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势渐明》 第1章主卧 晚上八点,陆渔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手里刷着手机,耳朵听着电视。 群里一共叁个人,正在远程庆祝她这位大学毕业在家待业一年的闲散人士找到工作。 林森作为一个理直气壮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不玩那些虚的,果断甩出几十个红包。吴之语作为同级别但未来要继承家业的小富婆,最看不上这种动不动撒钱的暴发户行为,红包一出她立刻发了一堆表情包,全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而作为曾经纨绔子弟里的败家尖子,陆大小姐抱着手机一顿狂点,最后心满意足地将几千大洋收入囊中。 要不还是跟着发小混吧。 陆渔把手机往旁边一放,起身回主卧卫生间把面膜揭了。 人家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都够花一阵了,还找啥工作。 她把脸洗干净,又抹了一堆瓶瓶罐罐,对着镜子认真欣赏一番,最后长发一撩准备上床睡觉。 没想走了两步她又退回来,啪地一下把灯给关了。陆渔一边掀被子上床一边感慨,曾经的陆大小姐居然混成这幅德行,她那双用来画画的手,现在用来关灯,浇花,喂狗。 这么想着,她撑起身子往阳台的狗窝看了一眼,小里奥睡得正香。 她又倒下去,狗都睡了,她还醒着干嘛。美人都是睡出来的。 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滴滴的声音,宽阔大床上半睡半醒的人蹭地坐了起来。 外面不断传来出错的声音,她屏着呼吸一动不动。什么情况,半夜入室抢劫?这么贵的小区安保那么差?她想起还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赶紧下床往外跑。 刚到客厅就传来砰砰地敲门声,陆渔莫名腿一软,撞到茶几一角,疼得她叫了一声。外面敲门声停了一下。 陆渔顾不上什么腿疼,赶紧拿起手机,紧要关头居然还犹豫了两秒,叫物业保安快一些还是直接报警快一些? 她果断按了110,正要摁下拨通键,外面传来声音。 “陆渔,开门。” 好听且熟悉的声音。她顿了顿,恍然想起了一件事。 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解了锁,开门之后,露出一张帅脸。外面的男人很高,穿着一身黑还戴了顶鸭舌帽,猛一眼瞧了是个超级大帅哥,再一眼瞧了,就认出是宋习墨。 陆渔每回见到宋习墨,才能想起自己已经结婚了。当初被这张脸迷得神魂颠倒,现在看多了……不可能多看,宋医生的家是医院,她这儿顶多算一民宿,而这民宿都还是人家花钱买的。 “你换密码了?” 这一问让陆渔回过神来,她结结巴巴:“啊,对对,我隔段时间就会换密码,这次忘跟你说了。” “好。”他简单回答,看来没把差点进不了自己家门这事放在心上。 她靠着门边站,看着他进来,关门,换鞋。 玄关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那个,你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早?”陆渔看了眼手机时间,礼貌地问道。 夫妻之间,不说话好像不太好。 “原本有台手术,临时取消了。”他转身去了卫生间。 陆渔知道他是洗手去了,这是他的习惯。她又往卫生间的门边凑了凑,“你吃晚饭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话是问得很体贴,但她也就会煮个方便面。 好在宋习墨说:“不用,在医院吃过了。” 陆渔点点头,想不出其他搭讪的话。算了,还是去睡觉。 “那早点睡,晚安。”她说完就往主卧走。 他应该还是睡客卧吧,要不就是去书房看一晚上那些医学期刊? 反正分房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什么好多问的。她睡得早,而他要么不回来,要么就是凌晨两叁点回来,只要回来晚了,他都会睡在客卧。 算是医者父母心,尊重她的美容觉。 说起来宋习墨为人一贯如此,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父母眼里的好儿子。他也的确优秀,年纪轻轻就是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优秀就算了,偏偏性格也好,放在古代那都是公主们抢着嫁的温润公子。 反观陆渔,二十岁之前是混吃等死挥金如土还沉迷帅哥的败家富二代,二十岁之后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把钱花光成了一个无业游民的。 正要关门的时候,她看见宋习墨出来了,且朝着她走来。 她一副“还有事吗”的表情,贴心地等在门边。 果不其然,他问:“新密码是多少。” “哦对,”差点又忘了,陆渔说:“是里奥的生日,就……它被捡来那天。” “好。”他越过她,走进了主卧。 陆渔怔了怔,僵硬地转过身来。宋习墨已经拿了衣服,关上了浴室的门,紧接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陆渔不明白他今晚怎么改在主卧浴室洗澡了,而后又反应过来,这也是他的房间,换洗衣服大多也在这里,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洗澡了? 这不就是刚才过来问密码,顺便再进来洗个澡呗。 她再次回到被窝,背对着浴室专心入睡。家里多了个人,她反而感觉更踏实了,也懒得管卧室门锁没锁,刚闭眼没两分钟就觉困意来袭。 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浴室门也不知什么时候打开。隐约间感觉他好像出去了,陆渔懒得多问。 宋习墨擦了头发,又去厨房喝了杯冰水。最后回到了主卧。 身后一侧被压得微微凹陷,紧接着身上的被子被人分走。陆渔下意识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又成功给拽了回来。 灯没关,陆渔睡得不舒服,她揉揉眼睛,顺口说:“你出去记得把灯关了啊”。 身后又传来动静,下一刻房间灯熄灭,陆渔满意地蹭了蹭枕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梦,还特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宋习墨躺回她身边,没有接话。 陆渔睡觉不老实,一直翻来翻去,安静的房间里总能听见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沉默了好一会儿,宋习墨看了眼已经翻滚到他身边的某人。 “你今天累吗?”他问。 陆渔觉得这声音就在耳边,特别清晰,她迷迷糊糊回答道:“还行啊……”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然下一刻,她感到后背被一股灼热的气息包裹,一双手从下摆伸进了她的衣服,顺着光滑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上,直至握住了饱满娇嫩的双乳。 湿湿热热的舔弄自后颈到耳垂,身上睡裙被剥落,瞬时的凉意让陆渔睁开了眼睛。 第2章义务 接连几天值班,手术临时取消才换得一点休息时间,所以宋习墨原来的计划是回家洗完澡好好睡一觉的。 但一开门,她穿着纯白色的睡裙,散着长发,露出白皙光洁的胳膊和小腿,脸蛋上干干净净,那几秒错愕的表情,居然让他有了反应。 陆渔把钱都花在了她自己身上,看得出,也摸得着。 她颈间被吮吸出暧昧的红痕,星星点点地映在白嫩的肌肤上,即便不开灯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陆渔有些不适应地躲了下,侧过身来想跟他说句话,可嘴都没张开就被他吻住,湿滑的舌头轻易地勾住她的舌尖,带出的津液声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这才多久,陆渔就都快忘了。 忘了宋习墨床上床下两张皮子这事。 宋医生穿着衣服的时候,堪比庙里和尚一样的冷冷清清,眼里没有男女,只有俩字:病人。 以至于每次他把东西放进她身体里的时候,陆渔都有一种妖女拉着和尚破戒的罪恶感。 对于自己脸蛋和身材,陆渔心里有数。就是太有数了,才会生出那股子罪恶,要是不结婚,和尚就不会破解了。 结了婚就有夫妻义务不是?宋习墨是个学习事业都不欠账的人,每回都会主动履行义务。 “啊......” 顶入的时候下面撑得厉害,陆渔没忍住叫了一声。 “疼?”他身上烫得厉害,连声音都有些哑。 说疼倒也算不上,就是觉得不能再往里进了,再进就要裂了。她见宋习墨往下看,赶紧开口:“不,不疼。就......就是有点撑。” 话说出口陆渔就后悔了,这种婉转的说法宋习墨听不出来,只会当真。就好比如跟医生说头剧烈的疼,医生会开刀根治。但要是说有点疼,他就只会开药,让你慢慢好起来。 果不其然,人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提供的治疗方法是:“我慢一点。” 他又俯下身吻上来,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向下抚上了两人交合处。也不知道是不是仗着职业优势对人的生理构造了如指掌,陆渔渐渐觉得小腹酥痒,下面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一股接一股的热液流出。 她都感觉到了,很明显身上的男人也感觉到了,他照旧吻得温柔,陆渔眼神越来越迷离,谁知下一刻他猛地一撞,粗长的硬挺整根顶到最深处。 “唔——”她被纠缠着热吻叫不出来,而小腹深处像是有什么地方被撞开让他长驱直入,整个身子又酸又软,只能任由他摆弄。 这两天忙着找工作没去健身房的后果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他速度不减,一下比一下深,起初陆渔还抱着履行义务的想法尽力配合着,但这越配合他好像就越用力,正面背面缠着她操弄个没完。直到她软绵绵地塌着腰,背对着他跪都跪不住的时候,宋习墨长臂一伸,将人拦腰捞起来坐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坐就入得更深,陆渔身子明显颤了下,双臂圈着他的脖颈,想说话却没说出来。埋在她胸前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一张俊脸抬起,亲了亲她的下巴,等她开口。 陆渔没出息地被这张染了情欲的脸给迷住,“不要了”叁个字到嘴边了都没说出来。 又不是每天都这样,人家好不容易吃一次肉还能不管饱吗? 殊不知这样的体谅,在床下叫贴心善良,在床上那就是勾引纵容。陆渔重新被放到床上,宋习墨随意扯了个枕头垫在她身下,这样一来就是极佳的迎合角度。 “啊......慢......慢点!”时间太久,她实在吃不消了,也不管自己一开口是不是媚叫,陆渔还是娇着嗓子告诉他:“太深了......不、不行的唔——” 话没说完就他捂住了嘴,忽然的窒息感让陆渔一惊,他不会因为工作太忙太累,就多了什么诡异的嗜好吧...... 宋习墨只是没法任由她这么娇软地跟他说话,但陆渔不知道。这猛然一惊让她紧张得不住地收缩,内里壁肉绞得他头皮发麻,涌上来的快感湮灭理智,他掐住陆渔的腰更加大开大合地律动起来。 整张床都在不停的颤动,陆渔手里紧紧地攥着床单,一刹那间眼前闪过白光,四肢如同异样电流划过,生理性的泪水沾湿了鬓发,心跳得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一浪大过一浪的高潮让她粉嫩脚趾蜷起,快慰至极时宋习墨缠绵地吻着她,下面被紧紧地塞住涨得不行,他只退出了一点,汩汩白浊便迫不及待地流出来。 之前的什么健身锻炼全白瞎,陆渔有气无力地摊在男人怀里,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被脱得光溜溜,满身斑驳痕迹,汗泪打湿了头发,毫无优雅形象可言。 高潮后的体热久久不散,两人抱在一起就更热了。陆渔不想变烤鱼,于是勉强动了动,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一动,头顶立刻传来声音:“休息好了?” 陆渔现在脑子转不动,听见这话就下意识地仰头看他,试图通过眼神理解他的意思。 然后她听见宋习墨说:“再来一次好不好。” 第3章纵欲 宋习墨不是个纵欲的人。 至少以前不是。 曾经陆渔追他的时候,人家那叫一个高冷不可冒犯,她借酒壮胆准备生扑,最后被揪到警局丢脸丢到姥姥家。 为这事林森和吴之语没少笑她,以前追帅哥那套放在宋习墨身上不仅不管用,还起了反作用。碰了百八十个钉子之后,陆渔就有点想放弃了。 叁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帅哥还不好找吗?她陆大小姐要钱有钱,要胸有胸,纯天然脸蛋生得干过一众女明星,犯得上吊死在这棵帅了吧唧的歪脖树上么?切。 于是在又一次被宋习墨拒绝的时候,陆渔长发一甩胸脯一挺:“宋习墨,你别以为老娘离了你就不行了,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能巴巴地来找你?我陆渔长得难道入不了你的眼?拒绝两回就得了呗,欲擒故纵玩儿上瘾了啊?就谈个恋爱又不是逼着你结婚,犯得上么你,真要结婚我能找你吗?不愿意拉到,老娘不伺候了。泡在你的福尔马林里过日子去吧!“ 那时的陆大小姐大概也没想到半年后她会像只流浪狗一样,淋着雨拖着破箱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要不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呢。 在群里发结婚证照片的时候,俩发小惊呼陆渔完了。宋习墨这是妥妥的报复啊,她还跟个二傻子一样往这福尔马林婚姻里跳。 这句话让陆渔领证后足足一个月没睡好觉。 他会不会忽然想起那些话,半夜把她掐死再分尸真给泡了?不至于吧......她对他,也没多过分啊。 她这么问林森,林森回:呵呵。 下面还跟着一句: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到处散播人家是gay还吊着你,贪图你美貌和钱财的那些大广告啊? 陆渔一惊,自己咋还做过这孽! 那现在这情况,是不是就是在报复她?整整一晚上,他翻来覆去做了好多次,陆渔感觉腰不是自己的腰,腿分开太久麻得不行,小腹撑涨,下面隐隐作痛。 这谁吃得消! 本来体恤他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回肉,但这一吃吃这么猛,他受得了,肉也受不了啊。于是陆渔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他果然停下,声音还带着喘息:“还是难受?” 这、这声音太性感了,陆渔感觉自己心尖都颤了好几下。但也不能再妥协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宋习墨这是秉着只要不死就行的原则在折腾她。 而宋医生也的确正思忖着。 按理说不应该的,都好几次了,里面湿滑也含得下他,不至于会难受到哭。 但陆渔演技一流,身上的男人没瞧出破绽。 于是他撤出来,“我去拿润滑。” “啊?”陆渔睁大了眼睛,家里还有那玩意儿?她怕是白住了这么久。 她赶紧双手抱住宋习墨的胳膊,泪汪汪地说:“能不能不要了......” 妥妥的撒娇,宋习墨眸色一深。往她身上看去,星星点点,全是他留下的痕迹。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软绵绵的,看来不是疼也不是难受,是体力不支了。 陆渔见他不说话,却也没去拿那东西,应该是答应了吧? “谢谢你哦。”她娇里娇气地躺回去,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终于能睡了。 然下一刻,被子被掀开,一双强劲的手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陆渔这下拢不住脾气了,一个没忍住,“禽兽”俩字脱口而出。 第4章同床 直到被放到浴缸里,温热的水抚过身体缓解了不适,陆渔才恍觉那句“禽兽”似乎骂错了。 不过宋习墨好像也没往心里去。 他眸中情欲未消,甚至微微透出些餍足。陆渔闭着眼,软绵绵地躺在浴缸里享受着洗澡服务,心道潜规则怎么来的?不就这么来的。只要让男人爽了,可真是要什么都给干什么都行啊。 但是......陆渔睁开眼,这服务有点过于周到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探入了她双腿间,略进了一点,带入温暖水流。陆渔颤了下,感觉有些酥痒。她自问就是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种伺候,于是赶紧把酸软无力的腿并得更拢,补充道:“那个,我自己来。” “好。”宋习墨起身去拿浴巾,顺带着问了一句:“还难受吗?” 陆渔循声望去,看见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面还有道道被人抓过的红痕,有的破了皮冒着血珠。她心虚地挪开视线,“还好。” 难受能怎么着,总不能上医院去吧,她可丢不起那人。忍忍就好了。 “家里应该有药。” 他走过来,递上浴巾。 陆渔瞬时睁大了眼睛,心头震惊。他是怎么做到那里还直挺挺地立着,却能一本正经对着她说话的? 还有,家里有什么药,难不成是治那里的药?是口服的还是外敷的呀......陆渔莫名觉得是后者。尽管已经坦诚相见过了,但要让她在他面前张着腿上药,那、那还是算了吧。 “不用不用,多泡会儿热水就好了。”她语气体贴,“不用管我,你去洗澡吧。” 宋习墨把浴巾放到她手里,到旁边冲起了冷水澡。 浴室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陆渔不知道他并没完全尽兴,所以刚才指尖探入温暖紧致的甬道时,他就抑制不住地又有了反应。雪白娇软的身子就在旁边的浴缸里,宋习墨把水开到最大,闭着眼洗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相比于他,陆渔就慢了很多,一整套护肤流程下来得将近两个小时。出来时发现他居然还没睡,陆渔有些惊讶。 床头暖灯照映下,男人的脸一半在暗一半在明,这样看过去他睫毛纤长,鼻梁高挺,连轮廓都分明得恰到好处。不枉她当年不要脸地追了那么久,现在看了还是会暗自赞叹。 宋习墨抬眸,见她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睡裙站在那里,不由掀开身旁被子一角,示意她上来。 陆渔还真有点不习惯,她爬上床从另一边钻进被窝,宋习墨放下手里的时装杂志,随手关了灯。 “这两天你没花钱。”刚躺下来,陆渔就听见身旁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虽然是陈述语气,但好像又需要她回答。 她连着面了两天的试,两点一线地跑,自然没空去潇洒挥霍。想到面试,陆渔觉得还是要跟他说一下,秉着夫妻间应该事事坦诚的原则。 于是她回答:“因为这两天我都在找工作,我面试了一家机构当美术老师,明天就开始上班了。” 有了工作,以陆大小姐的傲气性格怎么也得把自己的工资花完了才会去刷他的卡,这相当于变相省钱,宋医生应该很赞成才对。 但陆渔等来等去也没等来他的回应,漆黑房间中她骨碌着两个大眼睛,最后居然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 她梗着脖子凑近一瞧,这就睡着了?那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啊? 啧,说了等于白说。 她翻身把被子一盖,没出叁分钟就睡熟了。丝毫没发现身后原本睡着的人也翻了个身,一揽纤腰将她扣入怀中。以背靠胸,紧紧相贴。 宋习墨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将脸埋到她颈间深吸了一口。 熟睡的人儿浑然不知,任由他圈着抱着。 陆渔是只刺猬,还是只有钱的刺猬,他领教了数次,一直深有体会。要不是陆家一朝败落,她大概永远不会这样听话地待在他身边。 这只刺猬还喜欢钱,是那种明明白白毫不掩饰的喜欢。所以他可以通过每天的刷款信息,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买了什么,这一天过得是否充实。 但接连两天没有任何消费信息,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手术取消下一刻,他就换了衣服开车回家,先看看她......还在不在。 第5章下班 陆渔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抓过床头的手机一看,闹钟还有两分钟才响。她果断又躺回去往床里面一滚,准备把这两分钟睡完,结果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又滚回去,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接起电话:“喂,舅舅,干嘛呀?” “你这孩子,给你打电话还能干嘛?说多少遍了都记不住,舅搬新家了!今晚过来吃饭!” 何明华要是不提醒,陆渔还真没想起来还有这事。陆家破产,旗下的物流公司一并跟着查封抵债,负责物流公司的舅舅卖了原来的房子,给儿子续交了私立中学的学费,剩下的买了辆大货车,靠跑长途赚钱。 短短不到叁年,又重新买了房子。由于说了太多次搬新家要过去吃饭,以至于陆渔潜意识里已经过去吃了太多次饭。 “好好,我下班了就过去。” “下班?下什么班?” 陆渔清清嗓子,“舅,我找到工作了,美术老师。” “哟!那今儿就是双喜临门!我让你舅妈多弄俩菜,你再叫上小宋,咱一家人好好聚聚啊。” 手机又震动了下,是闹钟提醒,陆渔坐起来:“他哪有空啊,医院都忙死了,你也别老去打扰他啊。就我自己去好了,要不要我顺路把小衍接回来?我上班地方离他学校还挺近的。” “不用!那么大了还接什么接,叫他自己回来!” “那行吧,舅我这都到点了,得去上班了啊。晚上见!” “好嘞好嘞,舅也发车了,正往回开呢。” 陆渔挂了电话就准备去洗漱,刚下床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腿间还有些涩痛,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那句老话。 咬人的狗不叫。 要是把宋习墨拴根绳带出去,上到八十八的老太太下到八岁的小女孩,那就没有不吃他这一款的。准保清一色地夸他一表人才还能干,说起来事业上生活上他的确算得上能干,可其他方面呢?看着清清冷冷跟女生话都不多说一句,实际上最能折腾人了。 可这种事真要往外说,说不准还要落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埋怨。啧。 她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眼下乌青,还有颈间那些痕迹,选择性地把昨晚的欢愉忘得干干净净,骂骂咧咧地画了个浓妆。 出来叁两口吃了桌上摆好的早餐,陆渔背着她的名牌包包出了门,然后又杀了个回马枪。 “我今儿要是迟到就是你俩害的!”她纤细又干净的手指撕开一袋狗粮,拎着走到阳台一看,食皿里已经倒好了狗粮和水,里奥正吃得不亦乐乎。 行吧。 她把狗粮往旁边一放,安心地出了门。 好在第一天上班没什么正事,就是熟悉熟悉环境和上课方式,再了解些学员资料。这家美术培训机构是会员制,采用一对一和小班制教学,从幼儿兴趣班到申请国外艺术类院校特辅班应有尽有,任职的老师也大都是国外知名艺术院校毕业的海归,最低也是硕士学历。 要不是自费开过几次叫得上名字的画展,陆渔是进不来的。但她这人别的没有,就是自信心满满,周身名牌还甩着一头大波浪,一副“你不用我就是你的损失”的姿态,逗得主理人哈哈大笑,最后一拍板录用了她。 陆渔懒懒散散地过了二十年的大小姐生活,除了奢侈品和派对,唯一感兴趣的也只有画画了。不管画的还不好,这画笔自四岁拿起后就没再放下过。她看了无数画展,原来的家里堆了上千幅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字的画作,论功底论常识,她其实也不输那些海归。 晚上六点,陆渔刚拿起包就听见里面电话响。 陆渔以为又是何明华,看都没看接了电话就往外走:“干嘛呀舅,我正往那边走着呢。” 电话那头传来轻佻的笑声:“哟,外甥女儿,这上了班还学会自降辈分了啊?” 陆渔一听,翻了个白眼,“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哎你就这么跟舅说话啊?等你半天了都,赶紧下来。” 陆渔一脸的莫名其妙,直到出楼看见那辆骚包的跑车才知道林森来干什么了。 这孙子是来显摆新车的。 林森是陆渔认识的所有富二代里长得最出挑的,个高腿长本来就占优势,那张帅脸还是纯天然的,精准遗传了他那位超模妈的所有优点。 可惜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在陆渔还因为言情小说里的一个吻而脸红心跳时,林森已经交了不知道多少个女朋友。他干的那些乌糟事陆渔比他亲妈还清楚,因为极其看不上林森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所以两人的娃娃亲还没开始就黄了。 见陆渔出来,林森挑眉:“下班什么安排,吃饭去?坐我的新车。” “不去。”陆渔拒绝得毫不留情。 “干嘛,专门来庆祝你脱离无业游民状态的,老吴还等着跟咱开视频呢。” 老吴,就是吴之语,小时候跟陆渔不打不相识,最后成了那帮纨绔子弟里的打架尖子。 “我今晚要去我舅家,早就说好了的。再说上个班有啥可庆祝的,你们这帮人就是游手好闲,屁大点事都要开个party庆祝。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话说得大言不惭,全然忘了她陆大小姐曾经因为染了一个漂亮的发色都要开一整夜的party庆祝的光辉事迹。 “真不去啊?我地方都订好了。” 陆渔头都不回:“不去。” 身后林森开车追了上来,停在陆渔旁边:“那我送你过去,天都黑了打车多不安全。” 这回陆渔没拒绝,现成的跑车不坐白不坐,刚坐到副驾驶,陆渔就发出一声满意的赞叹,想当年她也有过买车跟买包一样的挥霍生活啊。 “怎么样,我这定制款。”林森驶出停车场,“不过你这上班也不开车啊?” “瞎啦,没看见我穿的高跟鞋?开车还得换鞋,麻不麻烦。” “宋习墨不送你?” 陆渔耸耸肩:“他忙,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儿觉呢。” 一路说着话,就到了何明华家的小区,小区不是新盘,看得出有些年份了。外来车辆都能直接开进去。 “哎,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舅搬新家,我空着手去不大好吧。” 陆渔正对着镜子擦掉口红,一听这话她把镜子合上:“你还要上去?你上去干嘛。” “来都来了,顺道吃点呗。“ 以前林森就没少在陆渔家蹭吃蹭喝,用林森的话来说,就是他家餐厅根本不像餐厅,像会议室,饭桌上开口就是股票听得人脑袋大。 陆渔习惯了林森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做派,也没阻拦:“那你买吧,买贵的啊。” 二十分钟后,整个楼道都是陆渔哈哈大笑的声音。 林森把大包小包的礼盒果篮放到门口,又把那辆酷炫的山地自行车给扛了上来,最后瞪了眼笑得没心没肺的某人:“没电梯你不早说!早说我就给这楼送个电梯呗,以后来还方便。” 陆渔随手按了门铃,顺带着还嘲笑了林森一把:“你什么体力啊,搬个山地车给你喘成这样。还以后来,这是我舅家又不是你舅家,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林森斜靠在栏杆上,随口就说:“你舅不就是我舅吗,我怎么就外人了,咱俩小时候还定过娃娃亲呢。”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陆渔看见门口的人,张了张口,一声舅舅没喊出来。而斜靠在一边的林森看见开门的男人也是下意识就噎了一下。 俩人都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宋习墨。 第6章姐夫 “那个,我就不进去了吧。”林森轻咳一声,“不然车停下面要罚款了。” 陆渔一听,回过头去:“你作什么呢,让你别来你要来,到门口了又不进去,你不是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吗?” 林森摸摸鼻子,冲她使了个眼色。 陆渔显然没看明白,“眼睛怎么了?通宵打游戏了吧,你要是眼睛有问题得趁早说啊,说了我就不坐你车了,不然多危险。” “先进来吧。”宋习墨开口。 话好像是对着两个人说的,但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是盯着陆渔一个人。 陆渔立刻点点头,进门换了鞋,又多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有空,我舅打电话去烦你了?” “哎你这孩子,我给小宋打电话怎么就叫烦了,那再忙也得吃饭的吧?再说——”何明华从厨房端出一盘清蒸大闸蟹,正听见陆渔问这话。但话没说完,就看见陆渔身后居然还跟进一个人。 “舅,我也来了啊。”林森探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找他能穿的拖鞋。 “啊,好好,都来。” 陆渔闻着香味走过去,就见何明华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她莫名其妙:“怎么啦?” 何明华哪能明着说,“没啥,洗手去!” 这时候何衍从房间出来,一见门口杵着两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第一反应就是踮了踮脚。 男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何衍,姐来了没看着啊?“陆渔经过他身边去洗手,顺带着问了句:“哟,长高了点,得一七五了吧?“ 作为从小跟着陆渔吃喝玩乐弟弟,何衍本来挺喜欢这姐姐的,但就不喜欢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 一米七五,在两个少说也得一米八五的姐夫面前,听起来像个笑话。 两个姐夫?!何衍被自己这猛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到,心虚地看了眼宋习墨。 以前的以前,何衍一直是把林森当姐夫的,他姐身边流水的富二代,却只有一个铁打的林森。再说林森游戏打得好,赛车开得妙,他觉得这姐夫人选基本就定了。 所以完全没想到最后他姐来了个超级大转弯,找了个新姐夫。 这冷不丁新旧姐夫凑到一起,何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顿饭吃完,林森要走,结果被何衍拉回房间打游戏,宋习墨在厨房帮着章兰洗碗。何明华终于找到机会把陆渔拉到一边:“你怎么回事,你把林森带来干嘛?小宋还在呢。” 陆渔咬着苹果:“那我也不知道啊,再说来就来呗,不就多双筷子的事。” 何明华“啧”了一声,“我可跟你说,宋医生脾气再好那也是个男的,有些事上真没你想的那么大方,记住没?” “你说吃醋啊?”陆渔摆摆手,“不可能的。宋习墨早就知道林森,我以前约他吃饭他不去,我还让林森堵他来着,林森小学的情书还是我帮着送的呢。就这关系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何明华看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 “那你反正对小宋好点,他工作那么忙,我说要搬家,人家还调了班帮着找房子,今儿这顿饭我一说他就过来了。忙成那样还顾着咱这边,这么好的男人你上哪找去?” “这不已经找到了吗?”陆渔吃完苹果擦了擦手,“我这就对他表示感谢去行不行?“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结果何明华立刻喊了句:“章兰!你出来,厨房那么小也站不开,让小辈儿洗得了。” 陆渔瞪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被推进了厨房。 章兰边擦手边出来,何明华招呼她过去看电视。 章兰回头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你这舅舅怎么当的,小宋说帮忙我都不让,你再把陆渔叫进去,小两口上一天班了,来舅舅舅妈家还干活,真是。” 说着她就想把里面两人叫出来。 何明华一把拉住她,“哎呀你回来坐着行不行,你当他俩天天都能在一块儿啊?陆渔这孩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说她今儿把林森带来这事做的对吗?小宋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能舒服吗?他要是心里不舒服,咱这日子能过得舒服吗?” 这么一说,章兰也跟着点点头:“是得哄哄。” “不过吧,”章兰看了眼何衍的房间,“我看林森也不错,说到底,陆渔和小宋结婚也不是因为感情,这时间长了难免磕磕绊绊。她又不是原来的千金大小姐,手上是不是得有个......后路?” “你疯了吧你,你还指望那些个富二代呢?当初咱们走投无路,那些富二代,包括林森,哪一个真拿得出钱来帮忙?平时跑车开着风光,关键时候呢?陆渔不懂事,咱不能跟着不懂事,咱这房子贷款怎么下来的?” 何明华努努嘴,章兰看向电视。 上面正在播放一条新闻:联恒控股集团董事长宋予寒今日回国。 第7章回家 晚上九点半,基本到了陆渔要睡美容觉的时间。 她一路翻着包下楼,最后停在林森的车前,“我钥匙扣是不是落你车上了?” “啥钥匙扣?” “就白色的,上面有个熊,你给我找找。” 宋习墨是最后下楼的,临走时被何衍拦住问了下想学医要考多少分。经过破产事件后,何衍算是认识到像他姐那样就知道吃喝玩乐是不行的,还得像姐夫这样有个正经工作才行。 于是宋习墨出来时就看见陆渔正靠在一辆跑车上,而林森从车上拿来了什么东西递给她。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聊得很不错。 “宝贝儿,回家了。” 他经过他们,走向自己的车。 笑声戛然而止,陆渔蹭地回头。 刚是宋习墨在说话?是在叫她? 林森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已经坐上车的男人,又看向陆渔:“你们回去吧。” 不用他说,陆渔已经在往那边走了。一路上她瞄了宋习墨好几眼,但人家始终没看她,也没说一句话,车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尴尬。他越是不说话,陆渔心里就越痒痒。什么意思,为什么那样叫她?难不成是在林森面前宣示主权? 可林森面前有什么好宣誓主权的。 “那个——”她刚张嘴,就被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宋习墨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用耳机接了电话。陆渔竖着耳朵偷听,也没听清里面在说什么。 “好,我知道了。明晚过去。” 他挂了电话,“大哥回来了,让咱们明晚过去一起吃个饭。” “哦,好。”陆渔没有犹豫。 说起来她很久没见到宋习墨他哥了。那个叫宋予寒的人。 但她仍记得那男人好看的脸,和那股子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六个亿的债对曾经的陆家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那时候的陆渔来说,就是绝望二字。 那时候还肯认她帮她的只有林森和吴之语,但他们两个加起来也只拿得出六百万。所谓富二代,所得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代的基础之上,风光无限的背后是数不清的限制和约束。 陆渔就是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宋习墨,她淋得像只落汤鸡,问他能不能收留她一晚。 宋习墨收留了她,还带着她去找了大哥宋予寒。当时宋予寒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六个亿,陆小姐拿什么做抵押?” 陆渔穷得就剩她自己。 “结婚证吧。”他挑眉看了眼宋习墨,对陆渔说:“看你也拿不出别的。但我是个商人,信不过那些虚假的承诺,更不帮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女人。” “明天我去接你。”忽然的一句话,将陆渔的思绪拉了回来。 车已经拐入地下车库。 “好,我把地址发给你。”陆渔下了车,跟他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宋习墨可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低头看她,看见精致的侧脸,正呆呆地看着楼层数字。 刚才还笑得那么高兴,现在却这么安静。 叮咚一声,28楼到了。 洗完澡已经是十点半,陆渔准备睡觉的时候,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今晚睡哪。 她悄默声地去书房瞧了一眼,宋习墨正对着电脑,认真地看着什么。台灯的暖光映在他脸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温和。许是又闻到了香味,他抬眸,正好看见门边的人。 既然都看过来了,干脆问问好了。他要是不过去,她可就要关灯睡觉了。 但还没等陆渔说话,宋习墨已经主动开口:“怎么了?” “没事。”陆渔走进来,“就是问你睡不睡。” “还有点东西没看完,你困了就先睡,我睡客房。” “哦行。”陆渔转身往外走。 “他给了你什么?”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问了这么一句。 陆渔怔了怔,转过身来:“谁?” “林森。” “钥匙扣,我的钥匙扣落他车上了,就是有大白熊的那个。”说到这,陆渔啧了声,“有人跟你说过那熊像猪没?林森非说是大白猪,明明就是熊吧。” 钥匙扣。 那个东西已经很旧了,是当初陆渔死缠烂打威胁他买的,一人一个,所谓的“定情信物”。 陆渔看他笑了,跟着就皱眉:“你也觉得像是吧?行了,你俩都没有审美眼光。” 她亲手挑的东西被人嫌弃了,陆渔觉得眼前这张脸也没那么好看了,她哼了一声就往外走。 却没想下一刻手腕被人握住,宋习墨扣住她的腰吻了上来。 第8章服务 陆渔也没搞清楚一个吻是怎么变成一场弄乱书房的性事的。 她被宋习墨重新抱进浴室清洗之后出来,刚沾床就啊地叫了声。房间里没开灯,借着床头光一看,她的两个膝盖不仅发红,还有点肿起来的意思,一碰就疼。 陆渔瞪了眼宋习墨。 这始作俑者把她抱上书桌,让她跪趴在上面,虽然垫了睡裙,可这俩可怜的膝盖还是遭了殃。 此时的宋习墨又恢复到平时的样子,他的视线落在陆渔的膝盖上,微微皱眉。 跟在医院里看病人如出一辙。 陆渔还等着宋医生给开药呢,却没想人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她撇撇嘴,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拔屌无情。 她低头吹了吹膝盖,又从抽屉里翻出一瓶乳液。这是洗澡之后必须要有的步骤,但刚宋习墨寸步不离,在他面前光着身子抹来抹去的…… 陆渔打了个颤,那画面也太诡异了。 她拧开盖子倒了一些在手上,好巧不巧这时来电话了。 “啧。”陆渔两手满满的乳液,看了眼来电显示,“真会挑时候。” 她用手背蹭开通话键,又按了免提。 “干嘛。” 那边林森哟了一声:“你还没睡啊?我还以为要挨顿骂呢。” “算你运气好,躲过了呗。” 陆渔把身体乳涂到手臂上,涂得很仔细。 “哎你不是早回去了吗,这都过十二点了。” “那还不是因为——”陆渔说到一半及时刹车,“你管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行行,我刚听说你喜欢那画家,费……费什么来着,哦对费迪南要来办展!离得也近,飞机一小时就到了,我一听说就麻利儿给你打电话了,你去不去啊?” “我谢谢您啊,人家叫费迪南德。你从哪打听来的,他要来中国办展我陆渔不可能不知道!还有别的事儿没?没有我挂了。” “哎哎哎,没骗你,真的。是私人展,说白了不就是来卖画的吗,听说国内有几位大佬给了天价,这不得好好显摆显摆。你要去的话,我弄邀请函去。” “当然去!”陆渔身体乳都不涂了,趴在床上对着手机:“哪天?我请假都得去!” “下周六,那个……”林森咳了声,“我也想去。” 陆渔还没回答,就感觉床垫微微下陷,一只手握住了她正晃来晃去的腿。脚踝处的灼热和力度让她回过头来,“干嘛呀?” “冰敷一下,不然明天会青紫。”宋习墨用毛巾包着冰块,示意她翻个身。 陆渔还以为他不管呢,原来是拿冰块去了。看来是她陆某人小气了,宋医生的金牌事后服务可能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她乖乖翻了个身,配合宋习墨冰敷。 “那你先帮我敷着,我正跟林森说画展的事呢。” 宋习墨没说什么,低头认真做手上的事。 陆渔关了免提,一边扯过枕头被子靠在上面,一边继续打电话:“喂?你继续说。下周六几点?下午是吧,行。” 那边不知又说了什么,陆渔嗤笑一声:“你要去就去,要不去就不去,你老问我干嘛?我吧建议你不去,你又不懂画,白瞎一张邀请函——啊?这样啊,那你得去,就当结交人脉了,哎呀算了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宋习墨把冰和毛巾拿了出去。 回来时,看见陆渔又变回了原来的姿势,趴在床上,晃着两条白生生的腿,还在跟电话那头有说有笑。 他在床边站定几秒,最后长腿迈上床,揽着陆渔的腰把人搂进怀里。 陆渔本来已经说完了要挂电话,但她动作太慢,宋习墨亲在她脸上的声音,以及那句暧昧的“还有哪里疼”,统统清楚地传到了电话那头。 而下一刻传来的嘟嘟声,意味着是林森那边先挂了电话。 这突然紧紧一抱,把陆渔吓了一跳,她挣了几下从他怀里挣出来:“你没看见我在打电话吗?” “哦。”他又抱上来,“我以为已经挂断了。” 陆渔才不相信这鬼话。 “什么画展?” 宋习墨越过她,把被子从床尾拿回来盖在陆渔身上,手在被子里给她揉膝盖。 “就是我喜欢的一位德国画家有个私人展。”陆渔享受完揉膝盖服务,扯着宋习墨的手给她揉腰,不提还好,一提她还真觉得腰有点疼。 男人的手很大很暖,揉捏在她腰上的力度正好,的确缓解了不适。陆渔缩在被子里,闻着宋习墨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又暖又舒服,然后逐渐开始犯困。 “在下周六?” “嗯……”陆渔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道:“你要去吗?” 宋习墨沉默几秒,“不一定有空。” 对此陆渔习以为常,没打算多问,扯了扯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要睡过去。 “他去吗?”宋习墨又问。 陆渔半睡半醒,不过也听明白他问的是谁,她摇摇头:“不一定吧,一会儿说去一会儿说不去的。” 宋习墨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安静地翻看着什么。直至陆渔都快睡着了,又听见他说:“我可以调班。” 陆渔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浅浅地嗯了一声,很快熟睡。 第9章试探 第二天下班,宋习墨果然来接她。 扎眼的银黑色路虎停在楼下,外加驾驶位上一身黑的帅哥,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有不往这里看的。男的看车,女的看人。 “小陆老师,我顺道送你。”跟陆渔一起出电梯的是机构的主理人徐卓。 陆渔刚想点头,就看见了外面停着的那辆车,车上的人显然也看见了她,打开车门下来。 写字楼的楼内楼外立刻传来刻意压低的惊呼和赞叹,偏偏这时候宋习墨很没眼色地朝着她这边笑了下。 数不清的目光瞬时落在陆渔身上。 “你朋友?”徐卓先看车再看人,“不会是男朋友吧。” 陆渔属实没想到宋习墨真的会来接他,毕竟医院随时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走好几天。 “不是男朋友。”陆渔刷了出入卡,“是老公。” “你结婚了?” 徐卓声音透着明晃晃的惊讶,年纪轻轻又这样美貌,看穿戴也知道陆渔家境不错,怎么可能刚大学毕业一年就结婚了? 徐卓的目光再次看向外面的那个男人。 也是,连他一个男人都觉得那张脸好看,更何况女人了。虽然看不出是做什么职业的,但徐卓凭直觉觉得——是门当户对能配得上陆渔的人。 这年头结婚早的,要么是没读书赚得少搭伙过日子的男女。要么就是条件极其优秀,还没等到流通市场就早已被家里安排好的公子哥和大小姐。 眼前这二位,明显属于后者。 别说徐卓看不出来,就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渔也没看出宋习墨是学医的。非工作时间他习惯穿黑色休闲装,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了与工作的白色相反,总之看上去暗暗的酷酷的,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陆渔觉得,宋习墨穿白大褂的时候看上去更不好惹,像毫无感情的医疗器械,眼神表情都冷冰冰的。难怪人称高冷宋医生。 但这偏偏又丝毫不影响他的人气,当初陆渔也一样怕兮兮地偷拍了他好多照片。 两人走到外面,是徐卓先开了口:“你好,我叫徐卓,是画廊的主理人。” “宋习墨。”他伸手握住了徐卓的手,“陆渔的老公。” “两位很般配啊。”徐卓笑问,“宋先生是做……?” 他阅人无数,却没能一眼看出眼前人的职业,实在好奇。 “医生,神经外科。” “哦,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在医院之外的地方跟医生近距离交流。” 见宋习墨神情淡淡的,没有要继续寒暄的意思,徐卓适时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家里太太还等着。” 闻言宋习墨微微挑眉,看着徐卓。 徐卓到底是过来人,男人间那点微妙的意图和试探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确对陆渔好奇,毕竟这种谈吐举止带着隐隐的骄矜,外貌放在女明星堆里都丝毫不逊色的美女,是个男人都会好奇。 尤其在她有了男人的时候。 是什么样的男人能俘获她?有钱的、有颜的,还是有权的? 不过身为已婚人士,他自认能把握好度,并没有问什么出格的问题。但这种好奇,宋习墨很显然感觉到了,给出的回应也很清楚,陆渔是他的人。 得知他已婚的时候,徐卓在宋习墨眼里看见了不屑,似乎对于他这种结了婚还好奇其他女人的行为很是看不起。 啧,这还挺有意思。 长了一张拈花惹草的风流脸,却有着寻常男人没有的道德感。就是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要是装的,那可称得上是演技一流了。 陆渔没觉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听见徐卓这么说,她点头:“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徐卓说:“明天见。” 陆渔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下,上了宋习墨的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感叹:“要不下回你在地下车库等我吧。” “为什么?” 他打方向盘拐出去,陆渔看见那保安二话没说就放行,嘴里还说:“没事没事就几分钟,走吧!” 好家伙,上一回有这待遇的还是林森,原因大概就是那辆一千多万的新跑车给保安大叔看蒙了。怎么这回百来万的车他也爽快放行? 陆渔盯着宋习墨的侧颜,幽幽地说:“这也能刷脸啊……” 宋习墨则还想着她刚才的话,侧过头来:“你不想我来接你?” “那倒不是。”陆渔说:“这不是人多嘴杂嘛,很多事被添油加醋地一传,这不就会给当事人,咳,比如……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宋习墨看她一眼,又重新看着前面的路,“你也知道。” 嗯?陆渔第一反应:这是话里有话啊。接着第二反应就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因为追不到他恼羞成怒编出的那些大广告。 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下,在后面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万一一堆人来问怎么能找到这种级别的帅哥当老公,我怎么回答啊?这年头帅哥资源稀少,可不能让别人打你的主意。” 暗戳戳的夸赞,还带着点哄人的意思,宋习墨唇角勾起,修长干净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饿不饿?到大哥那儿还得一小时,车上有吃的,先垫垫。” 乖乖。 陆渔心头闪过这俩字。当初在国外,是谁因为手里拎着吃的连他车都没上去的?宋习墨那时候的毛病多得不是一点半点,结婚后才好了一点。主要也是因为陆渔左耳进右耳出,记不住他那些规矩,久而久之,宋习墨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他能主动说可以在车上吃东西,着实惊了陆渔一把。她兴奋地拉开前面的手套箱一看,只有矿泉水和蛋白棒,还有几瓶葡萄糖口服液。 “就这?!”陆渔果断摇头,“那我还是等饭吃。” 宋医生那些莫名其妙的习惯似乎是改了,但好像……也没完全改。 第10章晚餐 宋予寒的别墅在浮山湾,叁千平的海景独栋。哪里都好,就是离得远。 陆渔本来挺饿的,但到了之后看见宋予寒那张脸,她莫名其妙就觉得饱了。 “哥。”宋习墨第一句话就问:“你头疼好了吗?” “早好了,谁告诉你的?就连轴转了几天,酒喝得有点多。回来睡一觉就好了。” 宋予寒笑着拍了拍宋习墨的肩,下一秒视线落在一旁的陆渔身上。 时隔许久不见,陆渔还是漂亮得让人难以忽视。看穿戴,跟以前的陆大小姐没有任何差别,当知自己这弟弟是怎么惯着养着的。 那番打量的目光勾起陆渔某些不愉快的回忆,见宋习墨也偏过头来看她,陆渔心里百般不情愿,面上笑得却甜,也跟着宋习墨叫了宋予寒一声“哥”。 宋予寒挑眉,算是对她这声称呼的回应。 陆渔和宋习墨走进宋予寒极简到几乎空荡荡的豪宅,越往里走她越在心里撇嘴。 跟他哥比起来,宋习墨那些规矩算不上规矩,那些毛病也根本算不上毛病。这个宋予寒叁十好几的人了也没个女朋友,家里一个阿姨一只狼狗。进门硕大的客厅里也只放了台沙发,装饰家居一片纯白,看得人眼睛疼。 半点比不上她和宋习墨的小家。 晚餐菜品一上,陆渔就在心里咂舌,十道菜里八道都是素的。哪怕是她这种对身材管理算得上苛刻的人看了也要皱眉头。 说到底,陆渔这儿看不惯那儿也看不惯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看不惯宋予寒罢了。 当初家里出事,她到处求人,其实也给宋予寒打过一个电话,又在他公司楼下等了整整一天,可人家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她。 陆渔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起初的宋家还不是宋予寒一手把持,他和宋习墨的父亲宋坚,还亲自邀请陆渔一家去新入股的餐厅吃饭。 说是吃饭,实际上就是相亲。那时候陆渔刚上大二,宋家的意思是试着相处个一年,等陆渔到了法定年龄,小年轻就可以结婚了。当时坐在她对面的,就是二十八岁的宋予寒。 初次见面还不了解,加上到门口了才被告知是相亲,陆渔本来一肚子火,准备撒开了大闹一场的,可一看见宋予寒西装笔挺,五官精致轮廓分明,那火一下就矮了下去。看来是她小时候许的愿望成真,联姻联到她头上,居然是这种级别的帅哥。 要说这宋予寒也很会装,那是装得又有礼貌又绅士,要不是那天宋习墨也来了,陆渔还真有可能就此跌入狼窝。 按照宋予寒后来翻脸不认人的架势,俩人就算结了婚,她只怕也会落得个背着六亿债务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一块烤好的牛肉放到面前,唤回了陆渔的思绪。 她看见宋习墨那张帅脸就在眼前。尤其是那双眼睛,都这么久了,猛一下被这样盯着,她还是会心跳加速。 回忆来回忆去,还是宋习墨好。 陆渔吃着那块牛肉,嫩度恰到好处,轻轻一咬就有微微汁水包裹舌尖。 相亲那天宋习墨也来了,而且来晚了。陆渔是在洗手间外跟他撞了个满怀,他太高,陆渔的脸撞到他胸前,好在他穿的是黑衣服,不然非得留下个口红印子不可。 再抬头一看,看进那双眸子——陆渔见异思迁只用了半秒钟。 按照陆大小姐见一个爱一个的调性,这种一见就心动的,那还不得立刻拿下? 可下一秒,宋予寒来了。陆渔听见他叫了声“小墨,”然后眼前人回头,喊了声哥。 陆大小姐原地怔住,这是什么狗血故事。 但转念一想,反正也是要跟宋家的儿子接触,那大的小的有什么差别?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临到要走了,她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说着说着就在桌下蹭了下宋习墨的膝盖。看见当事人从一脸平静到满眸震惊的时候,陆渔心里定了,就他。 此时此刻,宋予寒把餐桌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他不在意陆渔走神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宋习墨正像养闺女似的给陆渔夹菜。 宋予寒眯了眯眼,盯着弟弟那双手,只觉可惜。能跟他般配的女孩那么多,他偏偏看上个心思永远不定的小妖精。 吃完晚饭,宋予寒说:“你们回去也晚了,今晚就住这儿。” 宋习墨看陆渔。 宋予寒看他一眼,沉默两秒又说:“这次客户送了几幅画,我留着没用,你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带走。” 陆渔眼前一亮,“那我去看看!” 晚上海风徐徐,很凉爽。兄弟俩站在宽阔的观景阳台上,看着远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们结婚也叁年了,不打算要个孩子?” 闻言,宋习墨一笑:“哥,你还管这个?” “我是提醒你。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惯着,事事都由着她?” “她还小。孩子以后再说,她要是不想要,也可以不要。” 宋予寒转过身背靠栏杆,点了根烟。听了宋习墨这话,他嗤笑一声。 “不要孩子。你以为就凭你,真能拴住她一辈子?” 宋习墨没说话。 阳台上就这样安静下来,只剩远处的海浪声不断。宋予寒抽完了一根烟,“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离开后,就只剩宋习墨一人站在这个没有亮灯的地方。风吹来淡淡的海腥味,他闭上眼,试图不去多想。 直至听见陆渔哒哒上楼的声音,他这才睁开眼,转身回了房间。 不到二十分钟,陆渔就弄了六副画在卧室里摆着,宋习墨回来时,她正摸着下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看见他,陆渔兴奋地招招手。 “啧啧啧,这幅,还有那副!我之前一直没找到,敢情在这儿啊。” 身后有一双手环上来,宋习墨下巴搁在陆渔肩上,环抱着她,认真地听她讲着每一幅画是出自谁手,又有什么创作渊源。 “哎,”她说到一半忽然转了个弯,“你真能陪我去?那我订两张机票了哦?” “嗯。”他说:“订吧,我们一起去。” “那你什么都不用管,都听我的我来安排,就当短途旅行了!” 陆渔胸有成竹。 “好。”宋习墨笑着应了声。 他们结婚叁年,还没有一起旅行过。 第11章画展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周六上午九点,在对方第叁次没有接通电话时,陆渔按下了挂断键,拉着小型行李箱出了门。 宋习墨是被凌晨两点的一通电话叫走的,那时候陆渔睡得迷迷糊糊,没听清到底是什么事,只知道宋习墨接到电话就穿上衣服离开了。 留给陆渔的信息是:医院有急事。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陆渔看完信息就去洗漱化妆,吃完早饭到了该出门的时间才给宋习墨打了电话,想问问他还去不去。 其实不用问,她心里也大概有数,他应该是走不开了。 她退了一张机票,由于临近起飞时间,只退回了一半费用。以前的陆渔根本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但现在……她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 家里的所有开销都是宋习墨一人负担的,连同宋予寒支付的六亿债务,宋习墨也坚持签了借款合同。医院的工作、手头的基金股票期货,宋习墨赚到的钱与他的付出成正比。现在她上了班,才知道原来一周工作五天,每天八个小时,一个月也只能赚到两万块。而像她这种没有全职工作经验的新人,连两万都没有。 在以前的陆渔眼中,两万块能做什么?她想都懒得去想。 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不长,落地后陆渔先去了酒店,踏踏实实睡了个回笼觉,睡醒起床补了个妆才想起看手机。 有两个未接来电,陆渔刚拨回去,那边立马接起来:“你干嘛去了打电话不接?” 陆渔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睡觉呢,早上起早了。找我干嘛?” “还干嘛,没邀请函您老人家进得去吗?”林森觉得好笑。 “哟。把这事儿忘了。我在酒店,你过来接我。” 那边停顿两秒:“宋习墨没来?” “他临时有事。” “成。那你还没吃饭吧?我知道有家餐厅海鲜不错,吃完去画展时间正好。我马上到。” 两人还算有默契,陆渔刚出酒店就看见林森已经到了,开着辆不知从哪弄来的骚黄色超跑。 这次私人展的选址不是常见的画廊和展览馆,而是一家靠近海边的高端私人会所。林森选的餐厅离会所车程大概二十分钟。 服务员请他们进了一间海景包房,座位上已经提前放好了柔软的护腰靠枕,落地窗前摆满了花。陆渔挑了挑眉:“就吃个饭你弄这么复杂干嘛?” 林森歪头:“这不你一直喜欢的吗,来,坐。” 从这里望出去,蓝色海景和海面上的白帆交相呼应,纯净的色彩让人心情莫名平静舒畅。 “怎么样,还成吧?” 林森给她倒了杯水。 “不错不错。”陆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哎,那个——”林森语气尽可能自然,“你家那位还来吗?” 菜上得很快,陆渔先尝了一口生鱼片,“嗯,好吃!” 听见林森这么问,她也没多想,又夹了一片:“不知道啊,可能不来了吧。来了待不了多久又得回去,白折腾。” “啧,早知道我就买同一班航班了。” “这跟买机票有什么关系?”陆渔吃得脸颊鼓起,“你俩真有意思,那天晚上他问你来不来,你现在又问他来不来,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啊?” 提及那天晚上,林森沉默两秒,“你不是说你俩分房睡吗?” 陆渔噎了下,“啊,对啊。” 当初她的确是这么跟俩发小说的。陆渔记得吴之语还笑话她领了证都拿不下宋医生,不过当时林森特仗义,帮着她一块跟吴之语斗嘴来着。 “不过有时候也不分。”陆渔又实事求是地补了这么一句。 林森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结了婚就有夫妻义务不是?所以那天晚上陆渔十二点多了都还没睡,而他又在电话里听到宋习墨说的话……应该是刚结束吧? 这还真是挑了个合适的时候。 林森笑了笑。 陆渔看他表情奇怪,“你想什么呢?” “哦,没事儿。” 林森一桌子的菜也没动几口,一边跟陆渔闲聊着一边等着她吃饱。 下午两点,私人会所外面停了不少豪车。林森进去待了不到十分钟,有点犯困。这简直比陪女朋友逛街还遭罪。 “那个,”他跟着陆渔往里走,“你喜欢哪幅,我送你?” 最好买完就走。 陆渔白他一眼:“你这是对大师的不尊重。” “拉倒吧,大师还不是冲着钱来的。”林森指了指头顶上的灯光:“还搞这些噱头,把光弄得这么暗,能看清画吗?” 陆渔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不然我都跟你一起丢人。过来我给你讲。” 林森本来把玩着车钥匙跟在她后面,听这话立马凑到陆渔身边。 “你看这个。” 林森听话地抬头,看向两人头顶的天花板。 “这种悬挂在拱形天花板的光栏,是用最小的线性元素,去整合所有空间的照明,用最小的改动去增加走廊和大厅的空间灵活性。而光栏里这种向上照明的灯光,可以突出瓷砖拱顶上的画家名字,再配合筒灯引导观展的人穿过长廊又不觉枯燥单调。与此同时在筒灯之间插入轨道灯,正好突出艺术品。” 陆渔踮脚,手动地把林森脑袋往下推:“这就是光画结合,相辅相成,不是您这种门外汉说的噱头。” 因为离得近,林森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咧嘴朝陆渔笑:“还有这么多学问呐,你再给我讲点呗。” 奈何陆大小姐瞧不上他:“那你得先去上个绘画苗苗班了再来。” 她一边说一遍往里走,最后在另一个展馆最中间的那幅画前停下,林森跟上去,“你喜欢这个?” 陆渔点头,但本次展览的画作全部都已被买下,这幅画当然也不例外。 “我去打听打听谁买的,大不了咱花双倍买回来。” 林森总算找到件能做的事,陆渔都没来得及开口说“不用”。 欣赏画作他不行,但跟人侃大山谈买卖林森在行。 这个展馆中只挂了五幅画,此时此刻只有陆渔一个人。她穿着白色针织长裙,幽黑浓密的大波浪长发柔顺地垂散到腰间,从背后看过去,整个人纤瘦高挑,静谧温和。 展馆的灯变换成了浅蓝色,阵阵海浪声传入耳中,陆渔如画中女孩那般闭上眼睛,心里涌上很久没有过的平静。 “小陆老师?” 陆渔听见熟悉的称呼,睁开眼回过头去。 第12章熟人 徐卓还是头回见陆渔淡妆的样子,起初看背影觉得像,可一看脸却又险些没认出来。 明明是同一个人,感觉却如此不一样。初见陆渔时,她像一朵妖冶恣意又带着刺的玫瑰,美艳得让人觉得很难把控得住。 来上班的这两周,也证明她这人的确个人风格强烈。不过这在艺术圈也是正常。 但此时此刻,她更像纯净水。干净清澈,毫无攻击性。两种不同的美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种新奇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 “这位就是你说的小陆老师?很漂亮。” 徐卓身边的女人蓄着短发,皮肤白皙无暇,妆容精致。她主动伸手:“你好小陆老师,我叫谢敏,是徐卓的太太。我比你大,可以叫我小敏姐。” “你好,小敏姐。”陆渔握上她的手,“我叫陆渔。” 此时一道声音打断了陆渔和徐卓夫妇的对话:“哎,真是巧啊陆渔,刚才就觉得像,没想到还真很是你。” 陆渔闻声望去,走过来两位化着精致妆容周身名牌的女人。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看个画展都能碰上以前结了梁子的人。 “陆渔,以前还一起玩儿呢,怎么现在装不认识啊?” 说话的女人穿着高跟鞋,走过来的一路都响着“哒哒哒”的声音,在安静的展馆中尤为刺耳。 谢敏看了眼她脚上的鞋,又看向陆渔:“小陆老师的朋友?” 陆渔一笑:“当然不是。” “这是……小敏姐吧?你什么时候回的国呀,好巧今天在这里碰到了!” 谢敏倒没想到对方也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上下打量了说话的女人:“你是?” “小敏姐,我是冯澜呀。以前在美国见过的,咱们都是斯坦福出身,你可是我师姐。” 冯澜旁边的女人跟她一样花枝招展,虽然不认识谢敏,但见听完冯澜的话,也赶紧跟着夸赞几句:“小敏姐,我叫谭之文,蓝岛百货就是我们家的。你……知道吧?” 谢敏笑了下。 “不过小敏姐跟我们这位老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呀?”冯澜亲昵地挽上陆渔的胳膊。 陆渔冷冷看她一眼。 冯澜当没看见,“我这个好姐妹自从家里破产就再也没见过了。真没想到会在这种私人展碰到。听说你结婚了啊?怎么不见你老公?刚才那个……不会还是林森吧。还真是青梅竹马,结婚之后照样一起出来玩。也是,没他的话也弄不到邀请函吧?” “陆渔,下次你想来的话,可以跟我们说的。”旁边谭之文也热络得很,“谁都有个困难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再说……找我们帮忙,也比找林森好,起码你先生面上也过得去对吧?” 叁言两句,就在徐卓和谢敏面前把陆渔的情况说了个透彻。 “哎,还没问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呢,我记得你画画得不错,我家的新商场正设计装修呢,要不你去做设计助理好了,还包叁餐呢,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不好意思插句话。陆小姐受邀在我和我太太的工作室工作,非常专业出色,谭小姐当着面就挖墙角,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了?”徐卓笑着说。 “啊,这样吗?”谭之文看了眼冯澜,后者刚要开口就被陆渔打断。 “冯澜,以前没见你这么有艺术细胞来看画展,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哦,是陪你婆婆来的吧?我记得阿姨喜欢收藏画来着。你们婆媳关系真好。也是,你结婚之后就当起了全职太太,叁年得了两个可爱的女儿,不仅自己的孩子养得好,听说外面的孩子抱回来你也视如己出,怪不得阿姨逢人就夸你宽容贤惠,不愧是名校出来的,格局不是一般的大呢。” “你——” 陆渔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冯澜旁边的人。 “谭小姐家的商场我还是不去了吧,前两天新闻上不是都报道了你家商场食品链出了问题,导致消费者中毒吗?这官司还没打完谭小姐就有心情出来逛画展……哟,差点忘了,”陆渔笑得好看,“百货事业部是你姐负责,你也说不上话。” 徐卓微微挑眉。 此时林森去而复返,看见冯澜和谭之文也在,嗤笑一声:“今儿什么情况,还不止我一个门外汉来凑热闹啊。” “陈太太,你老公婆婆都走了,你还跟这儿聊呢?还有这位谭小姐,正好遇着了我也跟你说下。” 展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林森半点没留面子。 “麻烦你回去跟家里说一声,让你妈别老拉我妈出去喝下午茶,你爸也别总约我爸钓鱼高尔夫,说到联姻,要是你姐我还考虑考虑,毕竟脸蛋和脑子能占一样就行,可惜她已经结婚了。像你这种两头都不占的,实在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谁要跟你联姻?别不要脸了!”谭之文臊得满脸通红。 冯澜更是一听见老公和婆婆没等她,立刻就变了脸色追出去,哪里还顾得上跟谭之文一起嘲讽陆渔。 两个女人挑衅不成反倒丢脸,陆渔不屑地笑了下,都这么久没见了,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哎我刚问了,”林森说,“这画让一个叫徐卓的人买了,说是送他老婆。据我经验,多半是个幌子。” 林森没看见陆渔听见这话瞪了他一眼,反倒看向她面前的一男一女,“这两位是?” “你好,我叫徐卓。”对方伸出手,笑说:“不是幌子,这画真是送我太太的。” “……”林森脸皮极厚,“徐先生和太太,那个……很般配!” “小陆老师喜欢的话,这幅画可以让给你。”谢敏大方道。 陆渔有些惊讶,“不用了小敏姐。” “行,那就谢谢徐太太。”林森替她回答。 “我叫谢敏。”谢敏笑容得体,“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名字。” ———————— 作者有话要说:宋医生在哪里?在下章~~~ 第13章海景 从画廊出来,画被放在了后座。 “她就是谢敏啊,我说怎么有点眼熟。”林森坐上驾驶位。 “怎么你也认识?刚冯澜也说认识她。你们都认识,我怎么不知道她?” 陆渔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看了眼画,放得很稳。 “谢家主要产业都在美国,平时很低调的,这个谢敏是低调里的低调。不过我就好奇了,她这级别,怎么找了个画画的。” “哟,您这话什么意思?” “哟,小的这话不是说您老人家。”林森开着车,嬉皮笑脸地说:“指不定就是人家俩人是真爱,然后谢敏不顾家族反对毅然下嫁呗。” 陆渔觉得好笑:“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再说了徐卓是我老板,我觉得人还不错,挺绅士的。” “敢情你就是在他那儿上班啊。” “怎么了?” 林森撇嘴:“那男的不行,花花肠子多得很。” “那还能有你花?话都没说两句你就能得出这结论。” 林森切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男的看男的,就像你们女的看女的,一眼就能看出好歹,还用多说啊?不然你说说你对谢敏什么感觉?” 陆渔想了想:“看着不好相处,其实性格应该挺爽快的。” “你看吧,男女看人就是不一样。我看她就觉得强势得很。不过不强势估计也压不住徐卓那种满脸桃花的人。” 车驶入隧道,光线倏地暗了下来。 “哎。”林森叫了声。 “干嘛。” “刚那冯澜和谭之文没欺负你吧?” 陆渔一脸诡异地看他:“欺负我?” 林森盯着前面隧道出口,“就……让你下不来台什么的。” “干嘛,你还要替我去报仇啊?我们女人的事你一个男的掺和什么。”陆渔理了理那把波浪长发,“冯澜和谭之文吧,要是以前敢这么招惹我,我还能高看她俩一眼。落井下石这种事儿多少人都干了,我还能把她俩当回事吗?” “所以你没生气?” 陆渔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听林森这么问,她闭着眼说:“比起生气,更觉得可惜吧。” “尤其是冯澜,斯坦福的高材生,结了婚之后光顾着生孩子了,就这样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到头来还要给人当后妈。陈家不是做的跨国生意吗?思想不至于这么迂腐吧,你跟我说他们把私生子接回家给冯澜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耳朵出毛病听错了。” “啧,这跟做什么生意没关系。谁让陈家就一个儿子,那还不得千挑万选。更离谱的我还没跟你说呢。” “还有?”陆渔蹭地睁开眼:“快说快说!” “我也是听我妈说的,陈家其实不太满意冯澜。说什么家境学历长相都还行,就是年龄不够小。” 陆渔一口气堵在嗓子口:“那还要多小?冯澜硕士毕业就结婚了,那时候不也才二十五吗?硕士毕业不都这个年纪,哦,那他们还想要个十八的啊?” “反正我妈是这么跟我说的,冯澜生了两个女孩之后不就一直没有怀孕吗,陈家就觉得是她年纪越来越大,加上国外留学时候学业酒会的没少熬夜,把身体折腾坏了就不好怀了,后来就……有了外面那个。” “呸!不要脸。”陆渔心里直犯恶心,“我以前还去过陈家那么多次。” “你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你当初跟宋予寒相亲,不也才十九,不觉得也小了点吗?” 林森这么一说,陆渔恍然想起来,那时候她只在乎对方好不好看,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她拧着眉头:“这宋予寒,果然是个变态。” 目的地很快到达,是一个风景很美的度假酒店。陆渔到之前,行李已经从上一个酒店送了过来。 晚上六点半,暖暖的夕阳映洒在海平面,映出平静海面上几艘渔船,如景如画。 陆渔站在观景台上感叹:“这也太美了吧!” 林森看着那道背影,的确很美。只是感叹了还没两秒,就看见陆渔拿着手机正睨着他,意思是:怎么还不过来给本小姐拍照。 可惜林森拍照技术太烂,拍了十几张没有一张能用,陆渔看了照片,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过那生气的样子也实在好看,林森鬼使神差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想像以前那样发条能让陆渔揍他一顿的朋友圈。 但下一秒,他想到什么,又按了取消。 然后重新拍了一张只有夕阳海景的照片,配了两个字—— 很美。 七点五十七分,手术室的灯熄灭。 宋习墨消毒淋浴之后才回到更衣室,他拿出柜子里的手机,看见叁个未接来电,都是陆渔。他拨回去,但那边没有接。 他挂断电话,打开微信看陆渔的朋友圈,上一条还在很久之前,是她与一位德国画家在画展的合照。 但今天没有发。 是不是……心情不好? 宋习墨关上柜门。的确是他的错,明明答应了,却又临时反悔。 更衣室的空调坏了还没修好,宋习墨一言不发地待在里面,专注地盯着手机,丝毫不觉额头上已泛了一层薄汗。男人的手还残留着无菌肥皂的味道,干净的手指划着屏幕,划着划着,忽然一顿。 林森发了一张照片。 宋习墨点开,是海景夕阳。 他盯着照片的某处,沉默半晌。观景台的栏杆很别致,上面镶嵌着水晶球,放大之后,可以看见看上面映出的背影。 浓密幽黑的波浪长发,纤细的腰,像是低着头,应该在看手机。 虽然模糊,却氛围感满满,就像描述这张照片的两个字一样。 很美。 美到宋习墨一眼就认出那是陆渔。 第14章落差 陆渔洗完澡敷着面膜出来,站在桌前欣赏林森买的那幅画。 这幅画林森说送她,陆渔很想要,但一百六十万的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很贵重的东西,当然不能白要。 于是林森打马虎眼说:“那就当我借你的,不要利息,你慢慢还呗。” 陆渔当时就想,她要是在外面欠了账,那就得算夫妻共同债务吧?于是果断地摇头。 最后林森不耐烦地把画放在她房间里,扭头就去酒吧了。临走前问陆渔去不去,陆渔又摇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地方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林森怔了怔,最后潇洒地摆摆手。 今天没见到费迪南德本人,对陆渔来说算是遗憾。这位画家曾有一段落魄的时光,甚至还因病一度停止画画,叁十年的默默无闻,却在被病痛折磨时忽然有了转机。一幅《深渊》获得了约翰·莫尔绘画奖,立时声名大噪。 陆渔很想见见他,却又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见他。见到这位大师,要说些什么呢?她其实也没想好。 眼前的这幅画名叫《无人陪伴》,画上的女孩背影单薄,她微微侧头,在黑夜之中望着眼前大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和裙摆。画作的名字听起来很孤独,可陆渔觉得画上的女孩并不孤独,她望着远处,像是有所期冀。 而画上的远处,似乎有光。 陆渔拿起手机打算拍下来,看见了宋习墨打来的未接来电。应该是在她刚进浴室就打来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陆渔回拨过去,但那边没有接。 应该是又进了手术室吧。 她没多想,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认真地把画拍了下来。 相册里有很多幅画,一小部分是别人的画作,剩下的全都是陆渔自己的作品。同样一幅画,她画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会拍下来,以对比总结个中差异和进步之处。 还有她以前的画室。家里的、学校的,以及国外办展期间临时的画室。有的是她自己拍的,有的是她坐在里面画画时,别人拍的。那时候她身边有很多人,有一起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败家富二代们,也有互相欣赏鼓励的追梦人们。 那时候的她比所有人都幸运,想看的展全都看过,想见的名师也大多都见过,想办的展更在各个国家办过。成功的路顺畅无比,天赋、努力和金钱,她一样都不缺。 但现在…… 手机忽然震了下,是同学群里的@全体成员的信息。 跟她同届的一个女孩的作品入围了BP国际肖像绘画大赛。群里瞬时被祝贺和鼓励的声音填满。这个女孩她还记得,曾经她们一起在画室里熬过夜,还一起在学校外的餐厅吃过早餐。 当时陆渔熬夜是因为要在国外办展,而那个女孩熬夜,只是想争取一个出国交换的名额。陆渔记得,那顿早饭是她请的,她还记得,那个名额女孩最终没能拿到。 后来从女孩发的朋友圈可以看出,她考研成功,如愿选择了心仪的导师,那位导师在业内很有名。女孩在研一时候获得了出国交换的资格,也在导师的指导下参加了很多国际赛事。 她崛起于陆渔最落魄的时候,她不懈努力于陆渔放下画笔的时候。人生轨迹的拉开往往就在不经意的一段时间,只有在猛然回头时,才发现原本远远落后于身后的人,原来早已追了上来,甚至——快速地超越了她。 陆渔点赞了她最新的朋友圈,并附上一句祝贺的话,这句话出自真心,也很快得到了回应。女孩回复了谢谢,和一个腼腆的笑脸。 陆渔把手机放到一边,去卫生间揭下面膜洗了脸。 滑腻的精华随水冲走,心里也如被水冲过一般空落落的。涂好面霜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了,到了平时该睡美容觉的时间。 可陆渔毫无睡意。 她穿着睡裙,拉开落地玻璃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海景。 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间看见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宋习墨。 第15章夜宵 陆渔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宋习墨一下车就感受到了那道惊讶的目光,抬头望去,正对上她的视线。不知为何,四目相对的那瞬间,两人心中都微微一颤。 这么久了,陆渔仍不习惯孤独。虽然她从没要求宋习墨每晚都回家陪她,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有时分开久了他忽然回来,两人会有些尴尬和生分,但每次宋习墨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心里都是开心的。毕竟一个人的夜晚实在太安静了。 阳台上,陆渔笑着朝他招手。宋习墨却感觉到,她好像不是真的高兴。 夜色寂寥,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任由微风吹动头发和睡裙裙摆。 宋习墨上来的时候,陆渔已经打开房门等在门口,白皙的肌肤在灯光偏暗的酒店走廊中尤为扎眼。 “你怎么来了?都忙完了?” “嗯,忙完了。” 宋习墨跟着她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其实你也不用来,画展都——” 陆渔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习墨从后面抱住。 “对不起。”宋习墨闷声说着,还亲了亲她的头顶。 “凌晨的时候出了一场大型车祸,重伤患者被送到了我们医院,车祸导致了四名患者颅脑外伤,需要立刻手术。” “那手术成功了吗?” “成功了。” “哦那就好。”陆渔都跟着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他好像还闷闷不乐,便安慰说:“当然是手术更重要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不喜欢画,看不看的也没关系。” “但我之前答应你了。” 宋习墨微微俯身,把头埋在陆渔颈间。 “下次不会了。” 陆渔觉得有点奇怪。 她偷偷瞥了眼宋习墨,这怎么……像在撒娇? 撒娇?!这两个如同惊雷一样在她心里炸开。 宋医生怕不是做手术做懵了吧,不然就是吃错药了?大晚上的特意跑到这儿来,就为了跟她认错? 这实在不太像宋习墨的风格。宋医生食言这事可不是第一次了,陆渔知道都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也没计较过。 不过宋习墨每次都没有糊弄过去,却也很少解释,大部分的补偿方式都是——给钱。 谁让这是陆渔最喜欢的东西。 怎么这回有点不一样呢?陆渔一时没琢磨明白。 但单凭宋习墨半夜赶过来,紧紧地抱着她,还把那张帅脸埋在她颈间撒娇,陆渔不可能扛得过。 她也主动环住了宋习墨的腰,“哎呀没关系的,那就下次呗,又不是只有这一场画展。” “好。”他捧着她的脸,回答得特别真挚。 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陆渔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宋习墨低笑着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瓣很软,尝起来嫩嘟嘟的,宋习墨吮吸舔弄,还会故意咬上两口。还没等陆渔反应过来,他的舌头就已钻入她的口中,纠缠着她湿滑软嫩的舌尖。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变得热了起来,陆渔觉得这吻着实是久了点,拼肺活量她是拼不过宋习墨,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今晚哪哪都反常。 陆渔推了两下没推开,索性一口咬在宋习墨下唇,他吃痛地放开,“怎么?” “你说怎么了,快憋死了!”陆渔没好气,“嘴都麻了。” 宋习墨盯着她被亲得嘟起来的唇,觉得很满意。还想继续的时候,门铃响了。 “这么晚还有客房服务啊?” “可能是夜宵服务吧。” 宋习墨帮陆渔整理好刚刚弄歪的睡裙肩带,然后坐到沙发上,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 “没有叫餐怎么可能送夜宵,还这个点,不得被投诉?”陆渔不信地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还真是送夜宵的。 “还以为你睡了,给你买了好吃的!” 林森话说到一半,视线落在陆渔嘴唇上,他面色一僵,偏头往里看了一眼。门开得不大,但可以清楚地看见沙发上坐了个人,看腿长和衣服就知道是个男的。 陆渔显然没料到是他:“你不是去酒吧了吗?” “哦,没。去的路上经过一条美食街,看着不错就给你带回来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儿呢。” “这么晚你还有什么事?再说你买这么多怎么吃的完,正好宋习墨也来了,你也进来一起吃呗。”陆渔从他手上接过打包好的夜宵,两手都提得满满的。 “啧,我晚上事儿可多了,别瞎问。走了!” “哎你真不吃啊?”陆渔抻头喊他。 林森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陆渔双手不空,用腿抵上了门,这时宋习墨已经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接过了陆渔手上的夜宵。 “你猜得挺准啊,林森买了好多吃的,不过他说有事就先走了。” 宋习墨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陆渔歪头瞧他。 怎么感觉……林森在这儿他一点也不意外呢。 “刚来的路上看见一个人挺像他的,没想到真的是他。”宋习墨感受到她好奇的视线,这么解释了一句。 摆好夜宵,他问得自然:“你要吃哪个?” 陆渔晚上是基本不会吃东西的,但这海鲜夜宵看起来着实诱人。 “吃一点点,应该也不会胖的哦?”她身体很诚实地走过去坐下。 “长点肉更好。”宋习墨把筷子给她,“我可以陪你。” 陆渔刚把一块烤生蚝放到嘴里,一听这话立刻反对:“不行,你不能长肉!” “为什么?” “因为,因为有科学研究表明,男人胖了就容易——”陆渔表情高深莫测,语气神秘:“不行。” 她说得斩钉截铁,心里思忖着宋习墨是神经外科的,又不是什么泌尿科生殖科的,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其实她也根本没看过什么科学研究,就是单纯地希望宋习墨保持现在的状态,一直帅下去。 不料宋习墨居然点头,“嗯,这倒是。” “肥胖的时候体力往往也会比较差,还会让性生活体受到限制。肥胖的同时通常伴有血糖和血压异常,长期的高血糖容易使末梢神经受到影响,阻碍勃起功能。而肥胖引起的高血压则需要服药治疗,很多降压药物都对性功能有影响。” 陆渔听得一愣一愣的。 “而且,肥胖的患者一般体内雄激素水平偏低,雌激素水平升高,不仅会影响多项性功能,还会降低精子质量。” 宋习墨说完,握住了陆渔的手,“放心,我会注意的。” 第16章痕迹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些话刺激到了宋习墨,总之陆渔今晚的美容觉是又泡汤了。 她全身汗涔涔的,浴室的镜子中映着她光洁嫩滑的后背,还有此时圈在她腰上的那条有力的男人胳膊。 “啊……” 身体里的东西狠狠一撞,陆渔被撞得朝后仰去,眼看要撞在镜子上,一只手及时护住了她的头,男人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让陆渔的身体重新贴进他的怀里。 陆渔颤着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腿软得使不上劲。 此时护在她后脑的大手下移,握住了陆渔的后颈,只微微用力,陆渔便不得不仰头,承受宋习墨的亲吻纠缠。上下两张小嘴同时被侵占,赤裸身体的碰撞声和缠绵深吻的津液声充斥在整个浴室,说不清的汩汩热液顺着两人交合处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陆渔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羞耻得不行。 偏偏她越是这样,宋习墨越来劲,索性一把抱起她,陆渔惊呼一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干、干什么呀!啊——别、别动……” 身体相连,每走一步,陆渔都紧张得不行。她紧张,下面就收缩得厉害,简直夹得男人寸步难行,却又该死地舒服。 宋习墨拍了拍她白嫩嫩的屁股,“陆渔,松一点。” 陆渔赤身裸体地被拍了屁股,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宋习墨干出来的事。 跟宋习墨结婚的时候,她其实也想过那事。不过想的是,宋习墨那种在桌子底下被她蹭了膝盖都会满脸震惊和不悦的人,想来那方面也就是中规中矩。 虽说不至于完全不会,毕竟听说那种事男的都是无师自通,但要说玩出什么花样,陆渔当时就撇撇嘴,没做什么指望。 但事实证明,是她压根不了解宋习墨。 譬如此时,宋习墨并没有把她抱到床上去,而是在抱到了那张空置的桌子上,桌上放着林森买的那幅画。 “画上的背影很像你。” 后背触碰到干净的桌面,带来丝丝凉意。宋习墨握着她的脚踝,将她双腿分得更开,陆渔长发尽数散开在桌上,纤细的腰不自觉地弓起,头顶触到了画框。 听见他这么说,陆渔偏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除了那个背影,还有装裱玻璃上,两人赤裸交缠的影子。陆渔那两条匀称纤长的腿,就映在画中平静深蓝的海面上,而男人好看的胸膛和结实的腹肌则刚好映在画中女孩的背影上。 外面似乎刮了风。 海浪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可陆渔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画中的,还是现实中的。 因为身体的东西越来越快,越来越深,说不清的愉悦感觉漾遍全身,低沉的粗喘声交织着断断续续的娇声呻吟,临到巅峰时,陆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撞散了,颤抖痉挛间她死死地抓住了离得最近的画框,冰冷画框边缘与身体灼热相刺激,伴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声,房间内终于归于平静。 宋习墨释放之后没有退出来,而是俯下身,一下又一下地吻着陆渔的唇。 陆渔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任由他黏黏糊糊地亲吻抚摸。哪知亲着亲着他又有了反应,陆渔清晰地感受到之后,扭着身子想躲开。 “唔……不要了。” 她的腿分开太久,大腿根麻酥酥的,身上的汗和说不清的液体也都黏糊糊的,陆渔费劲地合拢腿,拿蜷起的膝盖碰了碰宋习墨的腰:“我要洗澡。” 虽然还想再来一次,但看陆渔有气无力的,宋习墨还是把人抱回了浴室,只洗了澡,没干别的。 陆渔这回连身体乳都懒得涂,软绵绵地一沾到床就睡了。宋习墨正给她盖被子,没想到她眼睛又艰难地睁开了。 “怎么了?” 陆渔随手拿过那件浴袍披在身上,颤着两条腿往外走。 宋习墨跟出去。 她蹲在那里不知在找什么,起身的时候宋习墨才看清是湿巾。 “我来吧。”他说。 陆渔爽过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因为按照以往经验,身上的这种不适一晚上是好不利索的。第二天走路的时候都会酸涩难受,起码得缓个两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她哼了一声,没理宋习墨。 后者也不计较,靠在一边,看着陆渔仔细地擦画框。那里沾了她手上的汗渍,留下比较明显的印子。 甚至……宋习墨盯着那画,上面似乎还映着刚才疯狂的欢爱场景。 陆渔擦着擦着,耳朵就红了。 虽然很想要这幅画,但这是林森买的,不是她的。她原本想着能没事去看看就行,况且就算真弄脏了一点,林森那粗线条估计也看不出来。 但现在把画还给林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下好了,擦了还是有痕迹,怎么还给林森。” 宋习墨微微站直:“不是他送你的?” “送是送了,我没要。一百六十万的东西,哪能说要就要。” 陆渔越擦越擦不干净,索性把湿巾一扔:“你自己过来看!” 宋习墨还真听话地过去了。 画框上,有擦过的痕迹。不仅如此,原本干净的透明镜面上,也残留着零星的印记。至于沾上的是什么,陆渔可没脸往外说。 然而宋习墨说:“我喜欢这幅画。” 陆渔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装吧,真喜欢刚才怎么不说?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东西。 “我想把它挂在书房。”宋习墨看着她的眼睛说。 第17章凌晨 叮咚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 林森拿过手机一看,是到款信息。他把手机丢到旁边,把音响声音调到最大,房间里吵闹不堪,他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忽然被子掀开,林森又把手机拿回来,点开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放大。 他蹭地坐了起来,看着照片上那道模糊的背影半晌,嗤笑一声:“还真是。” 一张照片,就知道他跟陆渔在一起,就知道他们住在哪家酒店。然后干脆利落地买了那幅画,不留半点余地给他。 宋习墨就是宋习墨,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起来毫不在意,可只要陆渔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根本坐不住。 不同于林森房间的音乐吵闹声,隔壁的房间很安静,也没有开灯。 陆渔原本很困,可睡了没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这样看出去,暗色的天空与海平面连成一片,她轻轻拿开环在腰上的手,穿上鞋,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凌晨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她拢了拢衣服,带上耳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一位名叫托马斯·科尔的画家的专访直播。尽管是室内采访,但演播室里气氛欢快,科尔把他那些悲惨的故事讲成笑话,连本该把控采访进度的主持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陆渔捧着手机,听着里面的笑声却笑不出来。 很久以前,她见过科尔。那是她第一次在国外办展,自诩有些天赋,不惜砸重金邀请着名画家指导和捧场。科尔的名字就在她列出的单子上,但这位大师有些脾气,即便收到了邀请,却没有给陆渔任何回复。 按她的性格,就这样放弃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按响了科尔家的门铃,还险些被他家院子里的狗给咬了。她本以为科尔是个傲慢的人,媒体上的谦虚形象不过是装出来的,但没想到他开门的时候手上身上都沾着颜料,还先为了他的狗向陆渔道歉。 陆渔开门见山地又邀请他一次,对方的答复仍是不去。给出的解释是,他自己的画还没有画完,并且,他还没有到可以指导别人的水平。他恭喜陆渔能够有自己的画展,但那幅画完成之前,他不会去任何地方。 陆渔不甘心,像个狗仔一样在他家附近蹲了一周,最后发现,科尔真的说到做到。 除了喂狗,他的确没有出过家门,连吃饭都叫外卖。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提着两大杯咖啡再次按了门铃,科尔邀请她去看尚未完成的画作。 那是一幅雕塑图,不知科尔前面化了多久,但一周过去,上面居然还只有线条。科尔说,未来的两个月他大概都会继续这样生活。陆渔很难相信,一个在美术界公认的大师,居然可以拒绝一切访谈和真人秀节目,放弃大把赚钱和露面的机会,窝在家里只为了画完一幅画。 科尔跟她碰杯,跟她说了几句话。 他说,经历过低谷,连平淡的日子都会觉得是上帝的眷顾。一切成功只有建立在扎实的基础之上,才有不会坍塌的可能。而如果真的尽力专注在扎实的基础上,那么成功来临的滋味,其实跟平常画完一幅画时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所以他才能这样笑着讲述,自己曾因不公的审判入狱而不得不中断画画,无尽的官司之后他无罪释放,但出狱时,约好来接的他的母亲却没能来。 访谈的最后,主持人问如果想对曾经的自己,对曾经把二十岁到二十九岁都奉献给监狱的自己说一句话,科尔会怎么说。 他挑挑眉,一脸轻松地看着镜头:“嘿老兄,你就不能把头发剪了做把油画刷吗?太笨了吧你!” 陆渔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吹了四十分钟的风有些冷,可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变得舒畅起来。 第二天吃完早餐,陆渔给林森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突然有事,已经提前回去了。 挂了电话陆渔神神秘秘地说:“我猜肯定是有大美女找他,他才忙不颠儿地赶回去了,啧啧啧。” 宋习墨倒不关心林森干什么去了,他只知道陆渔凌晨的时候起来,一个人在阳台待了很久。 本想开口问问,但看她表情自然,宋习墨没有贸然开口。 凌晨起床看直播的后劲儿很快就上来了,陆渔在飞机上睡了个昏天黑地,落地时是宋习墨叫她她才醒过来。醒来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宋习墨刚开机,立刻就有接连不断的提示音。 他看了眼陆渔,后者了然:“你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第18章刺激 宋习墨到底还是没让陆渔一个人回去。 两人坐在出租车上,宋习墨给医院那边回了个电话。 “对,六床患者是垂体瘤,术后要再确认下血压,嗯,床头抬高30度便于他呼吸和降低颅内压。” “还有,让小张记录好患者24小时内的尿量,饮水摄入不能少于出量。这个没关系,疼痛是术后正常现象,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不需要再紧张和焦虑。他说疼痛一部分只是心理原因。好,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对,今晚我还会查一次房。好,一会儿见。” 陆渔见他打完电话又发信息,好奇地凑上去问:“你这么忙,是不是要升主任医师了?” 言下之意就是:又要涨工资了哦? 问完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进度太快了点。可放在宋习墨身上,又感觉也没那么夸张。毕竟宋医生十六岁上大学,临床医学本硕博八年,二十四岁就已经博士毕业,从主治医生到副主任医师正好用了两年。 听说副主任医师升主任医师起码也要五年,但就算真用上五年,到那时候宋习墨也才叁十出头? 陆渔眉头一皱。这么比起来,她这种正常毕业找工作的算什么?在他们这种天才眼里,是不是连生产学术垃圾的学渣都算不上? 宋习墨原本正专心地回着信息,忽然听见陆渔问了这么一句,他顿了顿,侧过头来:“钱不够用?” 那么……凌晨时候她睡不着觉,是不是因为这个? 宋习墨放好手机,语气颇为认真:“我们还有钱,不要担心。” 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现在的小年轻结婚过日子不容易啊。 陆渔刚好跟后视镜里那双眼睛对上,那种理解又怜悯的眼神看得陆渔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哎呀不是,我就是好奇。” “真的?” “当然了。再说了,我现在也有工作有工资呢。” 宋习墨点点头,又说:“没那么快,还有个几年。” “那晋升之后,就会比现在还要忙吗?” 宋习墨看着她,似乎想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些。好奇也好,试探也罢,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她问了,他都会实话实说。 “会。除了手术,还有教学、科研、学术任务,这些都会占用很多时间精力。但收入也会比以前高出一些。” 陆渔眸中一亮:“高多少?” “大概多二十万。” 陆渔倒吸口气,忙到脚打后脑勺连饭都没时间吃,一年下来都赚不到一百万。而当初,她随便买辆两百万的车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宋习墨除了上班,还钻营各种理财投资,这才保障了陆渔日常生活质量没有下降。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说,可无法忽视的是,宋习墨签了那六个亿的借款合同,而且宋予寒还让财务算了利息。按照宋习墨和陆渔现在的收入,预计要还到猴年马月。 陆渔越琢磨越觉得,不该去这场画展的。不去画展,宋习墨最后也不会花一百六十万买一幅画,更不会大老远地跑过去只待了一晚又折腾回来。 到了小区回了家,宋习墨把画和行李放下,“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医院了。” “你不吃饭吗?” 宋习墨回过身来,“是不是饿了?” 说着,他就准备去洗手做饭。 陆渔连忙说:“不是,我是……提醒你别忘记吃午饭。” 宋习墨怔了下,随后走过来,就着身高的优势低头亲了亲陆渔的脑袋。 “好。” 他走后,陆渔草草收拾了下行李箱的东西,安置好了那幅画又给里奥喂了狗粮,最后歪在沙发上看外卖。 刷到的餐厅和菜品她大部分都已经吃过了,一时不知道吃什么。她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屏幕,打算停在哪家就吃哪家。 几秒滚动之后,停下来的是一家粤菜。 粤菜?宋习墨喜欢吃粤菜。 这是陆渔的第一个念头。 神经外科一天查房两次,只要宋习墨有时间,都会亲自查房。下午两点,他摘了口罩放到口袋里往办公室走,看见办公室外面的走廊椅子上坐了个女孩。 他脚步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渔看见穿着医生白大褂的宋习墨,顿时眼前一亮。 不同于平时穿黑色的模样,他胸前别着印有简洁医院标志的工作证,旁边是一白一蓝两支签字笔。白色的医生无尘大褂穿在个高腿长,又身材笔挺的男人身上,明明处处遮挡严实,却偏偏有种斯文禁欲和欲念偾张相交织的危险感。 制服诱惑四个字可真不是说说而已,放在男女身上都一样适用。 眼见着宋习墨走近,陆渔感觉心砰砰地猛跳了几下。 “怎么不进去?” 宋习墨本想捏捏她的脸,抬了手却又收回去,转而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洗了手。 等他洗完手,陆渔已经自顾自地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他桌上,“你办公室不是两个人吗?我买了很多耶。” “他请假了。” 宋习墨站在原地,看见陆渔背对着他,正从保温包装袋里把菜拿出来。 “这个是清蒸鲈鱼,这个是白切鸡,还有这个南瓜盅……” 她穿着淡奶油色的外套,衬得整个人更加纤瘦,长发柔顺地散落,光透过窗户映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泛着柔和的光。 心里某处,莫名就颤了下。 男人走过去,两手撑在了桌子边缘,把陆渔整个人都圈在怀中,在她耳边问:“专门来送给我的?” “那怎么可能?” 陆渔把最下面的米饭也拿出来,“就……忽然想吃这家的粤菜了,反正离医院也不远我就带过来了,允许你沾沾我的光。” 宋习墨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朵,低笑着说:“那好吧,是我想多了。” 说完他低头亲了下陆渔的耳朵,她颈间漫着淡淡的香味,宋习墨顺着耳际亲到柔软的耳垂,陆渔又痒又热,偏头要躲,而他抢先一步含住了那肉肉的耳垂,舔弄轻咬。 “宋医——” 此时门口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护士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宋医生的办公室里还会发生这样刺激的事。 宋习墨也没想刚好就有人在这时候找他,被打断后看过去,对上对方惊异的表情,宋习墨轻咳了声。 他直起身,语气尽可能跟平时一样:“有事吗?” 陆渔看那护士的表情,心道不会是想歪了,以为是什么女患者病好了就来勾引男医生的狗血故事吧? 顾不得什么脸红,陆渔先开口解释:“小妹妹你别误会啊,我们是合法夫妻,有证的!” “哦!好好!那个,我、我们是想叫宋医生一起去食堂吃饭,呃……既然,那、那你们吃,不打扰了!” 说完护士小张还贴心又迅速地关上了门。 陆渔再看宋习墨,人家唇角勾着笑意,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你乐什么?”陆渔拆开米饭的盖子,忽然回过头:“那小护士那么惊讶,不会是你在医院一直装单身吧?这下被我抓到了,没想到你这么不老实!” 宋习墨是对陆渔刚才那句大大方方的“合法夫妻”极度满意,听了这种冤枉话也不恼,还解释说:“她应该是被惊艳到了。” 夸女人美这种话,说一万句也不嫌多。陆渔对自己的美有数得很,赞同地点头:“也是,第一次见我的人哪有不惊艳的?” 此时医院食堂里人很少,几个医生护士坐在一起,谈论着今天的八卦。 听了小张护士的描述,大伙几乎露出一样的表情,都以为人帅话少的宋医生喜欢的也是跟他一样安静斯文的小家碧玉型女孩,没想到—— 他居然喜欢美艳张扬的狐狸精型。 第19章帮忙 吃完饭,宋习墨送陆渔到楼下。 “这两周情况特殊,所有人都上一线班,所以今晚我不回去,你把门锁好,早点睡。” 他声音温柔,哄女儿似的,“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陆渔心想打电话你十有八九也接不到吧? 但就算是空头支票,任何一个男的顶着宋习墨这张脸来开,也是很有用的。陆渔大大咧咧地说:“放心吧,不是还有里奥在家吗。” 里奥小是小了点,但起码是个活物,陆渔以前待在家无聊,光靠画里奥就打发了不少时间。 两人在楼下站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不少医生和护士往这边看,连带着还有些来门诊的患者,进门诊大楼之前也往这边瞄了几眼。 这是在医院,恐怕还是看宋习墨的居多。陆渔左右看看,眸中闪过狡黠,忽然喊了声宋习墨,然后踮起脚,吧唧一下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男人微微一怔,下意识挑眉。 陆渔仿佛又看到第一次见面时候,他在桌子底下被蹭了膝盖的表情。 但好像又有那么点不一样。那一次是震惊,这一次……算是惊喜? 宋医生在人前还是很有规矩的,骤然被亲了,他保持神色不变,“怎么?” 陆渔眨眨眼:“舍不得你呗。” 她说完就走,剩宋习墨一个人站在原地。他就那样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陆渔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又开出很远,直至看不见。 她总是这样。 撩完就跑,一点也不负责。 宋习墨转身进了住院部,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陆渔回家边看电视边陪里奥玩了会儿,最后把它放回的宋习墨给它搭的小窝里。然后还真早早洗漱上床,睡了一个长达十小时的美容觉。 周一早上,闹钟还没响她就醒了。 上班的时候刚出电梯就看见了徐卓,“早,小陆老师。” “早。”陆渔踩着高跟鞋,又变回了平时的妆容。一进门就见到了老板,陆渔接着就看了眼手机,也没迟到啊。 不仅没迟到,还来早了二十分钟呢。 “我买了咖啡,来一杯?” 他打开纸袋,陆渔闻到咖啡的醇香。 两人坐到了落地窗旁,白色的桌子和冒着汽的热美式形成鲜明对比。上午的阳光温和朗照,透过玻璃映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连心情都变好。 陆渔尝了一口咖啡,又看向徐卓:“是有话要说吗?” 徐卓笑了笑,“前天在画展,虽然不是有意,但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陆渔挑眉。 “我想说的是,那些都是你的家事,我和小敏都不会对外透露半句,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觉得不自在。” 陆渔噗嗤笑出来:“就因为这事啊?没什么不自在的,保不保密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我家是破产,又不是杀人放火,别人怎么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卓笑着点头,“你跟小敏说的一样。” 陆渔对谢敏的确好奇:“小敏姐说我什么?” “她说你不做作不娇气,性格爽朗直接,是男女见了都会喜欢的人。” 陆渔没想到谢敏对她评价还挺高,刚好她对谢敏印象也不错,这还真是巧了。 “不过……”徐卓说,“如果你家里没有那些事的话,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在国内吧?”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对你说的那些展我并不相信,毕竟求职面试嘛,总会有些夸大其词。” 陆渔听了美眸一瞪:“你都不信为什么当场就决定录用我?” “是因为你让我感受到了一种热情,对美术,对艺术的热情。怎么形容呢,一种松弛的热情,不是为了成名也不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赚钱。我问你选择我这里的原因,你告诉我是因为你面试了这么多家美术机构,只有我这里的装修色系是你最喜欢的。” “那种热情和自信,让我觉得如果不录用你,就会是一种损失一样。那种感觉就像……如果你放弃画画,美术界就会损失一颗很有潜力的新星一样。” 徐卓拿起咖啡杯,跟陆渔的那杯碰了碰,“那天面试你走之后,我搜了一些资料,看了你在国外办的展,后来你来工作,我也观察了一下。事实证明,我没有选错。所以,我也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当老师,而不是继续深造。那天听了那些事之后,我就在想是不是也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陆渔脸上的笑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沉默了一会儿,她抬眸,“我只是放慢了脚步,没有放弃。” “那么如果有机会,你还是会选择深造?”徐卓半开玩笑地说,“这可不是一个老板想听到的话。” 但陆渔还是点了头,“即便现在还有些困难,但起码我现在做的事仍然跟美术有很大的关系,只要笔还在手里就好。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 徐卓眼里满是赞赏,“虽然作为老板,我希望你能一直在这里工作。但作为爱好者,我和小敏都希望这个圈子里能有越来越多的新星,尤其,是来自中国的新星。” 陆渔耸耸肩,“那我得努努力了。” “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比如一些复杂的手续,或者联系国外院校,我和小敏都可以帮忙。” “好啊,那先谢谢了。”到了上班时间,陆渔起身,不忘拿起那杯咖啡,“帮忙和咖啡都是。” 第20章酒店 今天只有两节课,下午的课结束后还有两个小时才下班。 桌上摆着收上来的学生作品,每一幅都很能表现落笔者的特点。陆渔将长发束起,认真地看过每一幅画后,写下了客观的评价。 合上电脑时刚好到了下班时间,而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陆渔笑着接起来:“吴大小姐,你那边得是晚上吧,不是忙着在国外当空中飞人吗?怎么有闲工夫给我打电话啊?” 那边吴之语开门见山:“还能为什么,老娘回国了!有事找你麻利儿过来。” 陆渔走出去按了电梯,“那你给林森打电话没,叫上他一起。” 往常都是这样。 但今天吴之语说:“先不叫他,陆渔,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我把定位发给你,你……记得一个人来。” 那边挂了电话,这边陆渔微微皱眉。她猜不出是什么事,居然还要背着林森。而那句“一个人来”又是卖的什么关子? 吴之语发来的定位是一家酒店,这个陆渔不意外。吴之语为了保持工作状态,短暂回国的时候一般都会住酒店而不回家,免得一回家被七大姑八大姨给缠住一起逛街,没个四五天都脱不了身。 去酒店的路上,她接到了宋习墨打来的电话。 “下班了吗?” “下班了呀,怎么了?” “没什么,晚饭准备吃什么?”他说,“我有点时间,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之后我再回医院。” “哦不用啦,”陆渔说,“我要晚点回家,有点事要处理。” 那边顿了顿,似是在犹豫,犹豫过后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事?” 这边,陆渔也犹豫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吴之语单独找她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是需要保密的事,那是不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毕竟之前有好几次为了抢客户,她连回国的行程都是保密的。 宋习墨虽然跟这些商业上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可还有个宋予寒呢。 于是陆渔打了个马虎眼:“虽然到了下班的点,但我这边学生的作业还没反馈完嘛,所以可能要加班了。晚饭我自己看着办,你不用折腾一趟了。” 那边说:“好。” 然后挂了电话。 陆渔也到了目的地,她付款下车,然后径直走进了酒店。 不远处的一辆银黑色路虎上,宋习墨看着那道背影走进酒店。从她下车到进去不到两分钟,宋习墨已经在脑子里想出很多种解释。 只是没有一种可以合理地说明,陆渔为什么要选择对他隐瞒。 她是去见谁?做什么? 昨天下午她亲了他,还有那句“舍不得你”,纵然明知是玩笑,可还是让他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时不时地想起来。 要不是临下班时被主任遇到说了几句话,他本可以准时到楼下接她的。只是晚了几分钟,就看见陆渔上了出租车。他跟上去,然后发现出租车没有在应该拐弯的地方拐弯。 车子平稳地跟了一路,宋习墨知道这样不对。于是他打了电话。 但陆渔没有说实话。 车子再次启动,掉头向相反方向驶去。猜想怀疑,只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陆渔不过是玩心大了点,或许是约了以前的朋友,或许……是林森也在。 她不说,或许也只是觉得没必要,并没有别的意思。 车子停在离小区不远的大型超市的停车场。他像以前一样买好家里用完了的生活用品,又买了些陆渔爱吃的零食,挑选标准是有机健康零脂肪,最后还不忘给小里奥买两袋狗粮。 回家他洗了手,补充好了库存,又卷着袖子整理了冰箱里的食材。 最后宋习墨去阳台陪里奥玩了会儿,修好了被它折腾得裂开了一点的小屋,然后进了书房,打开电脑看股市、看账户余额,确认是否按时还款。 两个人的家只剩一个人时,安静得没有一丝人气。她在家时,电视声音总是开得很大,不管在厨房还是在卫生间,都能听见她看综艺节目被逗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宋习墨拿起手机。 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陆渔没想到今天除了吴之语,她还能见到一个很久没见的人。男人穿着西装,四十五六的年纪。 这人是陆渔父亲陆既平的助理,是跟在他身边最久,久到陆渔出生之前就跟在她父亲身边,是陆既平最信任的人。虽然是助理,但实际职权要高得多,他代陆既平出席了很多场合,更参与把控过很多重要项目。 “郑叔叔?你……怎么回来了?那我爸呢?他当时说要去国外,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他不是说要把一切处理好了再联系我,还说最多五年就回来,那你现在提前回来,是已经没事了吗?我爸他在哪?” 一连串的发问,郑朝没有说话。 “陆渔。”吴之语说,“有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这次回来也不是因为生意,而是专门找你的。因为这些事,你必须得亲耳听听。” 闻言,陆渔不解地看向她,因为吴之语很少这么严肃过。 宽敞明亮的套房里,吴之语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然后坐到了陆渔身边。 第21章坦白 “郑叔,是不是爸爸在国外遇到了什么事让你回来找我?是、是需要钱吗?还是要办什么手续?” 陆渔的妈妈在她小学时候去世,这些年陆既平虽然有女人,但最终没有再娶。陆渔永远是被放在首位的。也因为陆既平很惯着陆渔,要什么给什么,所以即便在最青春叛逆的时候,父女俩也没红过脸。 陆氏地产出了问题,陆渔是最后才知道的。垮塌就在一瞬之间,虽然在那之前的确出过几次报道,但无关痛痒的报道,陆渔数不清看见过多少次,她甚至都懒得过问一句。 陆既平的离开也是非常突然的,飞机起飞之前陆渔才接到了电话,那时候她在学校,而陆既平叮嘱的就是让她好好继续待在学校,等到国外处理好一切,就会联系陆渔。 陆渔问要多久,陆既平说少则一两年,多则叁五年。陆渔问他要去哪里,陆既平挂断了电话。 自那以后,陆既平和郑朝的电话就都打不通了,父女俩没再有任何联系。 这件事陆渔谁也没说,即便林森和吴之语问起时,陆渔也只说不知道。 “陆渔,陆董……已经去世了。” 郑朝话音未落,就见陆渔蹭地站了起来。她神情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吴之语担心地看着她。 陆渔没说出话来,是因为忽然之间觉得头晕心悸,眼前发黑。她踉跄了下,深深吸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缓了几秒,她重新坐下,双眼通红却忍着眼泪:“什么时候?” 郑朝说:“叁年前。” 陆渔怔住。 “公司破产后清算了所有资产,也偿还了所有正规债务。但除了这些,还有陆董的私人债务。当初为了再撑一撑,陆董铤而走险欠下了巨额外债,如果要偿还,那么就无法给你留下任何财产了。” “或许你不在乎这些,但同样作为父亲,我很理解陆董的想法,在明知自己可能无法长久陪伴你的情况下,一个父亲想做的就是尽力铺好后面的路。” 陆渔不解地看着他。 “陆董当时查出了胰腺癌。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是那天晚上在公司的时候忽然腹痛不止,我送他到医院后才知道。医生说这种病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而且胰腺癌的预后比一般癌症都要差,由于到了晚期不可手术切除恶性肿瘤,所以患者存活率也极低。” “但陆董并没有直接放弃,他选择去瑞士治疗,如果能幸运地再多活几年,他是想接你一起过去的,他说这些年太忙,还没跟你一起好好旅行过。可如果……情况不好,他也为你铺好了后路。” 郑朝看着陆渔,“陆董在瑞士银行,给你留了十五亿遗产,他还支付了叁千万美金与银行签下顶级保密协议,为的就是绝不让国内任何人查到这笔钱。” 眼泪终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可流泪的人却浑然不觉。陆渔麻木地坐在那里,脑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爸爸已经去世了。 而她叁年后才知道。 房间沉寂安静了很久,陆渔擦了眼泪,盯着郑朝:“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郑朝垂眸,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我被困在了瑞士,而且……当时因为一些状况,我签下了保密协议。我、我实在斗不过对方,这次能回国也全是因为吴小姐到瑞士出差,我们偶然遇到了。如果不是吴小姐出手帮忙,我是没有办法回国的,更不可能把这些说出来。” “而且,”郑朝顿了顿,抬眸看向陆渔:“陆董的遗嘱也都在对方手上,瑞士银行实行密码制,要继承遗产,就必须有遗嘱和密码,并支付足额的遗产税。” “是谁?” 陆渔紧紧地盯着他。 “宋习墨。”郑朝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陆渔的心猛地颤抖了下,她当即反驳:“不可能。” 宋习墨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做这样的事。结婚叁年,因为他太忙,他们没有蜜月旅行,甚至连短途旅行都没有过。宋习墨的心思都放在工作和赚钱上,都是为了偿还因她而欠下的巨额债务。 宋习墨不可能不知道,只要陆渔继承遗产,他们就有能力偿还那笔钱,那他也就不需要这么累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宋习墨对她从来都是诚实的。他不会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从来都只有陆渔骗他逗他的份。 所以她不相信。 “陆渔。”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吴之语起身,从桌上拿来了一份文件,递给她。 “陆叔叔的后事,是宋习墨亲自去瑞士办的。从时间上看,就在你们领证的叁个月后。” 陆渔看见的头一份就是死亡确认书,后面的一系列手续复印件,每一页上都签着宋习墨的名字。 “按理说,非直系亲属是没有权利签字的。但你们是合法夫妻,以宋家的能力,想弄出一份你的委托授权书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的确难以接受,但对待陆渔,吴之语没有隐瞒半分。 “宋习墨是全都知道的,而且也是故意瞒着你的。你明白吗?” 对此,郑朝赞同地点头,“当初把我困在瑞士签下保密协议的,就是宋习墨的大哥宋予寒。对不起,陆渔。我也对不起陆董,凭一己之力,真的很难对抗财权实力雄厚的联恒控股。” 第22章决定 “当初只有我和陆董两人在国外,也是我主动提出跟他一起去瑞士的。我一个离了婚的人,只要按时把抚养费打到前妻和女儿的账户上就可以了。陆董是早就存好了那笔钱,也是早就立好了遗嘱,相比于国外的律师,他甚至更相信我。让我代为保管。” “尽管一到瑞士就入院治疗,但没过多久,医院就发了病危通知。以防万一,我是用邮箱联系你的,除了告知陆董病重的消息,还列出了一系列需要准备的手续,虽然那时我也不想去做这样的准备,但我答应过陆董,一定要配合你完成遗产继承。” 此时吴之语接过话来。 “瑞士银行系统是全球保密性最高的,资金来源不问出处,除非涉及国防外交,否则其余情况下都会为客户绝对保密。也就是说,如果客户自己不透露拥有瑞士银行账号,那么即便他去世,银行方面也不会主动告知其子女。” “所以遗产的事,”吴之语看向郑朝,“只要郑助理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是。为了让我缄口不言,我莫名在瑞士遭遇了一次警方传唤,原因是怀疑我的住处藏有违禁品。紧接着我又被保释出来,保释的人就服务于联恒控股。他们提出了非常丰厚的条件,包括在瑞士或者其他国家的绿卡和国籍,还有极高薪的工作和一流的生活保障。” “最开始我没有答应,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前妻忽然就没了工作。我当然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但我们有孩子要养,实在耗不起。所以我接受了宋氏的条件,并且签下了保密协议。” 说到这里,郑朝无法再直视陆渔的眼睛,因为除了当初艰难又锥心的选择之外,这几年他在瑞士的确过得很好。 尽管心中时不时都会涌上愧疚,但那些夜深人静时的愧疚,总会被酒精和次日升起的太阳冲淡。 “这次是偶然遇到了吴小姐,她不仅愿意帮我回国,还愿意承担保密协议的违约金,我这才真正鼓足勇气说出一切。如果不是这样,或许……真的会瞒你一辈子。” 郑朝说完,站起来向陆渔深深鞠了一躬,“没有你父亲,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的自私对不起陆董对我的栽培和信任,我不奢望从你这里得到原谅二字,如果你想追究责任,我也愿意全部承担。只是,还请不要牵涉到我的家人。” 如果是以前的陆渔,她对郑朝的评价只会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但经历过一个人的孤独和绝望的陆渔,明白郑朝当时的选择其实是别无他选。如果郑朝真的自私,那么后来偶然遇到了吴之语,他也完全可以搪塞甚至躲避过去。 可郑朝没有这样做。 他选择了回国告诉她真相。即便是因为吴之语承诺不会让他支付违约金,但这个选择同样意味着郑朝将失去在瑞士所得到的一切。归根到底,他没有忘记过爸爸对他的好,也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约定。 比起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能知道真相对陆渔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对郑朝,她说不出责怪的话,能说出的唯有一句:“谢谢。” 谢谢他曾在最难最痛的时候,替她守在爸爸身边。 郑朝离开后,陆渔颓然地坐在原处。吴之语关上门走过来,握住了陆渔的手。她动作轻柔,问的话却开门见山。 “陆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渔抬眸,眼眶通红。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即便她一句话都没说,吴之语却非常清楚陆渔想说什么。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我没能帮到你什么。但现在不是叁年前了,我吴之语有这个能力。郑朝的违约金也好,瑞士的遗产税也好,总之钱的方面你不用有任何顾虑。你只需要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决定好了,我都支持。” 短短几句话,陆渔泪如雨下。她很少这样哭过,即便当初家里破产,爸爸不在身边,又骤然被人追债,陆渔都没有哭过。 那时候她想,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不是光脚的,在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爸爸早已为她铺好了后路。在她以为自己很幸福,又骤然发现被欺骗而无措伤心的时候,她最好的朋友抱住她,告诉她不用顾忌任何事,会支持她所有的选择。 她上辈子究竟是做出了什么样的丰功伟绩,这辈子可以得到这样的亲情和友情?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深秋的风凉爽得过了头,吹在身上冷得彻骨。 这座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她独自走在人行道上,一步,又一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朝着,她和宋习墨的家走去。 第23章回家 滴滴几声按密码的声音,陆渔打开门,客厅亮着灯,但家里很安静。 房子很显然已经被人收拾整理过,往里走,客厅茶几上的杂志和沙发上的靠枕都摆放得十分整齐。 就连回家之后随手一放的行李箱也被放回了原处,最显眼处她的零食箱已经满满当当。 陆渔看了眼书房,门开着,里面没亮灯。 除了客厅,所有房间的灯都关着。这是他出门前的习惯,尽管不差这点钱,但宋习墨从不随意浪费。客厅里的灯是给她留的。因为有一次玄关的感应灯坏了,陆渔去摸灯开关时磕伤过腿。 从那以后,如果陆渔回来得晚,客厅里就总会亮着灯。 走到桌前,她放下包,看见了一张便利贴。上面的字迹很好看,也很简短—— 记得热牛奶喝。 陆渔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会把牛奶倒好,放在微波炉里,也会设置好时间。陆渔想喝热牛奶,只需要按下“开始”键,然后等着就行。 或许是职业习惯使然,他总能细致地做到那些陆渔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这样过一辈子,她一定会被惯坏吧? 变得什么也不会,变得什么事都只能依靠宋习墨。 想到这里,陆渔后背涌上一股寒意。 如果不是郑朝回来说出一切,她真的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甚至还会越来越喜欢宋习墨。 喜欢…… 陆渔自嘲地笑笑。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喝他倒好的牛奶,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朝主卧走去。 宽敞的衣帽间里,陆渔的衣服几乎占了所有位置,忽然要全收拾,恐怕叁天叁夜都收拾不完。 于是她只能舍弃掉大部分。 刚放回的行李箱,又被拿了过来。 喜欢宋习墨这件事,她一直很坦然。即便那时候宋习墨不喜欢她,甚至,还挺烦她,但陆渔仍大大方方地承认。不为别的,因为他值得。 虽然起初的确是被那张脸吸引,但后来知道了他的专业,他的成绩,看见他那些不同于自己这种纨绔富二代的努力和自律时,陆渔第一次有了一点点自卑。她想变得更优秀更有内涵,能跟他有更多共同语言,能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宋习墨是个善良的人,他叁观正,有爱心,总是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做暖心的事,所以才总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支持他,不分男女,无论老幼。 结婚的时候,陆渔落魄之余还存了丝丝侥幸,老天还是眷顾她的,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喜欢的人向她伸出援手,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了比之前更大的进展。 侥幸之余她又担心,婚后会不会尴尬?毕竟他话那么少,陆渔又总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久而久之,会不会就变成了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貌合神离互不打搅的夫妻? 可婚后的宋习墨,比婚前还要令她心动。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夫妻事上更是极度合拍,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瑕疵。 陆渔把整理好的东西一件件放到行李箱中,很快装满。 她就是沉溺于这样完美婚姻中,忽略了所有的不寻常之处。 宋习墨一向很忙,所以他们没有婚礼,没有蜜月,甚至从来没有一起旅行过。结婚的时候恰逢他临近博士毕业,之后很快就正式开始了医生生涯。在被评为副主任医师之前,他几乎已经住在了医院。 陆渔还去医院看过,他那么爱干净爱整洁的人,就那样直接睡在乱糟糟的休息室。休息室不是单独的,床也不是,轮到谁谁就到休息室睡,躺下的时候可能前面的人刚起来,连床都还是温热的。但没人顾得上讲究这些,包括宋习墨,有两次陆渔推门进去,他睡得很熟,根本没发现。 她本以为医生是永远冷静从容的,可看见的却是任何一个呼叫都让原本熟睡的人立时弹起,下一秒就冲到抢救室,出来的时候要么满身满脸是血,要么双手双臂都沾满了污秽物。 陆渔亲眼看见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才是真正的医生生活。 从主治医生到副主任医师的这两年,宋习墨休息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二十天。可尽管如此,只要有空他都会回家,或是给陆渔做饭,或是陪着她出去吃,吃完饭两人散着步去超市,买上一堆家里需要的东西。 那时候她总惊讶地抻头看他手机上的清单,惊讶于他明明都不怎么在家,居然还知道家里缺什么不缺什么。 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就像异地恋一样,一个在医院,一个在学校。共同生活的时间很少。少到陆渔至今都记得那时两人在一起都做过什么,因为宋习墨的时间都是按半天算的。有时候上午有空,下午就没空了。 收拾完东西,陆渔把行李箱推到了客厅,她坐在了沙发上。 那时候为什么就没放在心上呢?连过年都只在家待一天的他,怎么会在国外待了整整一周?回来时,竟还不忘给她买了礼物。陆渔只记得自己很喜欢那个礼物,却没多问一句他做什么去了。 如果问了,宋习墨会怎么说? 大概会一脸平静地说,是去参加某个国际医学交流论坛。而那时候的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信了。 原来他们的婚姻,就是从那时开始充满谎言的。那么宋习墨对她的好,究竟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愧疚? 难怪……结婚这么久,他从没问过有关爸爸的任何消息。 偌大的客厅里,陆渔将头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今夜的孤寂与安静。 是她太蠢了。 居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居然从来没觉出半分不对劲。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24章离婚 早上七点叁十分,宋习墨要去查房之前,手机终于响了。 他立刻拿出来,果然是陆渔发来的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 宋习墨微微皱眉。 陆渔从来都是开门见山的,以往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无非就是想使唤他。 比如—— 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吃文嘉路的小笼包。 什么时候回来?里奥的狗窝被他拱歪了我不会修。 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无聊啊。 …… 但这次,她没有写出后半句。 “宋医生?” 小张护士在门口试探地叫了声。 宋习墨看过去,后者莫名感受到一股冷意,想说的后半句话卡在嗓子里,愣是没说出来。她眼看着宋习墨脱了白大褂,甚至都没有像平时那样挂好,而是直接放在了桌上。 “小张,帮我跟主任说今天请假。” 他说完就越过门口的人,径直朝外走去。 “哦。好、好。” 小张护士愣愣地看着宋习墨快速离开的背影,心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吧,居然能让宋医生连招呼都不正经打一个,就直接这样离开。 门外传来的滴滴声,让陆渔的视线看向玄关。 她等了一整晚,不愿再等了,就发了那条信息。但没想到宋习墨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打开,外面的人鞋都没换就走了进来。宋习墨最先看到的是沙发上那道纤瘦的身影,然后看见了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最后看到的,是桌上那份离婚协议书,上面甚至已经签好了她的名字。 男人的目光从那份离婚协议书上挪开,看向陆渔。 “协议书是找吴之语的律师起草的,因为内容比较简单,就没再找别的律师。”陆渔平静地看着他,“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宋习墨站在原地,薄唇紧抿,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离婚协议书上的内容的确很简单。没有共同财产分割要求,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归还陆既平的遗嘱。 也就是说,她全都知道了。 整个房子里陷入极度的寂静。 半晌,宋习墨说:“我不离婚。” 而陆渔以为,他会先说一句对不起。看来,到底是她不了解宋习墨。如果能早点冷静地回看和细想,就会发现他所有温柔和宠溺,其实都建立在控制之上。 就像先把一条自由自在的狗关进笼子里,再扮作一个好主人般对它百般疼爱。 如果狗要逃走,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伤害到了它,而是先锁上笼子的门。 “那么,”陆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直视着宋习墨的眼睛,“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删掉我的邮件,为什么要隐瞒我爸爸的死讯和遗嘱,为什么要装作很喜欢我很宠我的样子?” “陆渔,”宋习墨看着她,“我不是装的。”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陆渔无法理解地问:“你做的那些事,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我不想让你离开。”宋习墨微微垂眸,“可你不会在意我的想法。” “在你眼里,我继承了那笔遗产就会远走高飞是吗?” 闻言,宋习墨深深地看着她:“不会吗?” “呵。”陆渔后退了一步,“当然会。宋习墨,我当然会离开。” 他没有说话,面色难看极了。 “我承认如果拿到了钱,还清了债务,我是想要出国继续深造的。宋习墨,不是只有你有梦想、有想做的事,我也有。” “那时候因为家里的事,我颓废过,荒唐过。可清醒过来之后,我还是想继续画画,这条我想一直走下去,走得更宽更远。哪怕现在走得慢些,走得艰难些也没关系。可是这些我只能藏在心里,没有办法说出口。” “你也不信吧,我陆渔怎么会有说不出口的话?宋习墨,你说我不在意你的想法,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就你自以为是的臆断?或者说,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没心没肺,只知道利用你的人?” “陆渔——” “是我亲眼看见你签了六亿的债务合同,是我看着你每天医院家里来回跑,也是我最知道你连休息时间都在想办法赚钱,我更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你不管我家的闲事,根本就不会过得这么累。” 陆渔本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此时还是红了眼眶,语气哽咽。 “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忍心再把自己的梦想强压在你的身上?告诉你我要深造,我还需要花掉更多的钱?” “所以我找了一份工作,我想我们一起还债,等还完了,我再去做我想做的事。可能一两年,也可能叁四年,或许我就回来了。那时候我同样可以在国内有更好的发展。比起一辈子,离开这点时间算长吗?你有必要为了这件事,隐瞒我爸的死讯整整叁年?” 眼泪终于顺着脸蛋滑落,砸在地上的同时,也砸在了宋习墨心里。他抬手,想帮她擦掉眼泪。 陆渔又后退一步,避开了。 宋习墨的手僵在原处,最后失落地放下。 “尽管我们结婚是个意外,但至少……我从没有后悔过。可我以为的婚姻,是两个人诚实相待,任何事都共同面对。而不是一个人做了所有的决定,一骗就是一辈子。” 陆渔深吸口气,再度平静下来。 “宋习墨,我不想,也不敢跟你一起生活下去了。你的伪装你的谎言都太真了,我分不清看不透,更无法信任。所以我们离婚吧。” 第25章挽留 陆渔很长的一席话,结论仍是要离婚。 宋习墨一言不发地听完,很久之后才开口。他看着陆渔说:“只要不离婚,我可以做任何事。陆渔,对不起。” 她说的都对,他没什么好解释的。 只是他并不赞同陆渔的说法。 她说自己离开一两年或者叁四年就会回来,可这是她现在的想法。如果放在叁年前,放在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她究竟还会不会回来,很难说。 那时候的他感觉得到,陆渔很不适应。不适应身边多了一个同床共枕的人,不适应住到一个陌生的新房子里,更不适应那种因为亏欠而妥协的生活。 那是一种妥协,宋习墨感觉得到。刚结婚的时候,他说什么陆渔都点头,甚至连他索求无度的求欢,她也没说过一个不字。身体的极度愉悦之后,心里却是无尽的失落。为此他想了很多办法,做出很多努力,才终于在她脸上看见真切的笑意。 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邮件来了。 做出那些决定,甚至再次去找大哥帮忙的时候,宋习墨没有半分犹豫。他只知道要快,慢一步,消息就封锁不住了。如果陆渔离开,那会遇见什么事?又会碰到什么人?变数太多,他无法估量准确的结果。 可这些原因,对陆渔来说并不是合理的解释,她不会理解和接受。 眼下这种情况,比起解释,更需要的是其中一个人让步,以避免更大的冲突。于是他继续说:“包括你想出国,或者只想一个人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只要不离婚,只要你还回来——” “宋习墨。”陆渔打断他,“我不怪你,你也不用这样。” 宋习墨顿住,眸中微动。 “因为你的确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而且,那时只有你帮了我。这件事,我一辈子都记得,也会一直感谢你。” “你隐瞒我的一切,往最好的方面想,我可以只当你是不想让我离开,或许……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我,你只是用错了方法。” 她望着宋习墨,“走到这一步,我也是有问题的。我……可能并不适合婚姻。” “如果要我说实话,那我想告诉你,我不喜欢那种看着你很累,我却帮不上忙的愧疚感。也不喜欢总是暗暗期待你晚上能回来陪我的期待感,我觉得,我已经逐渐变得不再是以前喜欢的那个自己了。” “你就当我忘恩负义吧,依靠了你这么久,现在不需要了,就把你推开。” 陆渔笑了笑,“我们好聚好散,将来再见……说不定还能做朋友。”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至少,不要让我讨厌你。” 最后的这句话,让宋习墨心头一颤。陆渔从来都是喜欢他的,喜欢他的脸也好,喜欢他的钱也罢,这都不重要,只要她喜欢就好。 可现在,她去意已决,如果强行挽留阻拦,就会变成她讨厌的人。 陆渔的讨厌是什么样?他曾见识过。不是欺负吵闹,也不是恶意刁难,而是一种彻底的忽视和冷漠。对于她讨厌的人,不管那个人有多优秀,她都不屑于多看一眼,更别提放在心上。 如果这样,那她很快就能忘了他。因为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本来就不多。 是被她讨厌着忘掉,还是保留一丝将来的可能? 此时容不得他犹豫考虑。陆渔眼中满是坚定,她能先跟他私下谈离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没有发脾气,尽管语气哽咽,却始终微笑地看着他,甚至还说:并不怪他。 宋习墨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桌上。 上一次做出强行挽留她的决定,最终换来了一纸离婚协议。 他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隐瞒,那么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他们或许就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陆渔看见他拿起笔,微微垂眸,心里松了口气。 * 宋予寒的电话打过来时,客厅里只剩宋习墨一个人。放在一边的行李箱和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门关上多久,屋子里就安静了多久。 这个家里只剩他和一份离婚协议。 电话响了两遍,宋习墨才接起来。 宋予寒开门见山:“陆渔给我打电话,要求重新签欠款合同,合约在你们离婚后生效,承诺半年内还清所有债务,你们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的声音,这边宋习墨平静地说:“没什么,哥,你出差注意安全。” 说完不等宋予寒回答,宋习墨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两下,发出嗡嗡的声音,这是电量即将耗尽的提示。宋习墨看了眼,手机离那份离婚协议不远,他没有去拿。 这边宋予寒看着挂断的电话,眉头紧拧,“小陈。” 旁边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立刻应了声,已经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宋董。” “查查这几天陆渔跟谁,在哪里见过面。” “好的。” “还有——” 此时登机广播响起,打断了宋予寒的话,他起身往外走,助理立刻跟上去。 “落地后叫瑞士那边的负责人给我电话。” “好的宋董。” 飞机很快起飞,目的地日本东京。 五个小时后落地,宋予寒刚上车就接到了来自瑞士的电话,那边简要地说了几句,宋予寒嗯了一声,挂断了通话。 “宋董,昨晚陆渔小姐在莱佛士酒店见了吴之语小姐,还有——”助理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宋予寒,“还有之前陆氏的董事长助理郑朝。” 见宋予寒没说话,助理问:“需要通知您弟弟吗?” “不用。” 登机前宋习墨在电话里那个反应,估计是陆渔已经全部知道了。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果。这件事,宋予寒不会再管了。 “陆渔要重新签债务合同,那就让法务跟她的律师对接。” “宋董,这样一来债务就全部转移到了陆渔小姐一个人身上,宋医生会不会不同意?” 宋予寒嗤笑一声,“他要是愿意继续当冤大头,就随便他。” 天不知是什么时候黑了下来,房子里没开灯,黑漆漆的。餐桌旁的简易吧台上倒着很多空酒瓶。 啤酒白酒红酒掺杂在一起,可以很快让人不再清醒。 苦辣的酒和眩晕感带来的麻木,短暂地隔绝了空虚和强烈的不适应。 宋习墨眸色深得吓人,他盯着眼前唯一还好好放着的酒瓶,看不出情绪。这瓶酒出自法国罗曼尼·康帝酒园,是他偶然间看到的,尽管一瓶很贵,但他还是买了。 陆渔还捧着这瓶酒好一个端详,知道价钱之后直咂舌,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酒,都够她买好几个包了。 当时宋习墨有点失落。 因为他和陆渔第一次见面时,桌上就放着一模一样的红酒。 第26章初见 叁年前。 宋习墨就读的大学,本硕博八年实行国际高校联合培养制,前六年医学预科、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阶段都在美国,最后两年的临床实习及科研训练则在国内进行。 回国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宋习墨都是医院和学校两头跑,极少回家。 周五傍晚从学校出来,他接到父亲宋坚的电话:“今天跟陆家约了吃饭,你别回家了,直接过来吧。” “好。”他挂了电话不久,宋坚的助理就发来了餐厅位置。 到餐厅的时候看见父亲和大哥对面坐了一位中年男人,聊得正高兴,这时候过去打断不太合适。 “你好。”他看向一旁的服务员,“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刚刚就一直在偷瞄的女服务员见宋习墨主动跟她说话,脸倏地就红了:“您、您直走右拐就到了,我带您过去吧!” “谢谢,不用了。” 他单肩背着书包,看见了卫生间的指示牌,刚拐进去就迎面撞上一人。女孩正低着头一遍整理卫衣袖子一边出来,猝不及防地就一头撞进宋习墨怀里。 “哎哟!”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女孩抬起头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好看的眸子。黑白分明,又水灵灵的漂亮极了。她睫毛纤长,鼻梁高挺鼻头小巧,脸很小皮肤白皙,随意扎起的长发幽黑浓密,穿着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运动鞋,周身散发着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朝气。 但是……那上下打量他的眼神,实在不太像学生。 宋习墨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抱歉。” 那女孩正要说话,被宋习墨身后的一声“小墨”打断。 他回头,是大哥宋予寒。 “哥。” “刚才看见好像是你,”宋予寒走过来,“来了怎么不先过去打招呼?” 当宋予寒看见宋习墨面前的女孩时,微微挑眉:“真巧,陆小姐。” 宋习墨看见女孩那张精致脸蛋表情大变,然后才知道这就是大哥今天的相亲对象,陆氏地产董事长陆既平的独生女陆渔,美术学院大二在读。 叁人回去时,宋坚和陆既平笑着看了过来。 “这个是我家老二,叫宋习墨。” 宋予寒在前先行落座,外面空出的位置就留给了宋习墨。 “陆叔。”宋习墨先打了招呼才坐下。 但刚一坐下,正对上对面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那视线就直白赤裸地盯在他身上,宋习墨轻咳一声,挪开了视线。 “小宋,听说你是学医的,是吧?”陆既平一问,陆渔更好奇了。 陆既平接着说:“这是我女儿陆渔,也上大学呢,你读到哪啦?还没毕业吧。” 宋习墨点头,只回答了后半句:“还在博士阶段,还有一年毕业。” “哟,那快了啊,眼瞧着今年这就过去了。那毕业之后就是当医生了是吧?” 宋习墨又点头。 “老宋你这两个儿子培养得真不错,一个给你管公司,一个给你管身体,样样不用愁了啊。”陆既平拿起酒杯,“那叔叔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去你那儿问你行吗?” 宋习墨很少喝酒,但长辈举了杯,他也拿起酒杯,杯口略低于陆既平,“好。” 本来是客套一番,旁边陆渔听了之后忍不住说:“老陆,你连人家什么专业、将来什么管什么科室都没弄明白,要是妇产科,你打算去问什么啊?” 说完她笑眯眯地看向宋习墨:“你说是吧宋医生?” 宋习墨知道陆既平就是口头寒暄几句,所以尽管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却没有多说,只顺着陆既平的话就接了。 没想到当场拆台的是他亲闺女。 而陆既平很显然已经习惯,不仅半点没生气,还逗陆渔:“那你懂?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你看看人家的专业多有用,予寒学的是金融对吧,这年纪轻轻就接手家里公司了。小宋学医,那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有他在身边多可靠?你再看你——” 陆大小姐一挺胸脯:“我怎么了?!” “你那个专业顶什么用?画来画去就是烧钱,将来能干什么?哦,等我死了给我画幅遗像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节日快乐!假期不休息,继续日更哈~~~悄咪咪地提醒:留言评论是最大的码字动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