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元宇宙开了间事务所- 完美数据人种》


 第一回合 - 併购禁制令

    元宇宙里，一个卡通脸的律师坐在虚拟的原告律师席，另一边有五个律师西装笔挺地坐在虚拟被告席。

    卡通脸律师先站起来说话。「被告ai使用的数据之一是亡者ai生前的日记，该日记的所有权，正由原告与其他继承人因特留分请求诉讼中，原告请求庭上定暂时状态假处分，在他案诉讼有结果之前，併购案应暂缓交割，原告不得将所有ai交给买方王氏集团。」

    被告律师中看起来最资深的律师站起来。「这是十亿美金的併购案，併购案总共要交付一百万零九个亡者ai给买方，有争议的ai只是其中的一个，因为一个ai让十亿美金的交易被冻结无法交割，这明显违反比例原则!」

    「但如果交割，陈建中ai将无法重置，对原告有不可回復的伤害。」

    被告律师团的另一个人突然跳出来说话。「日记有经济价值吗?他案特留分的请求根本就是程序干扰，因为原告不可能胜诉。」

    「你怎么知道日记没有经济价值?我打诉讼从来没输过，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打赢?」元宇宙里，大家都可以看到卡通脸律师身上热感应顏色瞬间变红。

    元宇宙法庭的热感应图像，原本只是预防亡者ai进入法庭，因为亡者ai不会像活人一样有活体温度。但此时，大家都跟着卡通脸律师一起情绪沸腾。

    另一个被告律师站起来说话了。「我们可以先把有争议的ai列为保留资產，其他的ai交付给买方，如果不能如期履约，被告依合约需要赔偿买方，请问这赔偿金谁要负责?安律师，难道你能负责吗?」

    卡通脸律师被点名，温度感应显示她现在像一团燃烧的火球。

    安律师将一份文件投影在法庭的虚拟墙上。「报告审判长，原告发现其他ai也有类似的瑕疵，今天早上已经补了新的书状说明。」

    「但被告没有收到书状。」

    「今天早上已经用nft送达到贵事务所的网路位址，麻烦再确认。」

    「就算今天早上有送到，我们也没有时间看。」

    那位被告律师的温度也开始上升，旁观席上，大家看到两团火球在对峙。

    审判长请两位律师到法官席前说话。

    「安律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在开庭当天才递新的状纸进来，以后请在7天前把书状送达被告。还有，请尊重我的法庭，以后开庭不准你再用卡通脸。」

    「抱歉，因为今天才取得关键证据，我以后会注意时间。另外，法官大人，我为了保护自己的个资不会露脸，这是整个法院都知道的事，请您见谅了。谁叫这世界有像被告公司这种不注重隐私保护的公司，我们只能自求多福。」安律师一边说，边转头瞪着旁边的男律师。

    审判长转向那位律师。「黑律师，你们一次移转一百多万个亡者ai，只在区块鍊上登载併购通知，但已经死亡的人如何对自己的ai要被移转提出异议?传统的併购通知是否适用于亡者ai，我需要更多时间思考这里面的法律问题，我倾向先冻结交易。」

    「报告审判长，20年前于航已经把亡者ai卖给我们，现在我们只是再卖给王氏集团，为什么20年前可以，现在就不行?」

    「20年前是20年前，当时的数据保护法规跟现在不一样，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

    审判长打断还想讲话的黑律师。「我已经决定了，麻烦两位回到律师席。」

    「本案择期再开庭，在有结果之前，併购案暂时不得交割，请各位回去等开庭通知。」

    审判长在元宇宙敲下木锤，开庭结束。

    安律师带着炫耀的胜利眼神，在关掉vr前看了黑律师一眼。

    黑律师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跟着其他被告律师一起离开法庭。

    黑律师抬起手指，按了一下头上的即时讯息键。不必打字，ai可以直接读取黑律师脑中的讯息，打出来秀在眼前的透明萤幕上，让黑律师确认。

    「你在哪?」

    「埃及。」

    「恭喜，又让你得逞。」

    「这世上还是有天理。」

    「歪理从你嘴里讲出来都变真理。」

    「这不就是律师的工作吗?」

    「这战还没结束。」

    「随时奉陪。」

    黑律师微笑，又按了一下头上的讯息键，结束通话。

    「嘿siri，帮我订去埃及的机票。」黑律师说。

 第二回合 - 埃及的约会

    飞机降落开罗机场，黑风打开头上的通话装置，眼前马上跳出只有他自己看得到的透明萤幕。

    「你在哪?」

    「你干嘛隔不到一天又问一次?」

    「关心你也不行?」

    「在你心里。」

    「少来。到底在哪?」

    「台北。」

    带着一个小行李箱出关的黑风，突然停住，脸色很难看。

    「台北?」

    「对啊，怎么了?」

    「你不是说你在埃及吗?」

    「你知道我一个地方不会停留超过一个礼拜。」

    「可是你昨天还在埃及!」

    「你该不会在埃及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为了你坐15个小时的飞机……」黑风一边说着，走出开罗机场，一边点萤幕叫了一台无人计程车。

    「我想也是，你才不会那么浪漫……」

    黑风进了计程车，超想骂脏话，告诉自己要忍住。

    「那你在哪?」

    「我……」

    黑风定位了原本要去的开罗饭店，看着开罗的夜景，想着要怎么回答。

    「我在西班牙。」

    「你今天从西班牙去元宇宙开庭?」

    「对啊，我住西班牙很久了。」

    「喔。那你开镜头让我看一下西班牙的夜景。」

    黑风愣了一下。「夜景有什么好看的?」

    「西班牙耶!是巴塞隆那吗?」

    「不跟你说了，我要睡了。」

    「干嘛这样!还在气今天被我修理吗?」

    「我哪有被你修理?」

    「十亿交易被冻结耶，一天利息不知道损失多少。」

    「你知道就好，就是有你们这种人!」

    「我们这种数据战士吗?还好有我们，不然数据都被你的财团客户把持了。」

    「我不想跟你讨论工作的事。」

    「我现在是吴子恩，不是安律师。」

    「有什么不一样吗?」

    黑风进了饭店，一个穿着制服、身材皎好的女侍走过来。

    「我有事，先掛。等一下再打给你。」

    女侍拿出一个透明平板，两个人没有对话，透过脑波交谈，这女侍一看就是个ai。

    「黑先生晚安，您上次入住是2056年12月3日，需要两个羽绒枕头一个独立筒枕头，使用了3瓶矿泉水、牙刷、刮鬍刀、乳液和保险套，您不使用饭店毛巾，早上7点半起床，8点吃早餐，早餐喜欢欧式早餐，二人份送到房间，一个半熟蛋，咖啡是卡布奇诺不加糖，请问正确吗?」

    黑风握紧拳头，想着自己像笨蛋一样，刚开完庭就搭了15小时的飞机来埃及，还自为很浪漫。

    「今天只需要一人份，不需要羽绒枕。」

    「了解，谢谢您，请您直接上楼，车子已经在前方等候。」

    黑风坐上一台自动驾驶的高尔夫球车，进了一个真空塔，车子瞬间就到了230楼。

    饭店早就把他的指纹传输到门口的感应器，黑风按了指纹，门便打开，行李自动跟着主人下了球车往前走。

    「刚刚坐电梯。」黑风恢復通话。

    「我知道。」

    黑风突然觉得这声音好近。

    接着，有一个热热的东西伸进他的西装里。

    「好一个西班牙……」她低语着。

    黑风很确定，那声音绝不是从头上的通讯装置出来，喜出望外地露出微笑。他用四分之一秒的速度转身，把吴子恩逼到墙角，手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身，深深地吻她。

    吴子恩迫不及待地解开黑风衬衫的釦子。两个人像迅猛龙遇到暴龙，恨不得吞了对方，激烈的程度，连230楼的地板都在震动。

    「安律师，本庭下次不准你不告而别!」

    黑风把手伸进吴子恩的马甲衣，手往上窜动，釦子便啪啪啪地被解开，吴子恩迅雷不及掩耳地勾住黑风的脚，190公分的黑风不及防地被掠倒在床，吴子恩把黑风压制在下，不让他有挣扎的机会。「黑律师，我要冻结你!送你一个不准离开的假处分!」

    两个人野蛮的程度与在法庭不相上下，过了一个小时，筋疲力尽地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230楼的天花板是透明的，这高度与星空的距离伸手可及，两个人看着银河系繁星点点，没有再说一句话。

    2060年，人类与星星的距离变近，但人与人间的距离却更遥远了。有了元宇宙，大家不需要在同一个地方，甚至不需要在同一个国家就可以一起办公，只要用头上微小的装置，就可以与别人通讯，再也不需要手机。与客户在元宇宙的虚拟会议室开会，身歷其境的技术，让客户觉得你就在身边。同一个法庭里，法官可能住在欧洲，原告律师住在非洲，被告律师住在火星。

    「你就像那颗星星，」黑风随手指着漫天星斗。

    「为什么?」

    「觉得好近，但我却摸不到。」

    「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吗?」

    「但距离你上次不告而别已经三个月!」

    「你可以去订做一个ai情人啊!我不反对。」子恩起身，没有再穿上她的黑色马甲紧身衣，而是换上一件t恤。

    「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从来不跟我分享你的行踪。」

    子恩为她的雷射枪换了新的太阳能电池。「要不是你那些有钱人的客户恨不得置我于死地，我也不用一直换地方住。」

    黑风也起身，捡起刚刚被丢在地上的衬衫和裤子，小心翼翼地掛好。打开他的行李箱换上睡衣。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埃及?」

    「因为我也在埃及。」

    黑风恍然大悟。「那个一夜情的app?」

    「我滑到你在附近，就猜你会来我们上次住过的饭店，果然被我猜到。」

    「那为什么你能进来我房间?」

    吴子恩大笑。「这明明是我房间!你竟然没发现我是那个ai?」

    「checkin的那个?」黑风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看着周围景象，果然看到地上有子恩的拖鞋，另一个角落有她的行李箱。

    「我也不是一定非得用卡通脸不可，要我当模特儿身材的女侍也行!」吴子恩挑逗地凑近黑风。

    黑风不理会子恩。

    「至少可以说一声再见，或我们可以先约好，而不是每次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走!」

    「这样不是很刺激吗?」子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20岁的时候很刺激，但我们都快30岁了。」黑风坐到子恩对面，逼着她停下手边的事。

    「这有什么了不起?现在随便都可以活到200岁，死了以后还可以靠着亡者ai用机器人的身体復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客户皇胜在想什么吗?他们想研发人可以在生死间穿梭的可能性，像我爸当年那样。」

    黑风突然变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说好的，不谈工作上的事。」

    「我懂，会有利益衝突。你讲过很多次了。是你说我们的关係不能曝光，现在又想过一般正常情侣的生活?」

    「不能曝光，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不告而别，是两件事!」黑风讲话愈来愈大声。

    子恩点了一下眼前的透明萤幕，把周围的人事物全部变成热感应图像，马上看到黑风全身发红。

    子恩又点回来，人事物回復原貌。「你看起来很生气，」子恩说。

    「我只是很挫折，20年前你就不告而别，我等了你三年，你才出现，」黑风说。

    「20年前不能怪我，那是有一天下课，我爸突然就用飞机把我接去瑞士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那你至少可以跟我联络一下!而不是让我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我爸说，为了保护我妈跟我妹，必须假装我们全家都死了。」

    子恩突然温柔地抱上去。

    黑风被她的温情打败，摊摊手。「whatever!你永远有藉口。」

    「为什么我只是把事实讲出来，大家都觉得我在吓唬人?」

    「因为你是安律师!那个令人捉摸不定的安律师!」黑风又把子恩扑倒，这次换他在上面，不给子恩有反扑的机会。

 第三回合 - AI情人

    手錶在震动，熟睡的黑风在半夜被叫起来，看着旁边还熟睡子恩，轻轻地起身。

    是会议通知，讨论皇胜併购的内部会议15分鐘后开始，他去浴室冲冲脸，想办法让自己清醒。有了元宇宙办公室虽然能让人一边环游世界一边上班，但如果你很白目地跟老闆住不同时区，三更半夜就可能被叫起来开会。

    黑风穿衬衫打好领带，下半身还穿着短裤，反正今天是用zoom开会，虚拟会议只看得到上半身。

    他走到房间的阳台，按下头上的装置，从透明萤幕点选「加入」。

    现在只有他跟同事武小旭、金里三个人，老闆还没进来，三人先间聊。

    「黑风，你人在哪?」武小旭问。

    「埃及。你呢?」

    「日本。老闆现在在新加坡，你去埃及不是找死吗?现在是半夜3点多?」

    黑风露出无奈的表情。「就……突然很想看金字塔。」

    正说着，武小旭的镜头，突然有一个穿和服的女人乱入。「味噌汤，谢谢。」武小旭转头对那女人说。

    「上个月新出的ai情人，可以做10个国家的传统料理，重点是……晚上『很有变化』……」武小旭露出带有深意的笑。

    「你们这些噁心的男人，只会用下半身思考!」金里不屑地说。

    金里的年纪和黑风差不多，是专门做诉讼的律师，快30岁，美艳犀利。不像黑风是做併购的律师，很少做诉讼。

    「你也可以弄一个ai情人啊!这个年代还有谁想花时间慢慢跟真人谈恋爱，动不动就闹脾气或吵架，逢年过节还要记得挑礼物，ai情人多好，全心全意付出，完全不求回报，还有保固五年。」

    黑风回头看了子恩一眼。这年头，还是有像他一样想不开的人。

    「我可以接受ai宠物，但ai情人我无法，」金里说着，老闆就上线了，大家结束间聊，正襟危坐。

    「你们都在?抱歉来晚了。」老闆青河说。

    「没关係，我们刚刚聊了一下。」武小旭说。

    「金里，抗告状准备好了吗?定暂时状态的假处分对我们客户损失很大。」

    「我昨天已经用nft寄给你，你看过没问题就可以出去了。」

    「不要用nft，寄email给我，我习惯收email，」老闆已经60岁，是个老派的大头。

    「安律师当庭递的状纸，小旭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正在写答辩状，这些都是20年前的亡者ai，人早就死掉，根本不可能对併购行使同意权。」

    「到底ai属于哪一家公司，有差别吗?」老闆问。

    黑风想起子恩说的话，人可以透过亡者ai在生死间穿梭。

    「亡者ai是人去世前，把自己的行为数据放入ai，让ai在人死后啟动，彷彿人復活一样。但这些ai的自我学习功能被开啟后，就会自己在元宇宙学习不同的东西，有可能最后变成和那个人生前完全不一样的人。ai身上有一个数据接收器，只有那家ai公司可以放新的数据进去。」

    「所以呢?」

    「所以，掌握愈多ai，掌握愈多数据，就可以利用ai，我的意思是，如果皇胜想做什么坏事的话……」黑风话才出口，就后悔自己被吴子恩洗脑。

    「你跟那个安律师一样，把所有人都想成坏人，」老闆说。

    黑风突然感觉有人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他紧张地压住子恩的手，但子恩变本加厉，开始吻着他，从上到下。

    黑风赶紧关掉镜头。

    金里马上发现。「黑风，你干嘛关镜头?」

    「我看到了!」武小旭大叫。

    黑风紧张地冒冷汗，他不能让同事发现子恩的存在。

    「你看错了!」

    「我才没看错!你也有一个ai情人!马的，刚刚都不说，装什么清高!」

    金里摇摇头。「你们男人都一样!」

    正当黑风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感觉到子恩站到身后，紧紧贴着他。

    虽然他没回头，但他可以感觉到子恩女性的线条，正嵌进他每一吋结实的肌肉里。

    「那个安律师，她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谁去查一下?」

    子恩的手在他身上滑动，黑风紧紧抓着阳台的栏杆，努力维持镇定。

    「安律师姓安吗?」金里说。

    「谁知道，搞不好她也是ai……」不知是夜太黑，还是慾望太炽烈，像一团火球的黑风开始胡言乱语。

    「黑风也不姓黑啊!那应该就是元宇宙的代号吧?」金里说。

    「从来没人看过她的样子吗?」老闆说。

    「那个卡通脸超好笑的……」武小旭大笑。

    同事们一人一句说着子恩，那些声音跟笑声，好像飘在230楼顶的星空那么遥远，面对子恩的挑逗，黑风此时此刻完全无法专心开会。

    「我先去接一个客户电话，」黑风已经开始冒汗，像十排栅栏努力挡着一隻衝出去的野马。

    「那我们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吧!大家分头去工作，」老闆说。

    一听到这句话，黑风马上关掉会议，和子恩在阳台拥吻，地球的第一抹曙光在他们背后升起，裸体的两人成为黎明下最美丽的翦影。

 第四回合 - 不告而别

    跟昨日一样，黑风的手錶又在半夜震动，他本能地按掉手錶，想再睡一下。

    黑风转身，发现身旁没有人，突然警觉地清醒，整个人坐起来。

    「子恩!子恩!」黑风大声叫着，走进浴室，疯狂地寻找子恩的身影。

    但什么都没看到，洗手檯上只有他的牙刷，衣柜里只有他自己的衣服，黑风衝出浴室，发现子恩的行李和拖鞋已经不见，整个房间整齐得像只有一个房客，好像做了一场梦，其实一直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黑风不相信，马上拨电话找子恩。

    「你在哪?」

    「你干嘛隔不到二天又问一次?」

    「我不相信自己的记忆。」

    「关于哪一部分?」

    「我们这二天都在一起?」

    「正确。」

    「为什么又不告而别?」

    「我不喜欢分离的场面。」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啊!」

    「一个礼拜换一个地方住?你真的能过这种生活?」

    子恩忍住眼泪。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你不是一个律师吗?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

    子恩哽咽，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事。」

    黑风想起前两天，子恩一边跟他讲话，一边擦着雷射枪。

    「跟那把枪有关吗?」

    「我要去忙了，先掛电话。」

    「有人要对你不利吗?」

    「我真的要掛了。」

    黑风激动地大叫：「等一下，你把话讲清楚!」

    但电话旋即被掛断，黑风按掉透明萤幕上的通话键，大声地宣洩怒吼，声音大到天上的星星也必须摀起耳朵。

    吴子恩擦去眼泪，从一楼往云端望去，黑风就在被云盖住的230楼里，他们曾经如此靠近，此刻却又如此遥远，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她检查了腰际的雷射枪，便拉起安全帽，发动迅雷机车，以时速600公里飞去。

    回到台北的路上，黑风刚好坐到波音新出的机型，飞机整个机体都被玻璃包覆，就像坐缆车一样，从脚下就可以看到美丽的云海，听说从地球飞往火星也是这种飞机，可以尽览银河美景。

    也许有一天，他能和子恩一起去火星，或是在另一个星球定居，不必再分离，不必再搬家，也许有一天，他们能生一二个小孩。

    在这个充斥着ai的时代，出生率是负50%，很多人已经不再信仰爱情、信仰家庭的价值，大家甚至讨论着，人类跟ai也能生下完美数据的小孩，往后不会再有小孩一出生就有残疾或先天性心脏病，连死亡的年龄都可以预先被安排。

    但不知道为什么，像黑风这种曾经经歷没有ai生活的人类，相较于那些一出生就是家事机器人照顾的小孩，对于过份完美的未来还是感到害怕。

    黑风在飞机的透明平板点着最近发生的新闻。

    「欧盟和火星签署租税协定，往后在火星缴的所得税，可以抵缴在欧盟各国缴的所得税」

    「皇胜生命集团和伊朗合作新的ai发展计画，未来亡者ai也能从军，西方各国担心亡者ai会助长恐怖主义」

    「亡者ai争取在元宇宙的投票权及公民权」

    「地下数据军团宣誓，亡者ai见一个杀一个」

    黑风关掉新闻画面，疲累地闭上眼。可以想像，一回到台北，又会有做不完的工作。

    在梦里，当时还是国中生的他，牵着子恩在夜市里奔跑，两个人一直跑一直跑，好像被什么东西追着。

    是时间吗?他想着。

    子恩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唯一，但他不知道这样下去能再撑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子恩，是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每次见面，有时候是几个小时，有时候是几天，但从没有超过一个礼拜。他不知道子恩在做什么，跟外面的人相比，除了知道安律师就是子恩，还有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之外，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也许他真的应该要考虑一个ai情人，至少每天回家知道有人等着他。

    黑风眼角流下一滴泪，旋即擦去，深怕被人发现。

 第五回合 - 数据军团

    吴子恩进到法老陵墓，手拿着安全帽。

    「你终于回来了，北辰将军一直在找你。」厚子端了一杯茶过来。

    「他找我什么事?」

    「听说王氏集团要收购所有的凤凰ai和燕子ai，如果成功，王氏集团会成为拥有亡者ai最多的公司。」

    「我知道，我用了一个特留分的诉讼，让法院发了禁止併购的假处分。」吴子恩喝了一口水。

    厚子是一个柔道和围棋高手，最厉害的纪录是在最近一次世界围棋大赛打败ai，但她其实很年轻，跟自己的妹妹吴子萱同年。

    每个数据军团的战士，都有一个特别的故事，厚子和吴子恩也不例外。

    但所有故事悲惨的程度，都比不上领导他们的北辰将军。听说北辰将军的父母原本是ai工程师，后来被害死，北辰从小就是孤儿，但至于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以及为何北辰如此痛恨数据，一直都是个迷。

    厚子兴奋地靠着子恩坐下。「真有你的!但那个特留分诉讼只是烟雾弹吧?」

    「至少能争取一些时间。对了，将军真的有对外说，要消灭所有的亡者ai吗?」子恩问。

    「那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江英突然从后面走来。

    「消灭亡者ai，是重置的意思吗?」厚子不解地问。

    「重置是回到出厂状态，但他们还是继续留在元宇宙，真正的消灭，是让元宇宙不再有亡者ai。」子恩解释。

    「如果留着重置后的亡者ai，还是会被恐怖组织利用。不知道是谁，当初创了亡者ai这个东西，造成人类的灾难!」江英说着，故意看向子恩。

    「你这话什么意思?」子恩听到江英的话，生气地站起来。

    厚子挡在子恩前面想缓颊。「江英不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子恩的爸妈，就是当初创了亡者ai的人。

    子恩对着江英大喊：「你们根本不懂!我爸当初是有苦衷的!」

    「那你妈，应该就是为了赚钱吧?我们当中，只有你是百亿富豪的后代!」

    「江英，够了!」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从透明萤幕传出来。

    又是北辰，他总是护着吴子恩，江英心里想着。

    「我们都是数据的被害者，才会聚在一起，应该要互相支持才对。」北辰说。

    虽然叫将军，其实北辰大她们也没几岁，他的专长是读心术，是江英心中仰慕的英雄。数据军团没有什么厉害的幻术或武术，他们只是利用现代人把所有的思想、意志和行动集中在脑后一个微小装置的特性，洞悉人类的心理，预先读取人类集中存放在装置中的数据。

    在2060年的今天，只需要轻点脑后的装置就可以跟别人对话、通讯，甚至有即时翻译和静态对话功能，如果不强求正确性，譬如只是去超商买个东西，和店员可以直接用脑波对话，这种静态对话功能原本设计用来避免病毒传播，也方便聋哑人士与外界沟通。但因为太方便，多数的人都在装置中加了这个功能。可惜静态对话功能的辨识率只有80%，所以比较重要的场合，像法庭辩论，就禁止啟用静态对话功能。

    因此，只要面对啟动静态对话功能的人类，北辰就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读取人的心思。

    既然北辰都开口了，江英不再说话。

    「消灭亡者ai，是侵害ai公司的财產权，他们可以告我们，」子恩对着北辰说。

    「但至少不是刑事责任?目前法律不承认亡者ai是一个生命，杀害亡者ai不会有刑责?」北辰问子恩，她是数据军团里唯一懂法律的人。

    「是毁损罪刑责，就像故意砸了别人的车一样，但是罪不重。」子恩说。

    「重点是，我们不能留下证据，也不能被抓到，」厚子说。

    「必须要在併购禁制令被解除之前，消灭所有的亡者ai，不能让亡者ai落入伊朗人手里，」北辰说。

    「5年前各国已经定下公约，为了保护元宇宙有限的生存空间，不会再创造新的亡者ai，因此，只要我们能消灭现有的亡者ai，这件事就可以真正的结束。」

    「希望亡者ai能像几十年前的核子武器一样，永远地消失。」厚子说着，她的曾曾祖父，当年就是在广岛死于二次世界大战。

    「雪骑，会议结束来台北找我，我有事跟你说。」北辰讲完这句话就关掉萤幕。

    江英转头看着吴子恩。

    「他找你做什么?」

    吴子恩想到刚刚被江英欺负，明知道江英喜欢北辰，便故意激她。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江英瞪着吴子恩，气结地转身离开。

    「你干嘛这样?」厚子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子恩。

    「谁叫她对我爸妈不敬?」吴子恩不在乎地喝了一口茶。

    「她没有恶意，你也是直性子。你们两个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等我也变成一个亡者ai吧!」

    「呸呸呸!亡者ai要死了以后才能啟动，不要乱讲话!」

    「反正我爸也死过一次又活来!」

    「吴医生真是一个传奇，有机会你带我见见你爸吧?」

    「他为了保护我妈，打造了一隔绝数据的小镇，你全身上下都是连网的装置，进不去的!」

    厚子看着自己，从头上的脑波对话装置、肌肉体脂分析仪、水分侦测器、紫外线自动保护罩、温度感测排汗装置……这些为了让她不会因为快速穿梭在不同地方而失去生命的保护装置，都必须连接大气数据网路中心。

    「听说你曾经住在没有网路的房子里?」厚子带着钦佩的眼神看着子恩。

    「我还用过没有网路和蓝芽的手机，那种像瑜珈机器人一样可以从中间对折的通话装置，大概这么大!」子恩比划着，厚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么大喔?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机器讲话?」

    「那个年代，讲电话要在通话装置里放一个叫做喇叭的东西。」子恩讲得好像她很懂，但她当时被爸爸强迫换成那种手机，可是唉唉叫了很久。

    厚子转头看着刚刚萤幕淡出的方向。「话说回来，你跟将军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故意讲的!哪有什么秘密?」子恩有点心虚地回避厚子的眼神。

    「将军人在台北喔?他去台北做什么?」厚子满脸疑惑地看着子恩。

    「他的意思，是叫我飞回台北吗?为什么不用zoom或是元宇宙会议室就好?」子恩也转头看着厚子。

    厚子耸耸肩。「他可以读你的心思，但你永远读不懂他的心思。」

    「他读不到，因为我用的是20年前的手机!」子恩得意地拿出手机在厚子面前晃啊晃。

    厚子试着把手机折一半，子恩赶快抢过来。

    「等等……这个不能折，我刚刚说能折的手机是40年前的手机!」

    「真难想像以前的人讲电话要拿一个东西在手上!」厚子说着，她是那种一出生就给家事机器人带大的小孩。

    回到台北?子恩眼睛骨溜地打着一个鬼主意，突然开心地笑了。

 第六回合 - 丧尸军队

    元宇宙的会议室里，黑风、武小旭、青河和金里坐一排，皇胜的董事长、财务长和法务长坐对面一排。

    「关于定暂时状态假处分，我们已经提出抗告，」青河所长先起头，深怕被客户究责。

    董事长看起来非常严肃，没有任何反应。

    青河所长转头看了一下黑风，暗示他说些什么。

    「合併后王氏集团将成为市场上亡者ai的最大品牌，我们另一组律师已经开始准备公平交易委员会的核准申请，」黑风补充。

    皇胜的董事长两手交握，像在盘算着什么。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董事长终于开口说话了。

    听到这句话，律师们松了一口气，上一个庭的溃败，让他们在客户面前很没面子。

    「我们之间应该有attorneyclientprivilege?」董事长问。

    「当然!」青河所长拍胸脯保证。

    「那好，其实皇胜的股份已经被买方买走，所以资產能不能交割，根本是假议题。」

    律师们惊讶地抬起头，特别是黑风，他想到在飞机上看到的新闻。

    「买方是伊朗人?」黑风问。

    董事长的眼光平移到坐在最角落的黑风。

    「你怎么猜到的?」

    黑风用着多年承办併购案件的经验，开始看清眼前的事实。

    「所以这个併购交易表面上是买卖资產，其实是买卖股份?」黑风问。

    「而且股份买卖已经完成。皇胜的母公司登记在火星，与地球法律无关。现在的股东是伊朗人，无论这些亡者ai有没有交割，实际上已经是伊朗人所有。」

    「皇胜现在是一间伊朗公司?」黑风不敢置信，伊朗仍在制裁国家名单内，任何人都不能跟伊朗做交易，也不可能成为事务所的客户。

    「可是我们是一间位于地球的事务所，适用地球的洗钱防制规定，」所长说。

    「你们，不是一间在元宇宙的事务所吗?」董事长反问。

    「元宇宙只是一个虚拟分所，我们是一间登记在地球，在88个国家有分所的国际型事务所，」所长试图跟客户解释。

    「我再确认一次，我们之间应该有attorneyclientprivilege?」董事长看着刚刚拍胸脯保证的青河所长。

    青河所长脸色惨白。

    「是有attorneyclientprivilege没错……」他吞吞吐吐地说，「但律师知道有洗钱嫌疑，就不能承办这个案件，而且需要向法务部通报……」

    「即使案子已经做到一半?」

    「这个问题很复杂……律师保密义务遇到洗钱防制……」青河所长看着客户，又看了看自己的律师团队。

    「我以为大家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我们来委任的时候伊朗人已经是99%的股东，是你们自己没有查出来，而且你们已经拿了未来三年律师费的预付款!」董事长语带威胁地看着青河所长。

    青河所长握紧拳头，想着这个案子如果做成，接下来三年不用做其他案子也可以养事务所上百个人，但如果通报洗钱，钱拿不到之外，事务所一定会被调查，为什么承接案子的时候没有好好把关。

    青河又想到当初拿了客户三年的预付款，其他合伙人脸上羡慕的表情。

    「好奇问一个问题，伊朗人拿到这些亡者ai要做什么?」金里问。

    「你想想看，两军交战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亲人的脸孔，还杀得下去吗?更不要说训练这些ai去当间谍，」皇胜的财务长兴奋地说。

    董事长轻咳了一声，瞪着多话的财务长。

    「可是亡者ai在元宇宙里只有一个影像?」武小旭问。

    「但所有的亡者ai都有实体，如果你在影像的背后找到重置键，就可以重置实体的亡者ai。」

    「亡者ai有实体?如果重置后灌了不同人的数据，它可以像完美情人ai一样走进现实世界里?变成敌军样貌达到欺敌的作用?」

    「对。即使经过二十几年，市面上没有一个ai像最早的凤凰亡者ai一样，有这么强的自我学习能力，他们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走入人类的实体世界，不只是做家事或当情人这么简单，他们将是最优秀的军队。」

    黑风想到子恩说的，亡者ai可以在生死间穿梭。

    「打不死的军队?」他心里想着。

    「简单来说，伊朗想建置一个丧尸军队，但这些军队长得不像僵尸，而是长得跟敌军一样?」金里很快地下了结论。

    「你这样讲也没错，但在此之前，要先除掉数据军团，」董事长说。

    「数据军团?」黑风想起他在飞机上看到的新闻。

    「网路上有一群人，用捍卫数据和隐私权的名义，想要除掉亡者ai。为首的四个人，叫北辰、厚子、江英和雪骑，他们分别来自台湾、日本、北韩和瑞士。」

    「不过就是四个人，有什么好害怕的?」武小旭问。

    「他们是四个洞悉人性的心理学家，每个人都有一个专长。北辰会读心术，厚子能精确预知敌人下十步会怎么走，江英能轻易置换人的好恶，至于雪骑，她(他)擅长假扮ai，没有人知道她(他)是男是女。」

    「那又怎么样?」

    「因为他们能掌控人的心理，是一群抓不到的罪犯，没有人看过他们的真面目，」皇胜的法务长说。

    「就像现代的亚森罗苹?」金里说。

    武小旭困惑地看着金里，「谁是亚森罗苹?」

    金里摇摇头，「你这个被家事机器人养大的小孩是不会懂的!」

    所长无奈地看着皇胜的董事长。

    「所以，律师可以为你们做什么?」

    「我要你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着你们该做的事，要抗告就抗告，要诉讼就诉讼，让我们有时间处理数据军团。」

    「处理?」黑风假装听不懂。

    「你们律师，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免得为难。把事情做好就好。」

    董事长起身，财务长和法务长赶紧跟着站起来。

    青河所长和其他律师也站起来。

    「不用送。」

    董事长转身推门出去。

    黑风按下脑后的装置，从元宇宙回到现实世界。

    「数据军团?」他自言自语。

 第七回合 - AI情人的试鍊

    子恩坐着一个透明电梯，到了天空之树社区的檜木树洞。

    「你找我?」

    午后刚下过雨，北辰台北的家在302楼，他背对着子恩，坐在一个用藤蔓做成的秋千上，轻轻盪向雨后的彩虹。

    「你回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在元宇宙里说?你知道埃及到台北有多远吗?」

    「我以为你也急着回台北。」

    「什么意思?」

    北辰轻快地跳下秋千，走向子恩。北辰是一个任何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的美男子，有清澈的眼眸，立体的五官。高瘦的身材是他的障眼法，第一眼看到的人会以为他没有任何威胁性，因此为他买到看透对方心思的时间，等到他读出对方的心思，可以在十秒内温柔地置对方于死地，对方还以为只是做了一场美梦。

    「你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吗?」

    子恩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北辰。

    「你两次和黑风约会都在埃及，他不会起疑吗?」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埃及是我们的基地，你不应该曝露自己的行踪，特别是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基地在埃及，你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的同伴陷入危险吗?」

    子恩定了神，想了想觉得不太对。

    「你跟踪我?」

    「我只是读取你貂马的导航歷史纪录!」

    「那你也只能知道我去过哪里，不可能知道我见了什么人!」

    北辰顿了一下。

    「因为……我读到你心中的快乐。」

    「骗人!我没有脑波辨识装置，你不能读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北辰开始失控。「这不用什么高超的技术，从你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

    两个人对峙了一分鐘。

    子恩开口了。「难道我就不能拥有快乐吗?」

    北辰露出哀伤的眼神。

    「我以为你在这里很快乐，有我……我们。」

    子恩看着北辰哀伤的眼神，提醒自己不能再多看一眼。

    「总之，我会做好我的事，你也应该做好你的事，北辰将军。」子恩故意加重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雪骑……」

    子恩回头。

    「如果有一天黑风发现了，你打算怎么做?」

    子恩想了一下，坚定地说出：「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会永远离开黑风，或让你们处决我。」

    子恩说完便走进电梯，隔着透明的电梯看着北辰，坐在电梯的椅子上，绑好安全带，按了地下十楼，电梯咻地往下掉。

    北辰眼看着子恩快速地往下沉，消失在自己眼前，却无法伸手拉住。

    子恩总是这样，哪怕是再细的网，都拦不住她像微尘一样地从他身边出走。

    ◎◎◎◎◎

    黑风开完会从元宇宙回到现实世界，想着数据军团被「处理」的事。

    作为律师的良知告诉他，消灭一个亡者ai是毁损罪，但杀一个实际存在的人是杀人罪，即使有律师保密义务，知道有人可能被杀，难道他能默不吭声吗?

    但所长的意思似乎是继续工作，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突然电铃响起。

    「您好，有快递要签收。」

    黑风走向门口，一个巨大的纸箱挡住了快递的脸，无法啟动静态对话功能。

    快递从纸箱后面递出一张实体的签收单，「请签名。」

    黑风很久没有用笔签过名，走进家里要找笔。

    「这里有，」快递好像懂读心术，递给黑风一支笔。

    「等等……这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但最近好多人订，我今天已经送了10个，应该是什么……ai僕人之类的?」

    「但我没有订什么ai僕人啊?」

    「可是它写的住址就是这里啊!你行行好帮帮忙吧!我这么辛苦地抬上楼……搞不好是谁送你的礼物?」

    黑风犹豫了一下。难道是武小旭?还是事务所今年的中秋礼物?

    黑风还是签了字。

    「妈的，怎么这么重!」黑风把东西搬进来的时候，忍不住骂了脏话。

    黑风拿了美工刀过来，想把箱子拆开，却不知道从哪里拆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拆了箱子。

    一个完美情人ai跃然眼前。

    黑风跟这个ai对看许久。

    他问自己：「我应该不是真的要一个完美情人ai吧?我应该只是说说而已?」

    黑风在客厅走过来又走过去，看着这个ai，几经挣扎，又把箱子装回去。

    但正要装回去的时候，使用说明书掉了出来。

    黑风忍不住拿起来看。

    「讲十国语言，如果一天煮五餐，同房三次以内，一次充电可以用二天，但如果使用次数增加，或同房有角色扮演需求，耗电速度可能会增快……」

    角色扮演?黑风开始脸红。有必要写这么详细吗?

    他再次抬头看着那个ai，感觉那个ai也在看着他。

    这算外遇吗?他想着，不过是一个机器人。

    还是用这个东西来报復吴子恩总是不告而别?

    反正子恩上次有说，她不反对他订製一个ai情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然，用来做家事就好?可这到底是谁送的?

    黑风先找到充电的插座想帮ai情人充电，发现电量已是100%。

    所以可以直接用吗?黑风挣扎着。

    但这ai情人身材真好。

    「你……先煮晚餐吧!」黑风说着，用手比着厨房的方向。

    ai情人没有反应。黑风又去找了说明书，想看看叫她煮晚餐是不是要加什么特别的指令或按键。

    就在黑风看说明书的时候，ai情人竟自己开始动起来，走向厨房。

    ai情人熟练地从厨房里拿出各种材料跟锅子。

    「她怎么会知道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黑风纳闷着。

    接着，ai情人把东西丢进锅子里。

    「你要煮什么?」黑风试着问。

    但ai情人还是不理他，自顾自地煮东西。

    ai情人下了2人份的麵条。

    「ai也需要吃东西吗?」黑风又开始翻说明书，他以为ai只需要充电。

    过没多久，ai情人把麵捞起来，料铺上去，原来是培根蛋义大利麵。

    「她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培根义大利麵?」黑风想着。

    就在他好奇地看着ai情人的时候，ai情人突然开始脱他的衣服。

    「等……等一下!」黑风尷尬地逃走，赶快去拿说明书，到底他是按了哪个键才会啟动这种模式。

    「主人，你还在等什么?再不来，麵都凉了!」

    ai情人竟然说话了，是他熟悉的中文，这个出厂设定真是人性化。

    ai情人又扑过来，轻轻地抚摸他，他再也忍不住。

    黑风断然推开ai情人，跳开一公尺远。「我有女朋友了!你……你就负责做家事就好，这样也比较省电!」

    黑风呼了一口大气，扣好釦子，自己坐到餐桌上，背对着ai，想着好险，没有做出对不起子恩的事。

 第八回合 - 谜底揭晓

    有一双温暖纤细的手，从背后抱住黑风。

    「我已经说了!我有女朋友!」被惹恼的黑风站起来转过身，惊讶地发现ai的脸换成一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黑风看得目瞪口呆。「现在ai情人这么厉害，不只是10国美女，还能直接变成你喜欢的人?」黑风心里想着。

    「我都说了，你可以订製一个ai情人，我不会生气，干嘛还把我推开?」子恩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滑下。

    黑风看着子恩，两个人过好久都没有说半句话。

    子恩突然衝过来抱住黑风。

    「我好想你!」

    黑风慢慢地伸出手探触，是他熟悉的那个身体曲线没错。

    「你真的不是ai情人?」

    「考我。」

    「夜市的牛排上面有什么?」

    「荷包蛋和偽装成义大利麵的乌龙麵条!」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鬼屋是什么?」

    「是没有网路的房子。」

    「你真的是吴子恩!」

    黑风兴奋地抱紧子恩。

    「为什么要假扮成ai情人?」

    子恩想告诉黑风，因为不想骑貂马来，留下让北辰可以追踪的足跡，所以她利用了快递的货车，把自己送到黑风面前。

    她想说实话，但她不能。

    子恩露出招牌的调皮表情。「扮得像不像?」

    黑风转头看着两人份的义大利麵。

    「ai也吃义大利麵?」

    子恩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注意到自己露了馅。

    「你忘了，律师总是注意细节!」黑风得意地说，完全忘了自己刚刚面对ai情人有多紧张。

    「也注意顺序吗?」子恩挑逗地把手伸进黑风的衣服里。

    黑风等不及地解开子恩的ai制服。

    「主人现在不饿!麵等一下再吃!」说完，便抱着子恩进房间。

    完事后，黑风拉着子恩的手。

    「我不敢相信，这次竟然只隔了几天。」

    子恩听了心里难过，但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明天会不会又不告而别?」

    「我不能保证什么，再见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告诉过你……」

    子恩转过身来，给了黑风一个深深的吻，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给得起的东西。

    黑风眼角一滴泪滑落。

    「不管你做什么，去哪里，我都想跟着你去!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子恩想到她答应过北辰的事，为什么上天要给她洞悉人性的天赋。

    子恩故做轻松地说：「干嘛这样!你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案子，马上就会在元宇宙见面。」

    「说到那个案子……」

    黑风欲言又止，他想告诉子恩，原来她的怀疑都是对的，但旋及又想到自己对客户的保密义务。

    「你有听过数据军团吗?」

    子恩一听到这几个字，马上警觉地坐起来，背过身穿上衣服。

    「你听到什么?」

    「新闻说，他们要毁灭所有的亡者ai。」黑风试探地说，没想到子恩突然变得很紧张。

    「这些事你绝对不能插手!」

    「为什么?」

    子恩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新闻说的听听就好，就算是真的，跟你也无关。」

    「真的跟我无关吗?」

    子恩转头看着一向都很敏感的黑风。

    「你又不是检察官!什么时候律师也要开始侦查犯罪?我饿了，我们吃麵吧!」穿好衣服的子恩起身，赶快转移话题，往餐厅移动。

    黑风一副若有所思地起身穿好裤子，光着上身走到餐厅，把麵放进烤箱热一下。

    「你真的会跟ai说你有女朋友?」

    「你真的不在意我跟ai上床?」

    「黑律师，我在问你问题，请回答是或不是。」

    「安律师，证人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两人都笑了。黑风把热好的麵拿出来，两人坐下来。

    「也许我应该要做一个我的ai，每天陪着你，」子恩开玩笑。

    「我不要一个机器人，我要真的你，有温度的你。」

    「你知道我不能。」

    黑风放下刀叉，看着子恩的眼睛。

    「因为你是安律师，还是因为你是雪骑?」

    子恩突然心跳停拍，惊恐地看着黑风。

    「大家都以为雪骑是瑞士人，其实她是台湾人，当初拿着塞普勒斯护照跟着父母一起躲去瑞士。你在埃及的饭店假扮checkin的ai，现在又假扮ai情人，每一次都把我骗过去，你假扮ai的技术真的很高超，和传说中的雪骑一样。」

    黑风摆出一副在法庭上，抓到对方律师小辫子的得意姿态。

    子恩也停下刀叉，面无表情三秒鐘，突然大笑起来。

    「黑律师，你演过头了!我是很努力捍卫隐私权和数据没错，但我就是一个安律师，不是什么雪骑。假装机器人也没什么难的，就是戴上一个面具而已，现在模仿节目不是一大堆!」

    子恩吸了一大口麵，假装很满足的样子。

    「可是你可以在我拆盒子的时候完全不动声色，还可以假装被充电!」

    「你是说这个吗?这个在元宇宙的五金行就买得到，万圣节假扮成ai的装备之一。」子恩拿起地上一块假肉，把一圈皮肤顏色的肉绑在自己的腰际，因为她很瘦，加了一圈肉也不觉得突兀，假肉里面有电池显示灯和充电插槽。

    黑风有点被说服，又没有完全被说服。

    子恩没有说的是，她擅长的不是假装成机器人的外表，而是她能瞬间从机器人的暂存区读取机器人与人类过去的互动，而说出机器人平常会说的话，让拥有ai的人没有发现ai已经被掉包，因此，她就可以假装ai窃取情报。

    「那你为什么随身带着雷射枪?」

    「这跟3d列印的雷射是一样的东西，没什么特别，你在元宇宙的商店也买得到，」子恩说。

    子恩没有说错，只是讲了一半。雷射枪是用来消灭亡者ai，因为实体的亡者ai是金属做成，子恩用雷射枪在重要部分打一个z字，就可以分解亡者ai的记忆体、数据接收器和中央处理器。

    黑风看起来好像被说服了，但子恩却愈觉得担心。

    子恩又吃了一口麵，却食不知味。

    黑风真的很敏感，如果真的被北辰说中，那她到底该怎么办?

 第九回合 - 亡者AI大屠杀

    台北时间3点，雪骑的迅雷机车化成一座白色的貂马，飞向位于民雄的刘家古厝。40年前，那里曾是传说中的民雄鬼屋，把亡者ai的实体藏在那里，最适合不过。

    雪骑拍了拍貂马，貂马又变回一台机车，这是爸爸做给她的第一个ai，让她在冬天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尽情地奔驰，比滑雪还过癮。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突然想起当医生的爸爸。

    但她现在要一手毁了爸爸当初发明的凤凰ai。

    凤凰代表重生，原来亡者ai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死去的人可以用生前的行为数据重生，让还活着的人，可以跟去世的亲人一起逛街、吃早餐，一解思亲之情。爸爸之所以创建亡者ai，是因为他的前妻和儿子死于一场大火，因为太思念死去的亲人，把前妻和儿子生前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拍过的照片还有所有的行为数据放入ai，透过不断的训练和自我学习，与妻子和儿子的ai在元宇宙继续生活。

    直到爸爸收养了子恩，又和现在的妈妈于珊结了婚，为了挽救妈妈濒临破產的殯葬事业，爸爸把亡者ai的概念告诉妈妈，妈妈帮亡者ai取了一个名字，叫凤凰ai，因为凤凰ai，妈妈的事业才能东山再起。

    如果那个时代就有ai情人，也许爸爸直接做一个ai情人和ai小孩就好，还可以在实体世界陪伴他，而不需要进入元宇宙，每天跟一个亡者ai的影像一起生活。

    但那个时代连家事机器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是长得跟人类一模一样的ai情人。

    雪骑往前走，依据北辰给她的地图，这里就是製造亡者ai的地方，每一个亡者ai都有一个序号和实体模型。亡者ai和ai情人不同的地方是自我学习功能，这个功能是当初当医生的爸爸赋予亡者ai的能力，到现在没有人能破解，因此亡者ai又叫主动ai，而ai情人或ai宠物只能叫被动ai，他们能接收指令和数据，却无法自我进化学习。

    难怪世界强权都在争夺亡者ai。

    雪骑从窗户偷看，里面有好几个人守护着亡者ai的原型。雪骑开啟温度感应模式，发现这些人体温冰冷，原来是外观和人类很像的ai机器人，但也有少数几个真人类，只有人类才会有红色的热感应图像。

    雪骑用相机偷拍了一个ai机器人的样子，用雷射枪迅速用3d列印做出一个ai机器人外衣给自己。

    雪骑扮成一个ai机器人走进去，对准ai的暂存装置，读取他和其他ai机器人的静态对话。

    「1673号ai订了礼拜六的游艇行程，他的家人刚刚付款。」

    「可是目前礼拜六的游艇行程客满，要候补。」

    「可以请游艇公司再加开一班吗?如果客满，我们不应该接受客人预定。」

    「可能是系统设计有误，我跟游艇公司连络一下。」

    「33790号国小毕业，是不是要向他的家人推广全美语的国中课程?」

    「他去世的时候还是一个小胚胎，这么快就国小毕业了吗?」

    「因为他的家人设定他以2倍速度长大。」

    「胚胎也有数据?」雪骑心中纳闷地想着。

    「9877650号的家人提出申请，想让他变成英国人。」

    「是住在英国时区还是外观上成为英国人?」

    「都是。」

    「可是他的数据明明都在香港。」

    「拿一个英国人的数据来模仿一下?」

    「就像整型完不再是自己，如果一个亡者ai已经变得跟原来的人完全不同，那亡者ai的意义是什么?」雪骑想着。

    雪骑打起精神，想起她被赋予的任务，今天至少要无声无息地消灭100个ai。

    「从哪个开始呢?」雪骑心想着，看着身边的亡者ai。

    雪骑看到每个亡者ai都有一个3d列印的真人模型，靠着一个绿色的霓虹管，上面有一个小牌子，写着亡者的基本资料：几岁死亡、性别、哪一国人。亡者ai眼前有一个透明萤幕，播放着亡者ai在元宇宙的生活，实体的亡者ai和元宇宙里的人像是连动的，就像真人进入元宇宙一样，她看到元宇宙里亡者ai拿起筷子，旁边实体的ai也举起手，只是手中没有筷子。

    「好神奇!」她惊叹着。「爸爸怎么能在40年前发明这个东西?」

    雪骑随便挑了一个亡者ai，正要下手时，看到萤幕里有个人两手撑着一个婴儿的腋下，婴儿的脚一瞪，他的手就举高，婴儿以为她可以自己跳起来，每次飞高就咯咯笑不停，雪骑回头，看到旁边的ai也不断地把两手举高又放下。

    「他在小孩刚出生之后就去世吗?」雪骑想到小时候的回忆影片里，爸爸也常这样跟她玩，便下不了手。

    「不然看下一个好了，」她想。

    雪骑又往前走，看到有一个编号995732的亡者ai，上面写着122岁死亡。她心想，就是这个了，雪骑拿出雷射枪，对着ai的肚子画了一个z字，ai背后的霓虹管马上变暗，眼前的萤幕消失。雪骑切下写着ai序号的那一小块金属，放进一个专门收藏亡者ai名牌的小盒子。

    接下来，她又用同样的方式消灭了几十个ai，因为她消灭的ai只是上万个ai其中的几十个，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看了一下时间，黎明将至，就在此时，一个人类靠近。

    情急之下，她转身看着旁边的ai编号。

    「776532号ai礼拜天想预约游艇，」她学着其他的机器人说话。

    那个人类突然脸色大变。

    「776532号ai会晕船，他怎么会坐游艇?」

    雪骑突然定住，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负责哪个区域的机器人?」

    雪骑不知该如何回答，手紧握着雷射枪，思考着是否要开战，她用热感应扫瞄整个区域，发现这里有超过100个人类，她一个人应该很难打赢后再逃走，正在挣扎时，后面突然一个声音出现。

    「她应该是说776539号，」那个人说。

    雪骑回头，是另一个ai机器人，但她知道，能秒读人类大脑暂存区的游艇名单，只有一个人做得到。

    「礼拜天的游艇也客满了，告诉他的家人要候补。」

    「知道了。」北辰说。

    等那个人类走远，雪骑啟动静态对话功能，让他们的对话不会发出声音。

    「你怎么会来?」

    「担心你。」

    「今天速度有点慢。」

    「你在迟疑什么?」

    「每个ai都有一个故事。」

    北辰停了半响。

    「谁没有故事?」

    雪骑看着毫无感情的北辰。

    「你为什么能这么冷漠?」

    「多馀的感情，只是牵绊。」

    这句话好熟悉，刚认识北辰的时候，他也说过一样的话。

    「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亡者ai，是因为家人的牵掛而存在……」

    「有差吗?再过不久，全部都变成伊朗军队了，」北辰一边说着，一次解决了一排亡者ai。

    雪骑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裁下每个亡者ai的编号收起来。

    她看着天渐渐明亮。

    「我们该走了，」雪骑说。

    北辰左右看了一下，好几个人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雪骑转换成热感应模式，那些都是真的人类。

    「怕是晚了，」北辰转头看着雪骑。

    雪骑闻言，握紧手上的雷射枪。两人跑到最近的出口，却发现门需要密码才能开。

 第十回合 - 负伤逃亡

    一个穿着制服，看起来像长官的人走过来。

    「这区的ai发生什么事?」他问。

    雪骑向前，用静态对话说着：「不知道是不是电力发生问题?」

    「不可能，电力有问题会发出警示声!」

    那人发现一排ai腹部的伤痕。「那个z字……」

    在雪骑跟那人讲话的时候，北辰试着读取他暂存的记忆。

    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北辰用手在密码区滑了一个大字，门便打开。

    北辰和雪骑在门开了一个小缝之后，就赶紧衝出去，那人竟拿出手枪对着北辰和雪骑开枪，后面的人也迅速追上来。

    北辰和雪骑没想到这里的人会有枪，掏出雷射枪对准手枪和机器人的中央处理器回击，但来的人实在太多。雷射枪不能伤人，只能破坏跟金属有关的东西，而且无法用在近身博斗。

    北辰跑得快，转身发现雪骑没有跟上，一回头，便看到雪骑被二个人缠住，其中一个人正拿着刀往雪骑身上刺下去，雪骑奋力抵抗，但一打二的她，眼看就要有生命危险。

    情急之下，北辰拿出怀中预藏的刀，对准持刀的那人射过去，那人马上倒地。雪骑被这一幕吓到，赶紧切换热感应模式，希望这人只是个ai。

    但ai怎么会流血?他果然是个人类。雪骑摸着他的颈部，已经没有脉博。

    「你……」雪骑惊魂未定地看着北辰。

    但北辰只是镇定地转向另一个人，直视着他。

    「你不是故意的，虽然他平常总是欺负你……」

    另一个人倒退了二步。

    「我做了什么事?」

    「赶快走吧!趁后面的人还没追上来，」北辰说。

    那个人惊恐地跪下，摸着同伴的脸和身上的血。

    「他已经没救了，你一刀插进他的心脏……」

    那个人抱着头。

    「我不是故意的……」

    北辰对他贬贬眼。「快逃吧!我们不会把你供出来。」

    那个人看了北辰，又看了雪骑一眼，便拔腿往树林里逃跑。

    雪骑转头看着北辰。

    「你杀了人?」

    「为了救你。」

    「再用读心术嫁祸给另外一个人?」

    「我没有选择。」

    「走吧!」北辰拉起雪骑。

    两个人骑着自己的车，往天空之树飞去。

    到了天空之树，雪骑把亡者ai的名牌倒出来。

    「99个，还差1个，」北辰把名牌丢进一个辨识装置，透明的萤幕便跑出一百万零九个亡者ai的位置，像一张世界地图，上面佈满了红点，每一个红点代表一个ai，经过辨识，被销毁的ai顏色瞬间变暗。

    「为了99个亡者ai，杀了一个人?」雪骑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武器。」

    北辰转身看着雪骑。「你流血了。」

    雪骑低头看自己，竟没发现自己在博斗过程也被划了几刀，衣服和伤口沾黏在一起，突然开始感觉剧痛。

    北辰拿了一个医药箱过来，用剪刀剪开她的衣服。

    雪骑来不及阻止，衣服滑落，露出整片白皙的背，北辰看了一眼，镇定地拿起药。

    北辰温热的手，轻轻地碰触雪骑背上的伤口，雪骑咬牙忍住不唉痛。

    擦完背面，北辰拿着药，改坐在雪骑面前，雪骑害羞地把药抢过来。

    「前面我自己擦就好，」她说。

    北辰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在擦药的雪骑。

    「你全身是伤，却只想着黑风看不到你会难过?」

    雪骑不解地抬头看着北辰。

    北辰看出她眼中的疑惑。

    「因为你的静态对话功能还没关。」

    雪骑这才想到，只要开啟静态对话功能，北辰就可以读到她心里想什么。

    北辰哀伤地收起药。

    「要走就走吧!」

    雪骑看着北辰，他为她杀了一个人，这是数据军团不容许的事。数据军团捍卫数据和隐私权，但从不杀人。

    而且，他还用了读心术，让另一个人以为自己是兇手。

    他为了她，做了这些游走法律边缘的事。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江英和厚子，」北辰说。

    雪骑点点头，用雷射枪快速帮自己做了一件新衣服套上去，撑地起身，走向电梯。

    她必须要在黑风起床之前回到家，不然黑风又会为了她不告而别难过。

    「谢谢，我欠你一次。」雪骑说着，转身进电梯。

    走远的北辰突然回头。

    「欠几次了，你有还过吗?」

    雪骑转头看着北辰，探向自己最深的记忆。

    「有时候，我情愿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北辰一说完，电梯门便自动关起，两人隔着玻璃对望。

    雪骑看着北辰哀伤的眼神，像往常一样快速地下坠，速度让伤口隐隐作痛。

    在痛楚中她终于想起，第一次见到北辰是十八年前，她昏倒在暴风雪中被北辰救起。

    「谢谢，我欠你一次。」那时她也是这么说。

 第十一回合 - 通缉数据军团

    黑风转身，发现身旁又没人，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马上清醒，他从床上跳起来，走出房间，却闻到一阵香味。

    黑风看到子恩在厨房煎蛋，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从身后抱住子恩。

    「啊!」子恩痛得大叫。

    「怎么了?」

    「没事……你踩到我的脚了!」

    子恩把脚抬起，假装痛得站不起来。

    黑风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对不起……还好吗?」

    子恩成功骗过黑风，忍住身上的刀伤之痛。

    「早餐做好了!主人。」

    「你干嘛这么爱演?」

    「不演了!你自己慢慢吃，我昨天没睡好，想去睡一下。」

    子恩一回来黑风就醒来，还好她机伶，马上转身进厨房做早餐。

    「你不吃?」

    「我好累，让我先睡一下，中午前都不要叫我。」

    子恩转身进房间，疲累地蜷曲躺下，刀伤的痛楚爬满全身。

    黑风不疑有他，继续吃着早餐。

    青河突然呼叫开会。

    又是zoom连结，青河每次都要用zoom开会，因为他觉得元宇宙里的人都是假的，非要大家打开镜头看到人脸才觉得有真实感。

    黑风点了连结，进入会议室。

    「你们有看到昨天发生的大事吗?」

    黑风一听到青河的话，赶紧用另一个视窗打开新闻，便看到一堆耸动的新闻标题：「亡者ai大屠杀」、「99个ai被消失」、「亡者ai家属准备提告」、「ai公司员工疑似被数据军团杀害」、「民雄鬼屋发生命案」。

    「皇胜委託我们对数据军团提告，另外，也要面对ai家属的提告。」

    「可是数据军团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提告要对谁送达?」

    「可以用nft公示送达。」

    「什么意思?」

    「把状纸变成一个可读取的数位代币发送到被告在区块鍊中的网路地址，这是现在对加密货币诈骗的送达方法。」

    「数据军团的金流还是必须透过区块鍊?人可以无影无踪，面貌可以千变万化，但谈到钱，他们还是要有一个虚拟钱包和网路位址，」青河所长说。

    「没错!凡走过必留下痕跡，他们一定会不小心留下什么，我们要找到任何可以追踪到他们的蛛丝马跡!」

    「数据军团不只销毁数据，也开始杀人?」

    「这件事还无法确定，只是怀疑。因为有一个皇胜的员工被杀害。」

    「另外还有一个员工失踪了。」

    「失踪的员工和被杀害的员工有任何关係?」

    「他们好像是同事，在同一组。」

    「有任何人看到数据军团吗?」

    「听说有二个人，可是他们用ai机器人的化身，没有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但听说，他们离开的时候，骑着两台机车飞走。」

    「机车可以飞?」

    「听说是火星的新机种。」

    「但人可以穿过稀薄的大气层而不会缺氧死亡?」

    「穿太空装?」

    「也太酷了!」

    「听说其中一个人还受了伤。」

    「他们已经被通缉了，现在地球警察正在追捕他们。」

    「但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甚至没人知道他们是不是ai。」

    「有道理耶!如果不是ai，怎么可能飞过大气层?」

    「我们要对ai提起诉讼?」

    「警察有通缉过ai吗?」

    「司法史上第一次!」

    「小旭，你去查一下ai有没有民事诉讼法上的当事人能力!」青河说。

    「我们要以数据军团当被告，还是那几个人当被告?」金里问。

    「光程序问题就很难处理，」萤幕里的小旭疯狂抓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黑风不懂他为何需要加入讨论。

    「我不做诉讼，对这件事能有什么贡献吗?」黑风说。

    「你是皇胜做併购的律师，如果亡者ai都被消灭，那还併什么?」青河说。

    「反正併购本来就是假议题!这个案子我pass!」黑风说。

    「跟隐私保护有关，那个安律师，会不会又跑出来搅局?」武小旭说。

    黑风听到「安律师」，精神就来了，态度突然大转变。

    「那个……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可以有点贡献，虽然不会做诉讼，但我对亡者ai很了解!」黑风改口。

    「那你们就分头工作吧!先准备对数据军团提出告诉，」青河下了指示。

    黑风下了线，开门进去，确认「安律师」睡得很熟，露出微笑，便放心地去工作。

    子恩睡到中午才起来，黑风做了午餐。

    「主人，午餐煮好了!」黑风说。

    子恩笑出来。

    「你知道如果是男的ai情人，通常都是叫『宝贝』，不会叫『主人』!」

    「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沙文主义的刻板印象?」

    「不是沙文主义，是消费者偏好。ai公司有研究过，男人喜欢被叫主人，女人喜欢被叫宝贝!」

    黑风耸耸肩。「我不在乎你叫我宝贝!」

    子恩偷笑。

    「那你喜欢我用哪一国语言?」

    黑风也笑了。

    「你真的会十国语言?该不会也扮过男的ai情人?」

    子恩想了一下，反应很快地说：「万圣节的时候吗?」

    黑风挑眉，拿了餐具走过来坐下。

    「你有看新闻吗?」

    「哪个新闻?」

    「昨天有99个亡者ai被消失，一个人被杀。」

    子恩愣了一下，「是吗?」

    「还有一个人失踪。」

    「喔，」子恩喝了一口汤。

    「你看起来一点兴趣也没有。」

    子恩抬头。「……我应该要有吗?」

    「我以为数据军团会找你当律师。」

    「你不是说不谈工作上的事?」

    「我只是跟你聊时事。」

    「喔。」子恩又低头喝汤。

    黑风还是不放弃。「你觉得，要怎么对数据军团送达告诉状?」

    子恩又抬头。

    「这也算时事?」

    「我们应该可以讨论一下法律议题，像一般夫妻都是律师的家庭一样?」

    子恩放下碗，看着黑风。

    黑风又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是想，如果你刚好也是数据军团的律师，我就把状纸放你枕头上，这样应该算送达对造律师?」

    子恩大笑。

    「你问这么多，就是想套出我会不会当数据军团的律师?」

    「我只是想知道要不要接这个案子。」

    「我的决定，对你接不接有什么差别?」

    黑风看着子恩。

    「至少每次开庭可以看到你一次，虽然是一张卡通脸。」

    「即使我们总是站不同边?」

    「对!」

    「即使元宇宙里只是一个影像?」

    「也胜过3个月才能见一次面!」

    子恩绕过桌子，坐到跟黑风同一边，给他一个法式深吻。

    「我答应你，会在台北住一阵子。」

    「会住超过一个礼拜?」黑风喜出望外。

    子恩点点头。

    黑风开心地抱起子恩，子恩忍着伤口的痛没有唉出来。

    真相是，她带着伤，现在没办法快速移动到其他地方。

    但不可否认，她内心也是开心的。

 第十二回合 - 诺亚方舟计画

    元宇宙里，北辰、江英、厚子和雪骑正在开会。

    「雪骑杀了人?」江英质问。

    「她没有，兇手是失踪的那个。」北辰坚定地说。

    「你每次都袒护她!」

    「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出任务需要两个人一起?」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新闻说有二个数据军团的人，为什么她出务就要你陪?」

    北辰和江英的影像在元宇宙里吵起来，明明也是当事人的雪骑，听着这两个人为自己吵架，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反而是厚子摀起耳朵大叫：「你们不要再吵了!我们现在要消灭所有的亡者ai，还要面对诉讼，为什么你们还在这里吵架?」

    北辰和江英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阵，元宇宙里的江英质问北辰：「如果雪骑真的杀了人，那就是破坏数据军团的规矩，你打算怎么办?」

    现实世界里的雪骑，转头看着旁边的北辰。

    北辰缓缓地说出：「谁杀了人，就应该离开数据军团。」

    雪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北辰。

    「我不知道皇胜的员工为什么会有枪，但现在任务变得更危险，以后大家不要单独行动，我会给你们新的任务编组，雪骑你就先在天空之树养伤，专心当安律师为数据军团辩护。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北辰说。

    「等等，雪骑住在天空之树?」江英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对，她会在这里养伤，直到康復为止。」北辰说完，就关掉萤幕。

    雪骑疑惑地看着北辰。

    「我要住在天空之树?」

    「你还回得去吗?」

    「什么意思?」

    「你满身是伤，黑风怎么可能不发现?」

    雪骑低下头，北辰说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先住下吧!反正你三天就会復原。」

    「三天?」

    雪骑惊讶地看着北辰，但北辰不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拿出药箱，掀起雪骑的衣服帮她换药。

    这次雪骑不再挣扎。

    看着专心换药的北辰。

    「你知道江英喜欢你吗?」雪骑说。

    北辰停下手，看着只穿内衣的雪骑。

    「那你知道我喜欢谁吗?」

    雪骑抬头看着北辰，但北辰却只是低头专心擦药。

    「擦完了，」北辰帮她套上衣服，拉起拉鍊，起身把药箱拿去放。

    北辰沉静如深海，丢一百颗石头下去也溅不起一点水花。

    这样的人会喜欢谁?

    雪骑也起身。

    「谢谢，」她对着走远的北辰背影说。

    北辰没有回头，他必须走远，背对着让他產生慾望的诱惑。

    雪骑好奇地四处看看。

    每次来天空之树，总像逃避什么，匆匆地离开，从没仔细看过传说中的天空之树。

    雪骑走向那个盪向彩虹的秋千，现在没有彩虹，只有染红白衣的晚霞。

    「你想坐吗?」

    北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跳上秋千的一端，身边的位置留空，很明显在等待一个人。

    北辰伸出手。

    雪骑想了一下，没有把手伸出去，直接跳上去坐在北辰旁边。

    北辰尷尬地把手收回，轻轻转动着秋千缆绳，整条缆绳摇身一变，像有了生命，闪着五彩的霓虹，轻轻地摇动着。

    「好漂亮!」雪骑惊叹着。

    「晚上更美!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银河系。」

    「这条绳子也有生命吗?」

    「这是天空之树的藤蔓。」

    雪骑抚摸着藤蔓，转头看着北辰。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夕阳西下，星星镶满天。

    「你饿了吗?」

    雪骑想起黑风昨天中午做的午餐。

    「我没有胃口。」

    「你还在想他?」

    雪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耳后方。

    「我没有开静态对话模式啊!」

    北辰笑了。

    「不要觉得对他愧疚，我们没有怎么样。」

    雪骑低下头，不只愧疚，那种感觉很复杂，像多鬚的水母困在打结的水草中。

    北辰用雷射枪很快地做了一张两个人的长桌，两张椅子，舖上深紫色桌巾，一个烛台。

    雪骑坐下，望着四週，才发现不只秋千，整间房子都爬满了七彩萤光的藤蔓。

    雪骑再往下看，原来这房子是一棵有生命的大树，像杰克魔豆长成的大树一样伸进天空中。

    「原来天空之树是这个意思!」她恍然大悟。

    「这是一间会呼吸的房子，」北辰说着，放了一盘东西在雪骑前面。

    雪骑看着眼前的食物，有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莓果。

    「这是什么?」

    雪骑叉起其中一个有三种渐层顏色的莓果，轻轻一咬，酸酸甜甜的汁就在嘴里破开。

    「这些都是天空之树结的果子，有高分子的能量，可以让你迅速恢復体力。」

    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北辰是个神秘的人，一切都神秘得让她看不懂。

    「你到底是谁?」

    「你不如先问自己是谁。」

    雪骑听不懂。

    「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容易洞悉人性?」

    「因为我爸爸是身心科医生?」

    「你们应该没有血缘关係吧!」

    这是事实，雪骑被问倒了。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雪骑困惑地看着北辰。

    「我们的身体都有自我復原的能力，你的伤，用火星敷料敷三天之后就会自然消失，像从来没有受伤过一样，连疤也不会留下。」北辰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被刻意安排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完美数据人种』。」

    「完美数据人种?」

    「你有听过诺亚方舟的故事吗?」

    雪骑当然听过，上帝叫诺亚造一个方舟，把动物成双成对地带到方舟上，当大洪水淹没这个世界的时候，船上的动物得以倖免，等洪水退去，成双成对的动物开始在新世界创造生命。

    「2023年有一个诺亚方舟计画，当时人类相信地球会因为暖化而变得不适合居住，因此，几个强权国家合作，想用完美数据製造未来适合移居其他星球的人类，我的父母，就是主持这个计画的科学家。」

    雪骑想起厚子曾经说过，北辰的父母都是ai科学家。

    「当时的人类用基因筛选和数据分析技术，想製造最完美的婴儿，如果不合适的胚胎就中止妊娠。」

    雪骑记得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有先天性心脏病，便摇摇头。

    「你错了，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小孩。我阿妈都说，我爸是捡别人不要的回家。」

    「就因为这样，你妈妈才会逃走，因为她不希望你死掉。」

    「我妈妈?」

    「你的亲生妈妈。」

    雪骑一直以为亲生妈妈是一个被亲生爸爸打死的家暴个案，而她就是某个不小心怀孕的单亲小妈妈在女生厕所生下的小孩。她从来不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养父给了她像大海一样宽广而没有差别的爱，足以让她与不堪的过去切割。

    原来她的妈妈不是某个不负责任的未婚妈妈。

    「那我的亲生妈妈在哪里?」雪骑着急地问。

    北辰低下头。

    「这个计画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她生下你之后，最后还是被基地的人抓回去，不久之后……就病死了。」雪骑没有发现北辰的眼神在闪烁。

    「而我的养父却一直以为是他没有通报家暴个案，才害我妈被我爸打死，因为愧疚，收养了在医院厕所出生的我……」雪骑恍然大悟。

    「你亲生妈妈是经过挑选的优质基因供应者，她最厉害的地方是洞悉人性，因为知道你的养父是好人，也知道他在一场大火失去妻子和小孩，正需要你去填补那个空缺的位子，」北辰说。

    「我妈妈是优质基因供应者?」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妈妈要嘛輟学，要嘛吸毒。

    「可是我没有很聪明啊!」雪骑想起小时候，每次问爸爸数学问题，总是被爸爸嫌这么简单都不会。

    「在ai的时代，数学已经不是重要技能，」北辰解释。

    「那我爸爸是谁?」

    「诺亚方舟计画又叫夏娃计画，因为爸爸是谁完全不重要，精子的意义，只有染色体和数据。」

    「那后来呢?」

    「当你妈妈怀上你的时候，一开始你也是一个完美数据的小孩，直到发现你有先天性心脏病，基地的人强迫你妈妈堕胎，她才计画逃走。」

    「她从基地逃走?」

    雪骑突然明白，原来冒险也是一种遗传基因。

    「基地到处都是森严的戒备，她又怀孕行动不便，好不容易从基地逃走，却伤得很重，昏倒在你养父的医院门口。之后为了能定期去看你养父的身心科门诊，她乾脆每次都故意把自己弄伤，假装从头到尾就是个家暴个案。」

    雪骑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我是个完美数据人种?」

    「你没有发现你每次滑雪受伤，都可以很快復原吗?还有，你身手敏捷，可以洞悉人性、不容易生病、能够在不同气候下生存、貂马带着你用600公里速度穿梭在不同时空你也没有任何适应不良的问题。如果黑风做跟你一样的事，早就不知道死几次了。」

    雪骑终于懂了，为什么她可以做出一般人做不到的事。

    「那你也是完美数据人种吗?」雪骑问。

    北辰站起来，看着繁星点点。

    「我跟江英，就是诺亚方舟上用来繁衍后代的人类，天空之树，就是未来的诺亚方舟。」

    雪骑恍然大悟，江英跟北辰注定是一对，江英之所以对她在天空之树这么敏感，是因为那本来是专属于她的位置。

    「所以，你会跟江英生下完美数据的小孩?」雪骑问。

    北辰露出一贯哀伤的表情。

    「那厚子呢?她也是完美数据人种吗?诺亚方舟计画还继续吗?」

    「厚子是诺亚方舟计画的一部分，因为她的曾曾祖父曾经接受过大量辐射，但她的家族却十分健康，表示她的基因可以抵抗强辐射，这正是未来移居其他星球所需的基因。」

    「所以呢?」

    「所以，她曾经是一个实验品。」

    「实验品?」

    「科学家抽取她的基因，放入ai的子宫去孕育。」

    「ai的子宫?」

    「地球暖化之后，女人将会面对更多生殖上的挑战，流產机率会增加，女人变得不容易怀孕，所以，如果有必要，必须藉助ai子宫，因为ai子宫可以有完美数据。」

    「从精子、卵子到子宫，都是完美数据?」雪骑不敢置信。

    「但厚子不断地被抽血再拿去分析，所以……」

    「所以，你们都从诺亚方舟计画里逃出来?」雪骑突然明白。

    北辰抚摸着天空之树的藤蔓。

    「我其实很羡慕你，能够体验生命的不完美，」北辰说。

    「是太完美，让他总是看起来如此哀伤吗?」她想着。

    那诺亚方舟的计画还继续吗?她的疑问并没有得到答案。

    「很晚了，如果你已经吃饱，我带你去晚上休息的地方。」

    「为什么他看来总是如此哀伤?」雪骑看着北辰，想起厚子说的话：「他可以读你的心思，但你永远读不懂他的心思。」

    如果北辰跟江英注定是一对，为什么江英不住在天空之树?雪骑心中还有很多疑问，知道得愈多，反而让她更困惑了。

    北辰打开一个房间，雪骑跟着走进去，屋顶是一片玻璃，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床像是一个45度的太空舱，有一个盖子，盖下来只会露出一颗头。

    「这种床可以帮助你復原，而且躺下去伤口不会痛，」北辰说。

    雪骑看着房间里面五彩繽纷的藤蔓。

    「它们也都有生命吗?」

    「它们会保护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

    北辰关门出去。

    雪骑用雷射枪帮自己做了一张躺椅，躺在上面看着星星。

    原来她与眾不同是有原因的，原来她不是被拋弃，原来她的妈妈不是不负责任的单亲妈妈。知道事实的雪骑，像被救赎了一样。

    但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她，到底被赋予什么使命?她跟黑风，也有机会过一般人的生活吗?

    而北辰和江英将是完美的一对，但为何北辰看起来如此哀伤?北辰的父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的藤蔓随着风左右摇摆，她看着看着，竟在躺椅上睡着了。几束藤蔓突然弯过来，搭成一张萤光毯舖在雪骑身体下面，像母亲的手抱起睡着的婴儿，把雪骑轻轻放回太空舱，盖上盖子。轻巧的动作，完全没有吵醒已经熟睡的雪骑。

    在梦里，雪骑看到亲生妈妈抱起还是婴儿的自己，嘴角露出了微笑。

 第十三回合 - 可有可无的存在

    黑风在客厅工作到12点，子恩还没回来。

    黑风关灯，进房躺在床上等，想着子恩该不会又食言。转头一看，突然发现床上有血跡。

    「她mc来了吗?」

    黑风摸着血跡，想像子恩躺下去的角度。

    「但这个位置是脖子下面……」

    「难道她倒着睡?」

    黑风想到同事说的：「好像其中一个人还受了伤。」

    黑风再摸了一下床上的血跡，已经乾掉变咖啡色。

    这时间还没回来，子恩从来不守信用，他早该有觉悟。

    黑风决定不等了，用手势关起灯。

    黑暗中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黑风，又坐起来。

    「她该不会真的受伤了?」黑风想着，试着打电话给子恩，但没人接。

    就算担心，他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子恩总是来去无踪。

    黑风强迫自己睡着，但转头又看见床单上的血，他转向另一边，假装没有看到，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乾脆坐起来，走到书房，准备明天元宇宙开庭的资料。

    黑风打开皇胜员工的面谈纪录。

    「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妹妹过来跟我下棋，像日本漫画里那种天真的小妹妹……」

    「然后呢?」

    「我们用记忆作赌注。」

    「记忆?」

    「如果我输了，我要把静态对话功能暂存区的记忆分享给她。」

    「那如果她输了呢?」

    「她会分享她最快乐的记忆给我，但我们下了二十盘棋，她每次都赢……」

    黑风再翻到下一页，是另一个员工的对谈纪录。

    「她像漫画里那种未来战士。」

    「她对你做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但我突然之间好讨厌我的工作。」

    「然后呢?」

    「然后她说，她可以代替我去上班。」

    黑风闔起眼，虽然精神亢奋，但眼睛还是好疲累。

    他去倒了一杯咖啡，让自己清醒一点，继续回来工作。

    ◎◎◎◎◎

    「你起来了?早餐在桌上。」北辰说。

    雪骑看着餐桌，又是昨天晚上的莓果。

    「你三餐都吃这个?」

    「不好吃吗?」

    「不是……但，你不会想变化一下吗?还是，你不吃正常人类的食物?」

    「像什么?」

    「煎蛋、牛排、薯条、披萨?」

    「那些高碳食物，不会出现在新的星球，所以完美数据人种不吃那些东西。」

    「喔，」雪骑认命地继续吃莓果，想着还好她前半生有机会当平凡人。

    「地球就是因为这些高碳食物变得不适合居住，不是吗?」

    「是没错……所以，你从一出生，就被训练要当完美数据人种?那为什么你又这么痛恨数据?」

    北辰抬头看了雪骑。

    「算了，这个问题收回，不想讲就不要讲。」

    北辰露出难得的笑容。「你恢復不少，有力气斗嘴了!」

    「今天是第二天，所以我明天就可以走了?」雪骑期待地问。

    「你就这么急着走吗?」北辰表情又转哀伤。

    雪骑低下头。

    「我只是半个完美数据人种，严格来说，我并不完美，本来不应该活下来的，我跟你们不同世界。」

    北辰抬头看着雪骑。

    「那你跟黑风又在同一个世界吗?」

    听到黑风两个字，雪骑突然醒过来，赶忙衝去房间打开手机，发现有五十几个未接来电和留言，赶快打给黑风。

    「对不起，我昨天睡着了……」

    「你在哪里?我一直等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我这三天要先去处理一些事，暂时不能回去了……」

    「你要去哪里?」

    「说好不问这个。」

    「又出尔反尔!」

    「不要这样，三天后就回去。」

    「你说的话还能信吗?」

    雪骑转过头，低声用撒娇的声音说：「就三天嘛。」

    「开视讯让我看一下你!我要知道你好好的。」

    雪骑转头，北辰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现在不行……」

    「你旁边有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我有事要处理，回去再说好不好?」

    「我对你就是这种可有可无的存在吗?你永远不会把我放在第一位!」

    「我现在真的没办法跟你讨论这种事，就这样，我要掛了。」

    子恩直接断线，每次都这样。

    电话另一头黑风大声地怒吼。

    掛线后的子恩也在房间大哭，把所有压抑的情绪一次释放，她不想再说更多的谎言。

    在隔壁房间的北辰听到子恩的哭声，隔着一片薄薄的墙也流下眼泪。他才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吧?用疗伤当藉口，才能把雪骑留在自己身边，但她的心还是属于别人。

    三个被困住的人，在各自的人生迷宫不断撞墙又退回原点。

 第十四回合 - 元宇宙的审判

    元宇宙的法庭上，原告和被告律师各坐一边。

    金里先站起来，照例唸出诉之声明。

    「原告请求被告赔偿每一个毁损的亡者ai新台币1亿元或等值比特币，并不得再毁损其他亡者ai，诉讼费用由被告负担。」

    审判长询问被告律师有无意见。

    「被告否认毁损原告的亡者ai。退万步言，就算有毁损，原告正在进行的併购案，是美金十亿元买一百万零九个亡者ai，平均一个ai1000美金，折合台币一个ai也不过3万元，不知道一个亡者ai请求台币1亿元的基础何在?」安律师说。

    「併购案看的是亡者ai的财產价值。但每个亡者ai都是家属心中的牵掛，被告损毁的不是ai的财產价值，还有家属的精神损害，以及家属已经付出在亡者ai的财產损害!」黑律师说。

    「损害赔偿应该限于被告对原告的损害吧?至于亡者ai家属的损害，并不在这个诉讼请求的范围内!」安律师反驳。

    黑律师把几百页的文件丢上元宇宙的萤幕。「亡者ai家属已经对原告提出精神损害和财產损害的请求，这样还不能算是原告的损害吗?」

    安律师随手翻了几页。「因为亡者ai死亡，不能跟活着的亲人一起做双人spa?这算哪门子的精神损害?」

    「安律师可以想像，思念一个看不到的人，期待好几个月终于等到她回来，结果她却没有出现的那种失落心情吗?」元宇宙里，黑律师看着卡通脸的安律师，安律师也看着黑律师，两个人互看着对方，久久不语。

    现实世界里，子恩流下眼泪。

    全场一片静默，审判长终于说话了：「本席先确认本件当事人是否确实存在。原告，你们的起诉状写被告是数据军团，请问数据军团有法人格吗?」

    武小旭站起来。「数据军团是以北辰、江英、雪骑和厚子为首的军队，有组织和预算，具有行使权利和负担义务的能力，依据元宇宙判字第2001号，我们认为数据军团虽然没有登记成一间公司，但具有非法人团体性质，可以成为民事诉讼的当事人主体。」

    「元宇宙判字第2001号只是确认数据军团可以合法拥有比特币，拥有财產与有侵权能力是两件事，该判决与本案无关!」安律师马上驳斥。

    黑律师又站起来。「依据原告的备位声明，如果庭上认为数据军团没有诉讼能力，则改以北辰、江英、雪骑和厚子等四位自然人为被告。」黑律师说完，便递上一份补充书状。

    「你怎么知道这四个人是自然人不是ai?」安律师说。

    「安律师现在是要讨论ai的诉讼能力吗?依据元宇宙上字第1586号判决，ai也可以有诉讼能力，」黑律师说。

    「ai是否有诉讼能力目前有争议，上字第1586号是高院判决，最高法院曾以元宇宙上字第1009号否定ai的诉讼能力!」

    「上字第1009号发生在前，1586号发生在后，后面的判决应该较有参考价值，1009号当时的ai进化程度与现在大不相同!」

    「所以黑律师也同意这四个人是ai囉?」

    「我没有说这四个人是ai，我的意思是，退万步言，『就算他们是ai』，也不影响我们的主张。」

    审判长说话了。「安律师，这四个人到底是自然人还是ai?你当被告律师连这点都无法确认吗?」

    「请问审判长，那您觉得我是自然人还是ai?」

    现场鸦雀无声，子恩转换热感应模式，看到审判长温度快速上升。

    「安律师，如果你是ai，请离开我的法庭，本庭不接受ai身份的律师!」

    「审判长，我想表明的是，一个有自然人情感的ai，和一个只用理智思考的自然人，在法律上的地位应该有不同吗?」

    「当然有!法律是用来保护自然人的权利，与ai无关!」

    「那如果亡者ai会侵害自然人的权利，一个自然人能不能为了避免自己发生损害而破坏ai?」

    审判长看着卡通脸的安律师。「安律师，你现在是要主张被告是因为紧急避难而毁损ai吗?」

    「报告审判长，被告先位主张被告没有毁损ai的故意，对ai被破坏也没有因果关係，备位主张：即使审判长认为被告有毁损故意，也是为了避免ai攻击人类，这应该可以阻却违法，不管它的法律基础是什么。」

    「ai攻击人类?」审判长推高老花眼镜，说：「两造律师请到台前!」

    黑律师和安律师走到法官席前，审判长低声地说：「安律师，你刚刚的话是很严重的指控，你有证据吗?」

    安律师转头看着黑律师。

    「黑律师，你愿意当证人吗?」

    黑律师讶异地看着安律师，又转头看着审判长。「我……」黑律师欲言又止。

    审判长训斥：「安律师，如果你无法证明，我建议你留下先位声明就好。还有，我建议你放弃被告是ai抗辩，不要在我的法庭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两造律师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安律师，本席现在问你，被告是ai还是自然人?」

    安律师摒息三秒，不甘心地说：「是自然人。」

    「黑律师，本席不同意数据军团有当事人能力，原告是否同意改列四位自然人为被告?」

    「我们同意。」黑律师说。

    「另外，本席初步认为原告的请求金额过高，请原告评估胜诉可能性及裁判费后，考量是否缩减请求金额。」

    「我们会再跟当事人讨论，」青河所长说。

    审判长转头看向卡通脸。「安律师，虽然备位声明本庭不一定会考量，但亡者ai是否会攻击自然人，对本席的判断至为重要。反过来说，如果散布不实谣言，本席会考虑把你移送元宇宙律师公会惩戒。今天到此为止，下次庭期定一个月后。」审判长讲完后就敲槌，关掉元宇宙的法庭实境。

    黑风拿掉vr眼镜，听到外面有开门声。

 第十五回合 - 安律师归来

    黑风兴奋地跑到门口，果然是子恩!

    子恩奔向黑风，紧紧地抱住他。

    「黑律师!」

    「安律师!」

    黑风把手伸进子恩的衣服，子恩的背像丝绢一样的光滑，跟他猜的不一样。

    他再仔细摸着脖子下方，连个疤都没有。

    黑风不相信，脱掉子恩的衣服，把她转过来贴着墙壁，从脖子开始吻她。

    「真的没有?」黑风心想。

    「干嘛这么急?」

    「确认你是ai还是自然人!」

    子恩热切地回应黑风。

    「我是卡通脸律师!才不是什么ai!」子恩被黑风弄得好痒，咯咯地笑着。

    「卡通脸律师，以后不准你在我的法庭玩出尔反尔的游戏!」

    子恩停住笑，转过身看着黑风，温情地抚摸黑风的脸。

    黑风的手也从子恩的衣服退出来。

    「对不起……」眼泪从子恩的眼角滑落。

    黑风轻轻抹去子恩脸上的泪。

    「回来就好。」黑风轻声地说，紧紧地抱住她。

    进了房间，子恩躺下，闭起眼睛，感受着黑风炽热的温度。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你不是雪骑?」黑风看着闭起眼的子恩，寻找熟悉的味道，她到底是子恩、安律师，还是雪骑?

    也许这些都不重要，她现在是我的，黑风想着，大手向空中一挥，灯便熄灭。

    不知道为什么，子恩一闭起眼，便看到天空之树七彩的藤蔓。

    她赶快睁开眼，没有七彩藤蔓，只看见黑暗一片，她可以感觉黑风的唇在她身上游移。

    「我不是完美数据人种，我跟他们都不一样!」她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

    大战一场后，子恩倒头就睡。

    「她一定很累了，」黑风帮子恩盖好被子。看着旁边熟睡的子恩，黑风想着今天开庭的过程。

    子恩转头问他：「「黑律师，你愿意当证人吗?」

    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吗?关于伊朗人和亡者ai，他真的要装作不知道吗?如果明知客户有犯罪可能，律师可以主张不适用对客户的保密义务，可是他跟子恩之间的关係，又是上不了檯面的事。

    作为一个律师，他到底该怎么做?作为一个地球公民，他又应该怎么做?作为子恩的男友，以上的答案会有任何不一样吗?

    他打开手机，新闻说，已经有一半的亡者ai被消灭。

    黑风眼睛一亮。或者，他应该在不洩漏和安律师的关係、也不让客户知道的情况下，暗中帮助数据军团?

    黑风起身到电脑前，搜寻关于数据军团的资料。

    如果他可以把起诉状用nft送给数据军团，那他也能匿名地把伊朗人的资讯传到同样的位址。

    黑风开始在暗黑网註册一个新id。

    叫什么好呢?黑风应该配暴雨，叫storm好了。

    ◎◎◎◎◎

    北辰看着空盪盪的房间，七彩藤蔓因为光合作用吐出的气息，彷彿还留着子恩的味道。

    江英用视讯呼叫，北辰点开会议连结。

    「什么事?」

    「雪骑呢?」

    「已经走了。」

    「你们……有没有……」

    北辰很快地打断江英：「没有。」

    「你知道，你只能跟一个人……」

    「我知道，完美数据的后代。」

    「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使命。」

    「你不觉得很悲哀吗?」

    「只能得到从你身体发出的染色体和数据吗?」

    「只能像动物一样完成交配的使命……」

    「过多的情感，只是牵绊。」江英说。

    「所以完美数据里，不能有任何情感的成分?」

    「就算有，她如果知道是你亲手杀了她妈妈，你们也不可能有任何情感的成分!」江英变得激动。

    「那个时候我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那是她妈妈!」北辰也变得激动。

    「所以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北辰抿着嘴不说话。

    「你明知道她不喜欢你。」

    「你也明知道我不喜欢你。」

    萤幕里的江英落泪，生气地撂下一句：「我不在乎，因为你没有选择!」

    江英说完，便关上萤幕，跑回自己的房间，却不小心撞到厚子。

    「你还好吗?」厚子问。

    江英不说话，哭着跑回房间。

    「北辰喜欢雪骑?」

    偷听到江英和北辰对话的厚子，困惑地看着江英的背影。

    在天空之树，北辰一人走到阳台，坐在秋千上，盪向满天繁星，看着旁边空着的座位，觉得此刻被空虚和寂寞包覆，像藤蔓缠绕着天空之树。

 第十六回 - 第三者的位子

    厚子呼叫雪骑。

    「你还在天空之树吗?」

    「没有。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雪骑已经康復，似乎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台北，但她不想离开黑风。

    「我……」雪骑欲言又止。

    「你也爱上北辰了?」

    雪骑瞪大眼睛。

    「你在说什么?」

    元宇宙里的厚子小妹妹手插腰，皱起眉头。「我觉得你这样很过分，你明知道江英喜欢北辰!」

    雪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厚子大大的眼睛转啊转，心虚看向别处。

    「知道什么?」

    「知道完美数据人种，知道北辰和江英本来就是一对，知道那个诺亚方舟计画!」

    厚子突然语塞。

    「所以我们并不是从不同的地方来，你们三个都是从实验室逃出来，逃家的只有我一个人!你们根本早就认识了对不对?」

    厚子想解释什么。

    「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

    「你们全部一国，把我矇在鼓里!」

    想到她当初偷偷逃家，为了一个虚无縹緲的数据战士理想，离乡背景从瑞士到陌生的埃及，雪骑突然有一种被朋友背叛的感觉。

    「所以，北辰什么都跟你说了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要退出数据军团!」雪骑生气地说。

    「你……你怎么可以……」厚子被雪骑吓到讲话结巴。

    「是你们欺骗我在先!不然，你们处决我啊!」

    厚子落下泪。

    「你知道我跟江英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雪骑摀起耳朵。「我不想听!」

    「你知道一天被抽血5次，抽到找不到血管，要从脚背抽血是什么感觉吗?」

    雪骑抬起头，放下摀起耳朵的手，看着厚子。

    「江英虽然是完美数据人种，但偏偏她的子宫不容易着床，所以她必须打很多排卵针，每个月被抽卵，经过挑选后，和北辰的精子结合，再把受孕后的精子放到ai子宫里，打排卵针的副作用，就是肺部会积水无法呼吸，所以她一个月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必须戴着氧气罩，你能体会这种生活吗?」

    「所以，他们像水母一样，是体外受精……」雪骑惊吓地看着厚子。

    「我们两个再也受不了，才会逃出来。」

    「你们两个?那北辰呢?」

    「北辰的父母被软禁，他必须继续参加实验，而且不能离开天空之树。」

    「那他上次跟我去民雄……」

    「这就是为什么江英会这么生气!北辰竟然为了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厚子像个生气的小妹妹，瞪大了眼睛看着雪骑。

    「所以北辰的父母还活着?这就是为什么，江英不能去天空之树?因为她怕被抓回去?这也是为什么，北辰总是在天空之树，从来没有去过埃及的基地……」雪骑恍然大悟。

    「我们都希望胚胎能够孕育成功，北辰和他爸妈可以永远摆脱这个计画!我和江英也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胚胎孕育成功?」

    「北辰和江英已经有好几个胚胎在ai子宫里，只要最后能成功生產……」

    雪骑脑海里出现一排排的婴儿，在装满羊水的试管里，那里面都是北辰和江英的胚胎……她不敢再想下去。

    「所以江英……」雪骑好像懂了，江英其实可以自己逃走，放下一切撒手不管。

    「江英是为了北辰。如果之前的胚胎失败，她还可以再供应新的卵子。她这么为北辰着想，听到北辰说不喜欢她，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

    「北辰说不喜欢她?」

    厚子半信半疑地看着雪骑，皱起眉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雪骑还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厚子。

    「北辰亲口跟江英说，他不喜欢江英，他喜欢的是你。你不觉得你这样靠近北辰，对江英很残忍吗?」

    雪骑不知道该说什么，厚子和江英不知道黑风的事，她们也不应该知道。

    但因为这样，他们却误会北辰和自己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但雪骑知道，她必须远离北辰，无论是为了黑风，还是为了江英。

    「我明天就回埃及!」雪骑悻悻然地说，关掉vr。

    雪骑说完，就开始收拾行李，想趁黑风回来之前离开。临走前，雪骑留下一封信给黑风。

    是一封手写的信，在2060年，用笔写信好像收到2020年来的瓶中信。

    「对不起，我又食言了。但至少这次，我不是不告而别，只是没有勇气当着你的面说出口。我要离开一阵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元宇宙法庭再见。子恩留。」

    黑风看着歪歪扭扭的中文字，擦乾眼泪收起信。

    「至少有说一声，」他安慰自己。

    「而且字怎么这么丑!」他反覆读了好几遍，苦笑了一下。

    骑着貂马飞去埃及的路上，子恩看着身后烈日变夕阳，夕阳变暴风雨，暴风雨又转晴天，她想起小时候爸爸唸给她听关于巫婆的故事，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骑着扫帚的巫婆，有着某种天赋和魔力，却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只能孤单地在风里雨里烈日下，骑着扫帚，孤独地前进。

 第十七回合 - 元宇宙的争点整理

    元宇宙里，原告被告各坐一边，审判长坐在台上，一个巨大的透明萤幕播放着ai即时笔录，另一个萤幕播放原被告各自提出的书状和证据附件。

    「我们先做争点整理，」审判长说。「截至今日为止，总共有六十三万五千三百零九个ai被损毁，有无异议?」

    安律师举手。「被告不知道这个数字从何而来，请原告提出证明。」

    「每个ai都有序号和纪录，我们已经提供书面资料佐证。难道要把六十三万多个被毁损的亡者ai都带来法庭吗?」黑律师说。

    「至少可以把毁损的ai序号拍照放到区块鍊上供查验?」安律师说。

    金里站起来。「这就有趣了，每一块刻着ai序号的面板，都被数据军团割下取走，无法拍照。」

    「被告已经否认跟本案有关。况且，既然无法拍照，你们怎么知道哪个ai是哪个序号?」安律师说。

    审判长阻止两方继续辩论。「今天只是争点整理，如果两造对于这个数字有异议，那我们就先放入争点。下一个，被告是否有进入原告存放亡者ai的场所?」

    「被告否认。」

    「被告偽装成各种样貌进入亡者ai，监视器都有拍到。」黑风秀出照片。

    安律师看着照片。「那不就是一个ai吗?」

    「雪骑的专长就是偽装成一个ai!」黑律师说。

    「你如何证明照片中的ai不是ai而是雪骑?」安律师说。

    黑律师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的专长就是偽装成ai，我们要如何证明ai不是ai?」

    安律师耸耸肩，看着审判长。「这个举证责任应该在原告吧?」

    审判长看向卡通脸的安律师。「这个也列入争点。下一个，数据军团共有四人，分别是北辰、江英、雪骑和厚子，这总没意见了吧?」

    大家看向卡通脸，只见安律师缓缓举起手：「异议!」

    审判长的热感应图像显示温度迅速飆升。

    「这个也要异议?」

    「当然要异议，数据军团的定义是什么?」

    「就是一群痛恨数据、恨不得销毁全部数据的人，」武小旭说。

    安律师耸耸肩，「我也痛恨数据，难道我也是数据军团吗?」

    现实世界的厚子转头惊讶地看着雪骑，心里想着：「你就是啊……」

    安律师接着说：「审判长，不知道您有没有经验，在网路搜寻过一个关键字，之后就不断跳出跟那个关键字有关的广告?我们每个人都被数据标籤化，像国王的新衣里面的国王一样，光溜溜地走来走去，还自以为有穿衣服，其实早就被看光光，有相同经验，而且觉得很厌烦的人麻烦举一下手!」

    元宇宙法庭里9成9的人都举了手，青河怒气冲冲地看着旁边也举手的武小旭，武小旭赶快把手放下。

    审判长转头看了一下左右两边举手的陪席法官，陪席法官赶紧把手放下，轻咳了一声。

    「看来，数据军团的人还真不少!」安律师笑了出来。

    审判长几分无奈地看着赖皮的安律师。「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称呼被告为数据军团，直接称呼北辰等四人。针对原告主张，北辰会读心术，雪骑擅长假扮ai，江英可以置换人的好恶，厚子擅长下围棋和预测对手的下一步。关于这个，安律师应该又要异议吧?」

    安律师肯定地看着审判长，「是的，谢谢审判长!」

    审判长叹了一口气。

    「本案不用做争点整理了，每个点都是争点，直接调查证据。原告，你们需要多少时间准备?」

    青河看着自己的团队。「我们只需要两个礼拜。」

    黑风、金里、武小旭惊恐地看着青河所长。

    「两个礼拜?所长在开玩笑吧?我们连北辰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武小旭小声地跟金里说。

    「那下次庭期，就订两个礼拜之后，被告有无问题?」审判长问。

    「我们没有问题。」安律师说。

    审判长松了一口气，挖苦地说：「我以为安律师连这个也要异议。」

    雪骑偷笑，关掉vr。

    「你好厉害喔!」厚子拍拍手。

    「民事诉讼很简单，举证之所在，败诉之所在，只要把举证责任都推给原告就可以了，但我担心的刑事诉讼……」雪骑面露忧心地说。

    「你是说，有人死掉?」

    雪骑欲言又止地看着厚子。

    「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雪骑不敢说实话，试图转移话题。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为什么会加入诺亚方舟计画?」

    天真的厚子托着腮。

    「为了火星护照……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天真了!」

    「火星护照?」

    「诺亚方舟是一个大规模的募集计画，要找出各个领域顶尖的人，有能在极端气候生存的人、在核灾下倖存的人、网路游戏的高手……但最重要的是，找到心理素质很强、不容易被ai控制的人种，我是下棋的高手，江英曾经是週旋在北韩和南韩之间的双面谍，至于北辰，他跟三个哥哥一样，有着极高的智商和专注力。在2030年，大家都相信世界末日终究会来临，如果参加诺亚方舟计画，就可以拿到火星护照，等到地球毁灭的那天，就可以移居到火星或是其他的星球……」

    「北辰有哥哥?」

    「北辰的三个哥哥叫南月、东泉和西流，都是完美数据特优人种。」

    「特优人种?」

    「完美数据人种是有分级的，也会依照不同的专长配对，为了避免近亲繁殖造成的遗传疾病，完美数据人种要靠数据分析配对……」

    「又是数据分析!」雪骑听到这四个字就厌烦。「是因为我一直躲在瑞士的小镇，所以不知道这些事吗?」

    「还好你不知道!结果地球末日还没来，我们就已经过着比末日还悲惨的生活了!」厚子小妹妹叹了一口大气。

    「对了，江英呢?我回来之后一直没看到她。」雪骑说。

    「她……她不想看到你……」厚子吞吞吐吐地说。

 第十八回合 - 完美数据人种

    北辰正用七彩藤蔓做核心训练，突然听见电梯上升的声音。

    「雪骑?」北辰满心期待地从藤蔓跳下，衝到门口。

    但来者出乎他意料。

    「南月?」

    「你刚刚叫谁的名字?」南月和北辰看起来完全不像同一个父母生的孩子，北辰白晰清瘦，南月有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体型像是两倍大的北辰，如果北辰是希腊人，有着像女生名字的南月就像斯巴达人，一副生下来就是要打仗的样子。

    「没什么。你怎么会过来?爸妈都还好吗?」

    「老样子，」南月把头盔放下，打量着四週。

    「看什么?」北辰问。

    南月看向阳台紫色桌巾的长桌，摆着两张椅子。

    「我就说!天空之藤绝不会出错!」

    北辰听出他话中有话。

    「你们用天空之藤蒐集我的数据?」北辰生气地看着南月。

    「你是完美数据的特优人种耶!你吃什么、呼吸的空气含氧量多少、环境湿度多高、每天睡几个小时，所有数据都要传回总部分析，你不知道吗?」

    「我已经完成交配的工作了!」北辰转身，继续用两根藤蔓做着核心运动。

    「你的那些胚胎，全部失败了!」

    北辰从藤蔓上摔下来。

    「你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胚胎不再长大，必须终止妊娠，」南月抖一抖天空之藤，接了一大口露水。

    北辰震惊地倒退二步。「所以呢?」

    「所以，一切要重来一次。你找到江英了吗?」

    北辰转头看着南月，很快地回答。「没有。」

    「不过，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南月自己摘了一颗果子，在秋千上翘起腿吃了起来。

    北辰喜出望外。「我可以退出了?」

    「退出?怎么可能!东泉今年终于创造了第15个胚胎，他都不能退出，你真是想太多了!」

    「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计画?」

    「你忘了我们当初来的目的吗?」

    「那个该死的火星护照?」

    「那个是诱惑一般人用的!我们的使命，就是製造完美数据人种的速度必须比伊朗那群人还要快!不然恐怖主义不只统治地球，还会快速漫延到整个银河系。」

    「你真的相信完美数据人种会有比较高的战斗力吗?」

    「至少有比较强的心理素质啊!不会随便被恐怖主义蛊惑!也不会有杀人犯!全部是好人基因!」

    北辰又露出那个哀伤的表情。

    「可是我累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说不定我的基因本来就有问题……」

    「搞不好你这一次可以成功喔!」南月大力拍了北辰一下。

    北辰回避南月的眼神。「都跟你说我找不到江英了!」

    「可是你现在不是找到新的完美数据人种?」

    「我?」北辰惊讶地看着南月。

    南月比着眼前的一张长桌和两个椅子。

    「我就是要来通知你，那天在你家那个女人，她是完美数据人种的特优人种，比江英的等级还高!」

    北辰倒退了几步，脸色变得更苍白。

    「她不行……」

    「怎么不行?天空之藤蒐集到她的数据，连子宫都是好的!」

    北辰跌坐在自己用雷射枪做的椅子上。

    「她没有同意加入诺亚方舟计画……」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喜欢她?每次她一靠近，你的心跳就会跳得比平常快!」

    「你们连我的心跳都监控?」

    南月转动着旁边的七彩藤蔓。

    「天空之藤可以随着你的生命数据变化适合你生存的环境，是不是很厉害?」

    「我就不能有一点隐私吗?」

    「别忘了，你是军人，对抗恐怖主义的军人!只是任务不同而已，你的任务就是產出完美数据人种!」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

    「得到她!」南月毫不犹豫地说，「让她在天空之树的保护下，生下完美数据人种。」

    北辰起身。「如果她不愿意呢?」

    「你不是人见人爱的北辰吗?」

    北辰双眼泛着哀伤。「偏偏她就是例外。」

    南月拿起他的头盔，走向电梯。

    「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北辰看着南月。

    「如果我不愿意呢?」

    南月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看着北辰。

    「军人抗命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南月继续往电梯走去。

    「对了，上次你擅自离开天空之树，回来以后数据整个都不对，外面的环境太多污染，看在你带回完美数据人种的分上，总部决定不处罚你，但下不为例!」

    南月进了电梯。

    北辰突然用手挡住电梯。「等一下!」

    南月被他的举动吓到。

    「你知道你所谓的完美数据人种，之前差点被杀掉吗?」北辰说。

    南月一头雾水。

    「她就是文雅的女儿!」

    南月倒吸了一口气。

    「那你不就是……」

    「现在你希望除了杀掉她妈妈之外，我还要强暴她女儿吗?这是一个好人基因应该有的行为?」

    南月耸耸肩。

    「不要那样看我，我只是传达总部的命令。」

    「不能是别人吗?她明明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北辰哀求。

    「但她现在测起来再健康不过!你知道的，这是经过精密的数据分析配对，你们结合能得到最佳效果，不是说换就能换……」

    「数据数据数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摆脱数据?」北辰大吼。

    南月不理会弟弟的无理取闹，把北辰的手拨开，让电梯关起，迅速下坠。

    北辰跌坐在地上。

    好几根七彩藤蔓靠近，紧紧地包围北辰，北辰不像平常一样倚着藤蔓，而是拼命地想挥开，挥开这些监控他的东西，挥开他註定好的人生。

 第十九回合 - 元宇宙的证据调查

    二个礼拜后的证据调查庭，黑风先詰问证人。

    「麻烦证人确认萤幕上划线的部分，是否正确?」

    萤幕上跳出证人在证据开示过程所作的陈述。

    「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妹妹过来跟我下棋，像日本漫画里那种天真的小妹妹……」

    「然后呢?」

    「我们用记忆作赌注。」

    「记忆?」

    「如果我输了，我要把静态对话功能暂存区的记忆分享给她。」

    「那如果她输了呢?」

    「她会分享她最快乐的记忆给我，但我们下了二十盘棋，她每次都赢。」

    「都正确。」皇胜的员工a说。

    黑风把一张穿着和服小妹妹的照片投上萤幕。

    「可爱的小妹妹，是长这样吗?」

    员工a歪着头。「再大一点，大概二十岁左右。」

    黑风再放上一张厚子以前和ai在世界围棋大赛下棋的照片。

    「是这样吗?」

    员工a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她!」

    「那之后你就把暂存记忆分享给她吗?」

    员工a害羞地点点头。

    「你的暂存记忆有什么?」

    员工a脸转红看着法官，热感应图像显示温度急速上升。

    等很久员工a都没说话，审判长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你只需要把事实说出来，」黑风小声地跟员工a说。

    员工a小声地说：「我想订一个跟那个小妹妹长得一样的ai情人……」

    元宇宙听眾席传来一阵笑声，审判长很努力地忍住不笑。

    黑风一脸尷尬。「那个……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换金里詰问员工b，一开始她也如法炮製，叫证人确认之前讲过的内容。

    「她像漫画里那种未来战士。」

    「她对你做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但我突然之间好讨厌我的工作。」

    「然后呢?」

    「然后她说，她可以代替我去上班。」

    「以上都正确。」员工b说。

    「那之后，你就让她代替你去上班吗?」

    「对。」证人b说。

    金里像受到鼓舞，对着审判长说：「也就是说，这个女子代替证人b进到了亡者ai的存放场所。我们大家都知道，数据军团里的江英，可以轻易置换人的喜恶。她让证人突然厌恶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代替证人去上班，进一步销毁亡者ai!」

    金里讲完后就坐下，她找不到江英的任何照片，没有办法叫证人b指认。

    安律师站起来，走向证人b。

    「你在皇胜工作几年了?」安律师问。

    「十三年了。」

    「在这之前，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这个……也不能说喜欢……」

    安律师打断证人b。

    「不喜欢，那就是讨厌囉?」

    「也不能说是讨厌……就是一份工作……」

    「你有没有跟坐在那里的证人a说过，工作很烦，你想换工作?」

    证人b不知如何回答，呆呆看着安律师。

    「证人a有没有曾经帮你代班?」

    「是有一二次……」

    「请证人看萤幕，这是当天的监视器画面，」安律师手举起，指向萤幕。「你看仔细，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他是我同事……」

    「坐在那边那个同事吗?」安律师指向证人a。

    证人b说不出话。

    「大家都有眼睛，到底是帮你代班，画面上非常清楚!至于你说有人让你讨厌自己的工作，其实只是不想工作的藉口，你早就已经对工作倦怠……什么置换人的喜恶，原告律师也太有想像力，这根本是小说的情节!」安律师说。

    「不可能啊……」武小旭看着萤幕，又看着证人b，小声地说。

    青河所长见到两个友性证人的证词赌不忍赌，请求休息十分鐘。

    雪骑拿掉vr眼镜，转头看着厚子。

    「你们很聪明，知道证人a那天没有上班，从他的暂存记忆知道他经常帮证人b代班，所以假扮证人a，帮那天本来有上班的证人b代班!」

    「这是江英的主意，我们没有像你这么厉害可以假扮成ai混进去，只能用这种方法……」

    「但我不懂的是，为什么证人a刚刚没有想起他的暂存记忆关于代班的这件事?」

    「因为暂存记忆只有一段时间啊!我只要一直用新的记忆刷新他的暂存记忆就可以了!」

    「那新的记忆是什么?」

    厚子喝了一口茶，闪着大大的眼睛狡黠地说：「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厚子拿起vr眼镜交给雪骑。「开庭囉!安律师!」

    雪骑回到元宇宙，看到下一个证人，她开始有点紧张。

    黑律师站起来，把警询笔录丢上萤幕。

    「我看到两个ai机器人，他们破解了密码，我两个同事追了出去，等我也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我的同事身上插了一把刀，已经没了呼吸，我赶快叫救护车。」

    「你说你的两个同事追了出去，那另一个同事呢?」

    「我追出去的时候没看到他。」

    「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是ai?」

    证人c被问倒。「他们看起来就像ai……」

    「看起来像?你有用热感应图像确认吗?」

    「没有，根本来不及!」

    「所以，他们也有可能是很像ai的自然人对吗?」

    安律师站起来。「异议!黑律师在询问证人意见!」

    「我收回这个问题。」

    黑律师转向审判长：「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说完后看了安律师一眼，便回到座位。

    换安律师站起来。

    「你追出去的时候，有拿任何武器吗?」

    证人c像嘴巴被塞了一颗橘子，说不出话。

    「请你据实回答。」安律师说。

    证人c看着安律师，终于说出：「没有。」

    安律师在心里咒骂说谎。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安律师走回位子。

    黑律师举手。「原告还有一个证人，因为他之前逃亡，刚刚才缉捕归案，所以无法先具状说明，请审判长谅察。」

    安律师站起来。「这根本是突袭!」

    「上次安律师不也是当庭递新的书状?」

    「但现在是证人詰问程序，我们毫无准备!」安律师反驳。

    审判长说话了：「这个证人是谁?」

    「是刚刚证人c所说，那个失踪的同事。」

    「也是皇胜的员工?」审判长问。

    「是的。」黑律师答。

    「确有不能事先声请的理由，既然也是员工，那就一起问吧!」审判长裁示。

    证人d满脸惊恐地坐到台上。

    「请你说明一下那天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看到两个失控的ai机器人毁损了好几个亡者ai，所以我跟同事就追出去，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杀了我同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证人d抱起脸。

    「你有跟那两个失控的ai机器人说话吗?」

    「有，其中一个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虽然他平常总是欺负你……，他还叫我赶快走，趁后面的人还没追上来。」

    「一个ai叫你赶快走?」

    「是。」

    「就你对ai的理解，ai可能说出这种话吗?」

    证人d像被浇了一冰水，突然清醒。

    「他还说……快逃吧，我们不会把你供出来……」

    「所以你就一直逃亡到现在?」

    「我一直想自首!」证人d辩解。

    「你说你杀了你同事，你还记得你用什么工具杀了你同事吗?」

    「……不是一把刀吗?」

    「你平常会带着一把刀上班吗?」

    「不会……」证人d慢慢清醒过来。

    「你没想过，为什么你会突然有一把刀吗?」

    「所以我没有杀人?」证人d开始喜出望外。

    审判长一头雾水地看着证人d。「你有没有杀人，自己不知道吗?」

    「报告审判长，这就是被告北辰厉害的地方，他会让人相信一个不合逻辑的故事，就像在作梦一样，梦里面的事也常常没有逻辑。」

    审判长往后坐，一副自己也觉得害怕的模样。

    安律师忧虑地看着证人d。

    安律师站起来说：「被告需要时间准备詰问的问题。」

    审判长说：「的确，被告在没有准备的状况下，很难回应。今天的庭到此为止，请证人d下次再出庭作证。」

    审判长敲槌，雪骑拿下vr。

    「我必须回台北一趟，」雪骑转头对厚子说。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不方便，元宇宙的会议也可能被监听，还是要当面说。」雪骑敷衍地说。

    真相是北辰杀了人，但这件事不能在厚子和江英面前说，雪骑必须改变诉讼策略。

 第二十回合 - 回到天空之树

    北辰呼叫南月。

    「你上次说的事，能给我多久时间?」

    「让一个女人怀孕，需要很久的时间吗?」

    「让一个女人自然地怀孕，是我从来没试过的事。」

    「有一天杰克把魔豆洒进花园，隔天起床就变成一棵大树……那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好了。」南月开了一个无聊的玩笑。

    「给我一年的时间，」北辰说。

    「一年?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有几个一年?」

    「一年是人类无法自然怀孕需要考虑人工受孕的时间。」

    「你是活在哪个年代?」

    「不管在哪个年代，性都不应该只剩下交配的功能!」北辰生气地说。

    「你想让她爱上你?」

    「或至少觉得不是被强迫。」

    「我会去帮你争取，但不敢保证。但你要知道，没办法自然来，那就会被强迫取卵，像江英一样。」

    「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她没有同意加入计画!」

    「为了地球美好的未来，所有人都应该作点牺牲!」南月一贯野蛮地回应。

    「在美好的日子到来之前，已经牺牲很多人了!我想退出……」

    「你不能退出!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一仗，伊朗人随时会发动战争，地球的四个象限，北辰、南月、东泉、西流必须团结!」南月的语气转为着急。

    「目前只是四个製造婴儿的机器……」

    「婴儿不就是未来的军人吗?」

    北辰冷笑，他知道已经没有退路。

    「对了……」北辰接着说：「你能帮江英拿到一本火星护照吗?」

    「你果然跟江英有连络!」南月说。

    北辰已经不否认。「她过去受的苦够多了!如果已经不需要她，就不要再追杀她，给她说好的火星护照，让她移居火星，过新的生活。她本来就是从北韩逃出来要过新生活的。」

    「可是她逃走本来就是违反规定……」

    「你忘了文雅的教训吗?逃走又怎么样?过那种日子，谁不想逃走?如果文雅没有把小孩生下来，现在也不会有雪骑!」

    南月顿了一下。「我试试，但一样不敢保证。」

    「还有厚子……她也需要一本新护照。」

    「厚子也跟你在一起?」

    「她跟江英一起。」

    「厚子跟江英情况不同，江英无法再配对，可是厚子可以。」

    「那至少她不用被处罚，也不用再被抽血做实验?可以等配对?」

    「她20了吧?20就可以开始配对。」

    「帮她拿政治豁免!」

    南月变得积极。「我会尽最大努力!」

    「怎么态度差这么多?」北辰挖苦。

    「哪有?」

    「我叫你帮江英，你就说不能保证。叫你帮厚子，你就尽最大努力!」

    南月竟然脸红了。「我的意思是……两个人我都会尽最大努力……」

    「别忘了，我可以读你的心，我们可是差二秒出生的。」北辰说。

    「可恶!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

    北辰笑了。

    「爸妈还好吗?」

    「老样子。有人找我了，改天再说。」南月说完，便掛掉通话。

    北辰看着蓝蓝的天空。爸妈在的地方，应该也跟天空之树一样，是一个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是个囚笼的地方吗?他低头一看，竟然看到一个新的鸟巢，五色鸟从天而降，北辰靠近仔细看，里面有好几隻刚破壳的小鸟。

    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如果他跟雪骑也能在天空之树生下几个孩子，这一切就不再这么可悲，甚至有点令人期待。

    北辰听到电梯声。

    才刚跟南月讲完，难道他又衝过来?

    是雪骑!「你来了!」北辰难掩兴奋。

    一身黑色紧身劲装的雪骑拿下面罩，头发因为长程奔波而变得零乱。七彩藤蔓绕着雪骑，像在帮她梳发，又像在欢迎她的归来。

    雪骑面色凝重地说：「我想跟你讨论一下诉讼的事。」

    「等一下!」北辰拉着雪骑到阳台。「你看!」

    雪骑顺着北辰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隻漂亮的五色鸟妈妈，正在餵食她的小宝宝。

    「生命是不是很奇妙?」北辰说。

    雪骑看着一笼嗷嗷待补的小鸟，再转头看着北辰，好像死刑距离他有一个光年这么遥远。

    雪骑没有露出很感动的表情。

    「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雪骑说。

    「已经很久没有鸟妈妈来筑巢了，」北辰头也不回地说。

    雪骑看着天色渐暗，天空之树好像自成一个时区，在这里时间过得特别慢，慢到几乎静止，让人心情特别平静。

    她再仔细看一次那个鸟巢，的确蛮可爱。

    如果她跟北辰一样，只能被关在一个地方，应该也会为了一些很简单的生物现象感到惊喜吧!她突然同情起北辰。

    雪骑想到专程飞来的目的。「我们不能再主张从来没去过民雄。」

    北辰终于转头，在长桌旁的椅子坐下。

    「那就依你吧!」

    此刻诉讼在北辰心中已经是小事一件。

    「我们必须承认被攻击，才能主张正当防卫，不然你就是杀人罪。但如果承认被攻击，表示我们真的闯入，而且毁损亡者ai。」

    北辰想着，没有人能把完美数据人种关起来，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没有任何事可以超越地球的利益。

    「这么晚了，你先住下吧!」

    北辰理所当然地进去舖床，但雪骑马上想到江英。

    「你跟江英的事，我都知道了。」雪骑说。

    背对着雪骑的北辰停下脚步。

    「我跟江英的什么事?」

    「那些胚胎……还有她留在埃及的原因。我不能住在这里，这个位置是属于江英的。」

    北辰回头。「她已经解脱了。」

    雪骑露出笑容。「你们的胚胎……成功生產了?」

    「不，是她被取代了。」

    雪骑露出困惑的眼神。

    「被谁取代?」她问。

    北辰看着雪骑。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是完美数据人种……」

    雪骑大笑，马上打断北辰。「怎么可能?我妈当初可是被强迫堕胎耶!」

    北辰没有再说下去，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太过遥远。

    「诉讼的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北辰说。

    「那如果承认我们去过民雄，我们就构成毁损罪，刑事案件当事人必须亲自出庭，你就必须露脸，而且厚子和江英会知道，你上次说，谁杀人，就退出数据军团……」雪骑转头看着北辰。

    北辰没说话，时至今日，他知道江英终究会走，厚子会被赦免又回到总部，而掩饰他们身份的数据军团也会解散。

    但雪骑继续自言自语：「除非……除非依地球自卫公约，亡者ai对地球安全造成威胁，因此毁损亡者ai可以阻却罪责……这就是为什么审判长说，备位声明很重要!」雪骑露出笑容，为什么她要奔波千里才想得到，难道这个天空之树真的有什么魔力?

    「可是我们怎么证明呢?」雪骑认真地想着。

    两个人的对话像平行线一样没有交集。

    「别想了，先喝杯果汁吧!」北辰递给雪骑一杯草莓顏色的果汁。

    「这是……」

    「你上次吃过的，只是打成汁而已。」

    「喔，」雪骑不喜欢也不讨厌，反正也有点渴。

    北辰看着一口乾了的雪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我怎么觉得头有点昏……」雪骑看到七彩藤蔓一条变二条。

 第二十一回合 - 假扮AI的假情人

    「你飞这么远一定是累了，我带你进去休息一下。」

    北辰抱起雪骑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上次的太空舱，雪骑一下子就睡着了。

    北辰看着熟睡的雪骑，伸出手想碰触雪骑的脸，还没碰到又缩回。雪骑睡着的样子好美，他的手试探地滑过她身体的曲线。

    想到时间有限，北辰对着雪骑的脸拍照，再用雷射枪快速做出一个雪骑的面具。

    完成后，北辰盖起太空舱的盖子，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雪骑，穿起黑色帽t准备出门。

    北辰骑车穿过整个台北，到了金里的家。

    北辰读取警卫脑中关于金里的资讯，拿了柜子里一个本来要给金里的包裹，到了金里家门外，按了电铃。

    「送包裹，」北辰说。

    金里出来开门，北辰仔细看了金里一眼，果然每个跟时间赛跑的律师都会啟动静态对话装置。

    北辰把包裹递给金里，用金里签收包裹的时间读取她的心思，强化她心中的意念。

    「你喜欢黑风，但他一直没有任何表示。」

    金里有点困惑地看着北辰。

    「你是谁?」

    「但你们整天一起工作，彼此都有好感。」

    「他也喜欢我?」

    「你们需要一点衝动。」

    「衝动?」

    「还记得武小旭说过的ai情人吗?如果你假扮成他喜欢的ai，你们就可以在一起。」

    「假扮ai?」

    「这是ai的面具。」

    金里接过手。「这张脸……好熟悉……」

    她突然想起来跟黑风的那个视讯会议。「这是黑风家里那个ai?」

    「是他最喜欢的ai。但ai怎么会赢过一个真实的人呢?他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你们两个都太被动了……」

    「所以他也喜欢我?」

    「你们只是缺少一点火花……」

    「我把住址传给你了，今天就去找他吧!」

    「今天?」

    「事不疑迟。」

    北辰说完，便转身离开。

    ◎◎◎◎◎

    黑风用暗黑网的ip和帐号登入，把他从火星资料库找到的公司登记资料用nft传给数据军团，里面可以看得出，皇胜的股东就是伊朗人。

    在2060年，世界分成三大势力，一个是以美英为首的自由民主派；一个是以伊朗为首的恐怖主义派；一个以北韩为首的民族主义派。自由民主派和恐怖主义派都想拉拢民族主义派，其中伊朗是自由民主派最大的敌人，回教的一夫四妻有助于增加出生率，在出生率是负50%的2060年，人口的成长是国力强大的关键因素。国界的划分已不再重要，自由民主派的护照可以进出被自由民主派控制的区域，但进入对方领域，就需要经过特准和盘查。

    火星目前是中立星球，像以前地球的瑞士一样，三个势力的退休将领和各地富豪在火星定居，新的星球势力争夺战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三个赢得战争的因素是高科技武器、优秀的军队和心理战。无人机、ai军队和装了gps的导弹是主要武器，能骇进对方阵营导弹系统的资讯工程科学家比优秀的飞行员或是能一打十的海军陆战队还重要。北辰一家是国家的重要资產，父母是资讯工程科学家、孩子是军人也是心理学家，是典型的完美数据人种家庭。

    科学家的期待是，因为强大的基因科技和数据分析，人类不再有小偷、强盗和性侵犯这类浪费社会资源的败类，可以產出需求的优秀人种，进行移居其他星球的竞赛。至于什么是优秀人种，各个阵营有不同的定义，自由民主派强调智商、逻辑和坚强的心理素质，恐怖主义派强调忠诚、侵略意志和瞬间爆发力。民族主义製造优秀的商人、有决策力和实践力的人种，用经济的力量制衡另外两个阵营的势力。基因研究和妇產科医师是各个阵营争相网罗的对象，用ai子宫缩短胚胎成长的时间并且快速复製，是一个正在实验的技术，可怕的程度就像当年的核弹一样。

    如果亡者ai落入伊朗人手中，被利用来攻打自由民主派，那毁坏亡者ai就可以依地球自卫公约主张阻却违法，黑风想着。

    按下传送键之后，黑风准备关灯睡觉，没想到这时候有人按电铃。

    这么晚了会是谁，他出去开门。

    一打开门，他就看到吴子恩。

    「你……」黑风觉得怪，子恩从不按电铃。

    「我是你订製的ai情人……」子恩有点害羞地抱住他。

    黑风喜出望外，子恩又回来了!可是他印象中的子恩，从来没这么害羞过，他们总是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

    但无所谓，回来就好。他紧紧地抱住扮成子恩的金里。

    金里也受宠若惊地回应黑风，原来跨过曖昧那条线并没有这么难。

 第二十二回合 - 出轨

    雪骑醒来，看到多次出现在梦中的五彩藤蔓，她试图爬起来。

    「你醒了?」北辰走过来。

    「我睡了多久?」

    北辰没有直接回答雪骑的问题。「你应该是很累了。」

    「我不能在这里!」

    雪骑急着要走。

    「为什么?」

    「江英知道，一定又会多想!」

    「那你要去哪?」

    雪骑看着北辰。「你知道的，我回来台北只会去一个地方。」

    北辰看着雪骑转身进电梯，痛恨自己如此工于心计。

    「雪骑，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成为下一个江英……」北辰看着急速下坠的电梯，心情也跟着跌落谷底。

    子恩开心地进了黑风家，寻找黑风的身影，但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房间灯是亮的。

    她听到声音，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一打开门，就看到两个一丝不掛的人在床上四足纠缠。

    黑风听到开门声，本能地转头，看到子恩，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是子恩的脸，门口也是。

    「你……你们……」黑风完全讲不出话。

    子恩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床上那个女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金里看到子恩，以为她是ai，也吓得跳起来，抓起衣服盖住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子恩哭着夺门而出。

    黑风看着床上的女子，再看着子恩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子恩比较高，而且他们以前从来就不是这种生涩的互动。

    黑风一边穿裤子一边追出去，大喊：「吴子恩!」

    但子恩已经不知去向。

    他再回到房子里，金里已经穿好衣服。

    金里在他面前拿下面具。

    「金里?」

    「你喜欢ai，胜过一个真实的人?」金里流下眼泪。

    黑风觉得百口莫辩。「她……她不是ai，她是我女朋友!」

    「不是ai?你有女朋友?」金里惊讶地看着黑风。

    「你为什么要假装成子…我女朋友?」

    「我……我以为她是上次开会露脸的那个ai……」金里委曲地说。

    黑风抱着脸。「对不起，我……」

    金里忍住即将决堤的眼泪，也夺门而出。

    整个家只剩下懊悔的黑风，不断地点通话键想连络子恩，但子恩都不接。

    打了几十通电话给子恩后，他惊觉自己也不该放着金里不管。

    黑风试着拨电话给金里，但电话还没接通就赶快掛掉。

    「打给她要说什么?」黑风抱着头。

    ◎◎◎◎◎

    哭红了眼的子恩不知道三更半夜可以去哪，只好又回到天空之树。

    一切如深諳人性的北辰所料，北辰早就整理好雪骑的房间。

    看到雪骑回来，北辰没有问雪骑任何问题。「我在隔壁，有事叫我。」北辰说完，就走进自己房间，把门关起来。

    雪骑回到客房，关起门马上嚎啕大哭。

    隔着墙壁，北辰听到雪骑的哭声，心如刀割。

    「对不起，我不能让他们把你绑起来，强迫你打针吃药……原谅我……」北辰闭起眼睛，痛恨自己如此不择手段。

    隔天早上，两眼红肿的雪骑走出房门。

    雪骑看到桌上有披萨和薯条，当然还有那些彩色的莓果。

    「你……」

    「怕你吃不惯天空之树的食物，我去买了一些你说的食物。」

    雪骑看着贴心的北辰，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

    雪骑微笑。「没有人早餐吃披萨和薯条啦!那个是中午或晚上吃的。」

    「那早餐应该吃什么，我再去买!」

    「等等!」

    雪骑坐下。「硬要当早餐吃，也没什么不行，谢谢你还特定去买。」一说完，雪骑就拿起披萨吃了起来。

    北辰瞪大眼睛，看着雪骑豪迈地吃披萨。雪骑拿起另外一块披萨给北辰。「你要不要试试?」

    北辰勉为其难地试了一口，露出怪异的表情，把雪骑逗笑了。

    两个人过很久都没有说话。

    「那个……你可以不要告诉江英我住在这里吗?」

    「好。」北辰说。

    「我今天就回去。」

    北辰突然抬头。「那么快?」

    「我该做的事做完了，如果你同意，我就改变诉讼策略，主张我们有毁损亡者ai，但因为被攻击，为了自卫才会杀人。」

    「对了，我昨天收到一个nft，也许有些资料对诉讼有帮助，」北辰说。

    「真的?资料在哪里?」

    「不如，你再多留二天，我们一起研究一下?不然如果你又想改变策略，还要从埃及飞回台北?」

    雪骑想想有道理。「那我在台北找一间旅馆好了。」

    「你就这么不愿意留在天空之树?」

    「不是啦……我……我不想为了这样，让江英伤心。」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你们不是有好几个胚胎?」

    「都死了，」北辰说。

    雪骑露出惊讶的眼神。「死了?那江英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

    雪骑吞了一下口水，突然觉得自己的情伤好渺小。

    「你……不要太难过……」

    「那是不自然的行为，我本来就不抱希望。我跟江英之间就是交配的义务，现在这个义务已经结束了，她可以重获自由，我也是。」

    「你……真的跟江英说你不喜欢她?」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北辰说着，想到自己和雪骑也是一样。

    感情不能勉强，但传宗接代可以。

    「所以，你们不会在一起?」

    「不会。」北辰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真的有跟江英说，你喜欢……」「我」这个字，雪骑说不出口。

    北辰很快地回答：「有。」

    雪骑看着北辰，又想起黑风。

    「昨天，我看到黑风……」雪骑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北辰等她自己说出来。

    「我的意思是，爱情不是电灯开关，可以很快地on和off。即使黑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是说他有做，我是说即使，好吧其实他有，但……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这是两件事。」雪骑愈解释愈混乱，挫折地抓着头。

    「我懂。你不用觉得住在这里有压力，我没有要逼你做什么决定，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事，你就当这里是旅馆。」北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雪骑想辩解，她不是怀疑北辰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知道，我是会读心术的北辰。」北辰微笑。

    雪骑笑了。「我现在又没开静态对话模式，你怎么读得到?」

    雪骑说完，又低头继续啃披萨。

    北辰偷看着雪骑，这样算是同意住下了吗?

    吃完早餐，雪骑看着手机，超过一百通未接来电和讯息，都是黑风。

    她想到那个四足交缠的画面，心烦地关起手机，拿起北辰给她的诉讼资料来研究，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第二十三回 - 冷静

    「如果可以主张皇胜的股东根本就是恐怖组织成员，那就可以阻却毁损亡者ai的罪责……杀人可以主张正当防卫……但这个storm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提供这些资料?该不会是对方使诈?」雪骑思索着。

    北辰敲门进来。「你在忙吗?」

    「我在看你给的资料。」

    「要不要……出去走走?」

    「你不是不能离开天空之树?」

    「报备后就可以。」

    「要去哪里?」

    「你去过天空市集吗?」

    「那是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北辰拉起雪骑的手，雪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着上了北辰的黑鹰。

    北辰坐在雪骑后面，用黑鹰带着雪骑向着天空深处飞去。

    平常雪骑总是一个人风里来云里去地赶路，从来没有和谁一起慢慢飞，看着旁边云雾像碰碰车一样撞过来又弹过去。

    完美数据人种很孤独，除非两个完美数据人种在一起。雪骑甩甩头，抑制自己乱想。

    阳光穿过像棉花糖的云朵，雪骑忍不住伸出手触摸。「好美!」

    北辰贴着雪骑，手绕过雪骑的腰，摸摸黑鹰的头，暗示牠放慢速度。

    雪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本来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身后的北辰。她转头看着北辰，北辰也低头看着她，北辰在施展他的读心术吗?可是她明明没有开啟静态对话装置。

    雪骑回过头，又想到黑风，还有昨夜的情景，又一阵心酸涌上来，她忍住要掉下的眼泪。

    「到了!」北辰拍拍黑鹰，黑鹰在骑兽停驻场停下，那里有跟黑鹰一样的骑兽，有骑兽变成的机车，也有像貂马一样ai机车变成的骑兽。

    「他们都是完美数据人种，有第一代有第二代，」北辰解释。

    雪骑看着有人类外观的完美数据人种走来走去，男的俊女的美，没有过矮、过胖、过瘦的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如此完美，有大人有小孩，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带着微笑。

    这是一个乌托邦世界，完美得有点过份。

    雪骑往前走，天空市集卖的东西，不像她印象中的市场，有人宰鸡有人宰鱼，整个市集乾乾净净没有叫卖声，卖着她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有看起来像肉的分子食物，上面写着营养成份。有像珍珠奶茶的手摇饮，一杯饮料有10种顏色，不知道用了几种莓果打出来的渐层色。

    北辰拿了天空之树的莓果，交换了其他天空之树结成的果子。

    雪骑懂了，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吃到各种不同顏色的果子，因为每棵天空之树结的果子都不一样。

    「在天空之树，你可以自给自足，喝天空之树的露水，吃天空之树的莓果，但如果想吃点别的东西，可是来这里跟别人交换，」北辰解释着，想帮助雪骑更快进入她以后的生活。

    「别的东西，指的还是莓果，只有顏色不一样吗?」雪骑面露难色。

    「嗯……味道也有点不一样啦。」

    「喔，」雪骑说着，她不是没有吃过，那不就像是蓝莓、草莓、桑椹跟覆盆子的差别吗?

    雪骑好奇地看着市集的所有东西：绣着不同星球的衣服、代表和平的帽子、可以梳开天空之藤的梳子、不会產生二氧化碳的芳香蜡烛……

    「怎么买呢?他们也收比特币吗?」雪骑好奇地问。

    「所有的东西都是免费的，就算不拿家里的莓果来换，还是可以把这里的任何东西带走，完美数据人种绝不浪费，只会拿自己需要的量。」

    雪骑觉得很神奇，人的生活真的可以变得如此理智而完美。

    感情也是如此吗?怎么节制自己需要的量，而不会为了慾念而作出背叛的事?所以完美数据人种不会出轨也不会外遇?

    「想回家了吗?」北辰问。

    回家?雪骑有点困惑。她跟北辰，就像刚刚停驻场看到的一家人吗?假日早晨逛完市集然后回家?

    他们又坐上黑鹰，飞回天空之树。

    雪骑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200多通来电。

    整个下午，雪骑都关在房间没有出来。

    北辰隔几分鐘就在雪骑门口走来走去，想进去又不敢敲门。

    天色渐暗，星星渐明。

    雪骑终于从房间走出来，刚好撞上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北辰。

    「你找我?」

    「没有，刚好经过。」

    「喔。」

    雪骑走出去，坐在阳台的秋千上，看着满天的星星，想起有一次，她和黑风躺在埃及的床上看星星。

    他说：「你就像那颗星星，觉得好近，但我却摸不到。」

    其实他的出轨，她也有点责任，雪骑想着。

    北辰也在雪骑旁边坐下，转头看见雪骑哭肿的双眼，愧疚和罪恶感占满了他的心思。

    「我昨天回去，看到黑风跟一个长得跟我一样的ai正在做那件事，」雪骑终于自己提起。

    「ai?雪骑以为那是ai?」北辰想着。

    「虽然我曾经开玩笑跟他说过，他可以弄一个跟我一样的ai，我不会生气。但真的看到，还是觉得……」

    「但谁能忍受一个来去无踪的女朋友呢?我又怎么能怪他想要一个ai?」

    北辰没有回话。

    「至少那个ai长得跟我一样……」雪骑突然自我治癒。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真的精神出轨过，虽然没有跟你做那件事，当你靠近我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心动的感觉。到底精神上忠诚但肉体出轨，跟精神上出轨可是肉体忠诚，有什么不一样?」

    北辰转头看着雪骑。心动的感觉?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诚实了?」雪骑开始脸红。

    北辰看着雪骑，缓缓地说：「那如果，肉体也出轨呢?」

    雪骑惊讶地转头看着北辰。

 第二十四回合 - 雪骑的决定

    「江英已经被你取代了，你才是完美数据人种。」

    雪骑从秋千上跳起来。

    「你说什么?」

    北辰也站起来。

    「江英会拿到火星护照，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的交配使命已经结束。我想要跟一个人，一个我喜欢的人，生下完美数据小孩，就像你在停驻场看到的一家人一样。」

    雪骑惊讶得说不出话。

    北辰突然变得激动。「这个人，就在我面前。雪骑，你愿意永远留在天空之树吗?」

    雪骑倒退二步。

    「可是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天空之藤认证过，你是一个健康的完美数据人种!」

    「怎么可能……」

    雪骑往后退，北辰向着雪骑靠近。

    「你属于这里，属于我。」北辰伸出手抱住雪骑，慢慢靠近她的唇。

    但雪骑推开北辰。

    「对不起……」雪骑哭着说。

    「我想过一般人的生活!」

    雪骑转身奔向电梯，留下错愕的北辰。

    ◎◎◎◎◎

    子恩一进门就看到憔悴的黑风，桌上满满的都是空酒瓶。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你又在玩ai的游戏……」醉倒的黑风哭着说。

    子恩衝过去抱着黑风。

    「这些都不重要了!」子恩哭着说。

    醉得不省人事的黑风突然醒过来。「你原谅我了?」

    子恩摸着黑风的脸颊。「真的!我不能再食言!你再也不需要ai情人了!」

    「ai情人?她以为金里是ai情人?」黑风想着，那就将错就错吧!

    黑风紧紧抱住子恩。「你真的是吴子恩吗?」

    「考我。」

    「吴子恩做过最可恶的事是什么?」

    「是不告而别。」

    「吴子恩做过最可爱的事是什么?」

    「是写得歪七扭八的情书。」

    「你真的是吴子恩!」

    子恩笑了。

    「你真的原谅我了?」

    子恩吻了黑风，当作回答。

    子恩把满身酒气的黑风扑倒，正想做点什么，但可恶的黑风竟然开始打呼。

    雪骑笑了，把烂醉的黑风扛到床上，自己进去洗澡，才进去浴室厚子就打来。

    只包着浴巾的雪骑打开视讯。

    「你这几天去哪了?无消无息的。」

    「厚子，我决定定居台北了……」

    「你……你在台北住哪里?」

    「我住我男朋友家!」雪骑决定不再隐瞒。

    「男朋友?」

    「对啊，我有男朋友，他是一般人。」

    「所以你跟将军……」厚子小声地问。

    雪骑转头看着打呼的黑风，心里闪过北辰说的话：「那如果，肉体也出轨呢?」

    「本来就没有什么。」雪骑心虚地说。

    「是喔，那就奇怪了。他刚刚打给江英，不知道说了什么，江英哭着跑出去。我还以为跟你有关。」厚子说。

    「可能是……江英她解脱了。」雪骑说。

    「胚胎成功了?」

    「刚好相反。就是因为失败，所以她被取代了。」

    「她被谁取代?」厚子转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萤幕另一端的雪骑。

    沉默半晌，雪骑终于难为情地说出：「她……被我取代了。」

    厚子妹妹摀住自己因为惊讶无法关起的小嘴。

    「你取代了江英?」

    「北辰亲口告诉我的。」

    「然后你决定去跟男朋友一起住?」

    「这两件事只是刚好一起发生，也不能说是刚好……唉，总之，我毕竟有男朋友啊，又不是生小孩的机器……我相信，北辰会找到更适合的对象。」

    厚子摇摇头。「这不是将军可以决定的!」

    「为什么?」

    「所有的配对，都是ai运算的结果。」

    「又是ai!ai的参数里有爱情吗?这根本不合逻辑!ai不知道我有男朋友吗?怎么可以作这种配对?」雪骑变得激动。

    厚子缓缓地说：「会不会，就是因为加了爱情的参数，你才会取代江英?」

    雪骑看着萤幕里的厚子。这句话什么意思?

    ◎◎◎◎◎

    「你拿到火星护照了?」北辰问。

    「拿到了!所以ai成功生產了吗?」江英开心地问，以为她跟北辰可以远走高飞了。

    北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胚胎……没有成功。」

    「什么叫没有成功?」

    「就是……胎死腹中。」

    江英脸色变凝重。北辰想讲几句安慰的话，毕竟这跟失去孩子一样，作为母亲一定难以接受。

    「既然没有成功，为什么会有火星护照?」江英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因为……这个方法不可能成功。」

    「那诺亚方舟计画?」

    「还是继续，只是……」北辰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要跟别人配对?」江英开始变得激动。

    北辰默认。

    江英突然大叫。「我不接受!」

    「你听我说……你解脱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追捕你，不用打针，不用取卵，你真的自由了，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

    「可是你要跟别人配对……」

    「你知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个人，我认识吗?」

    北辰看着萤幕里的江英。

    「这不重要，我们的工作就是交配，没有感情的交配。至少你解脱了，但我还是被困在这里。这样想想，你会不会比较好过?」

    江英落下泪。「对你来说是没有感情的交配，但对我来说并不是……」

    「可是我们并没有真的……」

    「我一直以为这件事会很自然地发生。」

    北辰诚实地说：「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希望你去了火星，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

    江英哭了出来，关掉萤幕跑出门，刚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厚子。

 第二十五回合 - 爸爸的AI

    和厚子结束通话，雪骑翻着电话中的联络人名单，想了很久，还是按下通话键。

    北辰接起。

    「对不起，那天我就这样跑走。」

    「没关係，是我把你吓到了。但如果不是你说你也心动，我也没有勇气……」

    「厚子说，这不是你能选择的，是真的吗?」

    「你不用想这么多，就照着你决定的去做。」

    「那如果……如果我不愿意，你会被重新配对吗?」

    北辰停了半响。「会。就像交男女朋友一样，这个不适合，就换下一个。」

    北辰撒了谎，雪骑也没想到，如果这么容易，那北辰何必痛苦地跟江英配成一对。

    雪骑点点头。「那就好。」

    「你……回到黑风那里?」

    「嗯。」雪骑说。

    北辰点点头。「黑风他……不是故意的，你跟黑风，赶快逃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你们的地方。」

    「为什么要逃?」雪骑问。

    「反正你们都是元宇宙的律师，到哪里都可以工作，先躲一阵子再说。我要先掛了。」北辰不想让雪骑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赶快按掉通话键。

    雪骑莫名奇妙地被掛电话。「不是故意的?先躲一阵子?要躲谁?」她满腹疑问。

    ◎◎◎◎◎

    北辰才掛掉通话，南月又打进来。

    「我请人把护照用nft寄给江英了。」南月说。

    「我知道，谢谢。」

    「你怎么可以让雪骑离开?」

    「又是天空之藤通风报信?」

    「万一她怀了不是完美数据的人种怎么办?」

    「那也不会怎么样，一般人也可以生小孩。」

    「军人抗命是唯一死刑，你不知道吗?」

    「就因为不接受配对的安排?」

    「传宗接代就跟作战一样重要!」

    「那我也只能欣然接受。这样我就可以跟江英一样解脱了……」

    「你─」南月还没讲完，北辰就掛掉电话。

    北辰走到阳台，想起雪骑说过的话：「虽然没有跟你做那件事，当你靠近我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也许，这样就够了。北辰看着星空，露出微笑。他往下看，想着如果他就这样往下跳，会发生什么事?

    ◎◎◎◎◎

    又到了开庭的日子，子恩跟往常一样，早15分鐘戴上vr眼镜等开庭。

    「子恩!」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正要进法院的子恩。

    子恩瞪大眼睛。「爸爸?」

    元宇宙里，一个爸爸的影像跑过来。

    「不好了!你妈妈被皇胜的人抓走了!」

    「妈妈?」

    「都是你们毁灭什么亡者ai!现在你妈妈被抓到我们以前的旧家，快点跟我去救她!」

    「可是我等一下要开庭……」子恩心里很慌乱，不知道怎么办。

    「还开什么庭!当然是救人要紧!」

    「可是……你们不是在瑞士吗?怎么会突然来台北?」

    「这个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我们赶快过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子恩想了一下。「那我跟你在旧家会合!」子恩马上脱掉vr眼镜，从黑风家衝出去。

    「你去哪?」黑风问。

    「帮我跟审判长请假!」子恩临出门丢下一句。

    「我?我是你的对造律师耶!」黑风摸不着头绪，对着衝出门的子恩大喊：「喂!到底有什么事比开庭重要啊?」

    黑风不得已坐回原位，戴上vr眼镜。

    「报告审判长，我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安律师，她说要处理一件急事，需要跟审判长请假。」

    审判长皱眉。「现在才讲?」

    青河所长说：「被告没有出席，被告律师也没有出席，今天要怎么调查证据?」

    审判长转向黑风。「但为什么是你帮安律师请假?」

    偽装成听眾坐在下面的北辰，听到雪骑要去处理急事，觉得事有蹊蹺。「现在哪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北辰赶紧脱掉vr眼镜，打给南月。

    「雪骑呢?」

    「干嘛问我?」

    「不要再装了，她是不是被总部抓走?」

    南月不说话。

    「你们到底把她抓去哪里?我不是叫你们给我一年的时间吗?」

    「是你说自然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啊!不然她真的怀了不完美人种怎么办?」

    「你们到底把她抓去哪?」

    「这是机密。」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北辰随手抓起一根天空之藤，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好好好……不过就是跟江英一样取卵而已，干嘛这么紧张?」

    「把gps位址发给我!」北辰以近乎命令的口气说。

 第二十六回合 - 营救雪骑

    雪骑急急忙忙跑到从小长大的旧家。

    因为地球暖化，海平面在10年前上升到三层楼高，后来因为各国努力控制碳排放，水面慢慢下降。三楼以下的水虽然已经退去，但还留着水渍，房子愈盖愈高，像这种40年前的老旧公寓早就已经无人居住。

    她踏过地上的水草，爬上湿滑的楼梯，差点因为青苔而滑倒。

    愈往上走，她心里愈毛，上面到底有什么?是谁把妈妈抓走?如果是皇胜要报復，她应该要通知厚子和北辰才对。

    雪骑终于到了自己的旧家，那个当年被锯开的门还在，但没有看到妈妈的踪影。

    就在此时，一张网从天而降，把雪骑牢牢套住，雪骑奋力挣扎，这张网却愈缩愈紧，紧到她无法掏出雷射枪。

    接着，有人将网子往上升，快速地升上去，她觉得应该有100层楼这么高。

    她的旧家没这么高，这到底是哪个地方?

    她被丢到一个平台，网子打开，有一个身材魁武的人迅速把她绑在一张诊疗床上，旁边有几个穿着医师服的人，还有针筒跟一些她看不懂的仪器。

    「我妈妈呢?」雪骑试图挣脱。

    那个身材魁武的人大笑。「我还以为完美数据人种有多聪明!原来这么容易被骗。天空之藤该不会判断错误?」

    「你是谁?」雪骑觉得他有点面熟。

    「等一下给你打麻药，你会睡着，睡醒之后手术就结束了。」

    「什么手术?」雪骑惊恐地问。

    「取卵手术啊!」

    雪骑马上想到江英。

    「取卵，然后呢?」

    「然后就是授精，再把授精卵放回你的子宫。」

    「然后呢?」

    「然后，就等十个月……」

    「我不要!你们放开我!」

    「女人生小孩天经地义，真不懂你们女人，可以很享受的过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那个魁武的人说。

    「北辰说，就像交男女朋友一样，这个不适合，就换下一个。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取我的卵?」

    「他真的这么跟你说?他骗你的!他是军人，抗命就是唯一死刑。配对是总部的命令，经过精密的数据分析，怎么可以说换就换?」

    「死刑?」

    「对，他会被处死刑。为了你们两个可以好好活下去，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雪骑听到北辰可能被处死，突然停止挣扎。

    「那如果我配合，他就可以活下来吗?」

    「你要是早点觉悟，也不用走到这步!」

    就在雪骑试图消化这些讯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放了她!」北辰说。

    黑鹰停在雪骑旁边，试图帮雪骑啄开手銬。黑鹰尖尖的嘴，刚好可以伸进手銬锁孔，啄一下手銬便打开。很快地，雪骑就回復自由，她活动一下手脚，便从诊疗床跳下来。

    四週的电子弓箭手举起手，弓箭瞄准雪骑和北辰。

    雪骑此时已经动摇，如果她的选择会让北辰牺牲生命，她应该会重新选择，不对，她一定会重新选择，不应该让北辰为了取卵这种事而失去性命。

    「让她自由!不应该让一个女人为了取卵这种事而失去自由!」北辰挡在雪骑前面。

    「为了保全一个女人子宫的自由，即使失去你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吗?」那个魁武的人质问。

    两个人怒目直视，一副要燃烧对方的样子。

    「如果我死了，你们取卵也没有用!」北辰大喊。

    雪骑听到北辰的话，惊讶地转头看向北辰。

    说时迟那时快，北辰拿出藏在怀中的匕首，往自己脖子划去。

    但雪骑的动作比北辰还快，用腰间的雷射枪把匕首化去。

 第二十七回合 - 下定决心的雪骑

    北辰发现匕首瞬间不见，转头看着雪骑。

    雪骑眼眶噙着泪，衝上去抱着北辰。

    「你怎么这么傻?」雪骑哭着说。

    「我不想勉强你做不喜欢的事。」

    「不是勉强，我只是─」

    她只是没有想得很清楚，但爱情本来就是模模糊糊，像戴了度数不足的眼镜。

    但雪骑怎么想得到，北辰对她的爱胜过他自己的生命。

    那个魁武的人看到这一幕，示意医生们退开，最后所有人都离开，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北辰紧紧地拥抱着雪骑，身旁还有一隻守护他们的黑鹰。

    ◎◎◎◎◎

    东泉、西流和南月三人在元宇宙的凉亭间聊。

    「南月，那个像她爸爸的ai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以为所有的亡者ai被消灭了，其实还有三个没有序号的亡者ai实体，现在被放在总部的实验室里，其中一个就是她爸爸的亡者ai。」

    「她爸爸不是还活着?为什么会有她爸爸的亡者ai?」东泉问。

    「这说来话长。她爸爸曾经穿梭生死之间。」南月说。

    「那取卵又是怎么回事?」西流问。

    「弟弟虽然聪明，但遇到爱情也是衝动派一个。他怎么没想到，要取卵要先打排卵针，而且还要刚好遇到排卵期才能取卵，又不是想取就可以取。他整颗心只担心雪骑会被勉强做了她不愿意的事。」南月说着，嗑了一颗果子。

    「所以，你故意製造情境，让雪骑看到弟弟愿意为了她牺牲生命?」

    「弟弟有一天就很失落地打给我，说他寧愿被处死，也不愿意绑住她。我本来想，直接告诉雪骑她拒绝弟弟的严重性，但后来想，与其让她因为保弟弟一命答应配对，不如让她直接看到弟弟的决心。」

    「可是，万一雪骑真的让弟弟死了怎么办?」

    「你要相信天空之藤收集的数据，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有多深，自己可以骗自己，但骗不了天空之藤!这就是为什么，天空之藤会让他们配对。」

    「所以，爱情真的是ai决定配对的参数之一?」

    「当然啊，客观的数据是骗不了人的。他们就是最适合的一对，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ai已经完胜了人类情感误判跟可能做出错误决定的可能性，因此可以避免任何遗憾和后悔发生?」

    「我们要相信数据!只有数据才是最客观的。」

    「那ai会考虑道德吗?弟弟毕竟抢了别人的女朋友……」

    「没有完美的选择，只有伤害最小的选择，这是ai的最高指导原则。只是人类没办法像ai一样，站在制高点去权衡事情的轻重。」

    「你这次帮了弟弟一把!真有你的!」

    兄弟们作势在元宇宙互相敬酒，南月得意地在现实世界乾了手中的桑梅酒。

    ◎◎◎◎◎

    北辰和雪骑坐着黑鹰回到天空之树。

    北辰先跳下，雪骑再牵着北辰的手跳下。

    「你全身都湿了，先换了衣服再走吧!」

    雪骑红着眼眶看着北辰。

    「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为什么要骗我可以重新配对?」

    「我已经被困住了，但你是自由的。」

    「但我的自由，不该用你的生命作为代价!」

    「至少，我曾经为爱一个人做过什么事，而不是仅仅是完成交配的使命……」北辰苦笑着。

    如果爱已经深到可以让北辰自愿溺水而死，那她每次急着离开，从没掩饰过她有多快乐，对北辰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那至少，她也可以为北辰做点什么事，雪骑挣扎着。

    雪骑试探着把手放在北辰的胸口。

    「我本来就没有自由，像北辰一样。」雪骑想着，试着接受自己是完美数据人种的事实，轻轻地闭上眼睛。

    北辰的唇慢慢靠近雪骑，天空之藤开始飘动，时而变化不同的顏色，轻轻挽起两人的身体，像母亲准备挽水为婴儿沐浴一样地，褪去他们身上的衣服，用藤蔓紧紧地环绕着两人赤裸的身体。

    北辰终于感受到自然交配的欢愉，而不仅仅是贡献自己的染色体。

    完事的两人，被天空之藤撑着漂在空中，北辰紧拉着雪骑的手不放。雪骑滚了一圈，天空之藤像弹簧一样把她又弹回去北辰身边。

    「你走不了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北辰说。

    雪骑好希望自己能有超过一个身份，可以当黑风的子恩和安律师，又可以当北辰的雪骑，但她必须作出选择。乱世里的小情小爱，比起生命来说多么微不足道。

    北辰紧紧地从背后抱住雪骑。背对着北辰的雪骑却偷偷流下眼泪。

 第二十八回合 - 幼稚鬼

    北辰还是让雪骑回去了，他必须相信雪骑还会再回来，就像黑风总是相信雪骑不是真的离开一样。

    「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黑风一看到子恩，就开心地上前拥抱。

    但子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热烈回应。

    黑风感觉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子恩流下眼泪。

    「我们分手好不好?」

    「就因为那天的事?」

    「不是，错的是我。我一直努力想当一般人，但我本来就不是。」

    「你怎么不是呢?我们国小就在一起，除了心脏开过刀之外，你就跟一般人一样啊!」

    「一般人怎么会三天两头不见踪影?一般人怎么会一夜从埃及飞回台北?一般人怎么会受重伤三天就復原?」

    黑风恍然大悟。「你真的是雪骑?」

    「黑风，对不起……我有我的使命要去完成……」子恩哀伤地看着黑风。

    「这不影响我们在一起啊!不管你是吴子恩、安律师或雪骑，我都不在意!」黑风着急地说。

    「可是雪骑，她是一个完美数据人种，她有延续地球人种的使命……」

    「难道我就不完美吗?我们也可以生小孩啊!」

    子恩摇摇头。「你在我心中是完美的，但在ai的分析里不是。」

    「你这辈子最抗拒的就是数据，结果最后却只能相信ai?那数据军团又是什么?你们根本都在自欺欺人!」

    子恩无法反驳，她终其一生都在对抗数据，最后还是必须向数据屈服。

    黑风突然变了一个人。

    「你根本就是不爱我了，什么完美数据人种，都是藉口而已!」

    子恩站起来，被黑风的举动吓到。

    「你不要以为我没人要!我告诉你，上次那个根本不是ai，她是我的同事金里，暗恋我很久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每次都不告而别，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才想跟你分手!」

    子恩突然觉得呼吸困难，那个女生不是ai?

    「你的世界只有自己，从来不为别人着想!」

    「你从以前就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

    「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爱别人!」

    「你这个自私鬼!」

    黑风连珠砲骂了一长串，子恩必须用两倍的速度呼吸，才能确保自己得到足够的氧气而不会昏倒。

    子恩释然地说：「所以我们扯平了?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子恩讲完后，两人对峙，久久不语。子恩擦去眼泪，大声叫着：「黑风!你这个幼稚鬼!」一说完，子恩便夺门而出。

    子恩一出门，黑风就开始摔东西，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摔烂之后，坐在地上大声怒吼。

    ◎◎◎◎◎

    雪骑哭着回到天空之树，等到停止抽泣，才坐着电梯上楼。

    忐忑不安的北辰看到雪骑回来，喜出望外，他本来担心雪骑不回来了，好像放了风箏飘进云里又遇到强风，以为断了线再也回不来。直到云散去后才发现，风箏好好的在天空飘，还好自己一直牢牢地握住没有放手。

    雪骑异常冷静地走进来，一句话不说，直接走进客房，与ai没有两样。

    创造超过二十个胚胎的北辰，却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他在门外偷偷看着雪骑，雪骑背对着他，看向透明的落地窗。

    他是会读心术的北辰，但此刻他看不到雪骑的双眼，天赋没有给他读背影的能力，从一个女人身体的曲线去想像她此刻的心情。

    其实也不用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像镜子的落地窗，已经映射了雪骑脸上的泪痕。自私和愧疚啃蚀着北辰情感的边缘，眼看着就要蛀进神经，他凭什么用一个延续地球完美人种的使命，解放一个女人的身体，却禁錮了她自由的灵魂。

 第二十九回合 - 拒绝长大

    天空之藤有意无意地随风摇曳，把北辰带到雪骑面前。

    「我还记得，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爸一声不响就失踪了，我妈总觉得我爸还活在那个上锁的书房，但我知道书房里根本没有人。他只是用这个方式，给了我妈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北辰把手放在雪骑肩膀上。

    「黑风是我的初恋，他一直都很幼稚，有一次，他拍了我家是鬼屋的影片传到youtube，但我家只是没有网路，就被他讲成鬼屋，点阅率还超高。」

    北辰在雪骑旁边坐下。

    「我爸回来之后，为了保护我妈和我妹，带我们躲到瑞士的saas-fee，隔绝所有的数据入侵，那里只有冬雪不会融化的阿尔卑斯山，没有ai，没有vr，就算是网路也是很慢的4g网路，根本上不了元宇宙，所以我很想念家人，在元宇宙一看到我爸爸，我就失去了理智。」

    北辰把雪骑揽入怀中。

    「我跟黑风从国小就在一起，他是唯一看过我不是雪骑的样子，也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家人，像我弟弟一样，虽然他有时候真的很幼稚，可是我在他面前很自在，也许我们两个一直都拒绝长大。」

    北辰轻拍着雪骑。

    「他说的没错，我的世界只有自己，我从来没把他放在第一位，因为我知道他会一直在那个位置等我，所以我任性地做我想做的事，从来不为他着想，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

    「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这样了解过一个人，」北辰说。

    雪骑转头看着北辰。

    「我有三件感到悲伤的事。看着一个人十秒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不是让她自己告诉你，毫无选择地知道所有你想知道以及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是第一件让我觉得悲伤的事。」

    北辰把雪骑的长发拨到耳际之后。

    「对我来说，你牺牲自己的自由，陪我关在天空之树。你为了救我，割捨了对黑风的感情。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你的爱让自私的我变得渺小，你总是把别人放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

    雪骑听到这些话，突然觉得自己解脱了，抱着北辰大声哭出来。

    「我可以猜到你的喜怒哀乐，却读不到让你快乐悲伤的原因，对我来说，看透世人，却看不透我最爱的人，影响任何人，却没有办法让我最爱的人爱上我，是第二件悲伤的事。」北辰说。

    「不让你读懂是因为，我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告诉你。」雪骑说完，便躺进北辰怀里。

    有时候，愿意用善意的谎言让一个人相信他被爱，本身也是一种爱，只是当时的雪骑自己并不知道。

    那第三件悲伤的事又是什么?雪骑看着不再说话的北辰。

    ◎◎◎◎◎

    雪骑点开通话。

    「江英走了吗?」

    「今天早上离开了，基地只剩下我一个人，好无聊喔，你什么时候来陪我?」厚子嘟着嘴假装闹脾气。

    「我……我决定定居台北了……」

    「你上次说过了，可是，偶尔也来陪陪我嘛!」

    「我今天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你搬来天空之树吧!」

    「跟将军一起住?」

    「对啊，他帮你拿到政治豁免，而且以后再也不用被抽血了，可以直接配对。」

    「真的?」厚子喜出望外。

    「可是，单独跟将军住一起，感觉怪怪的……」

    「还有我啊!」

    「你……不是跟男朋友住吗?」

    雪骑害羞地低下头，小声地说：「我跟将军配对了。」

    厚子一开始摒息不敢置信，但马上露出微笑。「那将军一定很开心!天作之合，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雪骑扯开话题。「那你到底来不来?」

    「马上收行李!」厚子开心地说。

 第三十回合 - 新婚

    接受自己是完美数据人种的雪骑，开始发掘自己过去不知道的潜能。她能撑在天空之藤之间飞翔、跳跃、做trx，还有跟北辰玩捉迷藏，拉着天空之藤把自己隐藏在天花板中，用天空之藤做出一个假迷宫，让北辰走不出去，再拉着天空之藤从天而降，像一个礼物刚好掉在他怀里。

    「完美数据人种配对之后，还会重新配对吗?」雪骑问。

    「如果有生下完美数据人种就不会。」

    「那万一……其中一个死了呢?」

    北辰想了一下。「目前还没发生过。」

    「所以，完美数据人种也是一夫一妻制?」雪骑天真地问。

    「嗯，基因配对必须严格控管，每个基因都有履歷。」北辰说。

    「因此，不会有外遇跟背叛的问题?」

    「嗯，就像我跟江英配对的时候，就算我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能背叛她。」

    雪骑恍然大悟。「但可以重新配对?」

    「这个只有负责配对的ai才能决定。」

    「那万一爱的是一个人，配对的又是另一个人，那怎么办?」

    「就像我之前一样吗?跟江英配对，但心中喜欢你?」

    雪骑害羞地低下头。

    「那也只能接受ai的安排，它的安排一定有它的道理，也许就是时候未到，也许硬要配对，会產生不可逆的后果。」北辰说。

    「所以，每个完美数据人种都会接受安排而不会反抗?这好像远古时候的指腹为婚……为什么硬要把两个不快乐的人困在一起?」

    「我们都应该把地球的永续，看成比个人生命或感情还要重要的事，ai只是告诉我们怎么做最好，但实际执行的还是人。如果……如果反抗的话，就是违反规定，军人抗命就是死刑。」

    「所以你真的会因为这样而死?」

    北辰笑了。「现在不会了。谢谢你可怜我，答应跟我配对。」北辰拉着雪骑的手。

    雪骑觉得这句话哪里怪，好像她施捨了什么东西。她想告诉北辰，应该有比可怜更好的动词来形容她的改变，不是爱情，不是报恩，也绝对不是可怜一个人，但她一时想不到可以用什么适当的字。

    「完美数据人种，也有结婚这种事吗?」

    「配对就等于结婚了，在天空之藤的见证下，要信守对对方的承诺。」北辰握住雪骑的手，两人十指交扣。

    「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答应跟我配对，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你一辈子，一生只爱你一人。」北辰用澄清如湖的双眼看着雪骑。

    雪骑也看着北辰，虽然感动，现在的她，还无法对北辰讲出一样的话。

    但这场合，总得说些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生下完美数据人种，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完美数据人种生下来之后，会被送到婴儿训练所集中照顾，以方便父母进行下一次的配对，因此，像我哥哥东泉，连续生了15年，就生了15个小孩。」

    雪骑被吓得花容失色。「15个!这个生小孩，有退休机制吗?」

    北辰笑了。

    「我哥哥20岁就配对，现在也才30几岁，如果你现在才开始生，不用生这么多个。而且，在天空之树生小孩，不会感觉到疼痛。」

    「那小孩一出生就要离开爸爸妈妈?」

    「还是可以去看小孩啊，婴儿训练所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你想去看看吗?」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我是个军人，因为我的任务是欺敌，所以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长相。」

    雪骑恍然大悟。「所以在民雄，你才会一刀就让那个人毙命……不对!其实数据军团根本是你掩饰身分的工具?」

    「我的确需要一个在外活动的身分，就像外星人当邮差一样。」

    「还有呢?」

    「还有，我有三个哥哥：东泉、西流和南月。」

    「南月?好像女生的名字。」

    「你看到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还有什么?我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

    北辰笑着摸摸雪骑的头。「还有好多，我会让你慢慢认识我、认识我们的世界。」北辰深情地看着雪骑。

    突然电梯啟动，一个庞然大物出现。

    「说南月南月就到!」北辰说。

    雪骑看着两倍大的北辰，用手指比着南月说：「你不就是那个绑架我的……」

    南月一副不屑的样子。

    「就是有你这种不够聪明的完美数据人种，加重我的工作负担!」南月说完，不理会雪骑，眼神开始四处搜寻。

    「南月的工作是执行ai的配对建议，」北辰解释。

    「包括杀掉抗命的军人?」雪骑张大眼睛。

    「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好事情的发展没有让我太为难。」南月对北辰眨眨眼。

    北辰突然懂了，这个该死的南月。

    北辰问南月：「你又在找什么?」

    「你不是很会猜?怎么，失灵了?」

    北辰仔细想了一下。「厚子还没到，」北辰说。

    「你还真知道我在想什么?」

    北辰大笑。「我随便猜的。」

    「你笑了?我从没看你这样笑过!」

    北辰含情脉脉看着雪骑。

    南月看着雪骑。「喔……我懂了!就是你把我弟弟的快乐偷走!」

    「我?」雪骑张大眼睛看着南月。

    「就是你!你不在的时候，他整天闷闷不乐，你回来他就笑了!你说，你的专长是不是偷走别人的快乐?」

    「你在乱说什么?」北辰制止爱开玩笑的哥哥。

    「那你的专长又是什么?」雪骑拿出安律师本色。

    「我的专长是记忆!」南月手比着前方，好像那里有个透明萤幕。「你还有5天才到排卵期，你们昨天总共行房3次，第1次10分鐘20秒，第2次15分鐘39秒，第3次终于进步了，21分鐘─」

    「你够了!」北辰竟然脸红了，丢了一个天空之果过去，塞住哥哥的嘴。

    「为什么他会知道?」雪骑惊讶地看着北辰。

    「他管配对的ai，所以天空之藤的数据他都看得到。」

    「天空之藤的数据?」

    「天空之藤会蒐集我们的行为数据，以转换最适合我们生存的环境。在几十年前，大家还要用空气清净机、加湿器这些东西。在天空之树，外在环境就靠天空之藤来调节。」北辰解释。

    电梯突然开始上升，大家不自觉地一起回头看向电梯。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空之树吗?」电梯门打开，厚子兴奋地大叫。

    南月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孩，背着超过自己身高的背包，手拿着一个绢包便当，脚上穿着会自动行走的电动木屐，咔咔咔地从电梯走出来，深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到来。

    「你……你就是厚子?」南月问。

    厚子转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比自己高大三倍的南月。

    「你……你就是我要配对的人?」

    「你怎么知道?」

    「她的专长，就是看到以后会发生的事。」调皮的雪骑故意吓南月。

    厚子从头开始仔细扫瞄南月，一直往下看。

    南月顺着厚子的眼神往下，突然惊恐地用手遮住自己的重要器官。

    「你看到什么?」

 第三十一回合 - 看似温柔的背后

    所有人都笑了。

    「你的名字和你的人……怎么有点对不起来……」厚子说。

    南月看着厚子，也开始怀疑ai是不是参数设定有错误，厚子如此可爱甜美，任何人都会想把她放在手心，看着她用脚尖跳芭蕾舞，怎么会配给他这个庞然大物。

    厚子有礼貌地把绢包便当递给南月。「这是我为配对对象做的寿司，请享用!」

    南月受宠若惊地接过手。

    雪骑看着便当，有点同情地看了南月一眼，轻咳了一声。

    「我先带你去你房间吧!」雪骑帮厚子卸下背上厚重的行李。

    「我来我来!」南月二隻手指就提起厚子的背包，走向她的房间。另一隻手提起他自己的背包。

    雪骑要跟着厚子进去，北辰拦住她，对她摇摇头，雪骑停住脚步，让南月和厚子独自进了厚子以后要睡的房间。

    「让南月表现一下，」北辰说。

    「那个便当……」雪骑指着那个绢包便当，欲言又止。

    「便当怎么了?」北辰好奇地问。

    「厚子用的材料都很奇怪，偽装成海苔的蛇皮、醃过马尿的熊胆、泡过高梁和墨鱼汁的白米……」

    北辰一副努力忍住想要呕吐的表情。

    「没关係，平常执行ai配对任务的他，应该会做一个好榜样……」北辰说着，两个人却忍不住相视而笑。

    进入房间的南月打开他的背包，像多拉a梦一样，抽出发髻、浴衣、小提袋、海苔片……最后抽出一包卫生棉条。

    「你三天后mc就会来，我想你可能需要这个……」

    厚子脸红了。「你怎么会知道?」

    「我管的是配对的ai，所以知道每个完美数据人种的生理週期，什么时候排卵、什么时候mc来……其实开始配对之后就不太可能会有mc……多数的情况都可以一直生下去……」南月很自在地表述他习为常的生理现象，没有注意到厚子脸已经涨红。

    厚子别过脸，南月发现自己失言。「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不用急着配对，等你准备好……不对……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有多买一点棉条，等多久应该都够用……唉，我在说什么!」南月懊恼地抓着头。

    厚子转着大大的眼睛。「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厚子拿起南月买的发饰，放在自己的头上比了比，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我还拿了你过去的数据，去了一趟日本!」南月说。

    「你好细心喔!」厚子露出微笑。

    被夸奖的南月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不是女巫，看不到未来发生的事啦!我只是比较会预测人性，所以能早一步说出对方想听到的话，」厚子眨眨眼。

    「帮我戴起来好吗?」厚子拿起一个发饰，转过身背对着南月。

    南月从来没有帮女生整过头发，生涩地把发饰别在厚子头上。

    「南月哥，以后每天要来帮我绑头发喔!」厚子闪着大大的眼睛说。

    南月听到这句，整个人几乎要融化。

    ◎◎◎◎◎

    黑夜白昼，第一抹光刺穿云海，雪骑就听到电梯上升的声音。

    又是南月。

    和平常砰砰磞磞的南月不同，今天的南月脸色苍白，虚弱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厚子若无其事地吃着莓果当早餐。

    「吃过早餐了吗?」北辰说着，便舀了一口莓果给南月。

    南月急忙挥手。「不不不，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你怎么了?这你平常最爱吃的。」

    「我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已经吐了5次，现在胃还在翻滚……」南月小声地说。

    厚子故意大声地问：「南月哥，寿司好吃吗?」

    南月露出勉强的微笑。「很好吃，厚子妹妹手艺真好!」

    雪骑和北辰偷笑，心里暗暗地同情南月。

    厚子的电子木屐又扣扣扣地带她跑回房间。出来的时候，厚子手上多了一个发饰。

    「今天一直在等南月哥，帮我戴上它呢!」厚子甜美地把发饰递给南月。

    南月又融化了，忘了绢包便当的教训，开心地帮厚子整理头发。

    北辰同情地看着被爱制约的南月。

    「今天，我想带雪骑和厚子去参观数据指挥所，」北辰说。

    「数据指挥所?」南月大脑里的电灯泡突然亮起，抬头看着北辰。

    北辰解释：「雪骑还没看过，厚子也很久没回去了。」

    「那有什么问题!我们走吧!」南月兴奋地说，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要趁着去指挥所的路上和厚子拉近距离。

    于是，北辰和雪骑一起坐着黑鹰，南月也呼唤他的三角骑兽。

    「哇!好酷的骑兽!」厚子兴奋地跳上去，南月眼看计谋得逞，也跟着要跳上去。

    「那你骑我的猫头鹰吧!」厚子对着南月说。

    「我?」南月要跨上骑兽的一隻脚又缩回来，看着自己，又看向比自己还小的猫头鹰。

    「不是应该我们两个一起坐在骑兽上面吗?」南月想着。

    但厚子不等南月回话，拍拍骑兽便向前飞去，北辰和雪骑的黑鹰也跟着飞起来，南月只好不甘愿地坐上猫头鹰，也跟着往前飞，但猫头鹰实在太小，可怜南月的半个屁股悬在半空中。

 第三十二回合 - 数据指挥所

    飞了二十分鐘，北辰、南月、厚子、雪骑终于来到数据指挥所，几年前厚子就是从这里逃出去，再回来还是心有馀悸。

    北辰看出她的心思。「其实你跟江英逃走之后，大家开始检讨完美数据人种的身体自主权，指挥所的所长也被撤换。」北辰说。

    「但我们当初，都有和总部签约，是自己同意参与实验的……」厚子看着眼前的建筑物，若有所思地说。

    「但不能因为你们同意，就无止境地对你们索取，而且你当时还没满18岁。现在的新规定，是不能对18岁以下的完美数据人种进行侵入式的医疗行为，包括抽血和取卵，就算同意也不行。」南月一边补充，一边揉揉自己发痛的屁股。

    厚子见状，不小心笑了出来。

    雪骑无法加入这个话题，她好奇地环视眼前的一切，这里所有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的。

    「和天空之树不一样，数据指挥所是一间地下二十层的建筑，有超过十万个ai和人类在这里工作。指挥所的设计像迷宫，分成好几区。第一层是除尘区，所有进去指挥所的人必须在这里除去外在的细菌和灰尘，等到门口ai亮绿灯才能通过，」北辰一边说着，一边带雪骑站到ai的感应区。

    所有人都通过ai的检测后，便到了第二层，但因为没有经过授权，只能站在外面看。这一层是一大片玻璃窗，每个人前面都有好几个萤幕，监控恐怖主义和民族主义阵营的动态，ai如果侦测到动静，会先透过及时蒐集的社群资讯、新闻、无人机和卫星影像综合分析，三秒内会显示红灯、黄灯或绿灯，再交给人类判读是否解除警报。

    看了一会儿，四人便坐电梯往下。第三层是完美数据人种监控中心，进门会先看到一个大看板，像股票一样即时跑出民主主义、恐怖主义和民族主义阵营的人口即时成长和组成变化，雪骑看着每秒更新的数字，终于明白为什么製造婴儿是一件重要的事，因为民主主义阵营的老人人口是其他阵营的三倍，但出生率是其他阵营的一半。

    「这一区就是南月负责的配对ai和完美数据人种活动监控系统，」北辰说。

    门口的ai读了南月的视网膜，便开门让他们进入。雪骑没有看到她之前想像中一排一排的ai试管婴儿和冰冷的医学仪器。相反地，这一区贴满粉红色壁纸，有马卡龙顏色的沙发，放着轻音乐，还有一小格一小格的房间，好像月子中心，偶尔就会有几个妇女抱着婴儿走出来，中间有一个交谊厅，抱着婴儿和大肚子的孕妇在那里聊天谈笑。

    「她们都是ai，有刚生完的，也有还大肚子的，」南月解释。

    雪骑惊讶地看着和正常孕妇没有两样的ai。「ai孕妇也需要听音乐?」

    「ai也是有感情的，我们研究过，ai在生產过程中愈放松，胚胎生產的机率愈高。」

    「所以，人类以后不用再自己怀孕?」

    「你看北辰和江英的胚胎，没一个成功。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目前ai成功生產的机率不到50%。」南月说。

    「那也还有快50%的ai婴儿出生啊!ai怀孕也要10个月吗?」雪骑问。

    但厚子的问题不一样。

    「那ai会跟人类抢婴儿吗?像代理孕母把小孩偷走不还一样?」

    「你还真的想到好几步以外耶!目前还没有发生过，」南月说。

    「我们去下一层吧!」北辰催促着，这一层让他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下一层就是北辰管的间谍情报中心，你爸爸的ai也在里面。」南月说。

    「我爸爸的ai?」雪骑想到元宇宙里跟她说话的人。

    「所有的亡者ai都有编号，也已经被消灭，但这世界上有3个亡者ai是没有编号的，一个叫婉真ai，一个叫子翔ai，另一个就是你爸爸的ai，被我们带到总部研究。」

    「婉真和子翔是我爸爸死去的妻子和小孩，因为他们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我爸爸很想念他们，便发明了亡者ai，每天到元宇宙和他们一起生活，」雪骑对着大家解释。

    雪骑接着说：「可是……我爸爸说他已经重置了他自己的ai……」

    「这就奇怪了，我们明明就看到3个ai……你爸爸的ai……怎么说呢?」

    南月话讲到一半，北辰便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好几个大萤幕跟一张电子地图。

    「这是所有间谍ai活动的分布，有我们派去恐怖主义阵营负责蒐集数据的ai，也有他们派来我们这里的ai，间谍工作违反人性又太危险，现在已经很少让真人执行，都是靠ai，有时候我们也派无人机去执行任务。」北辰说。

    南月被北辰打断，便没机会把话说完。

    雪骑看着眼前的大地图，突然觉得之前的数据军团像小孩子玩扮家家酒。

    「所以，亡者ai之所以这么快被消灭，是因为军队介入吗?数据军团只是檯面上的烟幕弹?」雪骑问。

    「因为亡者ai也是私人财產，照理来说，国家不能随便破坏私人的财產，所以只好用数据军团的名义。」北辰说。

    「所以将军才会故意对外放话，数据军团看到亡者ai见一个杀一个?」厚子问。

    「没错，你真是聪明。我们进去看一下那3个ai吧!」北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

    一打开门，四个人都呆住了，因为里面空无一物。

    「我想到我刚刚本来要说什么了，」南月说，「那三个ai，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不像一家人，那像什么?」雪骑问。

    「像……仇人?」南月说。

    「像什么都不重要，重点是，他们现在在哪里?」北辰按下警报键，三个人走过来，雪骑切换成热感应模式，他们果然是ai。

    「全力搜寻这三个亡者ai!」北辰对着他们命令着。

    雪骑转头看着判若两人的北辰，即使是数据军团的北辰将军，也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要不是这件事真的很严重，就是她还未认识真正的北辰。

 第三十三回合 - 黑风的逆袭

    金里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找黑风吃饭。

    「你这段时间没有联络也没有任何解释，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我自己，所以跟事务所请了长假，」黑风说。

    「好歹我们是同事，又不是真的在酒吧偶遇的一夜情……」金里嘟噥着。

    「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合伙人的培训课程?」

    「那不是线上的?」

    「难道是实习律师结训?」

    「哇……超过十年了吧?」

    两个人努力回想，想把塞在角落的回忆翻出来。虚拟世界的蓬勃兴盛，让现实世界的情感神经急速萎缩。

    「会不会在酒吧偶遇，也胜过在元宇宙当十年同事?至少是活生生的在你身边呼吸……」金里有感地说。

    黑风抬头看着金里，总是从萤幕里，不然就是在元宇宙看到她意气风发地击溃对造律师，但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金里作为一个女人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从小就认识子恩，他会不会跟多数的男人一样，依恋着一个在现实世界的ai情人?虚拟世界的真人，和现实世界的ai，到底哪一个比较真实?

    「你总该交待一下吧?那个女朋友是怎么回事?」金里说。

    「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黑风说。

    「就这样?」

    金里不可置信地看着黑风，他讲得轻松，好像那晚他们只是一起吃晚餐。

    「你以为她是ai，她以为你是ai，我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就这样。」黑风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

    「你以为现在是在开庭吗?言词辩论的总结?总有原因吧?」

    「多说无益。她的误会，你的误会，我的误会，最后就铸成大错，我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黑风手一摊。

    他只在乎被分手?金里超想骂脏话。

    「你确定只有这个原因?」

    「什么意思?」

    「你女朋友想分手，不是因为你无脑、幼稚又自私?」

    「我无脑、幼稚又自私?」黑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你只想到你的痛苦，那我呢?」

    黑风停止刀叉。

    「对不起。」

    「你他妈的只会讲这三个字吗?」

    「这就是一连串的误会啊，你要我怎么办?就像在浴室吹头发刚好跌进浴缸，浴缸刚好有水，吹风机又刚好掉进浴缸，人就被电死了。」

    「她真的以为我是ai?」

    「因为她以前开玩笑说过，我可以订作一个长得跟她一样的ai情人，她不会反对，所以她以为我真的去订了一个，而且还真的长一模一样……等等……」黑风突然被点醒。

    「你怎么会有她的面具?」

    金里停顿了一下。「就有一天，有一个快递送到我家……」

    「快递?」

    「对啊，他还说，我们本来就互有好感……」金里一边说着，一边清醒过来。

    「可是……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很幼稚啊!怎么可能会喜欢你?」金里嘴咬着叉子，看着黑风。

    「你该不会……也碰到一个会读心术的人，跟那个皇胜的员工一样?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黑风着急地说。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大楼应该有监视器画面!」金里说。

    「太好了，那我们还在等什么?」黑风不顾还没吃完的高级牛排，马上拉着金里衝去她家。

    他的爱情有救了。

    ◎◎◎◎◎

    元宇宙里，证人d坐上证人席，黑风比着头顶的萤幕。

    「证人，这是你上次的证词，请唸出萤光笔的部分。」

    证人d唸出来：「其中一个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虽然他平常总是欺负你……，他还叫我赶快走，趁后面的人还没追上来。」

    「你对上次的证词有任何意见吗?」黑风问。

    「没有，」证人d回答。

    「那请你看一下，你说跟你讲话的ai，就是萤幕上这个人吗?」

    黑风播放金里家监视器的画面。

    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测试都没问题的影片，突然变成一片黑。黑风拼命乱按遥控器，但萤幕还是毫无反应。

    现实世界里，北辰的手在空中飞舞，按着虚拟的透明键盘，迅速地用病毒程式攻击法院的电脑。

    本来自信满满要给北辰致命一击的黑风，看着一片死黑的萤幕，像洩了气的气球。

    此时安律师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报告审判长，被告要求清场，有重要的事跟审判长说明。」

    审判长皱眉，一个穿西装的神秘人士突然进到元宇宙法庭。

    「这是依宪法发布的紧急命令，已经用nft发给审判长。」元宇宙里，神秘人士拿出一个虚拟信封，交给审判长。

    审判长点开自己眼前的虚拟萤幕，面色凝重地阅读紧急命令的内容。

    阅毕，审判长吸了一口气，对眾宣布：「现在国家遭遇紧急危难，被告北辰、雪骑、厚子身负要务，被告江英因遭遇意外目前生死不明，关于四人的诉讼即日起停止审判。」审判长敲槌，审判结束。

    错愕的黑风和其他宇宙职人团队，被突袭得莫名奇妙。

    安律师好像早就预知这个结果，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黑风在元宇宙里叫住安律师。「等等!」

    安律师停下脚步。「黑律师，有什么事吗?」

    「金里的事，完全是我被陷害，北辰他─」

    「不重要了，」安律师说。

    敏感的黑风嗅到了变心的味道。

    「是他对不对?」

    安律师困惑地看着黑风。

    「职场恋情!我早该想到!」

    现实世界的雪骑吸了一口气，维持镇定。

    「我们……就这样吧。」安律师说。

    雪骑没有意识到，当她流着眼泪在说话的时候，元宇宙里其实是一张看来不诚恳的卡通脸。

    「你他妈的给我回来!」元宇宙里，黑风对着突然消失的卡通脸大叫。

    但子恩离去速度之快，彷彿从来就不曾出现在他生命中。

    现实世界里，拿下眼镜的雪骑抱着脸，停不住抽泣地说：「黑风，对不起……」，最后乾脆放声大哭。

    北辰走进来坐下，抱着哭不停雪骑。

    「你不要有压力，你可以不爱我，只要……不觉得自己被强迫就好。」

    雪骑像被按了止哭穴，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北辰。

    他不是读不懂?

    北辰的心愿好小，是因为她对黑风的依恋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第三十四回合 - 危机四伏的喜讯

    东泉、西流、南月和北辰在元宇宙开例行会议。

    「最近通关的ai间谍增加，5个在国会，4个在工商促进会，4个在渔业工会，3个在流行事业协会。」

    「难怪!我就想为什么最近有人一直狂打政府的ai晶片禁运政策，原来是ai间谍在搞鬼。」

    「这还不包括财政部长的ai情妇。」

    「她也是间谍吗?」

    「我已经在财政部长的静态对话暂存放了错误的数据，测试那个ai是不是间谍，」北辰说。

    「如果她是间谍，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上次的任务会事先走漏。」

    「那3个失踪的亡者ai找到了吗?」

    「还没有。数据指挥所戒备如此森严，如果这么大的ai都能偷走，那表示数据指挥所有内鬼。」

    「所有的监视器都找不到吗?」

    「没有任何进出的纪录。」

    北辰突然被点醒。「会不会……其实它们还在所内?」

    「在所内?所以应该会有发射讯号?不然它们怎么进到元宇宙?」

    「或是……先从元宇宙找到他们，再反向去找他们实体的位置?」

    「元宇宙里茫茫人海，怎么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也许……他们的本尊会知道?」

    「亡者ai的本尊不是都死了吗?」

    「所有的亡者ai─除了创办人吴沛星之外……」南月一边说，一边看向北辰。

    「干嘛看我?」

    「你不应该找时间去拜访一下岳父吗?」南月说。

    东泉和西流看着元宇宙里的北辰，北辰没有说话。

    「你在想什么?」南月问。

    「没什么。你跟厚子怎么样?」北辰转移话题。

    「别说了，她说要跟她配对，至少要赢她一盘棋，我下到现在从没赢过。」南月气馁地说。

    大家哈哈大笑。「她可是打败ai的棋王，你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不如你去拜託ai让你重新配对吧!反正ai你管的。」东泉取笑南月。

    「对了，最近侦测到异常的飞弹部署，无人机也往太平洋集结。」

    「目前已经升级到二级警戒，」东泉说。

    「三级就是开战了吗?」

    「真的打起来，还不见得会赢。」

    「不管输赢，总是个结果，我主战。」西流愤慨地说。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生小孩，」东泉说。

    「说到小孩，最近婴儿训练所发生偷婴儿事件，但还好及时发现，那个ai逃跑了。」西流说。

    「传说中的婴儿间谍是真的吗?」

    「最小年纪的间谍?」

    「今年好不平静。」

    「希望我们的孩子都来得及平安长大，不要成为婴儿战士。」东泉语重心长地说。

    「啊……婴儿!有一件重要的事竟然忘了说。北辰，恭喜了!」南月说。

    东泉和西流同时转向北辰，北辰一副困惑的眼神。

    「雪骑，她怀孕了!」南月说。

    「她怀孕，你第一个知道?」北辰说。

    「你知道的……天空之藤的数据。就是你们第105次行房，第23分鐘射出的第114颗精子─」

    「好了，我不用知道这么详细!」北辰制止南月继续往下说。

    「是兄弟才有内线消息，你要感谢我。」

    「所以，雪骑自己还不知道吗?」

    「才怀孕一个礼拜而已，她应该要到下次mc迟到才会知道。」

    三个哥哥在元宇宙举杯恭喜北辰。

    不知道为什么，北辰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了另一个让雪骑不会想离开的理由，但这一切美好得让人忧心。

    ◎◎◎◎◎

    「我怀孕了?」雪骑听到也觉得不可置信，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

    「我带你去天空市集买一些孕妇需要的东西，再带你去婴儿训练所看看，」北辰掩不住兴奋地说。

    两个人再度坐着黑鹰飞往天空市集，雪骑紧紧依偎着北辰，今天出发的时候刚好是黄昏，不知道是幸福的光晕还是晚霞的红光，把两人的脸颊晒得红通通。

    「你有了完美数据人种，就不能再乱吃东西了，要不要多带几种莓果回去?」

    「我接下来十个月，只能吃莓果?」雪骑露出为难的表情。

    北辰摸摸她的脸。「对不起，难为你了。吃了别的东西，南月拿到数据马上就衝过来了。」

    雪骑叹了一口气，但马上被旁边可爱的小店吸引。店名上写着「完美数据小人会所」。

    「就是这里了，我每次经过，都看到很多新手爸妈进去採购。」北辰牵着雪骑走进去。

    这家店没有店员，商品看起来都是高科技產品，锁在玻璃展示柜里。玻璃上有按钮，按下去就有一个ai跳出来解释產品的用途。

    雪骑随便选一个东西按下去，一个像元宇宙头像的ai跳出来：「这是ai家庭树。把爸爸、妈妈的头发放进去，ai就会依照基因排序，猜测完美数据人种配对后每个小孩的样貌，准确度高达80%喔!」

    雪骑露出惊奇表情。

    「如果你想买，就点+1，」北辰对着空中点一下，随即跳出一个虚拟萤幕。雪骑按了一下+1，一个看起来像ai家庭树的图像，就跳进购物车里。

    「那这又是什么?」雪骑好奇地按下去。

    「这是蓝芽哄睡装置。婴儿一出生就会打入婴儿晶片，为了让放在婴儿训练所的婴儿可以常常看到爸爸妈妈，只要把这个装置放在婴儿床边，它会自动连接婴儿晶片上的蓝芽，跳出爸爸妈妈的立体影像。」ai讲完，影像又消失。

    「那什么时候影像会跳出来?」雪骑转头问北辰。

    没想到刚刚的ai又跳出来说话。「您可以设定每五分鐘、每十分鐘或任何固定的时间，或婴儿哭的时候自动啟动。」

    「所以影像要先预录好吗?」雪骑追问。

    「是的，也可以直接连结到静态对话装置，就可以即时和爸妈对话。」

    「这个很需要，」北辰毫不考虑，就抓了一个放进购物篮。

    「这个是婴儿防护罩，带婴儿出门的时候，会自动连接婴儿身上的晶片啟动保护装置，防止婴儿感染外界病毒……」雪骑没听完就拿了一个放进篮子里。

    「这个是婴儿录影装置，会把婴儿的一举一动录下传回给父母，还会自动挑选重要时刻製作回忆影片……」

    雪骑看起来很开心，几乎每个都拿，北辰直接用雷射枪做了一个行李箱，再放入自动跟随晶片，行李箱便会跟着人飞行。

    「总共1.4元比特币。」结帐的ai说。

    北辰举起手，用手腕的晶片付款。

    雪骑看到价钱吓了一大跳。「你不是说，天空市集的东西都不用钱?」

    北辰笑了。「那是食物。你买了一堆高科技產品，如果这也不要钱，就太没天理了。」

    雪骑摀起嘴巴。「那太贵了!3万多美金耶!」她试图用手指把一些东西滑出行李箱，但北辰手一挥，行李箱便自动关起上锁。

    「如果3万多美金能买到你的笑容，我觉得很值得。」

    北辰很快付了钱，拉着雪骑的手说：「我们去参观婴儿训练所吧!」

 第三十五回合 - 偷婴贼与棋王过招

    「这里是西流管的，婴儿从生出来就有专人照顾，让完美数据人种可以无后顾之忧地继续生小孩。」

    「把人当成ai?」雪骑想起数据指挥所那群走来走去的ai孕妇。

    北辰愣了一下。「这是有数据分析支持的，在出生率负50%的年代，小孩很容易被捧在手心，以为全世界都是绕着他转……」

    「又是数据!」雪骑好想逃离这两个字。

    「离开父母的好处，是婴儿从小就不会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也没有地域概念，比较不会以自我为中心。」

    「可是……如果想念小孩怎么办?」

    「随时可以来看啊!」

    雪骑皱眉，觉得不能接受。「这根本是婴儿公社!一定要把小孩放到婴儿训练所吗?小孩应该要在爸妈的呵护下长大!」

    「完美数据人种不管男女，一出生就是军人，他们的责任是保护地球公民的自由，过多的呵护并不是好事!」北辰说。

    「一出生就是军人?没有选择?」雪骑突然觉得悲伤起来。

    「这是完美数据人种的使命啊!就像你跟我一样。」

    「可是我希望我的孩子是自由的!」雪骑只是没有讲出口，她不希望孩子的命运跟他的父母一样，连配对都只能听ai的话。

    雪骑看到其中一个婴儿的妈妈在餵婴儿喝奶。

    「为什么那个妈妈可以在这里?」

    「你没注意到吗?那只是个影像。」

    雪骑故意用手在那个妈妈的面前挥一挥，但那个妈妈头也不抬。

    「她看不到的。这就是婴儿哄睡装置，让婴儿以为她在妈妈怀里睡着，但其实她是躺在ai机器人怀里。」北辰说。

    雪骑低下头，刚刚在天空市集的快乐瞬间消失。虽然她没当过妈妈，但妹妹吴子萱出生的时候，她看过妈妈抱着妹妹喝奶的样子，妹妹有节奏地吸吮着妈妈的乳头，妈妈总会把一隻手伸给妹妹，让妹妹用她的小拳头握住，一边餵奶，一边跟妹妹玩。

    听说婴儿吸奶是一种很费力的运动，妹妹吸一阵子以后，就会愈吸愈慢，然后渐渐闭上眼睛睡着。此时妈妈会松开她的嘴，把乳头拔出来，再轻轻地把妹妹放回床上。

    但这些她都无缘体验了吗?生完一个小孩就交给婴儿训练所，同样预录好的影片可以不断地重覆使用，然后她只负责不断產出新的宝宝?这样的人类跟ai又有什么不同?本来全身上下都焕发着怀孕喜悦的雪骑，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高兴，那种心情像刚从银行领了一大笔钱走出来，转眼又被小偷抱走。

    「这个婴儿哄睡装置用蓝芽和卫星连线，即使婴儿训练所在云层中，讯号还是很好，不会被干扰，」北辰兴奋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雪骑脸上表情的变化。

    北辰突然看到远方一道黑影闪过，马上想到西流说过的话。

    「你站住!」北辰追过去，雪骑还没反应过来。

    北辰把那人撂倒，那人不得不放开手中的婴儿，拿出偷藏的匕首向北辰挥去。

    北辰闪过，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反折，那人马上用另一隻手按了身上的重置键，电力消失，原本跟真人没有两样的ai突然变成一堆废铁，偽装成人类的衣服也摊在废铁之中。

    雪骑赶到。「他是ai?」

    「偷婴贼，今年不知道第几个了。」

    「那如果你没出现，会发生什么事?」

    「西流的手下也可能会发现，完美人种的训练都归他管。」

    「那如果他的手下也没有发现呢?」

    「如果没发现……婴儿就被偷走了。」

    雪骑张大眼睛。「偷走婴儿要做什么?」

    「置入蒐集数据的晶片，再放回父母身边，变成年纪最小的双面谍。」

    「这件事……发生过吗?」

    「发生了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有千千万万个婴儿，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间谍晶片?」

    「那你跟西流……」

    「他管婴儿，我管间谍，工程师正在研发反侦察程式，故意餵间谍晶片错误的数据去欺敌。」

    「那你们，也会做一样的事吗?」

    北辰顿了一下。「在这个人类没有ai不行的年代，病毒攻击、餵敌人错误的参数和数据都是常态，你以为战争很遥远，其实它已经在发生。」

    「那你的工作─」

    「就是过滤所有的假数据，还有欺敌，」北辰说完，就别过头去。

    雪骑无法想像，这世界、这场战争、这些完美人种的使命，比她理解的世界复杂太多了，连天真可爱的婴儿都被当成间谍，那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这个婴儿训练所一点都不可爱，让她不想再多待一秒。

    ◎◎◎◎◎

    厚子拍手大笑。「耶!又赢了!」

    南月气馁地抓头。「这不公平!」

    「哪有什么不公平!看你要玩围棋、西洋棋、跳棋、象棋，我都奉陪!」

    南月灵机一动。

    「象棋?」

    「那也可以，你要大盘还是小盘?」厚子用雷射枪，马上做了一个棋盘和红黑棋子。

    「我们用元宇宙玩法!」南月说。

    「元宇宙玩法?」

    「元宇宙玩法，就是把所有棋子盖起来，猜到棋子的人就可以拿走，拿走最多的人就赢了!」

    厚子皱眉。「猜棋子?没有大吃小?」

    「怎么?你没有信心?我还以世界棋王有多厉害呢!」南月两手互盘，得意地看着厚子。

    「谁说我没有信心?玩就玩，我只是觉得这么简单，有什么好玩!」

    「不要高兴得太早!」南月拿出vr眼镜给厚子。

    两个人戴上眼镜进到元宇宙，南月点出一盘乱数排列的棋，出现三秒后棋子就变黑，南月先出题。「黑卒!」

    厚子看着一盘棋，突然定住，随便点了一个，结果是红色的包。

    「可恶!怎么会猜错?」厚子扼腕地大叫。

    南月的专长是记忆，三秒就把整盘棋的位置记起来了。他往棋盘一点，黑卒就跑出来，他把棋子拿起来。

    换厚子出题。「红帅!」

    南月不慌不忙地点下去，一个「帅」字跳出来，他得意地把帅拿起来。

    接下来南月势如破竹，运用超强记忆力赢了这局。

    厚子把眼镜拿掉，突然大哭了起来。

    南月听到哭声，也赶快把眼镜拿掉。

    「你别哭啊!不要配对就不要配对，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不是这个问题!」厚子哭着说。

    「那是什么问题?」

    「这……这是我第一次输棋!」厚子又哭得更大声。

    「那这不一样嘛!又不是真的下棋!」

    厚子突然停止哭泣。「这可是你说的!这不是真的下棋，所以不算不算!」

    南月发现自己掉进厚子的圈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刚刚你明明说好的!」

    厚子扮了一个鬼脸。「我只有说要玩，没有说这是下棋!今天就到这里结束，你明天再来!」

    厚子说完，便把南月推出去。

    「明天什么时候?」南月正问出口，门就被关起。

    无辜的南月摸摸头，正要离开。

    南月走远了，门又忽然打开。

    「明天，日本时间晚上8点!」厚子对着离去的南月大喊。

 第三十六回合 - 元宇宙的配对

    北辰听到电梯声，果然不出他所料，南月又来了。

    「你真是不屈不挠……」北辰取笑他。

    「我这辈子都在执行ai的配对决定，对于ai深信不疑。唯独这次……我觉得ai一定哪里出了错……她这么年轻、又这么难以接近……」

    「我怎么觉得你心口不一?」

    「你又读到什么?」

    「读到你因为挑战被激起慾望……」北辰心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读到你这次又会失败!」北辰取笑南月。

    远方传来雪骑的声音。「你终于来了!厚子等你很久了!」

    南月假装镇定，但其实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

    站在厚子门外，南月敲敲门。

    里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进来!」

    南月满心期待地打开门。

    「戴上vr眼镜!」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女声命令着南月。

    南月乖乖戴上眼镜，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他看到元宇宙里有一个大棋盘，每个位置都站了一个穿着不同和服的厚子，转头对他微笑。

    突然之间，现实世界有人递给他一把剑。

    「喂!这是哪招?」

    「赢我，今天就让你睡在这里!」

    「当真?」

    「说话算话!」

    南月想拿掉眼镜，元宇宙里的眾厚子们对他大叫：「不准拿掉!」

    现实世界的厚子冷不防一剑刺过来，南月本能地闪过。

    南月在元宇宙里看到厚子一号也对他击剑。

    「所以元宇宙和现实世界的厚子是同步的?」南月想着。

    接下来，每当他看到元宇宙里的厚子一号击剑，现实世界就有东西刺过来，但因为他的眼睛被vr眼镜盖住，根本看不到现实世界的敌人在何方。

    但南月也是击剑高手，渐渐地他抓到节奏，大概元宇宙里的厚子，会比现实世界的厚子快半秒，他开始看着元宇宙的影像，在现实世界里击剑，两人刀光剑影，南月看到自己在元宇宙里点中厚子的要害，厚子轻轻一闪便剑指南月眉心，两人精彩过招，突然南月抓到一个空档，一剑挑开厚子和服的腰带，元宇宙里厚子的和服落下。

    南月看着元宇宙里裸体的厚子，一时间被迷住，眼神不知道该放哪里。元宇宙里的厚子一号一动也不动，现实世界也没有任何动静。

    南月看着完美曲线的厚子，捨不得拿掉vr眼镜，元宇宙里，裸体的厚子走向南月。

    厚子拿掉自己的vr眼镜，原来她也是盲眼和南月在元宇宙里击剑。

    厚子帮南月拿掉vr眼镜。

    南月看到现实世界的厚子也是那个完美的裸体曲线。

    就在他心里惊呼人生怎么会如此完美的时候，厚子一拳揍过来。

    ◎◎◎◎◎

    雪骑把自己的头发和北辰的头发放进刚买来的ai家庭树，经过几秒，就跳出她们未来20个小孩的样子。在每个相框上还可以选年龄，0岁的时候长什么模样，1岁的时候又长什么模样。

    雪骑端详着每一张小孩的照片，看到她和北辰的孩子这么可爱，她又软化了，如果生小孩真的不会痛，那她也想生20个这么可爱的小孩。

    雪骑把自己和北辰的照片放进最上面两个框框，也选了年龄。60岁的自己和北辰又会是什么样子呢?雪骑发现自己头发变白了，双眼皮变垮，脸上还多了一些皱纹。

    但北辰的脸和现在却没有什么不同。她不相信，又转了70岁、80岁、100岁……，可北辰竟然还是长得跟现在一样。「为什么北辰不会变老?」她惊讶地看着站在阳台的北辰。

    难道北辰有什么秘密，是她还不知道的?

 第三十七回合 - 爱情的代价

    金里起身，捡起丢在地上的内衣。

    「我等一下要开庭。」

    「你饿吗?」

    「你会煮?」

    「我可以叫外送。」

    「你跟你女朋友……以前也是这样吗?」

    黑风穿起裤子。「这样是哪样?」

    「做完那件事，各自戴上眼镜到元宇宙开庭，明明就坐在隔壁，在元宇宙还假装不认识。」

    黑风按下外送订购键，头也不抬地说：「我看到她的时候，多数都是一张卡通脸，我们很少见面。」

    「为什么?」

    「她……」黑风只有告诉金里子恩是安律师，但没有说安律师也是雪骑。

    「她喜欢住在不同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

    「我喜欢住同一个地方。」黑风头也不回地敷衍回答，点着眼前的透明萤幕说：「午餐15分鐘就会到。」

    「如果她回头，你应该毫不考虑地拋下我吧?」金里背对着黑风，扣好衬衫。

    「这什么天外飞来的结论?」

    「不管我有没有戴她的面具，在你心中都是个ai，不是吗?」

    黑风愧疚地转头看着金里。

    「我一开始就有说，可以试试，但我不能承诺什么。」

    「所有爱情里面的替身，充其量只是一个ai，是我自己犯贱，」金里起身，「你自己吃吧，我没有胃口，给我一个安静的房间工作就好。」

    黑风看着金里赌气离去的背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当律师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世上最难反驳的，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

    北辰和雪骑正在准备早餐，厚子从房门走出来。

    雪骑看到厚子，吓了一大跳。「南月怎么可以欺负你?」

    厚子脸上有一块淤靑，昨晚南月没出厚子房门，她跟北辰在房间，听到隔壁时而传来金属声、时而传来重物落地声，吓得她都睡不着，但北辰又不让她过去察看。

    雪骑马上联想到发生什么事，正怒气冲冲地要去找南月理论的时候，看到南月从房门走出来。

    北辰和雪骑看到南月，更是吓到不知该说什么。

    他嘴角掛血，脸极度浮肿，全身多处淤青，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人身材魁武，几乎让人认不出他就是南月。

    雪骑转头，看着若无其事坐着吃早餐的厚子，又看看受伤惨重的南月。

    「你们……」雪骑不知该从何问起。

    南月二话不说，也跟着坐下来吃早餐。

    「疼吗?」厚子摸摸南月的脸。

    「小事!一天就好了!」南月脸上露出幸福的光晕。

    本来想主持正义的雪骑，悻悻然地坐回去吃早餐。

    很长一段时间，四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雪骑和北辰偶尔偷偷观察厚子和南月，好奇他们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沉默了一阵，北辰终于决定开口，却被厚子抢先一步。

    「我想搬出去住。」厚子说。

    雪骑抬头。

    「你要搬去哪里?」

    「我要搬去南月哥那里!」厚子勾起南月的手。

    南月突然呛到。

    「你要……搬过来?」

    厚子困惑地看着南月。「我们……不是配对了吗?」

    南月看着厚子，又看向北辰和雪骑，突然受宠若惊，害羞地笑了。

    北辰理解地点点头，用手笔划着自己的脸。

    「这是……爱情的代价?」

    南月不否认地耸耸肩。「北辰就是北辰，你读的都对。」

    雪骑对着厚子眨眨眼，突然开始佩服起ai，可以预知只有像南月这么强壮的人，才禁得起厚子这番折腾。

    ◎◎◎◎◎

    夜深人静，黑风一个人喝着不加冰块的威士忌，看着伸手可及的星空，想着金里的话。

    对他来说，雪骑这次的离开，就像之前几次的不告而别一样，心中总还期待着，也许几个月以后，她还会若无其事地出现，他们又可以回到从前。

    但金里逼迫他面对现实，雪骑不会再回来了。

    他又喝了一杯。

    「我现在有金里，还想她做什么?」

    「但总不能让北辰那个小人就这样得逞吧?」他心想着。

    「就算不是为了把她追回来，至少要让雪骑知道真相，让她知道北辰的真面目?」

    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子恩被男人骗?

    「这个笨女人!」黑风骂了一句，又喝了一杯。

    黑风在阳台走来走去，想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

    「我没有要求她回来，只是要让她知道自己有多蠢!」他不断说服自己。

    「等她苦苦哀求，我再狠狠地拒绝她，告诉她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太好了，就这么办!」

    黑风自己幻想着子恩求饶的情节，突然觉得释怀。

    鼓起勇气，黑风终于打电话给子恩。

    竟然接通了。

    「我有事跟你说。」黑风说。

    「我也有事跟你说。」

    「那……你先说。」

    「我怀孕了。」

    喝到摇摇欲坠的黑风，听到这句话，差点从高楼摔下去。

    「那你本来要说什么?」子恩问。

 第三十八回合 - 囚鸟

    雪骑心神不寧地在天空之树走来走去，时而偷看北辰在做什么。

    北辰最近从早到晚一直进元宇宙开会，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雪骑觉得无聊，好想出去透透气。

    这天，趁着北辰又进去开会，雪骑垫着脚尖，偷偷走近电梯。

    才走到电梯口，天空之藤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她小声地哀求，好像天空之藤可以听懂人话。

    从知道怀孕以来，雪骑已经一个月都不能自己出门。

    但天空之藤不为所动，雪骑叹了一口气，正要放弃，走回客房。

    应该在开会的北辰，突然从房间走出来。

    「你要去哪里?」

    雪骑被吓到，转过头看着北辰。

    雪骑有点心虚地说：「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外面很不平静，昨天已经升到三级警戒，你还是待在家里吧!我要去数据指挥所的时候，再带你一起出去走走。」

    「这不是我要的日子……」

    雪骑跌坐在地上，埋起头，突然大哭了起来。

    北辰被雪骑的反应吓到。

    「那你要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以前爱去哪就去哪，我是雪骑，也是个律师，会去元宇宙开庭的律师，但现在我被关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你还是可以去元宇宙开庭啊!」

    「我自从住在天空之树后，每天吃着一样的东西，除了你，我几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话，跟外界完全隔绝，我根本忘了要怎么当一个律师!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生小孩的机器!」

    北辰不解地说：「每个怀了完美数据人种的女人，不是都这样被保护着吗?」

    「这不是保护!这根本就是囚犯过的生活!」雪骑激动地说。

    北辰看着她，意外地发现她反应如此激烈。

    「你不开心吗?」

    「我不开心!我很不开心!我想要自由!」雪骑大声地说。

    听到雪骑觉得不开心，北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鑽了一个洞。

    他耐着性子解释：「飞弹已经打进来了，现在50层楼以下已经是漫天烽火，你出门随时会有危险，就算不为了自己想，你也该为肚子里的小孩着想……」

    「你不是说，我们生下来就是军人吗?那为什么军人不能去打仗，只能躲在高高的云海里面?」

    「我们现在是在打仗!我、东泉、西流和南月，每天都在打仗!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肚子里的小孩!」北辰也开始变得激动。

    雪骑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无情地说：「你整天关在天空之树，能打什么仗?」

    但雪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不是真的在质疑北辰没用，她只是被关到快发疯。

    但这句话，深深地刺伤节节败退的北辰，他疲惫地看着雪骑，没有再回话，只是转身进房间，平静地撂下一句话：「你出不去的，天空之藤不会让你离开。」

    雪骑大声吶喊，对着北辰刚关上的门拼命丢东西。

    丢累了，她无力地瘫在地上。

    即使她快要被寂寞灭顶，他都还能如此冷静，北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整天，北辰都没有再出来。

    雪骑坐在地上痛哭，不知道哭了多久。

    ◎◎◎◎◎

    厚子打给雪骑。

    「听说……你跟将军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南月他─」

    「又是天空之藤!我就知道!反正我就是一隻囚鸟，一隻被所有人监视的囚鸟!」

    「你怎么了?」厚子被雪骑的反应吓到。

    「你也跟我一样不能出门吗?」

    「没有啊!我每天都跟南月哥到数据指挥所。」

    「南月没有跟你说，外面很危险吗?」

    「我知道在打仗啊，但50层以上有守住，飞弹进不来。」

    「为什么你可以自由地进出，我就不行?」

    「可能……因为你怀了完美数据人种?」

    「当一个孕妇，就要被囚禁10个月?」

    「你干嘛这样想?将军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跟独占，只是一体两面!」

    「你觉得将军是怕你离开，才把你关在天空之树?」

    「以前我没有特别的感觉，是因为他出去的时候，也会带着我出去。但现在他一直在元宇宙里，又不让我自己出门。现在回头想，自从配对之后，他从来没有让我单独行动过……」

    「那……如果给你自由，你会离开将军吗?」

    雪骑被问倒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雪骑试图转移话题。「为什么北辰整天都待在家里，不用去指挥所?」

    「喔，听南月哥说，北辰将军的工作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每天要读很多情报，判断哪些是假情报，哪些ai是间谍ai，如果他判断错误，整个军团可能都会被歼灭……」

    「读情报?」雪骑试着理解。

    「是啊，将军压力很大，听说他的误判率从2%提高到10%，造成了无辜的伤亡，他很自责……」

    雪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不说这个了。你跟南月过得还好吗?」

    「他对我很好……」厚子脸上闪过幸福的光彩。

    「既然这样，你干嘛打他?」

    「这只是游戏的一部分嘛!你没有下过人肉象棋吗?」

    「人肉象棋?」

    「就是……真的会被吃掉的那种……」

    「被吃掉?」

    雪骑很难想像。

    「那个在哪里下?」

    「在元宇宙啊!我发明的新游戏，譬如车会吃炮，那我就会在元宇宙开一台车把他撵过去，还有，如果卒吃掉帅，那他就会被一百个厚子压上去……」

    雪骑笑了出来。

    「因为你每次都嬴，所以他才会鼻青脸肿吗?」

    元宇宙里厚子咯咯地笑。「南月哥每次听到要跟我下棋，都跑得远远的……」

    「那后来为什么又回来被你打?」

    「我跟他说，想要配对，要嘛吃我做的便当，要嘛陪我下棋……」

    雪骑懂了。「如果是我，应该会选择下棋!」

    「他跟你一样耶!是说……绢便当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厚子露出洩气的表情。

    「厚子……我真的好羡慕你喔!」雪骑说。

    「为什么?」

    「因为……你是这么地安于现状。」

    「安于现状?」

    「你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要听从ai的配对建议吗?」

    厚子歪着头想了一下。

    「我没有听ai的话啊!我是真的喜欢南月哥!」厚子说完，突然瞪大眼睛。

    「该不会……其实你并不喜欢将军?」

 第三十九回合 - 最后的疼爱

    「我求你吃一点东西好吗?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吃东西……」

    雪骑用哭肿的眼睛看着北辰，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把我关起来，又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了，这是为了你好……」

    「没有自由，我生不如死!」雪骑坚决地说。

    「你这是在逼我?」

    雪骑没有说话，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北辰。

    「你要怎么样才肯吃东西?」

    雪骑擦乾眼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过现在的生活……我觉得不快乐!」

    「只有跟黑风在一起，你才会觉得快乐吗?」

    雪骑困惑地抬头看着北辰。

    北辰点开眼前的透明萤幕。

    「这是他传给数据军团的nft，他可能以为收信的人是你。」

    雪骑看向那个萤幕，上面大大的字写着：「我想过了，就算你肚子里有别人的小孩，只要你愿意回来，我还是会在原地等你，像以前你每次不告而别一样。」

    雪骑吓得倒退三步，看着北辰不谅解的眼神。

    「你一直跟他有联络?」

    雪骑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为了要跟他走，不惜绝食抗议，连肚子里的小孩也不顾?」

    「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我想的这样，他怎么会知道你怀孕了?」

    「我─」雪骑试着回想那天和黑风的对话。

    她想起来了。是因为黑风本来要说什么，但她怕听到不该听到的话，才会急着抢在他说什么之前，把怀孕的事讲出来。

    「我最近的确是退步了，连我最爱的人在想什么都猜不到，难怪连敌人的下一步也猜错……」北辰无力地抓着天空之藤。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一直把我关在门外，我进不去你的房间，也走不进你的心里，不是说好什么事都要讲出来的吗?」雪骑着急地哭了出来。

    北辰抬头看着雪骑，心里想着：「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无能的一面。」

    但北辰终究没有把实话告诉雪骑，只是转身走进房间，再度关起门。

    雪骑在门外大哭，北辰在门内，也擦去眼角流下的泪。

    新的会议通知跳出来，北辰戴上vr眼镜，进到元宇宙。

    两个仇视对方的男人，在元宇宙里怒视着对方。

    黑风戴上拳击手套，北辰也戴上头盔，两人加入元宇宙的拳击游戏，毫不留情地互欧对方。

    黑风先一记右鉤拳过去。「你他妈的真小人!」

    北辰闪过，一该拳打中黑风肚子，黑风痛地唉了一声，但马上又一拳还击，打中北辰的头，北辰摔到地上。

    黑风乘胜追击，连续两拳打过来，北辰奋力一搏，反压黑风在地。

    此时裁判吹哨，两人不情愿地放开对方，拿掉头盔喝了一大口水。

    「我有事跟你说，」北辰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黑风两手互击，暗示北辰再继续打。

    但北辰拿掉头盔。「去会议室说。」

    黑风不情愿地跟着拿掉手套。「怕我就说嘛!」

    北辰不理会他的挑衅，关掉拳击游戏，进入元宇宙的会议室。

    现实世界的北辰吸了一口气。

    「你nft讲的话，都是真的吗?」北辰问。

    「你这个小人!竟然偷看我在nft的告白!」

    「对别人的老婆告白，你才是小人!」

    「什么老婆!她只是怀了你的孩子!要不是被你陷害，子恩怎么可能离开我?」

    「她离开你，是因为捨不得我─」北辰话到嘴边又停住。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要你做到自己的承诺，带着雪骑离开，好好照顾她跟她肚子里的小孩。」

    黑风讶异地看着北辰。

    「你愿意放手?」

    「地球的四个象限，总有一天会守不住。我要你带着她回到瑞士找她爸爸，那里不会被数据控制，没有数据就没有办法被无人机和飞弹锁定，ai也进不去，除非是人类攻进去。」

    「那你呢?」

    「不关你的事。」

    「我还是觉得有诈。你是个小人，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诡计!」黑风说。

    北辰在空中点了一下。

    「我送了一个面具给你，你要戴上面具假装是我才能通关，现在到处都设了关卡，一般人无法自由进出。」

    「那万一……万一子恩不跟我走怎么办?」

    「她会跟你走的，你明天就来把她带走，住址我已经发过去。我发讯息给你的时候，你就坐电梯上来。」北辰说。

    黑风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你的话要说到做到。第二，我们今天的对话，不能让雪骑知道。你就假装本来的计画成功了。」

    「本来的计画?」

    「你传那个nft，目的不就是想偷偷把她带走吗?」

    黑风一时语塞。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发那个nft想做什么，他跟子恩之间，从来都不是他能作主。

    但北辰直接关起会议，不让黑风再有辩驳的机会。

    ◎◎◎◎◎

    雪骑整晚都睡不着，厚子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重复着：「该不会……其实你并不喜欢将军?」

    雪骑索性爬起来，半夜一个人走到阳台。

    相较于失去自由，雪骑现在更关心北辰误会她跟黑风有什么。

    「哪对夫妻不吵架呢?我明天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开始觉得肚子饿的雪骑，顺手摘了果子吃。

    其实她也没有想要绝食抗议，就是怀孕前三个月，觉得没有胃口，又吃腻了果子。

    「算了，有果子吃总比饿肚子好。宝宝对不起，妈妈太自私了!外面那么危险，不出去就不出去……」雪骑自言自语地说着，看着月光，一边啃着果子。好奇地往下看。

    「五十层以下真的是漫天烽火吗?」

    「为什么天空之树的果子愈来愈少?」雪骑一边摘着果子，心中纳闷地想着。吃饱了，雪骑觉得睏，无意识地走回房间，发现门锁着，只好转身走进客房。

    「他真的很生气吗?」雪骑不安地想着，天空之藤无力地摆动着，是因为心情不好，连周围的东西看起来也失去生命力了吗?想着想着，雪骑便睡着了。

    在客房睡了一晚，雪骑睁开眼，竟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

    天空之藤顏色变得黯淡，有些甚至已经枯萎。

    「怎么会这样?」雪骑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一根一根地察看，慌乱无主的她，衝进房间找北辰。

    但北辰竟然不在房里。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有发现?」雪骑开始紧张起来。

    「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第四十回合 - 放手

    「你在说什么?」南月一听到北辰的话，马上跳起来。

    「一定是那三个亡者ai在搞鬼!马的，不过就是三个机器人，为什么找这么久都找不到!」西流气愤地说。

    「天空之藤开始枯萎，那下一步，就是我们会开始变老?」东泉说。

    「在变老之前，会先战死吧!我真不懂，为什么我们要为一场别人的战争牺牲自己的性命?」南月气愤地拍桌。

    「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东泉保持一贯的坦然。

    「爸妈怎么说?」

    「他们说，让我们自己决定。」

    「那就老方法。投票?」西流说。

    难得实体相聚在数据指挥所的四个兄弟，互相看着对方。

    「东泉在地球有15个小孩，他一定会战到最后一刻!」南月说。

    东泉不反对地耸耸肩。

    「北辰只有一个小孩，而且还没出世……」

    三个哥哥转头看着北辰。

    「为了雪骑，也为了未出世的小孩，我也愿意战到最后一秒，至少让敌人签下停战协议，维持半个地球的和平。」北辰说。

    「即使那个小孩叫别人爸爸?」南月气愤地说。

    「只要她们能平安，叫谁爸爸都无所谓。南月，我要你一路暗中保护她们，直到她们平安到瑞士。」北辰说。

    「我?你叫我保护黑风那个笨蛋?」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北辰。

    「我不能离开岗位，现在暂时停止配对，你最有时间帮忙……」北辰半哀求地看着南月。

    南月露出为难的表情。

    西流突然灵机一动。「不如，你顺便去瑞士把吴医师带过来?」

    「没错!如果吴医师能找到那三个亡者ai，他们就不能再用病毒攻击生命之枢，天空之树不会枯萎，我们才能回復原来的战力!」东泉说。

    「要不是那三个亡者ai，我们也不会节节败退!没有天空之树的能量，我们的能力会不断减退，直到消失为止……」南月思量着，「好啦!算黑风那个小子运气好，我就去找雪骑她爸爸，顺便保护他们到瑞士。」

    「我们还没投票耶!」

    「还投什么?东泉有15个小孩，傻北辰只想保护他的雪骑，剩下我跟南月……」西流说。

    南月看着另外三个人，缓缓地看着西流说：「我现在也配对了，跟你不同一国……」

    「你们配对以后在这里都有了牵掛，只有我一个人是自由的。看来这个配对ai真是城府很深，用这个方式让你们为地球效命……」

    「我们不勉强你，如果你想走的话……」北辰说。

    「说这什么话!我一开始就主战，不管输赢，这仗我是打定了!」西流说。

    四个兄弟叠起手，眼前已经黯淡的生命中枢，瞬间发出强光。

    ◎◎◎◎◎

    雪骑在天空之树，惊喜地发现天空之藤又恢復生气，但过了几分鐘又变回原貌。

    过不了多久北辰回来了。雪骑正想开口道歉，没想到北辰先开口。

    雪骑从来没看过这么严肃的北辰，突然害怕起来。

    「我跟黑风真的没有怎么样!」雪骑试图解释。

    「不重要了，」北辰说。

    「什么意思?」

    「我有些话要跟你坦白。」

    北辰狠下心来，看着雪骑。

    雪骑不解地看着北辰。

    「黑风是被我陷害的。我为了得到你，先下药把你迷昏，做了一个你的面具。再用读心术让金里相信她喜欢黑风，把你的面具给她，黑风才会以为金里是你，我知道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黑风，故意算好时间，让你目睹他们两个在床上。」

    雪骑倒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了不让你走，都可以把你关起来了，陷害黑风得到你，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雪骑流下眼泪，不谅解地看着北辰。

    「还有，你的妈妈，她并不是病死的。」

    雪骑看着北辰的眼睛，还是清澈如湖，但变得深不可测。

    北辰吸了一口气。

    「她是被我毒死的。因为她不遵守规定逃走，总部要处死她。」

    雪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觉得快要昏厥。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雪骑大哭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怕你知道这些事实之后会离开我，所以我把你关在天空之树不让你离开。但现在，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你现在又肯放我走?」

    「因为……」北辰压抑着心中的痛楚。

    「因为，我可以重新配对了，再也不需要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

    「你不是说，完美数据人种也是一夫一妻制?你不是说，你会用你的生命守护我一辈子，一生只爱我一个人?」

    「我也说过，ai可以决定重新配对，就像你取代江英一样，现在你也被取代了。」北辰狠心地说。

    雪骑不敢置信地看着北辰。

    「那我肚子里的小孩呢?你也不要了吗?」

    北辰转过身，眼泪从脸颊滑下，但他不能让雪骑看见。

    「你不是一直要自由吗?现在你自由了，如果这个孩子让你觉得不自由，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

    雪骑跌坐在地上，试图消化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北辰又走进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竟然开始动了。

    「这时候会是谁?」雪骑抬头，竟看到黑风从电梯里走出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

    「你不想家吗?多久没回去了?」

    「可是……」

    「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黑风牵起雪骑的手，雪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关起的房门。

    「等一下!」雪骑挣脱黑风的手，回头拿了家庭树和婴儿哄睡装置。

    等听到电梯下去的声音，北辰才从房间走出来。

    他点开眼前的透明萤幕，代表雪骑的小红点，慢慢地远离天空之树。

    他猜得没错，雪骑会拿走婴儿哄睡装置，而他已经预先在里面放了追踪的晶片。会拿走婴儿哄睡装置的雪骑，不可能会不要小孩。

    只是他没想到，雪骑也拿走了家庭树。都已经摆脱北辰的雪骑，已经不会再有另外19个小孩，她拿走家庭树要做什么?

 第四十一回合 - 回家五百里

    雪骑用貂马载着黑风，飞在五十层以上。

    「等等，我无法呼吸!」黑风大叫。

    「啊!我忘了你不是完美数据人种!」雪骑拍拍貂马，降低高度。

    雪骑一进到第五十层，一台无人机就从她头上飞过。

    「报上编号!」无人机用静态对话装置和雪骑对话。

    黑风赶紧拿出北辰的面具。

    「是北辰将军!保护将军!」

    接着，好几台无人机不知道从哪边飞出来，开始伴飞，保护着雪骑和黑风。

    无人机里面有元宇宙头像的驾驶员，对着黑风敬礼，黑风也假装正经地回礼。

    雪骑吓出一身冷汗。「你也不先观察一下这是哪边的飞机!」

    黑风大叫：「我们不是还在民主阵营的领空吗?」

    「等等……你怎么会有北辰的面具?」

    黑风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就在此时，无人机挡在貂马前面，不让雪骑继续前进。

    「将军，再过去就是对方的领空了!」

    「我们要去瑞士，有别条路吗?」雪骑问。

    「本来有一条人道走廊，但昨天也被攻陷了。」

    「那怎么办?」

    「飞在五十层以上，目前还可以过得去。」

    雪骑转头看着黑风，叹了一口气，五十层以上黑风会承受不住。

    就在雪骑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一台像航空客机的飞机飞过来。

    无人机里的元宇宙头像向着那台飞机敬礼，雪骑从静态对话读到：「南月将军好!」

    雪骑回头，货真价实的南月就坐在透明驾驶舱里面，举起手，比了比后面。雪骑看懂了，骑着貂马绕到后面，机舱门已经打开。

    南月大喊着：「上来吧!动作快点!」

    黑风迫不及待地先衝上去。「对嘛，有飞机坐，干嘛跟巫婆一样在天空飞!」

    听到黑风天真的反应，雪骑忍不住笑了。

    可是让南月看到她跟黑风在一起，他会怎么想?雪骑踌躇不前，但貂马旋及带着雪骑跳进机舱。

    「你……怎么会过来?」雪骑小心翼翼地问。

    南月没好气地说：「北辰叫我暗中保护你们，没想到你带了一个只能低空飞的笨蛋，还好我开了飞机过来。」

    黑风衝过去想打架。「你刚刚说谁是笨蛋?」

    雪骑赶紧拦住黑风。

    只见南月威风凛凛地从驾驶座站起来，黑风露出惊吓的表情，南月几乎是自己的2倍高。

    雪骑想想不对。

    「北辰叫你暗中保护我们?所以他知道我离开?」

    「这不是废话吗?」南月没好气地又坐回驾驶座。

    雪骑转头看向黑风，黑风回避她的眼神。

    雪骑开始心生怀疑。

    「你怎么会知道天空之树在哪里?」雪骑质问着黑风。

    但黑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怎么可以什么解释都没有，就这样弃我而去?」

    雪骑愧对黑风地低下头。

    黑风继续追问。「你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吗?」

    雪骑点点头。

    「那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

    雪骑又点点头。

    黑风更怒了。

    「既然你都知道，你怎么可以都不连络，还……还……」黑风气到连「怀了别人的小孩」都讲不出口。

    「我对你这么坏，为什么你还来带我走?」

    「我─」黑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对……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想走?」雪骑像被点醒。

    当律师的直觉告诉黑风，当詰问占下风的时候，最好的策略就是转移焦点。

    「你……爱他吗?」

    「啊?」

    被突袭的雪骑看着黑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者我应该问，你还爱我吗?」黑风说。

    雪骑像吃了一种退化到婴儿程度的药，一时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雪骑看向窗外，是那个跟天空之树看出去一样的夕阳。

    「到底爱是什么?」雪骑想着。

    雪骑不小心把这句话放到静态对话暂存区，马上被黑风读取。

    「爱是吴子恩不管在哪里，我都觉得她住在我心里。只要她说一句话，我就会马上买机票飞到她身边，只要她受委曲，我就会想揍那个欺负她的人。即使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我还是会永远留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子恩掉下眼泪，转过身来，伸出手摸着黑风的脸颊，缓缓地说：「曾经，爱对我来说，是明明想每天待在你身边，却必须在你睡着之后悄稍离开。明明想见你，却只能把那份感情放在心底。」

    「我不懂，为什么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

    「因为，这是让损害降到最小的最佳路径。一个所有ai都会做的理智选择。」子恩关掉静态对话功能，避免自己不小心再透露任何心思。

    黑风不谅解地站起来。「最小损害，就是牺牲我的意思吗?即使我是被北辰那个小人陷害?」

    此时飞机突然剧烈震动，黑风摔坐到地上。

    南月突然用麦克风广播：「现在遇到乱流跟神经病胡言乱语，请所有乘客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雪骑知道是南月在搞鬼。

    「你坐好，少说两句，南月是北辰的哥哥。」

    黑风最禁不起挑衅，故意大声说：「北辰就是个小人，为了抢别人的女朋友不择手段!卑鄙、骯脏、下流……」

    南月一怒之下，啟动自动驾驶，拿掉耳机，衝到后座。

    「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这个不知感恩的傢伙，我弟弟自己都快死了，还叫我保护你这个王八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雪骑突然站起来，抓着南月。

    「北辰快死了?」

    「喔!你小力一点!你们女人都一样，外表柔弱都是骗人的!」南月揉揉被弄痛的肩膀。

    「北辰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雪骑急着追问南月。

    雪骑像想到什么，回头从她的包包拿出家庭树。

    照片里的她还是跟之前一样，但北辰的头发却白了一半。她又把年龄转到60岁，之前毫无改变的北辰，突然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看起来像90岁。

    「为什么会这样?」雪骑抬头看着南月。

    南月叹了一口气。

    「天空之树和北辰的能量是相连的，只要天空之树一直繁盛，北辰就可以维持他的能力和青春，但那三个亡者ai不断用病毒攻击天空之树的中枢，所以北辰的能量一直衰减，但他还是不放弃战到最后一刻，再这样下去，他就会能量用尽，衰竭而死……」

    「所以，他之所以不会老，是因为有天空之树?」雪骑恍然大悟。

    「但他的能力已经在衰退，判读敌情也经常发生错误。」

    「所以他整天关在房间，是在判读敌情?」

    「他必须非常专心，即使是这样，还是无法避免出错……」

    「那他怎么判读敌情?」

    「卫星每天都会传很多敌人将领的即时照片，我们的间谍ai也会不断传送讯息，他只要看着敌人说话的眼神，还有ai蒐集的数据，就可以猜测敌人的下一步……」

    「只要看着眼神，不需要对方开啟静态对话装置?」

    「当然不用啊!只有要影响对方意志的时候才需要连到静态对话装置……」

    雪骑大惊。「所以他一直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能力最强的时候，大概可以猜到90%。」

    「所以他一直知道我并不爱他?」

    雪骑自言自语，跌坐在椅子上。

    黑风耳尖听到这句话，露出欣喜的表情。

    「所以你真的不爱他?」

    雪骑抬头看着黑风。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复杂的过程。

    也许她应该一直开着静态对话装置，可以省去很多解释和误会。

    雪骑叹了一口气。

    「曾经。」她无力地说。

 第四十二回合 - 神祕的老人

    漫长的旅程沉淀了激情，让所有人只剩下疲累。

    南月回到驾驶座，啟动自动驾驶，却忍不住打瞌睡。黑风也闭起眼睛休息，只有雪骑睡不着，一直看着窗外，天色已黑，飞机安静地在高空飞着。

    雪骑想起北辰说过的话：「我有三件感到悲伤的事。看着一个人十秒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不是让她自己告诉你，毫无选择地知道所有你想知道以及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是第一件让我觉得悲伤的事。」

    「我可以猜到你的喜怒哀乐，却读不到让你快乐悲伤的原因，对我来说，看透世人，却看不透我最爱的人，影响任何人，却没有办法让我最爱的人爱上我，是第二件悲伤的事。」

    那第三件悲伤的事是什么?雪骑看着家庭树里变老的北辰，眼泪从脸颊滑下。

    如果北辰真的死去，而他对她最后的回忆竟是她毫不犹豫地跟着另一个男人离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伤的事呢?

    黑风怎么会到天空之树?北辰又怎么会叫南月一路相随?还有北辰最后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雪骑好希望北辰是个ai，这样她就可以读到他的心思。

    雪骑发现飞机高度开始下降，她看向窗外。

    是她日思夜想的家!那个全年被白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还是这么美，完美没有被战争摧残的痕跡。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到可以看到爸爸、妈妈和妹妹吴子萱，心情便激动起来，暂时把刚刚所有的疑问拋到脑后。

    ◎◎◎◎◎

    满头白发的北辰，离开天空之树之前，不捨地回头再看一眼。

    他想起和雪骑第一次配对的那一晚，雪骑像一个礼物，被天空之藤带到他面前。还有无数次配对的过程，雪骑在天空之藤间跳舞，两人拉着天空之藤追逐嬉戏。

    是他亲手送走了雪骑，希望她可以不用再为难，真的找到她要的自由和幸福。

    「走吧!不要再看了!」西流催促着北辰。

    北辰坐上他的黑鹰，西流也踏上飞鸿，两人往数据指挥所飞去。

    经过两军交界的战区，北辰刻意飞低，看着流弹四射，无人机不断轰炸，这区的人类早已撤离，只剩驻守的军人，到处都是断垣残壁，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北辰难过地看着无情的战争摧毁着原本繁荣的城市，心想着打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漫天烽火下似乎有人躲在一栋被轰炸的建筑物里。

    「那里好像有平民……」

    西流看出北辰的挣扎。「算了，这样怎么救得完?走吧!」

    北辰想了一下。「都看到了，救一个是一个!」北辰点一点黑鹰，黑鹰便往下俯衝，飞弹从北辰头上飞过，黑鹰不断闪躲着流弹，保护着主人。

    眼看北辰不顾性命地救人，西流也只好跟着往下飞。

    黑鹰停在被炸到只剩半边墙的窗边，北辰从黑鹰背上跳下，眼前是一个缩成一团、全身脏兮兮的小老人，但北辰再仔细一看，这老人本来应该穿得西装笔挺，还带着一个皮已磨掉变色的老旧公事包，白衬衫因为盖满了灰尘已经变黑，西装外套也被勾破，脸上掛着玻璃割伤的血痕。

    这年代已经没有人会带公事包出门，西装的剪裁也很奇特，好像只有在四十年前的电影里会出现，这老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北辰伸出手。

    小老人也怯怯地伸出手，但手还在发抖。

    「没事了，你在这里不安全，这里是战区，先跟我回去。」

    西流紧张地看着北辰。「你能带他去哪?」

    「先回指挥所吧!」

    「那万一他是间谍怎么办?」

    「虽然已经退步，但我这点判断能力还有，他只是一个误闯战区的老人。」

    北辰扶着老人上了黑鹰。「你要抓好!我们要起飞了。」

    老人没说话，只是抓紧北辰。

    为了这个老人，北辰和西流不能飞太高，西流召唤了几台战机伴飞，一路到了指挥所。

    老人下了飞鹰，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指挥所。

    「我先带你去梳洗一下，再吃点东西。你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吧?」北辰说。

    老人突然抬头，北辰终于有机会看仔细老人的脸，满脸皱纹的脸都是弹灰，但眼神却炯炯有神。

    老人伸出两隻手紧紧握住北辰的手。

    「年轻人，谢谢你。」他说。

    年轻人？北辰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白发。

 第四十三回合 - 温暖的家

    四兄弟离开天空之树，改住在数据指挥所，方便讨论也减少能量的消耗。所有的网路频宽必须保留给飞机和导弹，视讯和元宇宙会议也要儘量减少。

    除了人在瑞士的南月，三兄弟聚在一起开会。

    「还是没有找到那三个亡者ai吗?」

    「还没。但是找到当初跟吴医师一起研究的那个陈靖医师。」

    「陈靖?他还活着?」

    「还活着，只是九十几岁了。」

    「他人在哪里?」

    「刚带到指挥所。」

    「他能有什么帮助?」

    「当初就是他在吴医师身上装上感知器，让吴医师因为低温而心跳停止，啟动了吴医师的亡者ai进到元宇宙里。」

    北辰思索着。「所以，他也可以让我们变成亡者ai进到元宇宙里?」

    「理论上是，但风险就是无法死而復活。」

    「如果会死，让我去吧!我现在没有任何牵掛了，」北辰说。

    「谁牺牲这个再讨论。南月那边进度怎么样?他找到吴医师了吗?」

    「他们刚降落。」东泉看了北辰一眼，他知道北辰想知道，又没有勇气问。

    「平安就好。」北辰只简短回了这四个字。

    西流看着弟弟，俊秀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让人更觉得心疼。

    ◎◎◎◎◎

    飞机终于降落在瑞士的saasfee。南月关掉引擎，突然变得好安静。南月、黑风、子恩和貂马步出机舱，现在的saasfee是半夜四点，四周一片漆黑。

    「你们先在这里不要动，关掉身上所有联网的装置，才不会触动警铃。」子恩交待着。

    「进去之后就连不上网路了吗?」

    「我爸爸设了干扰器，网路在这里会变得超慢，慢到你根本不想打开来用。卫星也无法准确定位，在这里，只能靠人类的本能生活。」

    「人类的本能?」

    「就是你的五官。仔细听、仔细看，小心碰到吴子萱设下的陷阱……」

    「吴子萱?」

    「就是我妹，她比厚子还难搞。」

    南月面露惊恐地吞了一下口水。

    就在此时，突然有冷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他们赶快找遮蔽物躲起来。

    接着，大伙听到枪声从树上传来。

    子恩大叫。「吴子萱!是我!不要再射了!」

    子恩一讲完，枪声果然停止，突然一片静默。

    大伙觉得应该安全了，慢慢地站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大网突然罩住所有人。

    「吴子萱!」子恩气愤地大叫。

    一个2022年漫威黑寡妇装扮的女子从树上跳下来。

    「吴子萱!你哪个年代的啊?现在哪有人穿成这样?快点放开我啦!」子恩奋力地想挣脱。

    「这就妈妈之前用来角色扮演的衣服啊!还不错吧?这些人是谁啊?」子萱突然看到貂马，眼神马上就变了。「eldo!我好想你!」子萱拿出怀里的小刀，把网子割出一个洞，让貂马可以跳出来，貂马一看到子萱也飞扑过去。

    「喂!还有我们啊!」子恩抗议。

    「你活该!不告而别也不联络，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你先把我们放出来!」

    子恩一边挣脱网子，一边问：「你去哪里弄到枪的?」

    「现在外面在打仗，爸爸要离开之前，给我跟妈妈一人一把枪，如果真的遇到坏人，就可以射死他!」子萱比出神射手的姿势。

    子恩摇摇头，捡起地上的弹头。「这是哪个年代的来福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小说里穿越到现代的古人!」

    「吴医师离开了?」南月的心情从云端跌到谷底，那他飞这么远一趟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了黑风那个笨蛋?

    子萱转头对着子恩说：「还不是因为你!爸爸担心你，所以出去找你!」

    「那妈妈呢?」

    「妈妈跟我都在这里。」

    正说着，子恩就看到远方一个清瘦的身影，穿着粉红色的洋装走出来。

    子恩衝过去，大叫着：「妈!」

    于珊虽然已经快六十岁，还是那么美丽优雅。

    子恩紧紧地抱住妈妈。

    于珊觉得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肚子，低头一看，子恩的小腹已经微凸，依据女人敏感的直觉，于珊问子恩：「你怀孕了?」

    子恩点点头，于珊理解地看向远方的黑风。

    「不是他的，」子恩尷尬地说。

 第四十四回合 - 逆转

    北辰回到自己在数据指挥所的房间，看到刚刚救的那个小老人已经清洗完毕，正狼吞虎嚥地吃着果子，好像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他同情地在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那个地方?你家在哪里?」

    老人暂停进食，用颤抖的手拿纸巾擦擦被莓果染红的嘴，突然离开椅子，跪在北辰面前，诚恳地用双手握住北辰的手。

    「拜託你，帮我找找我的女儿!」

    北辰吓到了，赶快把老人扶起来。

    「你跟女儿在战争中走散了吗?」

    「我大女儿离家很久了，都没有跟家里联络。但有一次，我二女儿看到新闻报导，有人拍到她的宠物飞在天空中，听说那个地方在民雄……」

    「宠物飞在天空中?」

    老人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是一隻ai貂马，她小时候我做给她的……」

    「民雄?」北辰觉得这个地名好熟悉。

    北辰把照片拿过来看，照片里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旁边站着一隻比她身高还高的貂马。

    北辰看着照片，吓得倒退三步，再抬头看着眼前的小老人。

    「你是雪骑的爸爸?」

    「雪骑?」老人困惑地看着北辰。

    北辰更正：「我是说……吴子恩。」

    老人喜出望外：「你认识我女儿?」

    北辰百感交集，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人，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跟雪骑有任何关係的他，竟然意外救了她爸爸。

    「我认识她。」北辰说。

    「那你知道她在哪吗?」

    「她……回瑞士了……」

    老人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笑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但老人突然又想到什么，打量着北辰。「那……你怎么会对她的行踪这么清楚?」

    北辰尷尬地看着老人，想着该怎么介绍自己。

    「我……我是她孩子的爸爸。」

    老人张大嘴，久久合不起来。

    北辰比着手上的照片，鼓起勇气开口问：「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作纪念吗?」

    ◎◎◎◎◎

    南月迅速地吃完早餐。

    吴子萱看到巨大的南月，有点害怕地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偷偷地观察他。

    「我该走了!」南月说完便起身走出去。

    雪骑追出去。

    「等等!」

    南月回头。

    「北辰他……真的会死吗?」

    「谁不会死?」南月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讲完又继续往前走。

    雪骑往前追去，大声地问：「我妈妈……真的是北辰杀死的吗?」

    南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雪骑。

    「读心术是北辰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读到你妈妈一心求死，所以从总部拿了毒药给你妈妈，亲眼看着你妈妈在他面前服药死亡，是你妈妈利用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那一年他才五岁!」南月气愤地说。

    妈妈自杀?雪骑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从那一天起，北辰深受刺激，不再说任何一句话，我们都以为他变成哑巴，还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开始说话了。北辰到底是欠了你们母女什么，要这样被你们折磨!」

    南月看雪骑那种不谅解的眼神，彷彿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洩恨。

    为什么亲生妈妈要自杀?为什么北辰不跟她说实话?为什么黑风会那么刚好地出现?为什么北辰会叫南月护送她们到瑞士?雪骑还有好多问题，但南月的飞机已经轰隆轰隆地飞远，和这些问题的答案一起消失在五十层楼以上的天空。

    ◎◎◎◎◎

    陈靖拄着拐杖，缓慢地走进数据指挥所。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热泪盈眶说不出话。

    吴沛星走过去，两个老人紧紧地拥抱。

    「我真没想到，还能活着再见你一面!」陈靖说。

    「我也是!应该有二十年了吧?」吴沛星说。

    东泉和西流困惑地看着这两个老人，接着就看到南月怒气冲冲地从远方走来，在前方桌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气死我了!白去了一趟瑞士，那个吴医师竟然不在!那我不等于去一趟瑞士，只为了护送黑风那个笨蛋?」

    西流拍拍南月的肩膀。「真是辛苦你了!你看看前面是谁?」

    南月看向前方，是两个年过半百的佝僂老人。

    「他们是?」

    「是陈靖和吴沛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西流得意地说。

    南月喜出望外。「找到人了?」

    「时间不多，之后再解释。我们应该要赶快找到那三个亡者ai。」东泉说。

    「我们赶快决定谁要变成亡者ai!我自愿，反正我只有一个人，不像你们都有牵掛!」西流说。

    「我也可以，反正雪骑跟孩子现在都有人照顾了!」北辰说。

    阿星困惑地看着北辰。「你不是孩子的爸爸吗?」

    北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三个ai?」陈靖问。

    「因为他们用病毒攻击生命之枢，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们的实体。我们要用你们之前的方法，变成亡者ai，再重置这些ai。」南月解释。

    阿星想了一下。「这件事不应该用垂直思考，你们应该要跳出框框，用水平方式思考。」

    「什么意思?」北辰问。

    「重点不在亡者ai，重点在病毒攻击。」

    阿星的话，似乎只有陈靖听得懂。

    「你们只想到我们20年前用的方法，但过了20年，应该有更好的方法。」

    「真丢脸，让90岁的老人家取笑我们不懂变通!」东泉不好意思地说。

    「因为你们一直陷在谁要牺牲的逻辑中，也许是兄弟感情太好，都抢着要为对方牺牲，才会忽略问题的重点。重点就是，也许有其他方法，谁都不需要被牺牲。」

    「当真有这种办法?」南月变得兴奋。

    「你们的生命之枢，是一个集中式的架构对吧?」陈靖问。

    「所有的天空之树都是连到生命之枢，这样算集中式的架构吗?」

    「对。如果改成分散式架构，那就算生命之枢被攻击，其他的生命之树也可以继续供应能量，当分散的节点多到一个程度，攻击者耗费再多资源，也无法进行有效的攻击，就只好放弃攻击。」阿星解释。

    北辰好像有点懂了。「就像区块鍊或nft一样，改成分散式系统?」

    「没错。陈靖，你帮帮他们吧!」阿星转头对着老朋友说。

    「哈哈，想不到我年纪这么大，还有点用处。」

    如果只听到陈靖宏亮的笑声，很难想像这是一个九十几岁拄着拐仗的老人。

    阿星拍拍北辰。「让他们工作，我们两个出去走走吧!」

 第四十五回合 - 浓雾渐散

    「你说自己是子恩孩子的爸爸，却不说自己是子恩的丈夫，是为什么?」阿星问。

    「我……」北辰不知该如何解释起。

    「你是个好孩子，黑风也是。」阿星说。

    北辰第一次被别人读到自己的心思，觉得诧异。

    「我是个退休的身心科医生。你刚刚说你没有牵掛，又说子恩有人照顾，你的兄弟说他送黑风去瑞士，我就自己随便乱猜，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北辰满心佩服看着眼前的佝僂老人，像个孩子一样地点头。

    「我刚刚有说，要学习用水平式思考，不要一直陷在谁要牺牲的逻辑里，」阿星说。

    「水平式思考?」

    「你有看到整件事情的重点吗?」

    北辰困惑地看着阿星。

    「重点就是，你要做任何决定之前，有跟子恩好好沟通过吗?」

    北辰突然语塞，他太习惯用读心术，而忘了人类生来有嘴巴这件事。

    阿星拍拍北辰的肩膀。「打赢这场战争!如果能活下来，把你心里想的话告诉子恩，也听听子恩想跟你说什么。」

    北辰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个很有智慧的老人。

    「夫妻，哪有不沟通的?沟通的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也许战争和生死，放大了婚姻本来就相生相随的裂痕，」阿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远方。

    夫妻?北辰转头看着阿星。

    「谢谢你，」北辰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爸爸。」

    阿星微笑地点头。

    「两个人相处本来就很难，更何况在不平静的年代。」

    阿星对着北辰说话，却像在说着他自己和于珊的遭遇。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併肩看向远方，想念着不同的人。

    一整排的无人机再度从基地飞出去，不知道有几台可以回来。

    如果没有战争，该有多好。

    ◎◎◎◎◎

    「几个月了?」于珊摸摸子恩的肚子。

    「两个多月了。」子恩回答。

    「你爱他吗?」

    子恩俏皮地回答：「你问的是哪一个?」

    于珊笑了。

    「你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顶嘴，去当律师，我一点都不意外。」

    子恩也笑了。

    变冷了，于珊拉紧披肩，两手在火炉前取暖。

    子恩帮妈妈换了一杯新的热茶温手，丢了几根新柴进暖炉。

    「孩子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完美数据的特优人种。」

    于珊露出困惑的眼神。

    子恩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总之，他很完美，会读心术，我的任何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不是跟你爸爸一样吗?」

    子恩转头看着妈妈。「可你不觉得这样很辛苦吗?有时候我也需要一点隐私。」

    「不一定要懂一个人，才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他们就是学不会装傻，」于珊很有感地说。

    子恩想起那个爸爸的ai。

    「爸爸派了一个自己的ai，代替他照顾在元宇宙的家庭，他才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妈妈，关于这件事，妈妈也在装傻吗?」子恩看着妈妈，记得爸爸说过，妈妈就像描图纸一样好懂，仔细看就可以看穿她的心思。

    「但至少要懂自己吧?我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懂。」子恩说着，在茶里丢了一颗方糖，用汤匙慢慢搅，看着它愈变愈小。

    「两个人都很好，一定很难抉择吧?」

    「如果能像爸爸这样就好了，用一个ai分身照顾另外一个家庭，」子恩心里想着。

    「是啊，原本我跟黑风在一起，因为某个原因我跟北辰在一起生活，怀了北辰的小孩，又因为某个原因，我带着小孩，又回到黑风身边，像一颗排球一样，被顶来顶去……」

    「不如说是篮球或足球，被抢来抢去!」

    于珊说着，母女都笑了。

    「那个北辰，他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只是他不要我了……」子恩红了眼眶。

    「那你跟黑风，曾经在同一个时空生活过吗?」

    子恩突然被点醒，转头看着妈妈。

    「那你又是因为跟北辰一起生活才爱上他的吗?」

    「我其实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他……」

    「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要觉得难过……」于珊心疼地擦去子恩眼角的泪。

    「如果他不要你了，又怎么会叫人护送你跟孩子到瑞士?」

    子恩在妈妈面前终于卸下所有防备，抱着妈妈哭了起来。「我好怕他真的死掉，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曾经是过来人的于珊，紧紧地抱住女儿。

    「你还记得那个上锁的书房吗?」于珊说。

    「怎么会不记得?爸爸骗你他在那个上锁的书房，让你有活下去的勇气。」

    于珊摇摇头。「真正让我有活下去勇气的，是你跟妹妹。」

    子恩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

    突然像想到什么，从包包里找出家庭树，要给妈妈看未来小孩的样子。

    子恩突然惊讶地发现，北辰的照片又回復了原来的样子。她再转到到60岁、70岁、80岁……，北辰还是长得跟现在一样。

    子恩喜出望外地说：「天空之树活过来了!」

 第四十六回合 - 黑风的陪伴

    子恩和黑风牵手走在saasfee的登山步道上。

    「真难相信，这八个月，是我们过去十几年来，相处最长的时间。」黑风说。

    「对不起，我以前太自私，只过我想过的生活，没有把你摆在第一位，最后还让你委曲被误会……」子恩说。

    黑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子恩。

    「不管你最后选择谁，我想跟你说，这八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即使我们最多只能牵手?」

    「至少你是很真实地在我身边，而不只是一个元宇宙的影像，或是某个一夜情的对象……」

    子恩笑了。「有没有这么夸张?十几年来总是跟同一个人，那还叫一夜情吗?」

    黑风也笑了。「你不觉得吗?早上起来身边就没人，这不是一夜情是什么?」

    「黑风……」子恩欲言又止。

    「让我先说!」

    子恩停下脚步，看着黑风。

    「其实，是北辰叫我带你离开的。」

    子恩惊讶地抬头。

    「离开的前一晚，他找我参加元宇宙的拳击比赛，告诉我地球可能会守不住，要我带你回到瑞士，这里被数据隔绝，飞弹和无人机进不来，除非人类打进来。我问他，如果你不肯跟我走怎么办，他说你一定会跟我走，还说他发讯息给我的时候，我就搭电梯上去。」

    「你……」

    「我跟北辰扯平了。他陷害我，但我也让他揹黑锅到现在，完整地占有你8个月。所以，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对我们来说都是公平的，你不必觉得有负担……」

    「我……」子恩想说些什么，但肚子突然痛起来。

    黑风紧张地问：「你要生了吗?」

    子恩痛苦地点点头。

    黑风赶紧揹起子恩往回跑，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当年他们还是国中生的时候，他牵着子恩的手在夜市奔跑的画面。

    黑风用最快速度衝回家，大叫着：「子恩要生了!」

    于珊和子萱急急忙忙地拿出消毒工具、纱布、剪刀……。黑风吓到了。「不是送医院吗?」

    「外面在打仗，这里离最近的医院少说也要开一天的车，怎么来得及?以前吴爸爸在的时候，附近的產妇都送到家里来生。」

    「可是吴爸爸……不是身心科吗?」

    「乡下地方，除了开刀他不行之外，感冒生產发烧什么都嘛看!」于珊熟练地排好工具。虽然看阿星接生过很多次，第一次自己上手还是有点紧张。

    子恩不断冒汗，痛得唉唉叫。

    「用力，像要上厕所一样!」子萱在旁边握着子恩的手。

    「上厕所用力是怎样?」

    「你没上过厕所吗?」

    子恩痛得大叫。

    「我上厕所没用力过啊!」

    于珊紧张地看着子恩，却帮不上忙。「要是阿星在就好了……，该不会前置胎盘要剖腹吧?」于珊忧心地想着。

    黑风在门外等了8个小时，子恩还是没生出来。

    终于看到于珊满头大汗地走出来。

    「怎么样?」

    「连个头都没看到……」

    「那怎么办?」

    于珊擦了擦汗，嘴里碎碎唸着：「想当初我也是生了很久，后来是看到吴爸爸，一用力就生出来了!」

    黑风听到，突然灵机一动。

    再出现的时候，黑风已经戴上北辰的面具。

    于珊吓了一跳。但黑风没说话，只是打开房门。

    痛得快要昏厥的子恩，转头竟看到北辰。

    「你怎么会……」

    但北辰没说话，只是握紧子恩的手。

    「像上厕所一样用力?」子恩想像着，掐紧黑风的手，使尽所有力气，大叫一声。

    下一秒，婴儿哭声划破天际。

    子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办到了，子萱接过婴儿，熟练地剪脐带、帮婴儿清洗。

    子恩转过头看着黑风。「北辰……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但黑风把面具拿下。

    「黑风……」子恩讶异地看着黑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先休息吧!」

    黑风默默地转身离开。

    子恩坐起身，看着黑风离去的背影。

    子萱把包好的婴儿放到子恩怀里。

    「是个女生，长得跟你好像。」

    子恩笑了，怜惜地看着孩子。

    她下床去，拿出婴儿哄睡装置，里面有一个婴儿晶片，一个蓝芽装置。

    婴儿晶片应该是要打入婴儿身体的，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把它放在婴儿的旁边，打开那个蓝芽哄睡装置。

    蓝芽装置马上连线。她想起北辰曾经说过，婴儿哄睡装置可以连到父母的静态对话装置，而且是用卫星连线，不受网路干扰。

    那爸爸有隔绝卫星讯号吗?

    就在她研究这个东西的时候，北辰的影像突然跳出来，吓了她一跳。

    「北辰!」

    但北辰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子恩想起，她在婴儿训练所的时候，也曾经试着在那个妈妈面前招手，可是那个妈妈却看不到她。

    子恩有点失望，北辰看不到她，也看不到宝宝。

    但北辰竟开始说话了。

    「小宝宝，你要听妈妈的话，记得爸爸永远爱你，爱你妈妈。

    爸爸觉得最悲伤的第三件事，就是当你妈妈不爱我的时候，我必须牢牢抓住不让她离开，但当她开始爱我的时候，我却必须放手让她走。

    我已经读到她对我的爱，像天空之树看出去的天空一样辽阔……」

    听到这里，雪骑已经痛哭失声。

 第四十七回合 - 归来(终)

    恐怖主义投降的那天早上，联外公车恢復行驶，黑风也啟程离开瑞士。

    子恩陪着黑风走到一公里外的车站，明明只有一公里，子恩却觉得好远。

    分别，是人生最长的距离。

    终于到了，黑风从子恩手里接过中午要吃的便当。

    「对不起，nft里讲的事，我还是做不到。」黑风对子恩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希望你的下一个女朋友，不要像我一样这么自私。」子恩说。

    黑风点点头。「我可以最后一次抱你吗?」

    子恩主动伸出手，紧紧地抱着黑风。

    车子来了，黑风放开子恩。

    总得放手的，这个像风一样的女子。

    公车接走了黑风的背影，子恩想起妈妈曾经心疼地说：「他真是很难得，为了救你，可以假扮成自己的情敌，可惜你错过了这么好的人。」

    子恩胸部开始涨痛，提醒着她宝宝喝奶的时间到了。子恩快步走回家，落叶舖满地，跑起来都是沙沙的声音。

    但还有一个更巨大的声音。子恩抬头看，一架战机快速飞过。

    「仗不是打完了吗?」她心想着。

    「该不会有人入侵?」子恩想到三个在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便加快速度飞奔回家。但战机的速度比她还快，看来是往家里的方向开去。

    「要是eldo在就好了!」子恩心一沉，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跑快一点。

    子恩终于到家，但飞机已经停下，引擎声一关，四週便陷入寂静。

    子恩爬到树上，拿起子萱藏在树上的弓箭，对着舱门瞄准。

    舱门打开，子恩拉紧弓。

    就在她准备放箭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一跛一跛地走下来。

    子恩放下弓，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

    接着，她看到妈妈从远方衝过来，紧紧地拥抱那个老先生。

    子萱跟在后面，抱着子恩的小孩，也过去一起拥抱。

    「是爸爸!」子恩无法置信，从树上跳下。

    她离家的时候，爸爸并不是像这样满头白发。

    阿星转头，看向子恩的方向，子恩兴奋地朝阿星狂奔。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子恩哭着说。

    爸爸拍拍子恩，同时看到子萱怀里的孩子。

    阿星转头看着子恩说：「真可爱。长得像北辰，更像你。」

    子恩疑惑地看着爸爸。「你怎么会知道北辰?」

    爸爸转过身看着那台战机。

    另一个人从驾驶舱缓缓地走下来。

    雪骑看到那个人，心情激动地无法言语。

    北辰和雪骑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对方，好像开啟了静态对话装置，隔着再远的距离也能和对方说话。

    雪骑终于奔向北辰。

    「你终于来了!」雪骑哭着说。

    「因为……我读到了你对我的思念。」

    北辰低头吻了雪骑。

    终于，他可以放手，但雪骑再也不会离开。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