那天人合一的冥想空间之内,江陵迎来了第四斩——【霸气斩】! 霸气斩的考验里,他化身成了一个将军,遭遇了三面埋伏。在他的身边,唯有老弱残兵几十人。 而敌人,却有整整三十万铁骑。 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忍辱负重,渡河逃去,再卷土重来。 江陵看到这一幕,虽然感觉自己被一种幻想牵扯,入戏很深。却也能意识到,这不正是跟霸王乌江自刎的戏份相似么? 而楚霸王一身霸气,此刻既然出现了类似情景,那于霸气方面必不可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将军,请撤退!” “将军,速走,我等殿后。” “由此河离去,他日卷土重来,再杀他个翻天覆地。” 一众老弱残兵请求着,拜请他离去。 江陵想起霸王的悲壮,一时也是豪气冲天,楚霸王当年在临死之前还能杀上几个来回,今日换成是他,亦可为之! 当即,他就抓起身旁的大刀:“虽千万人,吾何惧矣?尔等且睁大眼来,待本将军取贼将首级来,与你们下酒!” 一言罢,他抓起大刀,只身一人,如出山猛虎,冲进铁骑之中,就杀得鲜血纷飞。 /129/129327/31946669.html 362章 肉身成圣 一群铁骑支离破碎,死于血海之中。 江陵冲杀进去,追着一白马校尉,横穿八百米。 炙热的鲜血,染红了他一身。 白马校尉狂呼大喊,让士兵挡住。 可来多少江陵就杀多少,砍得手中大刀都卷刃了。 终也追上了那白马校尉,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刀落下,将白马校尉的人头砍成两半。 与此同时,那几十个老弱残兵竟也受到了他的血气鼓舞,跟着杀进了重围来。 “将军,我等愿与将军共存亡!” “杀!” 江陵仰天大笑,虽在幻境之中,可此情此景,切身体会,当真是觉得身上每一滴血液都在燃烧,都在沸腾。 “好,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随本将杀他个天昏地暗。” 再次持刀冲阵,眼前画面却突然消失不见。 ——霸气斩过关! 江陵的攀升速度再度提上,已经跃到了五百米的高度。 且从这里往上,那种水流冲击的压力,竟然已荡然无存,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陵大感轻快,身体上升的速度余势不减,片刻就达到了七百米,要近八百米了。 这么一来,那条金色鲤鱼终于被他抛下。 金色鲤鱼在三百多米的位置,被僵住,似是进入魔障,尚未拔除。 之后,江陵越游越高,轻快得不像是在瀑布里,而是在平缓的河道里。 龙门瀑布高万丈,也就是三万米的高度。 在此之中不得借助外力,只能凭己之力。 江陵进而不辍,近两個时辰后,他终于是游到了顶部。 翻身一跳,就站到了云端之上。 龙门在前,宽大无比,散发着璀璨的光辉,宛若一轮烈日。 但在这大门之前,尚有一人端坐于此。 在光芒映照中,此人浑身金芒。 待得江陵仔细去看,方才看清此人样貌——肥头大耳,光着一双赤足。 “江陵,近千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到达龙门之前的人类。你可识得我是谁?” 此人模样普通,可一身气势,却端得惊人。 且举动之间,手足皆有霞光伴随。这景象,非凡人所能拥有。 当他站起身来,其身下,竟有一只七星蟾蜍蹦跳而出,硕大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江陵。 那七星蟾蜍很是巨大,只有两条前足一条后足。 常言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可眼前就有一只,还恁得巨大。 江陵略略猜测,也未得结果,便道:“倒是认不出来你是谁。” 那人略笑,随即面庞就转为凶恶,冷哼一声:“你杀我门徒,如今,还有胆子站在本座面前,你可知罪?” 那人大脚一跺,天崩地裂。 眼前的龙门都出现了剧烈摇晃。 门徒? 江陵:“你所谓门徒,莫非就是那祁道人?” 那人:“你倒是记得,他死在你的手上,如今见了我,你要如何交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江陵:“你要如何交代?” 那人:“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我将你从这九霄之上击落下去,粉身碎骨。第二条,跪下磕头九千九,拜我为师,我不但可以饶你,更可以敞开龙门让你过去。你选罢!” 说话之间,那人身上扩散出来的气势就像是山峦一样,压得江陵呼吸都快要凝滞。 不可否认,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最强一人。 这人展现出来的气势威压,已经不属于凡人了。 甚至江陵在心里还有猜测,此人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赤脚大仙! ‘龙门之前,竟然遇上这种人。’ 他给出的两条路,江陵都不想走。 当即,他瞄准龙门,就扭动了黑色指环,想要直接穿梭过去。 然而,当他扭动了黑色指环之后,却发现空间不动,他也不动。 黑色指环第一次失效了! 随即,他一步跨出,欲以最快的速度从这人身边绕开,闯入龙门。 “大胆!” 那人怒喝一声,大脚跺在地上,地动山摇。 一连串的震荡形成强劲的冲击波,一层层地轰击而去。覆盖面积极广。 江陵使出浑身解数都未能闪开,连【未来弥勒咒运法】都无法生效,被那冲击波击中,胸口剧痛,口中连续喷出了三口血来。 那人飞腾于空中,右腿一抬,然后那脚掌就瞬间变大,如同泰山压顶要从天而降,覆盖下来。 “两条路,选哪一条?”他最后一问。 江陵躺在瀑布口,看着天空:“老子哪一条都不选。” 扭身一转,他忽然自己朝瀑布之下跳了去。 就算要死,他也不想死在别人脚下,哪怕是自己跳下去摔死,至少还能留个体面。 嘭~ 他这一跳,霎那之间,天地大变。 他从悬崖落下,只十几米,就落入了一个水潭之中。 这水潭里的水一边冰冷刺骨,一边炽热难当。 冰与火的刺激,让他浑身一颤,禁不住地就睁开了眼来。 可这一开眼,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 再看周围,仍在云端,且龙门已过,自己此刻正躺在龙门后面的一方太极元池之内。 那冰冷与炽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让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如沙漠中的旅人找到了丰美的绿洲,大肆狂饮,补充己身。 先前的赤脚大仙,早没了踪影。事实上,他也根本就不曾存在。 江陵之前进入天人合一的冥想状态,眼睛都是闭合的,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在幻境之中。 赤脚大仙这一关,乃是最后一关——【骨气斩】! 骨气不存,为生而折辱,则不配跃此龙门。 明白这一点后,江陵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其实,倒也不算难。” 当然,这只是于他个人而言。 用那只黑猫的话来说,他本就是一个异数,所以不能以常理来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先前的那几关考验,每个人遇到的画面都不一样,考验的画面,都是根据本人的记忆而设计出来的。 比如第一关的勇气斩,它会变成你认知里最强的人物来打击你。 如果是一只老鼠,则很大可能它碰到的勇气斩,就是一只凶恶威猛的大猫。 面对大猫,它要如何战胜自我,鼓起勇气与之对抗? 可以说,这是相当困难的。 可这龙门的六斩,设计出来的考验画面,主要都是根据“江二郎”而设计出来的。并非是江陵。 因此,江陵对这六斩感触并不大,只有最后一关,是根据了他的经历设计出来的。但他本身也不是一个为了苟且偷生就愿给人磕头九千九百个的人,所以这一关对他还是无效。 六斩,显化出来的只有五斩。但其实【运气斩】,从一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它无处不在。 但江陵在动身之前,已在暗中动用了【现世如来纳运法】吸收了那些将死的水族气运,纳于己身。 有了如此大量的气运叠加在自己身上,【运气斩】于他,自然亦不在话下。 泡在水池里的他,感受着两种水温带来的刺激,默观体内,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五脏六腑生出了一种金色的膜。 与此同时,他头上那含苞待放的第三朵花,也终于在这里受到刺激,悄然绽放开来! /129/129327/31946670.html 363章 天外天门 五脏如金,内坚外柔,这是肉身成圣的基础。 外加三花聚顶,这也算是历代传说里【真人】方有之境界。 道家【真人】对应着佛家的【罗汉】,亦对应着万物进化之【龙】的级别。 ‘这龙门果然不单单是水族的龙门,亦是万族可跃的造化之门。’ 当江陵身上的所有变化来到了末尾,这阴阳水池之中的液体,已然消失了七分之一了。 等到他【真人】之躯彻底形成,这池子里的水,对他也不再具有特殊作用。 ‘如此看来,这上面的造化,只能让七个人获得。’ 现在他已占去了一个名额,剩下只有六個了。 当往瀑布之下看去,除了那条金色鲤鱼尚有点希望,其他的水族,没有一个能爬到百米之上者。 ‘那尾鲤鱼,恐怕也是支撑不住了。’ 金色的鲤鱼这会儿游在七百多米的高度,它爬不动了。 应是道心受到了打击,一旦熬不过来那等待它的结果只能是被巨浪冲刷下去。 果然,就在江陵心中为它惋惜的时候,它在一股巨浪的冲刷之下,身体猛烈一阵摇晃,然后顺着那水流就往下面栽了去。 只眨眼,它就掉到了底部,重重摔在地上。 其他的水族,爬个四五十米,就能直接摔死。 可它,竟从七百多米摔下去,却一个翻身就重新游了起来。 江陵看着小倩等在下面,痴痴相望。他身体一纵,就想从上面跳下去。 跃过龙门之后,这里的压制力对他已不受影响,亦开始可以运用自己的法力与道术了。 然而,他纵身一跳,还没落到半空,就被一股气流冲击而来。 这股气流相当霸道专横,宛若数十头猛犸象同时冲击,硬生生将他拦截了回来。 ‘此路不通?’ 难道是越过龙门之后,这原来的路,就下不去了? 他只能做法,灵力化成一条锁链,就伸向了瀑布之下,“小倩,上来!” 锁链意外地成功延伸了下去,聂倩看着锁链,露出了喜色。 一抓住锁链,就被江陵拉着,直接往龙门上飞了去。 只须臾,她就落在了江陵身边。 “主人,您成功了呢。”聂倩为他跃过龙门而高兴着,“您跃过龙门,也能化龙吗?” 江陵刚刚在那太极元池里的造化,外人谁都看不见。甚至聂倩此时就站在那龙门之前,也同样看不见那门后面有甚么。 江陵:“虽不能化龙,但也差不多了。” 聂倩:“太好了,您把我接了上来,我倒是也可以沾点主人的光了。” 说着,她就迫不及待地往龙门跑去。 可才迈出了一步,那龙门之中就生出了强大的抗拒力,拒绝她接近。 被排斥后,那龙门的虚空上,还浮现了一行字来——【非以己之力而近龙门者,莫入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跃上龙门的人,能把其他人带上瀑布,这说明这龙门秉持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原则。 成功跃门者,可以带着自己的人从上方通道离去。 但,被携带上来的人,非以自己的能力上来的,就没有资格跨入龙门半步。 聂倩失败后,一声叹息:“这天下果然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江陵:“如今的你,还尚未有那份心境,此事强求不得,我们走罢。” 强行相帮,也是帮不了的。 龙门六斩,必须要自己经历。也只有经历了,心态上才会有着该有的成长与改变。 若是不历龙门六斩,以作弊而果,也将是德不配位,造化难成。 转身之前,江陵将目光再次投下,看着那重伤的三条鱼女,也传音问她们,可愿一起离开。 相识一场,若她们想走,举手之劳带她们一起也是无碍。 但当江陵将这上面的情况传递过去之后,鱼女海丽丝很快就拒绝了。 她说她们承载着整个鱼人族的期望,在她们之前,数以百计的鱼人死在了归墟门口。她们三个如今好不容易进来,若是就这么轻易放弃,便是出去,也将会被整个族群唾弃。 两人遥遥相望了几眼,江陵终是成全了她们,只带着聂倩往龙门侧边的一条光形通道走了出去。 却当走入这条光形通道之后,那里面就像是游乐场的云霄飞梯。 骤然一阵下滑,江陵就落在了一片祥云之中。 这里是茫茫的云海,在他的前面,有着一道八卦天门。 门边,坐有一石狮子。斑驳而古老。 “主人,这道门是什么?”聂倩飘到门边,好奇地观看。 江陵将她拉过来:“别随便靠近。” 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兴许这一道门的后面就连同着另外一个世界。 “此门之后,乃天外天。” 门旁的石狮子,竟然突兀地开了口。 聂倩被它一句话惊得退到江陵身后,江陵也提防地看着石狮子:“你是谁?” 石狮子岿然不动,只那声音浑浊而洪亮:“吾乃此地门神,镇守此门已有万年余。你既跃过龙门,得灵池造化,自可穿越此门,进入天外天去。” 天外天! 那是神话中的天地,诸多神话人物的后代便是生活在那之中。 更甚至,黑猫说的那即将要来杀他的三界使者,恰好就是来自天外天。 “我若过此门,带她行不行?” 石狮子:“可也!” 江陵好奇:“她未跨越龙门,亦能进入天外天?” 石狮子:“跨越龙门,乃超越自身之炼,与进入天外天无关。且你已成功跨过,带上她也合规矩。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没有真正跨过龙门的人进入天外天,却未必是个好事。” 这话,江陵能够理解。 就好比天外天是个上流社会,你没钱的人非要往上流社会去凑。除了惹来白眼与嘲笑,也不剩其他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江陵又问:“若不去,行不行?” 三界使者刚要来杀他,而他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跑入天外天,那岂非是自投罗网? 石狮子:“也可。” 江陵:“哦?若是不去,那当如何离开?” 石狮子:“左边有一道,顺道而下,可回人间。但你已经过灵池洗礼,再留人间,也于你无益。” 江陵:“多谢指点。” 略做思忖,他就带着聂倩朝左边走去。 挥动衣袖扫开祥云,果见下面有一条延伸在天上的冰晶阶梯,直线向下,不知几千里也…… /129/129327/31946671.html 364章 儒衫公子 明阳城三十里。 在野外一个深深的凹坑里,一条饿成皮包骨的黄狗终是爬了出来。 它的四只爪子指甲都裂开了,全都在流血。 可爬出来的它,眼睛里却闪烁着希望,看着天上的太阳,它开心地狂吠了几声。 两个月前的某日,它守护的主子被一些陌生人强行带走,它沿途追逐,却不慎掉入了这猎人挖出的陷阱,深达七八米,四壁陡峭,掉进去之后,便再难爬出。 也是好在这深坑之中,也时有其他猎物掉落下来。 比如野兔、山鼠之类。 它便以此为食, 但这类食物,不是日日都有,最长一日,它有七八日未进半口食物。 幸得洞里有积水,才得活命。 每次在积存了体力后,它就用自己的爪子在坚硬的土璧上挖掘。 这日积月累之下。 也终是让它将左边的泥土堆积到了右边,一点点堆积到了是当的高度,这才侥幸爬了出来。 但狗终究是狗,不是地鼠,且此地土质坚硬,从八米深的坑洞里挖土爬出来,它付出的代价,就是两個多月的时间以及四个爪子的指甲全部抓碎。 走出来的它,四肢颤抖着。长期的营养匮乏以及过度劳累,让它几乎都难以像以前那样四平八稳地站着。 它嗅了嗅地上的气味, 眼里忽然又流露出哀伤神色。 两个多月了,时间过得太久,这期间也下过好几次雨。 路上的气味,早就没有了。 它想去寻找主子,也无从着手。 在原地呜咽了几声,它望着明阳城的方向,终是卷起尾巴一瘸一拐地跑了回去。 明阳城这几天,也有了严兵把守,过路之客,都要严加盘查。 无路引者,不得入。 此刻守在城门口的,有一半是衙门的人,另一半是新来的卫兵。 明阳城名声在外,这近几个月来,到这里躲避战乱的人每日都有,数量极多。 也因为人越来越多,惹得本地世家不喜,便也与官府商量,近几日来,就算是有路引,也不能轻易再进了。 大部分人被安置在外城,搭成了不少棚户。 这会儿在那些兵士笑谈间,忽然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从外跑来,一瘸一拐地就要进城。 一卫兵见了,拔出刀来,就要砍杀:“哪来的不长眼的死狗,正好宰了吃狗肉。” 一衙役见了,却连忙阻止了他:“兄弟,且慢动手。” 被他一阻止,那黄狗竟也不怕,摇着尾巴就从两人身边钻了过去,进城去了。 卫兵皱眉:“怎的?你家的狗?” 衙役:“这倒不是我家的狗,看模样像是江月楼的狗,听说是消失了好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这居然又跑回来了。” 卫兵:“江月楼的狗,难道就贵气些?不能吃它?” 衙役嘿嘿一笑,“江月楼之前的掌柜人挺好,曾经也没少招待衙门兄弟,今儿看在兄弟面上,就饶过它吧。况且它瘦成那样子,也没几斤肉了,没甚么好吃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卫兵听他这么说,倒也不再计较,只道:“说起江月楼,如今的口味真是大不如前了。” 衙役:“那可不,前任掌柜走了之后,虽然后厨还是那班子人,但终是做不出那个味道。如今四处战乱,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吃到那正宗的腊味鱼块了。” 城内,江月楼大门口,此时有一儒衫公子正出门来。 一小二将他送到门口,弯腰哈背,十分讨好:“公子慢走,公子有空长来。” 这儒衫公子一身仙气,片尘不沾。宛若画中走来,一举一动自带贵气。 儒衫外青内白,若清莲之花,清涟不妖,亭亭净植。 他闻得小二话,手指一弹,便有一锭十两银子落在地上:“若那江陵回来,便按我之前所说,焚烧我给你的那柱檀香即可。事后,我另有赏赐。” 小二看着银子,眼睛都冒出绿光来。 他之所以这般讨好此人,就是因为此人出手阔绰。 之前在店内询问,此人就赏赐了他十两银子,如今又给出了十两银子。 这足足二十两银子,换正常来赚,以他当小二的酬劳,那得两三年才赚得到。 小二连忙捡起银子,塞入口袋,生怕被别人看到:“公子放心,放一万个心,江陵一旦回来,小的一定将那檀香点燃。” 刚说完这话,那瘦骨嶙峋的黄狗就朝店里跑来。 小二见了,忙呵斥,不让它进去。 可黄狗对他就是一阵咆哮,露出了獠牙。 小二仔细看了两眼,忽也认出来,这不是失踪了两个多月的大黄么? “嘿,你这死狗,跑出去浪了这么久,倒也知道回来?” 小二嘴上说的话虽不好听,可还是让开了路,让黄狗进去了。 如今店里的掌柜是江陵亲自认命的唐七,若是这黄狗早几日回来是林家接管那会儿,非得被乱棍打死不可。 但唐七如今忠心得很,这林悦薇的狗,少说也算这店里的小半个主人,他若怠慢,一旦被唐七知道,难免要被训斥。 可黄狗刚踏进门去,就停了下来。 它扭头盯着那儒衫公子看了几眼,似乎是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不喜欢的味道。龇牙就吠了几声。 儒衫公子本准备离去,突然听到狗吠,又见黄狗对自己一副敌意的样子。也是露出不悦之色。 小二忙圆场道:“公子勿怪,俗话说狗眼瞧人低,这死狗许多天没回来了,不识贵人,切莫见怪。” 说完,他也对黄狗训斥道:“你可莫乱叫了,吓了客人,江先生回来也必会责罚于你,速速去后院呆着去。” 黄狗却不听,只拿愤怒的双眼盯着那儒衫公子。 儒衫公子忽然“哦”了一声,问道:“这狗,是江陵养的?” 小二点头:“其实是悦薇掌柜的狗,但据说这狗最早是江先生带回来的。江先生让它守着悦薇掌柜,它还就真一直守着,从临舟县一路跟到了明阳城。这狗挺忠心的,就是两个月前不知发什么神经跑了出去,大抵是出去找母狗去了。啧啧,也不懂节制,弄了这么一身皮包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儒衫公子喃喃念叨:“没找到他的人,找到了他的狗,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说话之间,儒衫公子长袖一卷,就拂向了那黄狗。 接着小二只感觉眼前一花,那儒衫公子就倏地消失了不见。 连同那黄狗,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小二追到大街上,左看右看,也没瞧见那儒衫公子的踪影。 不由得挠了挠头:“我这大白天见鬼了不成?这人怎说不见就不见了?” 一摸怀里,他又暗笑,不管这人是人是鬼,总归银子是真的,那就够了。 /129/129327/31946672.html 365章 血腥中的少女 枫叶般的冰晶凝结而成的阶梯,由云端向下,延伸十万阶。 江陵便是用了黑色随心戒进行了空间跳纵,也未能从这台阶上跳开,仅仅只是缩短了距离而已。 当他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走到最后一阶,那下面已触及海水,碧波荡漾,腥咸的海风咫尺可闻。 “终于到底了?” 双脚站在水面,江陵回头再望那云梯,却是刚转过身,那云梯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出现在背后的只有湛蓝色的天空,漂浮着几朵棉花般的白云,入眼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落日西照,映得海天一线。橙红色的霞光就像是墨染的颜彩,荡漾在碧波涟漪中。 这儿,也不知是哪里。 与那归墟入口处,应是隔得甚远。因为在这一片海域里,江陵没感知到任何大型水族的存在。 “小倩,我们回去罢。” 聂倩“嗯呢”一声,再次将她的白蚌躯壳祭出,像一座大房子漂在水面上。 白蚌张开,二人入内,之后合上便追着落日的方向,遥遥而归。 来时,他们在海上游了三日余,才至归墟。 这次回去,亦过三日,却还是在海上,仍见不到边界。 直到第四日凌晨,天色将白不白之时,游得尚浅的白蚌壳撞上了甚么东西。 使得正趴在江陵身上,低头下含的小倩,撞了个深喉。 直呛得她眼泪都冒了出来,咳嗽了几声。 以玉手在蚌壳顶上抹了一下,蚌壳顶部的方寸地方立刻成了透明。 透过这片小窗,她与江陵看到外面黑压压的,有一尊巨物。 江陵摸摸她的头,示意今日到此作罢,然后站起身来:“是船。” 聂倩:“既然是船,那说明很快就要到岸了呢。” 然而,刚说了这两句话,突然的,他们在小窗户的视角里,看到了有一个個人从船上落下来。 他们身上在流血,或被割喉,或身中数刀,皮肉开裂,触目惊心。 从服饰上看,又颇有地方特色,也不知是甚么民族。 聂倩:“主人,外边死了好多人。” 江陵:“要不要出去看看?” 聂倩:“好呀,正好透透气。” 白玉蚌壳张开,二人从就水面踏浪而出。 此时外面的大船却是摇晃在巨浪之中。 海上无风三尺浪,这会儿巨浪打来,少说有十五六尺高。 船儿颠簸摇晃,那上面陆续传来吼喝之声,也时不时就有人一着不慎从船上掉落下来,栽进海里。 江陵与聂倩出来的地方,这会儿刚好是在船尾的位置。 此时外面的天色的确还未大亮,半黑不黑。 在大船的前方左右两侧,这会儿贴着好几个小船,有数人以飞索勾住船沿,正在往上爬去。 “是海贼!” 江陵一眼认出那些爬飞索的人的身份。 以前朝廷开海运时,很多商船在海上也会遇上海贼拦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且大多海贼来自东瀛,倭人一族,常盘桓于鲁浙闵粤一带的海域。东瀛地方不大,可这些贼人的贼性却是深刻骨子里。 朝廷屡制不止,只得操练水军沿途护航。 聂倩身着半透明的白纱套裙,小小的身子一直很注意不让外人瞧见,这会儿主动钻进江陵口袋之中躲藏起来。 而江陵在水面上轻轻一跃,顺着一道浪花翻身而起,眨眼后,就悄然落在船尾的甲板上。 船头的甲板上,海贼接连爬了上来,他们面目狰狞嘿嘿怪笑,与船上的水手一阵厮杀,互有死伤。 一阵阵的惊叫里,有一女仆护着一少女朝船尾跑来。 却刚进巷道,后面就有一海贼追来,一刀劈在女仆身上。 女仆身体猛然僵硬,临死前将少女往前推走,嘴里还说了一句江陵听不懂的话。 少女一边哭一边跑,最终是来到了船尾。 却也因为天色比较黑,船又在剧烈摇晃,她一没注意就一头撞在了江陵身上,扑了个满怀。 可她却以为江陵也是海贼,吓得身子一软,当场就瘫倒在地,然后抱着双膝就哭喊起来。 “七七五爱!”(父上) 这一句,江陵听懂了。 果然是倭人,小女孩在受到惊吓之下,本能的在呼喊她的父亲。 举刀的海贼跨步跳追,舞着直刀就大喊着:“雷横雷达。”(别跑) 却刚要靠近船尾,江陵手掌接住海上浪花落下的水珠,屈指一弹,那水珠就如同子弹般朝海贼激射了去。 跑到一半的海贼脚步突然停止,脑袋猛然后仰了一下,眉心位置飙出血来,身子一歪,就在船身摇晃之中落下了海去。 江陵自言自语:“这莫非是到了东瀛了?” 刚说完,这船尾附近又蹦出了两三个海贼来。 他们一看到船尾还有活人,嘴里哇呀呀就持刀来砍。 江陵只伸手从浪花里又抓了一把海水,甩手一射,那三个海贼均是中招,摇晃中两个跌入海里,一个倒在了甲板上,额头上的血液汨汨流出。 那小女孩不知何时瞪大了眼睛,瞧着眼前的人,又瞧着那刚刚死去倒在过道里的海贼。 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话,但这次的话语,江陵没能听懂。 她犹豫了一下,改了一种口语,说得很生涩,但勉强能够交流:“你……不是海贼,对吗?” 江陵意外了,看着小女孩:“你会汉话?” 小女孩也是听到了江陵方才的自言自语,才想着以汉话与他交谈。 这下得到对方确认,她飞快地点点头:“父上大人请先生教过,说是上国语言,我两岁就在学了。” 大抵教她的先生也是个半桶水,两岁就开始学汉话,还学得这么不标准。 江陵:“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海贼。” 这会儿又有海贼朝这边围来,江陵再抓一把海水,十指连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但凡出现在船尾的海贼,统统被水珠击杀,落入了海里。 而前方的甲板上,金器交鸣声未止。 随着一声海螺号角的吹响,剩余的海贼,也不知是甚么原因,突然说走就走。 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 纷纷跳下了船,爬上小船,就飞快划走了。 小女孩战战兢兢地站后面蹲了一会儿,听到没动静后,她站起身来,飞快地朝前面跑了去。 江陵站了一会儿也跟着去了前甲板。 却一到前面,就闻见满船的血腥气。断掉的肢体散落得满地都是,人头也滚落了好几个。 小女孩尖叫着扑在一具尸体上,悲伤地哭泣,叫喊。 江陵默站一旁,以神念大致感应了一下,随着海贼退走,这船上原有的人除了少女,已再无第二个活人了。 /129/129327/31946673.html 366章 晴天娃娃 海浪翻腾,大船在剧烈摇晃了一阵后,甲板上的尸体纷纷被水流推下了海。 只须臾,那腥咸的海味就取代了浓稠的血腥味。 小女孩单薄的身子都被海水冲得东倒西歪,唯有江陵立若磐石不动,稳在船头站立。 那扑射过来的海水,每每要覆盖在他身上的时候,却总会差之毫厘地从他身边避开去。 以至于骇浪翻腾不休,可他身上却半点也没沾湿。 他的目光望着西北方向,微弱的月光下,渐可见一片陆地轮廓。 忽道:“前边,是东瀛吗?” 少女哭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自始自终,江陵也没有安慰她哪怕半句。 一方面是萍水相逢,另一方面少女死了至亲,不宜言多。 少女牵着至亲的手,目光痴痴地看着甲板。烛光映照下,甲板的缝隙里的血水混合在海水,随着船儿左摇右晃。 “是伊贺。” 她答了,嗓子也有点哑了。 伊贺,地名,是后世的奈良地区。 江陵微微感叹:“还真是到了这边了。” 旋即,他看了那尸体一眼:“你父亲?” 少女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脸色已变得刚强起来,轻轻点头:“是的。” 还果真是她的父亲。 之后,二人无话。 船只顺着海水向岸边漂流,大约是三炷香的时间,于岸边搁浅。 刚一停下,那少女就拖着她父亲的尸体,要往船下拖去。 “那个,您可以帮帮我吗?” 少女大抵是力气不够,拖不动一个成年男人的尸体。 努力几番,也不过是拖了一丈远而已。 而且尸体的位置,在船舱口,有着三個阶梯的高度,以她的力气,大抵是拖不上甲板的。 江陵:“你要拖下去?” 少女点头:“父上该是入土为安的。” 江陵颔首,过来帮她将尸体拎下了船。 江陵:“要葬在哪里?” 下船后,少女吃惊地看着江陵竟然单手提着她父亲的尸体,显得非常轻松。 她略做愕然,左右看了看,终是选择了一棵珊瑚树下。 她用捡来的匕首,在土壤上亲手挖出了一个土坑来。 江陵:“要帮忙吗?” 少女摇头,她要自己来。 小小的身体,小小的手掌,挖出一个可以埋葬的土坑,她的双手都几乎磨出血来。 随后,将尸体拖入坑中,又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将尸体埋葬。 少女对着坟墓拜了拜,说着她们故乡的话语。 反正江陵是不懂的。 本来到了这里,江陵应该坐着船只继续往西,如此才能回到神州大地。 但是自从见到这少女之后,他心里也产生了一种好奇。 好奇这少女腰上所栓着的一只晴天娃娃。 那是一只看起来很光滑的晴天娃娃,画着人的面孔,材质细腻,像是皮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在船上时,江陵确定自己看见了那娃娃在眨眼。 甚至此时,那娃娃也眨了一下眼,嘴角还微微往上翘了几分。 在这个晴天娃娃的身上,江陵既没闻到鬼气,也没闻要妖气,也不知道它是个甚么东西。 而这,也正是他的好奇之处。 好奇的心思一萌生,他也就想着来都来了,或也正好看看这个时代的东瀛是个甚么样子。 左右晴霜与悦薇那边,也并无问题,不着急回去或许也刚好可以避开三界使者。 执此念,他才与少女一并下了船。 “我看到了。” 少女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江陵:“看到什么?” 少女偏着头,很认真地与他对视:“我在船上看到你出手了,很厉害,那些海贼都不是你的对手。” 原来看到这个。 江陵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少女:“所以你真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江陵:“所以呢?” 少女:“我们可以做朋友,或许,我可不可以请你,替我报仇?” 江陵:“找人帮忙,是要付出酬劳的。” 少女的年岁,与荷香相仿,大约也就十六的样子。 但就心性而言,却是比荷香要成熟得多。 不说其他,单是她父亲死后,她所变现出来的镇定、冷静,以及眼下的言谈举止,都远非荷香可比。 但也恰恰是看起来太过成熟,反而缺失了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活泼与可爱。 “我有金子,很多的金子,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我可以给你。” 江陵:“那些海贼已经跑了,想追他们,并不容易。而且,我也没那个空闲帮你在这茫茫海洋上追几个海贼。” 少女:“他们不是海贼,我知道的。” 江陵:“哦?你知道他们?” 少女点头:“是甲贺的人。” 甲贺,与伊贺相邻,在同一板块上。 江陵:“金子我没所谓,请我帮忙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请问。” “你身上的那只晴天娃娃,是谁给你的?” 少女:“这是母上大人给我的,也是伊贺神庙出来的。” 就在此时,一排排的珊瑚树后面,忽然出现了几个蒙着脸,浑身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抓起弩箭,就朝这边疾射了十余箭。 江陵一挥衣袖,前方的箭矢纷纷落下。 珊瑚树后面那些人见弩箭无效,又纷纷拔出刀来。 他们个子都很矮一个,但跑起来的速度却很快。 从树丛里一冲出来,凌厉的直刀纷纷砍来。 少女惊叫,闭着眼睛抱着腿蹲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贼人七个,其中六个围向了江陵。 余下一个,盯了少女几眼,倒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冷喝一声,那刀锋就朝少女脑袋斩落下去。 江陵摘下一片树叶,刚准备弹射出去救下少女。却在他出手的前一秒,少女腰间的晴天娃娃动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那娃娃里飘出一股黑气,黑气之中仿佛有个三寸婴孩,有着一张狰狞的脸。 它随着黑气旋动,往前一飘,就从那贼人的脸上扑去。 贼人举刀刚劈到一半,身体就突然僵住不动。 不到三个呼吸,那贼人竟就七窍流血,身体僵硬地往侧边倒了下去。 三寸婴孩随着黑气,旋绕了一圈,又重新飞回了那晴天娃娃之中。 少女闭着眼睛,垂着头,将脸埋在手心里,根本不敢看这凶险的一幕。她也根本没意识到,她的晴天娃娃竟然能杀人。 只是这晴天娃娃功力尚浅,害了一个人,它就重新归入了娃娃身体。之前那眨眼睛、翘嘴巴的举动也再也没了。 江陵将这一切都目睹眼内,忽摘下一把树叶,放手扫射出去。 那六个甲贺流贼人,纷纷一叶割喉,倒在了地上。 看着少女懵懂无知的样子,江陵忽道:“行吧,帮你一次,但我的酬劳,须得黄金万两,可愿?” 少女闻声抬头,本以为自己将死,可再看周围时,那几个凶悍的贼人竟然都已经倒下去了。 她眼中看似清秀的中土来客,愈发在她心中多了一分神秘色彩。 万两黄金,她想也没想,速速点头说道:“可以的。” /129/129327/31946674.html 367章 伊贺部落 走过海滩,前面就是蜿蜒的丘陵。 少女名叫丰臣真希,属于大和贵族。 她的父亲,也正是伊贺地区的首领。 半月前,伊贺与甲贺两个部落起了冲突,发生了一场血战。结果双方都是死伤惨重。 但甲贺一方,近来得到了渡边部落的支持,二者合一,渐有吞并伊贺的趋势。 伊贺部落为了瓦解这种困局,便想出了一个办法。 ——去德岛,向德川部落求援。 可是部落之间结盟,向来都是要首领亲至,盟约乃成。 可伊贺方,少女的父亲丰臣泉奈若是走了,那甲贺部落与渡边部落必定会趁着他们群龙无首,趁虚而入。 可若是丰臣泉奈不亲自去,那德川部落的援兵也根本请不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伊贺部落拖不起,越拖就越没有反击的机会。 为了解决这個问题,丰臣泉奈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趁着夜色,自己只带了一个亲兵卫,就乘坐着船想要夜渡海湾进入德岛地区。 之所以带上少女,也是这次为了盟约的诚意,要把少女留在那边为质子,以联姻为盟。 可谁想,这船只才刚出近海,就遭到了海贼突袭。 丰臣泉奈这边只带了一个亲兵卫,拢共才十五人,自然是抵抗不住对方有备而来。 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援兵没能请来,反而让自己搭上了性命。 翻越到了一方丘陵顶上,少女真希远远指着一个迎风招摇的旗幡,那旗幡是粗麻布质地,上写着【伊贺】二字。 “进入那边,就到了我们伊贺部落了。” 她擦去汗水,这会儿天色已亮。明光下的少女,显得很白净,但个子不算很高,四尺多一点。 她的确没有贵族女孩的娇弱,反而手脚麻利,像是个经常奔波在外的斥候。 “江三森(先生),请随我先回部落吧。” 江陵走马观花般跟在她的身后,听完她的介绍后,他问道:“你确定就这么回去?” 丰臣真希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有不妥吗?” 江陵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一马平川的小盆地,问道:“你父亲决定夜渡海湾去德岛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丰臣真希:“不多,就我叔叔丰臣全一还有我堂兄丰臣将贵知道。” 江陵:“这么说来,你大概也不必再回去了。” 丰臣真希还是一脸迷惑,以蹩脚的汉语问:“为什么?” 江陵笑笑,她虽然显得成熟,可心智方面,却到底还是个孩童。 “有可能伊贺部落,已经改换门庭了。” 丰臣真希:“江三森,什么意思呢?” 江陵:“如果说这事只有你叔叔和你堂兄知道,那么大概率是他们有人背叛了你父亲。不然,你父亲为何会这么凑巧,刚出海,就遭到了海贼伏杀?” 丰臣真希摇头:“不……叔叔不会的,堂兄也不会的。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江陵面色恬静,只远远看着那迎风招摇的旗帜:“那或许,你可以回去先看看。” 丰臣真希滑下长坡,身手很敏捷地就进入了丛林里。 之后轻车熟路地就挑了一条林中小路,往部落赶去。 她走得很快,每次生怕自己走快了,而导致江陵跟不上,她就会回头看江陵一眼。 但也每次回头,她都惊讶地发现江陵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后,若闲庭散步一般。 无论她走的再快,江陵那悠闲的步子总能跟上。 走了一程,林子里忽然撞上三人往这边逃窜而来。 在那三人的后边,有弩箭手追击,发射如暴雨的箭矢,追上最后一人,就让他毙了命。 剩余的两人连爬带滚,光着脚丫在丛林里走,踩到了荆棘条上,痛得摔倒在地,滚进了草丛里。 丰臣真希停下脚步,看着地上滚落的两人,竟也认出了他们来。 喊了声:“京、百惠。” 摔倒的人,一男一女。 男的年纪也不大,约在十七八的样子。 女的稍微成熟点,应在二十出头,是姐姐。她穿着开叉很高的服饰,玉颈之下,一双锁骨很白净。 男的从地上爬起,就赶忙将女的扶起。 后面的弩箭手追上来,很快就将她们给包围起来。 叫百慧的女子,看到丰臣真希在这里,显得很惊讶,说了句话。 真希也回了她一句话。 她们说了什么,左右江陵是听不懂的。 弩箭手有四人,在他们眼里,对付这几个小孩自然是不在话下,便起了活捉的心思。 领头人打了个手势,另三人就从左右围拢而来。 叫【京】的少年,忽然吼了一声,就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木,挡在他姐姐前面,要阻挡那围拢而来的三人。 但那三人很轻蔑地笑了一声,其中一人一步冲来,手里挥舞直刀,一刀之下就将【京】手里的枯木给斩成了两段。更是一脚就将京给踢翻在地。 丰臣真希大声呵斥那三个弩箭手, 弩箭手的领头人冷哼一声,指着丰臣真希也说了一句话。然后那三个弩箭手,把首要目标都集中在了丰臣真希身上。 丰臣真希听了百慧的诉说,似乎是知道了某些真相。 她备受打击地娇躯一颤,几乎跌坐在地。 但眼前的凶险也让她很快回过神来,她拿出一把匕首,双手俸给江陵:“江三森,拜托了。” 江陵拿过她给的匕首,轻轻点头,然后一个纵步冲上去,匕首一撩,噗噗噗,三个弩箭手的脖子瞬间被割断。 他们三人一愣,只觉得刹那间咽喉火辣辣的疼痛,扭头一动,那伤口就砰然裂开,鲜血凶猛地就飙射了出来。 弩箭手的领头人见了这一幕,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弩箭,立刻松手,连发三箭过来。 江陵左手抓起一块石头打过去,将三箭全部击开,随即,手中匕首甩手飞去,正好是命中了那人眉心正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一刀毙命! 待得四人都倒下,那个叫百惠的女子惊得合不拢嘴来。 叫【京】的少年,亦是忍不住地脱口喊了声:“斯国一。”(好厉害) 四个弩箭手刚死,后方又隐隐有大量的脚步声在往这边接近过来。 百惠听觉很灵敏,她脸色剧变,忙喊起真希与京,让赶快从这逃离。 叫京的少年很懂事,背起他姐姐,就跑在了前面。 丰臣真希看着部落的方向,眸子里闪过一抹难过的色彩,然后亦对江陵说道:“江三森,我们走吧。” /129/129327/31946675.html 368章 一往无前 江陵却没动,只问她:“走?去哪里?” 丰臣真希:“三森说得没错,百惠和京告诉我,是我的堂兄丰臣将贵发动了政变,他勾结甲贺部落,是他出卖了我父亲。现在正派人到处击杀对我父亲忠心的麾下。” 江陵看着不远处如同村落一般的部落,事实上即便是东瀛的战国时代,放在中土大陆,也差不多跟村寨与村寨的打斗一样。 规模很小,完全谈不上宏大。 毕竟根据后世的统计,古代的东瀛上下的总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万的样子。顶多相当于中土的一个州。 那种动辄几十万军队在旷野之上短兵鏖战的场景,在这里,根本是看不到的。 而且根据真希所言,整个东瀛目前部落繁多,每個部落的总人口,多则一二十万,少则一两万。 伊贺部落与甲贺部落在这一片地带,属于小部落,伊贺部落与甲贺部落多年冲突,如今双方人口,基本都是在两万以内。 江陵:“你确定现在就走?” 丰臣真希:“不然,三森以为如何?” 江陵纠正她:“是先生,不是三森,你堂兄今晚政变,人心未定,你若是现在就走,等他大局落稳,你便再无翻盘的机会。倘若趁着今晚的动乱,将这乱局一举拨正,则上下一心,伊贺部落有可能还稳得住。” 丰臣真希:“可我们,要怎么做呢,我们什么也办不到。” 她很无力,即便算上百惠和京,那也不过是三个人而已,怎么去拨乱反正。 江陵:“倘若你堂兄与叔父战死,你能否稳住人心?” 丰臣真希点头,很确认可以。 他们任何一个部落,都是很重视血脉的。伊贺部落,也只有丰臣家的血脉才能领导。 倘若丰臣全一和丰臣将贵都战死,那丰臣一脉仅剩的嫡系血脉,也只有她了。 部落里的人会很自然地奉她为主。 丰臣真希刚点完头,又摇了摇头,因为可倒是可以,但她的叔父和堂兄,又怎么可能突然就战死呢? 江陵:“既然可以,那就这么做吧。” 说话之间,丛林里大量的追兵已往这边赶来。 密集的脚步声让真希百惠三人都变了脸色。刚才不走,现在已然是来不及了。 “真希大人,我们怎么办?” 少年京背着姐姐,神色很慌地问了句。 他见丰臣真希用汉语跟江陵交流,因此他也说起了汉语。 丰臣真希则把所有希望都投注在江陵身上,急切之间也终于是喊对了一次:“三……先生,我们要如何做?” 江陵慢条斯理只掐了个手印,一根檀香拿出来,衣袖一晃动,那檀香就自动燃烧。 随后,他将檀香交给丰臣真希:“拿着香,往你们部落走,切记,中途莫要说话。” 丰臣真希点点头,接住了檀香,拿着就听话往前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才走了七八步,她就与前方追来的追兵碰上了。 两方一对上,几乎是大眼对小眼。 真希吓得冷汗尽出,小脸之上满是紧张神色。 百惠也吓得浑身紧绷,从京的背上下来,自己一瘸一拐在跟着走。 京则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把刀,拿在手里,时刻准备着与对方殊死一战。 然而,在檀香的弥漫下,出人意料的,那追过来的追兵即便是与他们大眼对小眼了,却仍旧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 江陵捡起一块石头扔向远处,他们听到动静声,由为首者发号施令,立刻朝声源追逐了去。 这一幕的发生,让他们三个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明明看到了他们,为何却跟没看到一样? 真希的眼中写满疑惑,朝江陵看来时,江陵只微笑着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真希深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就继续往前走。 少年京也诧异地扶着姐姐,目光数次崇拜地回看江陵。连他的姐姐,也不时的在偷瞄着。 他们穿过丛林,也穿过有守卫看守的关隘,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 可在好几次,都被守卫当成空气之后,他们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真希也终于意识到手中的檀香有奇效,似乎有这根檀香在,其他人就看不见他们。 就这般,他们摸进了部落里。 在真希的带领下,他们也寻到了首领府宅。 她的叔叔和堂兄也果真就在这府宅里。 这次的夺权,似是她堂兄个人为之,她的叔父并不知情。 她们刚进来时,他们父子还正在因为此事而斗嘴中。意外地是说得都是汉话。 叔父训斥堂兄太毛躁也太突然,竟然做了这种事。 而堂兄则反驳他父亲,说他总要矮上首领一头,为何不自己来当这个首领? 更说丰臣泉奈完全没有领导能力,这些年他把伊贺部落带入了衰弱。 倘若伊贺部落换他来带领,那必能在五年之内,就成为一个名响天下的大部落。 听了丰臣将贵的话,丰臣全一也没办法,不做也做了,就要求他,既然做了,那就要做个彻底,将该杀的人都杀掉。绝对不能留下后患。 丰臣将贵则笑笑,表示自己早就安排妥当。 只要大局稳定下来,甲贺部落也承诺未来十年互不为战。 丰臣真希到了这里,将他们父子二人的对话全听在耳里,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曾经是多么亲切的一家人,然而为了政权,她的堂兄与叔父竟然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陌生与丑陋。 这府宅内外皆有大量亲兵在守卫,但在内殿里,此刻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在。 京看了看伤心中的真希,又看了看江陵。江陵则与他递了个眼色,京毅然地点了下头,然后冲过去,提起手中的刀就对着丰臣将贵的脖子砍了下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图洛仙】【】 手起刀落,正在喝酒的丰臣将贵脑袋突然就从脖子上掉落下来,滚在茶几上。 他的父亲丰臣全一吓得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弄清情况,少年京第二刀从他的心脏处狠狠刺了进去。 他这一动手,【魇祷之术】自动告破。 视觉幻境解除后,丰臣全一临死前也终是看到了真希就在他的眼前,而真希的左右,是百惠、江陵。杀他的人,竟然是卑微的家臣后代——少年京。 里面动静生起,大殿外面的守卫闻声而进。 却刚踏入殿门,就看到了丰臣全一、丰臣将贵父子皆死于案板之上。 而昨晚明明据说跟随首领一起被海贼击杀的小姐真希,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129/129327/31946676.html 369章 最高礼节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77.html 370章 天照女神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78.html 371章 过去燃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79.html 372章 妖怪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80.html 373章 念名则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81.html 374章 橘家三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82.html 375章 武力崇尚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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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84.html 377章 八咫镜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86.html 378章 守株待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87.html 379章 何谓惊喜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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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89.html 381章 诛仙剑阵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0.html 382章 魔血之秘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1.html 383章 仙界使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2.html 384章 四象通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3.html 385章 孤云峰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4.html 386章 神仙后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5.html 387章 天外天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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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7.html 389章 天眼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8.html 399章 九长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699.html 400章 为了大计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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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1.html 402章 请君一叙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2.html 403章 宗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3.html 404章 昙花一现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4.html 405章 三魂不再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5.html 406章 有仇报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6.html 407章 豁出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7.html 408章 封神战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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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09.html 410章 我却没那般好心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10.html 411章 上古元池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129/129327/31946711.html 412章 各有一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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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15.html 415章 你待如何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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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17.html 417章 太乙宝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18.html 418章 蛇少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19.html 419章 古神族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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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22.html 422章 白莘:我也可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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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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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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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27.html 426章 真当自己是三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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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30.html 428章 羲女经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31.html 429章 轮不到你们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32.html 430章 灭神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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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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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35.html 433章 动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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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37.html 435章 魔族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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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39.html 436章 特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40.html 437章 含情脉脉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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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42.html 439章 仙师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43.html 440章 沙门天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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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45.html 442章 铁莫罗与云中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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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46.html 443章 阿修罗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47.html 444章 一时梦来一时醒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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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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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50.html 447章 无尽之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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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52.html 449章 黑山老妖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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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54.html 451章 神台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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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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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57.html 454章 反天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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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59.html 456章 摩尼藏天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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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60.html 457章 南宫家的需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61.html 458章 八荒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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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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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64.html 461章 黄牛撼地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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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66.html 463章 圣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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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67.html 464章 九九冥王道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68.html 465章 另一成员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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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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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71.html 469章 中年妙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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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73.html 471章 骨髓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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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74.html 472章 金家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75.html 473章 金超劲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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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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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78.html 476章 阳神归一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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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80.html 478章 传承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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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82.html 479章 都 要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83.html 480章 全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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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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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86.html 483章 破天刃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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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88.html 485章 里应外合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89.html 486章 哪来的脸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91.html 487章 血色海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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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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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94.html 490章 欺师灭祖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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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96.html 492章 逐个击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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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97.html 493章 全灭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799.html 494章 上元天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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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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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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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04.html 499章 捧杀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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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05.html 500章 过江罗汉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06.html 501章 阴阳分光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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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08.html 503章 降龙罗汉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09.html 504章 狼牙棒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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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11.html 506章 看出端倪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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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13.html 508章 两个女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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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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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16.html 511章 年轻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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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18.html 513章 世上有王母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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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20.html 515章 众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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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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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23.html 518章 代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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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25.html 520章 狐王被擒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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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26.html 521章 魅仙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27.html 522章 曾经见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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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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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31.html 525章 大日不动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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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33.html 527章 且听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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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34.html 528章 野神岂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1946835.html 529章 到底是谁找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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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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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2025462.html 532章 白氏姐妹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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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2025464.html 534章 似曾相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2025465.html 535章 阳戒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05/105545/29260877.html 536章 白依依:我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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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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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2052696.html 539章 复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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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2052698.html 541章 偷渡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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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129/129327/3205505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