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热恋》 予你热恋 第1节 ?  《予你热恋》作者:咬一口粢饭 文案 1.夏知予喜欢许京珩喜欢了整整三年 一个高一,一个高三,永远隔着两层楼 许京珩毕业那天,夏知予托朋友打探口风 少年倚着墙等人,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合适,让她别喜欢了。” 2.高考结束,夏知予考上京江最好的大学 她预设了许多重逢的场面 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跟许京珩的第一次重逢,就是因为军训迟到而被他罚站军姿 学校军训由本校学长学姐带训,很少为难新生,却也不会轻易放水 大家都等着看夏知予的好戏 却见那人抬腿走过去,阔挺的身形帮她挡住大半阳光 他看了夏知予一眼,把点名册往台阶上一扔 “去那儿坐着。队列解散后找我一趟。” 3.某天,校园表白墙上投稿引发全校热议 听说是那个拒人无数的计算机系系草忘记匿名,一天发了十条帖子 「表白被拒还有可能吗?」 「怎么追喜欢的女生?」 「暗恋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要带数据推断的那种。」 帖子发出后的一段时间,有人在花店碰到他 有人在医院男科碰到他 甚至九价疫苗接种室都有他的身影 ... 直到有人撞破他和小学妹在楼道接吻 “不是我不行。是现在不行。” 夏知予疑惑地看向他,只是眨了眨眼 少年撑在墙面的小臂青筋乍显 他喉结滑动,声音又热又哑:“看也没用!老子他妈刚打九价。” 4.夏知予记得很清楚,高考的前一个晚上 许京珩作为优秀校友,跟随大流发了一条说说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高考加油」 多年之后,她才发现,许京珩发的那句「高考加油」 仅她一人可见 而在此之前,夏知予一直以为自己的暗恋陷于隆冬。 「予你热恋,去抵抗隆冬的狂吹」 ◎vr游戏开发师 x 调查记者 ◎细腻混球 x 冷幽默 ◎高中—大学—职业选择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知予、许京珩 ┃ 配角:《予你荣光》《我们永远炙热》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细腻混球 x 冷幽默 立意:蓬勃向上 第1章 进所 二零一三年的九月,盛夏才过,残留暑热。清晨六点的南樟一中外,热闹匆忙。 大片香樟树植于街道两侧,密密簇簇地压下来。致行路的街道本来也不宽阔,再被横穿乱岔的车辆一闹,几乎走不动道。 夏知予被拍烂的车喇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住步子。她的视线从英语必修一的单词表上挪开,四处张望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走在铺了路缘石的人行道的里侧,不会有车辆往来,很安全,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低头往前走。 “夏知予!” 没走几步,就有人隔着马路喊她的名字,然后不停地朝她招手。 夏知予转头一看,是她的同班同学,程岐。 程岐留着齐耳短发,单肩背着书包,嗓门跟她性子一样,可以盖过叫嚣的车鸣声。 听见程岐喊她,她也回应挥手,肩上的风扫过耳廓上的碎发,马尾轻轻晃动,整个人平淡放光。 程岐从家长的电动车后座上跳下来,帆布书包往后一甩,小跑穿过马路,自然而然地挽上她的手臂。 “终于熬到周五了。再学下去,我都要退圈了。” 夏知予不太懂她的表述。 “你加入了什么圈子吗?” “生物圈!退出生物圈啊。就是快死了。” 她整个人抱着夏知予的手臂,消沉地弓着背,视线顺着身形向下,一眼看到了夏知予手里的英语必修一。 “这才过了一周,你让不让人活了?” 夏知予卷了卷手里的英语书,也挺绝望:“我感觉我摸底考考得不是很好。尤其是数学,对下来错挺多的。数学不行,我就在想,能不能在别的科目上拉点分。” 市一中一直有这样的传统,不论是新进来的高一新生还是高二高三的老生,开学第一周,全校统一进行一次摸底考。高一看的是底子潜力,高二高三就是查暑假有没有松懈。 “可你英语在我们也数一数二了,不是...”程岐突然打趣她:“你这是要对标那位吗?” 夏知予听到‘那位’的时候,茫然地‘啊’了一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但她很快明白程岐嘴里的‘那位’到底是谁,不是没听过的名字,大概是觉得差距太大,从未想过拿自己跟他作比较。 后者是市一中的学神,学校考试断层第一,就算是在全市联考上,也很长脸地替学校拿下榜一的名次。 而前者在中考前发奋努力,最后也才勉强够到市一中的录取线,虽然苟上了南樟重高的名额,但在一中是属于吊车尾的人。 她手指攥着双肩包上的调节带,卷了卷,没有顺着程岐的话题往下聊。 “实在不行的话,你去竞选数学课代表!葛大爷最喜欢学生围着他问题目了,咱们缠着他,总有一天会把数学成绩拉上来的!” 葛大爷就是市一中的学科主任葛进平,虽然有些年纪了,但好在人幽默风趣,教学水平也高。他本来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只教高三,今年临时帮另外一个老师代课,多带了一个高一的班级,也就是夏知予他们班。 夏知予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万一我考得很烂...” 那能选上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今天公布各科成绩,成绩出来也该选课代表了吧。你去竞选,我第一个投你!”她凝神想了想:“我记得...葛大爷还带高三,好像就是‘那位’的班主任,你去沾沾学神的仙气也好啊!” 夏知予攥着书包带,不小心使劲下扯,双肩包顺着她的后背往上爬,白t下摆皱了起来。她低着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去校门口的路上,要经过一个红绿灯,现在刚好是绿灯黄灯交替的间隙,就是跑过去大概也来不及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放缓步子,也正是因为步子够慢,路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带有胁迫的交谈声。 “妹妹,这是好东西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听姐姐的,这是外烟,拿出去多有面子。” “味道也很好,不呛人的。喏,我拆根你试试呗。” “也就四十来块,一天的饭钱。这都拿不出来?是不是骗姐姐啊?” “快点,你要上课,我们也要上课啊。” 低低的啜泣声从巷子口传出。夏知予和程岐突然意识到什么,偷偷往巷子里瞥了一眼。 里面,三四个职校的女生围堵着一个高一新生。她们手里拿着烟,边说,边磕出一根,作势就要往高一新生的嘴边递。 女孩别过脑袋,双肩隐隐发抖。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每年开学,市一中附近就会徘徊着很多小混混,男女都有,靠兜卖文具挣钱,当然也夹带一些学校三令五申禁止的私货。 他们觉得市一中的学生书卷气重,只会读书,好欺负,就专门堵那些自上学,瞧着乖巧的学生下手。 做得是强制买卖。 才上高中的学生,平时没多少零花钱,有时会在这群人的威逼利诱下,用高于市面的价格买下他们手里的存货。 夏知予意识到,巷子里的这一群人,似乎正在做着这样的事。 程岐别过脑袋,拉着她的手,埋头往前走了几步。 走到离巷子两米开外的距离,夏知予突然伸手扯住了程岐的衣摆,声音轻轻的,试探性地开口。 “四十来块,是不是可以在煎饼摊买十个煎饼果子了?” 说到煎饼果子,程岐认真想了想:“是啊。陈大爷家的煎饼果子,摊得可大了。” “我听说大爷家的狗窝被风吹跑了,他想为他家金毛狗买个价值500的不动产。” “你的意思是...” “四十来块,可以完成大爷8%的梦想。” 她的脸上并没有路见不平见拔刀相助的高涨情绪,相反地,她说这句话时,似乎还极力控制了自己因害怕而颤抖的声线。 二人互看了一眼。程岐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想帮巷子里的那个女孩。 程岐其实有些诧异,因为夏知予平时太乖了,她是属于干净纯稚的好看,生得又白,这样的容貌放在哪个学校都是出挑的,但她的性情却跟外貌完全相反,一下课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别人跟她说话,她会很有礼貌地回答。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冒头。 予你热恋 第2节 所以现在,程岐很难将她坚定的眼神和夏知予的性子联系在一块儿。 二人沉默了几秒,看了一眼周围开放式的街道。情况不妙,还能跑。好像确实可以试试。 程岐压低声音,附耳说:“助力每一个大爷的梦想。” 夏知予眸子清亮,立马点点头。但她挺有自知之明,知道里边的人,跟她们好好说话肯定是行不通的,打似乎又打不过,更何况,她也不会打架。 “那我们...骗骗看?” “骗?”程岐盯着夏知予,愣是没法相信她那一张脸能说出‘骗’这个字。还没等她接受这个设定,夏知予就拉着她贴上了围墙。 她们一步步挪过去,差不多走到巷口的时候,二人一拍即合,开始挤眉弄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程岐浮夸地打了个哈欠:“累死我了。大清早的,谁会私下买卖东西啊?” “也不算空穴来风,最近学校管得是挺严的,好像是因为有人举报学校附近经常有人强制学生买东西。不然教导主任也不会亲自出马,在学校附近巡逻。” “怎么我们也得跟着他一起巡逻啊?好像免费劳动力。” 夏知予很配合地回她:“谁让我们是值周生。抓到一个算一个,还能登上荣誉榜,其实也不亏。” 巷子里突然没声音了。 程岐捂着嘴偷笑,还不忘给夏知予比个拇指。 二人贴着墙,等了许久,没见动静,程岐又开始加大火力:“看到教导主任了,是不是就这条路没查了,我去把他喊过来啊。” 夏知予刚要点头,垂眼时突然看见巷子口延伸出一道细长的身影。她瞠了瞠眼,紧紧攥着程岐的手。二人盯着不断往外延伸的身影,同时屏住呼吸。 尽管是在白天,她也感受到步步紧逼的压迫感,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慢慢地,视线之内出现了女生灰色珠光色纹理的延长甲。 那一瞬间,脑海中涌出无数恐惧的猜测。夏知予和程岐齐齐反省自己,平时就不该看太多的动作片,短短几秒钟,她们竟然连倒地的姿势都想好了。 她们原本打算见势不妙就装作路人避开,但此时脚下的步子却有千斤重。人在面对威胁时,人体的自然防御系统会给出反击、逃离、僵立三种反应。她们觉得自己的防御系统有点低配,竟然直接越过了前两个,毫无反应地处在一种僵立的状态。 就在巷子口将要出现女生身影的时候,头顶突然掉落一件校服,校服上带着简单的洗衣液的香气,准当地罩在了她们的头上。 随后响起衣服兜风和从高处跳落的声音。 似乎有人翻墙进去。 “卖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说你呢,巷子口的那位,打火机卖不卖啊?” 声音散漫,听着不大正经,却又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力。 夏知予几乎瞬间认出这个熟悉的声音。 女生调转步子,大概是看到新的买主,说话时有点兴奋:“买烟。买烟送打火机。” 少年欠嗖嗖的声音在巷子里散开:“不好意思啊,不抽烟。只买打火机。” “那不卖。哪有人不抽烟,只买打火机的?” 这个时候,似乎有人接了少年的话。声音是从围墙上飘下来的,夏知予和程岐一人捧着一只校服袖子,当做望远镜似的,往上看了一眼。 还有人蹲在墙上,冲巷子里的人说话:“妹妹,做买卖不就讲究你情我愿么,这哥要买打火机,你卖他就是了。” “你情我愿,我还躲巷子干嘛啊?一个打火机成本才几块,你只买打火机,我大清早地在这儿做慈善吗?” 蹲在围墙上的人没说话,倒是巷子里的少年笑了一声:“我刚从所里出来,你就当是做个慈善。” 这话一说。里面突然没了声。 什么叫刚从所里出来。 哪个所啊? 派出所? 出来是出来了。问题是这哥是怎么进去的啊? 打架?犯事?犯哪门子事? 她们沉默了。大概过去一分钟,巷子里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算了。我们赶着回学校上课,就当做个朋友,这个打火机送你了。” 夏知予本来贴墙听得起劲儿,一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顾不上太多,校服就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被她扯下。一张蒸着热气的脸暴露在阳光下,她突然从僵立的状态下反应过来,胡乱拉住程岐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有种落荒而逃的窘态。 程岐紧紧跟在她后面:“鱼鱼,你就不好奇是谁出头解决了这个事吗?虽然说墙上蹲着的那个长得差强人意,但是巷子里那个,一听声音就是个大帅比啊。” “不好奇。”因为光听声音,她就已经猜到巷子里的那人是谁:“如果你不想我们被真正的值周生抓得话,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 装值周生被抓,其实挺丢脸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在那人面前丢脸。 “值周生?” 她们刚才是为了帮那个女孩脱身,才会谎称自己是值周班的人。但是按照上学期的轮次,本周的值周班应该是高三(1)班才对。 “高三(1)班值周的话...我靠,不会吧,你说刚才在巷子里的人是许京珩啊?” - 巷子外,许京珩单肩背着书包,蹲下身,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校服,随意地掸了掸。 蹲在墙上的人,突然跳下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你真能瞎说啊,什么叫你刚才所里出来,你他妈什么时候进所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等那人使劲儿,许京珩就已经率先扣住他的手腕,后扳,小臂青筋明显。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 那人疼得呲牙咧嘴,直接喊出一声highc:“错了哥。真错了。” 许京珩这才松开他的手,把校服懒懒地搭到肩上,抬眼往红绿灯那儿看了前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往校门那儿走。 那人紧跟在他身后,一边揉着泛红的手腕,一边碎碎念:“那就算你进所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你早告诉我,我好带人去所里探视啊。进所也给你把场面撑满。毕竟这么好的一个嘲笑你的机会...我的意思是,这么好的一个展现兄弟人文关怀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他只是淡然了看了那人一眼,还是没说话。 那人却急了,绕到他前面,倒着走路。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真...真...真进所了啊?” “嗯。进所办点事。” “你难道不是在吓唬那群外校学生吗?怎么就真进所了。不是...你平时不打架的啊?怎么会进所?那留案底了没?能通融吗?哥...哥你这都高三了啊,你别吓我成吗?进得哪条街道的所啊?” 许京珩终于被他吵烦了,一脸看傻逼的样子看向他:“厕所啊你烦不烦?” 作者有话说: 陈大爷: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人在面对威胁时,人体的自然防御系统会自动启动,反击、逃离、僵立——哈妮达·阿苏达妮 开文啦,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第2章 机会 夏知予也没想到二人演值周生,会演到真正的值周生面前,但她还是有点庆幸,幸好她逃得够快,并没有以这种尴尬的方式跟许京珩认识。 但是程岐却莫名觉得兴奋。整整一上午,她的心思都游离在学习之外。 吃完午饭,离午休打铃还有段时间,程岐拉着夏知予绕着操场聊天:“早知道当面道个谢了。这样一来,我们和大帅比之间就能建立起来一座沟通的桥梁。拜托,那可是许京珩啊。学校贴吧,盖楼盖得最高的一条帖子就是关于他的。” 夏知予有些走神,脑袋里全是数学卷子上不太好看的分数,她心里沮丧,程岐的话只听了一半,听到什么盖楼不盖楼的,她抬头问:“你要学土木工程吗?从事房屋建筑行业?” 程岐愣了一下,很快就笑得双肩颤抖。她捧着夏知予的脸,揉了揉:“鱼鱼,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是个热情的人,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言语,夏知予正好相反,安安静静的,一看就是家长眼里的好孩子。 只是偶尔蹦出一两句话,也能噎死人。 两人性格其实差挺大的,在今天之前,程岐对夏知予所有的好感,都来自她乖软的性子和那张好看却又不显张扬的脸。 但是经过今天早上的事情,她突然发现夏知予的温柔是属于那种有力量的温柔。就像颗樱桃,初尝酸涩,越往里越甜,而樱桃最核心的甜味,恰恰又是最坚硬的。 坚硬的部分可以当作种子,延续下去。 女孩子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可爱,好像两人只要一起干过一件不太寻常的事,关系就是直线升温。譬如程岐和夏知予,她现在的关系就已经到了那种可以在课间上结伴上厕所的程度了。 “对不起岐岐,我刚刚一直在想我的分数。可能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程岐不在意这些,反过来安慰她:“我也考得不好,应该说也没多少人考得好的。我记得老葛说过,什么是数学,你学不会的,就是数学。” 这点夏知予倒是完全认同,她小时候以为的数学,总共不过0-9这10个数字,那不比语文那么多的生字简单吗?后来才知道什么集合、函数、不等式,这些可比语文难多了。 “我昨天晚上回去,还特地搜了提高数学成绩方法。结果前几条全是营销。” 什么‘孩子数学就是学不会,大多是这几种原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多数人不知道的涨分秘籍’,她点进去认真地浏览到最后,竟然是卖课的广告。 她的语气认真又委屈,高马尾一晃一晃,扫过白净修长的后颈。那副模样,就好像坚定地选择了数学,却被数学渣得体无完肤。 回教室的路上,程岐怕夏知予的郁结没能纾解,突发奇想了一个冷段子:“别不开心啦!这样,我给你出个题。我觉得你肯定猜不到!” 青春年纪,没有别的,逆反心理讨厌又耀眼。 夏知予本来提不起什么兴致,可程岐说她肯定猜不到,她反倒偏要试上一试。 “你说。” “我问你,羊会咩咩咩,鸭会嘎嘎嘎,牛会哞哞哞,鸡会什么呀?” 夏知予下意识回道:“鸡会叽叽叽?” 程岐洋洋得意地摇摇头:“不对。再猜。” “喔喔喔?” “肯定不是拟声词。” 程岐觉得她猜不出来,正要开口说出答案,半路横插进一道又欠又随性声音。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程岐垮着脸,瞬间有点无语,这段子她是从网上看来的,看得时候觉得够冷了,怎么还有人刨她的梗? 予你热恋 第3节 二人循着声音抬头,宣传栏旁边靠着一个身着短袖校服的少年,校服是大面积的白,只有在领口和肩膀的地方用了藏青色。少年个子很高,投落下来的影子刚好罩住夏知予的身形。校服领口的两粒扣子扣得规整,往上是凸出的喉结和分明的下颌线。 只是,扣子扣得规整,人却没个正形。 他慵懒地倚在宣传栏的边框上,单手抄兜,另一手托着敞开的蓝色塑料文件夹,低头过目a4纸上的班级名字。 碎发只遮了发线,剪得清爽利落,逆着阳光,清风一吹,又顺又密。 夏知予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慌忙错开眼。人在无措的时候,就会短暂地丧失思考能力。她没明白少年的话,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随后,她瞧见少年不耐烦地抽出右手,抄起夹在文件夹上的黑水笔,烦躁地摁了两下笔上的按钮。 清脆的声音夹杂着香樟树的香气,无限放大扩散,梦幻失焦。 眼前的人抬手指了指对面行政楼墙上挂着的时钟。 时钟很大,遮了四分之一的墙,清晰看见时针和分针的走向。 市一中的午自修12:25开始,现在时间落在了12:22的位置。 差一分响预备铃,再过两分钟响正式铃。 夏知予和程岐记起来了。 她们班主任说过,站在宣传栏这边的,是本周值周的班级,专门抓仪容仪表和早午晚自修迟到的。她没想到自己躲过了早上,竟然折在了回教室上午自修的路上。 少年似是感应到二人的反应,正要掀眼看过来,夏知予想起早上冒充值周生的事,心虚地低下头,侧身躲开了了他的视线。 视线只交汇了一秒,便觉得方才失焦的视线慢慢具象,有风吹过少年劲实的肩颈,发茬微动。 初秋的清风分明是温煦的,没有什么温度,吹在夏知予身上,却成了盛夏滚烫的热浪。 少年懒散低笑,冲着教学楼附近一路小跑的学生抬了抬下巴,状似好意,却又混不吝地提醒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不然你猜,他们为什么要跑?” 作者有话说: 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本章依然红包掉落) 许京珩:都提醒你快迟到了,怎么还不跑? 第3章 有戏 地面是斑驳陆离的树影。藏着奇形怪状的光。 夏知予循着他的视线朝教学楼的方向看过去,大部分学生都加快了脚底的步子,有好些楼层高的,已经跑了起来。 她拽了拽程岐的袖子,非但没拽动,还听见程岐暗自惊呼了一声:“这不是许京珩吗?” 虽然她们早上冒充了值周班的人,心里头有些发虚,但是看这情况,许京珩似乎并没有认出她们。程岐心存侥幸地拿手肘撞夏知予:“快看啊鱼鱼,是许京珩!” 他站那儿就是美化校容的,不看白不看。 在程岐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夏知予已经像个八爪鱼一样,每个手指都在努力地拉住程岐。 “别看了岐岐,要迟到了。” 她压低声音,紧咬齿关,以为这样,就看不出她说话时的唇形。 其实许京珩甚么都听到了,但他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甚至没多看一眼,拿起笔,冷淡地垂眼:“不走等我记你名?” 话才说完,预备铃正好打响。夏知予拉着没看够的程岐,落荒而逃。 许京珩这才合上文件夹,抬眼时瞥见夏知予跑开的身影,没瞧清脸,只在无意间看见她耳廓上藏不住的浅红。 他挪开眼,手里的笔在指尖转了个圈,人还没往宣传栏靠,就有人从他身后小步跑来,一跃而上,又跟早上一样,不怕死地锁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后仰。 “我说许大少爷,又在钓哪个学妹啊?” 许京珩的手肘抵在那人的小腹上:“给你三秒,自己下来还是我弄你下来。” 那人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他知道再不松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嬉皮笑脸地告饶:“自己下自己下。” 离正式打铃还有两分钟,那人抻了抻校服,往他身边一站,故作姿态地拨了拨额间的碎发,眼看高一学妹路过一茬又一茬。 “服了,这么好的活,老葛干嘛丢给你啊,给我多好。你本来就截了我们学校大半异性缘,那再往这一站,她们眼光都被你养刁了。” “你也出名啊。” 许京珩笑得恣意,鼻梁弧度优越,看向黎川的时候,眼里挑衅意味十足:“一开学就被叫家长,能不出名吗?” 这话踩到了他的痛处,低骂了一声“操”,然后烦躁地撩起额前碎发:“能别提这事了吗?” 天地可鉴,开学那天,他只想在学妹面前出出风头,偏巧暑假的时候,学校翻修操场,单杠什么的都被拆了。他也没做多想,攀着操场上边上的围墙,做了几个引体向上。 教务处的老师以为他要翻/墙出校,把他逮个正着。 然后教育、写检讨、叫家长,一个不落。 他引以为傲的好兄弟,非但不安慰他,还总拿这件事调侃他。 可他有什么办法,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考试么...似乎也不行。 说到考试... 今天是出摸底考的成绩的日子,他靠在宣传栏上,认命地望向从行政楼后边延伸出来的香樟树:“你笑吧,我应该很快就会梅开二度了。” 墙上的分针落在数字五上。十二点二十五。 正式铃声打响,许京珩随手把文件夹拍他身上:“想站这儿是吧。行啊黎川,给你了。” 黎川木讷地抱住下滑的文件夹,没反应过来。 等他意识到自己中了许京珩的圈套,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声:“到点就走,你他妈抓哪门子迟到啊!” 许京珩对他的哀怨置之不理,还把那支黑水笔抛给了黎川。 黎川手忙脚乱地接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迟到的毕竟占少数,午自修开始,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了。 那他站这儿干嘛呢? 没人看没人吹捧的,还得顶着中午的太阳,帮许京珩多站十分钟。 - 教学楼一共ab两幢,中间连廊连接,能共通。一楼是一些智能教室、兴趣教室。二楼往上,依次是高一高二高三。 葛进平刚从高三那边下来,抱着同样的塑料蓝色文件夹,看每个班级的午休情况。 教室的墙面很矮,铺着白色瓷砖。上面是透明的滑动玻璃,透过玻璃,正好能瞧见教室的全景。 高一还没排座位,还是一人一桌一排,下周一才换。 葛进平走过场似的瞥了几眼,走到高一(3)班门口的时候,停下步子。 他滑开玻璃窗,就近跟一个同学说:“午休结束的时候去我办公室拿一下试卷,你们体育老师有事请假,下午第一节 课,我替他上。” 声音不算轻,趴在桌上午睡的同学诈尸一样地弹了起来,哀嚎了一声,转头对上班主任的眼神,又乖乖趴了下去。 就近靠窗的同学就是夏知予。 葛进平跟她讲话的时候,她正在写课时作业。 听见老师的声音,她抬起头,刚想问老师办公室在哪儿,葛进平就已经托着文件夹走远了。 程岐坐在她前面,回头偷偷说了一句:“有戏!” 夏知予知道她在说什么,心一紧,两手紧紧抓着作业本。 她确实挺想竞选数学课代表的。 不单单是为了提高数学成绩。还因为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在四楼。 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缩小高一与高三之间那两层楼的距离。 有时候她会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教学楼背后的落日,如果恰巧某天,他刚好从教学楼的廊桥经过,那落日便成就了她蓄谋已久的仰望。 - 下课铃声一响,夏知予就拉着程岐走出教室,往四楼走。 葛进平的办公室在楼道的最左边,紧贴着高三(1)班。 夏知予上去的时候,看见不少高三的学长站在走廊上。 他们有人背靠阳台,有人干脆趴在栏杆上,勾肩搭背,有说有闹。 清一色的校服,洗得发白,宽大,遮住了身形。 占了青春纯真又炽烈的优势,个个都比教学楼背后的蓝天还要干净纯粹。 夏知予以为像市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卷得要死,学习氛围肯定超级压抑,却发现,同样年纪的人,似乎都有与生俱来的相似之处,有起哄吹哨的,也有偷偷拿胳膊肘顶人的:“这届的高一学妹好乖啊。” 高一开学不过一周,她们前几天才开始测身高体重,预估尺码。校服还没发,只能先穿自己的衣服。 学校里没校服的那批就是高一新生,所以很好认。 夏知予头埋得很低,高马尾一晃一晃,甚至在路过高三(1)班的时候加快了步子。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都是高三的老师,葛进平的位置在左边最后一个。 夏知予在门外止步,伸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不知道哪个老师喊了声“进”,夏知予走至葛进平的位置前,喊了声:“老师好。” 葛进平推了推厚镜片:“拿试卷是吧?” 他把批改好的试卷抽出来,递给她,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夏知予从小到大就怕老师,更怕老师问她问题,换作平时,她一定只会轻声细语地说一遍自己的名字。 最近为了竞争数学课代表,她也想在老师面前留个好印象,开口说名字前,鬼神使差地找了找播音的发声位置。没想到用力过猛,那种正经的架势,特别像新闻联播的腔调,就差说:“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今天是...” 所以当她说完自己的名字,办公室的氛围明显冷滞了一瞬,很快有年轻的老师回头,笑着打趣道:“这位同学有点意思。高一(3)的课代表吗?” 夏知予一瞬间红了脸,抱着卷子的手臂缓缓收紧。 “不是。课代表没选呢。” “我看夏知予同学挺好的,这不比许京珩那混球乖吗。” 好像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许京珩。 予你热恋 第4节 葛进平听见“许京珩”的名字,来了火气,正巧又看见高三(1)的同学从走廊路过,嗓门也紧跟着大了起来:“把许京珩给我叫过来!拿个作业和卷子都这么磨磨唧唧的,我得八抬大轿给他请过来是不是?” 话音刚落,那人也拔高了嗓门,冲着班里喊了一声:“许京珩,老师叫你。” 没人回,那位同学扒拉着办公室的门框:“老师,他不在教室。” “就要数学竞赛了,整天每个正形,像什么样子!”葛进平火气没处发泄,烦躁地翻了翻自己班的成绩单,这次摸底考试,不少人退步,他想从摸底考的成绩上挑许京珩的刺儿,一看到他的分数和名次,手僵住,只能暗暗骂了声:“是祖宗,我真得给他供着。” 骂完,抬头看到夏知予乖乖地站在一边:“没事了夏知予同学,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把试卷发下去,课上讲。” “哦,好。”夏知予不自在地拢着试卷,点点头:“老师再见。” 出了办公室,程岐等在一边,看见夏知予,立马拉住她的手:“怎么这么久,里边刚刚说什么呢,我好像还听到了许京珩的名字。” 夏知予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中:“老师喊他拿作业,他不在。” “这么说,他也是数学课代表?” 夏知予愣了一下,好像有一丝惊喜和雀跃悄悄爬上心头,像浸入湖面的浮标轻轻跃动了一下。 但她不敢显露出来,装作很淡然:“应该是吧。” 二人走在走廊上,女孩之间的小话被男生打闹的声音遮掩。 走过连接两幢教学楼廊桥的时候,她看见迎面走来几个步调散漫的男生。 中间那个熠熠夺目,被身边的人撞了下肩:“牛逼,又是第一。” 那人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单手下垂,拿着一罐可乐,无视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食指屈起,轻而易举地拨开易拉罐上的拉环。 自然也没看到夏知予的身影。 倒是他身边的人,眼尖儿,大概觉得擦肩而过的夏知予有点眼熟,又扭过头看了一眼。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记起今早的事,拿胳膊肘搡他:“刚才路过的,是不是那个谎称自己是值周生,看到你就脸红的小学妹啊?” 作者有话说: 许京珩:你真敢看 红包掉落 第4章 叔叔 两幢教学楼装下了三个年级,三十三个班级。廊道很长,那句调侃的话顺着擦身而过的校服衣摆,送进了夏知予的耳里。 一群人相背而行,身后的那群人步调散漫,夏知予没敢回头,但她听见身后那群人瞬间闹作了一团。不知道许京珩拿谁开涮,后边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路过廊桥拐角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许京珩勾着其中一个男生的肩,冰可乐贴在他的脖颈处:“嘴不要的话呢,我可以拿透明胶给你粘上。” 话里没带什么情绪,很平淡,偏偏就带着股直晃晃的张狂。 程岐也听到了,凑到夏知予跟前:“鱼鱼,他是不是认识你?” 夏知予收回视线,很确定地摇摇头。 “他不认识我的。” 程岐却不以为然:“那个人都没指名道姓是谁,许京珩就下意识地知道那人在说什么,说明他潜意识里是对你有印象的。” “还潜意识,你去研究心理学算了。” 程岐很兴奋地抱住夏知予的胳膊:“你怎么知道我以后想当个心理学家!我的分析不是空穴来风的,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中,潜意识就是人类心理活动中未被察觉的那一部分。他肯定对你有印象,只是还没意识到而已。” “那未来的心理学家,你有没有意识到,再这样耗下去,上课就要迟到了。” 程岐语塞,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是。大概还会觉得我们看到卷面分数,一时想不开...” 俩人加快脚底的步子,往楼道口走。 回到班级后,夏知予把摸底考的卷子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市一中的上课进度很快,开学三天,就差不多将集合的章节上完了。时间很紧,夏知予没来得及消化,碰到新上的内容,她拿不准答案,所以分数不是很好看。 虽然成绩条早上就发了,但是看到自己卷面上的分数,心里还是有些沮丧。 葛进平随意地折着卷子,拿着粉笔头戳了戳黑板,语调抑扬顿挫,不愧是带理科班的老师,讲课很有激情:“这道题我上课的时候讲过,就写在这个角落,说了是基础题,让你们课后消化一下,考试的时候还有同学做错!” 这是一道多选题。 设集合a={空集},b=空集,则() a. b属于a b. b包含于a c. b真包含于a d. b=a 夏知予心虚地盯着自己的卷子上的红叉,正准备认真听老师讲题,却听见葛进平说:“首先a没错吧,bc概念里都有,d肯定是错了。所以就选abc,好,下一题。” 笔尖在卷面顿住,夏知予抬头嘀咕了一声:“为什么c是对的...” 程岐转过头,偷偷地跟夏知予说:“别管了,考试都是单选题,肯定不会出这样的题目。” 夏知予还是有些纠结,打算翻书看看老师说的概念,坐在他身后的男生拍了拍她的肩:“因为空集是任何一个集合的子集,也是一个非空集合的真子集。但是这道题确实不太会考,老师出这题目大概是为了让我们弄懂集合和元素的概念吧。” 男生长得很干净,是这个班的临时班长。 夏知予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摆在桌面的卷子,分数很高,将近满分。她冲着后桌笑了笑,比了一个'谢谢'的唇形。 临近下课,葛进平将书本夹在胳膊肘下:“周末回去好好看看错题,放学后夏知予同学帮忙登下分,低于100分的同学,把错摘到错题本上,下周一晚自修把错题本和试卷交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大步迈出教室,半句没提要选课代表的事。 夏知予讷讷地站起身,后知后觉地应了句‘好’。 课间的时候,她特地转过身,向后桌道谢:“陈闵,刚才谢谢你呀。” 陈闵看着沉稳,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眼镜框,听了只是低头笑笑:“没什么的。我也就理科拿得出手。” 夏知予知道他是谦虚,所以她并也没拿自己擅长的科目出来显摆。 不料陈闵突然抬头,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对了,夏知予同学。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听赵老师说,下周排座位。是按照一对一帮扶的形式安排同桌的。我知道你文科很好,我数学也不算太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俩可以当同桌吗?” 他声音不大,被热闹的教室遮盖大半。大概怕被夏知予拒绝,视线只落在自己将近满分的分数上。 夏知予愣了一下,很临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程岐刚刚还在跟班里的人聊最近的热播剧,现在倒是跟个救星一样出现在夏知予面前:“鱼鱼,陪我去上厕所嘛。” “好呀。”她站起身,然后很有礼貌地跟陈闵说:“我先出去下。” 程岐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很好奇,出了教室就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一对一帮扶,找同桌的事。” “我感觉陈闵人挺好的,平时斯斯文文,情绪也稳定。他数学好,你又擅长文科,真坐到一块儿,兴许能一举两得,提高成绩。” 夏知予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提得太突然,我刚刚没反应过来。”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受宠若惊,好像是突然被人关注到的惊喜,很真实,不像装的。程岐企图从她眼里找出一丝优越感,但是没有。她试探性地问道:“鱼鱼,你初中的时候,没少收到情书吧?” 突然转了话题,夏知予'啊'了一声,很快回道:“没有。我很普通的。” “?” 二人刚好走到厕所门口,前边是洗手台,上面嵌着一整面的镜子,镜面上残留着甩上去的水痕。 程岐推着她走到镜子面前:“你对着镜子反思一下,这是一张普通的脸吗?” 镜子里面的夏知予皮肤白嫩,五官精巧,不笑的时候带着几分清冷气质,笑起来的时候,反差很大,就像夏日解暑的汽水,往你跟前一站,什么脾气都没了。 她这种类型,不仅男生喜欢,其实也长在了很多女生的审美上。 只是好看的人,身上多少带点傲气,可她身上非但没有自信的影子,仔细分辨她平时说话的语气,隐约还能察觉到一些敏感和自卑。甚至为了隐藏性格上的敏感,她还会偶尔说些冷段子来遮掩这些讨人厌的小缺陷。 夏知予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有些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共情,说起来麻烦,还不一定被人理解。 那就干脆不说。 她垂下眼,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岐岐,我这是脸...不是陈大爷手里的面粉糊糊。” 程岐这才松开手,却顺着她的肩线往下,然后掐住了她的腰。 “同样是女生,这也相差太大了。” 夏知予觉得有些痒,别扭地挪开步子。 青春期的女孩儿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注意自己的身体,然后再拿自己的身形跟别人进行比较。 隔着宽松的t恤,看不出什么。上手的时候才知道,夏知予不仅长得好看,就连身形都比她优越许多。 薄背,肩部线条柔和平直,手搭在她的肩上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外侧肩头带来的骨感。 一对锁骨若隐若现,像是隐藏在浓荫下新抽的嫩枝,能盛住清晨的香露。 再往下,是程岐望眼欲穿却窥探不到的秘密。 她那双手不安分、快速地碰了一下,软软的。 夏知予瞠圆了眼,环住自己的身子,脸上蒸着热气:“岐岐!” 程岐无辜地眨了眨眼,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鱼鱼,你藏得好深啊。” 夏知予上前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这有什么嘛!”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我要有这样的身材,恨不得天天抬头挺胸的。真不知道我初中的认识的那些女孩儿怎么想的,明明能看出身形了,却总是习惯性地含胸驼背,然后呢,脖子前倾、肩膀内扣。体态出了很大的问题。” 这在青春期挺常见的,夏知予倒是能理解。如果不是她小时候去青少年宫上过一些兴趣班,她的体态也很有可能受初中环境的影响,变得跟程岐口中所说的那样。 “可能...怕吧。” “怕什么,她们明明长得那么好,有什么好羞耻的呀!” 夏知予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垂下眼:“她们可能并不知道这是好看,只会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好像在青春期的时候,只要与群体的大多数不同,就会引来别人戏谑的眼光。 程岐凝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夏知予所说的那样,又怕她误会,马上解释:“但我是发自肺腑夸你的!” “我知道!我分得清!” 她很怕程岐再说出什么直白的话,环着胸,一再强调自己分得清两者的区别。 予你热恋 第5节 “所以鱼鱼,你再给我摸一下嘛。” “...” - 市一中有不少住校生,为了配合住校生的放假时间,周五的下午也只有三节课,到了三点,响起放学的铃声。 程岐周末要去外婆家,一放学就被家里人接走,没办法跟夏知予同路。夏知予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答应了要帮葛老师登数学成绩。 她打字还算快,不出十分钟就把班里的数学成绩录入表格。 葛进平抱着保温杯,抿了一口茶,茶叶挂在嘴边,他又‘呸’地一声把茶叶渣吐出来:“这么快就好了?可不可以把我们班成绩也录入一下。我这手画画抛物线还行,打字真不行。” 夏知予应了声“好”,然后接过葛进平手里的名单。 名单第一个就是许京珩的名字。明明都是黑色印刷字,可她就是觉得耀眼又滚烫。顺着成绩那栏看了一眼分数,毫不意外,断层第一。 她弯了弯唇,干净的眼里凝聚着笑意。 葛进平看到她这幅模样,拧着杯盖,不由地感慨着。 夏知予真是个好学生。 让她干个活非但没有怨言,还乐在其中。比他们班的那个臭小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实在怕再来一个像许京珩那样反了天的人,当即就跟夏知予说:“这样吧,数学课代表你来。”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很相信天生万物,一物克一物。 夏知予这么乖,兴许能压住许京珩二五八万的拽气! ... 太阳躲在教学楼后头,渐渐隐去白日嚣张的气焰。 气温慢慢降了下来,夏知予收拾好东西,披了一件灰色的薄卫衣,走出校门,去等公交。 公交车站离校门口有段距离,原先在这儿等公交的都是市一中的学生,摩肩擦踵,十分拥簇。 今天被登分的事耽搁,忙完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她两手抓着书包带,没有一哄而上去挤的人群,走路的步子都缓了下来。心里还在为选上数学课代表的事开心,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往老师办公室跑。 去公交站台,需要穿过一条人行道,过了人行道,两侧都是热闹拥簇的街巷。夏知予没走几步,就听见右侧的云葭巷里偶尔传出几句叫嚣的话。 好像是几个男生起了争执。 因为力量悬殊,她不想多管,正想换条路绕道走,巷子里就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 “说了不熟,烦不烦?” 夏知予下意识地顿住步子。 这声音她听了一遍又一遍,早已刻入记忆,不会认错。 “你俩之前一个班,说不熟诓我呢?她都翘了集训的课来学校找你了,你现在说你们俩之间没点关系?你说的话要是能信,我用在这儿跟你挑事吗?她是我女朋友,你最好一点儿心思都别给我动。” 声音有些粗糙,嗓子里似乎能喷出火来。 好奇心驱使夏知予往云葭巷那侧走,走到巷口,就看见许京珩单肩背书包,一手抄兜,散漫地往墙上一靠,眼神直白地对上面前怒气冲冲的男生,他很想说你也知道你是挑事啊,你这么能挑,怎么不去小区楼下的草坪挑粪啊。 但他今天真的没那跟人打嘴炮的功夫,上前一步,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很是心善地提醒了一句:“虽然我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还得纠正你一下。你现在能找上我,她大概率已经是你前女友了。” 否则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把他堵在巷子里威胁恐吓。 真的很烦。 站在他对面的,有三五个男生。穿着不同于市一中的校服,墨绿色,看起来像是外校的。 其中一个转述着许京珩的话:“曲哥你听,都知道你俩是前任关系了,这没点关系,不可能吧。” 最中间的那个,火气最盛,以为许京珩玩文字游戏侮辱人,突然一口气堵在胸口,伸手就要推人: “你什么意思啊?” 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呛声道:“你跟他废什么话?能动手就动手,别他妈浪费老子时间。” 说着已经开始摁响关节,制造声势。 “说不过就打?有劲没劲?” 青春年少的人最听不得这些,听到没劲俩字,浑身气血贲张,只想打上一架,证明自己有劲儿。 然而他们的火气找不到归处,许京珩丝毫没有想动手的欲望,他冷眼看着面前这一群人;“我说打架真解决不了问题,有在这儿跟我找事儿的时间,女朋友早就哄好了。” 他真的只是劝和,有首老歌怎么唱来着,《难得有情人》,两人开启一段感情不容易啊,能珍惜就珍惜。 可惜他语气并不正经,落在那几个人的耳里,就变了明晃晃的挑衅。 拳风袭来,还没落到脸上,就被许京珩扣住手腕,轻而易举地拎起举过头顶,将人推至墙面。 随后横起胳膊抵在他的身前。 手背上青筋凸起,掌骨明显,能将人扣住,瞧着使了不少劲儿。偏偏他眉眼懒散,语调稀松平常,甚至带着嘲谑的笑意:“怎么回事啊你,说了没劲儿还打。” 身后的那群人瞬间一拥而上,将他围住。人多势众,在气势上,占足优势。 他们正准备动手,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女声打破僵持的局面。 “警察叔叔,我的东西好像就丢在这条巷子附近了,对,很重要,能帮我找找吗?” 一听“警察”二字,他们来不及分辨真假,立马抓起地上的书包,跑出了巷子。 毕竟谁也不想进局子,谁也不想被学校认领,背上个处分。 见里面的人都跑光了,夏知予才挪动步子,露出脑袋,朝云葭巷里望了一眼。 看见许京珩没事,她松了口气,本来想抬脚就走的,但嘴巴已经跑在脑袋前面,唇瓣上下一磕,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许京珩也正好侧身看向她,觉得有点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街道很合时宜地静了一瞬,几片枯黄的树叶悠悠地旋转下落。 他盯着夏知予看了一会儿,不见她身后有动静,便明白她刚才的话是在帮自己脱身。 可她骗人的本事未免太拙劣了一些,一张脸肉眼可见地变红,甚至爬上耳尖。这幅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说谎。 好乖。 许京珩笑了笑,眼底玩味渐起,阔步朝她逼近:“警察叔叔?在哪儿?” 在距离不到一臂的地方,他停下步子,一手撑在夏知予扒拉的墙角处,配合她的话,左右看了一眼。 然而身影笼罩下来,他从鼻腔轻佻地哼了一声,俯身同夏知予对视:“是我吗?” 作者有话说: 葛进平:你俩结婚不找我当证婚人都说不过去 许京珩:她开心是因为帮你干活吗?那是因为我好吗? 第5章 说谎 许京珩比她高出一个头,俯下身的时候,才看清她浓密的睫毛不自在地轻颤着。他眼睑微垂,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身前的人。 “怎么不说话了?” 这是夏知予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许京珩的脸,脸颊的滚烫瞬间蔓延开来,像傍晚的火烧云,翻滚着铺向耳根。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说谎是不对的。会挨揍。” 夏知予讷讷地抬眸:“我只听过会长长鼻子...” 她听见许京珩轻笑了一声:“那是骗小孩儿的。” 夏知予从小就吃了圆脸的亏,上初中的时候,别人以为她是小学生,上高中了,一些远房亲戚看见她,还会问,你今年上初中了没? 她直了直腰,打开双肩,努力告诉身前的人:“我不是小孩儿。” 许京珩看着她的动作,挪开眼。他没料到在这么几句话中,她只抓住了'小孩儿'这三个字。本来不过随口一喊,也没放在心上。偏偏夏知予就逮着这三字儿否认,他这心里慢慢滋长出劣性的藤蔓。 就想着逗逗她。 “那你跟叔叔说说,丢了什么东西?叔叔帮你一起找找。” 是不喊‘小孩儿’了,却又占了‘叔叔’的便宜。 夏知予有些窘迫,垂眼盯着自己干净的帆布鞋,本来就是说谎唬人的事,她上哪儿凭空变出个东西来,但她此刻却觉得自己确实丢东西了,丢脸了。 她抓着书包带,圆弧透亮的指缘微微泛白,憋了很久,泄气似的最后丢下两个字:“没有。” 许京珩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他站直身子,收起一贯漫不经心的样子,侧身朝巷子外侧看了一眼,大概静默了几秒,才调回视线:“以后路上看到打架的事,记得绕道走。万一我也是坏人,你就不怕真挨揍?” 在她的意识中,‘坏人’两字个永远都不会同许京珩沾边,所以她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我认得你的。许京珩。” 知道你不是坏人,知道你不想打架。 许京珩倒是没料到她会认识自己,眉尾轻抬:“认识我啊?” 下意识说的话,总是没经过深思熟虑。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反常的语气,立马慌忙替自己找补:“我也是市一中的,好像在学校里见过你。” 许京珩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高一学妹...没穿校服,都认不出来。” 说完他顿了顿。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 他好像突然记起来了。 早上在巷子外冒充值周生的女孩儿,似乎跟她差不多身形,差不多声音。 “早上冒充值周生的,是不是你?” 夏知予心里一紧。 还没等她承认,许京珩就跟认定了这件事似的短促地笑了一声,大有一种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架势:“那加上早上说谎的事。得挨两顿。” “我早上也不是故意的。” “这事儿还有故意不故意之分?” 他甚至怀疑这女孩儿是不是附近街道处主任的女儿啊?不然怎么总是喜欢在巷子外头逗留? 夏知予抿了抿嘴,思来想去都没想出个缓解尴尬的办法。所以她没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予你热恋 第6节 许京珩看了她一眼,率先打破沉默:“你叫什么名字?” “你要记我名吗?”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后退了一小步,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学生守则:“好像没有一条说冒充值周生要扣分啊...” 闻言,许京珩笑了一声,心说现在知道害怕了,但他并未作声。 有时候无声的对峙更能传递压迫感,他就这么看着夏知予,看她手足无措地跟自己进行一些单方面的拉扯。 “别记我名行不行,我们班主任挺看重班级纪律分的。” 她还记得开学第二天,就有人早自习迟到,被值周生记了名字扣了分,班主任知道后,脸色很差,先是劈头盖脸地将那同学训了一顿,然后让他在走廊上站了大半节课。一想起班主任训人的语气,她就有些发怵。 “我也是事出有因,不会有下次了。” 听她自顾自说地差不多,许京珩才开口说道:“没想扣你分。只是问你名字。” “不是扣分?” “嗯。不是扣分。” 致行路上的车辆没有早晨来得多,依照这个时间,学校差不多没有学生。偶尔有车子路过,开得比清晨顺畅,轮胎倾轧地面稀少的树叶,卷起几片,给它们重新找了个归处。 等街道短暂恢复寂静,她才鼓起勇气介绍自己:“我叫夏知予,高一(3)班。” “夏知予?哪两个字?” “知道的知,给予的予。”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君岂知予念,予身非子身的‘知予’。” 为了让许京珩记住自己的名字,她都把张继先的诗搬了出来。虽然这首诗没出现在高中必备古诗文72篇里,不太熟稔,但以这种形式介绍自己,念起来朗朗上口,应该能加深他对自己的印象。 许京珩没再往下问,只是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行,夏知予同学。到点了。警察叔叔呢,要下班了。” 夏知予缩回身子,侧步让道,今天确实耽搁了很长时间,按理说这个点她都该到家了,再不回去,只怕家里人担心,往学校打电话。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夏知予的眼神落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心思有点发散。 她没注意到前者突然停了脚步,等她反应过的时候,二人离得很近,许京珩突然转身,夏知予差点撞上他的胸口。 “下次别叫民警,找交警吧。” 这都快追尾了。 “啊?” 少年身形高大,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夏知予的视线。 体型差还挺明显的。 她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对不起啊,我刚才想着事,没注意。” 语气又软又真挚,让人发不起脾气。 许京珩懒懒地朝后瞥了一眼,又调回视线,淡淡地落在夏知予的脸上:“你是打算一直跟着我?” “不是...”夏知予矢口否认,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我要去等18路的公交车。” 她又听到他在笑,意味不明。 “啊,就这么巧?” 夏知予很想解释,她真的坐18路,在枫桥路口下车,并不是刻意跟他同路的。但许京珩似乎没给她这个机会。 18路车亮着橙黄色的灯显,很合时宜地停靠在他们面前。 车上还有位置,只是靠前的单个座位都被人占了,空着后面的双人座位。 许京珩抬腿往后走,就近坐在靠后门的第一排位置上。 夏知予瞥了一眼他身边空着的座位,犹豫了一下,没敢坐过去,默默地坐在了他的后边。 窗户敞开着,偶尔有舒爽的晚风吹送进来。密簇香樟树齐齐后退,夹杂着树木的清香。 她看着窗外,眼前一闪而过墨绿色校服的外校学生,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在巷子里堵人的那群人。 看他们的方向,有往回走的意思。 夏知予后知后觉害怕起来,她挪开眼,不敢深想,缓缓拉上遮光的蓝色窗帘。 许京珩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听到身后的动静,好像是笑了一声,但也没有揭穿。 从致行南路到枫桥路口不过四站的车程,夏知予听到报站的时候,抱着书包,走到后门,摁了一下下车铃。 临走时,还不忘跟许京珩打招呼:“我先下了。” 许京珩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 夏知予是家里的独生女,家里人管得严,过了正常时间回来,家里人肯定要仔细过问今天的行程。 才开门,她的妈妈陈淑敏就走到门口接过她的书包,一边往里走,一边追着问:“周五不是早放学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夏知予换了双居家拖鞋,边去洗手间洗手,边回陈淑敏:“数学老师让我帮忙登分,耽搁了一些时间。” “哦。跟老师打好关系也要紧的。” 在陈淑敏看来,在老师那边多露露脸,总是没什么坏处,跟老师关系熟了,那他也会在学业方面多加照拂。 “怎么样予予,一周下来还适应吗?今天是不是出摸底考的成绩,考得怎么样?” 夏知予心虚地往客厅走,端起陈淑敏倒好的牛奶,抿了一口:“不是很好。大概在中下游的位置。” 陈淑敏驾轻就熟地从她书包里摸出卷子,语文英语的分数还算好看,数学成绩就有些拉胯。 但是陈淑敏知道,当初夏知予考上市一中,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想。 夏知予从小就听话,学习上按部就班的,成绩不差,却也不算特别突出。陈淑敏根据她平时的成绩查各个高中的分数线,那个时候,压根没考虑过市一中。 后来谁也没想到,夏知予争气,中考的时候超常发挥,最后的成绩比任何一次考试都要漂亮,够上了市一中的分数线。 本着能当凤尾,就不要当鸡头的心态,陈淑敏毅然而然地替她选了市一中。 在市一中上学的,除了艺术生和一些另有门道的同学,基本都是各个中学的佼佼者。夏知予去了那里,压力肯定是大,但是陈淑敏坚信,压力越大动力越大,有竞争才会疾驰飞奔。每个人都在进步,谁会甘愿停留在原地。 但是陈淑敏不愿意打击她,她将试卷放回去,安慰她:“没事。哪里不足,我们就补哪里。要不要妈妈帮你找个家教,或者打听打听培训班的事。我们予予能考上市一中,底子肯定不差,数学么,多练题,肯定能补回来的。” 夏知予抿了抿嘴,想反驳说高一还没文理分科,各个科目都要学,作业实在太多,没什么补课的精力。 但她数学成绩不争气,也就不敢开这个口,只能扯开话题:“爸爸还没回来吗?” 陈淑敏为了照顾夏知予,换了份按点下班的工作。而夏宏深两年前调到南樟市,是现任的南樟□□。平时里会议多,有时候还有饭局,回来的时间说不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先洗手吃饭吧。今天让江姨做了漕溜鱼片。” 夏知予看了一眼桌上的晚餐,很简单,除了糟溜鱼片之外,还有鱼香肝尖、肉丝炒莴苣、蒜蓉西蓝花,莲子银耳羹和半碗米饭。分量完全是按照陈淑敏的营养搭配来的,一克不多一克不少。 二人用餐的时候,指纹锁突然响了,随后咔哒一声,夏宏深夹着一只公文包脱鞋进来。 看见夏知予,面露笑意:“予予回来啦。” 夏知予笑着喊了声‘爸爸’。 陈淑敏有些意外,打算给他拿副碗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吃过饭了吗?” 夏宏深摆摆手,示意不吃,然后拉开餐桌下的椅子,坐了下来:“从中午吃到现在,撑也撑死了。” “和谁吃啊?” “就是咱们这儿的一个企业家和一些调研组的人。最近不是要靠餐饮业拉动消费吗,去看了一下商场餐饮业发展的情况。” 他接过陈淑敏手里的水,喝了一口,摆在餐桌上,转头对夏知予说:“予予这几天学习怎么样?跟得上吗?” 没等夏知予说话,陈淑敏就接了上去:“刚开始,总归有点不习惯的。她数学底子本来就薄弱,市一中的上课进度又快,这次没考好。我想着要不要给予予找个家教或者上外头的培训班补补课,总不能落别人太多。” 夏宏深不太管这些琐事,只撂下一句‘你看着办就是了’。 陈淑敏有些不太开心,抱怨了一句:“什么都是我看着办,予予上学的事你能不能上点心。” 夏宏深拧着眉头,不想跟她争执,扯开话题,跟夏知予说道:“今天一起吃饭的叔叔,他的儿子好像跟咱们予予是一个学校的,听说成绩不错,最近要准备什么五大竞赛,是数学还是物理我给忘了,予予这个比赛很厉害吗?” 夏知予咽下嘴里的鱼片,‘嗯’了一声:“是可以冲保送名额的。” “这么厉害呀。” 陈淑敏一听‘保送名额’,眼睛都亮了。 “那你怎么不问个名字,以后在学校也好有个照应,予予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学习方法也好啊。” 夏宏深没说话,反倒是夏知予,回了一嘴:“那多麻烦别人啊。” 她不想欠人情,更不想麻烦别人。 夏宏深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觉得陈淑敏的话有道理。 “多大的事儿啊,都是互相帮忙的。后天吧,后天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夏知予知道那句‘互相帮忙’是什么意思,到了夏宏深这个位置上,人脉维系十分重要。 她很想拒绝,但是想到夏宏深的举动可能另有其他的打算,也不好开口阻拦。 反正是吃个饭见一面,她从小到大,无论是饭局还是过年走亲戚,早就练就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场面话。反正亲戚听了,总要夸她乖,她习惯了,总觉得拿这套应付同校的学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夏知予又吃了几口饭,突然想到一件事。 参加联赛的同学名字已经公布张榜,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她听程岐念过一遍,多少有点印象。 名字就像是影片结束后的卡司列表,在她脑海中不断滚动。 直到想起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炸裂开来,她没抓稳银筷子,掉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夏宏深闻声抬头,问她怎么了。 夏知予抿了抿嘴,试探性地问道:“爸爸,那个叔叔,他姓什么?” 作者有话说: 君岂知予念,予身非子身——张继先的《次韵上勉元规》 夏知予的小心思: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后来某人总喜欢喊她知知,每一次,都是我知道的意思。 第6章 饭局 予你热恋 第7节 为了应付周日中午的饭局,夏知予把所有的作业都堆在了周六这一天。 周日早上,她没像往常一样扎高马尾,大概是为了衬托今日的不同,特地把头发披了下来,发质很好,乌黑顺滑,别在耳廓后面,勾勒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脸。 衣柜都是款式简单的衣服,挑了半天,终于挑出一件泡泡袖的小衫,下面搭了一条高腰的牛仔裤。 陈淑敏看到她的时候蹙了蹙眉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最后只剩:“怎么穿这件?去换件别的。上次去商场不是买了条白色连衣裙吗?” “可是我不太喜欢穿裙子...” “穿裙子大方得体一些,乖,就换那件吧。” 没有什么商谈的余地,夏知予站着自我调节了几秒,走回房间,拿出那条连吊牌都没剪掉的连衣裙。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饭局没敢定在奢华的酒店,但好在路近、干净,从家里出发总共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夏宏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的,临近目的地的时候,特地转过头来叮嘱夏知予:“一会儿记得喊人,喊许叔叔和哥哥,知道吗?” 陈淑敏呛他:“还用你提醒啊,我们予予最有礼貌了。” 夏知予乖巧地点点头,手指却紧攥着裙摆,没由来地紧张。 她虽然才上高一,却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大人之间的人情往来,大多带着目的性的,而且有时候还不止一个。她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饭局,也应要求跟很多同龄人成为朋友,一开始会有不自在,甚至会觉得厌烦,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不像今天。 仔细想想,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尽管迈入初秋,仍残留着盛夏的影子。她还记得从电话那头听到自己分数的时候,窗外的树上正结满果子。 盛夏虽然过了,考上市一中的喜悦却同那些被提炼成香露的果实一样,被永久地封存在玻璃瓶里。 黑色的轿车停在低调含蓄的酒店前。 夏宏深报了预留包间的名字,服务员引着他们进入电梯,带至四楼的紫藤厅。 隔着两扇紧闭的门,夏知予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准备国旗下演讲一下,不断措辞一会儿打招呼的话。 今天饭局上有四个家庭,都带了孩子,跟夏知予一般大小。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里边已经坐了几个人。她抬眼扫了一圈,却没发现那人的身影。 夏宏深向上握手寒暄,然后客套地落坐:“许总还没来吗?” 有人回他:“他说有事出去一趟,大概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完,视线落在夏知予的身上:“这是书记的女儿吧,长得真好看。” 夏知予笑着喊了一声:“叔叔好。” 随后众人议论的焦点都落在了夏知予的身上。 “能考上市一中,相当于半个脚跨入了重点大学。听说学校生源好,是开放式教育,学生自主性很高,从高一到高三,最后厚积薄发,保送的保送、出国的出国,再差都差不到哪里去。这么好的学校...我们落落够都够不到,不愧是书记的女儿,太优秀了。” 坐在他旁边的小女孩叫许落,好像是许京珩的远房堂妹,闻言,不屑地挪开眼,冷哼了一声:“优秀的人还没来呢。” 夏知予面上带着笑意,心里漫起一阵阵虚浮。 她确实够上了市一中的分数线,但在并驱争先的市一中里,她跟叔叔口中的优秀的人,差得太远,如隔天堑。 漂亮的场面话灌了一耳朵,夏知予有点不自在,起身对陈淑敏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 四楼洗手间外,一道压着怒气的男声陡然响起。 “打游戏?我让你过来吃饭,你给我在家里打游戏?” “您喜欢吃就多吃点呗,我又不抢您的。” 电话漏音,熟悉的声音从听话筒那边传来。 “我告诉你,今天这顿饭你必须来,不然我回去就把你的那套设备全砸了你信不信。” “怎么不信。这套设备晕眩感太强,砸了就砸了吧。” “许京珩,我跟你说正事,你给我正经一点!” 夏知予愣在原地。 怪不得没看见他的人影,原来是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让我讲学习方法...”许京珩不以为意地说道:“老师都教不了,我就能教了?” “行,你不来是吧。我打电话给你外公。”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而后传来扔东西的声音:“在哪儿?地址给我。” 夏知予没上洗手间,回紫藤厅后,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许正皓回到位置,照例跟大家客套一番。有人问起他儿子怎么没来,他弯弯绕绕地说了好大一通,最后给了一个堵车的理由。 要不是夏知予无意间听见二人的对话,她差点就信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紫藤厅的门又被人推开。 细长的光从门缝中钻出来,延长,落在铺了白色餐巾的圆桌上。 圆桌上的自动转盘慢悠悠地重复工作,夏知予顺着动静往外瞧。 许京珩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t恤,肩线崩直,逆着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宽肩窄腰的身线。下面随意地搭了一条灰色运动裤,黑色鸭舌帽压着发茬。 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情绪,但是身量摆在那里,一出现,就很瞩目。 许正皓站起身同他招手,向大家介绍。 他很配合地点头叫人,轮到小辈的时候,陈淑敏搡了搡夏知予:“快叫人。” 简短的催促,在静寂的紫藤厅无限放大,夏知予抬头的时候,正好撞入许京珩那双不带情绪的眸子。 “叫哥哥呀。” 陈淑敏又催促了一遍。 夏知予双手藏在桌布下,不断地揪绕着,唇瓣嗫嚅了一下,把‘学长’两个字咽了下去,微不可闻地喊了声‘哥哥’。 前天还说认识他,今天就装不熟。 许京珩坐在夏知予的正对面,抱着胸,敞腿靠在椅背上。看见她那副装不熟的模样,觉得有趣,丢回一句:“听不见。” 一个装眼瞎,一个装耳聋,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好半晌,夏知予才再陈淑敏的眼神下,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哥哥好。” 陈淑敏很满意夏知予的反应,开始打量坐在对面的许京珩。 要不是夏宏深说他能冲保送名额,‘好学生’这三字儿跟他实在沾不上边儿。但是人成绩摆在那里,也不是虚张声势,便堆着笑脸问道:“听说京珩在准备数学竞赛?准备得怎么样啦?” 许京珩笑着回答:“挺忙的。” 在场的都挺有眼力见儿,知道他是笑着拒绝,压根不愿给你开口的机会。 “我看你整天打游戏,也没见你忙。” 许正皓压着声音,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说话注意点。 “这小子数学还算拿得出手,你们年纪差不多,都上高中了吧,有空就多交流交流,互相学习嘛。” 许京珩想说,教数学就教数学,能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吗?还交流交流,交流什么啊,拿必修一第一章的集合交流数学竞赛啊?你多读点书行吗? 坐在另一边的人搭腔道:“是呀,落落数学也不好,虽然一时半会提升不了,但是听听学习方法和解题思路也是好的。” “这话都快把他吹捧上天了。” 许正皓不仅话说得漂亮,还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不给许京珩呛他的机会,立马接上自己的话。 “吃了饭,就让王叔把他们送回去吧,我们大人的事,他们听了也没趣。去市图书馆或者直接去京珩那里,你们商量着来,回头跟王叔说一声就好。” 在座的除了许京珩,其他三个都是高一。 听着许正皓密密匝匝的话,他的手指不耐烦地叩着桌面。 “这是要我开小班课?叔叔阿姨介意我才读高三吗?” 都是见分数眼开的人,谁在意这些。 “既然不介意,请我去当家教多好。” 许正皓听得冷汗直流。 他真的一刻都不想看见许京珩,甚至觉得,许京珩再这里待下去,他的血压能一骑绝尘,飙得比许京珩的数学成绩还高。 午饭用得差不多了,许正皓就催他:“赶紧走!” 许京珩站起身,又将椅子归回原位,一手搭在椅背上,眼神逐一扫过三个准高一。 “去我那儿吧。图书馆不方便讲题。” 三人齐齐拉开椅子,跟着他上了王叔的车。 一上车,许落就抱着副驾驶的护颈枕,跟他商量:“好不容易出来,能不做题吗?” 另外一个准高一是个顽劣的小男孩,叫盛旭。刚才在饭局上一言不发,出了紫藤厅,立马跟换了个人一样:“对呀!周末诶!学什么习呀!铁打的高中生也要劳逸结合好吗!京珩哥,你平时玩游戏吗?不如上你那儿打游戏怎么样?” 许京珩闭目坐在副驾驶的座位儿上,没有理人。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吵得他心烦。 本来只想把他们带回去,照看一个下午,管他们想干什么。吵到后来,他想他真得管管。 “周末么,适当放松一下就行...” 俩人眼睛都亮了。 连声说:“就是就是。” 车子驶入别墅区,放慢车速,顺着小区里的路缓缓前行,最后停靠在一座带有小花园的别墅前。 许京珩拉开车门,阔步推开铁艺矮门。别墅里面没有累赘繁复的装饰,除了一些简单的挂画,似乎没有其他的生活痕迹。 后面跟着三条小尾巴,一路跟到书房门口。 盛旭看到书房里面的陈设,下意识地哇了一声:“怎么我的书房里全是书,你的书房却有这么多设备啊。我靠!这是oculus rift吗?” 一旁还放着手柄。 许京珩背对着他在书架上翻东西,听到他大惊小怪的声音,也没回头。 予你热恋 第8节 “这个vr游戏今年8月才首批发货,你怎么这么快就拿到了。” 他爱不释手地捧着手柄,两眼放光,男孩子似乎总对新奇的先进的事物心生好奇。 这下心思更野了,心里想着措辞,想着如何才能缠着他哥带他玩玩,体验一把。 许落对游戏提不起一点兴趣,看见头戴式设备,觉得又笨重又没趣。但是她哥对这方面似乎挺感兴趣,就顺嘴问道:“oculus rift是什么?” 许京珩直译:“眼睛裂缝。” “啊?”许落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撞上了一直站在身后的夏知予。 “眼睛有裂缝?那不是鬼片吗?这是看鬼片的3d眼镜?” 夏知予被二人之间的对话逗乐了,看见许京珩没有解释的打算,生怕许落心里有阴影,就好意解释道:“oculus rift是一款虚拟现实的游戏设备。rift确实是裂缝的意思,但是据我所知,luckey之所以把他的原型机命名为rift,应该是想弥合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距离,不是许...” 不是许京珩说的那样。 但是一提到许京珩,她突然变得拙言,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比较合适。 听到夏知予认真解释,许京珩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弥合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距离。 他转过身,将找到的东西卷在手里,然后没骨头似的倚在书架上,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打量夏知予:“你也有游戏瘾?” 夏知予挪开眼,摇摇头:“我是在新闻上看到的。” “哦...”他拖长尾音,眼底蓄着笑意:“新闻稿看了一眼就能记住,就想不起我叫什么?我名字烫嘴?” 被他这么一逗,夏知予立马涨红了脸。 还好盛旭是个没眼力见儿人,他恰如时分地上前一步,横挡在二人中间:“京珩哥,你刚刚说适当放松一下,是什么意思呀?” 他捧着设备,眼巴巴地看向许京珩。 玩游戏的心思昭然若揭。 许京珩举了举手里厚厚的黄皮同步测试卷,丢在了面前的书桌上。 “意思就是...奖励你们每人一张数学单元卷,第一章是吧?” 他抬了抬下巴,冲那摊开的卷子一点:“自己撕。” 作者有话说: 许父:我劝你不要这样说话,以后难办。 周末快乐本章红包掉落~ 第7章 弥合 三人满头问号地看向许京珩。 全国数学最难的江锡卷? 虽然只是单元卷... 但这算哪门子放松? 不是... 他是怎么从书架上翻出三套一模一样的空白试卷的? “别看了,再看我脸上也没答案。” 许落跟许京珩比较熟,说起来还算是堂妹,她站在前面冲锋陷阵,开始谈判:“哥,不能这样啊!要不咱们折中一下,我们不玩游戏了,你也别让我写卷子。上周才考完,咱们就看看电视放松行不行?” “行啊。电视在客厅,自己去看。” 许落觉得他很上道,正要感激涕零地发表感言,许京珩又接了一句:“到时候你妈问起来,我就把白卷给她。” “...” 三人占了书房,许京珩没别的地方可去,给他们腾出位置后,就坐在窗边的豆袋沙发袋上,玩起了游戏。 手里拿着gameboy掌机,修长的手指来回摁着上面的按键。 阳光从背后照射进来,越过肩背,照在青筋明显的手臂上。 大约玩了半个小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将掌机随手丢在一旁,抬头,视线正好落在认真做题的夏知予的身上。 夏知予背对他坐在书桌前,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背上,偶尔有风吹进来,扬起细碎的发茬。她坐姿很乖,碰到难题,会托腮思考,然后在再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不知道在演算什么。 许京珩有些好奇,起身走了过去。 夏知予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衣服上淡淡的香气盛势逼近,没来得及等她反应,线条紧实的手臂就虚圈着她的身子,抽走了她手边的草稿纸。 她愣了一下,没能护住,想抢的时候,草稿纸已经被许京珩捏在了手里。 “这么想玩游戏啊?” 上面横七竖八地写着几个‘rift’。 “我就说集合哪里需要算这么久,你在这儿默写英文单词?” 说着,又伸手叩了叩桌面,示意夏知予把卷子拿给他看。 两人本来就差些身量,现在一个坐着在一个站着,夏知予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神情,压迫感十足。 她一边递卷子,一边替自己开脱:“我是写完了没什么事做,才在上面乱涂乱画。” “写完了怎么不跟我说?” 许京珩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卷子,视线落在她工整的字迹上。 夏知予没说话,盛旭很有自知之明地替她解释:“大概是不想打击我们吧。” 市一中的学生,就算比上不足,比下还是绰绰有余。 书房内很安静,落在地板上的光影被拂动的窗帘切割出不同的形状。 夏知予仰头看他,隔着一张薄薄的试卷,看不清他的轮廓,但好像只有这样,她的视线才敢光明正大地与他处于同一水平。 二人的身影投落在橙黄色的墙面上,一高一低,离得很近。 光影在艺术的表达上从来不缺浪漫的想象,可正因身边站着熠熠生辉的少年,她甚至分不清产生影子的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试卷在许京珩的手里发出窸窣的声响,唯一遮挡的东西被他撤下,低头的瞬间正好撞上夏知予的视线。 夏知予不敢躲,故作镇定地指了指试卷背面的红圈:“我在看错了多少。” 许京珩将试卷摊在书桌上,一手撑着夏知予的椅背,一手握着笔。 “基础还算不错,这题、这题、还有后面那个大题,确实易错。做错一次没事,下次注意点就行。” 他把错误的题号圈了出来,然后俯下身,认真地替她讲解。 柔和又有厚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两人离得很近,鼻腔发出的轻笑混杂着雪松的后调,就像热气球球囊里加热后的空气,托着夏知予,一阵阵地向上顶,让她头皮发麻,耳廓发烫。 她把头埋得很低,差点贴到卷子上。 所以许京珩问什么,她都一股脑地点头,讲完错题,又举一反三地列了一些相似题型的题目,确定她全吃透了,才搁下笔。 “想玩游戏吗?” 他突然转头,鼻梁高挺,眼神直直地看向夏知予。 夏知予下意识地点头,‘嗯’了一声。 盛旭这就不高兴了:“为什么我想玩你不让我玩,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吧!” “你数学考几分啊,过100没?” “这跟我成绩有什么关系?” “没过100还想玩游戏?游戏都不想被你玩。” 盛旭抿了抿嘴,一口气堵在胸口,发泄不出来。 “那个...”听他们争执的夏知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心虚,在书房飘散开来:“其实...我也没过一百。” “...” - 那个时候,受制于计算机技术、动作捕捉技术的发展,虚拟现实并未被人频繁提起,大家听得最多的也只是3d电影,和3d电影眼镜。两者差别很大,所以在看到这个笨拙的头戴式设备时,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 盛旭戴着设备,表情夸张,尤其是在玩速降游戏的时候,像是身临其境一般,连连发出尖叫声。 许落一开始挺有兴致,但是设备的像素太差,晕眩感太强,她戴上设备没多久,就摘了下来,递给夏知予,嘟囔着:“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生,这么晕的设备有什么好玩的。” 夏知予伸手接过。她也是头一回用头戴式设备,有些不习惯,戴上去,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被绑住,沉沉的。许京珩站在一旁虚扶着,等她适应了,才往后退了几步。 玩速降游戏时,她偶尔会露出一些惊讶的小表情,后来意识到自己有些跳脱寻常,还刻意地控制了一下,只敢把所有的情绪都用在手心上。 许京珩抱胸,看着她偷偷敛紧的手指,笑了一声。都敢装值周生唬人了,却不敢外露情绪。胆子怎么这么小。 他实在好奇,夏知予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那天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却还要想办法帮那女孩儿脱身。 但他没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摘下vr头显。 “过瘾了?” 她把头显抱在怀里,刚拿下设备,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她眨了几下眼,然后顶着一双乌亮的眼睛,弯唇:“谢谢。” “谢谢?”许京珩接过她手里的头显,放在一旁。看了坐在电脑桌前的盛旭一眼,没等他偷偷打开电脑主机,许京珩就拎着他的衣领,顺手把他提溜起来:“是不是要写周记,写800字玩后感怎么样?” 盛旭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从电竞椅上弹起:“丧心病狂!我穿到虚拟世界里去算了!没有作业,也没有考试,这才是我的理想生活。” 夏知予理着自己头顶的碎发,顺口接过盛旭的话:“说不定,我们真会有一个与现实世界相似却又不同于现实世界的虚拟世界。” 盛旭很想附和夏知予,说是吧,你也不想写作业对吧。没想到却被许京珩抢先一步:“你的理想生活也是不用写作业?” 夏知予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压根没想着什么作业不作业的事。她虽然在学习上天赋不高,但绝不是个不求进取的人。眼下被许京珩误会,她第一反应就是把刚才的话解释一下。 “不是的。我刚刚的意思是,如果你是白人,就放在一个黑人的身体中;如果你是健康的,就放在一个残疾的身体中;[1]。如果现实世界千疮百孔,那逃去虚拟的世界弥合裂痕。当然,这不是逃避现实,不是沉溺虚拟。就像没经历过战乱的人,可以在虚拟世界明白活下去的不易,秉持种族歧视的人,会在虚拟世界备受掣肘,缓步改变自己的偏见。” 她手掌挥出一个小弧度:“所以这兴许是一座桥梁,是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 话有些多,说完,就连夏知予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甚至觉得在才有交集的第三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显得不合时宜。 予你热恋 第9节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她只能沉默着等许京珩的反应。 干净的指甲紧紧扣着手柄,迟迟没等到他的回复,就又自顾自地轻声接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这会是另一种可能。” 许京珩静静地看着面前满怀畅想的小女孩,印象里夏知予沉默寡言,安安静静的,这他还是头一次听夏知予说这么多话。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感悟,但不得不说,刚刚那番言论还挺有演讲那味儿,以至于就连他都被夏知予代入到她所说的情境中,喃语了一句:“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 但是盛旭‘嗐’地一声,彻底打破许京珩沉浸的状态,他不以为意地哧了一声:“什么呀,虚拟世界就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不用写作业呢。” 夏知予低着头,情绪有点低落,不是因为盛旭,而是觉得自己话太多,吵到了许京珩。 就当她想要道歉的时候,许京珩突然照着盛旭后脑勺,挥手就是一掌。 “你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觉悟?” 盛旭捂着脑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京珩哥。夏知予乱说的啊,你不会真信吧?” “人要思想有思想,要高度有高度,我为什么不信?” 作者有话说: [1]marie-laure ryan,narrative as virtual reality 2:revisiting immersion and interactivity in literature and electronic media[m].b 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15. 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李轩·译 小许:一个新的世界。或许我真能送她。 第8章 打架 回家的时候,陈淑敏问起下午学习的情况。 尽管刻意收敛,夏知予还是忍不住说尽了好话。 没人知道,为了不在许京珩面前丢脸,她昨天刷数学题刷到了晚上十二点,反反复复地看错题,练新题,不求能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至少不要太差。 陈淑敏听了她的话,感慨了一声:“理科生的思维果然不太一样。可惜他高三了,否则倒是可以问问他愿不愿过来当家教。当然,他应该也不缺这个钱。” 夏知予点点头。她之前就从别人口中听过许京珩的家世。父亲是南樟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外公和外婆都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一家人在各自领域闪闪发光,他自然也是天之骄子。 只是这些标签都是别人赋予他的,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这些事,更不会拿出来炫耀。 “你不是每个月都有月考吗?要不让你爸爸帮忙问问,能不能让他一个月帮你梳理一次?” 陈淑敏的话打断了夏知予的胡思乱想。 夏知予不想借着大人之间弯弯绕绕的关系去麻烦他:“不用了妈妈,我可以买点学霸笔记来看。” 但是陈淑敏认定的事,似乎从来都没有商谈的余地。 晚上夏宏深回来的时候,陈淑敏就向他提了这个想法,夏宏深和许正皓都想维续这段人脉关系,二人客套了一个来回,总之没什么好犹豫的。但是这件事,还得问过许京珩,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总不能强人所难。 周一那天,夏知予起得很早。她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吃着早饭,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墙面上的时钟。好像算准了时间,在她踏入校园的那一刻,高三(1)班值周的同学正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时间,校门内外学生最多。夏知予混在人群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借着人群杂乱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朝宣传栏那处望去。 宣传栏那儿,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目光警惕的教导主任,还有一个叫不出名字,应该是高三(1)班的学长,看着有些眼熟,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夏知予别开眼,没有多瞧,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 新的一周很忙。 摸底考结束,又要投入紧张的学习氛围当中。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姓赵,四十左右的年纪,办事风风火火。 周一第一节 就是她的语文课。早自修结束的时候,她就踩着那双足音笃笃的高跟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座位表,趁着课间,按照上周摸底考的分数,安排座位。 市一中一直都有一对一帮扶、四人成组的传统。陈闵如愿和夏知予成为同桌,程岐还是夏知予的前桌,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话多且密的男生。 男生名叫于左行,是程岐的发小,两人从小吵到大还没吵腻,语文课下课就针对老师安排的座位呛起声来。 于左行将课桌上的东西搬入桌肚,忙活的时候,还不忘在胸口比划一个十字:“我何德何能能坐在班长和班花的前面啊,一定是上天怜悯我跟你成为同桌,特地给我开了一扇扭转命运的窗。” 程岐堆着课本,将高一的书本摞成高高的一叠,放在左手边,挡住同桌的视线:“我好歹也是个心理委员,瞧不起谁?” “心理委员有什么用啊?有心理问题都去校心理咨询室了,找你干嘛?” 好像在大家的认知中,高校心理教育缺乏应用,也缺乏专业的心理咨询和咨询空间,更别说是班级的心理委员,大家默认这是个凑数的虚职,闲置的位置,所以心理委员在班里基本上无事可做,更没有存在感。 程岐咬着牙:“绿灯行,我今天真的很想骂人,所以就不骂你了。” 于左行反应了一会儿:“你什么意思啊,说我不是人呗?” 程岐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小臂搭在摞好的书山上,以渣男惯用的语录应付他:“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于左行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句话有点耳熟啊,他朋友敷衍女朋友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腔调。 哦,所以他被程岐敷衍了。 “什么叫我要这么想!我可没觉得自己不是人。” “你说得都对。”程岐笑意盈盈地看向于左行。 于左行刚想说一句:“那还差不多” 程岐紧接着:“行了吧?” “...” 于左行跟点燃的炮仗一样,瞬间爆炸,对就对,加什么‘行了吧’。 程岐越是敷衍他,他越想在程岐面前找存在感,两人吵个没听,夏知予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九点四十的时候,第二节 课下课,是大课间,市一中没有做操的传统,以前是全校打太极,近两年打太极被跑操代替,一听到大课间的《运动员进行曲》,夏知予就提不起劲儿来。 幸好今天是周一,有升旗仪式。等升旗、国旗下讲话,宣布流动红旗这一番流程走下来,压根没有跑操的时间。虽然又要听枯燥的演讲稿,但是只要不跑操,一切都好说。 升旗仪式结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国旗下讲话’,夏知予驾轻就熟地垂下头,打算利用这五分钟闭目养神。 每个值周班都要选出一名学生进行国旗下讲话,别的学校的演讲稿都是值周班自己准备的,但是市一中的演讲稿是由拥有一个文学梦的物理任课老师兼教导主任完成,教导主任刚好姓文,单名一个‘嚎’字。 夏知予不知道这是不是市一中的特点之一。 稀稀疏疏的掌声在操场上响起,直至看见右侧石阶上缓缓走出一个人,那人折着演讲稿,信步走到主席台的立麦前,懒散的掌声突然爆裂。 这么大的人气,夏知予想不关注都难,她缓缓抬眼,望向主席台。在看到主席台立麦前的少年时,所有的困倦都被抛诸脑后。 夏知予出神地盯着主席台上张扬的少年,他掀眼看了一眼操场上乌泱泱的人,双手下压,示意安静。 等掌声逐渐消弱,他才展开教导主任给的稿子,缓缓开口“我今天国旗下讲话的题目是...”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夏知予的记忆一度停留在她刚上初一的那一年。 同样也是国旗下讲话,只是那一年,台上的少年,瞒着老师,偷偷改了国旗下讲话的演讲稿。稿子一出,整个操场都沸腾了起来。 她永远都记得,当所有人都指摘她的过错,让她陷入自我怀疑,变得敏感又拙言的时候,是许京珩的国旗下讲话让她知道—— 原来每一条暗昧亏心的巷子上都是破云而泄的天光。 只要抬头,就能看到。 也就是那一次国旗下演讲后,夏知予开始克服自己的敏感拙言,所以她偶尔蹦出的一两句噎死人的话,或者一些不着边际的冷幽默,大概就是那个时候遗留下来的小习惯。 画面在脑海中重叠,唯一不同的是,站在操场上听演讲的人,终于敢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 虽然是教导主任给的稿子,总体来说中规中矩,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中午食堂,大家都在议论国旗下讲话的事。 甚至有高一的新生,直接去高三(1)班教室门口堵他,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这场面,夏知予一点儿都不意外,因为早在三年前,她就有幸见过一回。 食堂里,程岐咬着汤匙,两眼放光:“这也太帅了,那股子放浪恣意的劲儿,哪个女生能压制住他啊。” 她坐在夏知予对面,身子前倾:“你说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会不会喜欢那种长相明艳的大美女?” 夏知予心不在焉地夹着米饭,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可能吧。” “也不知道他谈过几个女朋友,直觉告诉我,像他这样的,一定是情场老手,起码三个起步。” 手里的筷子没拿稳,哐啷一声掉在不锈钢的餐盘上,夏知予重新拿起,埋头吃了一大口米饭,入口的米饭好像失去了甜味儿,越嚼越觉得苦涩,干干的,堵在喉间。 她不是第一年认识许京珩,俩人其实上得同一所初中,所以早在初中的时候,她就隔三差五地从别人口中听过许京珩的名字。 至于谈恋爱,她其实也不太确定,但印象里,他的名字经常会不同女生的名字一起出现,流传在学校的贴吧或者同学的空间中。 用完午饭,学校发了校服,夏知予和程岐试了尺码,很适合,不用换改。 中午的教学楼很安静,大部分的学生抱着校服外套趴在课桌上午睡,少部分的放轻手里动作,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夏知予是后者。 她翻开作业本,开始写今天的课后作业。笔尖跟平整的纸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闵只休息了十分钟,睡醒后,戴上眼镜,看见夏知予在做题。他拔开笔帽,传了张纸条过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夏知予笑着冲他点头。 整个教学楼都沉浸在初秋的沉寂中,偶尔能听见落叶行走地面的声音,安静地看着这个上了发条的热闹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一阵拖动椅子的声响,尖锐刺耳,很突然。 随后整个教学楼都充满了议论的声音。好奇心生根发芽,甚至有隔壁班的人冲了出来,趴在楼道的栏杆上瞧热闹。 紧接着,就传来班主任训斥的声音:“看什么看?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摸底考考得很好是不是?” 夏知予收回视线,与此同时,程岐被班主任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问了句:“怎么了?” 刚才跑出去看热闹的人压低声音传话:“好像是教导主任在高三发火,估计又是打架什么的。但是你们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班级里交头接耳,没了午睡的心思:“谁啊,你快说,别吊人胃口。” 夏知予平时对这种事并不感兴趣,没有探听八卦的习惯。但是被班里的学生一说,她也有意无意地搁下笔,等着后话。 “葛老师带着他们班的人往教导处去了。” “葛老师他们的班?哪个?” “还有哪个?许京珩啊。” 第9章 报警 予你热恋 第10节 一听许京珩的名字,班里瞬间炸开锅。 “他去教导处干嘛?犯事了吗?” “会不会是跟人打架啊?” “好学生也打架吗?” “好学生也有脾气呀,他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招惹的,跟人打架也很正常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看着就挺浑。” 群体很奇怪,上一秒还在为早上的演讲欢呼鼓舞,下一秒就可以为一个碎片化的画面滋生无端的猜疑。 夏知予心烦意乱地转了转笔杆,笔尖在作业本上一点,打算静心做题。可饶是作业本上最简单的第一题,她此刻也没有任何的解题思路。 面对班级里这种众说纷纭的情况,她实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早上被勾出的初中的记忆,此刻正在不断发散,像一张大网,在冰冷起雾的海面铺张开来,笼罩着她,浸入咸湿的海水,随着波涛汹涌的暗流不断起伏涌动。 夏知予不舒服地抵着桌缘,突然有股熟悉的感觉翻滚而来,撕扯着她不断溺入晕眩的深海。群体好像不擅推理,却又总是急于行动。尽管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讨论,但事情好像在他们的讨论声中定性下来。 陈闵看见她情绪低落,还以为班级同学太吵打断了她的思路,于是站起身,走上讲台:“同学们,安静下来!现在是午自休时间,有什么事下课再聊。” 陈闵是班长,开学第二周,大家愿意给他面子。喧哗的声音渐渐变轻,只有少数仍在捂着嘴窃窃私语。 下课的时候,有人一窝蜂地跑出去凑热闹:“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程岐白了他一眼:“真有什么事,教务处会通报的,这不比你们胡乱猜测来得准确吗?” 照理说,那日在巷子里,她是亲耳听到许京珩说自己刚从所里出来,整个人随性懒散,把进所说得跟家常便饭一样。外校的女生也真怕他动手打人,这才没顾上手里的买卖。连混混都怕他,他自然不算是什么好糊弄的善茬。但如果真要将‘打架滋事’这个说法跟许京珩摆在一块儿,她还是不怎么相信。 话音刚落,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还有人横冲直撞地跑回教室,急于分享自己打听到的所见所闻:“听说是咱们学校的大校草把十四中的人给打了。对方家长知道后,非要上我们学校讨个说法,处分估计没跑了。” “真是打架啊?是不是还挺严重的,有没有打听到因为什么事动手?” “还能是什么?我听说是许京珩撬了人家的墙角,导致人分手呢。” “不是...追他的人这么多,他去干撬墙角这么没品的事?追求刺激吗?你这话有点不可信了啊。” “这有什么不可信的,那女生是我们学姐,之前就跟他同班,后来因为艺考集训,没来上文化课,在校外认识了十四中的人。说起来,谁撬谁的墙角都不一定。” 接下来,班级里的人开始脑补出一场长篇的狗血剧情。 陈闵看似不感兴趣,却也听了一点,但他的关注点有些不同:“这都高三了,现在吃一个处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升学?他不是还要参加数学竞赛吗?” “不会的。” 两人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一直闷声不响的夏知予,突然回应了陈闵的话。 陈闵在脑海中认真地过了一遍校规,没理解:“为什么不会?这不是会记录档案吗?” 夏知予摇摇头,情绪有些低落,语气却坚定地维护着许京珩:“我是说,他不会跟那群人动手。” 程岐和于左行都愣了一下,陈闵的性子一如既往温吞,却也觉得夏知予的话太过绝对:“如果他没跟十四中的人动手,家长怎么会找到学校里来?” 于左行也点头附和了一下:“动肯定是动手了。就得看谁挑得事。但是话说回来,这样的年纪,为爱冲昏头脑也很正常。” 程岐呛他:“别人正常,放你身上就不正常。” 于左行隐约觉得后面不是好话,却还是嘴欠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正常?” “你都没有头脑,冲昏头脑是体会不了了。但是冲水马桶,倒是有机会体验一下。” “...” 他就不该问。 - 下午第一节 课是政治课,课前老师会抽查上节课的背诵内容。 夏知予的政治成绩一直很好,所以当有人背不上来的时候,政治老师就会点夏知予的名字,让她当个优秀的示例。 这节课也是这样,政治老师照例点夏知予,让她背生产决定消费、消费反作用于生产下面的内容。 夏知予刚站起来,就隐约听到教学楼下面警车鸣笛的声音,她有些走神,没听见老师的问题,求助的眼神落在程岐的身上,程岐转过头,偷偷比着口型。 她这才知道老师的问题,熟练地将这些小点背诵下来。 整整一节课,夏知予的心思都在不断游离,下课的时候,政治老师特地在班级里说:“下午容易犯困。困的同学,赶紧去洗手间洗把脸,还有三节课呢。就打算这么睡过去啊?” 夏知予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差,洗把脸或许能清醒点。 学校的水龙头的阀门很紧,水流又大。夏知予使劲儿拨开后,水流一涌而出,打在掌心,呲了一身。衣服湿了大片,她叹了口气,伸手抽了几张纸,也就是擦衣服的间隙,她都能听到洗手间里的议论声。 因为事关许京珩,就算夏知予无意去听,那些话也会不由自主地钻入耳朵里。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鸣笛声,怎么连警方都出动了?事情闹得很大吗?” “也不知道谁报警,这种事能私了肯定就选择私了。现在闹到台面上,别说是处分了,会不会留下案底都不知道。” “说实话,学长成绩那么优异,保送也不是问题。但他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打架,那他总得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几个女生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水龙头的流水像那些流言一般浸没夏知予,她站在洗手台前,有些失神。直到程岐拍了拍她的肩,问她:“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夏知予收回思绪,摇摇头:“没事,走吧。” 二人并肩回教室,快到教室的门口,夏知予看见四楼连廊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早上站在宣传栏那儿抓迟到的学长,她不记得这位学长叫什么名字,但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次夏知予没有挪开眼,她凝神看了一会儿,看见他冲上前搂住另一个男生的肩,记忆里的画面逐渐具象。 这个学长,好像就是那天在连廊上跟许京珩勾肩搭背,调侃她的那位。 夏知予收回视线,有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却也只是像蝶翼轻瞬,一闪而过。 程岐见她好几回欲言又止,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 “你上政治课就心不在焉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岐岐,如果我说,我亲眼看到十四中的人找他麻烦,但是他根本没跟他们动手,你信吗?” 声音轻轻的,带着试探和犹豫。 在不被理解的时候,夏知予也曾一句话都不想说。后来知道寡言无用,不被理解是常态,她顾不了大多数的情绪,但总有小部分能与自己共情。就像一枚铜钱,四周封闭,唯有中间的方孔可以穿光。虽然微弱,但总能照射进来,她就是在黑白的世界里,温柔地爱着斑斓的彩色。 程岐顿下步子,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但她很快消化了夏知予的话,重重地点头:“你都亲眼看见了,那我肯定相信呀,怎么这么问呢?” 夏知予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下。 “因为我之前说什么,都没人信。” - 校方那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迟迟没出通报。 第七节 课下课,有二十分钟大课间的时间,市一中为了加强学生的身体素质教育,明令学生走出教室,去操场上锻炼身体。 夏知予今天穿了牛仔裤,运动起来不方便,正好学校发了校服,她就把其中的校服裤子单拎出来换上。 二人在在球场上找羽毛球的空位,找了半天没找到,目光扫了一圈,又看到了早上站在宣传栏处的学长。 夏知予捏着球拍,压制下去的冲动又开始跃跃欲试,她迟疑了半晌,把羽毛球拍塞到程岐手里:“岐岐,我有些事,可以让于左行陪你打吗?” 程岐朝着篮球场那儿大喊了一声,于左行擦着汗,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鱼鱼,你要去干嘛?” “我看到一个眼熟的学长,过去打个招呼。对了,你有没有多余的皮筋儿,我缺条皮筋儿...” 程岐是短发,平时也用不到,但是夏知予需要,她就问身边的女生借了一条。 拿到皮筋儿后,夏知予将高马尾散了下来,她蹲下身,把宽大的校服裤子敛紧,然后用手里的皮筋束住裤脚,翻转进去,很快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型。 她朝着熟悉的学长走去,走到他面前时,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学长您好,请问您是抓违纪的吗?” 黎川看到她的时候,也觉得她眼熟。他以为夏知予跟其他女生一样,也是来打探许京珩的状况,想也没想,直接回她:“不好意思啊学妹,他在教务处一下午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不是来问他情况的。” “哦。那是问我吗?我叫黎川,身高一八三,家住清水潭,是个百年难遇的纯情单身汉。” 说完,还想跟夏知予握手。 “那个,我想说的是...学长我改了小脚裤,你可以把我抓到教导主任那里,让他批评教育我一下吗?” “?” 黎川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校服裤子果然改过了。 市一中的校裤又宽又丑,很多人不满校服的设计,会在上面动些手脚。 尤其是校裤,学生好像对改小脚裤一事十分执着,改了小脚裤就能勾勒出好看的腿型。 但是学校又对学生穿着打扮方面比较严格,三令五申不许改小脚裤,除非运气好没遇上大检查,否则每抓到一个,就要去教务处听教导主任的训斥,顺带损失一条校裤。 黎川当时想的是,这个学妹好看归好看,脑子似乎有点毛病,别人躲着教导主任都来不及,怎么还有人缴裤自首的啊。 之后单买一条裤子很麻烦的知不知道? 然而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延长声音“哦”了一声:“怪不得我看你觉得眼熟,你是不是那个装值周生的小学妹啊?等等,你要去教务处干嘛?不会顺带举报许京珩进所的事吧。我跟你说学妹,咱可不兴干这个落井下石的事啊,他那天是为了帮那个女生脱身才说自己进所的,是为了吓那些外校生懂吗?这事我得替他解释解释,他说得进所是指进厕所,虽然听起来可能有点味道,但绝不是什么派出所。我这兄弟平时没少给我下套,关键时候我还是得以德报怨地替他说上一句,他这人一身臭毛病,也就三观正这一个优点了。如果说你要举报他‘进所’的事,我是不可能帮你的。” 夏知予真不知道许京珩口中的进所,是进这个所。 但她也从来没怀疑过许京珩的用意,否则她在校外看到许京珩被人堵,跑都来不及,别说帮他脱身了。 “学长你别误会。十四中的事,我兴许能帮上忙。” 黎川愣了一下。十四中的事,许京珩没跟他提过,他现在确实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那这样,你帮学长一个忙。我把你送进去,你帮我探听一些情报回来,怎么样?” 夏知予求之不得,当然说‘好’。 于是下午的教务处热闹极了,黎川是把夏知予举报进去了,但他自己也折在了里面。 三人靠墙站着。 教导主任、葛老师、警方、十四中的家长像是四方会谈。 许京珩淡淡地望向黎川,没开口,用眼神问他犯了什么事。黎川直视了回去,头一回理直气壮地示意他先管好自己。 夏知予站在中间中间,被迫感受二人对峙的目光。 予你热恋 第11节 大约对峙了五分钟,俩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夏知予心虚地垂下脑袋,视若无睹地听着四方会谈的进程,直至教导主任喊了许京珩的名字。 “这件事能私了就私了吧,你向那位学生和家长家长道个歉,一会儿把你家长喊来,好好聊聊,能不闹大就不闹大。” 许京珩收回视线,插兜站了出去:“老师,我再强调一次,我真没打架,这事儿也不可能私了。不然我这警不就白报了吗?” 他还是那副随性的模样,压根没因当下的境况而觉得窘迫。 教导主任才听到他报警的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这警你报的?你刚才说出去一趟,就是报警去了?” “啊,不然呢?” “你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那你们都不信我,我能怎么办?不得相信警察叔叔吗。” 作者有话说: 群体不善于推理,却急于采取行动——《乌合之众》 第10章 证明 说到‘警察叔叔’四个字,他还刻意放缓了语速,现场只有他们两人懂这个‘警察叔叔’的言外之意,所以就好像是特地说给夏知予听的。 教导主任听了这番话,屁股像坐在火圈上似的腾然起身,他叉着腰来回走了两圈,然后指着许京珩,火气蹭蹭地往上冒:“那人家长不冤枉别人,就冤枉你是不是?” 他也想维护学校的名声,维护自己的学生,但他在打架这件事上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高一的时候,出了些事,许京珩处理事情的方式有些冲动,确实差点跟人动起手来。他不确定许京珩这次是否真的动手了,所以他不敢作保,也不敢赌上学校的名声。 现在家长跑到学校来闹,他就想着要不先让许京珩把歉道了,象征性地给个警告处分,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再随便寻个机会撤销。 反正许京珩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前段时间刚拿了市理综竞赛一等奖,撤销处分,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奖的事。 但他没想到,这小子骨头硬得很,宁可报警,都不肯服软。 “没做就是没做,说破天了我也不会承认。” 文嚎跟他僵持不下,被逼急了,人在气头上总没什么好话。 “都有人看到你往云葭巷去了,你还狡辩?现那位同学的家长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非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想急死谁啊?竞赛不想参加了是不是?啊?还不给人道歉!” 逼人认错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许京珩拢了拢眉头,刚想说反正不是急死我啊,未及他开口,一直背靠墙壁的夏知予,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听见许京珩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带有制止的意味。大有一种,有你什么事儿啊非要在这儿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语气。 但是夏知予没敢看他,一直低着头。 她本来只想去教务处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但在听到教导主任步步紧逼的话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 她太清楚没人听自己解释的那种委屈。虽然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一个字。所有人都跟她说,算了,没必要,忍忍就过去了。却始终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所以她知道,就算是一抹就散的雨水,但它拍在身上的时候,是疼的。 “对。道歉。老师您说得没错,那个十四中的学生确实应该向学长道歉。” “许京珩你看看人家。你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觉悟。” 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十四中的学生向许京珩道歉? 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文嚎被夏知予的偷换概念裹住小脑,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那个家长放下二郎腿站起来:“都说市一中是南樟最好的高中。这就是贵校学生的整体素质?我孩子被打住院,奥,还得给他道歉?” 文嚎刚想安抚家长的情绪,夏知予又上前一步接上家长的话:“不急的阿姨。住院不方便,出院再道也可以的。” 许京珩低低地笑了一声,偷换概念、胡编乱造真有一套啊。 “我说得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吗?”夏知予睁着茫然的眼睛,故作惊讶,开始上演戴高帽、讹人的戏码:“我以为这件事学长要吃哑巴亏,但是听阿姨的口风,是打算除了道歉外,再给学长适当的补偿吗?” 那位家长有点傻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她的话:“我给他补偿?” “您没看到,学长被您孩子堵在巷子里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他本来是多么阳光自在的一个人,您看他现在,眼神呆滞,目光涣散...” 这话有点耳熟,再往后说,估计就是血压下降,心脏骤停,宣布死亡时间。 教务处响起黎川突兀的笑声,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学妹还带点冷幽默在身上。但他只笑了短促的两秒,就被许京珩微微眯起的眼神吓了回去。 夏知予一抬头,就对上了许京珩饶有兴致的眼神。他也不打算再拦着夏知予了,整个人跟看戏一样,懒懒地靠着墙。他倒要看看,饭桌上别扭的女孩儿,现在到底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夏知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原本提起来的气儿,泄了大半,声音也小了下去:“学长是要参加数学竞赛的,又是高考状元的苗子,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万一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发挥失常,那不是害他一辈子吗?” 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 她倒是能扯。 “心理障碍?”文嚎凑到许京珩跟前,认真地端详了一番。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啊。 许京珩看到文嚎放大的脸,敛起唇边的笑意,很配合地放空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但有心理障碍还有视觉障碍。 文嚎突然拿不准了。他踱步到夏知予面前,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后知后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云葭巷的事,你也看见了?” 那条巷子没有摄像头,多一个人证,转圜余地也大。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她的身上,刚才胡扯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股蛮劲儿。一到说正事的紧要关头,她还是有点不自在,甚至带着慌张。 因为有些话不能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她只能勉力维持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尽可能地平稳。 “那天放学,我路过云葭巷,刚好看见十四中的同学找学长的麻烦。是我假装报警,他们才离开的,学长根本没跟他们动手。” 她的手紧紧攥着校裤,眼神坚定:“所以我可以替他证明,他没打架。” - 夏知予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教导主任还想说什么,葛进平恰如其分地将人拉扯了过去。 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教导主任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有了夏知予给的台阶,他顺势而下,坐到那位母亲的对面,端出一副我要跟你谈判的气势。 “事情我们都了解了。既然许京珩同学想把事情交给警方处理,且已经报警,那我们学校这边一定积极配合警方调查。还得麻烦您回去等个通知,如果真的是我们学校学生犯的错,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当然,如果事情不属实,也请您的孩子给我们同学一个公开的道歉。” 那位家长有些生气:“哦,那照您的意思,是我家孩子自己打自己。” 翻来覆去总是这么几句话,葛进平其实早就听烦了,他不像教导主任,身上没什么包袱,有话直说不绕弯子:“到底是谁打的,也不能听您家孩子一面之词,最妥当的还是报警,交给警方解决。” 家长气得不行,但她势单力薄,一张嘴难敌众口,只撂下一句话:“好啊。到时候事情闹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是你们不要私了的。” 然后提起包气冲冲地走出教务处。 她一走,教务处安静了下来。 许京珩冲着葛进平抬眉,他知道教导主任突然转性,肯定是葛进平在背后替他兜着,不断周旋。 教导主任瞥见他丝毫不带反省的眼神,还有怒气:“看什么看?还看?今天要不是有人站出来替你说话,帮你作证,你看我给不给你处分。你得好好谢谢这位同学...” 说着,目光转向夏知予:“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刚才是不是有事找我?” 夏知予突然回过神,后退了一小步,半个身子藏在许京珩的后面,声音有些发虚:“老师,我是高一(3)班的,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没事就回去吧。” 夏知予松了口气,拔腿就要跑,身后又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等等!回来!我记起来啊。是不是黎川同学举报你改小脚裤?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校服是学生的标志,是青春少年的气息!” 夏知予想要解释,教导主任丝毫不给她插话的机会,他夸张地做着动作,开始秋后算账:“校服裤子没有弹性,你改了小脚裤运动的时候抻着怎么办?现在的同学一味地追求好看,都不管安全问题了是不是?你们班主任是谁?她没跟你们强调学校的规章制度吗?不是...高一的校服中午才发,你哪来的时间改小脚裤啊?” 小脚裤需要拆了裤子的侧边,重新缝改,他们没有针线没有缝纫机,哪来的时间做这些精细活? 夏知予叹了口气,蹲下身,别在耳廓上的长发垂在身前,她捣鼓了一会儿,从裤脚处取出两条皮筋儿,递到教导主任的面前:“老师我没改。是刚才打羽毛球的时候不太方便,扎起来了。” 黎川对上她的眼神,也很配合地挠了挠脑袋:“你瞧我,抓错人了。对不起啊学妹,我这不就是太爱岗敬业了嘛,想着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咱们文老师的谆谆教诲,这才闹了个乌龙。” 教导主任被黎川的话哄得很舒心,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没事儿了,回去上课吧。” - 三人前后走出教务处,夏知予走在前面,黎川一出来就锁住了许京珩的脖子:“你行啊,被冤枉了怎么也不跟兄弟说?” 许京珩推他开:“跟你说顶屁用?” “跟我说没有那他妈跟谁说有用?哦~跟学妹说有用。” “说什么呢?” “你没跟她说,她眼巴巴地跑过来保你?还特地扎了小脚裤,让我抓她去教务处探听情况。” 许京珩站住步子:“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给人下蛊了啊?我说这学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俩人说话完全没避讳走在前面的夏知予,夏知予听得心口一跳,生怕被人揭穿心思,故作镇定地转过头:“你们男生聊人八卦都是当着人面聊的吗?” 说完,又把视线落在许京珩的身上:“你别多想,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一切实话实话罢了。” 许京珩双手插兜,见她急于撇清关系,也没顺着黎川的话逗她:“我没多想。倒是你,你怎么没想过,我很有可能折返回去再跟他们动手?” “我靠真的假的?”黎川的大惊小怪衬得夏知予异常平静:“学妹不是说,你吓得腿都软了?” 他话刚说完,腿窝处就被人猝不及防地顶了一下,整个人趔趄着往前冲了一步。然后听到许京珩挑衅的声音:“怎么样?软没软?” “我想过,但是我觉得你不是...”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被许京珩顶到一米开外的黎川没听清夏知予的话,掏了掏耳朵:“拧脖子?什么拧脖子,许京珩你真行,把人脖子拧了啊?” 夏知予忙说‘不是’,然后硬着头皮强调:“他不是...” ‘那样的人’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黎川又急于接过她的话:“他菩萨?什么菩萨。学妹你才认识他多久啊,别被这狗东西骗了啊。”” 夏知予抿了抿嘴,以为黎川故意装作听不清,想让她再说一遍。 许京珩拧着眉心,觉得烦了:“他耳背别管他。之前别人说我性格冷淡,他都能听成我性冷淡。” “对。他性冷淡,所以学妹你千万别喜欢他。没有幸福可言。” 予你热恋 第12节 作者有话说: 黎川:我的听力很好,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本章红包掉落鸭 第11章 虾饺 夏知予回教室的时候,程岐正急得到处问人,看见她,终于松了口气:“你去哪儿,我差点学校广播寻人了!” “我去了趟教务处。” 程岐坐回自己的位置,转过身扒着椅背,刚想问她去教务处干嘛了,上课铃声正巧地打响了。 一直熬到最后一节自习课,程岐才憋不住问她:“不会是去帮许京珩说话了吧?” 夏知予没有否认:“我那天刚好路过,把周五的事如实说出来了而已。” 坐在旁边的陈闵忽然看向她,明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却还要确认一遍:“你站出来了?” “嗯。怎么了?” 陈闵条件反射地接话:“这件事本来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站出来,就相当于是目击者暴露在凶手面前,你不怕惹上麻烦吗?” 她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只是尽可能地安抚陈闵担心的情绪:“我没说名字,也没说班级,学校这么多人,他母亲应该记不住我。” 陈闵还想再说什么,程岐立马接过她的话:“我们俩住得近,以后上学放学我跟你一起。” 于左行接上:“我跟程岐住得近,我们仨一起吧。” “谁跟你住得近?” 于左行学乖了,扬了扬眉,语气很欠地回她:“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我看你也不像个有办法的人。” “?你怎么能接住这句话?” “我有脑子,你没有。” 二人又在课间吵了起来,拌嘴的时候,于左行没怎么注意,手肘脱力撞上陈闵的桌子,陈闵的桌子一晃,撞翻了夏知予课桌上的水杯。 程岐眼疾手快地扶起杯子:“你行不行啊,说不过就动手。” 于左行立马抽出纸巾要帮她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鱼鱼你没事吧?”她拎着一本草稿纸,抖了抖水,翻页时,刚好看见草稿纸的角落写着xjh这三个字母。她念了一遍:“鱼鱼,这是什么呀?” 夏知予脸一热,脑中快速地组词,小家伙、宣讲会、小菊花、学籍号、虾饺皇... “哦。虾饺皇的缩写。我想吃虾饺皇了。” 程岐天真地信了:“那我们下次去吃粤菜!给你点两笼虾饺皇!” “好。” 还好打得是温水,没有烫着,只是湿了几页草稿纸。陈闵捧着她的课本,等于左行擦干净了,才把书本放回她的位置。 几人认真地理着桌面,丝毫没发现教室外边站着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人身上,有人窃窃私语,甚至刻意出入教室,假装与他擦身而过。 程岐被教室外面的动静吸引,抬头时的那一瞬间,她揪住于左行的袖子,拼命地向下抻了抻:“我靠,绿灯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不是许京珩吗?他怎么上我们班来了?” 常年挂在榜一的学神,成为他们一整天谈资的风云人物,就算隔着楼层有信息差,也不会有人没听过他的名字。 于左行看见程岐情绪波动,心情有点烦躁,怎么同样是男生,他在程岐这里受尽冷落,许京珩却能轻易牵动程岐的情绪,他暗骂了声‘招蜂引蝶’,然后带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抬了抬下巴:“学长你找谁啊?” 许京珩视线未动,一手抄兜,一手举了举手里卷好的名单:“找你们数学课代表。” 班里三五人聚在一起,流言像夏日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们似乎忘了中午唇枪舌剑的议论,此刻眼里只剩许京珩那张出挑的脸,然后彼此互相掐着手背,按耐心脏的剧烈跳动。 程岐立马转过头,扒拉着椅背,眼里都是惊讶:“鱼鱼,他找你?” 早在听到许京珩开口第一个字的时候,夏知予就停了下手里的动作。 她没想到许京珩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班级门口,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她脑子里竟然全是热气腾腾的虾饺皇。所以她先是讷讷地‘啊’了一声,然后像举手回答问题一样,抬手示意:“是我...” 许京珩挑眉,没有说话,倚着门框,等她过来。 陈闵见她手里还拿着湿漉漉的纸巾团,觉得自己刚才说话语气有些失态,便语调温和地跟她说:“给我吧,我拿去扔。” 夏知予说了声“谢谢”,这才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出教室。 一出教室,背后就传来一阵起哄声,还有人吹起了流氓哨,她听见陈闵在帮她说话:“开这样的玩笑就没意思了。” 这句话也落在了许京珩的耳里,他懒散地笑了笑,显然没将方才的哄乱当一回事儿。 “你是数学课代表?” 夏知予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别的老师都挑各科成绩优异的同学当课代表,唯独她是个例外。 “我知道我数学成绩不是很好...” 没等她说完,许京珩打断她:“没事。很适合。” 在听到这三个字前,夏知予还是有些卑怯,她知道这次能当上数学课代表,全靠自己靠窗的运气,真要拿成绩说事,她和许京珩简直是云泥之别。 所以许京珩说“很适合”,她突然就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我比较方便知道你的学习状态。” “啊?” 为什么要知道她的学习状态?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名单递给夏知予:“我过来是想跟你说,夏叔叔说的事,我答应了。但是得等竞赛之后。” 夏知予反应了一下。是半个家教的事。 “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多练题,不用麻烦你的。” 许京珩笑了笑,下巴往窗台上一点:“两本。一本错题本,一本课堂笔记,每天都要做。旁边的是我的笔记和错题集,看一下错题本的规划分布,还有一些解题的思路,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高三(1)班,四楼,你去办公室的时候,能路过的那个。” 两本都是可拆的活页笔记本,外面是褐色的磨砂壳,本芯里夹着四色分隔页。夏知予盯着笔记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许京珩偏头看她,看到她马尾上的粉红头绳:“还是说喜欢粉色的?” “不是。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他哼笑了一声,低头看她,语气懒懒的:“不麻烦。你好歹也喊过我一声‘哥哥’。放心,哥哥呢,一定对你负责。” 清晨透亮的薄光照射在教室走廊的银色栏杆上,一部分波长的白光在上面跃动,不停地发光,令人晕眩。 她觉得许京珩的声音糅杂在光晕里,在她耳边一圈圈地扩散,别的话她一概没听进去,只被“负责”二字闹得脸红。 许京珩见她脸皮薄,不打算继续逗她。他有预感,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很怕麻烦人,如果他不找一个正当的由头,她也会浑身别扭,不自在。 “那...就当是为了表达今天的感谢。” 语气难得正经。 夏知予抬起脑袋,好像抓住了什么机会,压制不住冲动,下一秒就差松口接受,但又怕许京珩觉得自己现在语气太过急切,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跟没事人一样:“谢谢。” 许京珩直起身,偏头,朝透光的玻璃窗户那儿望去,下颌线棱角分明,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有,以后每次月考结束,我都要看你成绩,所以尽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可以吗?” 夏知予顺着他的视线往教室里看,教室的每张课桌上都摞着一叠书,高高的,里面藏着埋头学习的同学。 她以为许京珩在暗示自己好好学习,不要浪费时间,这挺像他的作风。 毕竟市一中学霸的名号也不是平白得来的,再有天赋的人,没有努力的发酵,最后也会沦为平庸。他这人也就表面上看起来没个正经,可只要是他亲口答应的,从来不会敷衍了事。 夏知予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向许京珩保证,还是在暗下决心:“我会的。” 许京珩低头笑了笑:“晚三结束的时候,我一楼宣传栏那儿等你,跟你说一下每月补习的安排。” “好。” 她抬眼时看见他唇角的弧度,心跳漏了一拍,大脑空白,本来还想问打架的事,学校处理得怎么样了,话到嘴边就只剩下怯懦的躲避。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卷了卷手里的名单,飞速地逃进班级。 回到位置后,程岐八卦地拉住夏知予的手:“怎么样,他来找你做什么?是专程来表达感谢的吗?你有没有就是...”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吸一吸学神身上的日月精华。” 夏知予还沉浸在刚才的脸红心跳中,囫囵地应了一声,然后把手里卷好的名单给她看:“是我们班的名单,登平时作业用的。” 至于笔记本,程岐没问,她也没做过多解释。 夏知予不断地摩挲,然后偷偷地将指尖的温度,覆盖在薄薄的余温上。 直到许京珩消失在班级门口,她才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 笔记本第一页贴着一张便利贴,边角整齐,没有翻卷。 便利贴上写着几个字,字迹有劲儿带有笔锋,夏知予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如鼓点一样密集。 那年的秋天好像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说: 鱼鱼:虾饺皇来给我送学霸笔记了! 专栏有两本预收《予你荣光》《我们永远炙热》,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鸭! 本章也是红包掉落 第12章 坐好 市一中有三节晚自修。 晚一全校统一做数学,有数学老师坐班,碰到不会做的题可以去办公室找老师答疑。 做完数学,才可以做别的科目。 这其实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予你热恋 第13节 学校默认后,一旦发现谁没在晚一做数学,就会被拉去走廊上一节《关于数学在高考中的重要性》的巡回演讲。 这种心情,大概只有在体育课被占的时候才能体会到。 今天学了一元二次不等式相关概念,夏知予本来打算午自习做数学的课时作业本,晚一用来查漏补缺。结果出了那样一件事,什么做题的心思都没了。 不像现在,心情莫名地舒畅,翻开作业本的时候,中午写不出来的题好像突然有了思路。 把空着的题目补齐,夏知予心里的一角好像被什么东西填补满了。落日的余晖红澄澄地扑在脸上,现在夜色尚未降临,躲在教学楼后面的晚霞,像偷喝了大人的红酒,带着微醺的醉意。 夏知予默默地拿出班级名单,又看了一眼便利贴上的字,就算刚才偷偷地背下来,记在心里,但是每次看到带有笔锋的字迹时,她还是沉溺在许京珩誊抄的这一句话中。 上面写着: “神的巨大权威在柔和的微风里,而不在狂风暴雨之中。”* 她在想,发生了两次巷子里的事。他是不是怕她吓着,所以才会摘抄一句春风化雨般的话安慰她。 然而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念头。 毕竟在三天前,他压根就不记得她这个人。 但是夏知予仍是觉得开心。三年来雁过无痕,好像突然留下了印记。 此刻文字寂静地躺着,她却明白了什么叫“跃然纸上”。 她无声地撕下便利贴,便利贴的涂胶还带着粘度,虚虚地黏在指腹上,想放进书包珍藏又怕弄出折角,只能拿出课本,夹在两页之间。 合上书本,就没人知道她的小秘密。 周一是一周难熬的开始。然而因为晚上约定好的碰面,三节晚自习虽然有些难熬,但是又带着期待。 黑板上写满了各科作业,龙飞凤舞,几乎找不到一块儿干净的地儿。 夏知予不敢耽搁时间,就算下课,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抓紧完成今天的任务。 时间喜欢你追我赶,有事可忙,时钟仿佛就能走得很快。 距离晚三下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出于紧张,她的手心里已经逐渐浮出一层细汗,头一回要跟许京珩单独相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鱼鱼,今天真的不用等你吗?” 程岐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坐不住,开始收拾书包:“你一个人的话,我有点不放心。” 这时候教室外边已经没有值周巡察的老师,里面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发出各种窸窣的声响。 夏知予低头编了个理由:“没事的,有个认识的哥哥过来接我。”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呢。” 十五分钟后,自由的铃声响起。班里的同学拎起书包,甩到身后,争先恐后地迈出教室。 夏知予刻意放慢了动作,一直等程岐走了,才敢抓着书包带走下楼梯。 这个时候,天是暗紫色。学校大道上,树与路灯交错相拥。她走在路上,快到宣传栏的时候,心里没由来地漫上紧张忐忑。 不远处橙黄色的路灯下,站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年抱胸倚着宣传栏,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他的身形优越,又被路灯勾勒着轮廓,几乎一眼就能猜到那人的身份。 大概知道一会儿肯定不敢正眼看他,所以夏知予特地放缓了脚步,隔着人群,光明正大地盯着那个身影。 然而未及她走过去,就有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站在了许京珩的面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说了很长的一番话,听那女生意思,她好像喜欢很许京珩。 夏知予停下脚步,女生好听的声音一句句地飘过来,落在她耳里。大概就是开学时候搬书,女生的书掉了,许京珩帮她搭了把手,她就以为许京珩也对自己有意思,憋了几天憋不住,就来向他表白,大致的意思是‘你在我心里住很久了’。 性子跟许京珩一样直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 许京珩不为所动地看了一眼时间,很礼貌地问她:“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那我要不搬迁一下?” 女生还是不死心,甚至逼近一步:“他们说你喜欢直接的女生...我也够直接了吧?” “谁跟你说我喜欢直接的?”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撞上表白的场面,她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却又想知道许京珩怎么回答。 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一时犹豫不决,她踌躇着,没往前走,只是往道路的外侧站了站。 许京珩蹙了蹙眉,直接断了她的想法:“我喜欢好好读书别想有的没的这样的类型的。” “之前年级第三跟你表白,你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你不喜欢成绩太好的。” “好好读书跟成绩好有必然联系吗?” 女生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几秒:“你不会真的喜欢颜舒茗吧?” 许京珩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什么?” 那个女生害怕他承认,立马摇头说没什么,然后转身没入人群当中。 夏知予的视线落在女生的背影上,丝毫没发觉身边有人靠近。直到颀长的身影笼罩住她的身子,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少年单肩背着书包站在她面前:“偷听?” “没有。我刚好路过。” “站在对面哪里听得清楚,来,想听什么告诉哥哥,哥哥说给你听。” 夏知予头皮发麻,侧了侧步子,从他身侧逃开。 许京珩没有立马跟上,而是走在她身后,二人始终保持着距离。 18路公交车一直到晚上22点才停运,他们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正好有一辆车开过来。 这回夏知予走在前面,许京珩双臂舒展,撑在公交车的门上,等夏知予上去,刷了学生卡,才慢条斯理地跟了上去。 车上有不少空位,夏知予往后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许京珩也没找别的位置,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旁边。 黑色身影笼罩下来,校服短袖轻轻擦过夏知予的外套,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一下,衣料摩擦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虽然没有碰到肌肤,但是夏知予还是僵硬地坐在位置上,一动都不敢动。 车门关上,车内灯暗了下来。在昏昧的环境下,夏知予才稍显松泛,发动车子的那刻,惯性使然,她的后脑勺意外地磕到椅背。 声音不重,没引起多大的注意,但还是有些疼。 她想伸手去揉,又怕自己动静太大,碰到许京珩,一双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有些尴尬,随意挑了一个可以共同参与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打架的事,警方怎么说了?” “口头指证,也没实质性的证据,文老师一开始被曲业成他妈唬住了,他怎么也不想想,曲业成身上有挫伤,要真是我打的,我手上怎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曲业成就是那日在云葭巷里堵他的男生。 夏知予问他那这事还继续往下查吗? “查。”身边传来一声漫不经心地轻笑:“怎么不查?” 就算车内没开灯,夏知予都能想象他那副轻狂带笑的模样。 “后续如果需要我的话,我可以站出来。” 说完,公交车正在报站,声音充斥着整个车辆,盖过交谈声。 二人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等报完站,许京珩才说:“不用。” 夏知予‘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公交车停靠致行北路的公交站牌,汽笛声微弱,车内灯亮了起来。 顺着煌亮的光抬眼,恰巧看到许京珩换了姿势。 书包盖在腿上,一双腿委屈地窝在座椅前面,微微敞开。他的双手枕在脑后,似乎感觉到夏知予的目光,偏头朝她看去。 车辆启动的时候,夏知予光顾着发怔,身子后仰,快要梅开二度。 然而往后撞的时候,没有意料中的痛感,借着灯暗下去的前一刻,她转头,看见原本那双应该枕在脑后的手臂,突然舒展开,稳准地托住了她的脑袋。 “嫌脑袋够硬是吧?坐好。” 公交车停在枫桥路口的时候,夏知予逃似的跑下车,她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几点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原本仰面躺在床上,傻乐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薄薄的空调被卷成了蚕蛹的模样,翻来滚去,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滚落了下来,摔到木质地板上。 陈淑敏听到屋内的动静,隔着门问了一句:“怎么了予予?” 夏知予手忙脚乱地爬上床,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把自己的埋进被子,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没事,刚刚踩死一个蚊子。” 然后她拿起手机,窝在被窝里,悄悄地改了空间的个性签名。 -好想吃虾饺皇。 - 许京珩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他随手将书包丢在玄柜处,拿出一双拖鞋换上。 鞋底拖沓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内无限放大,他视若无睹地路过沙发,走到双门冰箱前,拿出一听可乐,拉开拉环,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气泡的声音刺啦刺啦地涌上来,他仰着头喝可乐,喉结上下滚动,脖颈上隐约可以看见凸起的青筋。 过了大概五分钟,客厅里终于响起一道遏制怒火的声音。 “没看到人是不是?这都几点了?二十分钟的路程,你走了一个小时?你家是住中滨琉还是住南半球啊?” 许京珩靠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手肘需搭在台面,一旁放着喝了一半的可乐。他扭头看向客厅的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没走过去,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想了解情况的话,您去公安局,上我这儿来做什么?” 陷下的沙发缓缓回弹,许正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的教导主任连打了三个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跟别人谈项目。我问出什么事了,他说你可能跟外校的人打架,让我去学校了解情况。你自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高三了,就不能安分一点?” 许京珩压根没回答他的话,拿起可乐,又灌了一口。 喝完,单手拎着:“要清净,你回来找我干嘛啊?我出生那会儿把我扔下不管我,现在又一时兴起地跑来管我,我玩的游戏都没您这么好玩。” 许正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脖子往上,被他气得一片通红:“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妈啊?她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许京珩有时候在想,自己这一句话噎死人的性格,是不是遗传许正皓的,否则他怎么会精准地踩中他的雷区,还在上面跳了一支霹雳舞。 但是他没发脾气,走到客厅,抄起桌子上的电话筒,驾轻就熟地摁着数字按键。 许正皓拢着眉头:“给谁打电话?我告诉你,你外公来也没用。这套别墅是我买来记在你外公名下的,他老人家要送给你我拦不住,但是我管我自己的儿子总归可以吧?” 许京珩食指抵着听筒,不耐烦地叩了几下,没搭理他。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电话接通,有序的嘟了几声,听筒那儿,响起一道陌生沉稳的声音:“喂?您好,物业。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您?” “a幢106。疑似陌生男子非法闯入,麻烦过来一下。” 予你热恋 第14节 作者有话说: 神的巨大权威在柔和的微风里,而不在狂风暴雨之中——泰戈尔 虾饺皇:来吃。 第13章 哥哥 第二天早上,夏知予顶着眼下两团薄薄的乌青出门,路上碰到程岐和于左行,三人按照昨天的约定一起去学校。 程岐看见她眼下的黑眼圈,调侃道:“你这怎么了?被昨天来接你的哥哥打了吗?” 夏知予起来洗漱的时候,半眯着眼,没有仔细照镜子,被程岐这么一说,她默默地碰了碰眼底的皮肤:“很明显吗?” “你真被你那哥哥打了啊?” “不是。昨晚蚊子太多,没睡好。” 她天生就白,只要没休息好,黑眼圈就会特别明显。但她又不能把失眠的原因昭然若揭地说出来,还好初秋的蚊子还没死绝,它夏天吸了自己那么多血,嫁祸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程岐没有起疑,三人又吵又闹地走进教室。 昨天发生的事,热度逐渐消退,很快被新的话题覆盖,像燕过无痕一样,甚至没人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夏知予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陈闵到的比她早。他看到夏知予,想了想,还是打算为昨天的失态道歉:“对不起夏知予,我昨天不该那样说话的。” 夏知予有些意外,冲着他笑了笑:“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陈闵推了推眼镜,被她的笑感染,也温和地笑了起来。 早上四节课,第二节 课下课是大课间,全校都要跑操,路线是从操场开始,绕着教学楼跑上一圈。这个时候,教导主任就喜欢站在主席台上,抓着话筒,开始说他的单口相声。 出了昨天的事,学校和警方都需要时间调查,事件通告没这么快出,教导主任趁着大课间又强调了一遍校纪校规,虽然没有点名许京珩,但全校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的矛头指向。 许京珩不觉得尴尬,尴尬的是教导主任。他前脚刚训斥完,后脚就得不情不愿地给点名表扬市理综竞赛的事。 “那个,我再说个事儿啊。许京珩同学在市理综竞赛中拿了一等奖,大家多向...” 平时哪位同学竞赛获奖,他总会说上一句‘向某某同学学习’,但今天确实有点痛心疾首、如鲠在喉、话说不出口,他瞪了许京珩一眼,调转话锋:“大家多想想,自己为什么不能获奖!” 底下的同学满头问号,随后黎川疑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获奖,是因为不想吗?” 全班爆笑。 跑操结束后,夏知予和程岐热得发慌,就近去一楼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刚扑完水,就看见黎川搂着许京珩从男厕出来,黎川看到她,亲热滴打招呼:“好巧啊学妹。” 说完,还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许京珩:“怎么不跟你恩人打招呼?” 许京珩捧着水正要洗脸,闻言,转过头,舌尖抵着牙尖,笑了笑。 下一秒,手里的水甩到黎川的脸上:“要你爹伺候你洗脸是不是?” 黎川骂了一声,不甘示弱地回甩了过去。 刺眼的阳光照在晶莹的水珠上,少年打闹的身影冲动耀眼,不一会儿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腰腹上,隐约可以看见许京珩薄劲的肌理。 夏知予只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刚刚跑完操,脸上本来就浮着热气,现下就连耳朵也滚烫了起来。 但她偷偷笑了,五官精巧,笑起来很有灵气。 两人闹了一会儿,许京珩一手夹住住黎川的脖子,摁下,当做篮球,夹在腰间,一手往后拨了拨头发,发茬上的水珠顺着大阳穴往下淌,浸入衣领。 看见夏知予在笑,问她:“你笑什么?” 夏知予沉浸在他们打闹的身影中,闻言,像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样,抬头敛起笑容,换回认真的表情。 高马尾晃了晃,轻轻扫过肩颈。 黎川艰难地看向许京珩:“你通下水管道的吗?管这么多?你恩人笑一下你都要管。你这么爱管,怎么不管人上学放学啊?” 夏知予知道黎川话外的意思,她站出来帮许京珩说话,黎川是怕曲业成报复她。 她很怕许京珩为此有心理负担,立马摆手:“我以后跟岐岐还有于左行一起回家,不会有事的。” 许京珩仍是扣着黎川,无声地拢了拢眉头,不等他开口说话,黎川趁机嘲笑他:“看来没你什么用处阿许大校草,你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 许京珩嫌他烦,“啧”了一声,扣着他的脖子,往下摁了摁,冲夏知予和程岐说:“不好意思啊,下次一定管教好了再带出来。” “操,许京珩,我才是你爹。” 说完,预备铃打响了。 许京珩松开黎川,四人分成两拨,跑着上楼。 为冲刺跑而生的不一定得是起跑器,还可能是上课铃。 一整天,夏知予都记得那个画面,加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今天心情特别好。 暗恋是一个人的幻想盛会,但这并不妨碍她沉浸在这场盛会中。 光是‘喜欢’一词就足以让人觉得欢喜。 没有人能抵抗这种欢喜。 夏知予趴在桌子上,脑海中不自觉地浮出许京珩的身影,以至于体育委员过来问她:“夏知予,运动会的800m没人报,你能参加吗?” 夏知予都点头应了下来。 程岐转身,推了推她:“鱼鱼,你没搞错吧!你要跑800?” “啊?”夏知予这才回过神:“我没报800呀。” “刚刚体育委员问你能不能跑800,你点头答应了!” 从欢喜到绝望其实不过一瞬间的功夫。 800米是她的噩梦,每年体测,她都会提前一周开始紧张,然后食之无味。但是既然答应了体育委员,也不能出尔反尔,夏知予叹了声气,还没到运动会,她就觉得小腿泛酸,她弯身揉了揉。 “看来得抽空练练。” * 高中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凑,上课的时候觉得煎熬,但是一到晚上,又感觉今天过得很快。 晚一照常做数学,但是今天,不知道是谁起了一个头,平时里一个两个都不愿去问问题的人,今天学习自主性异常高,变得特别好学。 弄这一出,搞得明天就要高考了一样。 班级里总有人进进出出,程岐就有些纳闷:“知识是力量?知识是热量吧!问问题就问问题,怎么回来后一个个都红光满面的?” 有人关注热量,数学课代表只关注数学老师的去向。 夏知予埋头写作业,一遍做题一边压低声音回程岐:“葛老师不是值周吗?” 本周是高三(1)班值周,值周班,事儿多,尤其是值周班的班主任,得时不时地去各个班巡查,盯纪律。 这样一来,他一不在办公室,二不在教室,想问问题都找不到人。 正疑惑,于左行从拿着课时作业从教室外面回来,一回到位置,就抱怨了一句:“早知道今天是他坐班,我才不上去凑热闹。” “?” 程岐拿过他的课时作业,原本空着的题目,现在全部补齐了:“葛老师不是值周吗?教室里有人坐班?” 于左行翻了个白眼,含糊说了那人的名字:“许京珩。葛老师抓他镇场子呢。” 葛进平抽不出时间来管自己的班,思来想去,只好把许京珩抓上讲台,让他坐那儿镇场子。 按葛进平的话来说,许京珩这人不受管束,确实浑了点,但关键时候不掉链子,好用。 比如他这会儿不在班里,许京珩能帮他压住大半闹腾的人,顺道还能分身一下,帮高一的那群学生答疑解惑。 性价比很高。 此时,性价比很高的少年被问题目的高一学生堵在走廊。 同学们很自觉地放低声音,排起了队伍。其中不乏想跟许京珩说上一句话特地装不懂,找他答疑的。 许京珩看到题目的时候,沉默了三秒:“你让我教你不等式的解集?” 这是最最基础的题。 要不是现在大家都在上晚自习,没法大声说话,否则他肯定劝她退学重考。 女生似乎没意识到这点,她平时看许京珩没个正形,就以为他说这种话,只是想让自己冲他撒娇:“我有点忘了,学长可以给我讲讲吗?” 许京珩听到她说话的语气,直接合上作业本交在她手里:“别耽误大家时间。” 女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说话语调这么生冷。 可人那不留情面的话都说出口了,她不走留这儿丢脸吗?于是合上作业,抱起书本,很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有前车之鉴,后面的人倒是学乖不少,快速挑了几道有难度的题目,许京珩看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很认真地给她们讲题。 那个时候,初高中总是流行认哥认妹,这股风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蔓延到了市一中,有几个女生会趁着问题的时候,偷偷叫他京珩哥哥。 轻飘飘的一句,其实很抓人,换作别的男生,最多只是一笑置之,没有人会揪住这一点不放。 许京珩听到后,确实给了反应,他笔尖在作业本上一点,蹙了蹙眉:“我分你家产了,你就喊我哥哥?” 他这语气,活像是被人别人占了便宜后,立马伸手挡开,企图力争清白。 女生有点傻眼,接不上话,她无措地盯着自己的作业本,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听懂,反正许京珩讲什么,她都连连点头:“嗯,我都听懂了,谢谢学长。” 许京珩没有抬眼,转着笔:“下一个。” 又是一本课时作业在他面前翻开,白皙的手指往最后一题一点,没有说多的话。 许京珩很喜欢这种有事说事,没有废话的人。他直接上手,把题干圈出来,开始讲题。全程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这题需要分类讨论,有三种情况...” 大概是觉得这个女生话不多,很乖,耳根清净,讲完后,他还很难得地问了一句:“懂了吗?” “嗯...”站在面前的女生终于出声:“差不多懂了。” “差不多懂了是什么意思?懂了就懂了,没懂就没懂...” 说完,许京珩才觉得刚才的声音有点耳熟,一掀眼,就看到夏知予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 饱满的发际线上有些扎不进去的小绒毛,被晚风吹动,轻轻地扫过她干净的脸。 作者有话说: 虾饺皇:别乱喊行吗 予你热恋 第15节 第14章 做题 “那我再回去好好看看。” 许京珩听到这句话,从鼻腔里哼出笑声,没让她敷衍了事,反问她:“真的懂了?” 他声音不大,为了不打扰里面自修的同学,特地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点严肃。夏知予只以为自己的答题步骤出错,埋下头去看自己的解题过程。 心里浮起紧张慌乱。 她不敢打马虎眼,认真地看了一遍,确定没出错,刚想说懂了,许京珩就抽过她手里的草稿纸:“那你把这道题再做一遍。” 他的手很好看,手背上青筋明显,手指修长,笔尖在雪白的纸面摩挲,写出来的字,不受拘束,但是飘逸中却带着规整,看起整洁利落。 像周日下午一样,出了相似的习题让她做。 上面写着一道解不等式的题目。 x(平方)-x-a(平方)+a<0 夏知予僵硬地接过草稿纸,还想从许京珩手里拿回自己的课时作业本,手指还没碰到书的边缘,那人直接合上她的作业本,收起来压在自己的小臂下。 “做完来拿。” 夏知予‘哦’了一声,悻悻地缩回手,走到队尾,趴在阳台上,按照许京珩给她讲的解题思路,分类讨论、画图、求解集,认真地做了一遍。分别得出当1/2<a《1时、0<a<1/2,a=1/2的三种解集。 程岐排在夏知予的后面,等她问完题,夏知予也把许京珩出的题目做了出来。 思路很清楚,没有出错。许京珩这才把课时作业还给她:“记得做错题集,还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回去的路上,程岐拼命攥着夏知予的手:“鱼鱼,他对你好有耐心!” “有吗?”夏知予不自在地垂下眼。 “其他人他都只讲一遍,到你这儿,他还反复确认你有没有听懂。” 夏知予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感到开心,她知道,这仅仅是许京珩答应了夏宏深帮她补习数学的请求。所以认真讲题,也只是出于一种责任心而已。 “他认真讲题的样子真的好帅!你说他会不会也经常给班里的女同学讲题目啊?”程歧碎碎念:“明明很受欢迎才对,但他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个女朋友呀?” 夏知予抱着作业本,记起昨晚许京珩拒绝那个女生的话,他说他喜欢好好读书别想有的没的这样的类型的女生,所以现在不谈恋爱,是为了学习吗? 她紧了紧手里的作业本,回了一句:“可能是为了学习?” “为了学习?看着也不像呀,他虽然是理科生,但是骨子里好像有种文科生的浪漫,就是给我一种,如果他碰上喜欢的人,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谈上一场,因为他看着就不像是会考虑这么多的人。我以我未来心理学家的身份推断,我觉得他可能是没碰上喜欢的人?” 程岐的话其实挺有道理的,许京珩是理科生,但是他的文科一点都不薄弱。每次考完试,学校宣传栏那儿就会张贴学生的优秀作文,摸底考之后,她的作文和许京珩的作文就被张贴在了宣传栏里。 一对比才知道两人写作风格天差地别,夏知予喜欢理性引据,从现实出发,落到实处;后者也是言之有物,但他的文字总是透出一股浪漫与恣意。程岐估计是看了他写的作文,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那可能是吧。” 说到文字,她突然记起一件事:“未来的心理学家,你有没有听过‘神的巨大权威在柔和的微风里,而不在狂风暴雨之中’这句话?你说,喜欢这句话的人,是出于什么心理?” 程岐似乎很喜欢跟别人探讨心理学方面的东西,这句话她听是听过,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找出对应的理论还是有些困难。她嘴巴嚅动着,把夏知予说的话无声复述了一遍,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大概是南风效应?有时候也可以称为温暖法则,就是说温柔比强硬更能打动人,说服人。如果一个人喜欢这句话,我可能会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夏知予‘嗯’了一声,陷入到沉思当中。 为什么一个人的外在和内里能有这么大的差距。他看起来挺不正经的,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热烈的人。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呀?”程岐拉住她的手,看到她小幅度上扬的唇角,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是谁写了这句话给你吗?” “没有。我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 夏知予从小就懂事,知道每个人都是具有独立想法的个体,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喜欢,给别人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 - 晚自修下课后,三人约定好一起回家。 致行路的晚上很热闹,不少摊贩支起个摊子,在那儿出摊。油炸煎炒的香气四处飘散,锅铲和打铁锅碰撞在一起,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出了学校,一路上,谁都没有聊学习上的事,按于左行的话来说,学校读书的日子还不够苦吗?出了学校就得好好放松一下,他打断了夏知予和程岐关于高二文理分科的事,挑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们运动会报项目了吗?” 市一中比较注重学生的综合素质,德智体美劳一件都不想落下,尤其是在学生的身体素质教育方面,严格响应号召,每年的运动会办得声势浩大,甚至会请地方媒体过来拍照,写成新闻稿登报宣传。 因为打着‘全民参与’的旗号,每个同学都要尽可能地报一个项目,算是强制参与。 运动会放在九月底,总共三天,连着国庆。这也是高三的最后一个运动会,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在外面参加艺考集训的同学,都会特地回来一趟,有些人还会在出场的方阵中加入许多自己的创意和想法,是继学校迎新晚会后,排名第二的狂欢。 程岐点点头:“我报了跳远和铅球。鱼鱼报了800米。” “800米?”于左行冲着夏知予竖起拇指:“勇气可嘉。” 夏知予遭不住这个‘大拇指’,实话实话:“我每次跑800都是倒数,这次也是硬着头皮上的,希望不要拖班级后腿。” 程岐安慰她:“重在参与嘛,你不参加,我们班不得直接弃权吗?” 跟弃权相比,好像还是倒数好一点。不是一上来就放弃,至少努力过了。 于左行想了想:“其实跑800米也是有诀窍的。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素质,采用变速法。比如说前400米跑得快一点,400米-600米匀速跑,600米之后就要冲刺了。我们学校操场一圈是400米,也就是说前一圈,你得跑得稍微快点。” “跑800也有诀窍?”夏知予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一方面做过功课,她跑800米完全是蒙头跑,跑累了,速度就下来了,也没冲刺的体力。听于左行这么一说,她觉得有必要抽空练习一下:“那我每天第四节 课下课,去操场练练吧。” “程岐的跳远和铅球也得练呀。我跟你说夏知予,程岐从小学开始,运动会就只报这两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扔个铅球,能把自己扔出去。” 他的肢体语言很丰富,夏知予能想到那副画面,笑出了声:“那跳远呢?” 程岐想方设法去捂于左行的嘴,于左行快她一步躲开,接上夏知予的话:“她能直接冲刺出沙坑。” 听到这些,夏知予好像也有相同的回忆:“我小学有一次跑800米,前一天晚上刚好挨了针,又不好意思请假,所以跑步的时候,半边屁股疼,一瘸一拐地边跑边哭,老师问我怎么了,我说风太大了,迎风泪。老师好像挺无语的,因为那天太阳很好,根本没风。” 话匣子一打开,大家好像都找到了共鸣,纷纷拿自己开涮。好像在这场糗事分享中拔得头筹有多了不起似的。 于左行转过身,倒着走路:“我初中跳高,起速的时候可帅了,还想着装个逼,来个背越式,可是一到竿子那儿,我这手就不知道发哪门子疯,看到竿子我就手痒。” 夏知予不是跟于左行一个初中的,不知道他跳高的水平:“所以你跳过了吗?” “当然没有!我一下子我就揭竿而起,翻了个跟斗,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海绵垫上。大闹天宫看过吧,就是那副模样。” 他一边说,一边摆出当时落地的姿势,程岐笑得前仰后合,拍了拍他的肩:“我好像记得这件事!所以你耍什么帅啊,安安分分地跳不好吗?” “背越式多帅啊,起跑,凌空而起,过竿,我做梦都想装这个逼。你不知道吧,许京珩高一的时候就是靠跳高,一举拿下贴吧最热的帖子。现在去看,还有人跟贴盖楼呢。听说他今年还是只报了跳高,作为后来居上的人,我高低也得过一次吧。” 学校里的男生好像都很喜欢对标许京珩,因为他足够优秀,也足够引人注目。 夏知予抓着书包带,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他报了跳高吗?” “听他们班人说的,应该错不了。” 夏知予没看过许京珩跳高,心里有些期待,她很想看少年腾空而起,越过横竿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所以意有所指地问于左行:“跳高的话,也需要练习吧?” “肯定要练的,就算是许京珩那样拿过第一的人,运动会前都得练。毕竟不是专业的体育生,谁没事成天上操场过竿子去,他这么久没跳,肯定也生疏了。”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经走到致行南路的公交站台前,站台后面的广告屏亮着灯,提醒公交车的实时到站点。大概过了四分钟,18路公交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程岐最早下车,然后是夏知予。于左行住得也不远,在夏知予的后两站下车。 夏知予整整一夜都在想运动会的事。 学校操场的布局其实很简单,最显眼的是400米的红色塑胶跑道,南边就是跳远的沙坑和跳高架。 绕着操场跑的时候会路过跳高架,能看到有人在那里训练。 所以只要她每天去操场跑步,总有一天会碰上许京珩的吧。 第15章 陪练 运动会的最终名单已经上报,每个同学都有对应的项目。虽然离运动会开始还有两周左右,但也有不少同学趁着第八节 课下课的那段时间,自发去操场练习。 班主任赵老师带过多少届高一新生,知道他们刚上高中,总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又碰巧遇到高中的第一次集体活动,难免有些兴奋,她没有刻意打压,只是提醒同学们不要本末倒置,尽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在保证学习效率的情况下,再适当地练习自己报名的项目。 “同学们要知道,第一次月考是对你们高中学习情况的第一次检验,时间很不凑巧,就在国庆放假回来后的第一周。运动会连着国庆,加起来就是十天,通常有同学国庆回来就松懈了,所以就会出现月考成绩不尽人如意的情况,我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发生在我们班的同学身上,适当放松是必要的,但是弦不能松。” 同学们异口同声‘知道了’,于左行抱怨了一句:“有没有那种不用月考的学校,好痛苦。” 夏知予也是上了高中才知道还有月考这件事,但她没有像于左行那样抱怨,甚至想着国庆七天,都泡在图书馆学习。她数学底子本来就差,别人练一张卷子,她练三张,她不想第一次就考砸。 就算没法势均力敌,也要努力与喜欢的人比肩。 上课的时候,夏知予一点儿都不敢走神,实在困得不行,就在各科老师的催促下,去外面洗把脸。第八节 下课,夏知予总算松了口气,程岐问她去不去吃饭。 夏知予零食吃得有点多,这会儿没什么胃口:“我去买一盒水果吧,吃完水果,直接去操场热身。” “那我跟你一起也吃水果。”程岐站起身,整理好课桌上的东西,归置到一旁,又扭头对正要冲出教室的于于左行喊了一声:“你们吃好,来操场找我们?” 于左行隔着玻璃,跟一群男生勾肩搭背的,听到程岐的话,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从第八节 课到晚一,中间有八十分钟时间。俩人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往操场那边走。 天色还早,落日的余晖包裹着主席台,偶尔洒落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夜灯还没亮起,操场就像一个自由的舞台,有人练50米冲刺,有人练接力跑,像疾风劲草,没有金乌西坠消逝,反而有蓄势待发的新生。 夏知予匆匆看了一圈,把视线落在跳高架那儿,跳高架前有不少练习过竿的同学,但是没发现许京珩的身影。 程岐拍了拍夏知予的肩,倒退着在操场的里圈慢跑:“在看什么呢?” 夏知予说没什么,然后跟上程岐的步子,热身起来。 没有吹哨的声音,夏知予似乎就没比赛的冲劲儿,速度一直提不上来,断断续续练了三圈成绩都没突破。 她跑到沙坑那里,双手撑着膝盖,微微俯身,大口喘着气。额间有些细汗,两边的碎发黏在白里透红的脸上,勾着下巴,唇瓣有些泛白,她抿了抿嘴,勉强泛出一些湿润的水色。 程岐正在排队,看见夏知予冲她走来,挥了挥手:“鱼鱼,你练得怎么样?” “很久没提速了,得慢慢来。” “我也是,好久没跳了,跳沙坑的动作都忘了。” 夏知予匀着呼吸,打算循序渐进地练习,她回到操场上,一边慢跑,一边寻找适合自己的呼吸频率。跑了一会儿,就有三两个学生朝她跑来。 高一已经发了校服,现在全校统一,已经分辨不出年级。 那几个学生跑到夏知予的外道,跟她保持同样的速度,过弯道的时候,才开口问:“同学你好,请问你是几班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夏知予听见说话声,很有礼貌地放缓了脚步:“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也很直接:“没什么事,就是感觉你好看,想认识一下。” 说完,往她胸前的校牌上瞄了一眼:“高一的学妹呀?怪不得我之前没在学校看到过你。” 予你热恋 第16节 夏知予顺着他的视线垂眼,发现校牌的位置,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眉头:“谢谢。” 男生乘胜追击,向前一步:“那可以认识吗?留个q.q呗。” 夏知予性格有些敏感,有一定的社交边界,她不太习惯这种生硬直接的搭讪方式,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反而显得手足无措。她在脑海中措辞拒绝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就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头一看,是黎川。他和两个高三的学长站在一起,现在正小跑着往她这边来。 “怎么了?遇上什么事?”说完,看向那几个男生,视线往他们衣服上的胸牌一瞥:“要联系方式呀学弟?你看你学长我行不行,行的话咱俩互加呗。” 那几个男生摆了摆手,笑着后退:“不合适不合适。” 说完,就跑远了。 站在黎川身边男生叫叶霄,看见他帮夏知予出头,拿手肘顶了顶他:“有情况啊。” 黎川白了他一眼:“别乱说。这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恩人遇到麻烦,那我不得子债父偿一下吗?” “你儿子谁啊?” “许京珩啊,还能有谁。” “牛逼啊黎川,我看你也就趁他忙竞赛的时候,才敢乱说。” 夏知予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像知道许京珩没来训练的原因。也是,比起运动会,当然还是数学竞赛更重要一些。她朝黎川笑了笑:“谢谢学长。” “谢什么,举手之劳。以后碰上这样的事,不喜欢的话,直接拒绝就好了。我很懂你,毕竟长得好看,也是一种困扰嘛。” 旁边都是整齐划一的嫌弃声,与此同时,程岐练完跳远,也朝他们这边走来。离晚自修开始没有多少时间了,程岐只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跟夏知予一起回了教室。 回去路上,程岐问她:“今天还去问题目吗?顺便看看帅哥?” 夏知予记起黎川说的话,他最近好像挺忙的,在忙竞赛的事,要不还是别打扰了。 市一中的学习节奏很快,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自从那节晚自修后,夏知予几乎没在校园里碰到过许京珩,有时候下课去葛老师办公室,路过高三(1)班的时候,会偷偷地朝里看,只有一次他坐在位置上刷题,其他时候,位置空空的,也不知去了哪里。 打架的事,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当事人替许京珩说话,具体怎么解决的,夏知予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曲业成在校外惹了职高的人,挨打后,不敢找事,却又咽不下这口气。 在她前女友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他想起了许京珩。干脆就把这事儿嫁祸到许京珩的身上。 这种做法挺愚蠢的,在得知许京珩报警后,曲业成很快就后悔了。后来他的母亲知道这件事,又来了一趟教务处,当面给许京珩道歉。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又听说,许京珩为此和许父吵了一阵。那个时候距离联赛没有多少时间,教导主任很怕许京珩受这件事的影响,发挥失常,几次偷偷摸摸地蹲在教室后门,看他的状态,后来放心不下,还偷偷地去校心理咨询室咨询,确认他情绪稳定,这才松了口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一新生逐渐进入高中的学习状态,这样的日子看似平淡,却又有迹可循。 新的一周,夏知予照常去操场上练800米,程岐已经选择性放弃,吃完饭就回教室休息去了,她还是坚持去操场上跑步,可惜跑了这么些天,没有一次突破自己,期待的事也频频落空。 今天也是老样子,跑完一圈,她撑着膝盖站在旁边,缓缓地匀气。 没休息多久,打算再跑一次的时候,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淡淡的声音。 “一圈要跑两分钟,剩下的四百米怎么办?” 听到声音,夏知予心口一窒,动作迟滞了几秒,然后才擦着汗,直起身子。一抬头,就看见许京珩站在跑道里面的草坪上,低头看表盘里的时间。 那是一只机械手表,黑色的表带,机芯内的发条带动齿轮推着表针一圈圈地走动,看起来价格不菲。 “你...你计时了?” 计时的话,相当于...他站那儿,看很久了? 许京珩垂下手,眼神落在了夏知予的身上,他没有接夏知予的话,而是问了些学习上的事:“后来怎么没来问题目?老师讲得都消化了吗?” 竞赛之后,葛进平让许京珩帮忙登过一次单元测试的成绩,他看到了夏知予的卷子,上面有几道空白的题目,不知道是来不及还是不会做。 问题跨度有点大,直接从800米跨越到学习方面,她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抠了抠指甲:“都消化了。” 许京珩笑了一声:“都消化了?那还空这么多?” 夏知予这才明白他是看到了自己的单元测试卷,找他兴师问罪来了。可能是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承认自己差劲的地方,她嘴硬地回道:“是来不及做。” 许京珩抬了抬眉尾,没有揭穿她,反正国庆之后就要月考了,有落下的地方,大不了到时候一起补上,她底子说差也不差,补补还是能上去的。他又看了一眼表盘,距离晚自修还有一段时间。 “你一个人练习?” “嗯,岐岐回教室了。” “一个人怎么行,有没有听过鲶鱼效应?” “鲶鱼效应?” “就是当你当缺乏活力的时候,会产生惰性,这个时候呢,就需要靠一些外来的刺激,进行适量的竞争。” 许京珩动了动脖子,站到夏知予外面的跑道上,隐在主席台后的最后一缕天光照在他的身上,逆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偏头看向夏知予的动作。 晚风捎来少年挑衅的话:“来。跟我比。” 作者有话说: 本章红包掉落 第16章 发绳 跑道上都是不停运动的同学,只有他们俩个穿着同样的校服静止在起跑线上。 夏知予还是那样,只要对上许京珩的眼神,过不了一秒就会错开,就像不能直视的太阳。 光线太强,会灼伤眼。 她脚尖不自在地踢着跑道上的小碎石子,趁机调整好呼吸。等平复了心脏的激烈跳动后,才说:“那开始吧。” 许京珩开始倒数,数到2的时候,缓缓挪开眼。他瞳仁沉了沉,校服兜风扬起,说是比赛,就真的一点儿都没让着夏知予。 夏知予盯着前面风一样的少年,视线自动聚焦在他的背影上,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方法起了效果。 有了追逐的目标,遇强则强。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完一圈,许京珩已经站在起跑线那里等她了。 他看起来气息很稳,除了头发有些散乱之外,跟起跑前几乎是一个样。 “一分四十五秒。有进步。” 听到成绩,夏知予撑直自己的身子,少见了笑了起来。这就跟做计算量很大的数学题一样,算了几遍都跟正确答案有所出入,却也不知道哪个步骤做错了,只能一遍遍地重算。 一直到耐性将要耗尽,想放弃的时候,突然间就算出了正确答案。 夏知予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许京珩看到她一边擦汗一边笑,一时猜不透女生的心思:“这么开心?” “我练了好几天,都没跑进二分钟。” 女生碰到喜欢的人似乎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她不能说和他一起跑步很开心,只能说一分四十五秒的成绩让她很开心。 “那还有力气吗?再来一次?” 夏知予刚想说等她理完头发再跑,伸手去摸发圈的时候,才发现头发已经完全散了下来。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腕,手腕上空荡荡的,又左右看了一圈,摸了摸口袋,都没找到发绳。 “刚才光顾着跑,我发绳好像丢了...” 许京珩循着她的视线,左右找了一圈,附近没有,应该是掉在半道上了。 一根发绳而已,掉了就掉了。虽然学校不允许学生披头散发,但是第八节 课之后基本不会有值周班去查仪容仪表:“算了...” “不急,慢慢找。” 她发量很多,又黑又顺,密密地披在肩上。 他看着就觉得热。 教室里总共就四个风扇,开五档都跟漏电一样,长发不扎起来,又闷又刺,哪里能静下来学习。 “真的没事。三节...” “恩人,找个发绳而已。” 她想说三节课很快过去了,但是看到许京珩凝神的侧脸,她还是把那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两人走在跑道里面的草坪上,不会影响别人跑步锻炼。许京珩站在外面,身量很高,落日把他的身影拉长,笼罩在夏知予的身上。 “什么颜色?” “粉红色的,上面有个磨砂质地的爱心。” “这种小玩意儿会经常丢吗?” “嗯...有时候我会多备一根,但是今天碰巧没带。” 他低着头,眼神一一扫过最近的两条跑道,表情很认真,没有因为是件琐屑的小事而显出不耐烦的情绪。 两人已经走了大半圈,天色逐渐黯淡下来,但是操场上的路灯还没亮起。夏知予开始过意不去,她正想说算了,别找了。身边的人突然蹲下身去,再站起来时,修长的手指上勾着一条粉红色的发绳:“是这个吗?” 他捻着发绳晃了晃,磨砂质地的爱心挂在银质开口圈上轻轻晃动。 夏知予凑近一步,去分辨发绳的颜色,看见粉红色的小爱心,点头:“是这条。” 说完,伸出食指去勾。 勾到发绳的那刻,指尖刚好擦过许京珩的指骨,有点硌人,只觉得手指发麻,电流的酥麻的感觉一直爬到后背。 她手指一僵,发绳又掉在了跑道上。 “对不起,我没接稳。”她有些慌张,蹲下身就想去捡。 后面有人正在冲刺跑,一股脑地前冲,压根没看到蹲下捡东西的夏知予。 田径鞋钉差点就要踩上她的手。 许京珩紧急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 夏知予身子一晃,趔趄着倒退几步,每一步都踩在了许京珩的鞋子上,手肘不小心撞着他肌理薄实的小腹,听着他接二连三倒吸冷气的声音,心里愧疚,想要转身道歉,一抬头,脑袋直接杵上许京珩的下巴,她双眸微瞠,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揉,碰到他捂着下巴的手背,又猛然缩了回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头撞疼了吗?”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就连晚风都安静下来。夏知予摇头,然后听到许京珩打趣她:“你这是军体拳后遗症?是不是平时没地方实践想在我身上试个遍?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你再多撞几下都没问题。” 予你热恋 第17节 他边说边蹲下身,把被人踩了一脚的粉红头绳捡了起来,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好像有点脏了。” 夏知予还沉浸在愧疚和丢脸中,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直到冰冷触感的银质链条垂在自己的小臂上,她哆嗦了一下,这才转过身。 幸好这回许京珩准确避开了,否则差点又要撞上,他好笑地看着夏知予,抬手,掌心的链条轻轻晃动。 “我拿项链给你扎头发,你就这样对我啊?” 拿项链扎头发? 夏知予突然觉得有些闷热,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个时候主席台前的路灯亮了起来,她这才看见许京珩的手掌上挂着一条银质项链,项链的坠子蛮奇怪的,拇指一般大小,看形状有点像缩小的游戏手柄。 “这是什么?” “手柄项链。” “能玩吗?” “?” 问完她就后悔了,她竟然脑子短路,问一个项链坠子能不能玩。 “你游戏瘾挺大啊?” “不是...” “这个不能玩,家里那个可以玩。” 他手掌上挂着项链,向上一抛,整根项链躺在了自己的掌心:“先拿这个扎头发。” 夏知予不知道该不该接,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回教室问起他同学有没有多余的发绳。 虽然同学带两根发绳的可能性很小。 许京珩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把玩着银链子,在手掌上绕了几圈:“还是说,要我给你扎?” 她不敢再犹豫,脸红心跳地接过,在头发上绕了几圈,留出一小截扣住手柄坠子。 链条没有松紧,很滑,她弄了很久,才勉强扎了一个低马尾:“那我明天带来还你。” 许京珩没有接话,又看了一眼表盘:“没法多练了。回去上晚自习吧。” 回教学楼的路上,夏知予默默地跟在身后,看到他直挺的腰背,就会想起方才撞在他身上时坚实的碰触。好像能隔着衣服窥见沟壑明显的肌理。 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她一再考虑要不要叫住许京珩,跟他说再见,没等她想好,许京珩就转过身,一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等月考结束吧。我带你玩。” 没想到他还是给了回应。夏知予只是有点兴趣而已,真没那瘾,但是许京珩好像挺喜欢玩游戏的,所以她也没有拒绝。 回到教室的时候,黑板上已经写满了各科的课堂作业。夏知予随手抓了支粉笔,挑了块空的位置,把今天的数学作业写了上去。 程岐一直盯着她的低马尾,等她回了座位,才问她:“你这发绳哪里买的?挺小众的。” 夏知予没好意思说刚才的事,翻开作业本,含糊说道:“就是地摊上,五元三条买的。” 坐在后排的女生看得更清楚一点:“这是个游戏手柄吗?好有个性啊?但看着不像是发绳吧?” “可能...可能是义乌新出的金属发绳吧...” 女生还想问摊贩的具体位置,上课铃就打响了。 夏知予默默松了口气。 晚三回家后,夏知予又学习了一会儿,直到十一点,陈淑敏敲门督促她早点休息,她踩着软乎乎的拖鞋去洗漱。 洗漱回来,夏知予收起自己买的练习卷,把作业放回书包。 铺满书本的桌子整理干净,露出放在右手边的手柄项链。 她拿起那条项链,端详了一会儿。 许京珩身上很清爽,基本不带任何配饰,这条项链,他应该是很喜欢才会随身携带。 说起来他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就那么光秃秃地还回去,是不是不太礼貌? 夏知予走到书柜前,拉开底下的抽屉,里面叠着好一些拆礼物留下的纸盒,不是粉色就是红色,挑挑拣拣,竟然挑不出一个适合的。 她穿着睡衣跪坐在地上,盯着抽屉发呆,挑到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浅粉色的首饰盒,把项链装进去后,才把首饰盒放入一个黑色纸袋中。 * 第二天中午,夏知予没去吃饭。 大部队的吃饭队伍浩浩荡荡地朝食堂挪动,她在教室坐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人了,才从桌肚里拿出黑色的纸袋。 她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去高三(1)班门口找他,怕被起哄,只敢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把贴了便利贴的东西放到他的桌子上。 学校广播站在放《最初的梦想》,音乐一响,教学楼这边就没什么人了。 她走出教室,往四楼走。 教学楼每层连廊处都放着贩卖机,夏知予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零钱,一个个投进去,因为在操场时,黎川和其他两个学校帮过自己的忙,所以她一共买了四听可乐。 易拉罐不断地撞击取物口,发出咚咚的声音。 夏知予蹲下身,推开塑料板,将可乐一听听地拿出来,抱在怀里。 这个时候的贩卖机,还在制冷。易拉罐有些冻手,拿第四听的时候,没抱稳,可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她匆忙捡起来,堆在自己的臂弯上,然后站起身,往高三(1)班教室走。 作者有话说: 许京珩:夏知予你是不是馋我身子! 本文于明晚18:00入v,届时万字章掉落,之后更新时间稳定,都是晚上18:00,可以准点来看啦。感谢大家支持,v后三章皆有红包,记得来抽奖! 然后放两本预收,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呀(拜托)~ =====预收文《予你荣光》===== 「我既然这样爱你,我是你的,我的荣光也属于你」 1.时意一直对东市飞行搜救队队长周闻飞抱有偏见,原因有二,一是听说他出了名的脾气燥,二是临时鸽了她的采访。 直到后来时意因为一次暗访被困山区,多亏当地飞行搜救队队长周闻飞的精准判断才得以顺利脱险,自此,她对他的刻板印象才慢慢消除,觉得这哥也不是那么不可一世。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周闻飞突然看她很不爽。 2.周闻飞大学时就是飞院的风云人物,但他在学校永远都是单身一人,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几番打听,众人才知道他有个网恋对象,但是他的网恋并不长久,不出两月,就以失败告终。大家都猜,就周闻飞这不受管束的性子,八成觉得网恋受限太多,没什么意思,腻了。 只有周闻飞自己知道,他是被人甩了。 3.当时意得知那个脾气躁不好惹的搜救队队长就是她前男友的时候 面对周闻飞,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装失忆” 直到某天,她被周闻飞堵在会议室,被迫听他念着当年的聊天记录 “不记得了是吧。” 她继续装傻。 周闻飞冷眼看她,伸脚把门勾上,抵着门,拦住她的去路 “行。那我们一条条试。试到你记得为止。” #网络行为,现实买单# 4.时意在调查性报道中见过太多暗面,在这拟态环境下,她能做的,就是无限地接近真实。就像周闻飞在自己的救援生涯中,无限地接近最鲜活的生命一样... 我们都期盼走入光明,并热爱这个充满瑕疵的世界。但是因为你,我能感知更多。 ◎又野又痞直球糙汉x气死人不偿命的直女 ◎救助飞行队搜救队长x调查记者 ◎男暗恋女 =====预收文《我们永远炙热》===== 「暗恋成真/青梅竹马/年龄差//两人八百个心眼子」 「那就祝你理想炙热,永不彷徨」 1.许落才沉浸在研究生上岸的喜悦中,下一秒看到上岸院校的《研究生培养手册》的毕业要求… 三年的时间,她要忙着看文献、写论文、忙着立项、参加学术活动、学科获奖... 还没开始读研她就开始担心自己能否顺利毕业 某次学术论坛上,许落的论文入选应邀参加论文分享 那日底下学界业界大咖云集 她站在台上,一眼看到了那个青梅竹马·人狠话少的科研大佬裴竞序 她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地点开自己的分享文档 底下,裴竞序一边翻着她的论文,一边圈圈画画 分享结束后,那人头也不抬,简明扼要地点评道 “我看未必。” “没用。” “废话太多。” “论证浅薄。” “意义不大。” 论坛结束,所有人都围上去,以交流学术的名义跟他搭话 他就这么靠在椅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 视线却略过人群,落在提着书包、弓着身子想要逃跑的许落 然后盯着那人的身影,压着怒气,喊了一声:“回来。” 许落顿住脚步,众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不断逡巡 只见裴竞序站起身,扣上西服扣子,走到她面前:“批注都给了,就是不改。你还想我怎么夸你啊?” - 2.裴竞序这人带项目的时候,人如其名,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雷厉风行,谁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摆烂划水 予你热恋 第18节 听闻他最近谈恋爱,女朋友是某院校的研究生,每天被他盯着写论文 正当众人心疼她女朋友的时候,突然看到裴竞序在回复女朋友一年前发的朋友圈 许落:求一个会改论文格式的男朋友 裴竞序:我是摆设? 许落:? 裴竞序:发我。 许落:呜呜,我不敢。 裴竞序:你连理论都能编,你有什么不敢的。 许落:他们都说你很凶... 裴竞序:那是对他们。 「颠簸于批判主义的无边波浪之中,我们需要寻找一块陆地建构自己的理想」*人民日报 ◎苦逼研究生x科研大佬 ◎不正经x伪正经 ◎女主论文自己写的,男主不会帮她 第17章 三合一 男生对打篮球似乎有种莫名的执念, 一下课,甚至顾不上吃饭,抓紧一切时间抢占场地。 黎川正揽着许京珩从东面的楼梯口下来, 手里还抱着篮球:“我昨天被虐惨了,你今天一定要帮我虐回去!” 叶霄跟在两人后面, 不痛不痒地接了一句:“他前几天说你是他儿子。” 另外一个也帮腔道:“嗯, 前几天帮你恩人出头, 赶走了搭讪的学弟。说是子债父偿。” 许京珩看了一眼黎川, 破天荒地没骂人。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从早上到现在, 还没怼过人。 黎川转头, 乐了, 不怕死地接话:“我没说错吧, 他都不带反驳的。” 话刚说完,许京珩猝不及防地垫了几步,几乎从最后几节楼梯上跳下来。黎川的手臂还挂在许京珩的脖子上, 被人带着往下走, 差点没摔下去。 “操, 他妈吓死我了。你差点失去你爸爸我。” 许京珩没搭理他,眼神定定地看向西面走廊的尽头。 他们现在正好在二楼的走廊上, 东西两面都有楼梯,西面楼梯口, 女孩儿拎着黑色的纸袋, 鬼鬼祟祟地往楼上走。 黎川见他停下脚步,把篮球砸在他身上:“看什么呢你?” 许京珩条件反射地接住, 又把篮球砸了回去。 黎川这才循着他的视线往前看:“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许京珩已经朝着西面的楼梯口走去。 他明白了! 这小子是要丢下他们去找恩人报恩啊! 他紧紧跟上, 边走边喊:“不是...许京珩,几个意思,看到恩人忘了亲人?我昨天才放出狠话,要把他们打得爹妈不认,你别放我鸽子啊。” 许京珩看了他一眼,早上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是嫌他们虐得不够狠?求我去虐你?” 黎川停住脚步,转头气急败坏地问叶霄:“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要帮着对方一起虐你的意思。” “这么不够意思?” “你长得有学妹够意思吗?” “看脸?你也挺没意思的。” 叶霄双手插兜,没有说话。 半晌,大概觉得黎川真没救了,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难怪你谈不到女朋友。” 黎川很不服气:“之前有个女生为了我差点自杀好吗?” “搞搞清楚,那是为情自杀吗?” “她说死也不要跟我谈恋爱,怎么不算啊?你就酸吧叶霄。” “...” 黎川垫着步子下楼,走到一楼时候,突然跟保龄球打了个全倒一下,脑子瞬间疏通了:“他不是存天理,灭人欲了吗?你别告诉我他还俗了啊?” * 四楼,高三(1)班教室外。 夏知予路过教室门口,装不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里边没人,倒退回来,半俯着身子趴在窗台,伸长手,把怀里的可乐一一放到许京珩的课桌。 许京珩这周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去葛进平办公室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座位儿。 左边的书垒得很整齐,课本懒散地摊开着。 她放得很认真,没看到有人朝她走来。 放最后一听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什么意思?” 夏知予浑身一僵,像个被抓包的小孩儿,怔怔地趴在窗台上,双脚悬着,距地面有十公分的距离。 少年的背抵上铺了白砖的墙面,偏头看她,不知道被谁招惹了,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夏知予抱着最后一听可乐,从窗台上跳下来,她抬手指了指位置上的黑色纸袋:“我...我来还项链。顺便谢谢。” “教室没人,你谢谁啊?” 她被这话噎住,冻红的指尖无声地扣着冒冷气的可乐罐,有些湿。 许京珩冲着那罐可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拿给自己,然后侧身伸手,去够课桌上的纸巾,抽出两张递给她:“来教室找我有这么丢人吗?” “嗯?” “你在躲我?” “不是...是你们班人多,我不太好意思。不是你的原因。” 许京珩抬了抬眉,好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这是怕被起哄啊。 也是。夏知予脸皮这么薄,动不动就脸红,这个说法,他能理解。 许京珩就是这点好,通情达理,不会在这方面让人难堪,自然而然地收回话题。 易拉罐还在不断地淌水汽,拿得越久越觉得冻手,他拿着可乐举了举:“给我的?” 在得到夏知予肯定的回答后,屈起食指去拨易拉环。拉开的一瞬,里面的气泡呲呲呲地往外冒,喷涌出来。灌了他满手。 就算下意识拿远了,褐色的可乐渍还是沾在了在白色的校服上。 夏知予着急慌忙地去够课桌上的纸巾,臂长比不上许京珩,够了一会儿,就觉得身后被人挡了光,热气铺面而来,带了黑色表带的手,从自己的手臂旁绕过,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课桌上的纸巾。 虽然许京珩很有分寸地避让,两人没有任何肌肤接触,但是夏知予被他虚圈着的身子,整个人像是被盖上盖子的焖罐,表面瞧不出状况,里头已经开始沸腾翻滚。 她转过身,朝一侧挪动步子:“我刚才从贩卖机里拿可乐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罐。” 所以他运气很好,总共也就四听,他偏偏拿到了滚落在地上的那听。 许京珩还在擦衣服上的可乐渍,擦了半天,擦不掉,也就放弃了。他将易拉环彻底拉开,当着夏知予的面喝了一口。 脖颈处喉结上下滚动,少年气中带着逐渐凸显的男性荷尔蒙。 喝完,拎在手里,似乎忘了被可乐喷洒衣服的事儿,一点儿都没脾气:“项链也还了,可乐也喝了。还不去吃饭?” 夏知予迟滞地‘哦’了一声,想到许京珩这个点还在教学楼,估计也没吃:“你怎么也没去吃?” 还挑在这个点回教学楼。 许京珩刚要解释,楼梯口那儿就传来了黎川一惊一乍地声音:“我就说你怎么放我鸽子不去打球,躲着喝恩人的可乐呢?” 说着,蹦了上去,伸手去抢许京珩手里那罐开了的可乐。 两人身量差不多,黎川183,许京珩186,但是许京珩手长,拿着可乐罐往上一举,黎川要抢过来,还是有点困难。 夏知予抬头看着费劲儿,好意提醒道:“学长,不用抢的,我都买了,谢谢你们那天帮我说话。” 她指了指课桌上的另外三听。 许京珩举着可乐的手僵了一下,心想敢情是还四份人情,不是单给他一个人的啊。 黎川看到许京珩的表情,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了,一手捂着肚子笑,一手冲着夏知予比了拇指:“学妹,你是办大事的人。” 他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把三听可乐抱在怀里,分给叶霄他们。 分完发现夏知予没听懂他说的话,解释道:“我儿子说话噎死人,你是能噎死我儿子的人。” “你儿子...”这是她第三次听到黎川这样说话了:“你们男生都喜欢给人当爸爸吗?” “我们还喜欢给女生当...” 叶霄平时跟男生厮混在一起,嘴没把门的时候,有些荤话脱口而出。 许京珩当然知道他要接什么,还没等他说出最后两个字,一把揽过他的肩,拿可乐灌他。 “说话不分场合是吧?” 叶霄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女生,作势拍了拍自己嘴:“我的错我的错。” 黎川也推了叶霄一把,示意他注意点。 夏知予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话听一半,很难受,看着许京珩,眼底溢出求知欲:“给女生当什么?” “当牛马。” 当牛马? 听起来不足信,但是许京珩表情严肃认真。 予你热恋 第19节 所以,他是经常为了班级里的女生奔前忙后吗? - 中午的时候,夏知予被黎川和叶霄他俩怂恿着一起吃饭。夏知予架不住热情,被他们簇拥着去了食堂。 食堂有十个窗口,每个都以不锈钢栏杆分道。因为去得晚,食堂窗口只剩寥寥几个菜。 黎川摸走许京珩的饭卡,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指了指食堂一楼最里边的十号窗口:“冲小炒!别跟他客气,随便点。” 五个人往里走,站在小炒窗口面前。黎川阔绰地点了六个菜,问夏知予:“学妹有没有忌口的?” 夏知予还在摸饭卡:“我可以自己点。” “没事儿。你学长我...” 他本来想说‘你学长我请了’,后来发现自己抢了许京珩的饭卡,既占他的便宜又逞口舌之快不太厚道,就改口道:“你学长许京珩请的,哦,不对。” 转头挑衅地看了许京珩一眼;“你不行啊。她甚至都没喊你一声学长。。” 说完,饭卡在刷卡器上一放,发出‘滴’地一声。 夏知予动作一顿,只好说:“那我没什么忌口的。” 这个时候,食堂没多少人了。里面热气重,天花板上的电扇拼命地吹着风,发出老旧的‘吱嘎’声。几个人靠着排队栏杆等菜聊天,因为身边多了个学妹,所以说话有些顾忌。 黎川很合时宜地没让夏知予掉队,时不时地将话题引到她的身上:“你们班运动会准备得怎么样了?进行到哪一步了?” “好像还在征集口号。” “这么慢?主持人选了吗?” “主持人?这要选吗?”夏知予刚来市一中,没参加过校级活动,很难想象运动会的场面。 黎川想了一会儿:“学校会推选4位同学当运动会开幕式的主持人,高一高二都有一个名额,高三有两个。高三么,他肯定是一个,另外一个应该还是颜舒茗吧?是不是啊许京珩?” 颜舒茗? 夏知予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顺着黎川的视线,同样看向抵着柱子的少年。 许京珩双手环胸,懒懒地掀眼:“问我干嘛?” “她跟你熟啊,我不问你问谁。她高一的时候不是冲着你去当主持人的吗?” “你造谣张口就来?” “不是...你那会儿被葛大爷推上去当开幕式主持人,你当了两年,她也竞选了两年好吗?” 许京珩没说话,气氛好像一下子凝固起来。夏知予靠在他们对面的栏杆上,手指不由自主地划着镀锌喷塑钢管。 “那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看你挺关注我啊,怎么?对我有意思?是要跟我试试?” 黎川收回话题,直接骂出声:“能别恶心我吗?” 二人互怼的时候,叶霄已经把小炒端到桌子上。 夏知予坐在许京珩的旁边,夹菜的时候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所以只吃就近的那盘。才吃没多少,一只好看的手横入眼底,他端菜盘的时候,手臂青筋明显,劲实有力。 夏知予咬着筷子,眼睁睁地看着许京珩拿走了洋葱炒鸡丁。 紧接着,一盆蒜苔牛肉摆在了自己面前。 那盘牛肉,黎川还没舍得动手,他哀怨地看了一眼许京珩,却见他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饭。 但是当着人学妹的面,黎川也不能多说什么,开始跟叶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许京珩从进入食堂后一直没跟她说话,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开口:“有忌口怎么不说?” 夏知予嘴里还含着米饭,默不作声地嚼了嚼,咽下去:“也不是不能吃,所以不算忌口。” 但她会下意识地回避,不去碰沾了很多葱、或者沾了很多香菜的那一部分。 那些动作其实挺明显的,也难怪许京珩看得出来。 “不喜欢也可以说。” 夏知予一手搭着碗,一手夹着米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筷子错开,一团米饭,又掉回了碗里。 不喜欢也可以说。 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短短的、不经意的一句话。于她而言,却是有些触动。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挺活泼,也有很好的朋友。后来由于夏宏深工作方面的调动,她跟着搬了几次家,每次一到新的地方,她就要重新适应环境,好不容易适应了,过了两三年,又不得不跟着夏宏深再度离开。 夏父从基层一路往上,很不容易,她从小就懂事,知道不惹父母生气,不让他们操心。尤其在经历了初一那件事之后,她时常囿于自我,不敢与身边之人有过多的接触。久而久之,她变得不爱沟通,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喜欢与不喜欢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就算盈聚了委屈,最多也是闷在被子里哭上一场。 这几年,她已经尽可能地克服自己卑怯的情绪,慢慢把心里的水汽凝结成温柔干净的云团。 没有人知道自我克服的过程有多艰难,所以在听到许京珩那句话的时候,似乎找到了可以共情的人,然后一切情绪都有了支撑点。 不喜欢也可以说。 可以自由表达。 永远都有拒绝的权利。 夏知予握住筷子,迟疑了一会儿,把不小心夹进来的姜块挑了出去:“姜也不吃的。” 许京珩只是笑笑。 心里却想着,女孩子都这么别扭吗? 明明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等他想明白,黎川就阴阳怪气地“嘶”了一声。 叶霄紧跟着调侃:“啧。学长,你有没有发现我其实不吃洋葱?” 许京珩看了他一眼:“不吃下桌。” 叶霄捂着胸口:“你偏心啊。” 许京珩抓着他的手,往左侧挪了挪:“心脏在这儿。不在正中间,本来就是偏的。你这样的话,不用下桌了,直接下考场吧。” - 之后几天,夏知予除了学习,就是跑800米,一段时间练下来,她的成绩基本稳定在三分二十五秒,最主要的是,她已经慢慢克服了800米带来的恐惧。 再过一周就是运动会,运动会的氛围陆陆续续地被同学烘托起来。 班级除了征集主席台下检阅的口号,慢慢地开始排练出场的形式,以及投票选出各个班级的举牌手,推选开幕式的主持人。 高一进度有点慢,还卡在口号这一部分。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大家都在踊跃发表意见。 “追得上法拉赫,超得了博尔特。这条怎么样?” 法拉赫是伦敦奥运会5000米和10000米赛事的金牌获得者,博尔特是伦敦奥运会100米和200米的金牌得主。 于左行站起来说了一句:“口气挺大啊。还不如‘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妈快乐’,这才叫写实好吗?” 程岐此刻趴在桌子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因跟于左行成为同桌而觉得丢脸。 夏知予没有加入其中,她语文成绩好,班主任赵海琼把运动会入场的通讯稿和加油稿交在她手里,手里的稿子还没写完,便没去凑这个热闹。 学校规定每个班都要写三篇备用的加油稿,比赛的时候主席台上的麦克风是开放的,如果班级有人在参加比赛,同班同学就可以冲上主席台念备用的加油稿。 当然也有那种即兴发挥,夹带私货的同学。虽然只是一句普通的“谁谁谁加油”,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是隐晦地表达最纯粹的爱意。那天没有铺天盖地的表白,却能闻到风中捎带而来的甜意。 第七节 课下课,陈闵最后征集大家的意见,统计票数,票数最高的竟然是一句中规中矩的口号。毕竟是高一新生,有些稚嫩,规规矩矩的,就算一时口嗨,想要与众不同,也不敢在校领导检阅的时候冒头。 确定口号后,赵海琼领着自己班的学生去操场排练。 大家都蔫蔫儿的,没有氛围烘托,生喊有点尴尬。就算赵海琼再怎么鼓动,他们也只是把声音憋在喉咙里,一点儿都不像十五六岁年纪该有的风貌。 赵海琼鼓舞了几次,都没起到什么效用,于是抱着胸,蹙眉看着眼前懒散的学生:“你那手掌能挡什么太阳。放下来,抬头挺胸,人站直。让你们喊个口号怎么就这么费劲儿啊?哪个班像我们班这样,练了半节课,口号都喊不整齐,就这样还展现班级风貌?不嫌丢人啊?” 她看见队伍里边还有几个不停讲话的学生,条件反射地想抓粉笔头,一抓抓了个空,就只能指着他们:“还讲?再讲上来讲。你们真是我带过最松散的一个班,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你们是我带过最吵的一个班。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班。 你们是我带过最松散的一个班。 这些话他们在初中听了三年,早就免疫了。 “来,跟我一起喊。放马金鞍!惟我三班!青春无畏!心向远方!” 同学们看着班主任喊得起劲儿,越发觉得尴尬,头埋得低低着,看着自己的鞋面,觉得羞耻。操场上还有别的班的同学,穿着蓝白色校服,整整齐齐地站成四列。听到赵海琼带头喊口号,低低地发出笑声。 赵海琼走到旁边的班级,眼风犀利,扫了一圈:“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我喊得不行,你们班给我喊一个啊!” 他们的班主任也很配合:“喊一个给他们听听。” 这个班练习的时候,也跟闷雷一样,气氛沉闷。大概被3班的班主任一激,爆发出响亮的声音:“东风吹!战鼓擂!我们一班怕过谁!” “好low啊。这都被用烂了好吗?” “我还以为有多新颖,还没我们班的好呢。” 一喊出来,其实也是稀松平常的句子,但好在气势十足,勉强占了上风。 挑衅的气息在操场上弥漫开来,都是热血青春的年纪,逆反心思重,他们讨厌强硬的逼迫,但很吃激将法这套。 两个班跟打擂台一样,把对方当做潜在对手,谁都不服气,不服输。 赵海琼和1班的班主任互望了一眼,面上虽然不带笑意,但似乎很满意今天的排练:“记住现在的状态!运动会那天就拿出这种气势来!听到没有?” 大家齐刷刷地喊‘听到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夏知予已经喊得满头是汗。她正拿着纸巾擦额头,陈闵已经站在讲台上,维持班级的纪律。 他说话的声音一贯温和,但挺有气场,能压得住人,往讲台上一站,班级很快安静下来。 “距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我们选一下班级举牌手。有没有人自愿当举牌手的,可以举手示意一下。” 教室里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于左行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趁机抓住程岐的胳膊,向上一举:“这里有一个。” 程岐一边跟他抗衡,一边骂人:“你是不是有病绿灯行?” 被这两人一闹,有人陆陆续续地被同桌推搡着站了起来,还有一些想当举牌手却不好意思毛遂自荐的女孩,也在闹哄的氛围下站起声。 “除了举牌手,想报名校运会主持人的同学也可以站起来,我们先在班级内部推选,统一报送给教务处。报送后,学校会在周五下午举行一场小型的演讲比赛。以演讲加即兴演讲的形式,挑出入选的同学。” 予你热恋 第20节 陈闵扫了一圈,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正要把名字写在黑板上,记名投票的时候。 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程岐揪着于左行的后颈皮,木讷地看向夏知予:“没看错吧我?鱼鱼怎么站起来了?” “她要冲举牌手还是主持人阿?如果是举牌手,夏知予外貌碾压我们班所有女生,她站起来,票数绝对一骑绝尘啊。” “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夏知予一直很低调,没有架子,也不爱冒头,所以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别说班里的其他女生,就连跟她玩得好的程岐,都觉得是个意外。 - 黑板上有一条白色的分割线,左边是举牌手报名,右边是主持人竞选。 陈闵看到夏知予的时候,下意识以为她要当举牌手。毕竟夏知予确实长得好看,竞选举牌手,票数应该没有什么悬念。他甚至没有将夏知予和‘主持人’三个字联系在一块儿,所以直到夏知予说自己想竞选主持人的时候,陈闵写字的手一顿,回头‘啊’了一声。 班级里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因为夏知予的话实在太少了。他们很难想象,一个沉默寡言的主持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此时的夏知予,眼神很坚定,但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双撑着桌面的手正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我想竞选主持人。” 这是她第二次表明自己的意愿。 “这反差也太大了。” 班里一片哗然。 陈闵双手下压:“我看竞选主持人的,一共有三位同学。不如这样,我们想一个话题,让这三位同学做一分钟的即兴演讲,其他同学听完后再进行投票。至于话题...围绕‘勇气’怎么样?” 即兴演讲是对表达能力和逻辑思维的双重考验,相对来说比较公平,没人有异议。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给三位竞选者思考的时间。 大家知道夏知予的写作能力很强,但是文字和说话是两门艺术,就算她能想出很好的稿子,也不一定能通顺地表述出来。 所以在没出结果之前,任何人都有机会。 关于勇气,太好抒发了。一连串的排比句式,像浪花一样,哐哐地撞击着岩石,让人心生澎湃,鼓掌欢呼。轮到夏知予的时候,刚才的热情已经褪去大半。 她走到讲台上,深吸了一口气,等底下的氛围全部冷却,她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自我调侃地问了一句:“大家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程岐带头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句:“是!” 夏知予对上她挤眉弄眼的神情,突然松了口气。 她的稿子没有铿锵的排比句,当所有人都在夸赞勇气的时候,她却在渲染‘害怕’。她把自己紧张的情绪渲染出来后,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 害怕,那还算勇气吗? 这个阶段,大家都在急于成为一个小大人,对成人的世界充满好奇的同时也伴随着对于未知的害怕。大家被她的问题吸引,仰着脑袋等她的后话。 她引用了斯科特·派克曾经谢过一句话:多数人认为勇气就是不害怕,现在让我告诉你,不害怕不是勇气,它是某种脑损伤。勇气是尽管你感觉害怕,但仍能迎难而上;尽管你感觉痛苦,但仍能直接面对。 “所以,我觉得,害怕,没什么可耻的,胆小鬼有胆小鬼的勇气,如果没有害怕作为依托,就很难彰显勇气的力量...” 初中的时候,她是躲在聚光灯之外的学生,就算偶尔照进一束光,那也是同学拿着手电筒直照眼睛的恶作剧。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有一束光是为自己而打的。 因为她知道,在那些瞧不清方向,听不到回音日子里,她是那人眼里不回头永远都看不到的影子。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站在他面前,心底滋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被他看到的念头,就是因为这个念头,她才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 尽管说完这番话,脊背上淌满了汗,但她却觉得前所未有开心。 胆小鬼也有胆小鬼的勇气。 这种开心的感觉,来源于被少年看见的渴望。 却又好像不单单是为了心里的那个少年。 - 周五,艺术楼小剧场。 小剧场是下沉式的,像个放大版的阶梯教室,前几排带长桌,三排往后统一安了带旋转桌板的剧院椅。 被班级推选出来的同学,抽签决定自己的上场顺序。高三沿用上届运动会的主持人,剩余两个,分别在高一和高二的二十位学生中进行挑选。 夏知予在抽签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许京珩。 但她没想到,许京珩竟然坐在评委席的位置上。 他低头转着笔,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了一句:“名字,几号?” 夏知予抓着揉皱的纸条,头皮发麻:“夏知予,五号。” 那人听到她的名字,有些意外。 摆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张记录顺序的白纸,换句话说,他来艺术楼之前,压根没看过入选的名单。 也不知道夏知予参加了此次竞选。 他抬眼看向她,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当真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几号?” “五号。” 许京珩视线未动,伸手去翻旁边的纸盒,翻出五号圆标贴纸,递给她。 夏知予伸手去接,扯了扯,没扯动。 那人拿着贴纸的另一端,往回扯了扯,大概是记起黎川的那句“她甚至都没喊你一声学长”,心里起了劣性:“不喊人就算了。谢谢都没有?” 语气终于有些波动,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爽的情绪:“你躲什么?” 夏知予的手被他带着向前,她下意识地拽了一下,以为没用多少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圆标贴已经被她抢在手里。 她没想用抢的...显得她很强硬一样,但是手上的动作没有给她半点解释的机会,她尴尬地把抽签的字条留在废弃纸盒里,然后匆忙丢下一句‘谢谢’,就跑去后排坐下候场。 许京珩垂眼,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兀自轻笑了一声:“挺爱装不熟的啊。” 第一轮筛掉了将近2/3的同学,剩余部分进入第二轮,即兴演讲。 夏知予看得书多,知识存储丰富,立意新奇,总能选出一个标新立异的角度,让人耳目一新。结果是当场公布的,高一3个人,高二3个人,站在舞台左右两边。几位老师推诿了一番,结果把得罪人的评审和名次公布丢到了历任主持人身上。 许京珩迈上舞台,从夏知予面前走过,站在两个年级中间,低头看着手里的分数。 他先宣布了高二的成绩:“高二(3)班89分,4班90.5分,7班88.5。恭喜高二(4)班的这位同学。” 按照流程,很直接地宣布了成绩。可他却又端得一副走走过场的样子,单说了班级,连那几位同学的名字都没念出来。 宣布完高二,他又翻了翻高一的成绩。 夏知予紧张得不行,按照班级顺序,排在她前面的还有高一(1)班的同学,等宣布了1班的成绩,才会轮到3班。她暗暗低下头,盯着自己屈起手指,准备算分数。 许京珩看到她的小动作,没搞吊人胃口的那套,直接走到她面前:“恭喜啊夏知予同学。” 夏知予没料到他会念自己的名字,神色微怔,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落落大方,脸上的笑意不加掩饰。仿佛在说,你装你继续装,不是喜欢装不熟吗,我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念你的名字。 坐在下面等她的程岐,突兀地站了起来,摇着于左行的肩,拼命地晃。 于左行被她晃得想吐:“夏知予这又要主持又要跑800的,怎么每一个都在我预期之外啊。” - 下周二开始就是校运会,一共三天,连着国庆假期。 学校占了周末的时候,腾出艺术楼的小剧场,让主持人磨合排练。 高一高二每周放假,高三是双周放一次。碰上双周的周六,学校里空无一人。夏知予跟门卫说了排练的事,从门卫那儿拿了小剧场的钥匙,顶着太阳往艺术楼走。 走了一半,身后响起车铃的声音。 她没停下脚步,往里侧让了让路。 然后听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她扭头去看时,许京珩兜起的校服外套刚好贴回腰腹,他捏着刹车,伸腿在地上一点,停在她左边。 是辆山地自行车。 大概是风吹过的缘故,他的头发有些散乱,没那么规整。 看到夏知予的时候,抬了抬下巴:“排练也背书包?” “我带了作业...排练的间隙可以写一会儿。” “不然会写不完?” 他这语气,好像写不完作业是件多么难以理解的事。 但是从二人的分数上来看,夏知予也没指望他能理解:“快月考了,作业有点多,但我不会耽误排练的。” 开幕式的稿子已经发到每位同学的手里,这是夏知予第一次当主持人,拿到稿子后,不敢拖后腿,不仅把自己的部分背诵下来,还把其他人的主持稿都顺了一遍。 “书包给我。” 书包带被她一扯,滑稽地往上爬了爬:“不重。我自己能背。” 他冲着夏知予伸手,两指动了一下:“长个子呢,别压矮了。” “那你也长啊...” “我都一八六了还长啊?再长下去,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学校表白墙上都是你的名字...” 她越说越心虚。 谁没事关注学校表白墙啊。 许京珩愣了一下,显然发现她话里的漏洞:“都?不是说作业多,写不完吗?没空写作业有空数我名字啊?” “我就是偶然刷到,点进去看了一下!” 夏知予迈开步子,就要往前走,许京珩抓住了她的书包拎带,又把她拽了回来:“书包给我。” 她斗不过许京珩,只好把书包递给他。 那人动作熟稔地把书包背上,书包大小对夏知予来说刚刚好,许京珩肩宽,背在他身上,又紧又挤。 看着就不舒坦。 两人并排走在校园里,双周的周末,平日里上了发条的高中时钟,好像突然在这一刻停止。九月底的天气还是有点热,但一切都在循序渐进地步入秋日,太阳像是被打薄了,失去了夏日的厚重,轻透的光从香樟树上照落下来,虽然横亘在两人中间,却少了一些阻隔。 予你热恋 第21节 她主动开口,找了话题:“你今天怎么骑车了?” “你?” 他哼笑了一声,撑着车把手:“我发现,你很爱跟我装不熟啊?路上碰到我,是让你觉得丢脸了吗?怎么装得故意没看到我一样?” ‘故意’两字让夏知予开始紧张。 许京珩说的没错,她就是故意躲闪。 但她躲闪,是因为害怕眼里溢出的喜欢太多。 夏知予的心里正在不断地打鼓,她在认真思考的时候,就会轻微咬住下唇。这个小习惯,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许京珩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见她若有所思地思考上了,就还挺想逗逗她的。 “你这样...我挺没面子的。” “啊?” “你都能叫黎川一声学长了,我好歹算你半个家教,那就算你不喊声哥,至少得给我同一个待遇,喊我声学长吧?” “这跟面子,有什么关系吗?我只是年级低,但我不傻。” “谅解一下,我们高年级呢,就是有点虚荣心。不然高一高二不就白熬了吗?” 许京珩瞥见她的神情,觉得她实在有趣,又添油加醋地说道:“高三内部竞争挺严重的,你也看到了,我跟黎川抢着给对方当爹,你这样,我怎么压得住他?”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认真,但是浑身上下又透露着一种骗人的意味。 骗她喊他一声‘哥’。 可是... 上上周晚自习的时候,有高一的女生偷偷叫他‘京珩哥哥’,他态度漠视,语气疏冷... 当时回了人一句什么来着? 夏知予想了一会儿,记起来了。 她疑惑地看向许京珩,照猫画虎地还回去:“可是,我也没分你家产啊...” 怎么能让我喊你哥呢。 作者有话说: 多年以后霄子才反应过来:这狗东西真不骗人啊。说什么心脏不在正中间,本来就是偏的,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他是认真的,他是真偏心。 虾皇饺:生物书上这么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吗?就你这还理科生呢。 第18章 练习 许京珩不知道该说什么。 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 他突然觉得黎川说得挺对的——夏知予是能噎死他的人。 他适可而止地收起玩笑,又回到他为什么骑山地车的问题上。 “一会儿排练完,跟黎川约了骑行。” “嗯。” 夏知予心不在焉的, 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中,她觉得, 别人抽出时间, 无条件地给你当家教, 她这态度确实不太好。况且许京珩本来就比她大, 两家又有人情上的往来,按理说, 她确实得喊人一声‘哥’。 二人走到小剧场门口, 夏知予去开门, 许京珩把车停在一边的空地上, 踢了踢脚撑,然后跟上夏知予的脚步。 夏知予抓着门把手,轻轻一推, 状似无意, 却又小心翼翼地提起:“那我人前喊你学长吧, 人后...”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逗夏知予。 因为她真的会很认真地思考你说的每一句话。 所以不待她说完,许京珩的手就撑在了门把手上。 距离夏知予的手正好两寸的距离。 校服外套的松紧带箍在臂弯处, 露出一段紧实的手臂,堆累在手肘上的衣袖松松垮垮, 推门的时候正好擦过夏知予的手背。 她整个人像过电了一样, 爬满了酥麻的感觉。然后因为电流过大,脑袋短路了一下, 搭在把手上的手猛地缩回, 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许京珩垂眼看着她缩回的手, 低笑了一声:“行了。紧张什么?” 撑着把手往里推。 推开门,他拿身子抵住回弹的门,让出一半的路。 待夏知予走上前,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关门动作使然。只见他微微俯身,那句低沉的声音就在空旷的小剧场蔓延开来。 “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我这边呢...全盘接受。” 身后的门慢慢外合,小幅度的回弹着。日光从底下的缝隙里挤进来,在昏暗的小剧场,界限分明。 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就像自由生长的万物,只是平日张扬惯了,没有收敛。不像现在,下沉式的小剧场,就像个封闭温热的玻璃罩,两人离得很近,说话声音不大,低低的,听起来竟然带着些诱哄和无奈。 有点像...哄闹小情绪的女朋友。 夏知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耳廓上浮上热气,红了一片。 许京珩开灯的时候,正好看见夏知予偷偷红了脸。 他屈起手指,想往她脑袋上敲。还没下手就看见她咬着唇瓣,柔和的光线衬得她整个人又乖又软。 指节离她额前只有一公分距离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他还没动手不是吗? 她这乖给谁看啊? 吓唬都不行? 这么娇气? 他无声敛掌,最后只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想什么呢你?” “嗯?”夏知予刚回过神,有点发懵:“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会儿排练会不会口渴,我要不先去贩卖机买几瓶矿泉水备着吧。” 小剧场只有她和许京珩俩人,气氛算不上暧昧,但至少有些闷热。 她刚准备推门,许京珩就快她一步抓住了门把手,把门带了回来,另一边反手摁着墙面的开关。 “嘀”地一声,内嵌式的空调发出运转的声音。他站在夏知予和门的中央,挡住夏知予的去路:“你是来排练的还是来当后勤的?” “可是人还没到齐。” 许京珩一手抓着书包带,扔到就近的剧院椅上:“不是作业多到写不完吗?抓紧。” - 许京珩买水回来的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几乎还没走到艺术楼,夏知予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学长~拜托~你超有名的好不好!我还以为今年开幕式的主持人全从高一选呢,没想到还给高二留了一个名额。能跟学长一起主持,好酷哦。” 他说话时,尾音自动上扬,有点浮夸。 话音一落,小剧场的门“砰”地一下被人推开,夏知予坐在第一排写作业,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许京珩下楼梯的步子有点快,那个男生跟在后边,完全追不上。 “学长,你好快哦~” 她看到许京珩黑着一张脸,强忍着打人的冲动走到第三排。 手里的瓶盖发出嘎哒的声响,他拧松后,没有打开,又拧回去,然后放到了她的手边:“有点凉。一会儿再喝。” 要不是里面装满了水,那个塑料瓶估计会被他捏得变形。 那个男生见许京珩对他爱答不理,他也不尴尬,直接绕到夏知予的身边,游刃有余地自我介绍:“学妹你好呀,我叫邢游嘉,高二(4)班的。我周五听了你的即兴演讲,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体贴入妙妙不可言言之有物的立意啊~” 邢游嘉这人有点自来熟,但贵在真诚。他如果没有认真听夏知予的演讲,就算想夸人,想很难找到适当的切入点。 夏知予阖上作业,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她当然记得邢游嘉,但他上台演讲的时候,压根不是这种腔调。 对上邢游嘉期待的眼神,夏知予很想回夸一番。她记得邢游嘉演讲时,节奏确实把控很好,临场发挥能力也很强,他是少有几个字正腔圆,发音标准的选手。 但她就是没有邢游嘉的口才,也没有成语接龙的本事,想了半天,只能问:“学长你...你是不是学过播音主持?” 邢游嘉瞠了瞠眼,合掌摇头:“天呐学妹,你真的好会夸人呐~” 夏知予:“...” “所以你是觉得我有当艺考生的天赋吗?” 邢游嘉的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很难主动收回去。 许京珩喝了口水,走到舞台前,转身,一手搭在舞台边沿,倚着,等他闭嘴。 直到他看见邢游嘉跟夏知予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许京珩拧着眉头,把演讲稿拍在桌子上,然后直接上手揽住邢游嘉的肩,往自己身上带:“这么能讲,这个开幕式,你一人上怎么样?” 邢游嘉被夹在中间,左右看了一眼,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 他发现尽管许京珩在跟他说话,但他的视线并未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直接越过他,落在夏知予那儿。 夏知予撞上他的视线,欲盖弥彰地躲闪了一下,拿水喝了一口。 不对劲。 气氛有点奇怪。 但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邢游嘉来回看了几眼,看到夏知予手上的矿泉水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同样是低年级的,他就没这拧开水瓶盖的待遇。 他心里有些数,驾轻就熟伸出掌心,做出投降的姿势,坦言道:“放心。我不喜欢女生的。” 话音刚落,夏知予顿时少了几分不自在,但许京珩的手却僵了一下。 搭在他肩上的手,像碰到了滚烫的炉壁上,依次从他肩上弹起。 予你热恋 第22节 这下,氛围好像更奇怪了。 邢游嘉拿起许京珩拍在桌子上的稿子,递给他:“学长你放心。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目前还没有喜欢你。” 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又补充道:“不是...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就是感觉懂吧,我对你还没有那种感觉。” “...那就保持这种没有感觉的感觉。” 邢游嘉摸了摸自己的右肩:“但学长,你还挺有劲儿的啦,弄得我有点疼。” “...” 夏知予听着两人的对话,笑出了声。 “很好笑吗?” “太好笑了。” 许京珩的声音和邢游嘉的同时响起。 夏知予没忍住。她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下弯,像久居黑夜里的一束微光。 发现两人齐刷刷地看她,她敛起笑意,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是不是还有一个学姐没来?” 许京珩烦躁地接过稿子:“她在集训来不了。周一下午跟我们彩排。” “是颜舒茗学姐吗?”邢游嘉满含期待看向许京珩。 颜舒茗。 夏知予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了。” 邢游嘉呲着牙,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 夏知予以为自己稿子背熟,应该就不会出错。虽然已经很久都没有登台的经历,但她从小就出入青少年宫。舞蹈、声乐、钢琴、小主持人,陈淑敏一样都没给她落下。 基本功摆在那儿,本来应该出不了什么错。而且在家练的时候,明明很顺畅,但是在许京珩面前,她的紧张机制开始快速运转,越想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偏偏越容易出错。 所有磕磕绊绊的错误都出在她身上。 整整一上午,许京珩和邢游嘉都在迁就她。 夏知予觉得自己拖了后腿,有些内疚,而内疚又伴随着不安、自责、甚至于对他人痛苦的移情而产生的难过以及被排斥的焦虑[1]。种种情绪萦绕在胸口,她有些着急,一着急,气口就出了问题。捏在手里的矿泉水瓶缓缓里凹,她低着头,看着手里折皱的主持稿,重复地默诵上面的文字。 “夏知予?” 许京珩喊她,她没听见。直到许京珩站在她面前,抽走她手里的主持稿,她才抬起头。 眼睛长时间地盯着文字,已经有点酸涩泛红。 然而此时她心里被愧疚感裹挟,一想到自己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惩罚自己的情绪开始无休止地弥漫开来。她开始自责,一些能量好像源源不断地从身体流走,变得无所适从。 “我真的背熟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没事。别急。慢慢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是不太适合...” “夏知予同学。”他敛起那股漫不经心的姿态,突然变得正经认真:“一个人练习和多人配合是不一样的。有问题很正常,你非要自责的话,只能说我这个做搭档的不称职。你接不上我的词,那我不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啊。” 不像是句客套话,很真诚,夏知予反应了一下才反驳他:“这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怎么没关系啊。”他顺手拿过夏知予手里的矿泉水,把捏扁的瓶身恢复原来的形状,递还给她:“开幕式那天,我们是搭档。分什么你我。” 他好像偷偷告诉了她标准答案,从而在卷面上,两人达成了一种特殊的认同。 然而那种认同,只是个确切的答案。由于缺少了演算和验证的过程,谁也没法确认自己是否掌握了这个知识点。 但换而言之。标准答案已经摆在那儿了,迟早有过程正确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1]汤明,李伟强,刘福会,袁博.内疚与亲社会行为的关系:来自元分析的证据[j].心理科学进展,2019,27(05):773-788. 第19章 别谈 邢游嘉简直看傻眼了。 谁说这哥张扬不羁, 拽得不行。 这不挺能哄人的吗? 不仅能哄,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先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减轻学妹的负罪感, 然后轻声细语地给学妹打气,告诉学妹, 他们不分你我。 哦, 他们。 邢游嘉走上前, 伸手在他们眼前一晃, 强行找存在感:“三个人的爱情,只有我没姓名?” 许京珩的情绪被他打断, 慵懒地直起身子, 掀眼, 眼神压迫感十足, 冷冷地看向邢游嘉。 邢游嘉吞了吞口水,后退一步:“行,你们你们。是我不懂事, 这地儿要不让给你们?” “不用。”许京珩转过身, 开始帮夏知予收拾书包。 夏知予讷讷地盯着他收拾的动作:“我们要回去了吗?” “我带你去主席台。” “可你一会儿不是还有事吗?” “我有什么事啊?” 记错了吗?他不是跟黎川约了骑行吗? 许京珩收拾地很快, 收拾完,驾轻就熟地拎起书包, 甩到身后,单肩背着:“还不跟上?” 夏知予‘哦’了一声, 迈着步子跟在他的身后。 盯着两人往上走的身影, 邢游嘉突然明白了,他这是被人嫌弃了? “小剧场这么大都不够你们施展身手是不是?” 没人理他。 邢游嘉给自己找台阶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 先回了。” 回答他的是嘎吱晃动的门。 - 里外温差很大。 重重密密的香樟树也挡不住澄澈的骄阳, 不算太热, 但有些刺眼。 在昏暗的环境里呆久了,夏知予有些适应不过来,她眯了眯眼,一面跟上许京珩的步调,一面拿掌心去挡白光。 突然,刺眼的白光从眼前消失,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从头顶罩下来,校服上带有余温,好闻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 夏知予抓着衣服,下意识地抬眼,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是许京珩宽阔的后背,他侧了侧步子,颀长的身形正好挡住阳光,将她笼罩在阴影当中。 “你的衣服...” “刚刚拿冰水湿了,晒晒。” “哦,好。” 夏知予正要拿下来,挂在臂弯上。 许京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把校服拎起来,罩回到她的脑袋上,两个衣袖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 视线被校服遮挡,夏知予迷茫地抬眼,先看到他凸出的喉结,然后是清晰明显下颌线,一路向上,对上他微微眯起的眼神,迅速低下头,巴掌大小的脸被圈在校服里,呆呆的,有点可爱。 “我们去主席台干嘛?” 他两手插兜走在前面:“提前感受一下站在主席台上的感觉。” 夏知予低着头,踩着地上不断挪动的影子,快到操场的时候,眼前的少年突然止住步子。 “你先上去等我。我去趟门卫室。” 夏知予从校服下露出一个毛躁躁的脑袋,校服挂在脖子上,搭在后背:“那你把书包给我吧,背着去太重了。” - 主席台上摆着两张拼凑的长桌,她拉开椅子坐下,托腮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 操场前所未有的空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过几天就是校运会,她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可以与他并肩站在台上了。虽然借着主持人的名义,但许京珩已经注意到自己了是不是? 她正这么想着,熟悉的声音从学校的立柱广播里传送出来。 “喂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夏知予同学?” 声音被话筒收录,又通过音箱扩散开来。不免有些张扬。 夏知予站起身,循着声音往立柱广播那儿看去。没看见人,正纳闷许京珩在哪儿,一回头的时候,却见他拿着两支话筒从主席台一侧的楼梯上,两步并一步地跑上来。 室外,阳光澄澈,他拿着话筒,眼尾微扬,装着笑意:“往哪找呢?” “话筒不是应该在广播室吗?” “是啊。我找值班的门卫大爷拿了钥匙。” “啊?大爷竟然会给你。” 门卫大爷出了名的脾气臭,不懂变通,一般人都使唤不动他。 许京珩笑了笑,摆弄着另外一只话筒,修长的手指摁着话筒上的电源键,调整好音量,凑到嘴边试了试,确认有声音,就把话筒递给夏知予。 “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两人有些体型差,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着夏知予背后的椅背,从主席台楼梯那儿看,就像是将人圈在怀里。 夏知予垂眼去试话筒,才试了几个音,许京珩的电话就响了。 因为手机的干扰,两个话筒靠在一块儿,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电流声非常刺耳,仿佛将人耳膜穿破,他拿出手机一看,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不耐烦地摁下锁屏键。 予你热恋 第23节 电流声消失,操场安静了下来,她抓着话筒,掌心潮湿,不自然地挪开眼,伸手去翻面前的主持稿:“那我们开始练吧。” 许京珩从她的笔袋里拿出一支笔,俯身在主持稿上圈圈画画,在所有的气口上留下标注,告诉她要怎么接词,重音落在哪个字上。 操场上的立柱音箱,不断传出二人说话的声音,从一开始地磕绊,到后来默契十足,许京珩看向夏知予,抬眉,冲她比了个拇指。 “学过播音主持的不是邢游嘉,是你吧。” “怎么偷我的话。”她小声嘀咕着,忘了撤下话筒,一字不差地落入许京珩的耳里。 “这叫偷啊?” “那不然是什么?” “是我们想法一致。” 话说得真好听。夏知予低落的情绪一下子消失地没有踪影。 “谢谢你啊...”她迟疑了一下,犹豫称呼,最后小声地喊他:“京珩哥哥。” 正午的太阳,很耀眼。她看到少年放下话筒,眯着眼,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现在没人,所以可以这么喊我是吗?” 他放下话筒,声音没有从音箱里传递出来,多了几分真实感。 夏知予埋头整理东西,装作没听见。 许京珩笑了笑:“我听着,怎么这么像见不得人的...” 地下恋情这几个字他没说,觉得不合适。但是夏知予听出他下意识想说的话,闻言走神,拉书包拉链的时候,夹到了指腹,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看。”他下意识地去看夏知予的手指,看到指腹上红了一片,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抱歉。吓到你了。” 夏知予撇开眼,强装镇定:“没有。” 两人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间也没有频繁往来,她很怕自己自作多情,因为他对自己一星半点的好,就滋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是眼前的少年离得太近,她大脑一片空白,问出那句‘你喜欢地下恋情?’的时候,她差点咬到舌头。 “说什么呢?”许京珩看了她一眼:“我在你眼里就这个形象?要是谈个恋爱还得藏着掖的话,那干脆别谈了。” 她慌忙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那你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会谈吗?” “夏知予同学。你这想法很危险。” 很危险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但她看到许京珩神色认真,半点不像看玩笑的样子,很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下一秒就要说出拒绝的话。 “那我不问了。” “怎么回事啊。你别告诉我,在作业一堆的情况下,你还想着谈恋爱。” “我没有...” “不是因为你那同桌?” “啊?” 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夏知予才反应过来,他不会以为自己喜欢陈闵,向他来讨经验来了。 “我没早恋过。问我没用。给不了你建议。” “当然不是。”她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我只是单纯好奇你为什么没谈恋爱,毕竟喜欢你的女生这么多。” “喜欢我就要跟她们谈啊?那我谈得过来吗?” 夏知予还想追问,又怕太过明显,正想着该说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再次显示来电。 许京珩拢着眉头,接起电话,语气不耐。 “说。” 对方那头,响起黎川暴躁的声音:“干嘛呢你,打了这么多个电话,一个都不接。说好了一起吃午饭,然后去骑行,我都到学校门口了,你他妈人呢?” “排练啊烦不烦?” “哥,就你那经验水平要排练这么久吗?骗谁啊你,不会借此陪颜舒茗呢吧?我就说你怎么赖在学校不肯出来了,跟我玩见色忘友是吧...” “你有完没完?我跟夏知予在一起。” “哦,对哦。我差点忘了,你恩人也在。那是我错怪你了兄弟。之前觉得你没良心,没想到,你报起恩来还挺认真的。” 许京珩背靠长桌,抵了抵腮,就这么听着黎川阴阳自己。 报恩。 夏知予突然明白了,许京珩向她流露出的所有好脾气,除了双方父亲之间交情的缘故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天,她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在别人眼里,许京珩大概是挺混的,但是夏知予初中就知道他,知道许京珩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 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帮过他,他记得自己的好,所以才会时而流露出一些好脾气吧。 认清这点后,夏知予驾轻就熟地调节自己的心情。虽然有时候会贪心地想,他也喜欢我就好了,但在事实面前,夏知予只敢安慰自己,能喜欢上一个人,就已经是件拼尽全力的幸事了。毕竟暗恋就是躲在人群中看烟花,烟花很美,却不是独属于她的。 所以比起宣之于口的喜欢,她宁愿把他偷偷地放在心里,不去越线。因为她知道,自我幻想式的喜欢对不喜欢自己的人来说,永远都是一种困扰。 她没看见许京珩何时挂了电话,只听到那句:“如果真的很喜欢,那应该会谈吧。” 许京珩见她发怔,打了个响指:“还不走?” “京珩哥哥...” “嗯?” “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 “我说什么了你就觉得挺对的?” “这个阶段,确实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两人站在楼梯上,一高一矮,许京珩就这么停下步子,侧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夏知予。 “然后呢?”他挑了挑眉,下颌微抬,棕黑色的瞳仁带着些套话的意味:“我怎么觉得你话说一半?” 夏知予被他看得不自在,侧开步子,先他一步下楼。 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飞快地丢下一句:“所以,高考之前,你也别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说: 找到了拒绝别人的合适借口:不行啊,家里管得严,不让谈 第20章 好友 这话听起来怪无理取闹的。 她指使谁呢? 什么叫‘别谈恋爱了’, 他要想谈,别人管得着吗? 但夏知予似乎就有一种‘管得着’的本事,她在‘别谈恋爱’前面加句‘京珩哥哥’, 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她都喊他一声哥了,那他不得把‘哥哥’的架子端起来吗? 夏知予才高一啊, 高中三年,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是挤破脑袋往前冲的阶段, 他让夏知予好好读书,别想‘谈恋爱’的事, 自己不得以身作则, 给夏知予做个表率吗? 啧。 许京珩侧身, 看着她一蹦一蹦下楼梯的背影, 突然觉得这姑娘挺能拿捏人的。这才几秒钟阿,他怎么就被夏知予的话说服了? 那以后谁跟她谈恋爱,不得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 校外, 黎川倚在山地车上, 不耐烦地滑着手机屏, 看见许京珩和夏知予出来,疯狂地摁着车铃。 车铃声盖过门卫大爷的收音机, 大爷俯在窗口,骂他:“你小子哪个学校的啊?跑到一中闹事!” 黎川直起身解释道:“大爷, 我就是本校的。你怎么开除我学籍啊?” “你这么能吹, 婚庆吹气球的吧?我们学校哪有你这样的学生啊?”他偏过脑袋,抬手指向迎面走来的许京珩和夏知予:“你看他们俩, 郎才女貌的, 这才是我们市一中学生应该有的样子, 就你?” 他鄙夷地哼了一声。 黎川顺着门卫大爷的手往前看:“大爷,郎才女貌不是这么用的...” “怎么不是了。有才,长得也好看,多好,这俩人。” “大爷,你知不知道郎才女貌是姻缘结合十分美满的意思啊?” 大爷掏了掏耳朵,不知道有没有听清黎川的解释,他冲着许京珩喊了一声:“排完了?” “是啊。辛苦您。”他推着车,下颌微抬,那不锈钢的自动伸缩门开始运作,给他拉出一条缝。 夏知予跟在他旁边,看到伸缩门开了后,也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门卫大爷看了眼黎川又看了看夏知予和许京珩:“我就说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黎川:“...” - 临近中午,三人找了家江浙炒菜馆,里面开着冷气,油烟味儿有点重,但是不算呛人。 菜馆的老板娘似乎跟他俩很熟,看见两人,抬手往空桌上一点:“自己找位置坐,要吃什么直接说,你们比我熟,我就不招呼你们了。” 三人拉开椅子坐下,黎川轻车熟路地拿起菜单,没有翻开,直接递给了夏知予:“学妹来点。” 夏知予很少在外面吃饭,就算出门,也是跟家里人一起。陈淑敏一直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太健康,没有营养,高中之前,一直都是亲自准备便当,让夏知予带到学校去吃。同学们端着不锈钢的餐盘,只有她抱着一个可爱的塑料便当盒,总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在市一中分数线出来后,她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吃食堂的饭菜,不想再带便当了。有市一中的录取加持,陈淑敏开心过头,没再计较什么。 她不太会点菜,捧着菜单,拘谨地翻了几页,最后慢吞吞地报了几个菜名。 黎川掰着手指向老板娘转述,报完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拿手肘抵了抵一旁的许京珩,嘟囔了一声:“她口味怎么跟你差不多,好像都是你爱吃的菜?” 夏知予正端着水杯喝大麦茶,听到黎川的话,被水呛到,一张脸咳得通红。她不是刻意这么做的,黎川不说,她甚至没发觉。 记住许京珩的喜好已经成了下意识的行为。 老板娘很快把打好的单子夹在点餐板上,走过来递给许京珩,他轻瞥了一眼,抬眉:“不好意思啊老板娘,再帮我加一个糖醋鱼和糖醋...糖醋排骨吧。” 予你热恋 第24节 老板娘从围裙兜里掏出纸笔,一面记,一面提醒他:“量很大的,这么多,你们三人吃得完吗?” 许京珩看了眼夏知予,她正低头玩手机,不知道是真有事回消息,还是在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总之有些无措。 他笑了笑:“总不能让人小姑娘一个爱吃的菜都没有吧。” 夏知予猛地抬头,给自己找借口:“我都吃的。刚刚点的那些,很多都是我爱吃的。” “啊...这样啊。”他放下垫板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打量夏知予:“是谁饭桌上只吃偏甜的菜式啊?” 夏知予打字的手一僵,她和许京珩总共吃过两次饭,算上今天,也才第三回 。 食堂的小炒里,并没有酸甜口味的菜式,只有第一次在紫藤厅吃饭的时候,许父才点了那些糖醋鱼、糖醋排骨。 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他也注意到自己了吗? 夏知予打字打到一半,心思有些分散。q.q上是和程岐的对话框,程岐这会子功夫,已经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给她。 「?」 「你刚刚说什么?你们排练完一起去吃饭了?」 「我草私下人怎么样?」 「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鱼鱼,怎么不回我了qaq」 「不会见色忘友了吧?」 黎川看看许京珩,看看夏知予,瞬间炸了,他一把勾住许京珩的脖子,将人往自己身上带:“什么意思啊?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一起吃饭了?” 许京珩拿手肘撞他的小腹,然后单手扣住黎川的手,往后一掰,抵在他背上:“你很有兴趣?” “没没没...没兴趣了,没兴趣了。错了哥,真错了。” 听两人打闹,夏知予手一抖,指腹擦过屏幕,不留神发了一个「嗯」过去,屏幕那端的程岐也炸了。 「你喜欢许京珩?你喜欢许京珩?你喜欢许京珩?」 她看着接二连三弹出来的消息,仓皇地熄了屏幕。 许京珩这才缓缓松手,视线刚落回夏知予身上,就见她拿着手机,热火朝天地回消息。 他一手搭在黎川的椅背上,拿着水杯喝了口茶,一副散漫不拘的样子。 “你这聊得是什么天,能把脸聊红?” 夏知予已经熄了屏幕,还生怕被人看到聊天记录一样,把手机反扣过来,放在腿上。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许京珩的话,只能去接黎川的话。 “我爸爸和学长的爸爸好像有些工作上的往来,所以那天一起吃饭了。” 黎川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之前疑惑的点立马疏通了:“那就是两家认识?我就说他怎么对你这么有耐心,看来是把你当做小妹妹照顾了。也是,像他这样的人,让他谈个恋爱比拿第一还难,我竟然还以为他对你有贼心,打算还俗呢。” “说什么呢你?嘴不带把门。” 椅背蓦地被人抓住,两条椅腿颤巍巍地后仰,黎川失重,狼狈地抱住坐在旁边的许京珩。 他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仰头瞪他:“我就那么一说,你那么认真干嘛,又没说你俩真有点什么!” “人才高一,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平时别人开你玩笑也不见得你出来管事啊。” 许京珩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夏知予,沉默了几秒,才吐出三个字。 “她不行。” 夏知予的手搭在膝盖上,不自在地抓了抓手机。 耳边久久回荡着那句‘她不行’。 虽然可能是许京珩出于礼貌和好意,不想让黎川开她玩笑,但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严肃,在这种语境下,她有点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指所在。 仅仅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吗?还是说他在委婉地表达拒绝的言辞? 炒菜馆的烟气太浓,钻入鼻腔很不舒服,她揉了揉鼻子,另一手频繁地摁着锁屏键,开开合合,一下又一下。 氛围有些冷滞。 黎川坐直身子,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还问了一嘴:“为什么不行?” 黎川跟他从小玩到大,彼此熟悉两人的家庭的情况。他知道许京珩这人张扬恣意,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黎川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只是这份细腻,并不是对谁都有,追他的女生那么多,也不见得他把谁放在心上,对那些风言风语,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用他的话来讲,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传,他不爱管,也管不着。 所以他今天破天荒地站出来替夏知予说话,不让开夏知予的玩笑,黎川这才觉得意外。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许京珩对夏知予上心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至少认真思考过两人的关系。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她脸皮薄,以后还得见面,你这样乱说话,她不得见了我就跑?” 装不熟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 “哦,懂了懂了。以后不说了。” 可能是两家之间有往来,指不定日后还要碰面,女孩子脸皮薄,万一又没那意思,无端传人八卦,其实挺尴尬的,有时候甚至还会成为一种困扰。 被许京珩这么一说,黎川慢悠悠地看向夏知予,看见夏知予垂眼走神,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说错话了,挠了挠脑袋,开始缓和氛围:“对了。平时上课没带手机,今天带了,干脆加个q.q嘛,许京珩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以后被人欺负跟哥哥说,在市一中,哥几个还是能罩住你的。” 夏知予思绪回笼,勉强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她‘啊’了一声,重复黎川的话:“罩我吗?这么...社会气?” 黎川掏出手机,一边调出自己的q.q界面,一边逗她:“这就社会气了?你是不是没见过许京珩跟人打架的样子?唔...其实也不算打架,顶多是威胁吧,扯着那人的衣领,压迫感太强了,要不是我跟他熟,知道他不喜欢打架,不轻易跟人动手,还真以为他是混那条道上的呢。” 夏知予跟许京珩差了两届。 她初一的时候,他初三。 她高一的时候,他高三。 二人总能遇见,却又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毕业于她而言,相当于丢失了所有的联系,从此校园里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算自己有意关注,也不可能什么都一清二楚。许京珩跟人起争执的事,她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慢慢地被黎川勾起了好奇心,心里的那点酸涩逐渐压制下去。 “是什么时候的事呀?” “高一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你估计才初二呢。”他把界面打开,让夏知予输q.q号:“有一天放学时候,看见校外的人骚扰本校女学生,他恰巧路过,看到了,直接抓着那人,往人多的地方走...”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抓着那人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骚扰自己。对方当场就红脸,跟他起争执,说自己不可能对一个男的动手动脚。起争执是最容易击破对方的防线的时候,对方没吵几句,就说漏嘴了,承认自己确实对女学生进行了骚扰行为。承认后,许京珩逼他道歉,他不肯,两人差点动手。” “那他都承认自己干的混事了,不得道歉吗?” “话是那么说的。我这么几年也没问你,你说说,你当时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不是对那女生有意思?” 这时候,老板娘端着炒好的菜走过来。 许京珩看了黎川一眼,收回视线,一边帮忙腾位置,一边回他:“没意思。” “呵,死鸭子嘴硬,虽然说她跟外校男跑了,你面上挂不住,但兄弟又不是外人,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挺能想啊,不让你编排夏知予,你开始编排别人。以后片尾编剧不是你的剧我都不看。” “怎么就我能想了,是大家都这么传好吧。而且你高中两年都没谈恋爱...”黎川本来也就是听别人这么一传,现在被自己绕进去,越分析,越觉得煞有其事:“你不会真喜欢颜舒茗吧?不然高中两年,怎么连个恋爱都不谈。” “我谈不谈恋爱碍着你什么事了?那天,不论是哪个女生被骚扰,我都会站出来制止,没有你说的那个原因。” “哦。我懂了。”黎川似是想起什么,努力憋着笑:“你是不是觉得‘美丽’不该成为别人诽谤指摘的对象。” “有完没完?” 夏知予正在输最后一位q.q号,闻言,抬眼看向黎川,像是在确认什么:“美丽不该成为别人诽谤指摘的对象?” “这是你学长初中时的国旗下讲话。那天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改了演讲稿,在主席台上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东西,学校女生也跟疯了一样,表白墙上铺天盖地都是跟他相关的内容。” 大概是觉得这么诋毁兄弟不太好,黎川又加了一句:“那些话听着挺中二的啊,但还真他妈的帅。我要是女生,我也心甘情愿被这狗东西钓。” 她思绪潮涌,手指一偏,摁了别的键,搜索的时候,跳出来一个并不相关的用户,愣了一下,快速地把号码删掉,重新输入。 输好后,递还给黎川。 许京珩自然而言地看了一眼,掏出手机,在搜索框输入夏知予的q.q,加载的圆圈转了两圈,最后跳出「鱼鱼爱吃糖醋鱼」的□□好友资料,他看了一眼,正想发送好友请求,却没发现‘加为好友’的按钮。 夏知予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瞠圆,手忙脚乱地去捞自己的手机。还未等她删好友,许京珩就已经将手机扔至桌面上,下巴一点,眼里带着十足的笑意:“说说,怎么回事?” 夏知予很不情愿地看了一眼。 对话框上显示时间:2011-3-29 凌晨1:21 「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 然后是一句单薄的「鱼鱼爱吃糖醋鱼:生日快乐!」 但是他没回。 磁沉轻佻的声音在耳边盘桓,像追根问底的审讯者。 “所以那天在云葭巷说认识我,不是从高中开始认识的。” 夏知予知道自己来不及删了重加,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回他:“我也没说高中才认识你啊。” 许京珩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 “嗯。让我想想,2011年啊。” 初一下学期。 他身子前倾,语调一贯懒散:“如果我算得没错,那个时候你才初一。那么就是说...你从初一开始,就认识我了。” 作者有话说: 许哥:每天都在努力靠近真相 予你热恋 第25节 第21章 rift 许京珩直勾勾地看着她, 明明是在公共空间,她却觉得自己被带到了审讯室,被迫接受审讯者的盘剥。 夏知予不敢在证据面前撒谎, 只能承认其中一部分:“对。初一下学期。国旗下讲话,我从那天, 就知道你了。” 那次国旗下讲话, 闹得沸沸扬扬, 她知道许京珩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甚至记得非常清楚, 那是初一下学期的春天。夏宏深有些工作上的调动,夏知予作为转学生, 转入南樟市宜集私立中学念书。 在此之前, 夏知予也转过一次学, 她知道转学生要想融入旧有的团体, 多少会遇上学习或者社交上的障碍。但她没有囿于自我,努力地跟别人交流,班里的人虽然不太热情, 至少还算温和。 然而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系多久。 开学两个星期后, 她就成了班级的话题中心,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班级有个男生喜欢她。 夏知予没有早恋的心思,也不喜欢那个男生, 她私下很有礼貌的拒绝了。但是那个男生并没有就此放弃,他甚至从不顾念她的感受, 写情书、表白、制造绯闻, 事情闹得声势浩大,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件事。 往后就是夏知予有意避让他, 他还是时不时地坐到她旁边, 装不经意地捏他的脸, 摸她的手,她每次都挡回去了,但男生还是屡次三番地给她带来困扰。 夏知予把这些情况反应给老师,老师用一句‘都是同学间的玩笑’把她打发了。这种事,确实无凭无据的,夏知予头一次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说这是同学间的玩笑,她拿不出反驳的话,就这么相信了。 但是事情并未点到为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三番五次地跟老师反应情况,甚至忍受心里的难受劲儿,复述男生的黄段子,但这些依然不被老师理解。 说到后来,夏知予的语气有点急,老师竟然反问她:“别人都没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他们只针对你,不针对别人?” 她被这句话问懵了。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她。 班主任见她情绪起伏很大,实在是没辙,只能说:“班级纪律我会管的。” 然而,这压根不是纪律的问题。 她只是想寻求问题的解决,却没想到,从哪以后,她把自己卷入到一个又一个问题中。 男生知道她去了办公室,等她回到座位,就开始冷嘲热讽:“你确实长得好看,但也没见得有多纯吧,说几句碰几下就不得了,装给谁看啊。” 有人附和他:“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小题大做。搞得全世界的人都要害她一样。私下生活指不定有多乱呢。” 夏知予坐在位置上,反驳的话她说了一遍又一遍,没人去听,她头一回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焦虑。 第二天,班主任在教室里强调纪律,她的同桌,突然举手,站了起来。 “老师,我从夏知予同学的书包里发现了这个。” 同桌手里拿着一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书。班里的人一片哗然。 “这不是贼喊捉贼呢。夏知予你明明喜欢俞万,还装得他欺负你一样。”俞万就是那个男生的名字。 “我就说她在装纯,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没谈过。” “情书都来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叫什么?欲擒故纵吗?真会玩啊。” 说谎精、装纯、会玩这些标签一个个地烙在她身上。随后铺天盖地的流言化作长鞭、刺刀和利剑,向她挥斥而来。 她根本没写过那封情书,急得跟老师解释,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班主任会不信她,全班同学也不相信。 她说什么都不被人理解。 没人站在她这边。 控诉不被听到。 一时间孤立无援,翻滚而来的潮水将她吞没。班里的同学都力图通过附和多数意见而避免使自己陷入孤立,就像是沉默的螺旋,使排挤的大多数不断增势。 之后几天,俞万时不时拿黄色笑话恶心她。甚至会走到她面前,从她的桌肚里抽出书包,向下一倒:“我看看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倒完后,又把她的书包扔在地上。 有人起哄:“你别给人弄脏了。” “说不定早不干净了。” “哈哈哈哈,她不干净啊。” 全班哄笑。 就连关系比较好的同桌,也只是轻飘飘地递来一句话:“长得好看,就会有一定的困扰。没事的,忍忍就过去了。” 青春期的女生追求好看,但是夏知予头一回对‘美丽’一词的含义产生了认知偏差。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是不是‘美丽’一次本身就包含贬义。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收起所有的裙子,统统扔到堆积杂物的纸箱里。 陈淑敏问她怎么了,面对这些难堪的话,她竟然开始羞于启齿。 从小到大她就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家人会让她跟异性保持一定的距离,却没告诉她保持距离的原因。她的性别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是缺失的,上了科学课才模糊知道男女之间的生理差异,但是碰到这样的事,她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说男生摸她的手?碰她的脸?说那些让人恶心的黄色笑话?还是说那封被人冤枉的情书?她发现,她竟然无法准确表达具体的问题。 其实也害怕,害怕从最亲近的人嘴中听到那句“确实是你做错了”。 在独自进行了长时间的僵立和逃离后,实在没法释怀,她这才申请申请了一个q.q小号,以匿名的形式,在校园表白墙上宣泄情绪。 投稿发出去后,下面很快就有了评论。 “这不是很常见吗?有什么好发的?” “青春期,调侃一下很正常吧?” “长得好看就得接受这些困扰,几句玩笑话就这么玻璃心啊?这在初中很常见好吗?根本没有讨论度。” “散了吧,投稿人在小题大做。” 夏知予翻着那几条四两拨千斤的评论,胸口发闷,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这个事微不足道、无关紧要。 看多了类似的评论,她开始反问自己,真的是她小题大做了吗? 一种无力感由内而生。 手指滑屏,又加载出新的评论,评论很长,但她没有往后翻的勇气。正想熄了屏幕冷静一下,评论的第一句话出现了手机界面。她没耐住好奇,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 尽管过去将近三年的时间,但她永远都记得那句话。 “别听他们的。你受人指摘,并不是你的瑕疵。” 整条评论是: “别听他们的。你受人指摘,并不是你的瑕疵。因为美丽永远是诽谤的对象;美丽的无上装饰就是猜疑。如果你开始陷入自我怀疑,那坏人一定在洋洋得意。他们不会通过拳打脚踢的方式迫你妥协,而是通过言语的驯化,让你觉得自己的温柔与坚定才是野蛮世界的异类。” “乌云脱离了天空是不能存在的,而天空没有了乌云...” 很明显,后面还有未说话的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像是突然打字打到一半,文字就停止在这儿,匆匆中断。 夏知予拿手机去搜。才搜到这句完整的话。 乌云脱离了天空是不能存在的,而天空没有了乌云依然是天空。 她久久地盯着屏幕,直到屏幕暗下去,自动锁屏,她才在漆黑的屏幕中发现自己早已颤抖着泪流满面。 被污秽言语包裹的时候她没哭,却在看到这段春风化雨的话时,所有的委屈瞬间爆发。 她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双肩抖动着,像是身处大海的中央人,被暗流裹挟,所有的呼救,没法被人听到,却有神的权威从天而降,不是狂风暴雨,而是柔和的微风。 他告诉她,美丽永远是诽谤的对象,美丽的无上装饰就是猜疑。但世界并没有摒弃美丽,因为难以企及,很难得到,才会心生摧毁。心是脏的,看到什么都是脏的。而美丽居于上乘,永不落俗。 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人。她好奇地点开那人的q.q资料,除了rift这个昵称外,没有任何其他任何信息。 夏知予退出小号,原本以为两人的交集只存在于这一条表白墙上..直到一个月后,升旗仪式上。 主席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引起了全校女生的惊呼。 很多人穿着冬日厚重的棉服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单薄的春季校服。 料峭春寒,冷风直直地往脖子里灌,冻得人瑟瑟发抖,缩起脖子。但他抓着话筒,身形板正,在簌簌冷风中,缓缓开口。 “我今天,国旗下讲话的题目是《谈谈课堂的狭隘》。” 所有人都以为他谈狭隘课堂是呼吁学校进行课程改革,在主课以外增设兴趣课程,丰富课余文化生活。 但他一开口,整个操场都静默了。 “女生害怕狭隘的课堂,害怕那些意有所指的黄色笑料,害怕名为玩笑的调侃,害怕突然袭来的手掌。她们害怕青春期时的与众不同,于是含胸驼背,收起所有的自信大方,抵抗成千上万盯着她们成长的眼光。” 他没有慷慨陈词的语气,反而是安安静静的,安静的力量刚好能让大家陷入思考。 春日的风捎带寒意,吹着他宽大的校服外套,发出猎猎的声响。 教导主任站在边上,后知后觉事情的发展方向超出预想。 “我们没法跟女生们说,别怕。因为怕与不怕,不是她们的问题。我们只能跟所有的人说,别这么做。别去做一个传递害怕情绪的人。” “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把危险的行为制止在发生前,把恶劣的想法扼杀在种皮里。” 底下安静了许久,随后一片轰然。 “你给我下来!” 他这才知道主席台上的人改了演讲稿,正在说一些情绪波动的话。他从后面跑上主席台,想把话筒夺下来,可惜少年身手敏捷,处在上风,他言语不受拘束,荡然肆志。 “不是,你等我说完啊。我说完,就算你不请我,我也自己下来。” “谁请你下来了?我是在警告你!” “敬告?那多不合适啊。” 教导气急了,叉腰匀气,一时说不上话。这个空隙,少年一把取下话筒,加快了语速。 “我遗憾狭隘的课堂,它是个学习的地方,本该教会所有人在自由生长的同时兼具尊重和思考,现在却教着我们粉饰太平和如履薄冰。然而,比起这些,我还有更遗憾的事———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料峭的冷风一阵阵地刮过,灌入话筒,发出噗噗的声响。音质被冷风所扰,显得没有那么清晰,但是少年的话掷地有声,每一句都在直面寒风的倾入,莽撞又生动。 那日,夏知予站在操场上,仰头看着热烈耀眼的少年,犹如云开见山面,雪化竹伸腰。 心里潮湿阴暗的一隅,突然被人照亮。 他在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无关性别。 却又着重呼吁给女生多一点的自由生长空间。 国旗下讲话临近收尾的时候,主席台上的少年停顿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一眼站在操场上出操的班级,突然放轻声音,不知在安慰谁:“受人指摘,并不是她们的瑕疵。” 听到这句话,夏知予浑身一僵。她怔怔地看着台上的少年。 予你热恋 第26节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rift的评论。 所以,站在主席台上进行国旗下演讲的人,就是rift是吗? rift的中文意思是裂缝,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厌世浑噩的人,至少没有那么乐观积极。 直到几年后,她在报刊上看到oculus创立,同年4月,年仅19岁的luckey完成了第六个虚拟现实原型机。 虽然命名为裂缝,但他希望的是:能弥合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的距离。 不是逃避现实,不是沉溺虚拟。而是桥梁,是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 话筒仍在传递声音,夹杂着噪音。 “初三(7)班,许京珩。” 夏知予等了很久,就在等这一句。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不知道许京珩为什么会临时改稿,在主席台上谈论这些。 但她永远记得,那一刻,恰好天清气朗,连风都安静了下来。 少年掀眼,目光澄澈干净,直面寒风。 “我的国旗下讲话完毕。” 真的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春天的一些情绪先于春天进入了她的身体。让她知道,自己或许真有能力从那滩污水上迈过去,让她知道,就算是遍地荒芜的贫瘠土地,也能开出属于自己的鲜花。 作者有话说: 春天的一些情绪先于春天进入了她的身体——余秀华《无端喜欢》 美丽永远是诽谤的对象,美丽的无上装饰就是猜疑——莎士比亚 乌云脱离了天空是不能存在的,而天空没有了乌云依然是天空——马特·海格 云开见山面,雪化竹伸腰——《训蒙骈句》明·司守谦 第22章 幸运 宜集校风自由开放, 每周国旗下讲话的议题基本都由学生自主选择,就算这样,也没有人选择在国旗下讲话时选择敏感的话题。 大课间结束后, 许京珩毫不意外被教务处的老师叫走谈话。 同学们一哄而上,窝在办公室外听墙角, 被赶走了一批又一批。夏知予借着交培优班报名表的借口, 偷偷跟了过去。 “你今天发哪门子疯?你告诉我, 告诉我是哪位同学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办公室开着暖气, 有些干热。他倚着墙,一面拉开校服拉链, 一面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知道。不认识。” 教导主任气得原地转了半个圈, 又转回来, 忍着脾气, 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不知道你瞎出什么头?你现在这个年纪,当务之急就是好好读书,保住你市中考状元的位置!谈论这些问题为时过早。那是大人的世界,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同学之间的相处, 本来就有磕碰, 你这样小题大做,容易引起学生恐慌骚动的情绪, 不利于同学之间的和睦相处。” 这就是好学生的待遇,大榜第一的待遇。 今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同学, 教导主任可能直接就省去了谈话的过程, 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然后给个杀一儆百的处分。 “哦。为时过早, 那什么时候谈论这些问题不算过早?” 少年清冽的质问声从门缝里钻出来, 敢直言不讳, 敢单刀直入。 “等你们步入社会再去说这些有的没的。” 夏知予拿着报名表,逐渐捏皱。 大人的世界...可他们总有成为大人的一天,不是吗? 初中科学书里有两张生理解剖图,解剖图上明确告诉了学生男女之间的生理差异,这是几乎是青春期的学生能学到的全部的性别知识。但仅仅关于这两张图,老师们也总是模糊带过,她所知的薄弱的性别知识,大多是从一些杂乱的交流中获取的。 夏知予一开始也羞于看那两张生理解剖图,觉得老师说的对,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没必要多费口舌在这难以启齿的话题上。直到她一次次地承受着黄色玩笑,承受着班级里的男生试探性触碰,直到她听到许京珩在全校师生面前一针见血地揭开这块遮羞布。 虽然他的发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也不能在朝夕之间改变狭隘的思想。但总算有人站出来,开门见山地谈论起这个话题。 她觉得,许京珩是对的。 如果一个人没有在成长阶段直面这些问题,那中间的缺失部分,要在成人的世界里、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行补课? 她不敢细想。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幸运,不必长久陷入自我怀疑,使青春期的认知障碍得以在青春期解除。 而许京珩就是她的幸运。 里面气氛胶着,她抖着手敲开了教务处的门,打破了对峙的僵局。 许京珩站在办公桌旁,校服拉链敞开,露出一件黑色的t恤。 夏知予偷偷看了一眼许京珩,怕被发现似的,迅速垂下眼,声音很轻:“老师,我来交报名表。” 教导主任看了许京珩一眼,冲着他摆手:“回去上课。” 许京珩没说什么,一把拉上拉链,走了出去。拉长的影子从她面前一晃而过,他走的时候,没有多看她一眼。 夏知予盯着地面,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教导主任喊她名字,她才讷讷地把报名表交了上去。 “夏知予同学,你也要参加培优班吗?” “嗯。我也是临时决定的,赶在最后一天交报名表,麻烦老师了。” 培优班占了周六休息的时间,它并不是给那些成绩好的同学准备的,相反地,是为了提升差等生的成绩。 所以进入培优班,代表着,你并不优秀。 “你爸爸给我打了电话,想了解你在学校的情况。我刚刚跟你们班主任知会过了,学校这边安排你去1班。你在宜集呆了几天,有没有适合自己的老师,可以跟我说说,我替你安排过去。” 夏知予愣了一下,她转校前,特地央求夏宏深别搞特殊。这才过了多久,教导主任、班主任都知道了她的家庭关系。 怪不得这几天班主任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见了她就是眉眼带笑的,甚至替她重新安排了同桌。看来是夏宏深发现她最近状态不对劲,背着她联系过各科老师了。 夏知予抿了抿嘴,想起少年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上前一步,把报名表放到办公桌上。第一次鼓起勇气拒绝家里人的安排。 “不用的老师。根据成绩分班吧。” - 这么多年,许京珩的q.q昵称一直没变。 还是rift。 对面的少年依然是两年前恣意张扬的模样,偶尔滑动的喉结逐渐彰显男生成熟的气息。 她只敢借着所有女生加他q.q,祝他生日快乐的时候,才敢混杂在人群中,隐去自己别有用心的目的。 现在的她就像接受审讯的小偷,偷偷地藏着关于他的一切,隐秘又晦涩。 在面对他直白的眼神的时候,她总是没有对视的底气。 就像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贫瘠土地开出的唯一的一朵花,怕它凋零,宁可挪开眼,装没看到。 她支唔着开口:“初中好像是一个学校的...” “好像?”对面的少年胸腔起伏着,发出笑声:“那我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当了你四年的学长?” 不是。 她很想说,没有不清不楚,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所以才会拼命地学习,努力考上市一中。 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件带有力量的事,尤其是喜欢一个优秀耀眼的人。 他捞起手机,打了几个字,看样子是在改备注。改完备注,又放回桌上。 夏知予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点什么:“那个,当时好像有个跟你同届的学长过生日,收到了很多生日祝福,他发在空间晒图炫耀,然后有一群喜欢你的女同学看不下去,怕你心里不平衡,所以才号召大家在你生日那天一起加你q.q,给你发生日祝福,比谁的祝福多。” “所以你...” “我就是其中一个水军。” “...” 周遭静默了几秒,黎川突然撑着大腿笑了起来,胸口起伏着,说话还有些不利索:“我怎么说来着,她有点冷幽默在身上。” 许京珩掀眼,笑吟吟地看向身边的人:“是有点印象。你说是吧,黎川。” 黎川感受到一旁的气压,合上下巴,一双手搭在大腿上,心虚地摸索着:“这事儿吧...我也有印象。其实那天,是我抢了他的手机,看到这么多好友请求,就跟练手速似的一股脑替他加上了。我跟你说学妹,你学长这人太招蜂引蝶了,这好友申请我都划不到底,有好些还过期了。” 这个时候,老板娘端着菜朝他们这桌走来。 “来咯,让让啊,我这儿上菜呢,别烫到了。”她绕开几个玩闹的小孩:“糖醋鱼和糖醋排骨,放哪儿?” 许京珩抬了抬下巴,朝夏知予那儿一点:“放那儿吧。” - 三人吃了饭,黎川开始犯饭困。 “要不别去骑行了。刚刚的肠胃运动已经超了今天的运动量了。”他看向许京珩:“去看电影怎么样?” 许京珩正靠着椅背回消息,修长的手指来回移动着,闻声摁了锁屏键,站起身:“下次吧。有点事。” 又把椅子归位。 黎川咬着筷子,扭头喊他:“你行不行了许京珩。干嘛去啊。” “颜舒茗那儿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黎川腾然起身,撞到椅子:“你是她男朋友还是谁啊?怎么什么事都要管?” 他听过一些小道消息,说是许京珩对颜舒茗有意思,俩人就快在一起了,结果颜舒茗跑去艺考集训,有了外校男朋友,男朋友还是之前诬赖许京珩打架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曲业成。 这话传得煞有其事,所以他的好兄弟要撂下他去找颜舒茗,黎川打心眼儿里觉得他没骨气。 “你还说不喜欢她,管那么多,我看你卖水管的管子都快管到她家去了。” 许京珩走到前台结账,背对着他们,辨不清情绪。 他一开始并没有搭理黎川的话,后来想起什么,结完账又走回来,一手搭在椅背上:“我刚说错话了。” “啊。是吧?” “嗯。你也别做编剧了。做营销号多好。胡编乱造信手拈来。” 予你热恋 第27节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走了。” 黎川的手臂被那校服拉链甩到,呲牙咧嘴地骂了声:“操。” 饭馆里只留下他和夏知予两人。 “学妹一会儿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刚刚岐岐约我去市图书馆学习,有公交直达的,我自己去就行。” “那行。你路上小心阿。有什么事q.q联系。” 夏知予应了声好,转身去够一旁的书包:往市图书馆赶。 去图书馆是程岐临时约她的,美其名曰是‘学习’,其实就是为了打探她的那些小八卦,但是程岐在手机那头忽悠她,说要以心理学的角度帮她剖析剖析目前的主要问题,她确实挺想找人倾诉的,有点心动,就答应了。 下了公交,还没走到市图书馆门口,程岐就一冲而上,一把环住她的手臂:“跟我说说呗,什么情况啊?” 她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预料中的少年:“已经走了?” 夏知予点点头:“有点事,先走了。” 程岐晃了晃手机,凑到她眼前,开门见山地打听八卦:“原来平时在食堂碰到学长,你故意避开,是因为在意他?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下意识躲开就是因为喜欢阿!” 她开始耳热,几乎不用说话,程岐就从她通红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程岐瞠圆了眼,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差点没蹦起来:“鱼鱼,你真的喜欢许京珩阿?这才开学几天呀?你怎么这么快就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你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集,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一见钟情吗?” 夏知予被她追问着,实话实说:“不是的岐岐,其实我从初中就认识他了。” “初中?他初中的时候就是你学长吗?你们初中就认识?那那那我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故事?” 她低着头,犹豫要不要把初中的事告诉程岐。 两人每天放学一起回家,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很珍惜这段友情,很害怕将一些负面情绪传递给身边关系紧密的人。 程岐晃了晃她的胳膊,眼里充满真挚的询问。 夏知予招架不住,最后叹了口气,把初中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所以打架那次,我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我觉得,他是那么一个干净赤诚的人,从来不恃才傲物,也懂得尊重他人。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也只会坦坦荡荡地承认,‘逃避’这个词吧,好像永远与他无关。” “对不起鱼鱼,我不知道这件事。”程岐一把抱住她,埋在她颈间,蹭了蹭,语气有些哽咽,平时能说会道的,关键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夏知予。这个时候,她就很羡慕许京珩。 “他怎么这么会说话,呜呜,这张嘴借我多好。” “...” 夏知予没想到,到头来,是她一个不怎么会说漂亮话的人在一个劲儿地安慰程岐。她也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内心深处能有这么柔软。这种强大的共情能力,是一股温暖的力量,一种被理解、被悦纳的喜悦从心底滋生,进行自我表达,好像变得没那么困难。 然而直到多年以后,她才知道,一个拥有强大共情能力的人,往往需要比常人耗费更多的时间去消化这些情绪。如果她早知道这点,兴许还能缓解一下程岐的共情疲劳。 - 两人坐在图书馆开放式的咖啡厅内。 “那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喜欢他了。危险环境下最能促进感情的发展,而寻找安全感是人的本能。你在孤立无援的时候遇到他,比安全环境下更能产生依赖的情绪。” “你这有什么依据吗?未来的心理学家?” “吊桥效应就是这么说的!你再打断我,小心我收你心理咨询费。” “好好好。我不说了。” “等等...你刚才说得那些话...难道你从初一就开始喜欢他了吗?” 夏知予不太想承认,但又好像真如程岐说的那样。只是比起吊桥效应中可能误以为真的心动,她非常确定自己对许京珩的感觉。 因为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每一次眼神躲闪,她都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 怕他知道,又怕他永远都不知道。 最怕那开满梨花的树上,永远不可能结出苹果。 作者有话说: 不会有恶毒女配哒,许哥也从不跟别的女生搞暧昧。 最后一句出自艾米丽·迪金森《我想你了,可我不能对你说》:我想你了,可我不能对你说。就像那开满梨花的树上,永远不可能结出苹果。 第23章 终点 “喜欢就冲, 他一没女朋友,二没喜欢的人,你追他, 合理合法。” 程岐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像极了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补课。 只是一个敢说, 一个却不敢听。 她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熟悉, 很怕这份熟悉随着自己的越界, 而从指尖溜走。 “我之前逛市一中贴吧的时候, 看过好几篇关于他的热帖。听说他拒绝人挺狠的。说话也很直接,不留什么余地。说白了, 就是没有任何想跟你发展的意思。所以, 如果我挑明这件事, 很有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么严重?所以你当前的主要矛盾就是, 你日益增长的喜欢和不清楚不知道他什么态度之间的矛盾。这个确实有点困难,毕竟你们隔着两个楼层,不像同班同学、或者同桌那样每天都可以见到。况且他都高三了, 又要忙竞赛的事, 能在学校呆多久都是个问题...” 她想说, 就算有意培养感情,似乎也来不及了。 年级差摆在那儿, 一想到明年六月,校园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夏知予的眼眶就开始发酸。 “哟哟哟,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样,你一哭, 我都想哭。”程岐捧着她的脸, 慢慢哄她:“大不了, 我们努努力,跟他上考同一所大学。” “可他肯定要去京大,我可以吗?” 京大对她而言太遥远了,不是地理距离上的遥远,而是分数上的遥远。那里汇集了每个高中的佼佼者,都是一些努力和天赋并存的人。 “才高一呀!一切都来得及。” 夏知予知道,程岐是在安慰她,但是突然有个目标摆在前面,就算这个目标不切实际,她也有了动力,慢慢振作起来。 “那就从这次月考开始!” “好呀。那我们国庆约上于左行和陈闵来图书馆学习,怎么样?我以后想考京师大,想读心理学,但以我的成绩,还很悬。要是我有学长一半的智商就好了。你说,像他们这些可能会被保送的人,都会去什么专业呀?” “保送的话,计算机类是考生的首选,要么就是去理科实验班,当然化学类、物理类、数学类也挺多人选的,反正选择的空间还挺大。” “你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我是从学校官网的保送生画像分析里看到的。” 程岐拿胳膊肘搡她:“你不是想学文吗?还这么关注理工科的竞赛。” 夏知予这才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红着脸喊了声:“岐岐!” 程岐死皮笑脸地环住她的胳膊:“你别说,一文一理,还挺配!” - 周二早餐,天色灰蒙蒙的,还没出操,天空就飘起了小雨。 高一的学生趴在走廊上,向下张望,一片骚动:“校运会不会推迟吧。准备了那么久,如果推迟,我都没上课的心思了。” “小雨,应该不会吧?要推迟的话,广播早就通知了。” “可是离开幕式就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动静啊?” “主持人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应该会如期举行的吧。” 教学楼二楼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路过一个高二的学生,好意提醒道:“担心什么,就这点雨还能开不成啊?每逢校运会,第一天必下雨,这都快成市一中的传统了,要是哪次天晴那才叫奇怪呢。但是这雨就象征性地下一会儿,很快就停的,不耽误事。” 话音刚落,广播响起《运动员进行曲》,熟悉的旋律萦绕在操场。紧接着,广播里传出教导主任的声音:“请各位班主任回到班级,管好各自班级的纪律。排好队伍,有序在操场东南边集合。动作快点。” 教学楼瞬间热闹起来,走廊上人头攒动,高一头一回参加大型校园活动,都显得异常兴奋。 班主任赵老师在教室走廊上维持秩序,她今天破天荒地没踩高跟鞋,穿了身休闲的衣服,因为声音太过嘈杂,她只能拍掌引起注意:“口号背熟了吗?一会儿盖过其他班级,明白吗?” 有人吹了个口哨,气氛烘托到位,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喊:“明白了。” 每个班级在《运动员进行曲》的节奏下,有序地前往操场。 程岐踮着脚往主席台那边看,主持人已经站在主席台上就位。 “高一就鱼鱼一个主持人,我们班也太有面儿了吧。” 夏知予站在许京珩旁边,手里抓着话筒,正低头试音。话筒声音很轻,好像没调好,站在一旁的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话筒,把自己手里的那支递给她。 程岐差点尖叫起来,但是碍于这段不为人知的暗恋,她只能独自替夏知予高兴。 同班的另一个女生,平日里没多少交集,现在也油然而生一股集体荣誉感:“夏知予真的太漂亮了,漂亮还争气,这是什么仙女啊!真的给我们班赚足风头!” “我本来以为夏知予和学姐同台,会被力压,但是现在看起来,有点不分上下诶。” “学姐是艺术生,学表演的,长得好看是全校公认的。但是夏知予确实在人意料之外哎,可能是平时太低调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也不经常出去走动,不然追她的人应该也不少。” 有个男生加入讨论:“那我可能还是更喜欢夏知予这款。” 程岐跟他关系不错,听见这句话,调侃他:“谁给你的脸啊,还选上了?” 直到夏知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班里的其他人也沸腾了。但是由于班级靠前,第三个入场,他们来不及跟旁边的班级炫耀,只能把这股得意洋洋的欠劲儿用在喊口号上。 主持人的声音和《运动员进行曲》的背景音乐重叠在一起,正好轮到夏知予念词。 “迎面走来的高一(3)班同学,朝气和活力彰显在他们的精神面貌上...” 自己夸自己的班级,还挺不好意思的。 但又觉得骄傲。 “他们整齐的步调,向我们传递着青春最好的样子。” 举牌手举着班牌,走过主席台面对检阅时,响亮的口号恰如其分地在操场上响起。 夏知予笑了笑,觉得他们的声音灌入了自己的话筒,成为一个集体。 青春无畏,心向远方。 她看见班主任等在操场里圈的草坪上,在替他们鼓掌。 细雨彻底停了。 金光勾勒着乌云,呼之欲出。 开幕式调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夏知予下来后,浑身轻松,刚想谢谢许京珩,转头就看见颜舒茗率先一步拦下了许京珩。她抱着胸,唇角微微扬起,化着淡妆,明丽又自信。 听了这么多遍颜舒茗的名字,夏知予终于见到本人了。确实如流传的那样,身形样貌样样出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黎川的话可能有点靠谱。 予你热恋 第28节 许京珩会不会真的喜欢过颜舒茗,还是爱而不得的那种喜欢? 但她没法多想,因为800米的赛程就安排在今天上午,时间有点赶,她得热热身,然后去检录处检录。 程岐记得这些,一早就在800米的检录处等她,看见夏知予,就冲着她挥手:“在这里鱼鱼。” 夏知予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号码布,排队检录。 “鱼鱼,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主持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我有预感,今天贴吧热帖预定,肯定有很多人来打听你。” “哪有这么夸张。” 夏知予一边排队,一边低头摁开别针,把号码布别在衣服上。 “真的呀!但是可惜了,你有喜欢的人,他们不知道自己压根没戏。”她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黑色的卡片机,拨开开机键,调出刚刚拍的照片,卡片机已经尽量拉近焦距,只拍了他们两个人。 画面是许京珩侧着身子,把自己的话筒递给她。 “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学长对你挺不同的,好像比谁都有耐心,还帮你调话筒呢。上次晚自修讲题也是,确认你全部弄懂了,才放你回去。别人就没这待遇,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也会喜欢你呢?” “不会的。”夏知予想起他跟颜舒茗站在一起的模样,立马否定了程岐的说法。他对自己,充其量,只是为了应对父辈之间的交往,如果两家没有任何往来,许京珩根本不会记得自己:“可能只是礼貌和教养使然。” “啧,你这就是典型的当局者迷。未来的心理学家禾呈山支曾说过,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把他的暧昧归咎于对方的礼貌和教养,毕竟这是最保守的做法。” “禾呈山支?有这位心理学家吗?” 程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所以说是未来的嘛...” 夏知予看她的反应,才知道她把自己的名字拆了开来。 “别说,还挺像回事。” 程岐还欲分析,裁判就伸手大喊:“高一参加800米的同学,戴好号码布,跟着我走。” 没给她过瘾的机会。 运动会有很多项目同时进行,每个点都围了很多人。但是目前正在进行的项目里,田径类最有看头。一听说800米要开跑,很多人都往跑道这边涌。 “这个就是刚才主持开幕式的小学妹吗?跑800啊?挺有勇气的啊!” “这就是反差吗?我好吃这款啊。” “那我得在终点等,万一学妹站不稳,总得有温暖的怀抱支撑她吧。” “倒我怀里行不行?” “行。那递水的机会留给我。” “...我突然觉得还是递水比较实际。等着,哥几个现在就去买。” 于左行和陈闵也从人群里挤进来,站到程岐旁边:“要开始了吗?你给夏知予买水了没?” 程岐翻了个白眼,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用你说吗?早买好了。但是我好紧张啊绿灯行,怎么比我自己跑还紧张。” 于左行竟然没有反驳她:“我也怪紧张的。” “不行。”程岐把矿泉水塞到他怀里:“我得给她加油去。” “你去哪儿加油啊。” 不等他问清楚,程岐就绕过跑道,往主席台那儿走了。 于左行抻着脖子往跑道上看,看到夏知予之后,在嘴边比了一个喊话的手势:“夏知予加油啊!我们在终点等你!” 陈闵也冲她招手。 夏知予看到他们二人,笑了笑。她在围观的人群里逡巡了一眼,没看到想见的人,眼神划过一丝失落。 这时候裁判高举旗帜,喊了一声:“预备。” 她只好调回视线,摆出起跑的姿势。 随着闷闷的抢声,站在跑道上的女生一气儿冲了出去。 她一冲出去,广播里就嘶声力竭地想起程岐大喊的声音:“夏知予夏知予加油!加油啊!” 主席台上有自由麦,各个班级都是争抢。话筒声音很嘈杂,闹哄哄的,有时候听不清名字和班级,只能听到‘加油’两个字。 夏知予知道跑800米不能用蛮力,按照自己平时练的节奏分段跑,一开始确实有些落后,一共十个人,她排在第五。 跑完一圈后,原本领先的女生,慢慢地没了力气,速度慢了下来。 跑800米确实挺痛苦的,不论练了多久,上阵的时候,什么呼吸法都忘了。小腹因为吸入冷风,有点酸痛,嗓子也是又干又疼。因为缺氧,呼吸声逐渐加重,她一手摁了摁小腹,憋着一口气,趁着400-600米的间断,超过了前面的两个女生,位列第三。 马上就是最后的冲刺了,夏知予嘴唇微微泛白,不舒服地拧了拧眉头。她紧紧盯着前面的号码牌,感觉步子有点虚,但是比赛进行到冲刺阶段,她必须提速。 最后一百米是直道,只要一口气冲到底,就能结束这场痛苦的比赛。 这个时候,程岐抢到话筒,广播里突然响起她的尖叫声:“夏知予快冲啊!!前面就是终点了!!终点有虾饺皇!!去吃虾饺皇啊!” 好想吃虾饺皇。 那不是她的个性签名吗? 程岐是怎么猜出xjh的缩写的... 她猛地抬头,一抬头,就看见许京珩拨开人群,站在终点的最前面,像流星透疏木,像走月逆行云,总之就是非常显眼。 所有的喧嚣吵闹都扩散开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终点的。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全是白色的布帘,布帘之外有人低声交谈。 声音有点熟悉,但气压很低。 “她没吃早饭?” “她平时都是在家里吃了过来的。今天可能要为开幕式做准备,来得早。我看她在小卖部买了个面包,放在桌肚里,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喊去集合了。” 是程岐焦急的声音,鼻腔嗡嗡。 “学长,鱼鱼不会有事吧?” “医生说有点低血糖,先挂袋葡萄糖。你有她校卡吗?” “我有。她跑步前全交给我了。我去帮她挂号。” 说完,一双手扯着白色的布帘,轻轻拉开。 夏知予已经醒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许京珩。 许京珩看她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她一面扯开帘子,一面扭头问她:“醒了?” 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动。”许京珩走上前,拿了个枕头靠在她身后,而后隔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往枕面靠了靠。 夏知予全身滚烫,像炸了毛的猫儿,手忙脚乱地扒拉着被子,拼命往里缩,整个人快从他臂弯里溜走。 许京珩垂眼看她,她一动不敢动,眼神对峙僵持了几秒,她率先认输,乖乖地往上挪了挪。 等她躺在床上,以她的视角刚好看见许京珩蹲下身,去摇病床的摇杆,调整病床的高度。 到了舒服的角度,他才直起身,去拿柜子上的矿泉水。 “感觉怎么样?” “应该有前三名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是第几名,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冲线了。 所以,应该跑进前三名了吧。她抬眼看向许京珩,仿佛在寻求验证。 许京珩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拧盖子的手一顿:“谁问你成绩了啊,我问你身体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许京珩:我关心成绩吗我关心的是你好吗? 让我看看周五会不会有好多人。踮脚.jpg 第24章 拿捏 刚跑完800米, 又因为低血糖晕了一次,夏知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仍在加速。 许京珩拧开瓶盖递给她,随即拎了把椅子, 拉到病床旁,敞腿坐下。 他穿着短袖校服, 很干净, 只是领口处有点翻边。 夏知予抱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嗓子总算舒服一点, 她抿掉唇瓣上的水渍,很认真地回他的话:“已经好多了。” “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 夏知予记起桌肚里的面包, “嗯”了一声。 她想解释些什么,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许京珩气压的很低, 平日里也有疏冷的时候,但就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眉眼里总是带着浅淡笑意。 今天却完全看不出半点情绪。 “你下午还有别的比赛项目吗?” 夏知予摇摇头:“没有了。” “那一会儿挂完点滴, 先回家?” 没有等夏知予回答, 他听到外边的动静, 起身去看情况。 是程岐带着注射的校医进来。 他看了一眼表盘,对夏知予说:“先挂上吧。我出去一趟。” 夏知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有点出神,校医卷着输液管, 液体快速进入管内。尖锐的吊针刺破皮肤, 不是很疼,她却拉着程岐的衣袖, 慢慢皱起了眉头。 等校医出去后, 她才问程岐:“我是冲线后才晕的吗?” 刚刚没来得及问名次, 许京珩就走了。 “是呀,鱼鱼,刚才真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冲线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栽下来,于左行和陈闵被人挤到后面,根本来不及扶。如果不是学长撑住你,把你抱来医务室,就我们学校那塑胶跑道,摔上一跤,不流血也要破皮的。” 夏知予完全没印象了,她小学的时候也因低血糖晕过一次,就算不舒服前撑着门槛,最后还是‘咚’地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与其说过了低血糖的劲儿缓过来的,还不如说是被膝盖上的淤青疼清醒的。她下意识弯了弯膝盖,好像确实没有摔着,那按照程岐的话来说,是许京珩扶住了她? 程岐拉上帘子,偷偷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她轻车熟路地点开贴吧,食指一划,学校贴吧上已经多了许多最新发布的帖子。 《今天开幕式主持的学妹叫什么名字,有认识的吗?》 予你热恋 第29节 《高一(3)班是不是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学妹?》 《听说有人跑800晕了?》 《刚刚抱着学妹去校医室的是高三(1)班的许京珩吗?》 《最新消息:高一学妹晕在许京珩怀里,被许京珩抱去校医室,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她翻出当前讨论度最高的帖子给夏知予看。 楼主放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看不清脸,但是能看到,夏知予靠在许京珩怀里,许京珩抱着她往校医室走。 【2l:报告楼主偷摸带手机,小心我带着老文过来。】 【3l:失策了。早知道不去买水了,我蹲在终点线多好,这样学妹就能感受到我温暖的怀抱。】 【4l:楼上的,那学妹吓都吓醒了。】 【5l:呜呜我也想被学长抱。拜托那可是许京珩啊。】 【6l:难道没有人觉得他俩很配吗!你们看这体型差!我连cp名都想好了,相知相许!我靠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当文豪的潜质。】 【7l:出于礼貌吧。人都晕了,他站在一旁看戏也不合适吧?搭把手怎么了?真是闲的。】 【8l:我看楼上也挺闲,这怕不是被许京珩拒绝过?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啊。】 【9l:我在主席台上,用上帝视角告诉大家,不是那位同学倒在学长怀里,是学长主动伸手扶住她的。】 【10l:卧槽卧槽卧槽?真的吗?7l打脸了吧。】 ... 夏知予看着热议的帖子,刷了一会儿,什么言论都有,到后面,甚至开始隔楼对骂。她慢慢了解到事情始末,又翻回帖子首页,抬头问程岐:“岐岐,你认识贴吧管理员吗?” “你要删帖啊?” “嗯。感觉影响不好,万一被他看到...” 虽然都是些玩笑话,但她不知道许京珩看到这个帖子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困扰,会不会就此跟她保持距离,疏远她。 程岐接过手机,去加红的精品帖子里看:“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删帖,我先看一下吧规。” 话刚说完,就有熟悉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什么帖子?” 夏知予猛地抬头,看到许京珩后,立马扒拉着程岐的衣袖,示意她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一面心虚地看向他:“你怎么回来了?” 许京珩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小零食,他把零食袋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放:“我不回来你吃什么?还是你觉得就你那身体还能挨饿?” 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吃早饭,就敢进行一些高强度的运动,多危险不知道吗?” 程岐看看夏知予,看看许京珩。 他平时好像不碎碎念啊。 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跟那只塑料袋一样吵。 但她还是很识趣地走了出去。 许京珩拿出一块巧克力,撕开一半的包装纸,递给她:“拿着,含一会。” 夏知予伸手接过,没吃,垂眼剥着巧克力的包装纸。 “不喜欢巧克力?”许京珩见她没反应,又伸手去摸零食袋:“那软糖吃不吃?” 夏知予捏着那块巧克力,眼眶发酸,喉咙那儿像被小石子堵着,比感冒还难受。 许京珩察觉出她情绪不对,以为自己语气太重:“抱歉,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我知道。”夏知予吸了吸鼻子,她没觉得许京珩是在凶她,她只是不习惯许京珩对她好。 而且是没有任何名义的好。 她习惯了数年如一的暗恋,一旦事情往超乎预期的方向发展,她就越容易患得患失。 这种患得患失,来源于对失去的恐惧。 “我只是觉得摔倒很丢脸。” 许京珩看着她可怜又认真的神情,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胸腔似有若无地起伏着:“第一名啊夏知予,哪里丢脸?” 他撕开软糖包装:“伸手。” 夏知予愣了愣,摊开没挂点滴的手,接过几颗奔出来的软糖,含入嘴里,眼睛有点红,但是水盈盈的,很亮:“第一名吗?那也很丢脸。全校同学都知道我摔了。” “没摔地上,我扶了。”他还抬手拎了拎自己发皱的衣领,一脸控诉地看向夏知予。 好像在说,看到没,你蹭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夏知予就是怕这个。 “反正就...不太好。” 许京珩刚想问她从哪里知道的,想到他进来前,两人正在聊帖子的事,好像明白夏知予为什么这么说了。 “行。要删哪条?发链接给我。学校的贴吧管理员黎川认识。”说着,他拿出手机,划开锁屏,在找贴吧的app。 夏知予怕他看到最热的帖子,语气有点急:“没有哪条。不是贴吧。”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点开app,去翻市一中的贴吧,翻了几页,手指一顿。 然后摁了锁屏键,掀眼看向夏知予。 氛围冷滞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帖子我会处理,别多想。” 手里还有半块巧克力,因为手感温度上升,快要融化,夏知予低着头,看着粘稠的巧克力沾上指腹,她才抽了张纸巾,把剩下半块放在摊平的纸巾上。 “谢谢。那你也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啊?” “就是他们乱说一些有的没的...” 许京珩知道她脸皮薄:“我没生气。” 夏知予这才偷偷松了松神:“我还有一件事...” 许京珩抬眉,示意她说下去。 “你能不能别让老师给我妈妈打电话,我不想回家。” “你在学校也没别的事。” 怎么没有别的事,下午有跳高比赛,她还没看过许京珩跳高的样子。 但这算是有求于人吧,夏知予斟酌了一会儿,看到里边没甚么人,又在最后加上一句:“可以吗?京珩哥哥。” 许京珩话没说完,被她打断。他抵了抵腮,半晌哼笑一声:“夏知予,有你这么拿捏人的吗?” 作者有话说: 鱼鱼:这就被拿捏了?行不行啊你 周末快乐红包掉落 第25章 是她 一袋葡萄糖下去, 夏知予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但是拔掉吊针,下地走路的时候, 还是有点头晕。中午的时候,程岐陪她去住校生的寝室休息。 下午两点左右, 出了太阳, 运动会照常进行, 操场那边激烈沸腾, 欢呼声弥漫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许京珩的比赛在下午三点,与此同时, 黎川报名的男子400米接力赛在同一时段开始。 夏知予过去的时候, 跳高架旁边已经围满了人。她站在人群中, 勉强可以看到许京珩的身影。 他身量很高, 在原地蹦了两下热身,校服衣摆随之上扬落下,隐约可以看见腹内斜肌的线条。 围观的女生尖叫连连, 有些蹦起来. 抽签已经完成, 主裁判宣布起跳高度, 一开始的高度基本都能跳过,随着高度逐渐上调, 不少人在起跳前就开始发怵,直接摔到体操垫上。 横竿越来越高, 最后也没剩几人了。 夏知予紧紧抓着程岐的手, 看着许京珩抬手捋了捋头发,然而后退一步, 眼神紧紧盯着横竿。 一个轻快有力地起跑, 然后腾空而起, 校服凌风兜空,上翻,露出劲实的肌理,夏知予的耳边充斥着女生的尖叫,她突然明白于左行为什么要在跳高上对标许京珩。 好像确实有些看头。 比赛结束的时候,同班男生一拥而上,围住许京珩,有人扣住他的手腕,有人摁着他的肩,然后几双手直接撩开他的校服,滑入他的腰腹,趁机揩油:“让我摸摸,啧,这手感,便宜谁啊?怪不得早上抱学妹的时候这么有劲儿。” 许京珩挪眼看他,语意不明地丢出一句:“我有劲儿没劲儿,你不知道啊?” 叶霄的手一僵,慢慢地缩了回去,还不忘替他抻直校服,盖上那不断起伏的肌理:“你你你别瞎说啊,我女朋友看着呢,别让人误会了。哥,许哥,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怕,我错了行不行,我让你摸回来。” 许京珩的发茬有些汗湿,他眼神微眯,透露出一股男生挑衅的倨傲:“摸你?那我不如摸键盘。你浑身上下,有好摸的地方?” 周围的人一片哄笑。 叶霄骂了声‘操’,不想继续找不痛快:“我去找川子。” - 夏知予站在远处,看得耳热。她没有走上去的打算,看完比赛,就打算回教室休息,然而正是要走,许京珩突然扭头看了过来,她猝不及防地对上许京珩的眼神,不自觉地紧了紧怀里抱着的矿泉水。 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仿佛就在说:怎么?又要躲我?又打算跟我装不熟? 夏知予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刚想把水递给他,一双做了纤细的手横插在二人中间。 “京珩,水。” 夏知予循着声音看过去。 颜舒茗站在他的旁边,早上扎好的马尾,已经披散下来,发尾慵懒地微卷着,五官明艳,细长的眉眼轻轻一挑,脸上挂着自信清浅的笑。 但是,许京珩没接。 予你热恋 第30节 他从夏知予怀里抽出矿泉水瓶,拧开后,再递还给她。 夏知予愣了愣,她没说要喝,这是给他买的。 许京珩看了她一眼,抬抬手腕:“帮你开了,自己喝。” 这幅视若无睹的样子,颜舒茗也没觉得尴尬,她自顾自地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然后站在许京珩旁边,冲着夏知予笑:“学妹,你好些了吗?” 那架势,非常像女主人的口吻,站在自己的主场,宣誓主权。 夏知予觉得他俩确实挺般配的,都是耀眼瞩目的人,她确实有些难过,但也拎得清,她没有道理继续站在这儿了。 “谢谢学姐,我好多了。那个。”她慌忙拧紧盖子,后退了一步:“你们聊,岐岐还在那里等我,我先回去了。” - 夏知予走后,许京珩收回视线,再落在颜舒茗脸上的时候,多了几分疏冷:“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什么够清楚了?” “我不喜欢你,未来也没有喜欢上你的可能。” “可你周末接到我的电话,还是过来了。” 许京珩笑了一声:“你挺能想啊。我周末为什么过来,你没点数吗?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打着替我作证的名义去警局举报职校学生打架的事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是困扰?” “你是觉得我该欠你个人情是吗?好像你被职校学生威胁,都是为了我。周末不就是你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就是因为替我出头,才会惹上职校的学生的吗?一次就算了,三番五次地给我打电话,怎么我这是你私人法庭是吗?我周日我过去干嘛了?不就是挨个教你们认‘110’这三个数字么?幼儿园没学会的东西,在我这儿学会了,也够仁至义尽了吧?所以下次遇着事,记得报警,别往我这儿喊人。” 颜舒茗眨了眨眼,艰难地消化完他这番话:“不是...为什么啊?既然觉得困扰,为什么高一的时候我被人骚扰,你要替我出头。现在不是同样性质的事吗?你现在又觉得我是困扰了?” “说了多少次了。高一那件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我都不会坐视不管的。绝不是因为对象是你,懂吗?” “我不信。可是我把这件事告诉我朋友,她们都觉得你对我有意思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生气?” “?” “气我跟曲业成谈啊。但那是我一人在外面参加集训,心里没安全感,才会跟他在一起的。而且我们什么也没做,我觉得不合适,就分开了。分开后我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那总不能你喜欢我,我就要跟你谈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强买强卖啊?” “我知道你爸妈是闪婚的,生了你之后又火速离婚,谁也没有要你,你心里有阴影,所以很难开始一段感情。这些我都知道的,但是没关系,我愿意等的。” 许京珩很想说你知道个屁。但是颜舒茗都拿他是个留守儿童说事了,他怎么也得把事情讲清楚啊。 “我不谈是因为我之前没碰到喜欢的人。你少拿这种心理障碍来定义我行吗?” 颜舒茗一副我真的不太懂的样子。 许京珩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我外婆就是一个女性学者,从她身上我过早就知道女性处境的狭隘,但与此同时,我外公从来不在性别上大做文章,他很爱我外婆,同样,也很尊重她。这些都是我从小耳濡目染的事。所以我高一替你出头,仅仅是反对性骚扰这件事情本身,与对象无关。如果非要问我是否夹杂个人情感,我会告诉你,初三那年,我在校园表白墙看到过一个女生的留言,这是我第一次跳脱家庭,真正意识到原来身边女生自由生长的空间这么局促。我措辞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甚至在话说一半的时候,被我爸没收了手机。再拿到手机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去找女生的联系方式,但她再也没有上过线。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很害怕她因为无助做出一些极端的事。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早半小时联系她,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你懂吗?如果你非要给我安个对象,那个对象也不是你,而是她。” “另外,我觉得你对我的喜欢可能是出自于吊桥效应。因为我在你深处危险的时候拉你一把,你错把危险环境下的心跳加快视作心动。你也说了,你跟曲业成谈,是出于缺乏安全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喜欢我,也仅仅是因为高一的时候,我满足了你对安全感的需求。但这种需求,并不是出于纯粹的喜欢。” “谁说的,我就是喜欢你。” “你看我的眼神,不躲也不闪,这叫喜欢?” 颜舒茗抿了抿嘴,这才把直勾勾的眼神收了回去。 “我说是喜欢那就是喜欢。你又不是我,难道比我还清楚我对你的感觉?” “...” 得。她还是没听进去。许京珩真觉得烦了。 这个时候,黎川刚跑完接力,看到他俩站在一块儿,只觉得许京珩这人真没骨气,他非要过去骂醒他不可。 才要开口,颜舒茗先发制人:“黎川,你是不是还没女朋友啊?” 黎川被这招打得措手不及,愣了愣,才怼回去:“你嘲讽谁呢?之前有个女生为了我差点自杀好吗。” “她说死也不跟你谈恋爱吗?” “操。谁告诉你的啊?” “国庆出来玩呗,我朋友想认识你。以前隔壁班的,跟我差不多好看。”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去不去啊?她刚失恋,你这么...这么幽默,帮她排解排解啊。” 黎川这人就是有个毛病。要是你夸他帅,他肯定就不去了,这句鬼话别人敢说,他自己也不敢信。但是一个女生夸他幽默...幽默哎...说明什么... “是吧,我也觉得我人格魅力强大。那行吧,到时候你发我地址时间,我助人为乐一下。” 第26章 养眼 国庆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假期, 就算假期结束返校第二天就要进行月考,也拦不住学生放纵撒欢的心。 道路主干拥挤得不像话,车鸣不断, 还有司机降下车窗,探出脑袋, 指着挤占车道的车辆骂, 也只有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才能勉强移动。 夏知予背着书包站在图书馆的台阶上等人, 看到陈闵, 挥手打招呼:“这里!” “程岐和于左行还没来吗?” “刚刚联系过,好像也下公交了。” 因为国庆休假的缘故, 图书馆只开放了三层, 位置少, 他们得在没开馆前赶到才有可能抢到一张四人桌。幸好程岐他们来得及时, 图书馆的大门一开,于左行就冲了进去,直接从楼梯上跑到三楼, 动作利落地抢到位置。 他扔出一叠试卷,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伏在桌沿上,压低声音问道:“这么多卷子, 怎么写得完?要不我们分工合作,写完互相借鉴借鉴, 怎么样?” 程岐看了他一眼:“那你不是赚大了吗?” “?” “你写的卷子我们谁敢抄啊?” “都说了是借鉴!”于左行抿了抿嘴, 拿出笔就开始写名字,语气很犟:“不合作就算了。你别后悔啊程岐, 到时候别求着我给你借鉴。” “写你的卷子吧。” 夏知予坐在他俩对面, 早已习以为常。 陈闵拉开书包, 从里面拿出一本线圈笔记:“这是我做的一些笔记,里面包含了这次月考的考试范围。像是集合、函数及其表示之类的题目,重点难点我都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出来了,你复习的时候可以看看。” 夏知予正埋头在书包里,找许京珩给她的笔记本,闻言,抬头,陈闵已经把他的笔记,摆在了自己面前。 于左行哀怨地抬头:“陈大班长,我们怎么没这待遇啊。” 陈闵笑了笑,把笔记本往前一推:“大家可以一起看。” 四人开始刷不同科目的卷子,夏知予数学不好,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刷题,偶尔遇到不会的题目,陈闵会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写在草稿纸上,压着声音给她解题。 作为回馈,她也把自己整理的答题模板分享给大家。图书馆很安静,得益于学习氛围,刷题的效率也非常高。 快到中午的时候,于左行像长剑入鞘一样盖上笔帽:“这不包揽前四名,怎么对得起你于爷在图书馆亲自奋笔疾书的一天。” 程岐压根不愿接他的话,骂了句‘有病’,站起身:“麻烦你高抬贵臀,我要出去。” 夏知予和陈闵也拉上笔袋的拉链站起身。 于左行看了看他们三人,有些迟钝地问:“去干嘛?” “当然是请大家吃饭。因为我这次跳远终于有成绩了!” 他撅着屁股,也紧跟着站起来:“那怎么不邀请我一起?” “你要亲自吃饭啊,这多不合适?我帮你吃就行了。” “哪敢劳烦程哥,老奴自己能吃。” - 图书馆对面就是商场,几人进入商场,站在导视牌前看指引。 程岐扫了一眼导视牌:“吃粤菜吧怎么样?鱼鱼不是一直想吃虾饺皇吗?” 自从自己的个性签名被程岐看穿后,她已经没法直视‘吃虾饺皇’这四个字了。 于左行心里了然,他只有帮程岐打下手的份儿,主动接上话:“人有点多。你跟夏知予先逛着呗,老奴帮你排队取号。” “你还挺上道。”程岐打得就是这个主意:“那鱼鱼,我们去三层看看好不好,我想逛the green party。” “好。我正好也要买些发绳回去。” 四人分为两队,男生去取号,夏知予和程岐拉着手往三楼走。 直梯外挤满了人,程岐刚被人推挤进去,就响起了超载的警音,她只好退出一步,跟着夏知予去做扶梯。 “十一长假,就是花最多的钱,排最长的队。”她向下躬着身子,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有种山海叫国庆的人山人海,这真平不了。” 夏知予笑出了声,故意说了句长辈常用的话:“来都来了。” “我就说缺点什么,不得劲儿。原来是缺你这句话。” 手扶梯慢慢地运作着,三楼的商店满满出现在视线里。 扶梯对面就是the green party,两人迈出扶梯,刚要往前走,夏知予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外面套着一件藏青色的棒球服,廓形硬挺,撑出肩背,白色t恤的边角搭在宽松休闲黑色的工装裤,整个人充斥着美式自由散漫的气息。 夏知予盯着他的背影,整个人僵在原地。 “岐岐,要不,我们先去五楼看看取号情况吧。” 程岐一开始没注意到夏知予的情绪变化,后来往门店处瞥了一眼,才发现了许京珩的身影。 他不是一个人。 身边有黎川、颜舒茗,还有一个不太认识的女生。 从她们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许京珩站在饰品区,手里拿着几根粉色的头绳,颜舒茗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饰品看了几眼,眉眼带笑,听不清在说什么。 总之两两凑对,站在一起的样子,很养眼。 夏知予收回视线,黯然地垂下眼,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个时候,从里结伴走出一对女生,她们半捂着嘴,时不时地往后瞄。路过夏知予的时候,谈论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男生好高好帅啊。” “收起你的哈喇子吧,他看起来都有女朋友了。” 予你热恋 第31节 “旁边那个啊?你怎么知道是男女朋友关系,万一只是好朋友呢?” “你没看到他在帮忙挑发绳吗?这哪里像好朋友了?完全就是热恋中的情侣。而且他很细节啊,还把发绳挂在手腕上比对。他怎么知道女生不扎头发的时候,喜欢把发绳挂在手腕上的,肯定是看到过女朋友有这样的举动,才会上心啊。” “靠,被你这么一说,感觉还真是。我怎么就找不到这种长得又帅,心思又细腻的男朋友。” 夏知予听着这些话,鼻子像被灌了水,酸酸的。她先前只是猜测,猜测许京珩是不是真的喜欢颜舒茗。今天看到他陪颜舒茗逛饰品区,心里的那点猜测好像突然得到了验证。 原来从天而降的秋天,只是隐去盛夏的暑热,光被削弱成轻薄的模样,两人的距离仿佛触手可及。但她差点忘了,当第一片树叶开始凋零的时候,隆冬也就不远了。 从秋分开始,每一次日落都没有那么令人期待。黑夜太长,一个人追着日出的时间,近乎四万六千八百秒,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追了多少个日出,只知道,自己曾在四万六千八百秒内,无数次与月亮谈论太阳。 - “鱼鱼。那个,我们先去五楼看看。”程岐看了一眼商场中庭的透光穹顶:“万一不用排队,让于左行他们等我们也不太好。” 这里是市中心,商场里都是人,夏知予知道在假期的饭点,根本没有那种可以不排队直接进去的店。 但她此刻很感谢程岐的好意,低着头说了声‘好’,二人没往the green party走,而是换了个方向,去了五楼。 用餐的时候,陈闵坐在她的旁边,见她埋头捣鼓虾饺皇,觉得奇怪,又夹了其他的菜放到她碗里:“你怎么了?” 夏知予勉强笑了笑,摇头:“没事,就是在想一道题目。”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整个国庆。 她没立场去过问一些他的私事,就算以玩笑的口吻,也很害怕从他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很多次点开q.q的对话框,输入,最后又删掉,好几次以为自己可以释然,看着十题错了八题的英语听力,她突然泄了气,把头埋在臂弯里,伏在书桌上。 - 国庆返校的第二天就是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每个人按照开学摸底考的名次安排考场,名次靠前的同学基本在自己的教室,往后位置不够,学校把一部分同学安排在教学楼对面的行政楼考试。 早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班级里的同学就开始搬桌椅,把位置排成单列,夏知予和程岐的摸底考成绩都不算太好,两人挪完桌椅,就打算往行政楼赶。 才走出教室,还没到楼梯口,程岐就翻起了手里的透明笔袋:“鱼鱼,等我一下,我准考证好像落在桌肚里了。” “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走廊都是找考场考试的同学,人很多,夏知予往走廊的楼围上挪,尽量不影响别人走路。 她一直看着自己教室的方向,没看见身后走来一个人。 “在这儿等人?” 直到磁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她才猛地转头。 两人视线相撞,夏知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抱着笔袋喊了声:“学长。” “啊,喊我呢?” 他没反应过来。夏知予平时不常这么喊他。 “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高三生了...” 许京珩知道这是说他快考试了还乱跑呢。他明目张胆地同她对视:“我也是上个洗手间正巧路过。” 又想起她后退一步的动作,抬了抬下巴,刚要问她是不是又要躲人,夏知予已经学会抢答了:“我没躲。我是怕人太多,撞到你。” 他噎住。 随后装出一副没有所谓的样子:“又不是没撞过。” 夏知予不自在地侧身,往教室的方向看。 笔袋的拉链一会儿拉开一道小口子,一会儿又被她拉上。她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但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跟他保持距离。 两人就这么无声僵持了一会儿,好在程岐动作利索,没一会儿就从教室里跑出来了。 夏知予扭头对许京珩说:“岐岐出来了。我得去找考场了。” “等等。”许京珩叫住她,在她面前摊开掌心:“你把这个带上。” 作者有话说: 许哥疑惑:怎么回事啊,国庆前还喊我哥来着。叫我学长都给我整不习惯了。 发绳有售后有解释,十块钱三斤包甜包甜。 第27章 补习 他手上躺着两颗用金色锡箔纸包裹费列罗巧克力, 大概考场不许带有字样的东西进去,他递给夏知予的时候,已经提前撕去了巧克力上的标签贴纸。 “考试时间长, 饿了就吃一颗。” 夏知予没接。倒是程岐,毫不客气地替她拿过去, 塞到她的校服口袋里, 然后拽着夏知予的手, 边走边吐槽。 “前脚陪学姐逛街, 后脚来送巧克力。他干嘛啊?” 她摸着鼓起的校服口袋:“那你怎么还把巧克力拿过来了。” “不拿白不拿嘛。我估计他是怕你一会儿做题太累,头晕。经常备两颗巧克力也好的。”她一边拉着夏知予往行政楼走, 一边嘴里碎碎, 自顾自地陷入分析:“明明看着也不像海王啊...而且我一直觉得他挺关心你的。朋友么...他身边好像从来没有玩得好的女性朋友, 帮你当作妹妹照顾...他也没有到处认妹的习惯啊。所以他到底什么意思, 我这个未来的心理学家都看不明白了。” 夏知予倒是有些明白。许京珩有可能真把她当作妹妹照顾了。 这才是症结所在。 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假借兄妹之称,在夏知予看来, 这是不能进一步发展的托词,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她想的是, 如果许京珩真的谈了恋爱,她一定会跟保持距离。 从此喜欢藏匿唇齿。他将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不知道自己已经偷偷喜欢了他三年。 - 第一门考语文, 原本是夏知予最擅长的科目,但不知怎么回事, 做题的时候, 思想一直分散,集中不了。回教室的时候, 班里的同学已经三五成群地对起了答案, 有些题目不确定, 他们拿着卷子到处问这题选什么。 有人喊了一句:“问问夏知予,她摸底考语文第一,行走的参考答案啊。” 随后就有人拿着卷子围了上了,是语文小阅读的选择题。 “鱼鱼,你看看这题,下面对文章中心论点概括正确的一项是...你选了什么呀?” 夏知予翻开卷子,跟围过来的人一起对答案。 争议集中在a和c两个选项中:“鱼鱼,这个怎么会选b呢?这个b选项,一看就是错的。” 她愣了一下,又快速过了一遍说明文,才发觉自己真的选错了。 同学们拿着她的试卷对答案,前面一共才五道选择题,一路对下来,她已经错了三题了。 这个时候,赵海琼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她伸手敲门:“考完一门丢一门,别对答案了。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调整心态,复习下午要考的科目!” 夏知予拿回卷子,盯着语文选择题发呆。这些都是平时练习不太会出错的题型,现在却错了将近一半以上,就算心态再好的人,也难免有些失落。 赵海琼说得没错,考一门丢一门,以后大大小小的考试不在少数,虽然她们才读高一,但是得尽快熟悉这样的学习节奏。 饶是夏知予知道这些道理,后面的科目也多多少少受到情绪的影响,她太想考出好成绩,这种为了达到目的总是患得患失的情绪不断刺激神经系统,当压力值超过自身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后,动力变成了阻力。 考完所有的科目,她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压抑。 市一中的改卷效率很高,考完的第二天就陆陆续续地出了成绩。夏知予看到自己答题卡上的分数,失分最多的当然还是数学,但问题是,不仅薄弱的科目没有进步,就连自己的强项也显而易见地退步了。 晚修的时候拿到自己的成绩条,名次增减那栏的负号醒目又刺眼,比摸底考还要退后两名。 如果说摸底考成绩参差不弃,是初中教学有差异。但是这回...大家似乎都站在了同一起跑线。虽然只是一次月考,但是谁不想在高中生涯的第一次考试中旗开得胜。 她不是没有努力,国庆七天一直都不敢松懈。 但是成绩下来后,却发现自己的努力统统打了水漂。 主课老师占用了晚自修的时间,继续分析课上没讲完的那些题目。夏知予一声不响地把错题摘抄到错题本里,来来回回地看,来来回回地消化,摘抄的时候,才发现同一类型的题目,许京珩明明拿记号笔标注出来了,她竟然又做错了。 晚上回家,陈淑敏知道她的成绩,脸色不是很好。 “你这数学的确得抓抓了。但是语文怎么也考得这么差?” “语文主要失分在选择题,似是而非的题目有点多,我没拿准。” 说到底就是做题时分心了。但她不敢这么跟陈淑敏说。 “补习安排在什么时候,这周吗?” 一听补习,夏知予稍抬了抬脑袋,想到许京珩,她又低下头。一方面是自己的成绩实在拿不出手,另一方面,他既然有喜欢的人,那她就得跟他保持距离。 “妈妈,我能不去吗?我想了一下,这个成绩可能还是请家教或者去外面上培训班比较合适。” “我打听过了,这个补习,也得看老师的讲课形式。有些老师适用于别的同学,但是并不一定适合你。你上次回来不是说他讲题思路很清晰吗?你就过去听听,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学习方法。答题卡也发下来了,刚好赶紧趁热打铁,让他帮你归纳总结一下。上次是不是说好周六过去,明天一早...”她左右找手机:“明天一早我就叫司机给你送过去。” 陈淑敏说话声音起伏不大,但总是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 她垂着脑袋,半个身子窝在沙发里,这几天失落的情绪累积在一起,声音莫名有点哽咽:“我不想去。” 陈淑敏拨号码的手一顿:“你爸爸和许叔叔都说好了,你不去,许叔叔怎么想啊?” “那能不能让爸爸跟许叔叔说一下...”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不想去总有不想去的理由吧?”陈淑敏在她旁边坐下,突然觉得自己猜不透自己女儿的心事了。以前给她安排什么,她都乖乖地听话,从来没让人操过心。 今天却有些反常。 客厅里打着昏黄的灯,她无声地看着夏知予,叹了口气:“说到底只是一次月考,妈妈只是心急,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才高一,一切都来得及,多学学,肯定能提上去的。许叔叔那边,是你爸爸一早就跟人说好的,至少得去一次吧,不去,还以为我们对他们有什么成见。你去了,如果实在不喜欢,妈妈下周再给你找新的补习老师。” 夏知予转头,刚好对上陈淑敏关切的眼神,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额间肉眼可见地长出了一些纹路。一些反驳的话萦绕在喉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回了房间,手机恰好弹出消息。 点进去一看,是许京珩发来的。 rift:「92?」 夏知予咬着下唇,盯着对话框,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然而还没等她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 rift:「明天带上月考试卷和错题本过来。」 她的手指虚浮在打字键盘上,措辞很久,才回了一个‘好’。 - 予你热恋 第32节 第二天早上,她摁响了许京珩家的门铃。等了大概一分钟,门把手转动了半圈,双开的门外推,许京珩穿了套休闲的居家服,懒散地靠在门沿处。他好像刚洗完澡,头发有点湿,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沐浴露的香气。 “进来。”他蹲下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带毛绒兔的拖鞋,丢到夏知予脚下:“看看合不合适。” 夏知予换上拖鞋,踩了两下,勉强挤出一个笑:“谢谢,很合适。” “那把门带上。” 她转头去拉门,关上门后,慢悠悠地跟在许京珩的后面。 之前来他家的时候,还有许落、盛旭两个话痨,不至于尴尬冷场,现在房子里只有她和许京珩俩人,一时半会儿没话说,气氛有点凝滞。 她随意挑了个话题:“你一个人吗?” “怎么?你还想再找几个家教啊?” “不是,我是问许叔叔不在家吗?” 如果在家,她得礼貌地打个招呼。 “哦,我一个人住。”他绕过餐桌,伸手去开冰箱:“外婆外公偶尔会过来。” 除此之外,没提太多。 冰箱里整整齐齐地摆了很多饮料,他转头问夏知予:“想喝什么?” 夏知予捂着小腹,面露难色:“我喝不了冰的。” 他抬了抬眉,心里了然,自顾自地拿出一听可乐,单手开了,灌了一口。然后走到开放式厨房,抬手打开吊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不怎么用的烧水壶。 “红糖水?” “不用麻烦的,我可以喝常温水。” 许京珩没听她的话,拨开龙头,把烧水壶清洗了一遍,然后灌满过滤水,摁下烧水的按钮。烧水壶开始运作,没过多久,冒出白色热气,水蒸气和水壶发出共振的声音。 许京珩忙忙碌碌地来回走动,夏知予也背着书包跟着他走来走去。 他觉得有点好笑,站出步子,冲她抬了抬下巴:“你跟着我做甚么?” “啊?我也没别的事干...” “没事干?”许京珩盯着她抓着书包带的手,微微眯起眼。 这句话把她问得心虚。仿佛她这次没考好,都是闲出来的。 “那我...” 她本来想说先把书包放下,把卷子拿给他看看。 结果许京珩抬手往书房那儿一点:“去书房等我。一会儿就有事干了。” 作者有话说: 许哥:我急了。你快让我解释! 饭:下一章(不紧不慢地喝茶) 第28章 给你 书房里全是一些木质家具, 一推开门,就能闻到干燥清幽的木质香气。室内采光很好,半圆弧的墙角, 大面大面的玻璃窗占了室内将近四分之一的空间。窗帘悉数被拉开,可以看到窗外蓊郁的绿意。 夏知予找了个位置坐下, 拉开书包拉链, 把试卷、笔记本、错题本全部拿了出来。 试卷已经订正好了, 但是红笔批改的红叉还是特别醒目。 没坐多久, 许京珩就拿着一杯红糖水开门进来,他把红糖水放在夏知予的手边, 然后拉开她旁边的椅子, 坐了下来。 一坐下就朝夏知予伸手, 直入主题:“看看卷子。” 夏知予慢腾腾地把试卷和答题卡递给他, 然后心虚地垂下眼。 屋内很安静,只听到纸张翻来覆去的声音,两人并排坐着, 半晌, 他把试卷放在桌子上, 身子后仰,靠上椅背。他侧首看着夏知予, 虽然没说话,但是夏知予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等许京珩开口, 她就率先一步坦白:“我知道好多题型你都讲过, 我也保证上次听得时候,都听懂了。我没偷懒, 国庆七天, 都在练题, 可是考试碰上,我还是做不出来。等听到老师分析,又感觉好像确实是这么一个解题思路。” 自我反馈很清楚,半句不给许京珩插嘴的机会:“你这是把我想问的话都给堵回去了啊。” 夏知予默默抓过一旁的红糖水,吹吹热气,喝了一口。 “这次出题确实有点偏,你们年级段的平均分也没有很高。但是你看。”许京珩拿着笔,断断续续圈了几个题号:“这几题,还有后面大题的第二小题,都是最典型的题目,我看你不是不会做,是你的心思压根不在这张卷子上。” 简而言之,就是分心了。 夏知予抿了抿唇上的水渍,像逃课被抓的学生,正想着狡辩的理由,就听许京珩说:“但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基础知识掌握地还不够牢固。你最近练题,是不是一直往大题练?” 夏知予思绪回笼,点头:“确实一直在练大题。” “那我们先把大题放放。”他往后翘着椅子,伸手去够电脑桌上的笔记本:“这是我昨天做的笔记,必修一上所有的基础知识都在上面。你先把月考试卷上所有的基础题型和这些基础知识对应起来,看看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我去拿卷子,给你找题目做。” 夏知予翻开新的笔记本,上面字迹清晰,每一章节的内容,他都进行了归纳整理。 然而他说,这是他昨天刚做的。 许京珩之前也给她过一本数学笔记,但是上面并没有基础相关的内容,她猜想是许京珩并不需要,所以才没有摘记下来。 所以,他真的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人吧。没有因为大人之间的人情,就敷衍了事,还连夜帮她做了整理。这样好的人,对待一段感情,肯定也是谨慎认真的。 那他一定是非常喜欢颜舒茗,甚至喜欢到,因为对方不喜欢他,他还在爱而不得地保持喜欢。 夏知予翻着笔记本,迫使自己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不得不说许京珩的笔记做得非常详细,几乎每一道基础题,都能在他笔记本上找到概念,甚至是解题的方法。 等她对应完,许京珩也拿着卷子走了进来。他在题号前圈圈画画,然后撕下几张试卷递给她:“试试看。” 夏知予看了试卷页眉,上次拿给许落、盛旭做的还是他两年前买的卷子,这次竟然是2013年最新的试题。 “这是你新买的吗?” 许京珩还在看翻试卷,闻言也没抬头,‘嗯’了一声:“十一出了趟门,顺带买的。” 夏知予没再说话,开始做题。 时间过得很快,练题的功夫,时针就慢慢地逼向十一这个数字。 将近中午的时候,门铃响了。 紧接着又传来拍门的声音。 许京珩拢了拢眉头,拉开椅子:“你继续。我去开门。” “好。” 夏知予看着他走出书房,又把实现落回试卷上。她本来打算继续做题,可惜外面的声音实在有些嘈杂,思绪频频被打断,最后只能搁下笔,任外面的争吵声传入耳里。 “你大白天喝什么酒?” “呜呜,京珩,我他妈被人骗了!我被那女的骗了!” 是黎川的声音。 然后许京珩骂了一声:“别往我身上拱。” “兄弟失恋了,拱一下怎么了?” “你这都还没恋,失哪门子恋啊?” 黎川愣了一下,打了个酒嗝:“有你这么安慰一个受了情伤天真又心软的纯情男孩吗?” “我国庆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干,就光顾着往她跟前凑了,又请她吃饭,又陪她散心的,想尽办法让她开心,结果她今天早上跟我说,她跟她前男友复合了。复合了,你懂吗?她竟然来谢谢我,谢谢我陪她走过失恋的那几天。那我是个什么?我是她的备胎吗?” 他接连打了几个酒嗝。 “兄弟,让我抱抱。你现在是我唯一可以社交和依靠的人了。来,陪我喝一会儿。” 客厅里传来磕磕碰碰的声音,听得夏知予心惊肉跳的,然后他听见许京珩说:“你这属于我的社交极限了。” “你什么意思嘛?一直拦着我干嘛?你屋里藏人了?什么人比兄弟重要啊。” 他喝了酒说话颠三倒四,稀里糊涂的,还没等夏知予反应过来,书房的门就被黎川推开,黎川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抬手,踉跄地指了指她:“长得好像小学妹哦。” 夏知予闻到浓浓地酒精味,不习惯地咳了一声,她拉开椅子,站起身,后退一小步同他打招呼:“学长好。” “真的是学妹啊。学妹你怎么在许京珩家里?”他视线落在摊了试卷的桌子上:“哦,开小灶!我懂了,提前准备呢。” 夏知予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准备?准备什么?” “还能准备什么,先练练手,等颜舒茗集训回来帮她补课呗。” 夏知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黎川说的那句话反复在她脑海中盘桓,但她已经没有任何分析的头绪,整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所以你喝酒麻痹自己,是想挨打不那么疼是吗?”许京珩这边还在拽着黎川往外拉:“我跟她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说要帮她补课。” 黎川酒精上脸,整个人又晕又闷:“颜舒茗说的啊,她说等他集训回来,就来找你补课。她没跟你说吗?” 许京珩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真的很想一脚把黎川踹出门。但是黎川好像赖上了他,抓着门把手,说甚么都不愿意滚出去。 夏知予听着他俩的对话,一直低着头,直到眼底一片模糊,她才瞠了瞠酸胀的眼,深吸口气,找借口说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许京珩扣着黎川,还在跟他僵持,只能分出手朝后面指了指:“在那里。” 夏知予说了谢谢,走进洗手间,反身抵在门上,思绪游走很久。想要洗把脸清醒一下,抬头就看到洗漱台上有个小小的收纳盒。 收纳盒里摆着几根粉色的头绳,几个大小不一的发夹,还有两盒黑色的小细皮筋儿。 好像是十一的时候,许京珩和颜舒茗逛街时买的。 她背抵着门,喉咙哽塞,等过了那股难受劲儿,眼泪才不争气地往下掉。 与以往不同的是,以前许京珩不认识她,就算看到他的名字和其他女生的名字并列在一块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可是后来,许京珩看到了她,并且对她很好。 人好像只要尝过一点甜头,就觉得之前可以忍受的苦,突然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她很多次提醒自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但随着想起许京珩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已经没法轻而易举地静下心来。 因为哭过的缘故,她整个人有些狼狈,眼眶红红的,今天没扎马尾,所以有几缕头发贴在脸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她潦草地用洗了把脸,拿纸巾擦干。但是哭过的痕迹,好像怎么都没法遮掩。 大概在里面呆了十五分钟左右,洗手间的门被人敲响:“夏知予,你在里面吗?” 估计是怕她出事。夏知予应了一声:“在的。” 然后犹豫了几秒,把别耳后的头发拨下来,推开洗手间的门。 许京珩就站在不远处,看见她低着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予你热恋 第33节 “洗脸了?那头发怎么不扎起来?不是生理期吗?头发湿漉漉的,不会不舒服?” 夏知予没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庆幸自己没扎头发,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稍加掩饰。 “没事。不会。” “我给你拿吹风机。”许京珩刚把黎川挪到卧室睡觉,身上的卫衣有些皱,头发也是乱乱的,但他没有不耐烦,绕过夏知予,走到洗手间,一面绕开电线,一面转头问夏知予:“洗漱台上有发绳,怎么不用?” 这不是给颜舒茗买的吗?她怎么能用。 “我用...不太好。” 许京珩接入插头,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叫你用不太好?就是买来给你用的,你不用,难不成给我用?” 夏知予觉得头脑昏胀,模模糊糊地听了一半的话,她嗓子有点疼,话一多,很明显可以感受到不同早晨的沙哑,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许京珩面前,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什么?” 许京珩已经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眉头蹙起,一面拿起吹风气,一面朝她招手:“过来。” 夏知予走过去,低着头去接许京珩手里的吹风机。 许京珩手臂微抬,故意举过头顶。她扑了空,只能稍稍仰头,踮脚去够。 二人视线相撞,那双哭过的眼睛,恰好落入许京珩的眼里。 她垂眼转身,慌忙地避开视线,又拿手揉了揉。 “刚刚有虫子飞到眼睛里了,好像揉红了。” “哦?”许京珩绕到她面前,脊背微俯,偏着脑袋去看她分明还挂着泪花的睫毛:“那我看看,是哪个虫子这么不长眼。” 少年的气息滚落下来,二人近在咫尺。夏知予当然没有让他看,她拿手背半遮着眼,为了缓和氛围,她还自我调侃道:“都飞我卡姿兰大眼睛里了。怎么都秋天了,还有那么多虫子。” 嘴巴跑在脑子前面说完她更尴尬了。 “卡姿兰大眼睛...”许京珩被她的表述戳到笑点,胸腔起伏了几下,发出闷闷的笑声:“那虫子是不是还咬你茱莉亚罗伯茨的鼻子了?” “嗯?”她碰了碰自己的鼻翼,然后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哦,哭红鼻子了。 “那这蚊子还挺有审美。” 夏知予还在嘴硬,声音不大,还带着一点鼻音,听起来像臭屁小孩儿摔在地上然后流着眼泪说‘不疼’。 许京珩还在看镜子里的她,平时散漫的眼里含着笑意,夏知予被他盯得心虚,也觉得丢脸:“你能不能别看了。” “好。不看了。”许京珩直起身,滑开热风的开关,先对着掌心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吹向夏知予的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洗手间,感受到脖颈处流动的热浪,夏知予才完全清醒,后知后觉地从镜子里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许京珩。 听着他温温的声音:“你们女生的头发都这么多吗?” 夏知予立马红了脸,转身去抢他手里的吹风机:“我自己来!” “别动,蚊子快吹跑了。” “哪有蚊子?我自己来!” “没有蚊子?那你说说,眼睛怎么红的?” 话刚问出口,他也关了手里的吹风机。 洗手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夏知予抵着洗手台,许京珩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抬手看表盘。 “你在我家哭了十五分钟,我总得问问是什么原因吧?” 夏知予双手背在伸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她找不到很好的借口,沉默几秒后,只能把这口锅扣在数学题目上:“题目太难了。我不会做。” 许京珩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题目不会做?” 夏知予本来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控制住了,但此时突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借着这个借口,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鼻子酸酸的,眼里又蒙上一层模糊的水汽:“对。好难,为什么这么难?” 这一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我已经在努力地喜欢它了,但它好像就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它为什么跟语文不一样,语文写满卷面,好歹有些分数,可是数学,错了就是错了,我写得再多,只要偏离正确答案,就是拿不到分数。”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还不停地拿手背去擦。 哭一下没什么的吧。他肯定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校园墙上有好多表白失败的树洞,那些被他拒绝的同学,都是当着他的面哭。 所以,她不过是做不出题目,哭一下,应该也没什么的。 许京珩没打断她,等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完了,才从洗手台拿起一跟发绳,递给她:“先把头发扎起来。” 夏知予看着粉色的头绳,突然觉得这个头绳似乎跟自己弄脏的那条款式差不多,上面也有个磨砂质地的小爱心。她伸手接过,红着眼睛去理贴在脸上的头发。 “还好买了些放在家里。我还怕买的太少,不够你用的。” 夏知予扎低马尾的手一僵,有几缕头发从掌心溜出来。 “给我买的?” 她抬眼看向许京珩,许京珩不以为意,正在拆一块干净的毛巾:“不是你说这种小玩意儿经常弄丢吗?”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就是一起练800米那次,她丢了发绳,许京珩问她是不是经常丢。 她说是。 所以这些发绳,不是给颜舒茗买的,而是给她买的? 那她这是在干什么,为了这几根发绳,躲在洗手间哭了十五分钟。夏知予的心情很复杂,想哭哭不下去,想笑又笑不出来,她方才听许京珩解释的时候,提着一口气,随着羞耻感不断上涌,那股气冲破喉咙,从鼻腔而出,愣生生地憋出了一个鼻涕泡。 在暗恋对象面前,憋出一个鼻涕泡。 这回能哭下去了。 许京珩看着她那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艰难地憋着笑:“要不,你再哭一个,两边对称?” 夏知予咬着唇瓣,是真想哭。就在她眼底开始凝聚湿气的时候,许京珩无奈地把手里的毛巾搭在她脑袋上:“行了祖宗。别哭了。哪些不会,我教。” 作者有话说: 许·家底捞服务员·京·洗剪吹一条龙·珩:很高兴为你服务 这章也算粗长吧(唯唯诺诺),下章还有售后。 第29章 18路 下午的时候, 夏知予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许京珩会一遍遍地问她:“我讲清楚了吗?还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需不需要我再给你讲讲?” 确认夏知予都弄懂了,才会转到下一个题型当中。她一边听许京珩讲,一边去翻许京珩给她的笔记本。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许京珩给她的笔记本, 真的是个宝藏。它不仅记了某一章节的概念、重难点,还把这一章节发散开来, 把所有可能的出题方向、可能结合的其他知识点、怎么结合、解题的思路都写得非常详细。 然而这些, 她之前并没有仔细去看。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没发现?”许京珩正在检查她做的题目, 听到她喃喃自语的话, 偏头问:“你的意思是,我这笔记白给你了?” “我只看了基础概念的部分, 我以为只要把书本里的那些概念弄清楚就行了。后面的没学到, 我就没看。那我现在重新学, 来得及吗?” 许京珩凑近去看她手里的笔记, 笔记本上刚好画着二次函数的抛物线,他随意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图, 笔尖顺着线条游走, 很流畅, 他边画边说:“怎么来不及啊?你看,人生的最终结果是一个极大值函数, 由所有尝试中最成功的一次决定,而不是一个平均值函数。月考只能检验你阶段性地学习成果。你怎么就知道, 你最终的成绩不会达到这个极大值呢?” 他的声音很好听, 像是娓娓剖析一道解不开的难题。那些低落的情绪似乎永远留在了低值,她的目光随着笔尖画出的线条, 停留在了抛物线的最高点的地方。 “那你的极大值是什么?京大吗?” “没想清楚。”许京珩松开笔, 身子靠在椅背上:“可能是吧。” “没想清楚?”夏知予很难相信这是从许京珩嘴里说出来的话, 毕竟她一直以为许京珩是个很有规划、很清楚自己方向的人。她以为许京珩会高谈论阔自己的梦想,说一些她触手不及的领域和一些生僻的名词,但他没有。 看见她不解的眼神,许京珩反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可是你是第一名。” 许京珩笑了一声,这是把他神化了吧。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翘着椅凳,眼神看着墙面,语气淡淡的:“我也会因为一道数学题焦头烂额,也会因为分数波动影响心情。在院校选择和专业选择上没有明确规划,不知道未来要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但这很正常。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如果一个人能在年轻的时候,就能清楚知道自己热爱的事并能将此当做自己未来的方向从事终身,那是件多么令人羡慕和了不起的事。我做梦都想成为那个了不起的人。” 夏知予偏头看向他的侧脸,高高在上的人总喜欢保持神秘、喜欢被人神话,但是许京珩却在她面前认真地剖析自己,毫不吝啬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她头一回觉得,眼前的人更加具象化,更加鲜活,而自己与他的距离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遥远。 看到她怔忡着,许京珩抄起笔点了点抛物线的顶端,把那最高点圈起来,在一旁的空白处计算出一个值。 “所以说,迷茫是青春的常态,也正因为迷茫才会想去要拼尽全力等到拨云见日的那日,去感受旭日喷薄而出的炙热、滚烫。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无限可能。” 夏知予的视线重新落在抛物线上,抛物线顶端的圆点陷在纸面上,她看着圆点出神,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那学姐也会考京江的院校吗?” 许京珩还在认真地思考专业方向的问题,闻言,愣了一下:“谁?” 夏知予已经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但是在许京珩追问的眼神下,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上:“就是...学姐。” 许京珩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一个两个都拿他跟颜舒茗凑。 “她有她的打算。考什么学校,不关我的事。” 夏知予抿了抿嘴,没说话。 许京珩却好像想起什么,直接气笑了:“是不是黎川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真把我这儿当补习机构了?谁要补我都得教?” “那我是不是还得给她买好零食摆满冰箱,给她准备新的拖鞋,连发绳发夹都要一样备上一份?”他突然把脚凳翘回来,小臂撑着书桌,很认真地跟她说:“你学长我呢,也是个苦逼的高三生,带你一个就算是给自己积善行德了,再带一个,那不得天妒英才,折损寿数啊。” 他语气带着调侃,没有生气的迹象。 “什么折损寿数!你别乱说。”夏知予是不信这些的,但她听到许京珩这么说,还是觉得不太好:“你一定会福寿安康、寿与天齐、长命百岁、福如东海,福星高照,老当...老当益壮。” “嘶,这都什么词啊?骂我老?我才18又不是81。” 她当然不是骂许京珩老,是听到那个‘寿’字,只能下意识地想起这些祝福词。 “还有啊,我记得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没早恋的经历。高考之前你盯着我呢,我哪敢谈啊。以后就算有,也不会是颜舒茗。” 他认真解释的样子,仿佛把自己全部交代出来了。以前没谈过,现在听你的不谈,以后就算谈,也绝对不会是颜舒茗。 听到回答,夏知予突然觉得心安。因为他的回答是坦诚认真的,从来不会用模棱两可的对话敷衍人。 正当她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黎川“砰”地一声推开了书房的门。 予你热恋 第34节 他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不吃?谁说我不吃?你们偷摸商量着吃什么呢?我饿了一天了,不带我,不好吧?” 许京珩不知道‘不会是’和‘不吃’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谐音联系,但是看到黎川醒了,他觉得是时候同他清算一下上午欠下的账了。 “把你睡过的被套拆了,洗干净,不然...” 黎川梗着脖子:“不然你就怎么样?” “不然我就把你拆了。” “...” 黎川当然不会屈从许京珩的指令:“只是洗被套怎么行,一会儿我顺带帮你把客房打扫一下哈。” “?” 他紧张地比着手势:“那什么,我下午就是一个不小心、不仔细、没忍住,我就...吐了一下。” 许京珩眼皮一跳,拉开椅子,往上敛了敛袖子,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黎川吓得躲在夏知予的身后:“有学妹在呢,咱不兴这个这个施暴啊。” - 许京珩这人有点洁癖,打扫房间显然比起揍黎川重要。 黎川一边蹭着夏知予的一壶红糖水,一边感慨道:“你京珩哥真是个好人,我十一骗他出去跟颜舒茗见面,他非但不记仇,还愿意帮我收拾这烂摊子。” 夏知予倒水的手一顿:“骗?” 怎么用这个词? “十一国庆的时候,颜舒茗想介绍她的朋友给我认识,但我一个男生跟着两个女生出门,不太自在,就把你京珩哥骗了出来。”他伸手接过桌上的红糖水,又抿了一口:“他可真够给面儿的,那个女生想逛饰品店,他竟然也没觉得不耐烦。不但陪着逛,还挑了不少发绳。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给颜舒茗买的,后来颜舒茗问他要,他又不给,也不知道这个狗东西买这些饰品回去干什么用的。难不成他喜欢平时在家给自己扎个小辫儿?” “那他应该没有这种癖好吧...” “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但那天之后,我也就知道了。他是真不喜欢颜舒茗。” 夏知予的心脏突然重重一跳,情绪随着黎川的话不断起伏,他明明上午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大堆胡话,怎么酒一醒,又是另外一番说辞。 对上夏知予疑惑的眼神,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不是我喝了酒又乱说话了?不好意思啊学妹,我这人吧,就是喜欢有事没事调侃调侃他。但是你京珩哥已经警告过我了,让我别在你面前乱说话,我下次注意点。” 她突然松了口气,弯起眉眼,眼睛虽然还有些红,但是整个人明媚了许久:“没事的学长。” “还是学妹通情达理。不像许京珩这狗东西,只会凶我。”他仰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拔高声音,冲着楼上喊:“但如果此时,他能给我一无所有的我叫个下午茶,我也是愿意做他鱼塘里的一尾鱼,心甘心愿地咬住他甩来得钩子的。” 楼上传来许京珩骂人的声音:“什么一无所有,你他妈不是还有病?” “学妹,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夏知予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怎么接,又帮黎川倒了一杯红糖水:“学长你消消气。” “这水不比许京珩的嘴甜吗?”说完觉得不对劲儿,又补了一句:“有待考证。毕竟也没亲过。” “...” 时针慢慢指向四点,许京珩还在收拾楼上的烂摊子,夏知予的题目也练得差不多了。 黎川窝在沙发上,玩着许京珩的掌机游戏,看到她在整理书包,好意提醒她:“急什么呀学妹,一会儿让他送你出去呗。” 夏知予笑了笑:“我可以坐18路公交车回去。” 她记得那天从云葭巷出来,许京珩说他也坐18路公交。说明两家站点在同一条线路上,那她坐公交回家其实还挺方便。 听到她的话,黎川玩游戏的手一顿,疑惑地‘啊’了一声:“18路?可是18路公交车不到这儿啊。” 作者有话说: 川子:你装什么啊,你在我们面前从来不说会因为一道数学题焦头烂额的啊。你只会对着数学最后一大题趾高气昂地对我说这么简单都做不出来? 许哥:在喜欢的人面前示弱啊。我是追她,不是追你。 人生的最终结果是一个极大值函数,由所有尝试中最成功的一次决定,而不是一个平均值函数——克里斯·加德纳 第30章 谈话 夏知予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不到?学长说他坐18路回家。” 而且他们不止一次一起坐18路回家。怎么可能不顺路呢?不顺路的话, 许京珩上18路车干嘛? “他坐哪门子18路。他要是坐18路,就跟回家是两个方向。”黎川丢下掌机,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搜给夏知予看:“你看,这是18路车的线路, 他家在这个点, 不仅不顺路, 还绕了好大一圈, 根本到不了的。” 说到这儿,黎川若有所思地拧着眉头:“他真坐了18路啊?” 夏知予点点头。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黎川似乎开始梳理思路, 许久, 他才喃喃自语:“我说呢, 怪不得那天他跟他爸吵架。就是他被人诬陷打架被教导主任训话的那天,因为回家晚,被他爸训了一顿。” 被人诬陷打架被教导主任训话的那天... 夏知予想了想。 那不就是许京珩答应当她家教老师, 晚自修结束后跟她说补习计划的那次吗? 如果18路车不到他家, 那他那天在云葭巷巷口, 为什么要说自己也坐18路,为什么晚自修结束跟她一起回去? 夏知予思绪纷杂, 努力回想坐公交车的事。她记得,她坐上公交没多久, 就看到了曲业成带着人往回走, 她出于害怕,还特别把车窗的帘子拉拢。 往回走。 她突然找到一个可靠的依据。 或许许京珩走在她前面的时候, 先她一步看到曲业成折返, 所以才会顺着她的话说自己也坐18路吗? 那她能不能这么想? 许京珩是怕她被曲业成报复, 所有才跟着她,坐上了18路车。 倒不是她自以为是,而是她觉得,许京珩就是这么一个想得周全的、细腻的人。 很快,她的猜想在黎川那儿得到了验证。 “不会是怕你被曲业成报复吧?怪不得那几天他总是不上第四节 晚自习,敢情一下课就坐18路公交车去了?我想想啊...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好像直到你说你以后跟程岐、于左行一起回家,他才恢复正常的。” 夏知予数着日期,觉得对不上:“可是,他只跟我坐了两次。” “两次?不止吧?” 黎川还在顺着线索推理,书房的门就被许京珩推开了。他脸色很差,看了黎川一眼,黎川冲他比了个拇指,很想夸他‘你倒是挺懂知恩图报的’,但是对上他的视线,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默默地把自己的拇指掰下去。 “那什么,学妹要回去,你给送送呗。” 许京珩这才调回视线,拿过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上:“走,我给你叫车。” 一路上,夏知予都没好意思去问18路车的事,因为事情过去那么久,她突然提起,怪突兀的,会让人觉得别有用意,但她又觉得什么都不表达不太好,所以上车之前,顶着许京珩怪异的眼神,趁机说了很多‘谢谢’。 - 新的一周,属于学习的发条仍在不断运作。夏知予一直在等葛进平跟她谈话,比起默不作声地无视她考烂的成绩,她宁可被葛进平劈头盖脸地说上一顿,说过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她这课代表当得还挺心虚。 课间,夏知予正埋头解数学题,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数学课代表,有数学课代表找你。” 她一抬头,就看见许京珩捧着一摞课时作业站在班级门口。已经是入秋的季节,他的校服外套敞开着,袖子提到手腕处,露出一截劲实的小臂。不知道是不是上课太累的缘故,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困倦。 夏知予阖上书,顶着众人的起哄声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作业本:“帮忙跑腿。” “我自己上去拿就行的。” 课间就这么点时间,他都高三了,学习节奏应该挺紧张的,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跑腿的事上。 “客气什么。我就是顺便帮你拿过来。” 两人一个高一,一个高三,隔了两层楼,要说顺便也是夏知予顺便,他顺得哪门子便? 心里想着什么,也就嘀咕了出来:“这顺什么便呀?” 许京珩掀眼看她:“公私两便。” 他声音低低的,碎发搭在额前,戳得人心痒痒。 夏知予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直到循着他的视线,看到他手里的作业本的时候,耳尖又开始蒸出滚烫的热意。 作业本都是按小组收上去的,发下来的时候,顺序基本上不会有多大的变动。但她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作业被放在首本的位置。往下翻了几本,都是别组的同学。 也就是说,许京珩特地把她的作业找了出来,看她错在哪里,再在黄色的便利贴上写好了解题思路,夹在里面。 所以许京珩说的‘公私两便’,于公是帮葛老师跑腿,于私,就是帮她讲题。 夏知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问他:“我错得应该不算多吧。” 许京珩懒懒地哼笑了一声:“还行。” “这样会不会...” “别多想。我权当是复习前面的内容。还有,我乐意跑腿,劳逸结合懂吗?上下几趟楼梯,运动量不就上来了。毕竟还要借你吉言,老当益壮不是?” 她就是想问会不会挤占你课间的时间,结果许京珩已经把她想问的话全说完了。 “拿好。”他把一摞作业递给她,正打算走,又想起什么,停下步子:“哦,对了。午自修的时候,葛老师让你过去一趟。” 夏知予早有心理准备,作为数学课代表,考这个分数确实不太应该,但她听到许京珩这句话,非但没觉得提心吊胆,反而还松了口气。 午自修铃声一响,夏知予就敲开了办公室的门。葛进平看见她,招手让她进来,开门见山地问她:“最近学习节奏能跟上吗?” 她也实话实说:“消化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葛进平抱着保温杯,拧开盖子,吹气,抿了一口。他好像没有指责夏知予的意思,甚至在抿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起来比她还紧张。 “夏知予同学,你千万不要有压力。这个,才一次月考,没考好努力归纳总结就是了,千万不要有灰心丧气,也千万不要一个冲动,就辞去数学课代表的职位。” 没有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夏知予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习惯:“老师,我没有这种想法。” 葛进平突然松了口气,把保温杯搁在桌上,气定神闲地翘起来二郎腿:“那就好。初中数学和高中数学难度跨越还是挺大的。一次没考好,不代表以后都学不好。只要好好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可不是贬义词啊,虽然你们教导主任总是写一些没有营养、矫情造作的东西,但他有句话说得挺不错的,努力就是当你摘到遥不可及的星星时,你不会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会觉得这就是我应得的。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有韧性的学生,所以千万不要气馁。” 夏知予突然接受到许多鼓励,有许京珩给她的,有程岐给她的,有葛进平给她的,这种鼓励在初中的时候很少听到。她不是个不能接受批评的学生,但批评也因出发点不同而分很多种,有些是发自内心为你好,有些则是冷嘲热讽。她接受到的,基本是后者。 所以尽管是一些一点点的鼓励或者夸赞,她都会开心很久。葛进平的这番话,其实挺触动她的。他既没否认她当前不理想的成绩,给了她忠告,也一再鼓励她,不要囿于当下困境,要向前看。 “毕竟像你这样态度端正,能给许京珩立标杆的同学,我上哪儿找去。对吧?” 予你热恋 第35节 夏知予认真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 拿她给许京珩立标杆... 葛进平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打听八卦一样,问她:“你有没有发现,许京珩最近经常往高一跑?” “啊。有么。” “有啊。知道他为了谁吗?” 为了谁? 夏知予记得,几次看到许京珩从四楼下来,都是直奔她班级门口,又想起那句‘公私两便’... 难道说他们之间的往来,都被老师看在眼里吗? 可他们真的只是单纯地交流学习啊。 还没等她想好措辞,葛进平就美滋滋地晃了晃脑袋:“当然是为了我。减少我的工作量呢。” “...” 夏知予半张着嘴,干笑了两声:“是吧。”她模仿着许京珩的话:“学长要思想有思想,要觉悟有觉悟的。” “那你知道他这觉悟从哪儿来的吗?” 夏知予摇摇头。 “他说从你这儿学的。所以我说,是你给他立了标杆。” 话刚说完,要思想有思想,要觉悟有觉悟的人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伸手敲了敲本就敞开的门,阔步走进来:“说我什么呢?” 夏知予因为立标杆的事有些窘意,跟葛进平打了招呼,就从许京珩身边逃开了。 等她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葛进平才开口说:“你是不是唬我呢?人小姑娘根本没有辞去数学课代表的打算,你干嘛让我找她谈话?” “没有啊?”许京珩走到他办公桌面前,拿开他压在试卷上的保温杯,伸手去够他改好的试卷:“那可能是我领会错了。” 葛进平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没事瞎领会什么。” 许京珩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夏知予那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敏感、容易当真。换作普通学生,一次没考倒也没什么。但她是数学课代表,数学没考好,心里肯定难受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数学老师的期望。这个时候,老师若是不管她,不找她谈话,她非但不会觉得庆幸,时间一长,反而会觉得老师是不是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不满意她课代表的身份,这种想法,挺打击学生的积极性的。 他可不想,每次去高一的时候,隔着窗户,看到一张眉头紧拧的脸,好像下一秒就要因为解不出题目哭了。 那还不如让葛老师跟她好好谈谈,知道老师是对她抱有期望。 人会在他人的期待下找到自我认可。这点他深以为然。 毕竟他曾经也想成为别人的期望。 “听到没有?瞎领会!”看见他不说话,葛进平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了。”他把试卷竖起来,磕了磕桌面,把边缘理整齐:“那我下次我尽量领会地准一点。” 作者有话说: 葛爷:看看,许京珩为我跑腿。 许哥:您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第31章 没人 市一中的学习节奏很快, 高三大小考挤在一块儿,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高一高二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月一次的阶段性测试, 压根不给他们松懈的机会。 程岐疲累地趴在桌上,手里拿着个草稿纸折成的骰子, 有一下没一下地投掷:“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出得都会, 考得都对。” 骰完一看, 又是三个点以下。她翻了个白眼,开始新一轮的投掷。 于左行在一边笑她, 被她瞪了回去。他拍了拍程岐的肩, 示意她往窗外看。 “干嘛?” “别掷骰子了。这样, 你考数学的时候, 拿起卷子,对着天空。” “对着天空,然后呢?” “然后你就稳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 虽然只是一次月考, 但是大家都沉浸在将要考试的紧张情绪中。这段时间, 夏知予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 她觉得那句话说得很对, 努力就是当你摘到遥不可及的星星时,你不会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而会觉得这就是我应得的。有这句话加持,每解出一道难题, 她就能体会到努力带来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不断地积累, 终于在十一月初的时候,全校迎来高一的第二次月考。月考前一天晚自修, 她去葛进平办公室问题目, 问完题目出来, 正好碰到许京珩。 而在这儿之前,他忙于竞赛,就算只是隔着楼层,二人也很久没有碰面。 高三的教室很安静,不像开学初喧嚣,教室里的白炽灯从玻璃窗里透出来,削弱了一半的光亮,许京珩手肘撑着阳台,夜色将他的身上的锐气描摹成柔和的样子。 看见夏知予出来,偏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 整个人往那儿一站,拦住了夏知予的去路,也抵挡了夜里大半的冷风。 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猝不及防地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夏知予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没忍住心里的喜悦,弯唇笑了笑:“我来问题目。” 许京珩难得看到她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挑了挑:“问个题目这么开心?” “因为弄懂了,所以很开心。这段时间谢谢你,谢谢你的便利贴,我都收起来了,厚厚一叠。” 夜风吹着发茬,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带着劣性,顺着她的话追问:“你想怎么谢啊?” 不知道是不是氛围太好,夏知予竟然没躲没闪:“月考之后,我请你吃饭吧。” “请我吃饭?”许京珩偏头看向对面的教学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可能不太够,我就值这个价?” “再加一场电影?” “现在上映的都是爱情片,我俩去看...”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大有一种,你自己说说这合适吗? 晚风突然捎带滚烫,夏知予立马打断他:“那我再想想。” 走廊上安静了几秒钟,许京珩转过头,插兜笑她:“行了。不用谢我。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月考之后我要去趟京江,整个十一月恐怕都没什么时间帮你补习。” 夏知予反应了一下:“哦没事。我看你的笔记就行了。但是你去京江干嘛呀?” 许京珩同她开着玩笑:“你这学生怎么一点儿都不在意老师的学业情况啊?” 学业情况。 她反复斟酌着这四个字,差点忘了许京珩这段时间这么忙碌是为了什么。 “记起来了!” 许京珩在省队名单上。 她乖俏地开他玩笑:“是冬令营吧,许老师。” 听到‘许老师’三个字,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这么远,是学校统一过去吗?” “是啊。统一集合。” 她拿着试卷,几乎来不及思考,在许京珩注视的眼神下,脱口而出:“那我那天,可以来学校送你吗?” - 月考结束在周五。 考完那天,夏知予觉得特别轻松,回去的路上,她和程岐躲着抓纪律的值周老师,在学校附近的小摊那儿买了两个煎饼果子。两人一边吃,一边往公交车站走。 快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夏知予看到了18路公交车的灯显。一看到18路车,她就想起许京珩,想起许京珩,就想起他要去京江参加冬令营的事。 “岐岐,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了一个问题。” 她跟许京珩说那天要去学校送他,既然是送人,那要不要买些礼物?她也没去过北方,不知道京江的气候会不会比这里冷很多? 程岐一口咬在薄脆上,嘴唇上还沾着碎屑,直接点破她拐弯抹角的小心思:“无中生友?” 夏知予也不再同她绕圈子:“那好吧。就是你有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了一个问题。” “这还差不多。” 夏知予把要去学校送许京珩的事交代了一番,最后问她:“我要不要买些什么礼物?” 程岐的嘴里的薄脆啪嗒掉在地上,她盯着夏知予看了很久,久到两人硬生生地错过了一辆18路车。 她胡乱抹着嘴上的碎屑:“鱼鱼!你老实交代,你俩这是什么进展?他跟颜舒茗没有谈吗?” 夏知予摇摇头:“没...没什么进展,但是他确实没跟学姐谈。” 听到后面那句话,程岐倒是反替她松了口气:“我就说他这人不可能同时钓着两个人嘛!” “他没钓我啊...是我单方面喜欢他。” “这还不叫钓啊?你看好了,要是换作别人开这个口,我可以来学校送你吗?早被他拒绝得...哦,他都不会让人有这个开口的机会。他非但没拒绝你,甚至还主动找你说参加冬令营的事,你见他跟别人提这事了吗?” “他跟我说,是想告诉我,十一月的补习不能正常进行了而已。” “补习?”程岐今晚一连受到重创,听到‘补习’两字,差点跳起来:“你说他帮你补习?我是不是英语听力听得耳朵出问题了?衬衫的价格是9镑15便士啊...没改价啊。” 她掏了掏耳朵:“好了,掏干净了。鱼鱼,你再跟我说一遍,我真怕我听错了。” 她本来还想找程岐这个未来心理学家分析一下,结果程岐的问题竟然比她还多。她把上次回答黎川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我爸爸和学长的爸爸好像有些工作上的往来,所以就认识了。他帮我补习,就是顾及双方人情,听从家里的安排。” 程岐才不管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她只听见‘两家认识’:“既然两家认识,那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月亮要是摘不下来,夏知予,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 发第二次月考成绩条的时候,夏知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但是这次紧张与上次不同,上回预料到自己考得很差,紧张之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压抑颓唐的状态,不像这回儿,紧张中还带着期待,自己做的卷子,就算成绩还没出来,她心里其实也有数。 当成绩条发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没敢直接看,拿掌心覆盖住成绩和名次,跟刮奖似的,缓缓地往后挪。各科成绩慢慢地出现在眼前,虽然跟上游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至少没有那么差了。 继续往后挪,看到名次增减,进步了整整二十名。 她是全班进步最大的同学。 予你热恋 第36节 难言的喜悦和满足感在心底滋生,而此时她看着成绩条,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四楼,跟许京珩分享这件事。 已经是入秋的季节,衣服穿得有些厚,她起身的时候,过于兴奋,动静有点大,课桌碰到程岐的椅背,程岐条件反射地抽了两张纸:“要去上厕所吗?我也去。” 夏知予把成绩条缩回袖子里,看了一眼起身让位的陈闵和于左行,附耳对程岐说:“我去四楼上。” “马上就要上课了,为什么要跑去四楼啊?”程岐折着手里的纸巾,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冲她挤眉弄眼:“哦...懂了。那这次我就不去了。” “你懂什么了?”于左行坐下来,倾身打探消息:“怎么感觉你俩有秘密瞒着我们?” 程岐睨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上厕所你也要打听,变态吧你。” 夏知予在二人的拌嘴下走出教室,一出教室,她就往四楼跑,快到高三(1)班教室门口的时候,又平复心跳放慢步子。 许京珩的位置在教室最后一排,按照每周换座位的惯例,他现在换到了第三列。她慢慢地走过去,视线透过半开的玻璃窗,落在那张干净的书桌上。 同学们基本都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桌上堆满了课本、文具。最后一排最干净的桌子就是许京珩的。 但是此刻,座位上却没有人。 夏知予以为他去上洗手间或者去老师办公室了,直到她看见椅背上空荡荡的,平时挂在那儿的书包没了踪影,她这才意识到,许京珩可能不在学校。 可她早上出操的时候明明看见他在队列里。 怎么过了中午,就没人影儿了。 她站在高三(1)班的门口,想得出神。 市一中的假并不好请,高三课业又重,这个点他不可能无端没在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知予停下步子,扭头去看趴在座位上睡觉的黎川。正想找他问问情况,上课铃不合时宜地响起,像上了发条一样的古钟,钟摆左右晃动着,催促着她往楼下跑。 作者有话说: 好开心又是周末啦,红包掉落~ 第32章 第一 连着两节课, 都被任课老师占了下课的时间。她们的说辞像是从同一个机构培训出来的:“把这题讲完再下课,要上厕所的自己去。” 然后讲完那道题,没等多久, 上课铃就响了。 夏知予一直没机会往四楼跑。直到下午大课间跑操结束的时候,她等在操场的铁网外, 等高三(1)班的队伍跑出来, 她才紧紧跟了上去, 从队伍中找到熟悉的人影,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那人也抬手擦汗,感觉有人拍他, 下意识地骂人:“你当我是《中国好声音》的椅子啊, 拍拍拍, 没到我为你转身的地步呢。” “...” 夏知予绕到前面:“学长, 是我。” 黎川听到熟悉的声音,放下胳膊肘,在看到夏知予的第一秒他就跟被人敲了警钟似的记起许京珩对他的忠告。 不能在夏知予面前乱说话。 他立马拍了拍自己嘴, 插科打诨道:“不好意思学妹, 我以为叶霄呢。你别往心里去。我还是愿意为你转身的。” 跑完操, 大课间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夏知予没打算兜圈子, 开门见山地问:“他今天没来学校吗?” 都没说那人的名字,黎川就知道她问得是谁。 “来过。有点事, 又请假回去了。” “哦, 那他没事吧?” 夏知予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因为生病或者身体的其他请假回去的。很显然, 理解又出现了偏差。黎川想起他那好兄弟出了什么事都一副嘴硬硬抗的模样, 也没法说违心话安慰她, 便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如实告诉夏知予:“不好说。” ‘不好说’这几个字吊足胃口。要不是黎川语气严肃,她甚至会觉得他在开玩笑。 “那他是生病?还是哪里不舒服?” 黎川这才意识到夏知予问得‘他没事吧’,只是在问身体方面的问题:“他人没事。是家里的原因。” 夏知予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谢谢学长。”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个不拿朋友的隐私到处乱说,一个自觉地保持应有的边界感。 进步的喜悦没法办在当天跟他进行分享,倒是晚上回家的时候,陈淑敏看到她的成绩条,高兴地给夏宏深打了个电话:“你一会儿回家,顺道买点礼品回来。” 夏知予以为陈淑敏要给她大补,牙刷都来不及拿下,含在嘴里,喊了一声:“我800米跑了第一名。不用补的。” 她记起有一年寒假,陈淑敏非要给她熬阿胶,她不知道陈淑敏是怎么想,但凡她拿阿胶和黄酒熬制阿胶糕,她都能吃下去。陈淑敏非要她喝阿胶原块熬成的汤汁,浓稠的汤汁挂在煎煮壶壁上,整个屋子都是阿胶的腥气。味道倒是有些甜,只要捏住鼻子,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入口。 直到她看到阿胶的原料上写着驴皮,那一刻,按照程岐的话来说,她真的反胃反到差点退出生物圈。 从那以后,陈淑敏要给她吃什么滋补的东西,她都下意识地拒绝。 陈淑敏挪开电话:“不是给你买的。你抓紧洗漱。” 夏知予这才放心地关上洗手间的门。 等她出来的时候,夏宏深已经到家了。路过主卧,她清楚地听到陈淑敏和他之间的对话。前边没听全,大致是陈淑敏让他买礼品回来,结果他空手回家。 “让你买点东西怎么这么费劲儿?电话里不都说清楚了吗?” “这么晚了,我上哪儿给你买这些东西去。再说了,人稀罕你这几件东西吗?” “怎么说也是个心意。予予这次成绩进步不少,我总得谢谢人家吧。” “知道他家最近什么情况吗?你就去谢谢人家。”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隔着洗手间的门,夏知予都能听到管道的水流声。 “他家什么情况?”陈淑敏问。 夏宏深叹了口气,:“许总前妻,这段时间突然回国了。一回来,就把她亲妈气得住院。许总算是靠岳家起家的,所以就算俩人离婚这么久,他也还挺照顾俩老人家。我听许总说,他这丈母娘近几年状态不是特别好,经常记不起事,就是记忆退化,老年人没防住的那类疾病。老人家看到常年在外的女儿回来,估计受了刺激,眼下在医院住着呢。所以他们现在自己的事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你别去凑热闹。真要谢,你让予予在学校里谢许京珩不就行了,他俩一个学校,见面多方便。” “许总也是近几年才回南樟的吧?那这么说,许京珩之前都是跟外婆外公生活?” “啊,怎么了?” 陈淑敏突然敛声,迟疑着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听说这类留守儿童性格上是不是都会有些缺陷?那予予跟他相处,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这都快成年了。能有什么缺陷。” “怎么没有了。我听我同事说,她那侄子从小寄养在爷爷奶奶那里,虽然各方面都挺优秀,但是性格方面还是时不时地暴露出一些问题,严重的可能还会有一些不良行为习惯。比如说情绪失控容易冲动、自我封闭、内心迷茫...” 她正掰着指头细算,还没等她一一列出来,卧室就被人推开了。 陈淑敏愣了一下,扭头看见夏知予站在门外,大概是屋内白炽灯太亮,照在她脸上显得没什么气色,陈淑敏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难言的心事,便下床穿上拖鞋走过去,问她:“怎么了,予予。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头发都没吹干。” 夏知予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每次碰上正经的事,她就开始不善言辞,或许也正是因为拙言的缘故,开口时正好撇去了所有华丽的修辞,只剩下最直接的偏袒。 “他没有问题。” “啊?” “妈妈。学长他很好的,没有什么问题。” 陈淑敏没想当着孩子面前议论别人,但夏知予既然听到了,她就不免在嘱咐一句:“我没有说他不好。就是让你注意点。” 注意什么,夏知予问她。陈淑敏囫囵略过,觉得不该跟小孩儿说得太多。 夏知予就是在这一次次的模糊中长大的。陈淑敏只会告诉她不要这么做,却鲜少跟她讲为什么。 回房间后,夏知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慢慢想起今天下午黎川说的话,对应方才夏宏深说的,许京珩应该是为了外婆的事请假的吧。 她的家庭算是圆满,有时候因为陈淑敏方方面面的照顾,让她觉得爱得太满。所以在听到他幼时被双亲抛弃的时候,夏知予的第一反应本该是“给予”,可她实在没法从许京珩身上找到可怜的影子,因为那人阳光、坦荡,他从不因过往遭遇囿于自己,他像肆意生长的野草,被风一吹,弯下腰去,后又挺直腰背。就算不逢满月,也能清晰地看到野草随风晃动的痕迹。 她很快打消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想法。 这样的人,你可以跟他共情,但他永远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 十一月中旬的京江已经顺利迈入初冬,夏知予没什么礼物好送,挑来选去,还是选了最实用的围巾。 去学校送他那一天,她拎着个纸袋子,两人在校门口碰面。 冬令营为期七天,路远、气候差异大,所以前去参加的同学基本都是人手一个行李箱。因为带了重物,很多同学的身边都有家长陪同。本来参加冬令营的同学并不多,但是算上家长,大巴附近还是有点嘈杂。 许京珩和夏知予远离人群,一人拿着杯热拿铁,站在树下。 脚下都是枯黄的树叶,踩下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树叶走向冬日释放的最后的生命信号。 二人无声地对立,还是许京珩先开得口:“进步很大。” 夏知予知道他指得是第二次月考,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许京珩就欠嗖嗖地接了一句:“你说我以后在外开个培训班赚钱是不是能赚疯?” “...” 赚不赚疯得不知道,上课的学生估计得疯。 “你一个人吗?” “嗯。” 他眼里带笑,漫不经心地往大巴那儿看了一眼。 夏知予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概是要出远门的缘故,几乎每个学生都被家长拥簇着,叮嘱的叮嘱,宽心的宽心,很热闹。 但她似乎看到一条明显的界线划在他们之间,有家长来送的同学站在界线的前边,热闹是属于他们的,另一边,只有她和许京珩。 或者说,在她没来之前,界线的另一边,只有许京珩一个人。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怎么就感觉到深秋的寒意,拎着纸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提起来,递给许京珩:“送给你的。” 许京珩从大巴那儿收回视线,垂首,眼神落在夏知予手里的纸袋上:“是什么?” “围巾。京江是初冬,冷的时候可以戴上。” 其实比起京江的干冷,南樟的湿冷才是冻到骨子里的冷。然而那些在南樟的男高中生,却似乎从来都不屑于围围巾,用黎川中二的话来说就是少年满身热烈足以抗衡着萧瑟的凛冬。许京珩倒是不像黎川那样给自己找个噱头,但他确实没有围围巾的习惯。 不舒服,行动还受限。 “在室内。会有暖气。” 又不是去户外旅游。 但是看到夏知予拎着袋子,认真地看着他... “你自己织的?” “自己织?” 予你热恋 第37节 许京珩不提,夏知予差点忘了围巾还能自己织。她当时只想着围巾的实用性,御寒。眼下,被许京珩这么一问,她如果说是买的,倒显得她没什么诚意。 “是我用手掏出了点小钱让机器运作后的成果...”她想了想,勉强往手工上靠:“亲手给的钱,算不算是自己动手?” 许京珩接围巾的手一顿,抬眼笑着看她:“你说呢?第一名。” “什么?” “胡编乱造第一名。” 冬天太冷,比起夏日慷慨的阳光,温暖显得弥足珍贵。他不讨厌冬天,因为冬天有元旦、有新年,有不远处等着花开春天。 还有就是,没有比冬天更冷的季节了,冷得让人反而对诸事有了期待。 他看着夏知予,看她被裹在一件宽大加绒的卫衣里,很努力地抬高手里的纸袋,睫毛轻瞬,不知道藏纳了什么情绪。 许京珩伸手接过,拎在手上。因为身量高,他每次跟夏知予说话,都要俯下背脊,那模样,总像是在哄人。 今天也是。他努力跟寻夏知予躲闪的视线:“收了胡编乱造第一名的围巾,那我竞赛是不是也能拿个第一回 来?” 夏知予看着他带笑的眉眼,有些失神。 能。当然能。怎么不能? 在她眼里。许京珩就是第一。永远的第一名。 第33章 光照 致行路这一块, 热闹的时候挤不动道,安静的时候又像是冬日结了厚冰的湖面,摊贩一收, 就没什么声儿了。 夏知予也没想到,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地走在路上, 就突然被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 像是块石头砸碎冰面, 先是凿了个小洞, 然后裂纹向四周爬散,塌陷, 打破湖面的寂静。 她看见颜舒茗突然冲出来叫住她, 喊她的名字, 拉住她的手腕:“学妹, 能借你的手机吗?” 已经到了吞吐热气的月份,她穿着短毛衣,下面搭着一条牛仔裙, 菱格的小腿袜及膝, 膝盖上一片红肿。 夏知予被她眉骨处的疤痕吓了一跳, 顾不上太多,手忙脚乱地拿给她。 颜舒茗摁了几个数字, 等人接听的时候,时不时地往后看, 像在提防什么。 直到她报了警, 粗略交代当下的情况和街道位置的时候,夏知予才知道, 是那些职校的学生来堵她了。她能跑出来, 还是曲业成在奋力拖延时间。 报完警, 她也只是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左右移动了几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我能再打个电话吗?”她不确定地看向夏知予。 “你打吧。” 这次,她来回摁了一连串数字,才把电话放到耳边,也就‘嘟’了两声,对方就接通了。 “谁?” “许京珩,是我。你别挂...我这次真遇着事儿了。” “我报警了。但是出警速度没有这么快。曲业成把人引开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上我。我一个人...你别不信。”她把手机递给夏知予:“夏知予在我身边,不信你问她。我没骗人。” 夏知予手心一沉,猝不及防地被她塞了手机,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低闷的声音。 “你说谁?”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计时,一分一秒过去。对方又问了一遍:“说话颜舒茗,你和谁在一起?” “你快说句话啊夏知予。” 夏知予这才拿起手机,被催促着回答:“学姐身上有伤,她没骗你。” 电话那儿沉默了几秒。 “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 天阴沉沉的,冷风在树梢的缝隙流动,发出呜咽的声音,天际线慢慢铺上厚重的墨色,两人沿着空荡的人行道走,环境音单调得让人觉得可怖。 “好。你别挂电话。往人多的方向走。听到吗?” 他的语调像落雪一样平静,银粟雰雰,又厚又净,悄无声息地覆盖住脏乱不堪的泥路。 夏知予攥着手机,看了颜舒茗一眼。 颜舒茗被刚才的撕扯占据理智,冷静下来才觉得许京珩的话有道理。她就是太心急,缺乏安全感,才会给许京珩打电话。理智回笼后,才知道,远水是救不了近火。 “对。往人多的方向走。” - 所谓可怖不是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而是你刚松了口气,巷子里就突然窜出一条狂吠的恶犬,处于正常值的心率直线上升,可以明显感受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迹象。 夏知予仍在跟许京珩通话,正当她差不多平静下来的时候,后肩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手机掉在地上,整个人趔趄地撞向路旁的香樟树。 “他妈干嘛呢?是不是在报警?” 夏知予撑着香樟树站稳身子,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染了红发的男生紧紧地盯着她看。男生伸手指了指颜舒茗,又指向她:“她喜欢报警。你也喜欢?你跟她,一起的?” 颜舒茗瞠了瞠眼,矢口否认:“不是一起的。我不认识她。” 说完想跑,就被那人扯住了头发,拉扯着往后拽,他一手拽着颜舒茗的头发,一手扯过夏知予的衣领,力气很大,直直往他身上撞。就连头发也断了几根。 颜舒茗出于担心,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夏知予。” 那人立刻就明白了。 夏知予被他拖拽着走,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期间颜舒茗想要大声呼救,被这男生扇了一掌,然后她隐约听见红发男生在吼颜舒茗:“没事多什么嘴,要不是你在警察面前乱说话,小远就不会被学校开除,就不会被他爸妈打,就不会一时想不开去跳河。” “是你们要跟曲业成打架。打架就该承担责任。”颜舒茗怕,但她还是要这么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一束光照进铁塔,铁塔里的肮脏龌龊被显现,这束光就有了罪。 犯错的人知道自己是犯了错的,但是引咎自责对于怯懦者来说却是件难事。所以他们不仅要替自己无罪辩护,还要把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 就像这个男生明明知道小远是因为帮他打架而被校方开除,但他绝口不怪自己冲动的气性,却来怪颜舒茗上警局揭发他们。为了转嫁自责的情绪,他们连承认错误都不敢。 夏知予被他拖了一路,直到被拖进一条昏暗的巷子。红发男生松开她的衣领,推了她一把,她的背撞上冰冷的砖石,硌得蝴蝶骨生疼。 她这才看见,巷子里还有几个不堪的施暴者。 他们对着角落里的□□打脚踢,嘴里说着难听的话。角落里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颜舒茗的那瞬,突然朝面前的施暴者扑身上去,扭成一团。 夏知予看见他额间破了皮,几缕头发被.干涸的血渍黏在一块儿。流血不多,但是糊在脸上,模样恐怖,让人觉得危惧。出于害怕,她压着声音尖叫了一声。 红发男生看了她一眼,抬手就要挥掌。 她条件反射地闭眼,感受到未经修剪的指甲从脸上擦过,尖锐短暂的痛,随后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没有预料中的耳闷。等她睁眼的时候,那人的双手已经被人剪到身后,一双马丁靴猛地蹬在他后背,他狼狈的回过头,没等说出一句话,胸口处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夏知予扭头往身侧看,昏昧中,她看见一个挺阔的身影突然蹲下身来,伸手扯住那人的衣领,猛地往自己的方向拽。 两人几乎面贴面,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的眼睛,声音出来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喜欢动手是不是?” 她认得那声音,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一听要动手,急切地蹲下来,拉住他的手臂:“别打架。” 隔着厚厚的卫衣,她感受到许京珩紧绷的手臂松了松,但在看到她右边脸颊细微的破口的时候,很快又敛紧。 她摸到了他手腕处明显的肌腱。 然而就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对方的视线落在了夏知予的身上。在外边混的人,总能轻易察觉到一些旁人察觉不出的磁场,许京珩虽然同他嬉皮笑脸的,但他已经明显感受到许京珩的手劲儿和周身暴戾的气压,他知道自己是伤不到他的,没打算在他这儿花无用功,便想掉转方向,从侧面扑向夏知予。 许京珩眼疾手快地扯着他的头发,后拉:“想干嘛?啊?” 那人啐了一口,言语轻佻恶俗:“想摸摸妹妹的头发。又顺又滑,你没摸过吧?” “别人的我不知道。你的我倒是可以摸个够。”许京珩手腕使劲儿,扯得他头皮发紧,效果估摸着比羊胎素好些,额间的皮瞬间展开了。 “啧。红毛公鸡,你这发质不行啊,我扯着都觉得硌手。”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空对人发质说三道四。 “少他妈废话。” “嫌吵啊?”他哼笑了一声:“行。” 话音刚落,夏知予就听到袖风猎猎而过,来不及看清许京珩的动作,红发男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她吓了一跳,慌忙贴上墙壁,怔怔地看着撕扯在一块儿的两人,快急哭了。 不是害怕红发男子狰狞的面目,而是在替许京珩着急。 他本来是要飞去京江参加冬令营的,出了打架的事,还怎么来得及参赛。到时候再背个处分...她记得教导主任总是拿处分的事吓唬他们,说这个处分是跟着档案走的。她很怕许京珩因为一次打架影响升学。 围打曲业成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站起来,那头分了一半火力,曲业成也好对付些。 很快那群人落了下风,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曲业成站在许京珩的旁边,压着声音问他:“跑不跑?万一警察过来,这事迟早传到学校那里去。” 颜舒茗也附和他:“我们先走吧。是他们先动手的,我看他们也不敢报警。” 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巷子里横扫进一束煌亮的手电光。 - 倒是没进所,一群人统统被警车拉去了急诊。 去医院的路上,警察挨个问话,挨个做笔录。 事情大致就是颜舒茗所说的那样,没有多大的出入。 问到许京珩的时候,他又在细节处补充了几点。 “不是,我不在这附近。我是接到电话才过来的。” 警察问他:“你在附近干嘛?” 他交代了参加冬令营的事。警察又问他为什么突然不去了,他只是囫囵代过,没说什么具体的理由。 “通电话的时候,她们跟你说了具体位置?” 问这话,估计就是想确认双方是否都在预谋这次的打架事件。 “没有。我只是猜测。” 予你热恋 第38节 “猜测?就这么巧,一猜就被你猜到了?” “在出事之前,我跟她刚见过一面。她回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从时间推断距离,并不困难。至于具体位置,她买的咖啡洒了,漏了一路。” “咖啡?” “嗯。她买了两杯。一杯是给我的。” “...我没问你后面这句。” 警察又问了几句动手的原因,他也没有遮掩,有什么就说什么。 车子开到急诊的时候,家长已经陆陆续续地等在那儿了。 陈淑敏和夏宏深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们焦急地在门口徘徊,看到夏知予的时候,一下子围上来,问题众多,像密密麻麻的子弹,她甚至来不及躲。 “我没伤着。” “表面看没伤着,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什么问题。一会儿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 “知道了妈妈。” “你今天不是去学校拿东西吗?怎么会卷入打架事件里去。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陈淑敏的这些问题,她已经在警车上回答了好几遍了。正当她要耐着性子重述一遍的时候,警车另一边陡然响起一道巴掌声。 隔着警车,她不知道那头的情况,只是心脏莫名跟着去抽疼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许正皓怒气冲冲的训斥。 “带队老师说你半途下车,冬令营也不去了。你要干嘛?啊?前途闹着玩的吗?” 陈淑敏觉得声音耳熟,拧着眉头。当她看见许京珩和许正皓从警车那头走出来的时候,本来以为是一起意外事件,但是这起意外事件卷入了两个相熟的人,陈淑敏怎么都不相信,这个意外真能这么碰巧? 作者有话说: 一束光照进铁塔,铁塔里的肮脏龌龊被显现,这束光就有了罪。——尼采 第34章 喜欢 等夏知予做完检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整个检查过程,陈淑敏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她好几次看到许京珩和许正皓起争执,声音虽然不大, 但总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许京珩,比如为什么没去参加竞赛、会不会影响升学, 但是对上陈淑敏警惕的眼神, 便只能垂下脑袋, 默不作声地把话咽回肚子。 回家的路上, 陈淑敏絮絮叨叨了一路,从打架开始说起, 一路上升到人生价值。但是在所有的谈话中, 她都巧妙地隐去了许京珩的名字。 夏知予知道, 这大概就是陈淑敏的做事方法。她在误以为自己的女儿有早恋倾向的时候, 不会像其他家长一样,对夏知予进行打骂,或者将事情闹到学校里去, 相反地, 她会回避关于早恋的话题, 然后拐弯抹角地提醒她,好好读书有多么重要。 就像在碰到初一那件事的时候, 她之所以没对陈淑敏敞开心扉,一是正当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害怕从别人口中听到定性定论的答案;二来她清楚地知道, 在某些话题上,诸如在亲密关系异性话题中, 陈淑敏经常采用回避性沟通的方式, 所以就算她说了, 也不确定是否能从陈淑敏那儿得到回应。 种种行为并不是因为陈淑敏不爱她,她深知这一点,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成长过程中,她遇到很多无法解释的困惑,每当自己茫无头绪的时候,她都会陷入不自信的循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回避式沟通似乎已经促成了她自卑敏感的性格。 好在这几年,她一直在努力克服自己的缺陷,所以当陈淑敏又开始回避异性话题的时候,夏知予开门见山地跟她谈起这个话题:“妈妈,你是不是有别的话想问我?” 陈淑敏愣了一下。 昏黄的路灯齐刷刷地后退,时不时地照亮夏知予的脸。她的脸颊上细小的破口早就结痂,就是仍有些泛红,此时对着陈淑敏,好像将自己小心翼翼藏起的情绪全部暴露在她面前。 陈淑敏被她感染,甚至觉得自己一个已经做了母亲的人,有时候还没女儿来得坦诚。她沉默了几秒,才问:“你今天跟他见过面?” “嗯。他去京江参加冬令营,我过去送他。这次月考进步很大,我想谢谢他的。” “我不反对你谢他。但他没人送吗要你去送?” 说完,她也意识到许京珩家庭情况,兴许真的没人能抽出时间去学校送他。可这是当家长的失职,要夏知予去送他算是怎么回事? “妈妈之前跟你说过,让你注意点的。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这回他能跟人动手打架,下次还不知道怎样呢。虽然情节不算严重,但他动手打人是事实吧。” “我没觉得打架是对的。可是妈妈,如果不是他,受伤的可能就是我。我不想让您因为一件事,对他抱有偏见。” 陈淑敏噎住,她不是没法接,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不同了——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判断,会进行独立思考。 换作之前,夏知予绝不会主动跟她谈起这些,而她也一定会存着关于‘早恋’的疑虑,怀疑夏知予和许京珩两人的关系。可是今日不同。就因为夏知予坦诚提起这个话题,反倒让她觉得自己整整一路的忧虑都是多余的。 夏宏深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生怕她们吵起来,扭头在前面打圆场:“不说这些了。事情都过去了。予予没事就行。” - 打架的事并没有在学校里大范围传开,只有一些在十四中或者职校有熟识朋友的,才隐隐约约听到些风声。 经过上次的乌龙事件后,本来少有人把打架这事当作谈资,但好巧不巧,许京珩没去参加夏令营的事全校上下都知道了。 事情前后这么一联系,一时间猜什么的都有,传得最有鼻子有眼的,还是那条许京珩为了帮颜舒茗解决麻烦,连冬令营资格都放弃了。 当然也有人提到夏知予,说是当天也在医院看到她的身影。然而即便她跟许京珩一起从警车上下来,也很少有人将她跟许京珩打架的事联系在一起。 一个是在一起两年的同班同学,一个是没什么交集的小学妹。许京珩这人对谁都端得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和女生相处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明显的界限感。只有颜舒茗遭遇骚扰那回,他替她出过头。或许是高中以来,能跟他传绯闻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家才对他和颜舒茗的事津津乐道。 有颜舒茗站在风口浪尖,自然没有夏知予的事。 黎川也听说了。换做之前,他兴许就信了,但是自从国庆之后,他已经十分确定,他的好兄弟是不喜欢颜舒茗的。所以许京珩为什么会放弃冬令营,就连一个跟他走得最近的人都尚且觉得云里雾里。 思来想去,他猜测会不会是许京珩家里的原因。 他小心翼翼地坐到许京珩的位置旁边,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有什么事跟你爹说,别搞那套你是留守儿童你最可怜。” 不是他嘴巴贱,非要往他痛处上踩,而是他的兄弟本来就是个直率的性子,喜欢有什么说什么,你要拐着弯去安慰他,他反而会觉得不舒坦。这种自我找骂的形式,一直是黎川约定俗成的相处方式。 因为可怜别人其实并无多大益处,很多时候人们只是利用它来体现自己的善良。 许京珩才往课桌上趴,就听见黎川叽叽喳喳的声音,掀眼,眉骨处仍有些擦伤,满脸写着不耐烦。 “你最好有要紧事,否则我就让你尝一下什么叫棒棍底下出孝子。” 很好。还能骂人。 黎川放心了。 “你干嘛不去参加冬令营啊?知不知道隔壁班一直对标你的那个,进入国家集训队了。要是能在集训队选拔中脱颖而出,就能参加imo。现在学校都在传他,这风头快盖过你了。” 在去参加冬令营之前,许京珩一直处在全校的话题中心。他不是竞赛生,一开始也没打算往竞赛保送的路子走,但他有一个总以为他能轻轻松松应试的爹,好像他那好成绩都是从天而降的,从来没想过他其实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爹说‘保送’多好听啊,在饭局上没话题的时候总能拿出来臭显摆一顿,也从来没问过他将来想选择什么院校专业,他只知道保送风光,这才要求他去参加数学竞赛。 相较于从初中或者高一就开始准备竞赛的人来说,许京珩第一次参加就能在九月初的预赛中脱颖而出,这件事确实为他增添了不少光环。他就是竞赛的苗子,就连老葛都这么说。只是这哥似乎早有自己的想法。 黎川感慨道:“不过一次没站在顶峰,所有的好成绩就被一笔抹杀。没必要吧。” “那你想怎样?找点水军吹捧吹捧我?” “我是夏知予吗还给你当水军?” “所以你比不过她。”他脱口而出。 “不是...兄弟。我跟你从小玩到大,我怎么就比不过她了。” “她那时才认识我多久啊,就愿意给我当水军。” “...”他很想说这能一样吗?他现在跟他探讨的是很严肃的问题。 “我差点被你带跑了。你还没回答我,干嘛不去参加冬令营啊。” “你这求根问底的态度放在学习上,虽然盖不过我,但至少不会再有人怀疑我俩是不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因为两人成绩悬殊,葛进平总是这么调侃黎川。 问了两遍都没回答,黎川知道他是真不想说。不想说就不说,反正这哥总能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 他询问无果,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到上课铃响,班级里都安静下来,他才觉得哪里怪怪的,总觉得自己的好兄弟在隐瞒些什么。 - 傍晚的时候,颜舒茗从集训那儿请假回来了一趟。一回来,她就直奔自己的班级,气急败坏地走到许京珩的课桌前。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许京珩正在刷题,闻声头也没抬:“我说什么了你就让我说清楚?” “你放弃竞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那天确实不知道你要飞京江参加冬令营,如果知道,我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所有人都在说许京珩为了她放弃了数学竞赛。她以为自己听到这番话会很开心,但她没有,她甚至知道了许京珩为什么会说出‘你替我作证的名义去警局举报职校学生打架的事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这句话,也知道了流言于一个人来说有多么可怕。尤其是这种让人带有负罪感的流言。 她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说什么许京珩为了她放弃竞赛放弃保送,于她而言太过言重。她承担不起。 这些流言当然不会是许京珩传出的,颜舒茗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今天来找他,也只是想听他把话说清楚。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没有半点想要过来的意思。现在却让我背负这样的流言,好像你弃赛,不能保送,都是我的缘故。是我害你这样的。许京珩,你明明不是因为我。” 平日里她再怎么打骚扰电话,许京珩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在夏知予声音出来那一刻,颜舒茗发现,原来他也会着急,也会冲动。就像她有次在某机场登机,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站在地面以为是阴天,直到飞机在平流层飞行,没有云层遮挡,她才发现,那天的扶光强烈地令人睁不开眼。 太阳不是没出来,而是躲在了云层后面,但总有人发现它。就像‘喜欢’,一旦存在,想藏都藏不住。 她觉得许京珩可能是喜欢夏知予的,否则不会在运动会上冲上去扶住她,不会替她拧开瓶盖,不会在商场粤菜馆看到陈闵给夏知予夹菜,问出‘真的三岁一代沟吗’?她原先不懂,在做笔录的时候她才知道,夏知予跟他正好差了三岁。 可颜舒茗记得,他们认识时间并不算长。她不太明白,许京珩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夏知予的? 作者有话说: 来竞猜,虾饺皇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鱼鱼的? 第35章 跑操 “不是因为你。是家里的原因。” 颜舒茗愣了一下。其实她的话还没说完, 那后半句是‘你明明是为了夏知予’,但是许京珩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家里原因?” “你不也说了吗?我爸妈是闪婚,生了我之后又火速离婚, 谁也没有要我。现在我那丢下我的妈回来了,外婆受了刺激, 又不认得人了。”他转着笔, 眼神仍在扫题目, 只是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我要去京江的前一天, 她走丢过一回。最后是找到了,但她情绪并不稳定, 我放心不下, 所以没去。” 听着有些牵强, 但她也亲眼目睹过他外婆的情况。听说老人家患有阿兹海默症, 时常记不起事,这几年情况更严重。很多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总是在想些什么, 自以为想起来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 结果一开口, 还是没记对。 那些亲近的、重要的人,在她生命中逐渐丢走了。 所以她能理解许京珩的这样的想法。但她又意识到, 许京珩从来不跟她解释这些的。他这人经常端得一副‘关你屁事’的姿态,就算解释, ‘家里原因’这四个字也已经足以打发人, 没必要解释得这么详细。 正疑惑,许京珩又说:“被流言困扰的滋味, 并不好受。我现在跟你解释清楚了, 如果有必要, 我日后都会是这个说辞。所以,你别多想,也别乱传。” 说到‘别乱传’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终于抬眼,看向颜舒茗。 予你热恋 第39节 那一刻,颜舒茗好像明白了什么,却也没觉得难过。因为不觉得难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如许京珩所说的那样,没那么喜欢他。 多年后,她回想起这段过往,甚至还有些窃喜。在高中这个半封闭式的环境下,大多数人性格的养成无法跳脱于家庭而独立存在。并且在自我暗示下,任由性格缺憾的长成。诸如她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需要从别人身上获取安全感,所以她会错把安全感当做喜欢。而大学后,封闭的圈子漏出一个洞,接触面广了,她才知道,性格不过某个特定时期、特定偏好的证明,或许很难彻底扭转,但它绝不是固附在你身上的标签。 她一点一点地把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安全感取了回来,牢牢地攥在掌心。而这一切,对那个时候的颜舒茗来说,似乎都不算太晚。 - 次日,学校贴吧突然多了条帖子。楼主是黎川,他最终还是当了许京珩的水军,以好兄弟的身份,帮忙解释了许京珩没去参加竞赛的原因。 当然,那套说辞,是许京珩一个字一个字打给他的,他只是个复制粘贴的工具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好兄弟为什么要搞这一出,但不得不说,许京珩在控制舆论这方面还挺有天赋,帖子发出后,再也没人编排他弃赛的事。 夏知予是从程岐手机上看到那条帖子的,看到帖子的那刻,原些堆积的歉疚慢慢消散了一些。她心里一直觉得许京珩是通过她的电话找过来,这才有弃赛打架一事。本来想找个时间问问清楚,但最近几天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却不想在帖子发出后的第二天,许京珩就在跑操的时候找上了她。 市一中的跑操,不单单是绕着操场跑,而是需要沿着跑道,跑出操场北门,靠近北门的是高三(11)班,由他们班领队,一直往后到高一(1)班,绕着整个教学楼跑上一圈,再回来操场。所以按照班级顺序,高三(1)班和高一(3)班之间隔了整整十九个班级。 通常来说,高三整个年级段跑了大半路程的时候,高一才跑出操场。然而他就像算准了时间一样,在高一(3)班快要跑到教学楼背后夹竹桃的时候,挑散了鞋带,随后慢条斯理地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鞋带玩。 直到抬头看见夏知予的身影,才站起来,小跑着跟在她的旁边,出言提醒她:“学妹,你踩到我鞋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知予扭头过去,一下子撞进许京珩盛笑的眼里,跑操的速度也没多快,不过是慢跑,心脏就开始猛烈跳动。 两人齐齐掉队,最后也跟不上了,索性慢下步子。夏知予去看他的鞋带。鞋带虽然散了,但是洗得发白,丝毫没有灰色痕迹,也就不存在他所说的踩到鞋带。 “现在骗子讹人的手段都这么低级吗?” “奥,我变成骗子了?那我还没讹你什么呢。” 夏知予狐疑地看向他,嘀咕了一声:“你还想讹我...” 他单刀直入:“讹你一个听我道歉的机会行不行?” 果然讹人的骗子在一开始就明确想好了自己想要获得的东西。 夏知予怔忡。 “你没事道什么歉。” 要道歉,也该是她道歉。虽然贴吧上说许京珩弃赛是因为家里原因,与夏知予打得那通电话无关。弃赛的事兴许与她无关,但是打架的事摆在那儿,他确实是因为自己跟那群人动手并且受了轻伤,事后还和家里人闹得不欢。 “我收了胡编乱造第一名的围巾,但是没拿第一回 来。这条围巾,算是预付行不行?” “预付?” “嗯。预付。” 夏知予的两侧都是刺眼的白光,只有身前被宽大的身影笼罩,她看见许京珩眼皮微微下垂,像在看她。 身后时不时有别的班级跑过,广播声、脚步声、交谈声,很热闹。 可绕是这样,她也清楚听到许京珩倨傲又张扬的声音:“预付半年后,就算没有保送,我也照样在高考时给你拿个第一回 来。” - 回教室的时候,距离跑操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陈闵见她回来晚,忍不住问她:“刚刚那个,是高三的许京珩吗?” 大概是前段时间许京珩频频往高一跑,班级里的人都眼熟他了,也难怪陈闵看出来。 夏知予没有否认。 “你们很熟吗?” “还可以。” 陈闵拿着笔,拔了笔帽又合上,重复了几回相同的动作:“平时还有别的联系?” 在同班同学看来,二人除了传话递作业之间的交流外,似乎没有其他的交集,非要定义二人的关系,充其量也只是认识而已。夏知予说‘还可以’,或许正是说明他俩之间的联系不止这些。 夏知予不知道怎么回答,程岐合时宜地转过头:“班长,咱们迎新晚会的节目定了吗?” “这事不是文艺委员在管吗?” “听说你要上台唱歌啊?哪种类型的?我觉得你适合唱民谣,抱着吉他,安安静静的那种。”程岐非常真诚地给他建议。 “可是我打算唱摇滚。” “...” 四人小组盯着他那张文儒的脸安静了一分钟。 夏知予打圆场:“摇滚...摇滚也挺好的。也有那种温柔抒情的摇滚。” “声嘶力竭的那种不行吗?” 程岐抿了抿嘴,想起于左行的每次都想背越式过杆装个逼,每次都摔在体操垫上的场面:“不是...你那么叛逆干嘛呢?” “我唱摇滚就是叛逆了?那许京珩是什么?” 程岐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把陈闵的脾气点着了:“我只是觉得你的声线适合唱抒情歌。”她嗫嚅了一声:“而且好端端的,你说人许京珩干嘛?” “他这样。不照样讨你们女生喜欢?” “什么?”程岐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很快捕捉到了他话外之意:“听你的意思,你是要学他啊?” ‘学’这个词,又踩在了陈闵的雷区上:“我就是喜欢摇滚,想唱摇滚不行吗?你怎么这么多话。” “我只是给你建议!说都说不得了?” 程岐要跟他吵,被夏知予拉住了。她气吁吁地转头过,拿笔戳草稿纸:“幼不幼稚?莫名其妙的。” - 高三(1)班那头,文艺委员疲累地在讲台上做《高三最后的迎新晚会》的动员,他讲得绘声绘色,然而底下没几个动容的。 “这不为难我们班吗?像去年那样,直接不参与不行吗?” 不是他们不想参与,是班里总共五十几个人,四分之三都是男生。另外的四分之一不是去艺考集训,就是嗓门比音箱还大的直女。 “不报名了呗。报了也丢人。况且高三节奏这么快,别的学校都取消文娱活动了,怎么到了我们这儿还强制参与呢?” 文艺委员也去集训了,临时被一个男生顶上:“兄弟,别为难我了。我哪知道咱们校领导一天一个想法啊。说好每个班都报一个节目,咱们随便出一个,让我交差行不行?拜托了。” 他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末排的许京珩身上:“哥。许哥。救一下行吗?” 黎川坐他左前方,听到文艺委员指名让他上,笑得前仰后翻。 许京珩正刷题呢,被他一晃,抛物线像飞机尾迹,直冲而上失了控。他一脚踹在黎川的凳腿上,踹得他给桌面磕了个响头。 “干嘛啊你!他让你救场,这难道不好笑吗?” 许京珩长了一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脸,在别人看来,他似乎样样能来,没一个拉胯的。也就黎川从小跟他玩到大,知道他这人什么都行,唯独缺了点音感。 这点缺失从幼儿园开始就端倪可察。每次轮到他们小太阳班合唱,他离调就离得特别突兀。有人说他是音乐鬼才,还真不是夸他,毕竟没几个阳间人能唱出他那阴间调。 偏他还不是个懂尴尬的人,每次唱歌都能唱出一种,只要我不尴尬,受折磨的就是别人,并且还乐于其中。也就后来长大有了包袱,这才不轻易开口唱歌了。 “你们让许京珩上去唱歌,不如让他表演默剧。拿脸凑上啊。这也不至于太丢人吧。” 文艺委员不太相信黎川的话: “可是他明明长了一张很会唱歌的脸啊。” “你没看他高中两年都不参加文艺活动的吗?他这是行好积德,看你们没买保险保护你们耳朵呢。” 他瞥了黎川一眼,少见没反驳他:“嗯。所以,不救。” 作者有话说: 作收一百啦,发个红包! 陈闵:我就要对标许京珩 许哥:不好意思,没打算参加。我只想考第一。 任何人格测试都只应被看作是人们在其一生的某个特定时期的特定偏好的证明——菲利浦·津巴多 第36章 exception 夏知予以为经过昨天的跑操事件后, 许京珩不会用同样的方式讹她第二次,谁料这哥就是这么厚脸皮,每回经过那片夹竹桃, 他就能适逢其时地挑散鞋带,等高一(3)班的队伍从他面前跑过时, 丢下一句:“学妹, 你怎么又踩我鞋带啊?” 次数一多, 夏知予总是面红耳赤地跑开, 不搭理他。许京珩笑了笑,死皮赖脸地跟在他们班的队尾。跑操快结束的时候, 刚想跑上去搭话, 陈闵却抢先一步, 跑到夏知予旁边:“我迎新晚会的歌定了, 缺个女生合唱,我听程岐说你小时候学过声乐,唱歌好, 能不能帮忙和声?” 夏知予正擦汗, 闻言有些为难:“可是, 我不会唱摇滚。” “没事的。可以学。”他说得很轻松,大有一种张口就能学会的架势。 “能学我也不适合这类曲风呀。” 她那把嗓子真唱不出摇滚的味道。 陈闵他心里早就有数, 也没指望夏知予帮他这个忙,但他精准把握了退而求其次的精华:“不能和声, 那你那天, 可以为我加油吗?” “当然可以呀。你代表的是我们整个班级,不仅仅是我, 全班同学都会为你加油的。” 陈闵抿了抿嘴, 欲言又止。 - 高三(1)班的文艺委员都快把许京珩吹捧上天了, 他不知道哪位神仙说动了许京珩,这才过了短短两日,这哥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上去把自己的名字大喇喇地一写:“报个名。” 这无异于久旱逢甘霖,文艺委员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甘霖的滋润。 “真够义气啊兄弟。我差点没法交差,还是你有集体荣誉感。” 许京珩垂眼写节目名称,把一番吹捧话应下来:“可不是。好给高一新生做个榜样。” 他摇头鼓掌:“兄弟的觉悟就是高!” 然而下一秒,文艺委员就明白了那天黎川为什么要笑话他。确实是久旱逢甘霖,但他实在没想到,这雨能下这么久,他差点要淹死在许京珩的歌声里了。 黎川拿纸巾堵着耳朵,无比凄惨地窝在琴房的角落:“我们班真的缺这一个奖项吗?” 许京珩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重在参与懂不懂?学生手册白看了。” “哥,实在不行,咱们请个声乐老师吧,也不是没那个钱对吧?或者你有没有认识学声乐的同学?拜托他们指点一下也好啊。我再听下去真的快神经衰弱了。” 许京珩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语气却充斥着步步为营的骄傲:“同班的都去集训了。高一高二不熟啊。” “怎么不熟了?你跟夏知予不是熟得不行吗?你问问她啊。指不定她有认识的人。” 就等他这一句呢。 “那多不好。”他嘴上那么说,人已经走出琴房,到了教学楼,往高一(3)班门口的门槛上一靠:“找你们数学课代表。” 予你热恋 第40节 - “听黎川说你声乐很好。可以找你帮个忙吗?” 站在一旁的黎川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夏知予声乐好了?我连夏知予懂声乐这件事都不知道你别张口就来啊。就算你要张口就来能不能先给我眼去眉来一下,好让我有个通气的准备啊。 许京珩压根没搭理他,黎川总觉得自己被许京珩利用了,还是废物利用的那种,却又不知道他在哪方面利用了自己。 等夏知予同意下来后,他才紧跟在许京珩屁股后面,追根问底:“你怎么知道夏知予懂声乐的啊?” “她同桌说的。” 黎川还是觉得纳闷,他跟夏知予的同桌压根没有半点交集啊。 “那她同桌还说什么了?” 许京珩插兜走在前边,语气淡淡:“没。” 就连夏知予懂声乐,都是他偷听来的。 - 在高三强压的学习环境下,许京珩只能抽出部分时间来上夏知予的声乐课。 琴房琴声悠扬,黑白键在夏知予的指尖下像破土而出的种子,她暗暗庆幸自己听陈淑敏的话乖乖学琴了,否则也不会有眼前这一幕,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一件除了学习之外尚且有情调的事。 两人一唱一合,就在她慢慢建构出青葱少女想象中最暧昧画面的时候,许京珩一开口,那株才见绿意的嫩芽就被他生生掐断了,随后想象的画面由下而上滋生裂痕,支离破碎。 琴声戛然而止,她真没想到一首没什么起伏的抒情歌,竟然还被许京珩唱劈了。 少年早就习惯了这种反应,甚至还觉得夏知予的反应收敛不少,他靠着三角钢琴,垂眼看她:“还有救吗?声乐老师。” 夏知予睁着乌亮的眼睛,企图回避比数学最后一大题还难的题目,但是许京珩没有半点害臊,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她思来想去,委婉地说:“挺好的。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而且无论是男歌女唱,还是女歌男唱,唱好了,其实都会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是吧。尤其是那句but 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虽然是重复的句式,但每一句,我都有情绪上的处理。黎川竟然听不出来。他还是缺点鉴赏能力。” 他的英语发音很纯正,那句but 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像句深情的台词,低沉的嗓音,暂时让人忘记他唱歌离调这件事。 夏知予抿了抿嘴,同情黎川之余也不愿意打击他:“这样吧。我们先唱音阶。然后,我唱一句,你跟一句。” - 迎新晚会原本安排在12月30日这一晚。由于电力设备发生损坏,当天致行路这一带大片区域停电,在全体学生的强烈坚持下,这一年的迎新晚会改在了2013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 在特殊的年月面前,总有编扯不完的浪漫。跨年夜的噱头已经不足以支持2013年,当时吹1314千年一遇跨年的人不在少数。 夏知予没想到这一天会在学校里跨年,又好巧不巧,许京珩抽签的时候手气差,在倒数第三出场。等前边的人都演出完了,12月31日已经将近尾声。 然而原先是困顿的夜晚,却因跨年这个特殊的时日变得躁动。当许京珩站在聚光灯的立麦下时,这份躁动未减,却也不是为了台上那人,而是想和那群意外闯入自己青春的朋友们,在热闹中等待新的一年的降临。 所以低沉带有质感的声音在小剧场蔓延开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没多少人去听。 夏知予索性站起身来,退到剧场的最后面,背抵着墙,越过嘈杂人群,将一整个舞台纳入眼里。 许京珩选了一首paramore乐队的温柔摇滚乐,《the only exception》。 故事从破碎的家庭开始。一个曾见过父亲诅咒,母亲流泪的人,根本无法为爱唱歌。 but 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但你却是意外。 它的歌词,在每一段都个小小的反转。诸如... i’d never sing for love(我从不为爱而唱) if it does not exist(我不确定他是否真实) but darling,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但是,亲爱的,你是个例外) well,maybe i know somewhere (在我内心深处) deep in my soul(某个地方) that love never lasts(爱是不会长久的) ... 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你是个例外) ... and i'm on my way to believing(我以我的方式相信) 由于台下太过喧哗,没人在意音准,更多的享受温柔摇滚的氛围。许京珩已经非常熟悉这首歌,眼下他似乎只是在旁若无人地传递一种情绪。后来每一句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都像浪潮拍打岩石,温柔有力量,经年累月,磨平了尖锐的棱角。 夏知予倚着墙面,每一次都能跟着他的唇形,准确地接上‘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她想起自己在琴房帮许京珩顺歌词的时候,总是对于最后一句难以启齿。 那是内心深处最想表达的东西,越在意越容易丢失那份从容自在。 然而多年以后,她才知道,琴房敞开的白色窗帘,早已卷入了所有许京珩想跟她说的话。 i'm on my way to believing, 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 我以我的方式相信,你是个例外。 而此时的夏知予正在苦恼一件事,她能对上许京珩的唇形,却始终没能出声。喉咙艰难涩哑,没胆量说出那句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 于是她偷偷地拿起手机,在搜索框上输入‘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是怎么回事’。 光标转了几圈。 最佳答案显示:可能是因为脑中枢疾病、口吃等原因。 “...” 怪煞风景的。 她僵了两秒,关了页面,觉得人机暂时无法共情。 作者有话说: 《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译文来自网某云 第37章 相信 演出结束, 许京珩从后台下来。夏知予懒懒地抵在小剧场后边的墙面上,久久没能回神。直到许京珩站在她面前,嬉皮笑脸地讨夸:“怎么样声乐老师, 应该不算太丢脸吧?” 夏知予直起身,小剧场内灯光昏昧, 只有借着舞台上的聚光灯, 才能勉强看清脚底的路。被许京珩一挡, 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上过舞台的人基本都知道, 由于台上台下光线的差异,站在台上的人很难看清台下的东西。所以许京珩一下台就能找到她, 确实让人觉得意外。 今晚他没穿校服, 但也没穿正装。夏知予见过几次他没穿校服的样子, 知道他的穿衣风格偏向美式。今夜也是如此, 上边穿着风衣面料的黑色棉服,里面搭着灰色卫衣,下身就是简单宽大的束脚卫裤, 裤脚原本是该松垮地堆在鞋子上的, 由于身量过高, 露出半截凸出的脚骨。 “不知道啊。就是猜的。没想到就猜中了。你别跑题啊,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见他有想要聊下去的趋势, 夏知予左右看了一眼。虽然里边灯光昏昧,但是四处走动的老师不在少数, 她侧步, 抵上小剧场的双开门,然后身子往后推, 冷风趁势往里钻。 许京珩看着费劲儿, 抬手撑在门上, 往外推。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校园的主道上打着路灯,许京珩紧跟在她身后,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今晚的晚会聊到元旦的去向。 “元旦我应该去图书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好不容易有点进步,我想把名次稳住。你呢?” 考完期末,高三上学期也就结束了。再开学的时候,每个教室后边,都会挂上倒计时的牌子,那是一面警钟,这意味着,之后的每一天,都有人在你身边唤起你的危机意识。 那一学期,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把警钟声转化成六月热闹拥簇的锣鼓声。 “迎新晚会过后,高三基本不会再有大型活动了。之后的半学期,我当然是跟你步调一致,努力学习。” 夏知予呼吸一窒。什么叫跟她步调一致...多年来,都是她追随着许京珩的脚步,要说步调一致,也是她努力地在跟许京珩比肩。 “那你一定可以的。” 她之前一直没说,她是相信许京珩说得那句话的——就算没有保送,我也照样在高考时给你拿个第一回 来。 “这么相信我啊?” 这个时候,行政楼墙面的时钟响了一声。两人抬头看过去,时针正好指向十二点。 时岁盛新,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俩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操场后边的夹竹桃那儿,安静地等着钟声过去。 等周遭彻底安静,夹桃竹附近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在安静黑夜呈几倍放大,听着怪吓人的。 夏知予咽了咽口水,放轻声音问他:“蛇吗?” 许京珩正想去看,就听见几句缠绵的交谈声。 “不舌吧。谁第一次接吻就舌吻的。” 不是回答她的话,她却别有所想地面色一红,仓皇地看向许京珩。 许京珩也正好看向她,眉尾微抬,仿佛在问她刚才是这个意思啊? 她赶紧解释:“我是说,草丛里可能有蛇。” 结果那边直接传来密密匝匝地接吻声。 这是在干嘛? 撞破接吻的场面,夏知予瞬间热气上涌,她没法视若无睹地往前走,只好调转步子,想着晚会也该接近尾声,打算回小剧场那儿去。 许京珩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仿佛知道她的不自在,并没提方才的事。 快到小剧场的时候,夏知予才停下脚步:“这很重要的。” “嗯?” “相信很重要。”她平时总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向许京珩,每次对视,都会忍不住挪开眼。 今晚她攥着裤边,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之前被钟声打断的话:“因为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学期...我这样相信你,也请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 元旦过后,市一中的学习氛围在这一学期达到了顶峰。除了学习氛围外,教务处的热闹程度也与之成正比,达到了本学期的峰值。 教导主任文嚎插着腰,脸色通红地比着手势:“新的一年,你们真是给我好大的惊喜!来,你们自己数数。一对两对三对...一个晚上,我从夹竹桃那儿揪出了五对!怎么呢,夹竹桃的桃是桃花运的桃吗?” 话说完,有个不怕死的接了一句:“好像确实是同一个‘桃’。” 予你热恋 第41节 文嚎一口气闷在胸口:“还是处分一个都逃不掉的逃!跨年让你们让你们建构起了一种具有仪式感的狂欢了是不是?你们,才高一啊,爱情好比米粥,讲究文火慢炖,你们这才一学期不到,泡方便面都没你们这么快!高中恋爱能走多远啊,莎士比亚曾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们倒好,从高一开始就耍上了!” 他在五对小情侣面前来回踱步:“看什么看!还有你们,高三都敢谈恋爱,是觉得,这个录取通知书自己长脚会跑到你们手上是不是?怎么想的?啊?你看看人高三年级第一,他为什么能拿第一,就是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两年半的时间,有人看到他谈恋爱吗?” 一个铿锵有力的自问自答蹦了出来:“没人看到!这点你们真得向他学习!” 而与此同时,这个被教导主任捧高的对象,此时正站在高一(3)班门口,手里捧着一大堆作业,轻车熟路地冲班里喊了一声:“数学课代表。” 夏知予站起身,习以为常地去拿作业。 就在她要伸手接过作业本的时候,许京珩突然摁住:“小心掉。” 她疑惑地抬头,见他偷偷翻开第一本作业的一角,一条银质的手作项链夹在里面。大概是一个游戏手柄加上一个纯银的指环。指环上刻着‘rift’。 少年高大的身形微俯着,声音不大不小,刻意控制过了,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新年快乐。本来是有包装的。我怕你觉得太招摇,所以拆了夹在作业本里。这条项链抵我那几节声乐课的课时费行不行?” 看看,年级第一没被逮到,不是因为他没这样那样的念头,而是他的行为够聪明,知道怎么把‘公私两便’发挥到极致。 此时就算走廊上刮着凛寒的冷风,也阻挡不了她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夏知予盯着那条银质项链,突然想起他拿项链给自己扎头发的事。 她碰了碰自己的马尾,倒是没问这个手柄项链能不能打游戏,却又梅开二度很无厘头地问了一句:“这个手柄项链能扎头发吗?” 许京珩一度失语。掌心压着作业本的封面:“要不你猜一下,它为什么要叫‘项链’?” 夏知予抿了抿嘴,从他手里接过作业本。 “这样。下次给你做条能扎头发的。” 做条能扎头发的。 “这条项链,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啊。我可不像某些胡编乱造第一名的人,说什么用手掏出了点小钱让机器运作后的成果。” 夏知予涨红了脸:“我只是来不及亲手织。” “我只是懒得揭穿你。” 她当然不服气:“那你等着过年收我亲手织的围巾吧。” 许京珩抬眉,控制不住唇角微扬,索性端出一脸得逞的模样:“行啊。等着。” - 发完作业,回位置的时候。夏知予明显感受到陈闵怪异的眼神,她被他盯得不舒服,问他怎么了。 陈闵低头摆弄自己的中性笔,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很久才说:“那晚,我看到你们往夹竹桃去了。就是演出结束的那晚。” 夏知予没否认:“我前段时间教他唱音阶。演出结束的时候他问我唱得怎么样,里面太嘈杂了,听不太清声音,所以去外面说了几句话。” 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反倒让陈闵觉得他们并没自己猜测的那层关系。他把那些别有用心的推断咽回肚子,顺着她的话问道:“那我唱得怎么样?有没有给班级丢脸?” 陈闵还是选择了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但是在不懂摇滚的外行看来,似乎只要氛围够躁,那就是一场好的演出。夏知予觉得他至少是做到了这点。 “印象很深刻。”她只能那么说。 陈闵有点雀跃。 “谢谢你。夏知予。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他的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这是我做过最出格的事了。” 四人小组的其他两人兴许不理解。夏知予却很理解陈闵的话。 夏知予第一次月考考砸的时候,陈闵拿了班级第二、年级段十四的名次。这对很多人来说,已然是个很好的成绩了。陈闵却没觉得有多开心。 晚自修开始前,夏知予在跑圈散心,陈闵一个人散步。两人在学校操场上碰上。 因为是同桌,两人免不了说上几句话。 在夏知予看来,陈闵成绩优异、性格谦和,完全是父母眼里别人家的孩子的典型。 但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那晚,他跟夏知予说:“我一直觉得你很乖。所以一开始我以为我跟你是同一类人。直到你竞选主持人,在校运会上拿起话筒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好像是可以找到自己的主体性的。” 夏知予问他,一类人是怎么样的人。 陈闵说:“你知道那种为了维持他人所期望的理想形象,从而进行前台表演的行为吗?我爸妈从小就给我设置了很多条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在他们的设限下,我就像个在前台不断表演的演员,只能通过特定的言辞、动作来呈现出一个假性的自我。一次考试没有达到他们预期,他们就会觉得我的演出演砸了。” 这个比喻很生动,她甚至能构画出那样的场面。 “但是一场演出它是具有前台和后台两种情境的。前台的我戴着理想化的面具进行表演,只有后台的我才是自发性的主我。我很羡慕你能把后台自发性的主我带到前台,这是我这么多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应该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才慢慢滋生出叛逆的情绪,想要跟夏知予一样把主我带到前台,也想跟许京珩一样,活得恣意潇洒些。所以他说想唱摇滚,并不是对某一曲风的喜爱,而是在拼命摆脱父母眼里最理想化的演出形式。 那一刻夏知予觉得,大家明明都还没成年,但是周围的人,好像都在急于以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方式长大。 她记得开学典礼的时候,教导主任对他们的期许,希望他们在高中三年都能努力成长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 长大太漫长了。努力成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也好漫长。 现在的陈闵以为自己迈出了成长的第一步,而夏知予亲眼见证了他的第一步。一种奇怪的冲动的感觉,开始在他的脑海中猛烈地生长。 作者有话说: 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希伯来书 11:1-2) 大家放中秋假了吗?中秋快乐呀! 第38章 早恋 隔天大课间, 教导主任卷着十份处分通知,站在主席台上大肆批评早恋的同学。他老生常谈地说着关于早恋的话题,依然还是最初那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因为高三的第一学期已经接近尾声, 都说一模定乾坤,寒假之后, 高三学生就要经历第一次综合练习的检验。这对他们来说, 至关重要。 有人抱着侥幸心理, 以为教导主任会网开一面, 毕竟五对小情侣中有几人已经高三了。高三吃处分,消起来麻烦。 可他就是铁了心要抓典型, 那晚在夹竹桃边逮到的十个人, 一个人都没能逃过。就算各班主任去说情, 也没起到什么效果。 底下一片唏嘘, 有暗自吹流氓哨起哄的,也有心虚地到拨弄指甲一言不发的。 夏知予显然是后者。 因为事发当晚,她和许京珩也去了夹竹桃那儿。两人虽然没谈恋爱, 也没什么亲密的举动, 但在早恋稽查的高压状态下, 他们一旦触碰到教导主任的高压线,就要费时费力地为自己辩驳。就算说清楚了, 往后也会成为教导主任的重点监测对象。挺麻烦的,容易影响学习状态。 所以大课间结束后, 她认真地思考教导主任的话, 并且深觉这段时间自己失了顾忌。她怎么就没想到,太过肆意的喜欢可能是件铤而走险的事。毕竟许京珩已经高三了。 十张处分在前, 校园里暧昧的氛围像泡沫似的, 在阳光下急剧消散, 就连夏知予也似有若无地躲着许京珩,生怕被人误会,影响他的学习状态。 每次在食堂这种公共场合碰着,她都会低头装没看见。许京珩眼瞧着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开,招呼都不打,浑身上下充斥地一股不爽快的混劲儿。 黎川撞了撞他的肩,问他瞎琢磨什么呢,拿了奖还请不请吃小炒了。许京珩笑着将人揽住,说:“吃,怎么不吃。” 然后点了一堆饱腹的面食,往他面前一推,自己则大喇喇地坐在位置上,双手抱胸,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他:“你最好是把这些吃完了。” 黎川很纳闷:“我哪里惹你了?” 他也纳闷,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我也挺想知道。” 他到底哪里惹夏知予了。 -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南樟下了二零一四的第一场雪。 到处雪意涔涔,悄无声息地遮盖秾华,留下最纯粹的白。 冬天昼短夜长,夏知予考完最后一门科目、做完值日的时候,道路两侧齐齐亮起路灯。 天淡雪疏,只有橙黄色路灯下偶尔急剧飞旋着几片雪花。 她打伞走在路上,突然有把大伞倾斜过来,笼住她头顶的那把。 夏知予抬眸,看到伞柄上指骨分明的手,顺着伞柄向上看,许京珩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簌簌玉尘沾在他的围巾上,看起来像颗裹满椰蓉的巧克力。 “你怎么还没走。”她侧步,伞后仰,露出蒸红的脸。 “考完试了是吧...” 他哼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与冰冷的空气相撞,举着伞遮住她半张脸,像残雪压枝一般俯身:“那欠下的债怎么时候还啊?” 恰逢有雪垛子从树枝上摔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凉得叫人一哆嗦。 欠债?欠哪门子债。她不记得自己欠了许京珩什么。 夏知予甩去手背的雪垛子,把手缩回校服袖口,紧紧攥着松紧带冒出的线头,强装镇定,大有《今日说法》的架势:“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怎么总想着讹人。” 许京珩没接她的话,别有所指地掸了掸围巾上的雪沫:“怎么就湿了。” 夏知予心说天下着雪,你有伞不撑,站在伞外面,你不湿谁湿。这也能跟她算账的吗?她疑惑地往回撑伞,没等她完全遮住自己的脸,许京珩便出言提醒她:“忘了欠我一条围巾?这笔账是不打算还上了啊?” 她僵了一下。这段时间忙着期末考,确实忘了要给他织围巾的事儿。可是在夏知予固有的认知中,讨礼物这件事,是关系很亲密的人才会有的举动,寻常人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虽然许京珩脸皮厚没什么所谓,但他其实比谁都懂社交距离。这样一个具有明显边界感的人,突然打破自己的界限,朝你迈进一步... 夏知予有些招架不住。她缩了缩脑袋,压下伞檐,丢下一句:“我没有忘。” 落荒而逃。 - 寒假刚开始的时候,夏知予一直在琢磨织围巾的事。她在手工方面没什么天分,小学劳技课学过针织,期末作业要求每人交一条长15厘米宽4厘米的织物。别人都织得规规整整,她织得跟条毛毛虫一样,以至于老师看到她交上来的作业,还迷糊了一下:“同学们,这就是创意啊。你们中规中矩完成作业的时候,夏知予同学已经天赋异禀,会摸索着织动物了。只是这毛毛虫怎么没眼睛没腿的。夏知予,你把作业收回去,拿成品来交。” 夏知予硬着头皮,给‘围巾’缝了几条腿。没想到织得太像,还拿了个不错的分数。 陈淑敏很喜欢搜集她的某些小成就,这条类似于毛毛虫的围巾也因高分被陈淑敏表框挂在墙上。 此时夏知予抬头看向房间墙面的毛毛虫围巾,很难想象这种成品围在许京珩的脖子上会是怎么样的。 发愣没多久,陈淑敏敲响了她的房门。 “予予,整理整理东西,把要穿的,要写的作业带上。明天出发去遂宜县。” 夏知予回神:“去遂宜县干嘛?” “年底的单位福利。咱们家好久没有一块儿出去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栀山居度假疗养一下。” “要去多久呀?” 她估摸着时间:“年三十之前回来,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吧。” 夏知予利落地从床上下来:“那妈妈,我下午出去一趟。” 陈淑敏警惕地问:“出去干嘛?” “栀山居那儿信号不好。我想买点毛线团,织织围巾什么的。” 予你热恋 第42节 “喜欢动手是好事,在那儿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吃过午饭,她约了程岐一起出门。程岐多少知道她的心思,看见她挑拣毛线团,调侃道:“都到织围巾的地步了?我小瞧你了是不是?” 夏知予躲开她追根问底的眼神:“我这只是礼尚往来。”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一句话,快把家底透完了。 程岐故意延长音‘哦’了一声:“礼尚往来。那你快说说,他怎么往?你怎么来的?” 她绕到夏知予面前:“别躲嘛鱼鱼。让我猜猜你的心理活动。” 程岐没有系统学习过心理学相关的课程,但她那副正儿八经、煞有其事的架势总能唬住夏知予。以至于夏知予每次都能被她套出话来。 “那个,学心理学的,是不是多少有点算命读心的本事?” 程岐洋洋得意地把头发别在耳后:“你看。这就是你们对心理学的误区。什么算命读心啊,那只是我们通过外在的已知线索来推测心理活动的一种能力。” 你们,我们。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划为某个圈子的人。这点很让夏知予羡慕。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有很明确的院校和专业选择,每次谈到自己热爱的领域,眼里是挥斥不尽的热情。夏知予拎上纸袋,环住她的手臂:“所以,未来的心理学家,那天他问我要围巾,我为什么会不争气地想要逃跑?” 她一直觉得自己表现得好差,在喜欢的人面前永远都交不出满分答卷。许京珩没注意到她的时候,她一直盼望着某天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等到俩人好不容易有了交集,她却经常没有面对的勇气。 “因为事情已经超出了你的预期范围。”程岐又开始唬她:“你习惯了数年如一的暗恋,觉得对方是不可能喜欢你的。所以,当对方向你传递超出你预期之外的情感的时候,你会因为陌生变得措手不及,产生逃避的想法。” 夏知予追问:“超出我预期的部分?那是什么?” 程岐摁着她的肩,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可能就是,他喜欢你。” 夏知予感觉到自己呼吸一窒,像是平静广袤的沙场突然卷起一小片黄沙,随后金戈铁马,声势浩大地填补了整块无垠的天地。 她从来没想过,许京珩可能会喜欢自己。一种无所适从的情绪密密麻麻地包裹着跳动的心脏,她指尖摩挲着纸袋的拎绳,冷不防地冒出一句:“那...那怎么办?” 程岐笑她反应可爱,以为她开心过头,傻了眼。随后才发现,夏知予问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酸酸的,不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反问自己。 她知道高中的重逢,不是偶然,南樟的重高就那么两所,那是她花费无数个夜晚努力换来的。那之后呢?院校的填报、专业的差异、甚至于未来职业的选择,她不确定,在无数条人生的分岔路口,自己是否还能再次遇上许京珩。 那怎么办呢?一个强烈的想法在脑海中炸裂。她突然挺想让那份未知找到确切的依据。 所以,她要不要尝试着表明心迹,让许京珩知道自己偷偷地喜欢了他近三年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饭:快了。大家不要养肥啦! 第39章 表白 整整一寒假, 两人只是稀稀疏疏地聊过几句。一开始是因为夏知予去度假,栀山居那块儿信号差,不能及时回复消息。年三十之后, 她又开始忙着走亲戚,偶尔收到许京珩的消息, 总是得隔许久才能回复上。 后来她带着亲戚家的小孩儿去商场玩, 一路上, 小孩儿吵吵闹闹地围着她转。她半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戴着口罩,头发碎碎地搭在额前, 看起来有点疲惫。但因隔着马路不好辨认, 她只抻着脖子看了一眼, 也没上去打招呼。只是从那天起, 她就很少收到许京珩的消息,时间一长,两人聊天的频率越来越低, 夏知予没有多想, 只以为他忙于学习, 很识趣地没有打扰。 等拜年将近尾声,时值正月初八, 高三提早开学,开始封闭式上课。 开学第一天, 他们总要抱怨几句,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比谁都清楚, 争分夺秒的一学期开始了。身边的人都在为高考让路, 都在凝视着六月的到来,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 所以,当所有人都处在奋力学习的状态中的时候,许京珩的倦乏在整个班级中显得尤为突兀。 黎川觉得他状态不对,拐弯抹角地问他。 许京珩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看向他:“想问什么直说,没工夫在这儿跟你打哑谜。” “马上一模了,你这状态不行啊。有什么事不能跟兄弟说?百日誓师的时候,我们班指望借你面儿出出风头呢。”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理着卷子:“这段时间来回往医院跑,有点累。” 黎川知道这件事,不做惊讶:“外婆怎么样了?腿好点了吗?” “髋关节那儿动了手术,最近几天能出院静养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 许京珩理卷子的手一顿,但是语气照旧:“说是过年了,要去看她。” 黎川知道这个‘她’指得是谁,大概就是他那常年呆在国外、未曾养育他的母亲。两人从小玩到大,很多事黎川都知道,所以许京珩一点,他就猜了个大概。 “听说阿姨要再婚啊?是因为这件事吗?” “算是。” 老人家自从得了那病,记忆时好时坏。一听女儿要再婚,她的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记起了女儿初嫁时的场面。那个时候,她虽然不看好许正皓,但碍于许正皓大气两人关系还算稳定,她会在正月初一带着许正皓回家拜年。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平日里没听她念叨女儿,又或许是在许京珩面前,刻意回避这件事。这回正巧撞上大年三十,按照南方的惯例,正月初一是女婿上岳丈家拜年的日子。她那日没能见着女儿,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发脾气,说什么都要见上女儿一面。 外头下着雨,地滑,她没踩稳,从院子里的石阶上滑了下来。许京珩这才知道,就算外婆平日闭口不提他的母亲,但她心里其实一直寄挂着。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什么事都记不清楚,却又好像,什么都记得。” 黎川叹了口气。大年三十,原本是一家人和和乐乐坐下来吃团圆饭的日子,有人却在计划着离开、重组。 “我能理解你兄弟。”他斟酌着开口,摁着他的肩,说出心里的顾虑:“但我觉得马上要一模了,你这状态真得调整调整。” 许京珩笑了一声:“你理解个屁。”他从垒高的课本上抽出几张答题卡,嚣张地往黎川面前一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这个分数,你可能真理解不了。” 黎川瞥了一眼卷眉,是开学摸底考的卷子。他讷讷地拿起来,成绩一栏,写着考试的分数,分数非常漂亮。这意味着,就算最难的时候,他都在清醒自知地稳中求进。 “许京珩,你这是人话吗!” 他看了黎川一眼,不痛不痒地扯回卷子:“所以,我只是刷题刷得狠了点,没睡好。” 黎川胸口憋着一股气,他感受到了一种,有些人的目标天生具有生命力,打不倒,骂不倒,像星火燎原,燎得人头皮发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真他妈的被他抓掉一把。 他盯着手里的发茬:“你没睡好怎么也不掉头发?” “不好意思,身体比较好。”许京珩站起身,懒懒地动了动脖子:“让让。别往我这儿掉头发。” “不是...下课就这么点时间你去哪儿啊?” “能去哪儿?高一开学了,我不得帮数学课代表搬搬书啊?” - 等全校同学全部返校后,大家已经明显感受到不同于上学期的学习氛围。 四楼,趴在走廊的人变少了,没有跑跳,他们就连下课上洗手间,都是安安静静的。高一高二一返校,校园就热闹起来。新学期开学,大家都忙着整理桌面、大扫除,热闹程度与四楼形成强烈的对比。 每个班的学习委员手里拿着张清单,站在班级门口喊:“课代表去行政楼底下搬书。我们班52个人,上面贴着班级字条的,别拿错了。” 夏知予还在擦桌子,听到学习委员吆喝,只得先放下手里的活儿。 程岐和陈闵几乎异口同声地站起来:“我帮你一起搬吧。” “我去吧。还有课时作业、教辅之类的。我力气大,你们去搬得跑好几趟。我和夏知予跑一趟就够了。” 冬天冷,谁也不想频繁地往室外跑。搬书这种累活,能少跑一趟就少跑一趟,程岐也没同他争:“你们去吧。我帮鱼鱼擦桌子。” 两人刚要离开位置就有人伸手敲响了玻璃窗。 刚开学,座位儿还是延续上学期,夏知予还是坐在靠窗的那排。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一扭头,就看见许京珩捧着一摞书,懒懒地搭在窗台那儿。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夏知予划开玻璃窗。 夏知予一个寒假没见着人,再看到他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玻璃窗外边的少年剪短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却也肉眼可见地察觉到他疲惫的痕迹。 她看了许久,天真地想从他的神色中窥见些什么,少年却勾唇笑了笑,故意不让她看,巧妙地隐去了这段时间的状态。 直到他再次屈指叩响玻璃窗,夏知予才回神去拨锁扣。 朔风找准了时机往里灌,冷得她缩了缩脖子。这一缩,就想起了自己织了一寒假的围巾还没送出去。 她去翻桌肚,把那纸袋子拎出来。 “葛老师让我帮你搬书。” “葛老师让我把这个给你。” 程岐被他俩打哑谜的举动逗乐,艰难地憋着笑:“葛老师事儿挺多。” 夏知予记起程岐那句‘他喜欢你’,耳根子开始发烫。她不自然地把新书挪到座位上,问他:“还剩多少,我跟陈闵去搬就行了。” 陈闵接上她的话:“学长高三挺忙的吧。我跟她一个班,帮起忙来方便些。” “同班同学么。确实比我方便。”他笑了笑,突然俯下身,把放在地上的另外一摞书搬了上来。胳膊压着书本,横在上面,语气狂妄:“但是不好意思学弟。我这人呢,做事喜欢做到底。” 陈闵脸色难看,他把另外一摞书捧下来,尽量维持应有的礼貌:“麻烦学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跟她一起发课本了。” “不麻烦。”他笑着夹.枪带棒地回了一句:“你要帮人就帮到底。” “什么?” 他像是识破了陈闵的伎俩,抬手朝两摞书本一点,刻意强调:“我说,这点课本还要两个人一起发么?” - 大抵是从许京珩那儿受了挑衅,整整一天,他都在郁郁寡欢地埋头做题。其间,老师喊他去办公室帮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总在凝神想些什么。 晚自习结束,陈闵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看到夏知予收拾地差不多了,才慌忙地跟上她的脚步。两人路过操场的时候,他突然叫住夏知予。 夏知予疑惑地看向他,他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个,我上午跑操的时候,好像有东西丢在操场附近了。可以陪我过去看一眼吗?” “什么东西啊?” “校卡。”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松泛些:“可能是掉夹竹桃附近了。现在刚好路过,两个人找起来快一点。” 今早发课本的时候,陈闵没少帮她忙,她不好意思拒绝,就陪他去看了一眼。 谁料陈闵根本没丢什么饭卡,一到夹竹桃那块儿,他就堵着夏知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表白的话。 夏知予觉得陈闵的喜欢有点心血来潮,她整个人僵立在那儿,完全找不出陈闵喜欢她的依据。 与此同时,陈闵也颇为局促,他一腔热血表完白,才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他应该循序渐进地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把双方置在一种尴尬的境地,可他又觉得青春年纪的喜欢变数太多,万一哪天夏知予喜欢了别人,万一哪天有人对夏知予展开猛烈的追求...所以他得趁一切都没发生之前,未雨绸缪,让自己站在她的第一顺位上。 此时侵肤入骨的凉风仿佛要将他的血液凝固,隐藏在校裤下的双腿轻微打颤,他只有不断摆动双手,才能勉力隐藏自己的紧张。 “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这太突然了。突然到夏知予压根没有时间去猜陈闵的想法,没有时间去想更妥当的言辞。 “对不起啊陈闵...”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陈闵突然手足无措地向前一步,说话磕磕绊绊:“你要不再想想,我不是...我不是非要你今天给出答复的。” 予你热恋 第43节 夏知予想起了初中的事,想起她再怎么拒绝,对方依然死缠烂打。有前车之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处理好这样的表白场面。但她清楚地知道一点,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所谓礼貌与尊重,绝不是为了减少对方的挫败感而不了不当,真诚地拒绝才是维护自尊最体面的做法。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想想其实也是一样的。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你不好,而是我们俩并不合适。” 陈闵第一次经历表白的场面,掌心频频出汗,他不断敛掌松开,斟酌着如何扭转局面:“如果只是不合适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慢慢磨合。” “这不是磨合的问题。”她尽量说得委婉一点:“就像...就像拼图,你懂吧。必须得两块嵌合才能拼在一起,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碎片没有用处。况且现阶段,我只想好好学习,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我不会耽误你学习的。我们可以一起努力。”陈闵不知哪来的冲动,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夏知予想挣开,手刚扯上陈闵的手腕,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束强烈的手电光从夹竹桃背后照了过来。 “干嘛呢!”那人吆喝了一声,随后手电光下移,准确地照在陈闵攥着夏知予的手上:“给我松开!” 手电光太刺激,瞧不清是谁手持手电筒,但光凭声音,其实也能分辨一二。 陈闵一下子就慌了,匆忙撒开。 光束紧紧跟随着他,怒气十足地声音拍岸而来:“哪个班的!” 第40章 威胁 当天晚上只是被记了名, 并没有当场跟他俩对峙。第二天清早,两人双双被叫到教务处。 班主任赵海琼也被请了过去,看架势, 是要连班主任都一起训。 她踩着高跟鞋,双手环胸, 眼神在陈闵和夏知予身上逡巡:“怎么回事你们两个?” 虽然夹竹桃这地隐蔽, 但是上学期教务处严打夹竹桃后, 同学们已经放弃了夹竹桃这块阵地。陈闵以为教导主任不会再往夹竹桃那儿查, 才故意挑在老地方。偏偏教导主任也长了八百个心眼,特地反其道而行, 他当了这么多年教导主任, 还不知道学生的那点心思么? 文嚎抢先一步替他俩回答:“大晚上、夹竹桃、拉手。跟迎新那晚逮到的五对如出一辙。”他掸了掸刚才宣传栏那儿撕下来的处分通知, 甩在桌子上:“我这刚撕下来呢。这才刚过了一个寒假, 这么不长记性!你们挑什么地儿不好,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往夹竹桃那儿凑?我这学期非要在那儿安个监控才行!” “文老师,我跟陈闵没有早恋。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夏知予搡了搡站在一旁的陈闵, 示意他开口说话。 陈闵却跟丢了魂儿一样, 讷讷地‘啊’了一声, 然后才笨拙地说:“对...对...我们只是...” 见他憋不出什么话,文嚎又问:“只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们黑灯瞎火的, 在夹竹桃那儿聊学习啊?有什么事教室不能说,路上不能说, 非要躲到夹竹桃那块说?” 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会信的。陈闵虽然迟愣, 但也没傻到找这个借口搪塞人。 “说不清是吧。来,打电话, 给你父母打电话。”文嚎最会拿叫家长威胁人。 陈闵彻头彻尾地慌了, 他朝着夏知予的方向偷觑了一眼, 生怕先一步她说点什么,突然伸手指向她。 “是夏知予同学跟我表白,我没同意。”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夏知予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闵,陈闵推了推眼镜,心虚地垂下眼。 “我跟她说了,我没谈恋爱的打算。高中就要好好学习的。” 说完,一种挫败感由内而生。 陈闵虽然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但成绩可观,在年级段排得上号,又因迎新晚会那天,登台唱歌,热了场子,教导主任对于这样的好学生还是有点印象的。 “哦。这么回事。”他把目光转向夏知予。 夏知予还在为陈闵的话失神,但她初中的时候比这糟糕的情况都碰上过,再听到类似于黑白颠倒的话,她已经下意识地产生一种防御机制。所以在教导主任递来眼神的时候,尽管她浑身紧绷,也很快矢口否认道:“老师,他说反了。” “说反了?” “是陈闵同学向我表白,我没同意。” 当了十年教导主任,他什么场面没见过。有早恋被揭穿死不承认的,有被叫家长还死不悔改不肯分手的,当然也有像他们这样,不肯背处分,互相推卸责任的。 通常碰上最后一种情况,文嚎总是要把班级的监控全部调出来,好好分析一通,非要从里面找出些早恋的蛛丝马迹。 监控只拍下了教室、走廊的大致情况,粗略看着,似乎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文嚎看了许久,正要退出页面的时候,突然在画面的一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凑近屏幕仔细分辨了一下,来回调动监控画面,像是确认了什么,当即抄起手机,气急败坏地摁着数字键,等了几秒,冲着对话那头吼了一声:“把许京珩给我叫过来。” 许京珩来教务处前,没曾想能撞见这一幕。他站在教务处门口,视线落在夏知予和陈闵的背影上。 看了三秒,收回视线,敛掌叩了叩半开的门。 文嚎冲他招手:“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许京珩俯身去看监控画面。虽然只在画面一角,但是一男一女对立而站的样子太过醒目。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像是品鉴上乘的艺术品。 直到文嚎问他:“我没听说你视力有什么问题啊,就这几个画面,需要来来回回地看吗?” 许京珩直起身,抬手指着屏幕:“还能放大吗?主要是,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没看出问题?”要不是他身上挂着‘老师’的头衔,他真想骂一句,你是不是瞎,俩人站那么近还说没什么问题。他戳了戳屏幕,在角落处比了圈:“这儿。自己的脸都不认识了?” “真拍矮了。” “算了。我没功夫跟你弯弯绕绕,你就说,你跟夏知予是怎么回事?” 他总算是有些反应,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然后用一种我们就是普通同学你怎么能这么揣测我俩的鄙夷的语气,反问他:“就为这事儿?葛老师没跟您说吗?我俩是数学课代表。” 文嚎当然不知道。全校三十三个班级,这么多科目,谁是哪门课的课代表,他总不能一个个全记下来。 “那你们就...没那点什么倾向?” “您说我们早恋啊?”他把某些意有所指的话挑明,眼神直白磊落却又带着兴味地看向夏知予,没回答文嚎的话,而是把这个问题丢给夏知予:“那有没有早恋?” 夏知予觉得许京珩挺能一语双关的,他这话也没个明确的对象。到底是在问有没有跟他早恋,还是问有没有跟陈闵早恋? “没有!”她包藏私心地为自己分辨,嘀咕了一句:“说了要好好学习的。” “您看。说了没有。”他敛起眸子,弯了弯唇角:“没傻到在您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呢。” 这话一出,陈闵的脸色明显白了一层。 文嚎见他还算坦然,心里的疑虑消了一半,又打了个电话问葛进平,葛进平比许京珩更坦然,他说像夏知予这样又乖又上进的学生,哪里看得上许京珩那样混球,怪文嚎抓早恋抓上瘾了,看谁都是一副不清白的样子。 “你没事别耽误人上课啊。高一(3)班第一节 就是数学课,快让夏知予过来拿作业,课上要讲呢。” 文嚎语塞,狐疑地看了他们三一眼:“没谈就好。没谈我就管不着。我告诉你们,最近学校抓早恋抓得紧,抓到一个给个处分,都给我消停点。尤其是你,许京珩,你现在高三了啊,这个阶段,你的最高使命就是高考。别以为你拿个第一就可以松懈了,全国这么多考生,适者生存,虽然最后站在顶峰的胜利者寥寥无几,但是通往顶峰的路上的每一步,都要提防后来居上者的超越。” 许京珩以防他说上个一节课,立马接上他的话打断他:“文老师。这班里同学都超越我三十分钟了。” “去,又在这儿跟我插科打诨。一模给我打得漂亮点,听到没?” “我尽量。” 文嚎扭头,长话短说:“至于你俩到底谁跟谁表白的事,我也懒得查了。交给你们班主任处理去。下次再看见有肢体接触,直接警告处分。” - 三人从监控室出去,氛围胶着着。整整一路,都没说一句话。 夏知予脑海中全是教导主任的最后一句话,她很想跟许京珩解释清楚,但不知道该以何种口吻何种立场。 不说,怕他误会。说多了,怕所有人误会。在早恋稽查的高压状态下,仿佛多解释一句,都会让人误以为她跟许京珩真的有点什么。 有些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 上楼梯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她以为那句不清不楚的话会让许京珩一直误会下去的时候,后者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身,一手搭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闵:“我记得...上一个喜欢动手动脚的人,进所了。” 陈闵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气势上,以绝对性碾压的姿态提醒着他:“奥,顺便说一句。不是厕所的所。” “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没威胁你妈。我是在威胁你。”他明明语气寡淡,眉眼散漫,偏又觉得他是正经地在说这句话。 陈闵不吱声了。 夏知予才反应过来,许京珩口中动手动脚的男生是谁,大概就是那天在巷子口想扯她头发的红发男子。 然而那个红发男生蹲局子的原因,并不是跟许京珩打架,而是警方查出他卷入了一起巨额诈骗案中。 所以红发男生对她动手动脚和进所之间其实没有必然联系。 许京珩不是在威胁他,是在骗他。 - 陈闵这事儿点醒了夏知予。寒假滋生出的热情冲动,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许京珩喜不喜欢她,都不是当下的重点。因为在这至关重要的一年,好像一切从天而降的欢喜都变得那么不合时宜。 就算她想要告诉许京珩自己的心意,似乎也不该挑在这个时候。 ... 赵海琼这几天一直忙于开学的事,腾不出时间找夏知予和陈闵谈话,晚一结束的时候还有点时间,语文课代表把两人喊了过去。 陈闵状态不太好,眼底乌青明显,上课频频走神,但他这幅模样,并不是因为夏知予拒绝了他的表白,而是当他自以为迈出了成长一小步的时候,下一秒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暴露了自己的怯懦,这种挫败感的后坐力太大,比夏知予拒绝他喜欢的那晚,还要让人承受不住。 同班同学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时不时地向夏知予打探消息。他大概是怕夏知予把他的那些事抖落出去,出教室门的时候,追着夏知予说了很多‘对不起’。 夏知予也挺苦恼,高中才将将过去一个学期,两人在同一个班、又是同桌,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陈闵继续相处。她想了一路,快到办公室的时候,停下步子:“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但是如果一会儿赵老师问起来,我会如实说明情况,还有,我们别做同桌了。” 那一天,赵海琼跟他们说了很多话。在夏知予的印象里,赵海琼来去风风火火、脾气躁动,是站在走廊上指着班级同学骂的老师,却没想到她细腻又包容,她可以一眼看穿陈闵在说谎,也清楚地知道夏知予为难的处境。 她告诉陈闵,喜欢从来都不是可耻的,怯懦也不是。披着喜欢的皮囊行怯懦的事,这才可耻。除了学业,成为一个人格完善的人也很重要。 又对夏知予说,她会重新安排座位儿的事。正好这学期班里会来个转学生,是个女孩儿,如果可以,希望夏知予能照顾照顾新来的同学。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鱼鱼就上大学啦。 第41章 誓师 新同学名叫唐怡嘉, 是从长礼中学转来的。 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富养的孩子,没吃过什么苦, 浑身上下皆透露着精致,那份精致不单体现在容貌上, 还有衣着言行的加持。有些人只捎往那儿一站, 什么阶级门第就全部显现出来了。 但她一开口, 却又没有大小姐的骄矜。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那儿, 自我介绍只说了几句话,她初来乍到有些拘谨, 因为场子有些冷, 还很不好意思地看向班主任。 赵海琼说了句‘欢迎新同学’, 随后将人安排在了夏知予的旁边。 刚来还没领书, 夏知予把自己的课本放在中间,唐怡嘉把文具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 然后两个人几乎脑袋靠脑袋地凑在一起, 就着一本书听课。 程岐一开始还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四人小组,换什么座位。后来记得前段时间, 陈闵和夏知予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以及陈闵回来后那副懊丧的模样, 她料想是两人生了什么龃龉, 这才有换位置这一说。 予你热恋 第44节 幸好这个新来的同学也是个好相处的,因为是转校生的缘故, 夏知予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 之后吃饭、上下课, 她和程岐都颇为照顾她。 南樟市的一模定在正式开学的第一周,为了给高三挪场地,高一高二平白拣了个小长假。很多人都说一模定乾坤,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定胜负的考试,但是夏知予还是寄挂着他的一模成绩。 不为别的,只是她隐约觉得,许京珩的状态不是很好,以前每逢考试,他都能轻松自如地应对,这几回,不知碰上了什么事,偶尔在学校里碰着,总觉得他精力削弱大半,似乎稍显乏力。 后来黎川说漏了嘴,说起他外婆的事,又说他隔三差五地跟许父起争执。一说外婆,夏知予就猜到这事十有八九还跟他母亲有关,她这才知道,除了高考压力,家里头的事其实也给他增添了不少负担。 所以她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她看来,一个人单是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难了,她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有这么多的难题加诸在他的身上。 她光是想着这些,笔尖在纸面划出乱七八糟的线条。 唐怡嘉看到后“呀”了一声,托住她的手臂,将笔取了下来。她是个心细的女孩儿,平日里因为夏知予对她的照顾,一直以来都很关注同桌的情绪。她发现夏知予人在图书馆,心却不在,以为她心里有什么难事,想着法子替她开解。 她真的把所有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夏知予仍旧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程岐,兴致冲冲地跟唐怡嘉玩起了谐音梗冷笑话。 “我家养了只鸭,某天回去,我问它,唐怡嘉的冷笑话尴不尴尬,你猜它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它说‘嘎’。” “...” 两人差不多把谐音梗玩了个遍,夏知予唯一有反应的,是唐怡嘉的最后一条。不是因为多好笑,而是她一开始没有听懂。 唐怡嘉问的是:“有一只大象吃了很多很多甜食,它吃着吃着,就吐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回,夏知予很给面儿地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象腻了。” 她没懂。 唐怡嘉乐在其中地解释道:“想(象)你(腻)了。” 图书馆分明开着暖气,夏知予却觉得里边似乎比外边的一月天还冷。但她听到‘想你了’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脏重重一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以短语都极其容易地被她加上人称。 程岐眼尖,一语中的:“有人代入了哦。” 只有心里想着人,才会在听到‘想你了’这三个字的时候,脸红心跳。 唐怡嘉跟她们呆久了,多少知道点夏知予和许京珩的事。 “是哪个呀?长得好不好看?” 四楼那儿忙着一模,分身乏术,夏知予也因陈闵的事,刻意跟许京珩避嫌。唐怡嘉只从别人口中听过许京珩的名字,转到市一中后,还没见过这位回回拿第一的风云人物。 但是夏知予这么好看,她看上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程岐回她: “估计过段时间你就能看到了。” “过段时间有什么事吗?难不成高三还有其他的活动。” “高三百日誓师。如果一模不出意外,优秀学生代表的演讲应该就是他。”程岐同她解释完,又压低声音问夏知予:“上次我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 早恋的风头还没过去,她哪里还敢有表白的想法,当即就摇了摇头:“不是时候。” 这学期,高三分秒必争,四楼的学习氛围紧张压抑,程岐能理解夏知予的顾虑,却又觉得青春期的喜欢,虽然不追求圆满的结果,但是还没开始就放弃,仍是有些可惜。 “不如这样。等他们考完。”她掰算着日子:“我六月十五生日,到时候就借着生日的名义把他们喊过来,旁敲侧击地帮你打探打探消息。” 六月。说久不久,但要她立刻拿主意还是有些困难,在程岐的催促下,她只能含糊其辞地一言带过。 - 今年一模的时间安排得很巧妙。一模出分的第二天,就是高考倒计时的第一百天。 是年二月二十七日,过了立春、雨水,该是回暖的天气。但是这日,天阴沉沉的,冷风肆虐,吹得红橙相接的旌旗不断发出布帛翻卷的声音,只有凝神去看,才能看清上边‘南樟市第一中学,百日誓师大会’的字样。 操场内容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大家窝在一块儿,缩着脖子,队伍站得歪歪扭扭,丝毫没有直取苍龙的气势。 高一高二兴许尚不能感同身受,但连高三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仿佛埋头学习久了,一时无法适应今日热闹的氛围。校领导的讲话总是中规中矩,官方乏味,一篇稿子念完,底下只有稀稀疏疏的掌声,场子压根没热起来。 等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轮番上阵后,氛围终于在优秀毕业生代表那儿有点起色。 “让我们欢迎09届校优秀毕业生裴竞序同学上台讲话。” 话音刚落,原先低头打盹的同学终于抬起脑袋,抻着脖子往主席台那儿瞧。 裴竞序是竞赛保送生,因为保送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学校。这样的人原先是不用参加高考,大抵是为了不留遗憾,高考那天,还是上了考场。出分那天,他的成绩短信流传在各个班级群里,大家这才恍然,天赋是金子,到哪儿都埋没不了。就算几个月没来上课,他那成绩也足以够上保送院校。 毕业后,他的名字常年挂在优秀毕业生的那栏,学校有回访优秀毕业生的习惯,照片还是当年青涩的学生照,但他的奖项事迹几乎每年都在更新变动。 主席台上出现一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戴着银边眼睛,裁剪得体的衣服衬出他板正的身形,身量很高,需得俯身,才能够上立麦话筒。 他手里叠着稿子,也就是看完稿子微微抬眼的那瞬,底下一下子传来不少的欢呼声。 “大家好,我是09届毕业生裴竞序,很高兴在百日誓师大会上见到大家。” 作为过来人,他的语气沉稳厚重又能让人觉得感同身受,底下闹哄哄地喊作一团。差点把他的声音淹没。 “庆幸于少年无畏,一身冲劲换取万里前程。相信春日和太阳终会有,那就祝我们理想炙热,永不彷徨。向青春鞠躬。” 唐怡嘉一下子掐上夏知予的手,没了少女往日的自持,全神贯注地盯着裴竞序瞧:“这大概就是智性恋的福报吧。” 夏知予的心思完全不在裴竞序身上,她的视线越过班级的队伍,明晃晃地看向主席台。主席台周围被上了白漆的栏杆围着,阻隔视线,她只能稍稍踮脚,才能看到站在后边正在候场的许京珩。他和裴竞序站在一块儿,两人好像认识,不知在说些什么。 程岐笑她:“鱼鱼,你克制点,好多人在看你呢。”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人群中有多出挑,只看见裴竞序拍了拍许京珩的肩,后者冲他笑笑,走上前接过教导主任的话筒。 这还没开口呢,操场上瞬间躁动起来。尤其是高三(1)班,在许京珩放弃冬令营后,一直被隔壁班的人压着,这次一模,许京珩拿了第一,班里同学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放声尖叫。 “别这样各位。虽然我占据主场优势,但也要给我们裴学长留点面子不是?”他往后看了一眼,冲着裴竞序抬了抬下巴。这腔调落在在别人眼里,挑衅味儿十足。 “行了。快讲吧。”底下有人喊。 他今天没带演讲稿,一边调整话筒角度一边说:“我不耽误大家时间,就想问问大家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刷了吗?新高考优秀模拟试卷汇编做了吗?名卷精编看了吗?高考必刷题练了吗?” “靠。提这些干嘛?在这儿点我呢?” “他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刷了这么多卷子了。” “这些好像都做过...这都是我做的啊?我都不敢相信!” 也有高一高二痛苦哀嚎:“啊?高三要刷这么多题吗?我不想升高三了。” “一天就24小时,这是人能刷完的吗?” “刷题有用吗?同样的题型应该不会再考吧。” 许京珩终于调整好角度,抬头看向操场的队伍:“我们现在刷得每一道题,都是六月成功的注解。可能只是不起眼的一分,就能挤掉排在你们前面的成千上万人。” 操场安静了下来。 他伸手朝主席台右侧一点,大家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摆着一方临时搭建台子,中间摆着立麦,台子前立着状元门。 这是市一中经典的自由喊麦环节。 “我们终将经历高一的懵懂青涩,跌跌撞撞地走到高二文理分班的岔路口。这一年,我们学会了选择和告别,并以最快的方式调整自己,迎来殊此一搏的高三...或许你认为在这一年,身边所有的銥嬅人都在鞭策你,都在唤起你的危机意识,但在你拼搏努力的同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你保驾护航。世界在为你让路。” 有人率先冲上去,抢到立麦,大喊了一声:“京师大中文系!你迟早都是我的!” 随后大批人一拥而上:“京大和人大我总得上一个吧!” “我不想要考倒数了!” “我要学数学!” “好累啊!但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还有人夹在中间,浑水摸鱼地喊了一声:“录取通知书和女朋友我都要!” 操场上弥漫着高涨的情绪,情绪是能传染的,高一高二看着那群高谈论阔自己梦想的学长学姐,心潮澎湃。 有人领头喊了一声:“高三加油啊。” 随后声音像海浪,一层高过一层,气势汹汹地拍向礁石。 她听见许京珩张扬无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让我们,先被鲜花和奖章拥簇,再被热烈和真挚冲昏头脑。同学们,要知道风华正茂和未来可期天生就该凑到一起。” 这一瞬,像是被热气充盈的天灯,“嘭”地一下,齐齐浮上天际。 沸腾之后,她久陷落寞。 明明只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觉得两人越走越远了。 会有新高三搬到四楼的位置。 接下来又是没有续集的两年。 三个月的时间,教学楼四楼差不多到了灯火通明的地步。每个任课老师都在课堂上急张拘诸地查漏补缺。然而等高考真正来临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收起了平日的厉声呵斥,统一换了套说辞。他们都说别紧张,高考只是检验你某一阶段的学习成果,不是没考好人生就完了,可偏偏就在那一刻,他们才知道,那是一场优胜劣汰的比赛,谁都不想在赛场上落于下乘。 考试前一晚,整个教学楼一片喧哗。大片雪白的书页从天而降,似满园飞花。高一高二也没了上晚自修的心思,趴在走廊上喊楼。 夏知予平日里不爱凑热闹,今天却拉着程岐随着人流挤了出去。她伏在走廊上,侧着身子往四楼瞧。楼上闹哄哄的,全然没有往常严肃消沉的氛围。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黎川大喊了一声:“许京珩,这么一大叠卷子不占地方啊,我帮你扔了啊。我看谁能捡到!” “你他妈扔个试试?” “卧槽你别勒我啊。” 话音刚落,就有几张卷子从头顶飘落,夏知予抬头一看,许京珩双手撑在走廊的栏杆上,身子前倾。卷子飘落的时候,他眼睑微垂,向下看。于是两人的视线撞上,仗着隔着两层楼,谁都没躲。 - 高考那天,天气很好。警车开道,开启沿线保障模式。全市所有的大巴车似乎都进入了校园,车身上拉着横幅,红底白色,十分瞩目,全程护送考生去考场。 三年的时间最终浓缩成九个小时,加上自选模块,一共十个半小时。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大多数人同梦一般,全国最大型考试,就这么结束了。 高三学业忙,夏知予很长时间没跟许京珩联系,自主模块考完那天,是上午十点半。她着急忙慌地发了条消息,问他考得怎么样。 大致过了一个小时,q.q才弹出推送消息。 对方没回答她的话,反过来问她。 “肯找我了?” 作者有话说: 许哥:我毕业了,老婆还会远吗? 老裴你们还记得吗 《我们永远炙热》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 青梅竹马/年龄差/读研日常/不正经x伪正经 予你热恋 第45节 「暗恋成真/青梅竹马/年龄差//两人八百个心眼子」 「那就祝你理想炙热,永不彷徨」 1.许落才沉浸在研究生上岸的喜悦中,下一秒看到上岸院校的《研究生培养手册》的毕业要求… 三年的时间,她要忙着看文献、写论文、忙着立项、参加学术活动、学科获奖... 还没开始读研她就开始担心自己能否顺利毕业 某次学术论坛上,许落的论文入选应邀参加论文分享 那日底下学界业界大咖云集 她站在台上,一眼看到了那个青梅竹马·人狠话少的科研大佬裴竞序 她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地点开自己的分享文档 底下,裴竞序一边翻着她的论文,一边圈圈画画 分享结束后,那人头也不抬,简明扼要地点评道 “我看未必。” “没用。” “废话太多。” “论证浅薄。” “意义不大。” 论坛结束,所有人都围上去,以交流学术的名义跟他搭话 他就这么靠在椅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 视线却略过人群,落在提着书包、弓着身子想要逃跑的许落 然后盯着那人的身影,压着怒气,喊了一声:“回来。” 许落顿住脚步,众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不断逡巡 只见裴竞序站起身,扣上西服扣子,走到她面前:“批注都给了,就是不改。你还想我怎么夸你啊?” - 2.裴竞序这人带项目的时候,人如其名,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雷厉风行,谁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摆烂划水 听闻他最近谈恋爱,女朋友是某院校的研究生,每天被他盯着写论文 正当众人心疼她女朋友的时候,突然看到裴竞序在回复女朋友一年前发的朋友圈 许落:求一个会改论文格式的男朋友 裴竞序:我是摆设? 许落:? 裴竞序:发我。 许落:呜呜,我不敢。 裴竞序:你连理论都能编,你有什么不敢的。 许落:他们都说你很凶... 裴竞序:那是对他们。 「颠簸于批判主义的无边波浪之中,我们需要寻找一块陆地建构自己的理想」*人民日报 ◎苦逼研究生x科研大佬 ◎不正经x伪正经 ◎女主论文自己写的,男主不会帮她 第42章 毕业 夏知予拿着手机, 咬着手指措辞。因为不知道该回什么,她退出和许京珩的聊天界面,转而寻求程岐的帮助。 程岐近乎秒回:“他能扯话题, 你也扯。你就直接问他,六月十五那天有没有空。” - 为了让夏知予的目的看起来没这么明显, 程岐帮人帮到底, 把叶霄、黎川他们一行人全邀请了过来。 未成年人不能进入营业性歌舞娱乐场所, 程岐想偷订ktv, 被前台套了话,点子落空, 只好把生日宴定在一家氛围感十足的音乐餐厅。 夏知予来得早, 把手里的礼物交给程岐:“生日快乐呀宝贝。” 程岐抱住她, 趁机往她身上蹭了蹭。 “怎么会有人又香又软。” 她今天穿了条及膝的连衣裙, 收腰,腰身处盈盈一握,被校服遮掩的优势显现得恰到好处, 偏偏她还瘦, 锁骨明显, 小臂和双腿笔直纤细地裸.露在外。 夏知予红着脸左右看了一眼,幸好里头还没什么人。 - 高考结束后, 南樟市似乎被高考生包围了,除了一些娱乐场所, 餐厅到处都是放纵撒欢的高三毕业生。许京珩来得时候, 不少人认出他,他们借着估分问成绩的噱头, 上来跟他搭讪。 所以当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 夏知予清楚地看到他周边围着不少人。 很长一段时间没碰面, 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许京珩站在门口,懒懒地冲她点了点头。 程岐安排着座位,男生半圈,女生半圈。夏知予被安排在许京珩的右手边。她垂下眼,双手乖乖地搭在膝盖上。 包间里全是高三的吐槽以及高一的追问,气氛还算热闹,夏知予也问了许京珩的成绩。 许京珩哼笑了一声,偏头,下颌微敛,偷偷跟她说:“不信我啊?” 声音不大,极尽暧昧。 不少人起哄:“什么话我们不能听啊?非要偷偷说?” “没有。”她低语,很快端着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 今晚不同于平日的拘束,尤其是在高考之后,总有人觉得自己的身份发生了转变。所以没过多久,就有妆发齐全的同校女生敲门进来要跟他碰酒。 他身子后靠,一手顺手搭在夏知予的椅背上,一手虚挡:“不好意思。不会喝。” “没事。你拿果汁也行。这都考完试了,就当提前预祝你拿个好成绩。” “不喝就拿不了?”他反问,问得人哑口无言。但所有人都看着,他还是起身,拿果汁象征性地抬手举了一下。然而下一瞬,他便俯身,手里的杯子碰上夏知予的玻璃杯。 清脆悦耳。像朵烟花,在心里绽放。 “听你的。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对吧?”他那语气,仿佛在说,别整那些虚的,你信我,我信自己,那就够了。 程岐和唐怡嘉互掐着对方的手,两人互看一眼,程岐压低声音同唐怡嘉说:“你先套套许京珩的话。我把鱼鱼叫出去问问情况。” 唐怡嘉比了个ok的手势。 包间外,程岐抱着夏知予的手:“目前形势很利于我方。你打算什么时候挑明?” 夏知予站在外头,频频往双开门那儿瞧,她紧张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我...我也不知道。” 下定决心去挑明心迹的时候,还没那么紧张,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想当胆小鬼的念头又浮了上来。 许京珩太好了,好到让她宁可藏着自己的喜欢,也不愿意因为那1%的可能性,闹得连朋友都没法做。 她无助地看向程岐。 程岐很能理解她的心情:“我懂我懂。咱们不做没把握的事。那要不这样,一会儿吃完饭,你躲在暗处,我和嘉嘉先帮你打探打探,看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先套套他的话嘛。等万事俱备,再把你这股东风推出来。” 程岐总是能理解她的情绪,好教她不那么难堪。唐怡嘉也是个细致妥帖的人。夏知予的担心消了一半。 晚饭后,大家往外走。许京珩有电话进来,示意了一下:“我出去接电话。外面等你们。” 晚风和煦,带着挠人的痒意,她们三人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倚着墙面等人。 程岐小心翼翼地围上去。 “等人啊学长?” 许京珩看了她一眼:“等黎川。一个人?其他人没跟你一起吗?” “她们可能去洗手间了。我也等人呢。” 两人客套了一个来回。程岐才切入正题:“学长,你你都毕业了,也不考虑谈个恋爱什么的?” 许京珩一愣,昏黄的路灯打在他脸上:“哦。套我话?” “啊?” “唐怡嘉套过了。” 程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那你...” “不合适。让她别喜欢了。”他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半句话卡在喉咙。程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许京珩没说名字,大概是为了维护那人的体面:“不管是谁,你们马上升高二了,好好读书。别想些有的没有。” 程岐抿了抿嘴,还想追问。但这情况,不如预料中的顺利,她不能明说夏知予的名字,否则太过难堪。 这个时候,黎川从餐厅出来,同周围的人打了下招呼,一跃揽住许京珩的肩:“聊什么呢?” 许京珩说:“没事。” 黎川拍了拍他的肩,同程岐说:“生日快乐,学妹。那我们走了啊。”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后来记起夏知予在暗处听着,马上调转步子,去看她的情况。 夏知予倚着墙面,眼神落在自己的鞋面,有些无措。虽然许京珩没有指明道姓地指向她,但他说了‘你们’二字。一句话,掐灭了她所有的幻想。 “鱼鱼...” 看见程岐,她强颜欢笑地安慰她:“没事。我本来也没报多大的希望。这样一来,我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可以一门心思扑在学习。” 予你热恋 第46节 程岐没说话,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她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许京珩明明是喜欢她的。 夏知予却松了口气:“但是还好...还好你帮我套了话。” 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独自一人面对表白失败的场面。 她垂眼盯着自己的裙摆。 一直以为今日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平日不爱穿裙子的人,主动穿起裙子,鼓起勇气告别初中难堪的过往,告别胆怯,告别黑白去拥抱斑斓的彩色。 但没想到,这仅仅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仪式感。 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那一晚,她彻夜未眠,躺在床上不断地安慰自己。总以为把自己安慰好了,关灯睡觉的那一刻,情绪决堤,她还是窝在被子哭了一场。 所有的道理、理智统统抛诸脑后。她只是反反复复地斟酌着许京珩的那一句,然后一遍遍地问。 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 整整一个暑假,她都没怎么碰手机。其间,许京珩会发她消息问她在干嘛,她会礼貌性地回答,说自己正在预习高二的内容。有几次,许京珩提高自己高中三年的笔记,说是整理好了,想要拿给她。她生怕见面后情绪崩溃,找了借口搪塞过去。除此之外,并无过多的交流。 高二分班,学习内容更加集中。夏知予想多上一节晚自修,同家里商量,和程岐、唐怡嘉开始住校生活。从他们这一届起,市一中开始两周放一次假,尽管有学生把这事告到教育局,学校也只是象征性地多放了几回,没多久,又恢复原样。 学校明令不让带手机,她也乖乖地遵守纪律,从不偷偷地带。两周回家的时候,偶尔会收到许京珩的消息,但是两人的生活圈开始出现差异,很难延续同一个话题,久而久之,她回复得频次愈发低了,联系变少。 一直以为高中三年是最难熬的,却也没想到,三年的时间过去地这么快。压力肯定是大,夏知予在高三那年,起早贪黑,身体状况跟不上,接二连三的考试差点让她学到崩溃。她这才想起两年前,许京珩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在一次次的考试中稳中求进。 三模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和程岐、唐怡嘉第一次壮着胆子干了件违反纪律的事,她们逃了晚自习,偷偷溜到寝室的天台上,背靠着坐在一起,喝了点带酒精的饮料。 她仰头看着斑斓的夜空,觉得眼眶发热。程岐问她怎么了,她却破涕为笑地说:“岐岐,我觉得,我好像能考上了。” - 考试前一晚,许久同学都选择回家住。夏知予也应家里人的要求,搬回家里。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去叮嘱复习的相关事宜,只是催促他们赶紧休息,养精蓄锐。 夏知予正洗头,夏宏深盯着墙上的时钟,没完没了地催她休息:“这都几点了,你把头放下我帮你洗,快去休息。明天要考试呢。” 夏知予顶着满头泡沫,没憋住笑。泡沫掉在地上,招来陈淑敏的骂:“说什么呢,头怎么放下。紧张昏头了你。” 夏宏深接过拖把,替她清理脚边的泡沫:“我怎么不紧张?一辈子一次的高考啊,我紧张不是正常的吗?予予,脚边有水,你当心点。” 两人在那儿拌嘴,住校时间长了,她久违地感到温馨。 那天晚上,她只是粗略了看了眼笔记,没打算给自己多大的压力,复习完,时间还早,便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这个时候,微.信已经开始流行,相对q.q来说,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交空间,她申请了账号,开始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交友圈,有了隐私,而里面没有许京珩。 可不知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她仍是点开了q.q,积攒许久的空间动态一涌而出,她滑着屏幕,一水的‘高考加油’,这些加油鼓气的话,有的来自班级同学,有的来自同校毕业生。 她甚至看到优秀毕业生的视频祝福合集,大概是怕刷到一个经久不提的人,索性都没点开。 尽管过了两年,她也清楚地记得,许京珩没有食言。他说的那句‘就算没有保送,我也照样在高考时给你拿个第一回 来’,最后一语成真。市高考状元,说起来多么风光的一件事,谁能想到这句话是为了预付她送的那条围巾。只是现在想来,似乎同她已经没有太大的关联。 她迟滞了几秒,继续往下划。熟悉的头像在屏幕下端出现。 他只发了简单的四个字「高考加油」,但是底下一反往常,没有任何的点赞评论。她猜测是同质化的内容太多,没有引起好友的注意。 所以她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手滑,小心翼翼地熄了屏幕。 考试那天,考生们轻装上阵,班主任却背着一个容量巨大的托特包,好像除了准考证,什么东西都能从包里拿出来。考场开放之前,赵海琼将班里同学召集,叮嘱了几句,直到考场的伸缩门自动打开,她站在人群后边,踮着脚朝同学们喊:“上帝送黎明来,是赐给所有人的。别怕,用平常心去考。” 这是高考改革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南樟作为改革试点之一,17年开始,取消文理分科,采用7选3的方式,共35种排列组合,说是把选择的主动权交到了学生手里。夏知予他们作为高考改革前的最后一届,一旦没考好,将会承受比以往高复生更大的压力。 谁都想把这场仗打得漂亮。 三天的时间,以手腕发胀告终。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意料中的疯狂。所有人都说放纵自己的时候到了,但实际上也没做什么超出寻常的事。甚至说想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同学,第二天又醒在了早晨五点半。 放松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又填报志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都说高中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独木桥虽窄,但是同学们的想法简单纯粹,都是为了一致的目标,冲破脑袋往最高分考、往最好的学府奔赴。很多人以为摆脱高中,等待着他们的将是自由丰富的大学生活,事实上也是如此,但等真正走进大学,他们才明白,当你面前摆着成千上万条道路的时候,他们反而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了。 夏知予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足够热爱的事物,她不知道自己跟进行对话,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需求。 脑海中想起一句「高考加油」,她突然想到了许京珩。但她记得许京珩跟她说过,如果尚且找不到一件热爱的事,那就找一个相对来说适合自己的专业。慢慢摩挲、慢慢碰撞,兴许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在老师和家长的建议下,她选择了京大的汉语言文学。陈淑敏很满意这个结果,她甚至在脑中构画了夏知予未来的职业,在她眼里,那份职业一定是轻松稳定,适合女孩子的。 - 九月。各大院校陆陆续续开学。 程岐如愿考上了京师大,她俩的学校都在京江,但是因为院校不同,开学的时间也不统一。 程岐的开学时间比她早,她不想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就央着夏知予一块儿去。正巧夏知予所在的学院招志愿者,时间跟程岐开学的时候撞上,她在班助那儿报了名,两人收拾行李,坐同一个航班飞去京江。 夏知予是汉语言1601班,班助是上一届同专业的学长,名叫厉修文。因为要辅助班主任做好新生入学工作,暑假还没结束,他就匆匆返校。志愿者报道那天,他领上夏知予他们,交代了开学事项。 夏知予被分配在学院大厅的报到处,坐在厉修文旁边,辅助他登记人数收集资料。 学校只给她们一天的调整时间,当天领书、领军训作训服,告诉他们所在的连队。大一还有晚自修,晚自修的时候,班主任领着教官过来,交代军训细则。 在此之前,教室里早就议论开了。 “听说我们学校有教官队,军训是由本校学长学姐带训的。” “真的啊?那都是自己学校的人,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我认识上一届的学姐,她说他们军训的时候还挺水的。” 有人反驳:“但是也有严格的啊。我记得去年有个学长挺狠的,站军姿的时候一个个检查,别人都吃完饭了,他们班才解散。” “而且,军训成绩还分两部分,实践成绩加理论成绩,我真是没想到,军训都要理论考。” 夏知予没听到这些话,她开学来得早,一直帮着班助做事,晚自修的时候,厉修文让她帮忙打印资料,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还在文印室校对数量。自然也没看到教官是谁。 第二天清早,寝室的人互相催促着起床,大概是因为昨晚教官的一番话,谁也不敢在军训第一天迟到。 “予予,你昨天晚自修不在,没看到带训的学长。惨绝人寰的帅!就是感觉脾气不怎么好。” 夏知予没有多想。 四个女孩子互相帮对方穿戴,理帽子,等自己的穿着符合军训手册上的规定,才赶着去食堂吃早饭。 吃完早饭,大家要去操场集合。 厉修文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学妹,昨天打印的资料有点对不上,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过来看看?」 夏知予想起室友的话,打字回复:「很急吗?可是我马上要集合了。」 「你要军训是吧?」 她回了个‘嗯’。 对方正在输入,然后跳出一条:「学院那边催得比较急...那这样。你先过来,一会儿我领你去操场,跟你们教官说明情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说: 马上开启下卷! 上帝送黎明来,是赐给所有人的——塞万提斯 第43章 军训 九月, 昼夜温差被逐渐拉大。清晨集合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穿着长袖迷彩外套。放眼望去,操场上一片拥簇着浓郁的绿意, 加上埋头低语的声音,一时比夏至时分的蝉鸣还要热闹。 主席台后边立着快展展架, 快展展架底色通红, 左上角是京大的校徽, 正中间写着16届军训开训仪式。 展架前摆着一张长桌, 军训第一天,校领导总要坐成一排发表讲话。这种讲话原是乏味, 但因刚迈入大学, 同学们正因融入一个更大的圈子而欢呼雀跃。 从升旗仪式到授予班旗, 等开训仪式结束, 炎日当空,又是一阵热浪滚滚。 教官们拿着名册班排,领着各自班级自找场地展开训练。 操场东南角, 石阶旁。有人托着蓝色塑料文件夹, 低头过目名单。 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 只有左臂衣袖上绣着国旗。下着迷彩裤,裤腿扎进黑色的筒靴里。身量很高, 又极为板正,往操场上一站, 吸引了大半目光。 隔壁班刚找着地儿, 还没认真强调纪律,眼色不受控制地往他那儿瞥。 有人压低声音议论:“听说教官都是自己人。那他是哪个系的学长吗?这么帅, 他带我们班多好!” “他们班也太幸福了。碰上帅哥带训。我们一会儿解散后去打听打听呗。” 他们班的教官听到队里的议论声, 没生气, 反而调侃她:“想被他训?可以。到时候,别哭着跑回来。” 有同学问:“很严格吗?” “京珩,我们班的问你带训严不严格。” 那人抬头,往隔壁班看了一眼。他剪短了头发,看起来干净利落。闻声,只是合拢了文件夹,勾唇笑了笑,又混又痞:“不严格。” 惹得隔壁班的女生一阵尖叫。 然而下一瞬,他就收回笑意,正儿八经地扫了一眼自己班懒散的队伍,喊了声:“来,全体都有。立正。” 猝不及防的严肃,班里人还在那里说笑玩闹。 许京珩没出声,他双手撑腰,眼神凛冽,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等他们说完。 大概是意识到气氛不对,有几人互相推搡着,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大家这才有气无力地站直身子。 许京珩在队伍面前踱步,视线落在他们虚站的小腿,上前踢了踢: “没声儿啊?绷直!” 那人腿一软,立马调整了站姿。 “差不差热身?” 有人没听懂,问了一句:“什么是热身?” “开合跳,蹲起,俯卧撑,跑操。都是热身。”他眼神扫过去:“所以差不差热身?差,就跟我说。” 这哪是热身啊,分明是变着法子惩罚才对。 精神气儿瞬间就变了。别说是自己班,就连隔壁班都跟消音了一样。 许京珩复又打开文件夹:“昨天晚自修的时候,我说过几点集合?” 予你热恋 第47节 “七点五十。” “好。现在开始,报数。” 此起彼伏的报数声在操场上响起。 最后由班长汇总:“报告教官,实到47人,应到48人。” “缺了谁?” 队列左顾右盼,突然有个女生举手:“报告教官。我室友。她不是迟到,是临时有事,去系主任办公室了。一会儿就过来。” “不是迟到?”他抬头,看了那女生一眼:“你说不是就不是?跟我请假了吗?” “那个...也没您微信号呀。” 想请也没法请。 “...” 他翻开名单,指间从上往下滑:“室友叫什么名字?” 女生刚要回答,东南角的石阶处走来俩人。 估计是跟班助相处的时间更长,亦或是班助的性子比教官温和,他们一看到厉修文,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哀嚎了一声:“班助,我们要不行了!” 厉修文笑着从台阶上走下来,安抚他们:“好好军训。一会儿给你们订奶茶。” 仗着有班助撑腰,好不容易安静的队伍又闹腾了起来。 许京珩挪眼看去,只见他身后跟着一个穿作训服的女孩儿,头发挽成低马尾,一半藏在帽子里,一半露在外头。她的帽檐压得很低,大概怕晒,还低着头,勉强只能看见半个精巧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 他盯着那越走越近的身影,眼神微微眯起。未等他开口问,厉修文就率先一步同他打招呼:“教官您好。我是1601班的班助,叫厉修文。这位同学的情况是这样的。她开学的时候是学院第一批志愿者,一直在帮我整理材料...” 他才说了没几句,许京珩就抬手制止。 “怎么了?”厉修文问。 “时间不早了。等你说完,早上还训不训练了?” 声音一出,站在厉修文后边的女孩儿突然停住脚步。她站在石阶上,久久凝视着塑胶跑道。 直到厉修文会错意,喊她名字:“确实不早了。快归队吧。” 她说了声‘好’,想从另一侧溜进队伍。 “等等。我让你归队了?”他低头去对名单,修长分明的手抓着笔,下移,笔尖在出勤一栏顿了一下,一身板正,却摁不住骨子里的放浪痞坏:“夏知予是吧?” 如果说方才还怕认错,不敢往深处想,但在他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夏知予的猜想有了结论。她不情不愿地转过身,低低‘嗯’了一声。 “第一天就迟到?” 全班敛声屏气。 他们知道学校军训由本校学长学姐带训,很少为难新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轻易放水。众人听他说话的语气,料想他大有严肃处理,抓个典型的意思。 同情的眼神落在夏知予身上,其中不乏看戏的人。 厉修文想替她解释。 许京珩头也不抬地说:“去那儿站着。” 那语气,仿佛在同厉修文说:是你带训还是我带训。 “教官,你通融一下,她确实是有事。不是无故迟到的。” 厉修文还想再说,夏知予出声打圆场:“没事的班助。你不是一会儿还有课么,别迟到了。” 她的言语不再怯懦,经过高中三年大大小小的登台经历,在某些方面,她逐渐变得明朗自在。 眼下全班同学都在等她一人,她怎么能耽误大家时间。说完,她自觉地往许京珩旁边一站,指尖贴着裤缝,站得笔直。 厉修文不好再争辩,看时间真不早了,他又跟班里的同学叮嘱了几句,便匆忙离开。 许京珩双手抱胸,跟没瞧见夏知予似的,目视前方,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指示:“操场两圈。全体都有。向左转。” 这是京大军训的传统。每天开训前都要跑的。班级队伍逐渐并成两列,步调一致地从夏知予眼前跑开。偌大的场地,只剩她和许京珩两人。 她盯着许京珩的背影,总觉得他同高中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当然仍就耀眼,但是比起自己身上未脱的稚气,许京珩像是成长了许多。如果说高中的时,他是肆意外冒的气泡水,此时更像是掺了度数的起泡酒,多了股硬朗的劲头,慢慢彰显出男性该有的张力。 许京珩一直没跟她说话,像是不认识她一样。迫于尴尬的氛围,原先站得笔直的人,慢慢没了底气,她预设了许多重逢的场面,也知道许京珩在京大。总以为大学院系这么人,两人碰不碰得上还是个问题,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跟他的第一重逢,就是因为军训迟到被他罚站军姿。 想到这点,觉得怪丢人的。 大概是感觉到她逐渐低下的脑袋,他回头看了一眼,语调不温不凉:“有你这么站军姿的吗?” 夏知予抿了抿嘴,慢慢直起身子。 待慢跑的人回到集合地,他们一个个地撑着膝盖大声喘气,额头上淌着汗,帽子已经歪歪扭扭地斜向一边。她看见其中一个女生扶了扶帽子,顺道拿袖口去擦鼻翼两旁的细汗:“太热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这么热。” 另一个说:“我刚刚还替予予捏了把汗,怕她被教官为难。这么看来,好像还是罚站军姿来的舒服,至少不用跑操。”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得站多久。站个大半天,估计也受不了吧。” 她们寝室是四人寝,一个性格比较内敛,话不多,叫庄靖。其余两个,都是直爽的性子,一个叫魏言心,另外一个叫阮子璇,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趁着喘气儿的间隙,魏言心向许京珩讨价还价:“教官。你看夏知予站着有会儿时间了。要不让她归队吧。” 阮子璇在一边帮腔:“对呀。天那么热,晒晕了怎么办?”她眼睛一转,想了个点子:“万一遇上生理期...” 她俩都不知道夏知予和许京珩之间的关系,一门心思地替夏知予求情。 夏知予也知道她俩是好意,但在一段僵化的关系面前,除了尴尬,她已经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了。 “给你们三十秒时间。整理好队伍。”他盯着表盘:“还有二十八秒...” 散乱的队列立马排成整齐的四列。 夏知予低下头,暗暗松了口。此时,她只想许京珩认真带训,这样,好歹能分散他一半的注意力。 正这么想着,她看见许京珩突然侧了侧步子,一双黑色的筒靴慢慢走入视线,黑色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抬头时,对上许京珩的眼神,发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阔挺的身形遮住了大半阳光。 背后是正在调整队列的新同学。 他看了夏知予一眼,把点名册往台阶上一扔:“去那儿坐着。” 夏知予回头看了一眼无辜的蓝色文件夹:“我能站。” “那你来带训?” 她抿嘴不言。 许京珩俯下身,刻意摆正台阶上的蓝色文件夹,起身的时候,动作缓了半拍。 比起方才生冷的语调,她明显感觉到许京珩的语气柔和不少。他压着声音,只余两人听到。 “坐那儿。还有...队列解散后,找我一趟。” 作者有话说: 许哥:谁一开学带情敌见面啊??我得强硬点!算了,别把人吓跑了。 下卷啦,发个红包嘿嘿! 第44章 严格 天气实在是热, 一开始占领这块训练场地的时候,就是瞧中操场东南角有绿荫遮阳。没曾想,才过去一个时辰, 塑胶跑道就被太阳晒得滚烫。虽然隔着胶质鞋底,也不妨碍热气翻滚着往上涌。 “脚跟并拢, 靠齐。手, 贴上裤缝。” 头顶烈日高悬, 操场萦绕着大声呵斥的指令。许京珩走到最后一排队伍面前:“怎么?前面有人给你们挡着, 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懒呢?” 他伸手去拉男生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 男生无辜地看向他, 他反问:“干嘛?跟我牵手啊?” “没有。” “没有还不贴好?” 又走到另一个男生跟前, 拉了拉那人的胳膊, 一拉就松, 那个男生甚至还因为惯性往后退了一步。 “想跟我去哪儿啊?”许京珩拢了拢眉头,下颌微抬:“要不拉着你操场逛一圈?” 周围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 “很好笑?让你们贴上裤缝,谁再被我抬起来, 俯卧撑十个起。” 他刚从队伍后边绕出来, 转头就看见夏知予也在那儿憋笑。 虽然帽檐压得低, 但那小幅度上扬的唇角和微微抖动的双肩仍是出卖了她。 她此刻没感受到许京珩看她的眼神,只想着高中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一句话就能噎死人。教导主任文嚎没少受他的气, 偏偏受了气还挑不出他的错来。 正是这么想着, 就瞧见许京珩朝她这处走来。 她坐在石阶上,平视的时候, 只能看到那双阔步走来的长腿, 抬头, 因为帽檐遮挡的缘故,视线正好落在他的那黑色编织的腰带上。衣服扎在裤子里,仿佛一摁滑动锁扣,就能瞧见他劲实起伏的肌理。 磁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觉得好笑我再给你说两句?” 一提说两句,她就想到了前段时间看到的单口相声,好听归好听,就是票价炒得有些高。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太阳晒昏头了,才会在许京珩调侃她的时候接上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那要钱吗?” 原本短促的笑瞬间爆裂开来。 他们一边咳嗽着替自己打掩护,一边偷觑等后话。 许京珩哼笑了一声,叉着腰偏头,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心说我给你补了一学期的课都没要你钱,你说要钱吗?后又发觉自己被夏知予带偏,他明明在讲一件很严肃的事。 然而此时,就因为他迟疑的几秒,班里同学都认为他被夏知予堵得无话可说,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倒成了给自己挽尊找补了。 他索性没回她的话,转过身:“原地坐下,休息十分钟。” “谢谢教官!”有男生油嘴滑舌地来了一句。 - 中午解散的时候,还算早。为了争抢档口,他们一听号令,就四五成团地往食堂跑。 魏言心她们没听见许京珩的那句话,解散后就想去拉夏知予,却见许京珩站在夏知予面前,瞧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训话。 予你热恋 第48节 她赶紧走上前分散火力:“教官,这都到饭点了。总得放她去吃午饭吧。” “我一会儿带她过去。”许京珩看了她一眼:“你们要一起?” 她傻吗?谁没事跟教官一起吃饭啊。那是吃饭又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魏言心摆了摆手:“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说完,还递给夏知予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等她室友走完。 许京珩的眼神才明晃晃地落在夏知予身上,辨不出什么情绪,以至于夏知予猜不透他到底要留她说些什么。说到底是隔了两年没见,原本再亲近的关系都会变得生疏,更何况,还是他们这样原先就不算太深的交情。 她率先开口:“我室友跟我说了集合时间,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 许京珩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你还把我叫出来罚站军姿,还把我单独留下来训话。夏知予脑袋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是故意罚我站军姿的?” “嗯。”他竟然没否认,还点了下头。 因为迟到而产生的愧疚顷刻在脑海中烟消云散。 “那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不行。跟我去趟超市。”许京珩弯身捡起地上的文件夹,拿在手里,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递给她:“先垫垫。” -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许京珩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除了零食之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大罐红糖。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食堂。 学校食堂共有三楼,一楼就是普通的快餐。二楼三楼档口多,天南地北的美食都能在这儿找到。许京珩问她想吃什么,她看了一眼,找到人数最少的窗口,抬手一指:“吃面。” 许京珩付了钱,拿着两个号码牌,她把零食递给夏知予,让她先去找座儿。 自己则从消毒柜里拿出干净的碗筷勺,旋开红糖盖子,舀了一勺,去冲热水。 所以当他端着两碗拉面找到夏知予的时候,托盘上还多了一碗红糖水。 他把红糖水端出去,推到夏知予面前:“喝了。” 夏知予觉得莫名其妙:“生理期还没到。” 许京珩一愣:“你室友说...而且我算了算,你确实是月初来的。” 她记起有一回补习,恰逢来例假。许京珩收起冰可乐,给她煮了红糖水喝。补习的日子就是月初,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竟然还记得。 但是,谁没事算女孩子生理期啊!夏知予的脸涨得通红:“有没有一种可能...女孩子的生理期是会发生变化的。” 因为高考压力,她的生理期已经从月初逐渐推向月中,最后留在了月末。 他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手指叩着桌面,没什么规律:“跟你一样是吧?” “什么叫跟我一样?”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训服,只以为许京珩是说她两年没见,容貌身形方面发生了些变化。 却不料他开门见山地问:“高考之后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回消息?” 这话仿佛憋了很久,就等着当面问她。 过去的记忆死灰复燃。夏知予想起表白被拒的那一晚,自己像一朵干竭的银耳,轻轻一碰,就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她怕许京珩从此看轻自己、疏远自己,当然也怕自己放不下对他的喜欢,怕自己的喜欢给他带来困扰,总之,听到那句‘不合适’的时候,她如一块块掰折下来的银耳碎,有太多想要逃离的原因。 原以为整个军训过程,她都会沉浸在尴尬的情绪中,没想到就在两人见面的第一天,许京珩就当着她的面把话挑明,敞亮地质问她。 夏知予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意味着,许京珩并没有因为表白的事心生芥蒂,除了不喜欢自己之外,他仍是一如既往地好。 “我回了呀。”她狡辩着:“而且后来你不是毕业了么。我也住校了。学校不让带手机,所以联系才变少的。” “你说,我要不要相信你的话?”他伸手去拿桌子中间的调味料,找着醋,给夏知予添了一点,端给她:“毕竟你胡编乱造出了名。” “我哪里胡编乱造了?” “夏知予,你说给我织围巾。那是围巾吗?”他搁下筷子,抬头。 他指的是高一上学期结束时,拿葛老师当挡箭牌送出去的围巾。 夏知予知道自己手艺差,但那切切实实就是条围巾,所以她说:“它只是不好看而已。” “好看不好看的倒没什么所谓。你知道它漏风吗?” “啊?漏风啊?” “冬天的时候,单我脖子这块。”他偏了偏脑袋,露出一截青筋明显的脖颈:“这儿。别人问我怎么玩得这么花啊?” 夏知予正吸面条,闻言,被面条呛着,咳得脸红。她端起许京珩冲的红糖水,一饮而下,这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那你怎么说?” “我说被风刮的,你什么时候见我谈恋爱了。” 夏知予想抽纸巾擦嘴,还没放下筷子,许京珩就已经把纸巾递给她了。 她擦完,装不经意地问:“没谈过吗?” “你这什么语气?” 因为故作不在意,她的语气有点淡。不像是普通的询问,反倒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的浪子带着轻佻的语气问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没谈过恋爱啊。你行不行。 “没什么。”她扯开话题:“你留我下来,就是要请我吃面吗?我以为你要训我。” 许京珩笑了一声:“没完呢。但总得先让你吃上饭吧。” “一会儿还有事吗?” “吃完饭,跟我去一教。” 现在仍是夏令时,下午两点才开始上课。这意味着中午的教学楼没什么人。 她惴惴开口:“去第一教学楼干嘛?” “昨晚我讲军训细则的时候你不在教室是吧。那不得补上么?上午是我以为你来生理期,所以让你坐那儿休息,既然没来,你真以为你不用军训了?” 夏知予匆匆扒了两口,把面条吃完,就跟着他往第一教学楼走。 上了大学,她才知道,除了大一上晚自修有固定的教室外,其余每节课都会不同的教室,有些是小班课,比如综合英语、英语口语等是一个班单独上课,其他的专业课,大多数两三个班一起上的大班课。 除此之外的一些空教室,要么改成了自习室,要么就是一些社团、学生会、团委各部门的临时办公室。 教官也有属于自己的临时办公室。一教506。 许京珩轻车熟路地从门框上摸到钥匙,开了进去。 里边堆着许多军训服、军训手册。当然也有他们平时训练方阵时用的器具。 他打开灯,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抬手拉开,从里面捧出一个小箱子,放在桌面上。 “军训的鞋子是胶质底,通常一天站下来,不痛也酸。当然也不乏脚底长水泡,或者脚腕磨破皮的,严重的话,爬楼梯都够呛。”他看了夏知予一眼:“你们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前几天还有降温的趋势,我看几天的气温都在34度以上,这样的温度,每年都有几个晒晕的。” 夏知予不是第一次参加军训。但是相较于高中小打小闹的训练,大学的军训自有一套体系,时间长还严格,这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对于一个运动废人来说,许京珩才列了两点,她就已经觉得浑身酸痛,头昏脑胀。 “真这么严格吗?” 他靠着桌沿,手臂虚搭在纸箱上:“怎么?想我给你放水啊?”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露馅 她半点没有想偷懒的意思, 也不知道许京珩从哪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 加之他说话时语气又欠又浮浪,好像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暧昧关系。以至于她能想到的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词汇。比如说暗度陈仓、私相授受、明推暗就... 她冷不防地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作为汉语言文学专业的高考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指证他的结论。 “教官。你高考语文,应该不差吧。” “什么意思?” “你知道催催催催催的意思吗?” “今年高考语文卷是吧?简析‘催, 催,催, 催, 催, 催...对表现人物的作用’。”毕业两年, 还能清楚知道每届高考题目,许京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想知道她又想胡编乱造些什么话来。 “如果你去答题, 应该能拿满分。” “?” “不然我只说一句‘严格’, 你怎么能引申出这么多意思?” 许京珩被她堵了话, 半晌,抵腮干笑了一声:“夏知予,本事见长啊。” 不仅生疏地喊他教官, 还会拐着弯地骂人了。 “教官还有别的事吗?中午就那么点时间, 我想回寝室休息一会儿。” 许京珩心说让你留下来是听我训的, 不是让你来训我的。但他看着夏知予眼底淡淡的乌青,料想她初来乍到, 还不熟悉北方的城市,也没克扣她午休的时间。 他把手边的箱子往前一推:“拿回去。” “谢谢教官。” - 京大的生活区和教学楼是不同的两个片区, 中间隔着一条马路, 从教学区到生活区通常要走上十分钟,寝室楼靠里的, 走得时间更长。幸运的是, 夏知予住的那栋, 恰好在生活区南门附近,离教学楼最近。 回寝室的时候,寝室只有魏言心和阮子璇两个人。魏言心就放下手里的奶茶,探出脑袋,冲她的位置指了一下:“予予,班助买的奶茶,我帮你拿了一杯。在你桌子上。” 阮子璇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还提了一嘴:“班助还给你带了甜品。说是为了早上的事。也一起放你桌子上了。” 四人寝,上下桌。夏知予的位置靠里,她捧着箱子往里走。 阮子璇瞧见,顺嘴问了一声:“你不是被教官留下来了吗?这是什么?” 夏知予一愣。 “你们没有吗?” 许京珩交给她的时候也没刻意说别的话,她一直以为,这个小箱子是人手一份的,类似于一些军训相关的必需品或者周边,是她错过了昨晚的晚自习,许京珩才把小箱子留到今天给她。 予你热恋 第49节 但听阮子璇的语气,显然不是这样。 她很快找了个借口:“哦...是我买的一些东西。” “买了什么呀?”魏言心也凑了过来。 夏知予只好打开箱子,跟大家一起看。 “予予。你买了软鞋垫啊?”魏言心伸手摁了摁:“确实比胶底鞋舒服。我只知道军训的鞋子硬,没想到这么磨脚。我才站一上午,就觉得脚底火辣辣地疼。” “这是什么?”阮子璇拿着蓝色铝制包装,看了半天。因为上面都是日文的缘故,她勉强看懂一个‘汗’字,翻面一看,才根据示意图猜着它的用处:“好像是贴在帽子里的。吸汗贴吗?吸汗贴好用吗?是不是贴在帽子这一圈,就不会流汗糊眼睛了?” “这个清凉喷雾我好像看到过。有冷感因子的。喷在衣服上,能快速降温。予予,你准备得好齐全呀。” 夏知予看了一眼,她真不知道里面是这些东西:“我其实也没用过。”以防室友说她不够义气,买东西的时候不问一嘴,她索性把这些分了一分:“这样吧,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大家一起用嘛。” 阮子璇抱着她蹭了几下:“你真好。那我把我的养生泡脚药包分你几袋。抽一个幸运室友今晚陪我泡脚。” 魏言心也把自己买的各类茶包拿出来:“这个是除湿茶,这个降暑。还有补气的、养胃的...” 她按照数量分给寝室的其他人,一边数一边问她刚才的事:“予予,教官是不是为难你了?” 夏知予垂眼盯着自己面前的小箱子,摇摇头。 “没事予予。我觉得他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昨天他来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不在。我们班的男生起哄,油腔滑调地开他玩笑,他全给记了。所以,只要他不罚你,被说几句还算轻的。但是我们这小半月的军训,估计是偷不了懒了。” 夏知予看她神情凄怆,笑了一声:“他有你说的那么凶吗?” “你的抗压能力这么强吗?”魏言心瞠了瞠眼:“不是压力的压。是压迫的压。这都不叫凶?” 许京珩凶吗?夏知予倒不这么觉得。她记起刚才在一教的时候,她就是太懂许京珩是什么脾气的人,才敢仗着自己对他的那点熟稔,肆意怼他。 说着,阮子璇突然大惊小怪地‘啊’了一声。她举着手机,点了点班群的对话框。 “施压的人进群了。” 魏言心跑回自己的位置,捞起手机,点开班级群,发现班级群里除了同班同学、班助和班主任外,真的多了一个人。她点开那人的微.信名片,原是只想看看那人的昵称微.信号,因为方才分东西的时候,手指沾了东西,不慎发滑,摁到了‘添加到通讯录’按钮,她吓了一跳,想退出,却又不小心碰到了‘发送’。 “怎么办。我不小心摁到了添加好友。” 阮子璇凑过去:“这个微信号是他吗?” “昵称是四个英文字母。rift,应该是吧。”她欲哭无泪地低头,随即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无法通过群聊添加好友。” 夏知予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群消息。看到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恍然。躺在她q.q列表的那人,这么多年都没改名字,仍是rift。没想到他申请了微.信号,依然沿用了当年的昵称。 旁人或许不懂rift的含义,于她而已,却是具有深一层意义的。 夏知予盯着看了会儿,为了不让室友察觉出自己的异样,着急慌忙地从班级群的界面退出。 就当她要退出后台,锁屏的时候。微.信的通讯录那儿出现了一个红底小圆标。 开学事情多,她深怕错过什么重大消息,又把微.信切了回来。点进去一开,才发现‘新的朋友’那儿多了个最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类似于全黑色,却又不是单一的色卡,看不清具体的东西,只觉得带着些粗粝的颗粒感,非要分辨的话,看起来特别像从某张图片的局部截图。 夏知予丝毫没有印象,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通过,就看见好友申请那块儿打着一句话:现在加当面加,二选一。 她想都没想,直接验证通过。 - 下午快要集合的时候,寝室的另一个室友回来了。 她手里捧着一大堆a4纸,纸页很新,没什么使用痕迹。这个时候,寝室的话题热度已经过去,其余三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军训手册。三天后就是理论考,班主任说理论考不通过就会取消入学资格。 但是班助跟他们说,这都是班主任吓唬新生的手段,不过是看他们才从高中封闭的圈子里跳出来,好管好骗,这才编了个这个的噱头让他们快速进入学习氛围。知道这些隐情后,倒也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但大家都是各个地方的佼佼者,很少有人在一开学就摆烂划水。 此时寝室热闹过去,比较安静,庄靖本身话就不多,她怕打扰到室友学习,也没有主动提起自己的去向。 然而当她看见自己桌面上摆满东西的时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些,是你们给我的吗?” 夏知予住她对床,闻言,转过头:“是呀。那个清凉喷雾是我放你桌上的,泡脚包是子璇的,茶包是言心给你的。” 庄靖仍是有些腼腆,轻声说了句‘谢谢’。后来似乎想起什么,她摊开手里的a4纸:“现在部门、社团都开始招人了。我去那儿拿了好多招新简章,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看一下。” “所以你吃完饭没回寝室,是帮我们拿招新简章去了?”魏言心凑上前,看着她桌上厚厚一沓纸:“这么热的天,你还特地往图书馆那儿跑了一趟?” 庄靖点点头:“你们可以先看看,具体情况,还是要亲自去问问比较好。我问了时间,听说是每天中午12:00-13:30,就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上,支了好多摊子。” 都是被高中打压疯了刚获新生的同学们,经过一年时间的闭门读书,她们渴望兴趣社团很久了,急需一个舞台展现自己,亦或是加入到某个志同道合的圈子中。 魏言心和阮子璇早有心仪的部门,两人从庄靖的招生简章那儿了解了大致情况,魏言心提议道:“要不要过去看看。看完刚好去操场集合。” 夏知予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合适。几人把那些心机小物一一藏在身上,收拾妥当后就往图书馆那儿赶。 庄靖说得没错,此时图书馆前边的空地上挤满了人。不少摊位前都架着一个易拉宝,好好的招新活动,跟大型推销场面一样,去凑热闹的,清一色穿军训服的新生,被大二大三的学姐学长拉着,介绍部门的情况。 当然也有些兴趣社团,旁边放着个中型音箱,用以展示才艺。 来之前,魏言心和阮子璇就想好了想要加入的部门,一到图书馆这块,就直奔各自想找的摊位,消失得没有踪影。 夏知予边逛边看,虽然她尚且没有心仪的选择,但是多看多听,总归是好的。关于大一加入学生会和团委这件事,许多人说法不一。有人说这会占有大部分空闲时间,不仅仅是帮忙跑腿干活这么简单,还需妥善处理部门背后的人际关系。但它同样具有颇多好处,对于夏知予来说,只有在某个圈子里进行多方面的接触、碰撞,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事物。 正当她在某个易拉宝前停下步子的时候,突然有人隔着摊位喊了她的名字。 一扭头,是厉修文拿着招新简章冲她挥手。 她走过去,喊了声:“班助。” 厉修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上的事,是我疏忽了。教官后来有为难你吗?” 夏知予说‘没有’,并且宽慰他:“教官凶归凶,但我觉得,大多是吓唬我们的。有点像...像纸老虎。” “那就好。我还怕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对了。你有心仪的部门吗?” “我还在看。”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全媒体中心?”说着,他就把招新简章递给夏知予:“我们全媒体中心一共有五个职能部门,新媒体工作室、新闻部、宣传部、策划部、技术部。我看过你写的东西,觉得新闻部好像还挺适合你的。” 夏知予有些拿不准:“我没写过新闻稿...感觉还是有点差异。” 这个时候,有其他学姐在一旁帮腔:“其实新闻部下面还有新闻的选题、采写、摄影、摄像、报道等工作,除了学校的官方媒体平台外,最重要的就是校园电视台。学妹,你长得那么好看,不做报道可惜了。” 在外边拉新的学长一看动静,立马凑过来说:“修文。你从哪里认识这么好看的学妹啊?” “去。就知道油嘴滑舌。我带他们班。” 那人收起简章,搭上厉修文的肩:“学妹。真的,你考虑一下咱们新闻部。我们急需一个高颜值的人来拉动我们校园电视台的播放量。新闻部是归你班助管的,这都算是熟人了。不来不合适吧?” “学妹。我再向你透露一点。每年军训都是校园电视台的第一期内容,目前还在新闻采编阶段。你是新生嘛,体会感悟肯定比我们这些老生来得多,到时候过了面试,我就让你学长带着你去采访新生代表、教官队代表。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干些又脏又累的话,到时候,跑腿的事全由你学长做,保管你在我们部门能锻炼自己的能力。而且,加入学生会可以加综合素质分,期末评奖学金也有优势,毕业后,像是学校官方平台的运营数据什么的也都可以写上简历。也算是一种竞争力,对吧?” 夏知予被他们扣着,三人轮番打人情牌、理智分析牌,她拿着那张招新表,最后在意向部门那儿填了新闻部-新闻报道。 几人心满意足地收下她的报名表:“注意查收短信哦。” 夏知予说‘好’。 等她这边报完名,魏言心她们也差不多填完表了。一问才知道,她们俩人不止填报了一个部门。按照魏言心的话来说:“那是双向选择。除非你只想死磕一个部门,不然又不是只有他们筛选我们,我们也可以挑挑拣拣啊。况且,万一一个没过,那不是还有备选项嘛。” 夏知予没考虑这么多,就连新闻部,也是半推半就报的名。 几人没就学生会的事多做讨论,走到操场的时候,差不多到了集合的时间。 阮子璇这才想起早上说的胡话:“予予。我早上跟教官说,你可能生理期了。你没露馅吧?” 夏知予记起那碗红糖水,刚想坦白地同她交代,就听后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露馅了。还是她亲手撕得饺子皮。” 转头,就看见,许京珩拎着他们班的班牌朝集合地走来。 阮子璇看了夏知予一眼,心说怎么回事啊祖宗,好不容易给你找个借口怎么还露馅了呢。夏知予也很无奈,她也没想到,早上没有参与训练,是因为许京珩以为她正值生理期。 露馅后,许京珩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喊了声:“整理队形。” 夏知予快速归队,待队伍理齐,又听到他站在队列前问了一句:“是训练强度太轻了吗?” 班里的人拼命摇头。 他抬眼,往队列里扫了一眼,不知道在看谁,反正眼神不算友善。紧接着,就冷不防地传来一句话:“那不然怎么有人说我是纸老虎啊?” 夏知予浑身一僵,恨不能缩起脖子,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作者有话说: 许哥:两年不见会拐着弯骂人了qaq 第46章 任务 许京珩发问:“纸老虎是什么意思?” “报告教官。百度汉语上的解释是:比喻外表强大凶狠而实际空虚无力的人。” 说完, 就有人七嘴八舌地反驳:“教官。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乱下定义。” “对呀。还汉语言文学呢,用词一点儿都不严谨。” “这样。你们谁能给出个满意的解释,一会儿放你们班第一个解散。” 他这话就差指名道姓夏知予了。 在班里同学给出几个解释后, 许京珩似乎仍旧不满意。夏知予心虚得不行,她不知道许京珩从哪儿偷听到这句话, 或许是教官队招新的摊位离全媒体中心不远, 她说这话时, 恰巧他在附近。 然而这些并不紧要, 照他当下的意思,好像听不到满意的回答就誓不罢休。 这事是她自己惹出来的, 负罪感太强, 她没法视若无睹。 “我觉得吧, 这个纸老虎, 也不是非要把它定义为贬义词。”她颤巍巍地举了手。 许京珩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夏知予一边想一边措辞,她想起许京珩虽然把她单独留下来训话, 还吓唬她军训有多严格, 可是到头来, 还是偷偷给她准备了军训的好物。所以,夸他一句, 应该也没那么难吧。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 “反过来看。就是说你, 虽然看起来又凶又坏, 很能唬人。但其实细腻体贴,是个很好的人。”她生怕被人误会, 又学着那群男生, 嬉皮笑脸地补了一句:“所以教官你肯定不会因为这个词跟我们计较的。” 下午正式集合的时间还没到, 不少人叽叽喳喳地在那儿附议。 许京珩好像就在等她夸自己,听到这句话,眉尾不受控地轻佻,心情都好了不少。上课铃很合时宜地在此时打响,他没再追究这件事,只说了句:“下次别让我抓到。” - 予你热恋 第50节 一天军训结束,原以为可以休息一晚上。谁知京大这么不人性化,就算是军训期间,也不免要上晚自习。夏知予一边坐在教室里等铃声,一边跟程岐聊天。 禾呈山支:「鱼鱼,你们军训没有?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我快受不了了。」 「今天第一天。」夏知予回她。回了之后,又斟酌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教官是谁吗?」 禾呈山支:「许京珩啊?」 “...”一猜即中。 鱼鱼爱吃糖醋鱼:「怎么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呢?」 禾呈山支:「不然还有谁值得你特意发条微.信让我猜?鱼鱼,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 禾呈山支:「怎么样,你是觉得尴尬吗?」 夏知予发了个摇头的表情包,咬着手指,认真想着程岐这句话。 尴尬吗?一开始是有的。但她发现,许京珩总能巧妙地化解两人之间的微妙的距离感。或许是因为军训长达小半月,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亦或是两人高中同校,同在异地,率先打破僵局,多少能互相照应。 她替许京珩找了诸多借口,这些借口,没法在微.信上详说,所以她岔开话题问道。 「你在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对方没有立马回答。她一会儿瞧见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没了动静,反反复复三四次,才发来一句:「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那才几天,能看出什么呀?」 夏知予觉得不太对劲。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显然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有这么的回复:「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呀。于左行复读前特地叮嘱我,要我照看好你。」 禾呈山支:「你听他的话干嘛?那唐怡嘉出国前还让我照看好你呢!」 她回了一句:「那不一样。于左行很关心你的。」 甚至因为没能考上同一个城市而选择复读。 当然,她没这么说。答应要替于左行保密的。 禾呈山支:「反正我还好啦。你别担心我。倒是你,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分享给我。」 夏知予嘟囔了一声,能有什么情况。一次拒绝就已经够了。她又不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 校学生会的筛选效率很高,几乎在第二天晚上,夏知予就收到了全媒体中心新闻部的面试短信通知,部门那儿统一替他们请了晚自修的假,地点定在二教408。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线下面试,有点紧张。室友建议她咨询一下班助,毕竟是自己人,还能传授一下面试的经验。但正式因为这层关系,倘或她去问,反倒显得自己走后门,思来想去,还是在网上查了相关的面试攻略。 参加面试后,夏知予才知道,学长学姐拉新的时候有多热情,面试的时候就有多冷漠。 分明在招新时,把你夸得千般万般好,转头就跟忘了你这号人一样,开头第一句就是:“你为什么选择我们部门。” 夏知予心说,我为什么来你们部门,难道你们不清楚吗?不就是你们一人一句自己的部门有多好,这才把她忽悠来的嘛。但她当然不敢这么说,她努力回想自己曾看过的新闻稿、甚至是新闻联播,从中去找‘新闻’的共性,又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 所以当她说出‘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时候,底下的人都愣了一下。这是她写作文的惯性思维,总要举例论证,在结尾升华一下主题,才算是交出完整的答卷。 “同学,普通的招新面试而已。没这么严重。”其中一个学长调侃道:“咱们也不是人人都是邵飘萍先生。你一下子把思想境界拔这么高,显得我后面想问的问题有失水准。” “我这边看到你是报了新闻部的报道组。报道组的话,不免需要出镜报道、出镜采访。想问一下你之前有出镜或者登台的经验吗?” 夏知予说‘有的’。自打她在校运会露脸之后,班主任就盯上她了。之后再有什么登台的机会,什么诗朗诵、汇报演出,班主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知予。 不得不说登台还是挺能锻炼人的。她从一开始拿话筒都抖,到后来淡然自若地和观众互动,每一次的成长,都离不开班主任以及班里同学的鼓励和助推。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她一一列举高中参与的高中活动,因为都是真实的经历,就算深挖,也没任何问题。 面试结束后的第三天,她就收到了新闻部的短信通知。 夏知予同学,你好!我是学生会全媒体中心新闻部部长厉修文,很高兴地通知你,你已成功通过面试,成为我部门的干事成员!请于2016年9月16日18点在二教408参加会议。收到请以姓名+收到的形式进行回复,谢谢! 看到短信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就被某个小圈子接纳。 当天晚上,她参加了部门的第一次迎新活动,先开大会,开完大会,又开新闻部的小会。本学期的第一期校园电视台的选题已经完成,现在正在有序地推进中。 新闻部开的小会,就是在讨论如何将这一期的选题落地。 厉修文看着摄影组拍的图片、视频片段,转头问:“报道组这边的采访提纲出了吗?” “出了。拟采访一个教官代表,一个新生班助,一个系辅导员,五个学生代表。学生的话采用街采的方式,其他的都是直面采访。班助、辅导员都在联系了,就是这个教官代表...嗯...还在考虑。” 其他组的人大概猜到他想采访谁,直言:“说出来让我们听听有多大胆。” 那人拿稿子打他背:“去年不就没采到。这事你不是知道吗?” “那他确实比较难采。去年我还拜托他们系的人去采,都被拒绝了。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吧。” “可是他要门面有门面,要绩点有绩点,大二太稚嫩,大三不少人退队了,他是少数几个带了两届的教官。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算了...实在不行,再换个人吧。”他看向自己组新招的成员:“你们这届有没有比较出挑的教官?” 报道组新招了四人,一一说了自己教官的名字。 轮到夏知予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组长忧心的眼神瞬间增添了一抹光彩。 “学妹,你知道我们刚刚说得是谁吗?” 夏知予一开始不知道,但是看到组长的反应,她也猜了大半。 “不会是,许京珩吧?” 组长满怀希冀地看向她:“你觉得你能担此重任吗?” 夏知予下意识地说:“不能。” 那就不是个重任。对她来说是有求于人。 “要不,你试试?答不答应的另说。” - 这是报道组分给她的第一次任务。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窝在被子里,眼瞧着手机屏幕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她盯着空白的聊天界面,手指僵在键盘上,迟疑着怎么向他开这个口。 然而还没等她发消息出去,手机倏地一震。聊天界面那儿突然弹出白色的对话框。是许京珩发消息给她。 rift:「你们班主任跟你们说过吧,军训理论考不合格取消入学资格。」 夏知予发了条‘说过’,心里却是想着,骗人的话你都信。你真的大三吗? 「所以你是稳过了?」 「啊?」夏知予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对方紧接着发来一条消息。 「不然我晚自修怎么找不着你人?」 第47章 登天 军训期间, 班助和教官同时监管晚自习。厉修文去参加部门会议了,所以教室里,只有许京珩一个人。 此时,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似乎是在解释前面那句话:「晚自修点名你不在。连续两次了。」 夏知予回他:「部门开会。」 简短的四个字其实已经将自己的去向交代清楚了, 后来想到自己尚且有求于人, 便觉着不如借此机会将话敞开来讲。 手机调了静音, 听不见打字的声音。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挪动, 打了一段话,觉得不妥, 又斟酌着语气, 稍作修改。 「我加入了学生会。现在在全媒体中心的新闻部。今天是第一次迎新会议, 部门那边应该是统一请假了。」 她翻了个身, 窝在被子里想了一会儿:「教官,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加入学生会吗?」 许京珩回她:「我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我也挺没底的。第一次加入学生组织,很怕自己做不好, 也怕自己不适合, 」 对方明显正在措辞, 因为她看到频闪的‘对方正在输入’,她甚至都能想到, 许京珩拧眉的样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尝试永远是成功的第一步。拿出你考京大的那股劲儿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考京大费了多大的劲儿?说的好像高考那个阶段,他在一旁看着似的。但她此时无暇顾及别的, 继续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许京珩回她:「当然。」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锋突然一转, 许京珩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们部门这边,想让你作为教官队代表接受采访。学长让我跟你联系。谢谢你的肯定。」 他又发了个问号:「夏知予。」 「嗯?」 「我在这儿安慰你, 你在这儿算计我。你是不是忘了你军训还没结束啊?」 「是你觉得我可以的。」 「说了尝试只是成功的第一步。你还想一步登天?」 说到这个份上了, 她总不能半途而废, :「那我能登吗?」 发完,她就熄了屏幕,她一把扯过被子,把头蒙在里边,安静得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换作白天,她决计不敢这么追问,因为白天的活动充斥着大脑皮层,满载运行,没有余力分担她多余的情感因素。一到晚上,外界的感官刺激变小,心理稳定值将至低谷,这个时候,一个冲动的行为通常可以成为一天的收尾。 她不确定许京珩会不会答应,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 过了大概一分钟,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手忙脚乱地点开一看。 最新的对话框上打着几个字。 「可以。到时候采访,你来。」 - 报道组的人听说夏知予请动许京珩后,大喜过望,立马磕了啤酒盖,就要给她敬酒。 予你热恋 第51节 除了平时吃的醪糟和高考前偷喝带有酒精的饮料外,夏知予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沾过酒,她摆手拒绝,说自己不会喝。 奈何组里的人早就喝上了,劲头上来的时候,说什么也要给她倒上一杯。 “我们平时也不喝酒。这不招新,高兴嘛。”白色的泡沫在杯子里不断升高,差些溢出杯沿。 厉修文在一旁,挪开她的杯子:“她不会喝就不要勉强了。我带的班我替她喝。” “你别扫兴啦,这啤酒只有5-10%左右的酒精,醉不了人的。” 到头来,她不免跟着这群人喝了几杯。 以前没怎么喝过酒,她也不知道自己喝酒上脸。两杯下肚,脸颊便有些滚烫,后来连着脖颈,一并红了。 九月天还有些热,她借口起身:“我去洗手间洗把脸。” 起身时虚晃了一下,才觉得脑袋有些晕眩,但也没到醉酒的地步。 她走到洗手间那儿,拧开水龙头。吃饭的地方是大学城,出来聚餐的大多是学生,治安还算不错,大部分人懂得控制自己聊天的声音,没有大呼小叫的喧哗声。她能时不时地听到洗手间内的交谈声。 “又被人缠上了吧。我说你干脆谈个恋爱算了,还能拿来当个挡箭牌,你谈恋爱了,那我们系的女生也就死心了。” 这话是从男厕传出来的,只可惜没人回他。 夏知予听了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正当她洗完手,拧上水龙头时,男厕门口走出两个身形颀长的少年。 她扭头一看,许京珩正垂眼,若有所思地走向洗漱台。 “教官。”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许京珩才抬眼看向她。 “在聚餐?” 夏知予点了点头:“和部门的人一起。” 她脸红得太过明显,就差把‘我是酒鬼’这四个字打在脸上了。 “我不记得你会喝酒。” 她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点夸张,但她真没喝几杯。 “其实没喝多少,图个热闹。” 这时,站在他身侧的人嘴快,拿胳膊肘搡他:“真行。你又认识啊?” 这个‘又’字有点刺耳。 “那我不打扰你们聚餐了。”夏知予说。 许京珩看着她的背影,没追。 站他旁边的人继续游说他:“你真不考虑谈个恋爱?” 他难得敛起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眼底的温柔跟藏不住似的,悄无声息地包裹着一人的身影。 “再等等吧。总不能将人吓着。” - 临近十点,聚餐还没结束。 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虽然不至于东倒西歪,但是酒精上头,难免有些亢奋。夏知予回位置后,又被人劝酒,这次她没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连喝了三杯,喝完,她只觉得竖在她面前的拇指有了重影。 “学妹真是新闻部的福报。说实话,我本来没报多少期望的,许京珩,平时多难采的人,这次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让我们组也沾沾光呗,到时候图片采访文字,资源共享一下,全平台推送。” “学妹,你说说,你是怎么拿下他的。” 正端着酒抿的夏知予突然呛了一声,什么叫‘拿下他’,她刚想说自己只是正常邀请,旁边的空椅子突然被人拽着后拉。 那人毫不客气地拖开椅子,掷地有声地后摆,随后敞腿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才假客气地来了句:“不介意吧?” “...”介不介意地你不都坐下了么。 夏知予喝了酒,有点恍惚。怔了许久,才看清许京珩线条明朗的侧脸。他就这样懒懒地靠着椅背,视线落在她那杯没喝完的酒上。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带聊聊采访的事吧。” 虽然喝了酒,但她仍旧清楚的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要跟他同路回去的意思。 夏知予说:“这么晚了,我还有门禁。”而且采访的事,三两句话怎么说得完。 “所以说是顺带。我开车送你。” “你买车啦?”她下意识地问,丝毫没发觉自己这句话哪里出了问题,直到部门的人用吃瓜专用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方才觉得自己的话出了纰漏。 “全款拿的。” 场子热了。究竟有多熟稔,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看来两人一早就认识,在他们面前装不熟呢。 “有点意思。”报道组的学长抬了抬眉:“那学妹,采访的事就麻烦你了。” 她被人催促着起身,莫名其妙地跟着许京珩离场。 马路上划了车位,车子停得不远。她只瞧见一辆黑色硬派越野醒目地停在一家烧烤店前,虽然在夜色里瞧不清车标,但她总觉得这辆车价值不菲。 而她此时一身酒气。 “要不,就站这儿...” “吐出租车上赔两百,吐我车上不用。” 哦,那挺诱人。 她抬腿走到那辆硬派越野面前,正打算伸手开门。 许京珩在后边喊她:“往哪儿走呢。车在这儿。” - 夏知予晕乎乎地坐上了外型酷似复古摩托的白色电动车,两边安着两个圆型后视镜,看着怪可爱的。她不明白许京珩怎么喜欢这款。 她戴着头盔,双手死死地撑在后面,位置够大,两人之间还隔着些距离。眼前就是他的脊背,衣服一会儿鼓起,一会儿贴回背上,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楚地感觉到属于男生的力量感。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堵令人无处可逃的墙。 一辆载了人的电动车在非机动车道上行驶,一侧的街景齐齐后退,她听到塑料膜鼓动的声音,垂眼一看,才发现,这是辆连塑料膜都没撕干净的新车。 “这就是你...全款拿下的车?” “昨天刚拿的。在学校这段开比较方便。”许京珩从后视镜里看她,看到她拘谨地坐在后边,有几缕头发从头盔旁溜出来,被风带起,时不时地往他脖颈处飘,他挪开眼,觉得燥得慌。 手指不断地敛紧把手,松开,烦躁地摁了几下大灯按钮,把夜行灯的亮度调至最大。 生活区距离聚餐的地方虽然不远,但是开车也需开上2km,远不如开电动车来得方便。然而这一路段的红灯太多,隔几分钟就要踩下刹车。就算许京珩控制了车速,但她仍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捂着胸口匀气,这个时候,就开始庆幸,幸好自己坐了许京珩的小电动,不然她真能在出租车上吐出来。 许京珩察觉到她的动作,问她怎么了。 夏知予如实说:“我有点难受。” 随后她便感觉到车速又慢了下来,没有骤然的急刹车,而是稳稳当当地停在一边。 撕包装袋的声音从前边传来,等她回神,几颗独立包装的黄色醒酒糖躺在许京珩的掌心。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只是朝后腾出一只手:“自己拿着吃一颗。” 醒酒糖。 她记得许京珩是不喝酒的。他买醒酒糖干嘛? “我也不记得你会喝酒。”又拿他的话堵他。跟那句‘我也没分你家产啊’如出一辙。 估计是想起高中的事,许京珩闷闷地笑了两声:“我是不喝。可是某人喝了。这糖,是我刚买的。” 刚买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知予正伸手拿糖,闻言,手腕一抖,指尖不慎触碰到许京珩的掌心。 她快速拿起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剥开一颗,含入嘴里。 原以为许京珩并不在意这些,不会把不经意的小动作当做一回事。可他却抓住了这点。 “吃糖就吃糖。怎么还顺带吃人豆腐啊?” 作者有话说: 注:设定在16年,现在的话是不允许载人的(12岁以下可以),另外骑电动车一定要戴头盔哦! 许哥心路历程:发现鱼鱼喝酒了——出去买醒酒糖——坐一边等鱼鱼聚餐——送她回去——趁机拿出醒酒糖 采访:你们谁还记得我? 第48章 送车 夜晚是张笼罩人间的大网, 让那些细微的情绪无处可逃。 夏知予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恼羞红脸,好在酒精上头, 没让她显出过多的异样。她觉得许京珩同高中不太一样了。 高中的时候,黎川曾无意调侃过她, 后来吃了许京珩的警告, 便不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那时, 许京珩维护她, 不让黎川开她玩笑,她容易多想, 为着一句‘她不行’难受许久, 也不是她想跟许京珩传绯闻, 只是觉得, 自己好不容易让他看见,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名字与他并提, 一句‘她不行’, 好比在两人名字中间划了线, 硬生生地将两人分割开来。 当然他现在仍旧不会在人前开她玩笑,甚至在她军训的时候, 愿意配合她装不熟,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可一到两人独处的时候, 他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总能蹦出几句直白的话。打得她措手不及。 “我就不小心碰到,这也叫吃豆腐?”她含着糖, 说话有点含糊。当然也是因为没底气, 毕竟是她率先碰到他的手。 “怎么不算。”他敛起掌心, 把剩余的醒酒糖放入前面的袋子里。刚想拧把手,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也是。你都不是初犯了。” - 寝室楼下有专门停放小电动的车位,许京珩带着她绕了一圈,最后把车停在距离夏知予寝室楼最近的区域。 下车后,夏知予仍是有些头晕,她勉力站稳身子,跟许京珩道谢:“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嗯。钥匙你拿着。”他弯身从钥匙槽上拔下钥匙,递给夏知予,所有的动作水到渠成。 “为什么我拿着?你不是还要开回寝室吗?” “我没住校。手里有个项目,所以大二下学期就搬出去住了。” 这事她知道的不多,只记得去年学校成立了创业园,成立初期,创业园招募项目有限,而与此同时,学校又给出了非常优渥的扶持条件。各个学院争相竞争那几个名额。经过层层筛选、三次答辩,综合老师和专家评审的意见,园区才从众多计划书中挑出了八支优秀创业队伍。她听报道组的学长说,许京珩就是在那次名额角逐中拔了头筹,是他们系唯一的一支队伍。 如今他手里的项目仍在进行,需时不时地要往外跑。寝室有门禁,过了门禁点,就要拜托阿姨开门,一两次还行,次数多了,确实不太方便,索性搬出去住在外边。 予你热恋 第52节 “那你不开回去吗?” “有点远。估计开不回去。所以先放你这儿,有空的话,帮我跑跑里程数。” 她只听说机动车在上高速前要跑里程数,没听说非机动车也要跑... 许京珩猜着她在想什么,又接了一句:“那归根到底都是新车,不得磨合一下么?行了,钥匙给你,你拿着。总不能吃了我豆腐,就想这么跑了吧?” “...”夏知予接不上话。 “那你放我这儿,什么时候来拿?” “什么时候帮我把里数跑足了,我什么时候来拿。” 此时,寝室快到门禁点,人特别多,大多数人都企图在最后几分钟跑回寝室。 他俩就这么在寝室楼下僵持地站着,因为自身外貌优越,格外引人瞩目。夏知予已经能感受到别人偷觑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多站一秒,都会被灼人的眼神烧穿。 她硬着头皮接过钥匙。在许京珩的注视下跑回寝室。 回到寝室,她才发现,许京珩借着‘采访’的名义把她骗出来,结果整整一路,两人愣是没提一句。 她把车钥匙放在抽屉里,想点开微信对话框聊聊采访的事,结果她才点开手机,许京珩已经发来了消息。 「太晚了。采访的事,明天再说。」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上了贼车。 - 军训照常进行,大一新生从哀声连连到放弃挣扎,不过小半月的时间。 学校还算人性化,结训的日期,定在国庆前,有七天假期作为盼头,最后一段时间的训练似乎也没这么痛苦。 结训那天,校领导衷心地祝贺他们成为大一新生。 他说大学一词源于拉丁文,意味教师和学者的社区。这意味着平等、自由、开放、交流,希望你们沉浸于纯粹的学术与知识,而不考虑其他。 比起开训仪式,底下终于响起轰轰烈烈的掌声。 这是他们对大学真正的向往。 听到‘新生结训仪式到此结束’的时候,各个班开始彻底撒欢,有不怕死的男生架着他们的教官往那几棵的树上玩什么阿鲁巴,操场上闹作一团。玩闹过后,失去号令声的操场骤然陷入安静,随后有人开始抹眼泪。 又哭又笑的,惹来最后一顿骂。 许京珩冷眼看着几个蠢蠢欲动的男生,愣是把他们吃下去的熊心豹子胆催吐了出来。他收拾完东西,说了句‘就地解散’,转身就要离开。 正当大家被分别情绪包围的时候,突然有几个男生冲上来,抬着他往上抛,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最后以许京珩衣衫凌乱作为落幕。 报道组对教官队的报道,就安排在这场欢呼之后。 结训仪式一结束,夏知予就被报道组的学长拉去拿设备,所以当他们再次回到操场的时候,正好瞥见许京珩背对着他们在那儿理衣服。 迷彩裤上露出一截瘦削有劲的腰肌。夏知予拿着长杆话筒,低下头。等他理完,才走过去打招呼。 采访提纲一早就跟许京珩对过,问题中规中矩,无非就是问他连带两届的感受、开学初军训的意义,一点儿也不刁钻。这种问题网络上随处可见,所有的回答基本都是固定的场面话,但是许京珩很认真,不会因为问题空泛而敷衍了事,他甚至不吝啬于过往的分享,从他回答中,夏知予对那空缺的两年有了些具象的填补。 她知道,许京珩加入教官队的初衷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养成自律的好习惯,每次天未亮,教官队就要在图书馆门口的小广场进行训练。早晚两次训练,时不时还有拉练。大三课多,多数人会选择在大二结束那年退队,他拖了拖,撑到了第三年。这大概是他带的最后一届军训。 采访进行地很顺利,夏知予有条不紊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作为连带两届的教官,你觉得你上一届带的学生与这一届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差别。不然上一届才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军训。”说完,他朝夏知予那儿看了一眼,两人视线对上,他笑着垂眼,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这一届更皮。” “...” 她没想到采访以这句作为结尾。等摄像组采集完素材,大家都想约许京珩吃晚饭,无奈那天是他同学的生日,几人订好了包间,就在一旁等他采访结束。 夏知予认得其中一个男生,男生一开口,她就认出这是她部门聚餐那天,同许京珩一起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位。 虽然那时候醉着酒,但她还记得男生说的那句话。 “我说你干脆谈个恋爱算了,还能拿来当个挡箭牌,你谈恋爱了,那我们系的女生也就死心了。” 挡箭牌。她不知道许京珩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拿一个女生的感情当挡箭牌,听着怪不舒服的。 - 军训过后,就是国庆假期。当时初入学校,辅导员按照地区分配寝室,夏知予寝室都是南方人,她们平时不常来北方,头一次放假,便约好去附近的景点逛逛,顺带买些特产纪念品回去。 放假前一天,几人还窝在一块儿,商量出行攻略。 正聊着天,阮子璇突然刷到一条微.博推文,她把链接转发到群里:“有雕塑艺术展哎。是当代雕塑家简芃老师的个人展。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个老师很厉害吗?” “我觉得很厉害。简芃老师年轻漂亮实力又强,她之前一直在巴黎学习,也开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作品在卢浮宫国际展、法国艺术沙龙邀请展、威尼斯双年展上都拿过奖,听说是近几年才回国发展的。我之前在网上看过她的雕塑作品,只能说,天才就是天才,她把一件雕塑作品赋予了运动性。就像是西班牙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说过的,一件优美的雕像作品是不可能静止不动的。”阮子璇安利上头,疯狂游说:“反正就是很难得啦,陪我去看看嘛,感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三人被她疯狂游说,最后妥协,打算陪她一起逛展。 当天,京江美术馆外排起长队,阮子璇兴奋地抓着魏言心的手:“我说得没错吧,人气很高的!” 夏知予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队伍,不知怎么莫名提高了期待值。 美术馆二楼就是本次雕塑展的主要展区。展区干净空旷,用混凝钢筋和镜面组合而成,摒除复杂的技术后,静立的雕塑作品反而放大了它的震撼程度。 四人租借了四个讲解器,一人一个,戴着耳机。展馆很大,个人审美具有差异,没多久,四人便走散了。 夏知予站在一件名为《对话》的雕塑作品前,说是对话,却只雕刻了单独的一个人。她跟着讲解器里的声音听作品讲解,听了之后,才发现,灯影在对面的形成了视觉假象,倒映出一个相同的人物。像是隔着人群的心灵对话。 就在她跟随讲解扭头的一瞬间,她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对她而站,挡住了大部分的雕塑。她只能看见他仰头凝视。然而就算隔着人群,她也感受到那人身上说不出的寥落。这是她认识许京珩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到过的。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信徒 夏知予朝着那个方向站着, 比起满展区的艺术品,显然还是右前方的人更具吸引人。她本想穿过人群去打个招呼,临时被一男生搭讪。男生非要问她最喜欢简芃老师的哪件作品, 且大有从艺术创作聊到人生哲理的趋势,她脱不了身, 好不容易借口甩开, 再抬头的时候, 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整个看展过程, 她都因为那个背影心不在焉,几次拿起手机, 点开对话框, 最后却还是点了退出。 - 美术馆外。 许京珩拿着手机接听电话。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 挂下电话后, 他就在那儿等人。 没多久,就有人风风火火地从图书馆出来,一开口就是熟悉的腔调:“哥, 我这国庆好不容易回国一趟, 一落地家都没回, 直接找你碰面。你说约美术馆那就约美术馆吧,看展看一半就没人影算怎么回事啊?” “哦, 原来我们很长时间没碰面了。”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不介意再长一点。” “什么意思啊许京珩,你是不是有别的好兄弟了。”黎川还是当初那股暴脾气, 抻着脖子去搡他的肩膀, 见他没反应,很快就灰败地泄了气, 自我安慰道:“算了。知道你嘴硬心软, 不然还能来这儿看展?怎么, 你跟阿姨关系有所缓和啊?” 许京珩终于看了他一眼:“没。见都没见过。” “她不知道你在京江读书吗?” “这么多年过去,你追根问底的性子是一点儿没改啊?” 黎川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你看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北方读书,身边又没个伴儿,我在异国他乡的,怎么放心的下。” “有这份心就好。” 两人都以‘我是你爹’的口吻占着对方的便宜。黎川在这方面从来不是他的对手,没几句,就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还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的那种。 “你说说你,就你这幅姿态,别说没女朋友,有女朋友都能被你气跑。”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所以气你怎么了。 “照你那么说,有女朋友就改性子了是吧?” “不是。”许京珩扭头瞥了一眼美术馆大门:“别说改性子,能跟换个人一样。她喜欢怎样的,我就变成怎样的。” 黎川不服气,但同时,他又意识到一点。 这人有情况啊! “你这话可太明显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还是说有喜欢的人了?”他绕到许京珩面前:“你说话嘛!干嘛一直往后看?” “还不是女朋友。” 说到这句话,黎川就瞧见他那好兄弟少见地垂眼笑了,眼底的缱绻跟调了蜜似的,他从来没见过许京珩这幅做人的模样。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他兴奋地喊了一声,兴奋程度堪比自己脱单:“行啊你,这么多年不声不响了,终于让你碰上了!进行到哪步了?对方知道你喜欢她不?” 许京珩摇头:“比较难。毕竟她两年没怎么搭理我。我一上来就跟人表白,万一她不喜欢我,还不得把人吓着。” “两年?”黎川又跟发现了不得了的事似的:“什么意思?你搞暗恋啊?不是...两年前,你高三升大一那会...难不成是我们班的?” “不是。”他否认得快。黎川更想知道那人是谁了。毕竟跟许京珩来往密切的,总共就那么几个女生。 既然不是自己班的...黎川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又觉得不太可能,所以他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不会是夏知予吧?” “...”许京珩没说话,心说是他透露地太明显了吗?有那么好猜? “真是啊?”黎川一连受到重创,往后捋了捋头发,他记得他调侃两人关系的时候,许京珩分明警告过他了,让他不要乱说,还以为许京珩是体贴女生面薄,怕尴尬。现在反过来一想,喜欢许京珩的人这么多,也不见他替哪个女生说过话,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对夏知予有不一样的感觉吧:“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他妈净给我整些不是人干的事。她那时候才高一,高一你就觊觎上了?那你干的那些,什么补习、运动会、打架,都是别有用心是吗?” 被猜着后,许京珩也没扭捏不承认:“你要这么说,那算是吧。” “...”黎川缓了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运动会主持哪次?还是教务处帮你说话那次。” “都不是。”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最早,在巷子里被曲业成围堵的那次。她替我解围。” 说起来,他一开始也分不清自己对夏知予的感情,以为两人只是借着父辈之间的关系,走得近了些。后来出了一桩桩事,他发现原来自己的情绪会被夏知予牵着跑,会因为她考试考得好而开心,也会因为她差点出事而心急。但要说,真正认清内心、确认自己喜欢夏知予,还是陈闵向夏知予表白那次。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就算知道月亮悬挂在天上,所有人都能看到,却还是想月亮占为己有,不想让它慷慨地照顾人间。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追溯自己喜欢夏知予的时间。喜欢似乎没有明确的时间点,非要追溯的话,可以从那句‘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这句话说起。因为一句话,他翻遍了整本《圣.经》,偏巧,他在《圣.经》上找到了喜欢夏知予的蛛丝马迹。 “你知道《圣.经》的马可福音里有这么一个比喻么?耶稣抬头观看,见财主把捐项投入圣殿银库,又见一个穷寡妇投了两个小文钱,就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这穷寡妇所投的比众人更多。因为众人都是拿有余的捐献,但她,虽然自己不足,却把一生所有的都投进去了。’虽然直接拿来用不太妥当,但你想,她那天什么都没有,面对巷子里这么多人,为了帮我解围,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有的感觉。” 黎川傻眼。 虽然自己不足,却把一生所有的都投进去了。 人小姑娘可能真没这样的想法,就跟高考语文阅读一样,作者只是单纯地写一篇文章,出卷老师非要让学生分析感悟出几个小点来。这真不是他好兄弟的自我感动吗? “疯了。”他摇了摇头:“传说中的恋爱脑就是你吧。为了爱情甘愿当一个虔诚的信徒吗?” 予你热恋 第53节 转而想起许京珩的身世,他又突然觉得许京珩的依据是可靠的。他妈妈丢下他出国,爸爸在最潦倒的时候离开南樟,又在富裕的时候回来找他。外公外婆待他极好,其中却不免包含着一份责任。夏知予让他相信,原来真的会有人坚定地选择你。 选择你... 黎川突然回神,听许京珩的描述,他的好兄弟似乎在这段关系中处在下风啊。夏知予这么乖一姑娘,选不选他的,真的另说。 “跟你一起主持过开幕式的邢游嘉你还记得吗?他为了艺考留了一级。我告诉你啊,我之前听他说过,学校追夏知予的人不在少数,你可抓紧吧,别等来等去了,趁着人还记得你,占脸熟的便宜。别到时候,她跟别人在一起,你后悔都来不及。” - 国庆之后,大一开始正式上课,除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职业生涯规划与就业指导这类全校都要上的必修课外,大一主要围绕文学欣赏、现代汉语、写作理论与训练三门专业课。 上课的老师认真负责,讲得很细。夏知予第一次知道,现代汉语还要从语音、文字、词汇、语法、修辞拆分学习,她一开始觉得新鲜,沉浸在文字的曼妙中,所以就算是连上三节的大课,她都很少走神。 庄靖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趴在桌子上跟她讲小话:“你是因为真喜欢,才选择这个专业的吧。” 夏知予正做笔记,闻言,也俯下身,一手挡着嘴,偷摸回她:“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只是大家都说我适合这个专业,所以才报的。” “跟我一样。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就是听说这个专业毕业后可以胜任很多部门或者机构的工作,我妈觉得一个女孩子别搞太复杂的事,简简单单地坐办公室就好了。” 陈淑敏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夏知予不置可否。 三节大课结束后,她没跟室友一起回去。全媒体的大会定在周一下午五点,下了课,她就赶去二教408开会,这一天,部门会统一请晚自习的假,因为他们开了全媒体的大会还要开新闻部的小会,毕竟一周一次的选题就定在这个会议上。 小会不像大会那么严谨,大家随意坐着,先听厉修文报了上期选题的数据。 猜测是数据不错,夏知予听到底下一阵欢呼。 “下一期的选题,大家有什么想法。我这里有一些学校预备的活动,先给大家透露一下。”说着,他打开ppt,把接下来一周的学校活动做了简单的解释:“毕竟新闻选题不是简单地复制已有的知识,而是对新闻线索的创造性制作。” 夏知予粗略地看了一眼,她对许多部门都不太了解,只能从字面意思猜测部门的职能。 轮到她发言的时候,她问了一句:“那个,青年志愿者协会是跟我们有联谊活动吗?” “对。近期他们要下乡去小学进行志愿服务。我们大概率会跟拍取材。” “那他们这次志愿服务的主题是什么?” 涉及别的部门的具体事务,厉修文还是不太清楚,他拿出手机,联系了青志那边的策划组,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复。 “是性别平等教育进校园。” 夏知予愣了一下,想起初中经历的那些事,想起许京珩,指尖不由自主地划过桌面,有些事一旦发生,它就没法做到真正的不留痕迹。 厉修文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我觉得,这个选题是具有价值的。” - 会议结束后,厉修文就下次报道的选题跟夏知予探讨,一直到晚上八点左右,两人才离开教室。 厉修文走在她的旁边,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低落,很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却又觉得,她这幅模样,当是有些难言之隐,踌躇许久,也没主动问。 他挑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上期数据这么好,多亏你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怎么没有。要不是你,我们哪里喊得动学长。你跟他...很早就认识吗?他肯帮这个忙,肯定也是因为和你关系近。” 许京珩比他大一届,担得上一声学长。 但要说关系近,夏知予立马否认:“没有很近。我俩初高中是同一个学校的。但是也将近两年没有联系了。” “这样啊,那他还挺大方一人。” 这点倒是真的。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一路。快到生活区的时候,夏知予站住步子,跟厉修文说:“班助,那我回去了。” 男女寝是分开的两条路,一条在左,一条在右。 他没有往左的意思:“没事。就几步路,我送你过去。” 两人比肩走在右侧的路上,这个时候,厉修文的手机弹出消息,他是新闻部的部长,生怕错漏重要的内容,打开看了一眼:“是青志的策划和课件。一会儿发你看看。” 夏知予对本次的选题很感兴趣,又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厉修文安静地听着,然后对她的条理表示肯定。 这个时候,她看见寝室楼下站着一对养眼的男女。女生似乎是她的直系学姐,男生,她再熟悉不过。 方才低落的情绪无限放大。她别开眼,低头转身,继续跟厉修文讨论选题的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着,等他俩走了,再回寝室。 没料男生直接走到她面前,路灯下,他高大的身姿拢住侃侃而谈的人,气压很低。 夏知予没抬眼,浓长的睫毛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装没看见似的。 她听见少年没好气地来了一句:“看见你了夏知予。你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比喻来自《圣.经》(可12.41-44) 本章红包掉落 第50章 误会 被指名道姓后, 她没法继续装瞎,愣是扯出一个生硬的笑:“教官,你怎么在这儿?” 许京珩见她笑得勉强, 陡然想起黎川的那句话。 别到时候,她跟别人在一起, 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看了一眼厉修文, 心里的醋劲儿不断发酵。 教官教官教官。打两人一重逢, 夏知予就一直喊他教官。以他心里的称谓排序【京珩哥哥gt;学长gt;教官】来看, 夏知予跟他的关系似乎已经疏离成了东非大裂谷。那是世界大陆上最大的断裂带。 他不满地收回视线:“军训都结束了,谁是你教官。” 夏知予只是喊习惯了, 也没想那么多。许京珩既然提了, 她再把称呼换回学长就是了。 “那学长, 我要回去了。” 就在她扭头要走的时候, 原先站在许京珩对面的女生朝着她走了过来。 女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先是被她精致服帖的妆容吸引,凑近一看, 才发觉, 那是她原生的肌肤, 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嘴上只涂着薄薄的润唇膏,方才被她一抿, 回色水红,一双眼也跟点了墨似的, 俏生乌亮。 “你喜欢这款?” 夏知予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早八的课,起不来, 实在想多睡会儿, 所以出门没化妆, 身上也只是套了色彩极浅的泡泡袖连衣裙。说不上有多隆重,但也不差啊。 “她才大一吧。你们认识多久?一个月有没有?你别为了挡桃花,就随意找个挡箭牌打发我啊?”女生心直口快地跟许京珩对峙。 “一个月没有。算起来,也就认识三十六个月吧。” 女生抬了抬眉,似是没想到他们一早认识,脸上有些挂不住,慌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挺好。一甜一酷,当下最流行的甜酷风。挺搭。”她的语气带着调侃,教人分不清是虚与蛇委还是真情实意。 说完这句话,她看了一眼厉修文,仿佛觉得这场面实在精彩,她呆在这儿虽然能看上一场好戏,但其实挺自讨没趣的,于是摆了摆手:“走了。” 厉修文也觉得自己不好多留,晃了晃手机:“那我也回去了。相关附件我一会儿发你。” 等不相关的人都散了,两人一度陷入沉默。方才只顾着回那女生的话,以及打量厉修文这人,一直没注意到夏知予的情绪。 眼下,只有他们二人。许京珩才隐约觉得夏知予今晚情绪不高。 他来寝室楼下,本就是想探探夏知予口风,想着能不能将‘喜欢’这件事说开,这才到寝室楼下还没拿出手机呢,就被她的直系学姐缠上。后来,就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解释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许京珩没听清她在问什么。 夏知予解释道:“喜欢这款、挺搭。学姐刚才编排我们的话,你为什么不解释了?” 她记得,黎川这么调侃他们的时候,许京珩明明解释了的。 许京珩看她兴致不佳,已经打算另找时日。可夏知予似乎是抓住了一点,语气急切,一再追问他:“所以这次,为什么任由别人误会。” 路灯从许京珩的背后打过来,刺眼,却因背光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这几天的天气都不算太好,夜里有了露水,一到晚上,总觉得被雾缭缭的寒气包裹。她抬眼,睫毛不受控地轻颤,像在期待些什么,又特别害怕听到那句话。 “是因为,像你同学说的、或者是像我学姐说的那样,你缺一个挡箭牌吗?”她说这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跟卡了东西一样难受。 “不是。”他矢口否认:“是因为,我确实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夏知予以为自己会很开心,而事实偏巧相反。先入为主的话萦绕在耳边,她先听到了‘挡箭牌’的这三个字,在她看来,这三个字已经下意识地解释了许京珩说这句话的动机。 两人重逢不过一月左右,一年的时间都没让他喜欢上自己,她凭什么奢望,短短一月,就能轻易改变许京珩对自己的感觉。她觉得,或许是许京珩觉得自己不算太差,两人也算知根知底,他如果要找挡箭牌,自己算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喉咙的酸涩包顷刻冲上鼻腔,也就是这一瞬间,她突然被巨大的难过裹挟。不单单是因为‘挡箭牌’三个字,而是在她以为自己释怀了两年,可以处变不惊、坦然自若地面对他时,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仍旧能轻易地击溃自己坚持了两年的防线。她难受的是,时间是无用功,她不争气,明明知道许京珩说过‘不合适’,她却发现自己的自由意志仍旧沉沦,到头来自己还是喜欢他。更难受自己藏了这么久、视为珍贵的感情,许京珩却能说得轻轻松松。 但这些都不是夏知予想要的。她认为,虽然我的喜欢于你而言,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认真待它。因为喜欢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但喜欢并不代表,自己可以委曲求全地接受一段不纯粹的感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哽咽,有点发抖:“我们才见面多久啊。” 许京珩怔愣了一下,没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反复考量着自己说过的话,并不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他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夏知予的话外音。 “所以,你觉得我是一时兴起?” 夏知予想起他高三结束那年说过的话:不合适,让她别喜欢了。都拒绝得这么明白了,怎么不算是一时兴起?但她没有咄咄逼人地把这句话说出口,她后退一步,主动拉开距离:“学长,你冷静一下吧。” “我很冷静夏知予...”他看着她退后的动作,喉结滚动。他很想逼近一步,从她那儿获得确切的答案,但是看到夏知予慌张失措的模样,他就不敢动了。 也是,两人重逢的时日那么浅,对于夏知予而言,还没建立感情基础。是他太过冒失,看到厉修文就冲动上头,匆忙挑明了这件事,压根没设身处地站在夏知予的角度思考问题。 所以他没有逼近,尽可能安抚她紧张的情绪:“好。我冷静。如果吓着你,我道歉。但你别怕我,行吗?” 方才为了选题,她不断地调动初中的记忆,一些她回避许久,却想为了挖掘选题价值,不断涌出的的难堪的场面,不断消耗着她大半的精神气。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就一些无谓的‘挡箭牌’的话题与许京珩做分辨,也不想再这么不清不楚下去了。 她头疼地不行,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寝室,洗个热水澡。封闭温热的环境,或许能纾解心里的烦闷。 “我们不合适。”她喉咙发涩,还是继续往下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会以这样的关系开始,再以不算体面的方式结束。所以,还是冷静一下吧。或许到明天白天,就会发现自己冲动做事了。” “你躲着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许京珩头一次被女生发好人卡,自嘲地笑了下:“就是因为不想跟我开始一段感情?” 夏知予抿了抿嘴,躲着他,显然不是这个原因,但她最后还是憋出一个‘嗯’字。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上去了。” 许京珩看着她走近寝室楼,眉头紧拧,眸色浓沉。直到夏知予淡出他的视线,他才觉得十月天的京江冷得跟十二月天似的。 一寸寸地啮齿他的肌肤,侵入骨髓。 而他身边,恰巧没有夏知予送他的那条围巾。 予你热恋 第54节 - 出了学校,回到公寓。 公寓漆黑一片,他也没开灯,凭着自己对屋子的布局,信步往书房中,推开门,随后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陷在豆袋的沙发中。沙发很软,撑不住他的傲气。 墙上时钟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声声地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又熄灭。他俯身捞过手机,粗略地看了一眼,没看到预期的消息,又将它扔在一边。 黎川说得没错。他就是自我感动、自我安慰呢。毕竟从一开始,夏知予就喜欢躲着他,是他一厢情愿地靠着夏知予的几句话,凭着有关‘信’的经文,度过了最难的时候。 在夏知予面前,他远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甚至在打架的事件发生,他们一群人被警车拉去急诊的时候,他头一次觉得,他跟夏知予之间有隔阂的。是家庭的隔阂。 那晚,夏知予家庭圆满,被爱包围,而他却正与父亲起争执,与母亲相对无言。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却在面对这样场面的时候,低过头,滋生过一丝自卑的心理。以至于外婆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就算在街上认出夏知予,也不敢以疲惫的姿态面对她,总要调整至最好的状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想着,但凡夏知予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就算99%被她拒绝,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表白。可是后来,夏知予不怎么搭理他了,他也找过她几次,虽然每次都能得到礼貌性回复,但他仍旧觉得夏知予离他越来越远。问她原因,她说她想好好学习,他心想,这也对。是他被喜欢冲昏头脑,才会想着跟一个高二的学生异地恋,自己毕业了就忘记了高中是多么重要的一个阶段。 借着这个缘故,他没法去做一些扰乱她学习节奏的事。 好不容易捱到大学...夏知予跟他疏离极了。 疏离就疏离吧,他这样安慰自己,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飞鸟与鱼没法生活在一起,那他就尽量放低姿态,俯下身子,贴着海面飞行。若有一天,正好有鱼从水面一跃而出,兴许他们就能在咫尺之间短暂地接吻。 可夏知予却说,她不想以这样的关系开始。 许京珩开始纳闷。 什么叫‘以这样的关系开始’。 这样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他烦躁地点开,黎川的对话框上出现了红标。 「怎么样兄弟,听兄弟的话表白了没?」 「确认关系了吗?」 「怎么不回我?不会是见色忘友了吧?」 接连三条。许京珩头疼地后仰。脑中像是在做拉片一样,一帧帧地分析今晚的场面。 直到他想起那位女生说的话。 你别为了挡桃花,就随意找个挡箭牌打发我啊? 他突然回神,头脑清醒。 挡箭牌。 他烦躁地摁着语音通话,没多久,对方接通。 黎川还没开口,就平白挨了顿骂,然后他听见许京珩少见了骂了句脏话:“怎么办,夏知予好像误以为我把她当做挡箭牌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雀跃 夏知予回寝室的时候, 都未发觉自己眼底就红了一片。阮子璇绕到她面前,问她怎么了,她说是被风吹的。 阮子璇不信, 什么风能吹出这种程度的迎风泪啊。她往上敛了敛衣袖,露出一截看起来并不结实的小臂:“告诉我, 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来。” 夏知予被她逗乐, 一边从书架上挑出明天上课要用的书, 一边说:“不是。” 阮子璇就扒拉在她床下的楼梯支架上:“你今天不是开会吗?是不是部门欺负新人?” 这她幅义愤填膺的样子, 若是没法从夏知予口中得到答案,指不定找上门去, 质问新闻部的学长。 夏知予搁下手里的东西, 颓败地坐在椅子上, 沉默几秒后, 才回答她:“我刚才遇见了一个我喜欢了很久的人。” “初恋吗?” “不是。暗恋。” “暗恋?”阮子璇错愕地看向她,美女怎么也搞暗恋。 在她看来,夏知予身形外貌无一不出挑, 每次洗完澡从洗手间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 她一女生瞧见, 都觉得垂涎。她觉得很多男生都会有个错误意识,他们认为绝大多数的女生会因外貌嫉妒别人, 处处针对。可事实上,她们看到美女害羞都不来及, 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方很好看, 然后恨不得把所有夸人的词汇都安在她身上。 夏知予就是那种,她初次见到, 就掐着魏言心的手说‘她好漂亮好漂亮’的女生。这人长得好看也就算了, 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 性格温善好相处,她真的不明白,夏知予看上的男生,哪有追不到手的。 “他是有多优秀,值得你暗恋这么多年?” “很优秀。”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言辞:“我觉得,之所以能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是因为对方身上某个闪光的特质吸引了你。” “这倒是。”关于‘喜欢’她还能说上几次,关于‘暗恋’,她没经历过,所以没法同夏知予感同身受。 洗完澡后,夏知予明显觉得松泛不少,她掏出手机,点开备注名为【世界首富论坛】的聊天小群。 群里只有三个人,她,程岐,还有唐怡嘉。这个点,就算有时差,也是方便回消息的。 果不其然,她一把今天的事发在群里,群里就跟炸开锅一样。 唐怡嘉首当其冲地质问她:「喜欢了这么多年,你在犹豫什么?」 夏知予回:「我前段时间出去聚餐,亲耳听到他朋友让他找个挡箭牌。我觉得他是不是拿我来当挡箭牌了?」 程岐发了几个问号:「你这绝对是先入为主了。鱼鱼,你在判断一件事可不可信的前提下,你先判断他是怎样一个人。」 夏知予愣了一下。 先判断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程岐继续回她:「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拿女生的感情来当挡箭牌吗?」 夏知予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程岐的话一阵见血,许京珩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大概是头脑昏沉,短暂地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才因为道听途说的几句话,信以为真。 摒除这个怪诞的想法后,情绪便没有方才那般低落了。她想着许京珩说得那句‘是因为,我确实是喜欢你’,后知后觉有那么几分雀跃。 「可他为什么突然说喜欢我?不是一时兴起吗?」雀跃中带着自我怀疑。 高中的时候,她误以为许京珩可能也会喜欢自己,所以才会抱着1%的希望借机打探口风。听到那句‘不合适’,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自我幻想。从那往后,她便再也不奢想什么,生怕自己想多,闹出笑话。 这点程岐也不清楚。两人不在同一个学校,她不知道夏知予和许京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给她出主意:「我觉得,他要是真喜欢你,不会因为一次表白拒绝就退缩的。你不是让他冷静去了吗?那就看看他冷静下来是不是依旧是这套说辞。」 唐怡嘉在那儿附和:「对对对。看他接下来的行为,就能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兴起了。」 夏知予捧着手机,有点期待,心跳加速地期待。 - 青志协会的志愿活动——性别平等教育进校园,就定在这周五。 夏知予要跟进相关报道,按照十比一原则即每采访一分钟至少要准备十分钟的要求,搜集资料。她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诚然在参与此次报道之前,她也参与过不少的校园活动,并不是说这些校园活动没有意义,而是因为这些活动,大多数是由老师举荐她去的,像今天这样自告奋勇参加的,这还是头一次。 所以她准备得格外认真。 大巴上绝大多数都是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人,全媒体中心这边只跟了十个。 青志的会长坐在大巴车的第一排,手里握着车载话筒,在那儿安排一天的进程。 “我们此次去的村小是向塘区滕霭县的天长小学,那除了我们学校青志协会之外,向塘区妇联、向塘区总工会、向塘区文联也会参与到此次性别平等教育的活动中,我们青志主要负责与同学互动这一块儿。互动内容所需的教案课件,之前已经发在群里了,有不清楚的可以再过一遍。另外,这是青志和向塘区的第一次性别教育活动,如果活动圆满,效果较好,未来会考虑把这个活动持续下去。” 夏知予抱着设备,认真地听着。 滕霭县偏远,出发的时候,天色尚且有些乌沉,大巴车晃悠悠地行驶了两小时,到滕霭县的时候,太阳从豁了口子的云层中倾泻出来,晒得人发烫。 天长小学不大,但是得益于乡村振兴,该有的基础设施一点儿都没缺。 这天,全校师生先参与了ta·性别平等教育进校园的集体讲座,讲座结束后,班主任领着各班队伍回到教室,举性小型班会。青志的同学按照分配,等在各个教室门口。看见活蹦乱跳的小朋友,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夏知予要报道,所以在集体讲座结束的时候,她就分别找了不同的四位老师进行采访,分别是年轻的女老师、年轻的男老师、有一定教龄的女老师和有一定教龄的男老师,观察他们有什么认知差异和认知变化。 她发现很多年轻老师,从一开始就比较认同这样的志愿活动。而不少年纪稍长的老师,始终保留意见。但他们也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自己的想法。 其中一个班主任同她简单地交涉了几句:“很多孩子在青春之前没有接受过性别教育,更遑论是接受性别平等教育。我现是带五年级,这个阶段呢,女生陆陆续续地来了例假,男生也到了发育期,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他们由于缺乏正确的生理认知,会在身体发生变化的时候感到惶恐,甚至没法正常地悦纳自己。这也是我平时观察发现的。我会买一些卫生巾放在办公室备用,毕竟谁都不知道女孩子的初潮是在什么时候,以防万一嘛,怕她们第一次来,会觉得不知所措,所以一早就给她们准备好了。但在我递给她们卫生巾的时候,她们都会觉得羞耻,扭扭捏捏地不肯碰,就算最后拿了也要遮遮掩掩缩在袖子里,还会一下课就跑过来问我,老师,我这是怎么了,不会流血流大多休克而死吧。当然也有男生看到卫生巾觉得好奇,拆开来看,导致女生满脸通红。听着觉得这群小朋友挺奇怪的,但背后折射出的其实就是性别教育缺失的问题...” 夏知予认真听着,替她举着话筒,觉得这位老师细心又体贴。她怕耽误老师开班会,加快了进程。等采访完班主任,摄像组的同学又单独录了夏知予衔接控流程的视频,录完,几人手忙脚乱地挪动设备。 全媒体中心来得人少,大家都在互相帮衬,夏知予帮忙把设备挪进教室,这个时候,各个班的班会已经开始了。 青志的互动环节是这期校园电视台着重拍摄的画面,摄像组根据一早准备好的脚本选择画面和景别,由于人手不够,摄像组的学长,分了一个机位给夏知予。 “就不用动。帮我管全景就行。” 夏知予‘哦’了一声,贴着教室后面的墙站着。 青志准备了丰富的课件,厉修文三天前拿给夏知予看过,她觉得青志准备的ppt逻辑清楚,没复制大量的文字,他们用简单易懂的方式传递信息,并不枯燥。 但她没想到。除了ppt之外,青志竟然准备了简易的游戏页面。 天长小学的教室里都有多媒体触控黑板,游戏主要以场景进行教学,比如说洗手间、更衣间、浴室、泳池等等,引导学生进行性别与场景的归类。除此之外,还有‘找不同’的小游戏,男女生殖器官辨认的游戏。 学生的参与度很高,纷纷举手,讲台旁挤满了人。夏知予心想,青志当真抓住了小孩子爱玩的心理,这款游戏既有趣又具有教育意义,寓教于乐,效果似乎比ppt和讲座更有效。 正当她想要打听是谁做了这款小游戏的时候,游戏正好进行到尾声。 黑色幕布,中间写着六个大字:性有别,亦无别。 意为男女平等=性别平等+尊重差异。 右上角是计算机系的院徽。左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是小游戏的研发署名。她看了一眼,看到熟悉的名字——软件工程1407班许京珩。 有热泪盈眶的冲动。原来,一个人真的能在不同的阶段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本章还是红包掉落 第52章 顺手 活动在中午左右结束。 青志的社长和向塘区工会交涉了几句, 没做过多的停留。夏知予看了一眼手机,估摸着从向塘区回学校的时间。 予你热恋 第55节 周五一整天的课,上午是连上四节的专业课文学欣赏导引, 她拜托室友要了课件,打算利用周末的时候, 把落下的课补上。下午是两节职业规划课, 她这次参加新闻部的活动, 虽然让部门这边统一批假条, 请了假,但下午的课她也不想落下。 一行人坐上返程的大巴, 社长简单复盘了几句, 随后便让大家在车上休息。 新闻部的人坐在一块, 报道组的学长坐在夏知予的旁边, 对新闻稿进行谋篇布局。聊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记起什么,扭头对后边新媒体运营的同学说:“对了。记得在本次推文中提一下计算机系提供的互动游戏。这游戏是谁设计的来着?” 他也跟夏知予一样, 一开始并不知道青志和软件工程那边准备了小游戏, 毕竟三天前, 厉修文把青志提供的课件资料分享在群里的时候,只字未提这款互动游戏。 “我看署名是软件工程的许京珩。问问社长, 是不是青志的想法。” 报道组的学长的说了声‘好’,他坐在后边, 青志的人坐在前排, 隔着座位喊话太高调,他便掏出手机, 打了排字。 「社长您好, 我看到这次志愿活动, 学生对这款互动游戏的参与度还是挺高的,我们写推文的时候,可能会顺带提一下这款互动游戏。所以想问一下,互动游戏是青志这边的想法吗?软件工程那边是配合青志的想法写得程序吗?」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青志很快有了回复。 夏知予好奇得紧,整个人端端正正地坐着,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在学长身上。以至于她那学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知道我瞩目,想看就别勉强。”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一声。 “我只是想知道青志那边的回复。” “哦。那是我误会了。” 他把手机递过去,给夏知予看:“不是青志的想法。好像是软件工程那边倒贴上来的。” “倒贴?”夏知予一直以为是青志这边给的设想,有了设想后才找软件工程的同学帮忙写程序,她却没想到这款游戏是软件工程那边自己送上门来的:“也就是说,他们用了三天时间,连夜赶出来...” “不能算他们。这好像是许京珩学长一个人做的。昨晚才给到青志这边。也是奇怪,没听说教官队和青志来往密切,平时好像也不关注这些活动呀。” 夏知予捏着手机‘嗯’了一声,她也没听说许京珩会参与到这次的志愿活动中去。 -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四十五,离下午上课还有四十五分钟。大巴就停在生活区这块,夏知予一下车,本来想着去先去食堂吃个午饭,可是这个点,离第五节 课下课才过不久,食堂挤满了第二批去吃饭的学生。她怕来不及上课,横竖坐了车,胃口一般,便去寝室楼下的面包店买了个三明治。能果腹就行,她也不挑。 回到寝室,室友都在,问起老师看到假条的反应。 魏言心说:“老师一开始说,什么部门活动也不能影响上课啊。后来看到你请假的理由,估计是觉得你写得很诚恳,也没多说什么。其实这节课内容也不多,讲了文学的基本构成要素,是从《红楼梦》、《西游记》等古今文学经典入手的,课件我给你拷回来了,给。”她摸出u盘,交给夏知予:“你看看,有不懂的地方,问我们就是了。” 夏知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呜呜,你真好。” 她也知道开学没多久就请假,确实不太好。但是这次选题,她从一开始就深度参与其中,若是不去现场,就像事情做了一半,浑身都难受。 “但是,我觉得你今天没来上课,真的亏了。”魏言心突然话锋一转:“你猜今天谁来上课了?” 夏知予摇头。她们专业出名的就那么几个,应该没有谁一开学就逃课,所以谁来都不觉得新奇。 没等魏言心报出名字,阮子璇就从床上探出一个脑袋打断她:“行了吧你。军训的时候怕他怕成那样,这回儿倒是不怕了?” “那能一样吗?现在军训都结束了,可以放肆大胆的看,谁跟帅哥过不去啊。子璇,你说他是不是在追我们专业的哪个女生啊。不然他一个学工科的人,跑到文学欣赏的课堂上来干嘛?上课还上得这么认真。” “他不是说了吗,感受一下学科差异,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 “也就你信。” 夏知予听着她俩的对话,大概猜着几分。她坐到位置上,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不断往下翻。 这几天忙着新闻部的事,排在前边的,一直都是新闻部的大小群,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熟悉的头像。她正要犹豫着要不要点进去,熟悉的头像突然从当前界面跳至了顶端。对话框显示对方发了一个pdf的文件。 点开一看,是张思维导图。 夏知予双指在屏幕上放大,因为用了思维导图的缘故,每个点的条理都非常清楚。她退出文件,回到聊天页面,心跳如擂鼓,斟酌着该回写什么。 很快,对方又发来一句话:「刚刚上网查资料,正好看到文学的基本构成要素的思维导图。我记得你们班好像有这个课,觉得你可能用得上,顺手发给你看看。」 她偷偷笑了一声,开始打字:「谢谢。可以推荐一下吗?哪个网站这么好,可以下载这么清晰的思维导图。」 就算放大至200%,画质一点儿都没被压缩,显然是他自己做的笔记。 对方过了两分钟才回她:「忘了。随手点的。」 夏知予盯着对话,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她曾幻想的那一点点可能,不断生长。 「我室友说,她看到你去上课了。」 「我大三课多,这不很正常?」 她追问:「软件工程也要上文学鉴赏吗?」 对话框短暂了安静了一会。校广播室的午间音乐也停了。 魏言心从床上爬下来:“好累。又要滚去上课了。” 阮子璇问她:“这么早去吗?” “晚去就抢不到后三排了。” 夏知予听了,不敢耽误时间,立马拿出职业规划的书,跟着她们出门。 从生活区到教学楼的路上,全部是赶去上课的学生。路上有不少学生骑电动车出门、也有自行车,甚至有带滑板的。阮子璇撑着遮阳伞,看得眼热:“四教太远了,还要过桥,走路起码十五分钟以上。要不要去闲置群买辆二手电动车?这样赶早课的时候,还能多睡一会儿。” “大一开学就买吗?我看我们寝室的停车区就有辆新买的小电驴。白色的,停那儿好几天都没看见有人开。会不会有点浪费?” “那辆我也看到了。当时就觉得外观好看,特地在网上搜了一下,万把块啊,买它的人估计也不缺钱,说扔那儿就扔那儿,我在毕业的学长学姐那儿买辆六七百的就行。” 夏知予被小电驴的价格吓着,她不知道许京珩停放在她那儿的小电驴价格这么高,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敢收下那把钥匙。 她想问问许京珩到底什么时候把车拿走,还没问,手机弹出了一条语音消息。 是许京珩在回复「软件工程也要上文学鉴赏吗?」这句话。 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儿传来,先是一声短促的笑,理直气壮地反问她:“不行吗?” 阮子璇正好站在她的旁边,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熟悉的男声,一时又记不起在哪儿听过,问她是谁啊? 夏知予心虚地锁屏,脱口而出:“卖二手电动车的。” - 公寓里,许京珩仰头靠在沙发上,手机在矮桌上开着视频通话。 “所以你,熬了三个大夜做了款互动游戏,第四天早上又从市区出发,赶去上夏知予的早八课?真有你的啊许京珩,你怎么把人的动态摸得这么清楚?” “你没嘴不会打听?”他闭着眼睛,懒懒地开口:“这点消息都问不出来,我这两年白混了啊。” 多少有点人脉好吗,没说给你听罢了。 黎川在视频那头比了个拇指:“行了行了。知道你牛逼。那你知道我现在凌晨几点吗兄弟。你自己熬夜没睡,干嘛把我也拉上?” 许京珩缓缓掀眼,看着头顶的吊灯:“tip1:大大方方,主动出击。是不是你说的?” “谁知道这招不管用啊。那你不能这么想。除了tip1,我是不是还教你tip2tip3tip4了。你这流程都没走完呢,还想追到人?” “tip2是持续性地创造在对方生活中的参与感。嗯...她今天回我消息了。”想到这,他把手垫在脑后,仅有的困意消失殆尽,大有要跟黎川彻聊的趋势。 “那还有tip3保留一些不确定性,适当的距离感,会让她觉得对方又神秘又迷人。tip4是适当暴露自己的弱点。兄弟,要不你卖卖惨吧?” “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你从哪儿看来的啊?” “《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我国庆回国的时候,特地在淘.宝上买的好吗?有了这本宝典,感情路上一路顺。” “月销怎么样?”他直起身,捞过手机,点开橙色软件,输入黎川说的书名。直到他看见月销1... “顺...”他气笑了:“是挺顺。你他妈感情路上一直都是一个人,能不顺吗?” 作者有话说: 书名乱写的。别信。 第53章 桌板 整个周末, 夏知予都泡在图书馆。先是把落下的文学欣赏导引补上,随后一直在跟新闻部的人对接新闻稿的事。 这次除了出镜报道外,她自告奋勇地把新闻稿的事揽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撰写新闻稿, 由于没有系统地学习新闻学相关的知识,报道组的学长和厉修文都给了她不少建议。 尤其是在新闻导语这块, 她才知道导语作为新闻的开端, 可以按照五要素来提炼, 谁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来既交代了新闻的核心内容, 让受众一目了然,也吸引了阅读者的注意。 写完初稿, 她把文件发给了厉修文。 厉修文回复得很快, 应该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 他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指出夏知予的稿件存在结构的问题:“就像你写作文,我们总是要求总分总,新闻稿件也是有结构的。你可以试一下倒金字塔结构, 就是把新闻价值最大的内容放在前面, 然后是次最重要、再次要、最次要。整体头重脚轻, 像个倒过来的三角形,这就是倒金字塔结构。” 夏知予站在图书馆门口, 手指在玻璃窗上比划着倒三角形,玻璃窗的外面类似于镜子, 她一边打电话, 忘了它是面单向透视玻璃。 有厉修文提点,她开窍得很快:“好。那我就按新闻价值的大小来做排序。” “还有什么问题, 也可以问我。我这段时间正好在看新闻学的书。” 她顺口问道:“班助, 你是要修双学位吗?” “不是。我打算跨专业考新传的研究生。提早了解一下。” “是考本校吗?” “大概率不是。我们学校的新传专业只能算是一流, 不能算超一流。我要考,肯定要同时兼顾专业和院校。” 夏知予对跨专业考研还没什么概念,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东西以后能用上,所以就多问了一些。厉修文一直耐心地解释给她听,说她如果对新传感兴趣,可以去新闻学院蹭蹭讲座或者专业课。 “周二下午你有课吗?下午14:00-16:00,新闻学院那边有个陈荣教授的讲座,主题是‘新媒体背景下的新闻专业主义’,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报名。” “周二下午没课,我有空的。”夏知予回他。 “那可以,我帮你报上。” 夏知予说‘谢谢’,随后各自有要忙的事,挂了电话。 当她想转身回图书馆的时候,许京珩正靠在进出馆的安检门旁边,低头回着消息。她瞥了一眼,稍显怔愣,然后低着头,装没看见似的,打算从另一扇安检门走。 就在她要从安检门那儿穿过的时候,许京珩突然收回手机,手臂一伸,揽住了她的去路。 “真生疏成这样,招呼都不打了?” “不是...”夏知予后退一步,手指卷着短款毛衣的下摆,神色有些不自然。在看到许京珩的时候,她就想起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什么‘我们不合适’、‘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她当时心里装着事,没做分辨,胡乱发了通脾气,后来心知自己误会了许京珩,便开始觉得那晚的对话又尴尬又害臊,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那你帮忙做互动游戏、帮我记笔记,也没跟我打招呼啊。还说我。” 许京珩被她那副强词夺理的模样气笑了:“那我下次做了什么,都上你这儿邀功,成吗?” 夏知予觉得耳热:“向我邀功干嘛?” “不然,你总觉得我拿你当挡箭牌啊。”他总是喜欢把事情摆到明面儿上来说,有什么说什么,不搞藏着掖着那套。 “对不起啊,那天晚上,我心里想着事,说话有点言重了。” “所以,不合适,也是言重了。对吧?我能这么理解吗?” 予你热恋 第56节 “但我说得冷静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你说得那个,太突然了...” 许京珩抬眉,俯下身,问:“我说得哪个?” “就是你说的...”她声音轻下来,话到嘴边才发现,原来把‘喜欢你’三个字说出口,是件这么困难的事。 她不知道许京珩用了多少勇气,换作是她,一定得提前准备很久。 看她不说话,许京珩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嗯。什么?” 夏知予恼怒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去学习了!” 许京珩低头笑了一声,直身给她让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图书馆一楼的机房,他拉开椅子,很不要脸地在夏知予旁边坐下。 夏知予不解地看过去,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他:“我说我要学习。” 许京珩伸手问她要笔,她心说你什么都没带来图书馆干嘛呢,但她仍旧从自己的笔盒里拿住一支递给他。 他拔开笔帽,在下面回了四个字。 手很好看,夏知予每次都会被他写字的手吸引。 他把纸条挪过去:“你学你的。” 夏知予画了个问号。 “我在旁边复盘一下那晚的话。我得好好想想,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太突然了。” 她瞪他,扯过纸条,破罐子破摔:“你说喜欢我,这个太突然了。你不觉得是一时兴起吗?” 许京珩就在等她这句话,他偏头看她,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信手写着干净利落的回答。 夏知予看着跃然于纸上的字,一笔一划,每一个字都在鲜活地告诉她。 “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两人视线相撞,炽热滚烫。 机房四周都是落地玻璃,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地上切割成不同的形状,室内气温骤然升高,空气稀薄,促使人呼吸加重,她搭在桌面的手指缓缓敛紧,修剪干净的指甲边缘缓缓压出一圈冷白色。 倏而,突然有个小纸团扔到他俩面前。 暧昧的氛围戛然而止。 夏知予抬眼,发现对面坐着个女生,女生眼神哀怨,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开纸团。她伸手去够,把纸团捋平。 上边写着:「不好意思,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谈恋爱的地方。想搞暧昧、想接吻、想干亲密的事请去私密空间可以吗?」 她飞快地涨红脸,忙在纸条上回了几个“不好意思”。许京珩察觉到她的反应,一下子意识过来,也冲那个女生点头致歉。 最后他在夏知予和另外一个女生的注视下,迫不得已地起身离开图书馆。 - 周二下午,夏知予没课,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去新闻学院蹭陈荣教授的讲座。 陈荣教授是教科书级别的人物,其研究方向一直在国内处于领先的特色研究方向。 厉修文跟她说,本次讲座对外开放,不限制外校学生,六楼的报告厅位置有限,如果去的晚,大概率只有站着听的份。 魏言心看她在整东西:“下午不是没课吗?你要出门吗?” 夏知予说:“我去新闻学院听讲座。” “新闻学院有什么讲座吗?”她觉得虽然专业不同,但是许多知识融会贯通,多听讲座,能丰富自己的知识面,有利于从固有的思维中跳脱出去。道理都懂,可她懒,上了一上午的课,已经不想出寝室门了。所以她很佩服夏知予,怎么会有人能抵挡住床的诱惑,跑去听又长又陌生的讲座。 “是陈荣教授的新媒体背景下的新闻专业主义。”夏知予站在衣柜前,挑了件外衣外套往自己身上套。宽大的外套,衬出一双笔直纤细的腿。收拾完,又站在寝室的全身镜面前,对着照了许久。 一想起图书馆的字条,唇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魏言心纳闷,陈荣教授的讲座这么受欢迎吗?不然夏知予为什么去听个讲座,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一教六楼报告厅外。 夏知予瞧着里头乌泱泱的人群傻了眼。 她知道这次讲座热度很高,却没想到离讲座开始还有三十分钟的时候,报告厅里就没了空位。 厉修文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他来得比夏知予还晚,两人被挤到报告厅的楼道那儿。 有负责签到的志愿者在那儿维持秩序:“同学们,如果位置坐满了,可以坐在楼梯上,站后边听也行。但是由于会场人多,请大家尽量保持安静。” 报告厅是下沉式的,分左右两片区域,一共有三条楼梯。楼梯很宽,能坐三人左右,但很多人都不会挤在同一级楼梯上,一人,至多两人,特地留出走路的道。 夏知予随意挑了个楼梯坐下,拿出笔记本和笔,做好听讲座的准备。 厉修文想往她旁边坐,突然有人快他一步,跟流氓抢占地盘一样,不由分说地坐了下来。 厉修文往旁边侧步,低头疑惑地看向占他位置的人。一看到是许京珩,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京珩也抬头看他,眼神坦荡一点儿都不害臊,仿佛在说你这人怎么专盯着我的位置看呢? 看完厉修文,他又扭头看向夏知予:“有规定软件工程不能听新闻学院的讲座吗?” 夏知予讷讷地摇头。 “那你干嘛用这眼神看我?” “你是很闲吗?” 不是说大三专业课排满,没什么空闲时间吗?不是说他手里有项目,要各地奔波吗? “只有不会挤时间的人,没有挤不出来的时间。”他低头,生怕打扰到别人,压着声音同她说:“你就踏踏实实地听。一会儿要是不方便...” 说着,他背过身去,露出自己的后背:“这儿还有桌板呢。” 作者有话说: 许哥:我只是块桌板 第54章 偷拍 许京珩在那儿声色并茂地演着一张桌子, 夏知予压根没搭理他,低头认真地翻着笔记本。 他抵腮失笑。 行。不待见他,那他不说话还不成吗? 憋了一秒、两秒、三秒... 坐在身边的女孩仍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夏知予...”他抬了抬下巴, 往报告厅的大屏幕那儿一点:“这个,新闻专业主义是什么意思啊?” 讲座还没开始, 虽然大家压低声音讲话, 报告厅仍旧闹哄哄地一片。她看了许京珩一眼, 来听讲座却连讲座的主题都不了解...结营时校长说过的话犹言在耳——希望你们沉浸于纯粹的学术与知识, 而不考虑其他。 夏知予发现,许京珩这人哪里有做学术的心思, 他坐这儿分明是别有企图。 此时别有企图的人察觉到夏知予的眼神, 知道自己说话漏洞百出, 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找补:“没别的意思, 就是辅助你调动一下专业知识。” “...”夏知予‘啪’地一下阖上笔记本,跟背诵课文似的:“新闻专业主义就是一种独立于任何权威之外的新闻从业理念。要求记者挖掘事实的真相、以客观、准确、真实的态度报道事实。”[1] 它其实是一种偏理想化的追求,新闻不是对客观世界镜子式的反映, 而是新闻工作者加工后的产物, 由于它无法做到绝对真实, 所以才会力求无限趋近于真实。 看她一幅认真的模样,许京珩忍不住笑。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夏知予话不多,每次都是安静地呆在一旁, 偶尔说话, 总也带着几分胆怯。 在他家玩游戏的那天,他一开始只想带夏知予玩, 被其他两人吵得不行, 才顺带捎上。结果夏知予不争也不抢, 从第一顺位默默地排到其余两人的身后。 玩完vr游戏,其他人都觉得没什么兴趣,只有夏知予在他面前无限畅想,帮他勾勒出一个虚拟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于是,在认识夏知予的第三天,他在夏知予的眼里找到了一种经年累月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他从小到大,脾气够横,几乎没什么人敢当他的面自找不快,不过是没闹到场面上来罢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听过议论声。 最多的,就是开家长会时,同时面对同学和同学家长的询问——孩子的父母怎么不来。 “他好像没有爸妈。” 家长回自己的孩子:“傻瓜,没有爸妈哪来的他。” “那就是他爸妈不要他了。” 特别像,游戏开局,刚下完一场暴雪,抬头,黑云压顶,浓雾骤起。 然而,当夏知予说会有一个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的时候。 他缓缓低头,看到雪白无暇的厚雪,悄无声息地遮盖了每个脏污的角落。 阳和启蛰,冬末对应春始。 然而很快,他就又意识到了一点。 如果现实世界千疮百孔,那逃去虚拟的世界弥合裂痕。 那么夏知予的现实世界,会是怎么样的。 他暂时窥探不到。 他想没有裂缝最好,rift的名字他占了多年,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的rift都出现在他的身上。 所以现在,夏知予瞪他、怼他、拐着弯骂他,他都觉得好。 “这样啊...”他凑过去:“那你能不能客观、准确、真实的态度挖掘一下‘我喜欢你’这件事的真相。” “许京珩!”夏知予压着声音骂他:“你没个正经!” “啧。”他不恼:“活了二十年,头一次发现我的名字这么好听。” 夏知予想拿书砸他,才抬起,又默不作声地压下。她差点被他带偏,差点真成打情骂俏了。 -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等讲座真正开始的时候,许京珩接到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转给夏知予看:“工作方面的事。” “跟我说干嘛。” 他站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夏知予‘哦’了一声,想起他那句‘只有不会挤时间的人,没有挤不出来的时间’,伸手扯了扯他的外套衣摆:“你去忙项目的事吧。这个位置,不会让人占去的。” 予你热恋 第57节 不会让人占去的。 许京珩垂眼看她,不会让人占去是什么意思,他很想问。但与此同时,手里的手机震个没完。 “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烦躁地划开手机屏幕,三五步快走。 - 许京珩走后,报告厅的门被人关上,一场讲座两个小时,夏知予听得兴致浓厚,丝毫没觉得枯燥。她有点惊喜,当教授讲到在新媒体背景下,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是传播者,信息源头难以把控,专业媒体的权威被削弱,虚假新闻、反转新闻频出的时候,她突然有了追求真相的执拗。 所以直到讲座结束,走到报告厅,她才意识到,许京珩还没回来。 她拿出手机,准备问问情况,许京珩早在两小时前就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rift:「项目那边出了点漏洞,我得过去一趟。本来想进来跟你说一声的,但是讲座已经开始,我往前走不太方便。」 rift:「你刚刚说的,不会让人占去,是什么意思?我阅读理解向来不好,你也知道。」 rift:「能引申成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夏知予看着密密麻麻的消息,心跳加速。 她斟酌着怎么回复,突然有人从她身边跑出去,速度很快,擦着她的裙摆,等她反映过来,趴在六楼的楼梯栏杆处往下看的时候,看见厉修文,在五楼那块,抓着一个男生的衣领,将他堵在墙上。 “班助!”她喊了一声,匆忙跑下去。 走到五楼的时候,厉修文正夺他手里的手机。 那男生看到夏知予,下意识地别开眼,也就是晃神的一瞬间,厉修文抢了他的手机,拿着屏幕往那男生的脸上怼。 走得近,她才听到厉修文压低声音威胁道:“自己删,还是我抓你去辅导员那儿删?” “发生什么事了?”夏知予有种不好的预感。 厉修文不好意思看,怼着男生的脸把手机解锁后,把手机递给了夏知予:“你看看相册。他刚站在楼梯那儿从下往上偷拍。” “我没偷拍!你这样夺取我的私人物品,随意察看个人隐私,是犯法的。” 夏知予愣了两秒,手指开始发颤,随后垂眼,哆嗦地找到相册,点开一看,最后一块儿是几张角度相似的连拍。 或许是偷拍太过慌张,画面有些糊,但她那还是清楚地认出画面上的裙子款式,以及包裹着大腿的黑色打底裤。 从震惊不可思议到生气、恶心、浑身发抖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你没偷拍?”她尽量维持理智,转过手机,给男生看:“那请问这是什么?” “你穿了打底裤,我也没拍到什么啊。”他仍在辩解。 听语气,不像是初犯。 夏知予拧着眉头,脑海中突然炸裂出一个想法。她强压着恶心,划着屏幕往上翻。 一排排角度相似的照片,不同的姿势,不同的穿衣打扮,不同的女孩。 她拿着手机的手不断敛紧,眼神一寸寸冷下去,同他对峙。 男生到底是心虚,且被人堵在公共场合,很不体面。他没同夏知予争执,生怕自己偷拍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一个女生,他可以狡辩说自己想解锁屏幕,不小心摁到了相机键。 但是面对这么多受害者...他背抵着墙,缓缓下滑:“对不起。我就是心理疾病犯了,没控制住。这样行不行,我当着你们的面把这些照片全删了,并且写保证书,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况且,我真没拍到你私密的地方。” 厉修文看向夏知予:“你觉得这样行吗?”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拒绝:“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说什么也得交给学院处理吧?” “那对你...”厉修文不是不赞成她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件事抖出去,唯恐夏知予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同样处在舆论中心,你毕竟是女生...” 夏知予怎么不知道厉修文的好意,否则,他就该大声制止,而不是压低声音同男生谈判。但她总觉得,这件事不该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 至少,她没法代替相册中的众多女生轻而易举地做出决定。 她没删照片,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证据。随后锁屏,将男生的手机同样揣进自己的单肩包里:“我不怕舆论。” 她不再是初中那个不会正确表述问题的小女孩了。她知道这件事情节严重,知道偷拍者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是在替自己争取权益,在为自己做辩护,为什么要觉得怕。”她看着厉修文,眼神坚定、一字一句:“该觉得害怕的,难道不是他吗?”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本章评论红包掉落。 没有大学听讲座要提前调动知识这一说法,纯属许哥胡诌。 [1]郭镇之.舆论监督、客观性与新闻专业主义[j].电视研究,2000(03):70-72. 第55章 发帖 一听夏知予要送他去辅导员那儿, 男生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厉修文将人抵着,攥着他的衣领,往上提了提:“有监控, 你以为你跑得了?” 楼梯处闹声很大,又适逢讲座结束, 一时间有许多不明就里的学生围观。 围观的人一多, 有人想起今天来讲座的陈荣教授还在报告厅, 陈荣教授毕竟是从外校来的, 教他撞上这样的场面,届时校领导要追究责问, 指定从新闻学院开始。 有人跑去喊了老师。 由于偷拍的男生并非文学院的学生, 他们一行人被新闻学院的系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隔绝了部分看热闹的学生。 系主任没问情况, 走进办公室,先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报告厅那有谁你们不知道吗?也是听讲座出来的啊,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 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学校的脸?” “老师, 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拍女生裙底。”厉修文解释道:“如果不能把他当场抓住, 还不知道他会把这些照片流传到哪里去。” 系主任狐疑地看向厉修文,两人眼神对峙了半晌, 厉修文没躲,他只好转头问那男生:“照片在哪儿, 我看看。” “在我这儿。”夏知予低头去翻单肩包, 拿出男生的手机,递给系主任。 “你就是被偷拍的女生?” 她点头。 系主任一边翻手机, 一边问她:“站哪儿被拍的?” “六楼报告厅外边。楼梯的栏杆那儿。” “你穿着裙子, 干嘛站楼梯那儿?也不注意点。”系主任点开相册, 看到最近拍摄的几张照片:“这也还好。尺度不算很大。删了就行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夏知予错愕地看向系主任。 什么叫也不注意点? “老师的意思是,我穿裙子就不能走楼梯吗?”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系主任解释:“我是觉得,这事能不闹大就不闹大。你现在才大一,一开学就闹得人尽皆知,对你名声不好。而且你也穿安全裤了,对吧,没造成实际性损失,一会儿我让这位同学当着你的面把照片删掉,再让他写份保证书,这事儿确实他做错了,你放心,我会跟他辅导员说的,让他辅导员多注意点。” 一整套话术,既承认了男生的错处,又替她做了充足的考量,但夏知予没有半点事情得到解决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在经历了第一次冒犯后,又在系主任这儿经历了第二次冒犯。 企图用一种名为羞耻的枷锁捆缚她,让她畏手畏脚。 “你看。删了。没流传出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系主任当着她的面,把男生手机里的照片删除。 夏知予忡怔着:“这事,就算解决了?” “那依照你的意思,是想怎么样?” “没有处分,没有公示?”她觉得难以置信。 系主任沉默了一会儿,竟跟谈判似的,让步:“警告处分吧。可以吗?” 夏知予瞬间没了指望,她觉得浑身发冷,但还在强装镇定:“这样...那移送公安机关处理吧。” “现在照片都删了,移送公安也不过是处5日以下拘留。何必呢。”系主任绕过夏知予,拉开办公室的门:“这样吧。我们交给学院院长处理。院长处理,能放心吧?” 于是一群人,像被踢皮球似的,踢到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姓张,了解大致情况后,问夏知予和厉修文:“你们哪个学院的?” 厉修文回答:“文学院。今天来这儿听讲座。” “文学院。这事你们辅导员、系主任知道吗?” 两人摇头。 接着,又是同样的车轱辘话。 “那这样。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的,等调查清楚后,按照情节严重程度处分这位同学。你看,这个点儿,老师们也要下班了。明天吧,等明天上班,先查一下监控录像。” 证据都摆在这儿,她不知道院长还要怎么调查。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知予也急不来:“好。谢谢院长。” “行。那你俩先回去吧。” - 夏知予心不在焉的往寝室走。她几次点开相册,看到自己留下的证据,每一次看,都觉得头皮发麻,恶心作呕。 要说她有没有遭受实质性的伤害,没有。系主任也说,男生确实做错了。 那么,偷拍的这件事就该在这两句话面前风轻云淡地揭过吗? 她陷入沉思。 回到寝室,所有室友都在。 魏言心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夏知予考虑要不要实话实说。 想了很久。她还是选择把今天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室友。 魏言心骂了句脏话:“这不就是性.骚扰吗?什么时候大家对性.骚扰的容忍度这么高了,就他这种行径,只是给个警告处分,系主任怎么想的啊。” 庄靖气得话都变多了:“哪个班的?这就应该直接公示出来。也就是他刚好被班助逮个正着,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受害者!” “我们高中也有人搞偷拍,后来是直接开除的。”阮子璇附和道:“予予,你别怕。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是站你这边的。” 夏知予庆幸周围都是理解她的人,包裹心脏的酸涩慢慢被温水中和。 “嗯。那就等学院那边的调查结果吧。” “对了予予。你有没有我们学校的表白墙呀?”魏言心凑过来,拿出手机给夏知予看。 学校的表白墙不是高中时候投稿/接稿的博主,而是类似于贴吧之间的公共平台,分匿名和实名。虽然取名叫表白墙,但是细分之下,也有很多功能区。 予你热恋 第58节 夏知予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 直到魏言心点开求助专区,不断往下划拉。 她看见有人忘记匿名,一口气发了近十条的帖子。所有的帖子时间接近,都是讲座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但是标题迥异。 【表白被拒还有可能吗?】 【怎么追喜欢的女生?】 ... 【暗恋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要带数据推断的那种。】 魏言心随手点进去一条,下面不少人在那儿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软件工程1407许京珩,楼主这是忘匿名了吧。】 更多的是震惊。 【许京珩???是计算机系颜值最高的草吗??】 【拜托许京珩哎,他怎么也有今天啊?平日拒绝别人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也会被女生拒绝吧。】 【完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系的系草表白被拒还贼心不死了。】 【没可能了。不然我问楼主,我被你拒绝过,我还有可能吗?】 【哪个姑娘拒绝了许京珩,我觉得这个姑娘没有以貌取人,很有品味!!】 没多久,那十条帖子统一在后缀处加了个‘hot’。 魏言心说:“我就说他在追人吧。子璇还不信。他一个工科人来蹭文学院的课,想想都觉得离谱。你说是吧,予予。” “嗯...”她想起自己讲座结束后被偷拍的事情耽搁,没来得及回许京珩的消息。 但是许京珩也没再找她。她点开许京珩黑黢黢的头像,发现他竟然改了个性签名。 简单的三个小点:【...】 估计是知道自己发帖忘记匿名了。没好意思找她。 夏知予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爱。 晚上秋风急切,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带着寒意,又湿又冷。 第二天醒来,满地枯叶,湿哒哒地黏在路上,阴冷、潮湿,人也没有什么好兴致。 上完课,夏知予心里惦记着监控的事,趁着第三节 课的课间,往新闻学院那儿跑了一趟。 她本意是询问一下进程,继续跟偷拍者对质。 然而,院长却板着脸质问她:“他昨晚被人打了,你不知道?前脚出了这样的事,后脚就被人恶意报复。夏知予同学,我说了,这件事我们学院会调查,会给你一个答复的。你何至于这么心急?把人打进医院。” “我没有找人动手。”她否认:“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院长看了她一眼,他本就是套夏知予的话,看见夏知予的反应,便知这两桩事之间,兴许真没什么联系。 “哦。那可能是有其他什么意外。昨晚下雨,画面有点模糊,他挨打的地方是食堂后边,偏巧又是监控的视角盲区。”他叹了口气:“你的监控我也调了,确实发现他对你进行了偷拍的行为。但是你看,他现在人在医院,也不能再当面对质。这事毕竟牵扯两个学院,匆忙做决定总归是不负责的。不如这样,等他伤势好转了,我再叫你过来。” 夏知予讷讷地听着。 虽然院长说可能有其他的什么意外,但她仍是下意识地将这两桩事,联系起来。 出了新闻学院,她心里总不安宁。 犹豫了很久,她点开了经久不用的q.q,找到熟悉的q.q号,发了条消息过去。 没多久,对方发给她一个地址。 她收好手机,着急慌忙地往校门口走。坐公交车太耽误时间,她只能在校门那儿拦下出租,跟司机报了地址。 大概三十分钟车程。她到小区门口后,又按照具体的位置,一幢幢地找过去。 这个时候,她才点开微.信,没给许京珩发消息,直接拨通视频电话。 手机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 她看见视频那儿光线昏暗,似乎没开灯,自然也看不清他的脸。 “找我?”对方传来慵懒的声音,尽管刻意遮掩,也能听出浓沉的鼻音。 夏知予好像猜到什么,鼻子一酸:“你在哪儿啊?” “我能在哪儿?在家睡着呢。”他打起精神,仍是没露脸,嬉皮笑脸地同她开玩笑:“怎么,查我岗啊?” 作者有话说: 许哥:谁告诉她我家地址的,我甚至来不及逃。 黎川:当然是你兄弟我。 第56章 查岗 这个时候还有空跟她插科打诨。 “那你开门。”夏知予反转画面, 把镜头对向公寓的电子锁:“我在你家门口。” 手机那头传来呛气的咳嗽声,虽然看不清画面,但也能猜着, 他是因为听了夏知予的话,心虚, 喝水都呛着。 这个时候说不在家, 已经来不及了。 过了一会儿, 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掀开被子,套衣服, 走路的声音... 一整套下来, 他都没挂电话, 却也没说什么话。 夏知予就这么安静地等着。 直到公寓都门被拉开, 她看见昏暗的室内,许京珩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下面搭着条灰色卫裤, 头发有些乱, 但是又顺又密, 发茬戳着眉骨,看样子是才从床上起来。 夏知予站在门口, 觉得自己突然闯入了许京珩的私密空间。 屋内的暖气扑在身上,残留着潮湿的气息。他抱胸, 肩膀抵着墙面:“站那儿干嘛?还不进来?” 夏知予挂断视频通话, 进去后,关上门, 一路跟在他后边。 公寓位置在小区中心, 这个点, 上班上学的人都出去了,没有车鸣声,连小孩儿吵闹的声音都很少,屋子里格外安静。安静地能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 这便也算了,她不知道许京珩有什么毛病,灯不开,窗帘也不拉,昏聩的房间,因感冒发出的粗重的呼吸声。 不胡思乱想都难。 “你怎么不开灯?”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节能。” “那窗帘也该拉开一点吧。”她想帮忙去拉。 许京珩说:“别。我见光死。” “...” “你先坐。我去洗漱一下。”他领着夏知予在沙发上坐下,转身走之前,竟然勉为其难地帮她把沙发旁的落地灯打开了。 灯罩被昏黄的光线充斥,勉强照清客厅的布局。 橡木色的木质地板,简约干净的直排组合沙发,上面堆满抱枕,沙发处铺着大块地毯,地毯上有几个布袋沙发和圆凳,层次清楚。 沙发背后就是开放式吧台,吧台上放着杯架和咖啡机。 她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看到茶几上有着几份眼熟的展览手册。紫色封皮,太过显眼,她想忽视都难。 是国庆时候,阮子璇央着她们一起去看的雕塑展。 那天,她确实在展馆里看到了许京珩,料想是这个雕塑展太过火爆,他假期逛展,也不是桩稀奇事。直到今天,她看到茶几上一连七份的展览手册。手册下压着好几张纸质门票。 简芃老师的雕塑展总共也就七天,这意味着,他每天都去了。 痴迷于雕塑艺术的人也不一定每天都去,夏知予从没听说,许京珩对这一领域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她有些好奇,这个雕塑展对许京珩而言,究竟有什么魅力。她蹲下来,顺手拿起一份展览手册,翻到第一页,重新去看简芃老师的个人简介。 除了卓越的成绩荣誉外,她看到了几个醒目的字眼。 一九七三年出生于z省南樟市。 没有其他线索。但她突然想起,许京珩的母亲就是姓‘简’。 她清楚地记得,夏宏深在聊天的时候说过,许京珩的母亲一生下他,就出国深造去了。十几年的时间,鲜少回来,就算回来,愣是提都不提自己还有个孩子。然而,就在他读高三的那年,他的母亲突然回国。夏知予不知道他和他母亲之间关系到底如何,只知道没多久,他就经历了一次家庭重组。 虽然两人没什么深厚的情意,但要说影响吧,其实也有。从许京珩后来二模三模的成绩,就能窥见一二。 那个时候,夏知予就在猜想,应该没有人愿意自己孤零零地降临在世上,现在看到这几张展览的门票,更是验证了她心里的想法。 就当她要把展览手册放回去的时候,开放式吧台上的咖啡机开始运动。 她扭头,看见许京珩站在吧台前,一手拿着手持研磨,扣回机器。另一手,则拿着个不锈钢杯子,开始打奶泡。 夏知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接切入主题:“你昨晚去哪了?” “查得这么细?”他掀眼,看向夏知予:“要不你先告诉我那道阅读理解的正确答案?” 她知道许京珩要问什么,还是故意装傻:“哪道啊?” 许京珩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轻笑了一声。他垂眼继续打奶泡,打完,倒在咖啡里,端上杯子,走到夏知予面前,蹲下,把咖啡递给她。 “不然就做我女朋友。你想怎么查怎么查,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那还不如问阅读理解呢。 夏知予心口一跳,她总觉得,这些话都是许京珩随便说说的,很不正经。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说这个。” 许京珩仍旧蹲着,同她平视:“那是说什么?” “你昨晚是不是打架了?” “没有。”他想都没想,矢口否认:“我好端端的,打什么架啊?” “那你怎么感冒了?” “我蹬被子蹬得不行吗?” “许京珩。”她搁下咖啡,突然在他面前伸手:“我烫到了。” 予你热恋 第59节 许京珩笑出声,胸前起伏了两下:“夏知予,你能演得再烂一点吗?” 他伸手去探杯壁:“咖啡什么温度,我没试过吗?” 就在他试温的时候,夏知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扯过去,带至眼前。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想到,夏知予骗他说‘烫到了’,无非就是想他伸手,借机查看他的伤势。 此时,他的手背的关节处有好几处挫伤,就着那盏落地灯,可以看见几处破皮。 她松手,突然俯身凑到许京珩面前,双手撑在他的腿侧,近距离地打量着他的那张脸。 外边,风刮得起劲。他此时单穿一件t恤,都觉得热到发慌。 “你好歹给我个名分。”他别开脑袋,喉结滑动,手撑在地板上,手臂处青筋乍现:“这还不是女朋友呢就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报警啊?” 夏知予盯着他眉骨处的擦伤,没说话。她记起许京珩第一次动手那回。 少年对她总是一副好脾气,所以自打两人认识以来,她从来没见过许京珩生气的样子。直到那天,他踩着红发男生的背,俯身威胁人的时候,她才知道,是人总有脾气的。只是每个人都会在自己心里划线,一条底线。 她不知道许京珩的底线是什么。但她知道,但凡动手,总归是得磕着碰着。看到许京珩的伤势,她就不免想起一些担惊受怕的场面。 想到拳风过耳的声音,想到几人撕扯在一块儿,想到许父训斥他时的样子,想到他放弃了冬令营... 许京珩见她不说话,安慰她:“那我说这是雨天路滑摔的,你信不信?” “就光摔脸了?” “那别的地方,也不能让你检查啊。” “...”夏知予气他这个时候还不忘调侃人:“你打架你还有理了?学校到处都是监控。” “我又不傻,能不知道吗...”说完,才发觉自己跳入夏知予的圈套。 她这是套自己话呢。 许京珩直起身子,敛起那股吊儿郎当的气儿,一副跟她谈判的架势,眉眼冷淡:“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打架?” 夏知予后撤一步,突然处在被动的状态:“他偷拍女生裙底。” 许京珩冷哼了一声:“不该打吗?” “可是学院这边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你这样做,万一吃个处分,影响不好。” “哦...”他拖着长音:“所以你是担心我?” “...”夏知予站起身:“我跟你没法交流。你家有医药箱吗?上过药没?” “在前边的柜子里。” 她走过去拿。两人坐回沙发,许京珩懒懒靠在背垫上,任由她折腾自己的手,然后偏头看着她:“你这是一下早八课就赶过来了?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点头:“我在院长那儿听到的消息。说是那个男生被人打进医院了。我一猜就是你。” “一提打架你就想到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个形象?” “不是...”她鼓着脸,仍旧有些生气:“我就觉得,你一定会这么做。” 许京珩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听着不像是什么坏话。 夏知予也想解释,但是一解释,不免提到初中的那些过往。她要怎么告诉许京珩,自己从初中开始喜欢他一直喜欢到现在。失败过一次,她就没了第二次开口的勇气。 所幸,电话恰逢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疑惑地接通,对面传来温柔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夏知予同学吗?我是全媒体中心的老师。” 夏知予礼貌地喊了一声‘老师好’。 “你还记得上周全平台推送的《ta·性无别,亦有别》这篇文章吗?” “记得老师。” “是这样的。学院觉得这个选题有点敏感,容易挑起性别对立,引起不必要的争论。今天上午,全媒体这边也开了个会议,迫于学院这边给的通知,还是建议新闻部把这些内容悉数删除。像是公众号、微博等平台,我们这边已经统一删除了,就是校园电视台这一块儿,一直是你们新闻部在运营,所以希望那一期的校园tv能在视频网站上全部删除。” 夏知予摁了免提,听到这段话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可是老师,这篇报道是上周发的,我看后台数据,热度都已经过去了。是不是没有删除的必要了?” “学院觉得风口浪尖上,还是谨慎为好。”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那起偷拍事件,有其他受害者在公共平台写了篇小作文,在全校发酵开了。碰巧这两天的公众号、微博、视频平台都是关于性别平等的话题,这起偷拍事件也被上升为性别议题之一,一时间议论声太高,恶意揣测太多,学校觉得影响不好。” 夏知予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没想到,黑暗消失的办法不是等到白昼诞生,而是在黑夜里点了一屋子的蜡烛,然后告诉屋子里的人,这是白天。 她觉得荒诞不经。没法接受。也意识到,院长所说的好好调查,兴许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是推进性别平等就是为了消除那些性别对立,而挑起性别对立的不正是那些固步自封,压迫性别平等的那群人吗?”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老师叹气:“可你说再多,我这边也帮不了你什么。说白了,这是学院的意思。” 夏知予明白,全媒体中心的老师也不过是听上头的意思办事,都有各自的难处,她跟她说再多,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老师,我明白了。”她挂了电话,无助地看向许京珩,力不从心。 许京珩阖上医药箱,弯身把箱子放在地毯上,又起身,‘哗’地一下扯开客厅的窗帘。 敞亮的光充斥着客厅。他站在落地窗前:“处分、道歉、公示。一个都不能少。想做什么就做吧...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夏知予看着他,光线一亮,她就看见许京珩的眉骨上擦伤明显,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脸色其实也没那么好,兴许是淋过雨的缘故,被重感冒缠上,声音又沉又闷。 可饶是这样,他还不忘告诉夏知予。 黑暗短暂。总有人站在你这边。陪你等待黎明的到来。因为黑暗生来便是瘫子,光明一降生就行走。 作者有话说: 因为黑暗生来便是瘫子,光明一降生就行走。——阿多尼斯《纪念朦胧与清晰的事物》 第57章 考虑 夏知予一直觉得, 自卑又敏感的人就像一把潮湿的火柴,纵使遇着火星也没法点燃。她一直以为像她这样大抵是遇不上一个懂得自己的人。 但许京珩却是个意外。 经过昨天一天的谈话,她发现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仍旧有迹可循, 比如说,同处于‘偷拍’事件中的两个当事人, 女生明明作为受害者, 却要以‘羞耻’为名, 给她们盖上遮羞布, 教化她们以缄口不言进行自我保护。而这块遮羞布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污名化的标签,诸如月经羞耻、美丽羞耻、妇科羞耻、谈性色变... 所以, 在她听到许京珩说的‘公示’这两个字的时候。夏知予由衷感到一种被理解的喜悦。他从来不觉得, 弱化侵害是有理的, 也不觉得她应该因为羞耻而默默忍受。 有了许京珩的话, 夏知予愈发坚定心里的想法,她心里有数,所以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室内氛围自然许多。 她拿出手机, 调出手机截图。虽然许京珩已经找人删了表白墙上的帖子, 但是在此之前, 魏言心已经把页面截图发给她了。 “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 “那些帖子真是你发的吗?” 许京珩眼皮一跳, 心里将表白墙反人类的页面设计骂了个遍,但他还是维持着那股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 装腔作势地反问她:“什么帖子?” 夏知予憋笑, 心想跟我装傻是吧,她一边偷觑许京珩的反应, 一边念着帖子的标题。 “表白被拒还有可能吗?怎么追喜欢的女生?求一份上一届汉语言文学的期末考试范围。暗恋的可能性是多少...软件工程1407班, 总没有第二个许京珩吧。” 许京珩先是一愣, 觉得头痛。随即气笑了,坐在沙发扶手上,懒懒地靠着,破罐子破摔:“你都看到了,还在这儿套我话呢。” “许京珩,你的暗恋对象是谁啊?” “我没暗恋对象...”他笑着说。 夏知予的心一下子就被他揪起。一些想问的话突然堵在喉咙,没了刨根问题的勇气。 下一瞬,他手搭上沙发的靠背,偏头看她:“但是明恋呢,倒是有一个。” “哦。”她低头拨弄自己的指甲:“谁啊,我认识吗?” “认识吧。毕竟我刚刚才问她,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两人视线对上,客厅的空调极有存在感地运作着,夏知予觉得脸红耳热,只对视了几秒钟,视线就无措地游移在屋子的其他角落。 “你...是认真的吗?” 许京珩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有些飘。他差点把急于替自己辩驳写在脸上,一下子从沙发的扶手上跳下来,蹲在夏知予面前:“是我说话太不正经了?” 夏知予未置可否。也不是说不正经,而是她对自己太没自信了,仿佛要多次询问,反复确认,确认许京珩真的喜欢自己,她才能有种落到实处的感觉。 “那你看着我。” 她别开脸,知道自己没法同他长时间对视,直接回绝:“不看。” “那不看就不看。”他让步,也自觉地垂下眼,避让视线,不让她觉得不自在。 “我知道之前说喜欢你太过突然,于你而言是一时兴起,那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做事不够体贴。我也想过咱俩慢慢来,可是当我看到你跟厉修文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的第一顺位。所以我可以很认真、很负责任地跟你说,我很喜欢你,夏知予。你不答应也没关系,除非有一天你说你讨厌我,不想跟我纠缠在一块儿,否则,我皮糙肉厚的,能磨。” 说完,他记起夏知予是汉语言专业,觉得自己的这番话粗躁直白,少了点韵味,所以又补了一句。 “这么说,可能不够浪漫。那就借用一下莎翁的诗表达一下我过去、现在、未来,永远从一而终想法——正如太阳天天新天天旧,我的爱把说过的事絮絮不休。” 他垂着眼,睫毛覆下,遮住眼里的情绪。那他那手指牢牢攥着自己卫裤上的抽带,瞧着那越抽越长的裤带,也该知道他此刻紧张得不行。 “所以,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你要不先给我个答复。我觉得,我快把自己勒死了。” 夏知予还沉浸在许京珩说得那番话里,陡然被他那句‘勒死了’笑着:“许京珩,你怎么耳朵红了?” 平日里多嚣张无拘的一个人啊,永远只有令女生耳红心跳的份儿,他今日这幅模样,当真少见。 “明知故问。”他笑道:“你不也脸红了?” 她伸手去碰自己脸,确实烫到离谱,但她仍要装腔作势一番:“嗯...既然这样,我会好好考虑的。” 会好好考虑的。那便是有机会。许京珩压着雀跃的心,巴巴地看向夏知予:“那你要考虑多久?” 夏知予凝神想了想:“你送我一朵烟花吧。” 他站起身,在地毯上转了半圈,找外套:“那我现在去买。” “不是。是那种,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的烟花。” 予你热恋 第60节 毕竟暗恋就是躲在人群中看烟花,烟花很美,却不是独属于她的。所以,她总畅想着能有一朵属于自己的烟花:“你什么时候送我一朵独属于我的烟花,我就什么时候给你答复。” 许京珩被恋爱冲昏头脑,一口应下来。他没考虑烟花声势浩大,除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但凡升上夜空,总会慷慨地出现在所有的人眼前。 夏知予说,要一朵独属于她的烟花。他真的从化学成分查到地理位置,用尽毕生所学,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样放一朵属于一个人的烟花。 - 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魏言心给她打了个电话。 大半天没见人,她们很怕夏知予因为‘偷拍’的事独自犯难:“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呀。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 而此时的夏知予拿着手机,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出了小区,还偷偷看许京珩有没有跟上来。确认周边没有熟人,她才放肆地大喊了一声,就差没蹦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又哭又笑:“言心,我可能,快要有个男朋友了。” 魏言心在电话那头懵了一下。这怎么出门半天,就要有个男朋友了。她非要没觉得松一口气,反而愈发提心吊胆了。 “予予。你别冲动。偷拍的事,学院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诈骗手段这么多,你才出去半天,遇到什么人都不知道,万一碰上骗财骗色的骗子...”她越想越觉得可怕:“你千万不要冲动做决定啊。” “我没冲动。但我可能真的挺激动的。”她有些语无伦次:“今天天气也太好了。” 魏言心急得摁了免提:“怎么办,子璇。予予好像有点不对劲。” 阮子璇问她:“怎么了。” 魏言心语气焦急:“今天明明是雾霾天,她非说天气好。子璇,你说她是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夏知予没怎么听清她们讲话,这个时候,突然进来一个电话。一看备注,是厉修文打来的。 她生怕部门那儿有什么紧要的事,忙跟魏言心说:“班助打电话给我,可能有什么要紧事。” 魏言心说‘好’,她挂了语音,接通电话。 “予予,你有没有接到全媒体老师的电话?” 厉修文那儿有点嘈杂,好像是几人聚在一块儿,在商量什么事。 “我接到了。老师说,希望我们把那一期的校园tv全部删除。”由于她人在外面,没带电脑,一直都没操作。 “那你这边是怎么想的?”厉修文在询问她的意见。 “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在她的意识中,校领导传达下来的话,她们只有照做的份儿。 厉修文无奈地笑了一声:“没有。应该是要删除的。但是今天早上,有几个看过这期内容的女生找上我,她们说偷拍不是件偶发、单独的事。在此之前,她们自身包括身边的朋友,也经历过不同形式的性.骚扰,而与此同时,学院以‘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为由迟迟悬而不决。所以她们一致觉得,学校应该正视这个问题。昨天偷拍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们先是在自己的个人社交平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热度其实挺高的,也有不少同学联合赞成。但是这些内容消失得也快,你也看到了,就连我们上周发的推文都被勒令删除。就是这样的处理方式,引起更多人的不满。她们找上我们,希望我们通过校园电视台,重新做一期关于性别议题的内容。我觉得她们有句话说得挺好的,我们不是在制造对立,我们只是在正视问题。” 夏知予是赞成这个想法的,但她想的是,先给学院足够的处理时间,超过七天没有满意的答复,她再寻求舆论帮助。这其实是件挺无奈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交媒体平台成为了公众的舆论阵地,成了发声讨伐的麦克风。越来越多的人利用舆论去解决现实生活中求助无门的事。而这些事,原本是可以得到解决的。 但她从没想过,要靠部门的各大平台制造热度,用官号发声。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这么做了,兴许就会牵连部门的所有干事老师。 “这是不是不太好?而且一旦发出来,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引起校方的注意。”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在于,我们要不要一起冒这个险。” 夏知予无声地抬头,看向灰扑扑的天空。 魏言心说今天是雾霾天,天气不好。可这天气,怎么能算不好呢?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我写这些性别议题很烦呀,实在是身边有太多相关的例子qaq 比如说我弟弟现在六年级,班级里的女生正是来例假的时候,没人告诉他女生的例假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我前几天回家,发现我的卫生巾被人拆开了。想起我妈跟我说,你弟弟最近总是问一下我没法回答的问题,问他是从哪里生出来的,问女生的大姨妈是怎么一回事。 我猜测这可能是我弟干的,觉得有必要跟他沟通一下,便找了个时间问他为什么要拆卫生巾,他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还不想承认,我就说,你觉得很好奇可以,但是不可以撒谎。然后他就承认了,开始追问我卫生巾是什么,说他们班的女生都在用这个。 我就知道,这个问题在成长中大概是没法忽视的。 在我弟身上实践了一番,我发现,比起含糊其辞地带过这个问题,倒不如直接跟他说女生的经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使用卫生巾。告诉他,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要觉得奇怪。他知道之后,一下子就变得豁然大方了起来。后来甚至会跟我说,他们班的男生总是用打趣的眼神看待女生经期这件事,而与此同时,他知道了,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我们作为女性从一出生就面对了许多性别议题,之所以选择从初中开始写起,是因为我现在遗留下来的很多问题诸如含胸驼背、不自信、肩膀内扣、各式各样的羞耻,都是在初中阶段日渐显现的。当然,大学、社会…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都会不可避免地碰上这些问题。包括偷拍,也是真实发生在我身边的事… 所以我想从予予的成长中浅浅地表达一下,我们需要正视这些问题。 写得很浅很浅,文的本质还是言情文!!等解决了这个问题,后面很甜的!!我许哥也很行!真的! 正如太阳天天新天天旧,我的爱把说过的事絮絮不休——莎士比亚 本章还是红包掉落 第58章 高帽 夏知予在小区门口等了七八分钟,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被人放下,听到车门解锁的声音,许京珩微微弯下背脊, 冲着站在外边的夏知予说:“上车。” 夏知予知道他前几个小时才从医院回来,又是受伤又是重感冒的, 说了好几次不需要他送。他非说自己精神充沛, 完全没法休息, 要是不让他送, 他能开着车在小区里绕上个十几二十圈的,小区的人八成把他当作神经病。 她没辙, 就说在小区门口等他。并且要求他送完人, 就赶紧回家休息。他同意了。 车门拉开, 里面开着暖气。许京珩向来爱干净, 也不抽烟。车内有明显的橙花的香气,闻着像宝格丽的某款男香。 他套着件黑色的冲锋衣,下面仍是那条灰色卫裤。他手臂搭在方向盘上, 等夏知予上车的间隙, 手指又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 心情很好,就差哼歌。 夏知予钻入车内, 自觉地寄好安全带。她有些好奇,许京珩分明有车, 干嘛还买辆小电驴放在学校, 平时也不见他开,停那儿不是浪费钱么。所以她问:“你那全款拿下的车, 什么时候开走?” 许京珩在中控台上摁了几下, 好像在挑歌, 选了一首旋律舒缓的英文歌后才回她:“还什么还。我骗你收个车,容易么。” 他军训那段时间,一解散就拉着别的班的教官做电动车的攻略,一边看性能,一边挑外观。好不容易买到合适的,还得找借口把车送出去。 “不行。那车价格太高了。我不能收。” “行啊。”他收回视线,发动车子:“我找我们导员要个临时停车牌去。大不了以后我接你上下课。” 学校允许私家车进入,但仅限于校内的在职老师。每个老师都有临时停车牌才行,保安看到停车牌才会放你进去。 这多麻烦人。这不如她骑着小电驴去教学楼呢。 “那我付你钱吧。” “可以,只接受十年以上的分期付款。” “...” 夏知予闷闷地侧过身子,朝向另一边车门,不打算搭理他。 许京珩在开车,只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她缩成一团的模样,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先去吃饭?附近有家不错的江浙菜,甜口的,口味跟我们第一次吃的那家很像。” 她有点心动。南北饮食还是有点差异的,她来京江的这段时间,虽也吃过几回江浙菜,但总觉得口味不正宗,也可能是没选好餐厅的缘故。 正要松口说好,转而想起厉修文的话:“恐怕不行。班助还等我回去谈论校园电视台的事。” 许京珩‘啧’了一声,打着方向盘:“怎么饭也不让人吃。” “是有别的专业的同学找上我们,希望可以通过校园电视台制造热度。比较临时,也不能让她们多等。” 他轻微点头:“那一会儿给你叫外卖。” 到学校的时候,夏知予跟他说谢谢,然后顺便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开车小心点,回去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许京珩冲她点头,跟她说:“午饭一会儿让外卖送上来。” - 开会在老地方,夏知予轻车熟路地跑到二教四楼,敲门进去的时候,新闻部的所有干事都围在一块儿,谈论偷拍的事。 当时来听讲座的,坐满了整个报告厅,就算厉修文有意压下此事,仍是有不少人听到偷拍的风声。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校园内传开。 依照夏知予的意思,她不反对将校园性骚扰的事件作为新一期的选题,然而一旦涉及这个选题,不免对新闻素材进行挑拣。既符合本期主题、又符合新闻时效性需求的,当然就是这起偷拍事件。 这意味着,夏知予作为当事人,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考虑其他的素材。”新闻部的所有人都尊重夏知予的意见。甚至有人为了保护她,提议更换选题。 而夏知予不担心这些,只担心自己的事情会不会给部门带来麻烦。毕竟连‘性别平等教育’的话题,都被学院打入敏感区,她们直击性骚扰事件,一定会面对各方面的阻拦。 她问:“学校不会追究吗?” “追究肯定会追究的。但是法不责众嘛。所以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还是愿意冒险试试。” 策划组的组长说:“毕竟那些账号密码我们都有,平时是要通过全媒体中心的审核,才能发布,但如果真要做,那就玩一套先斩后奏。管他同不同意,先发了再说。到时候非要追究起来,我们也不是挑起对立,只是把偷拍事件真实、详细地报道,然后呼吁大家正视这个问题而已。” 夏知予不太懂校规,不知道这样做,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但她发现,在这里每个人都怀着一腔热血,群体冲动的效应在在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觉得自己受到感染,慢慢地陷入到群体情绪中去。 这个时候,教室外,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少年提着两大袋外卖食盒,倚在门框上,眼神越过众人,落在夏知予的身上:“既然要做,不妨给学校戴个高帽。” 夏知予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许京珩的那刻,突然站起身,动静很大,以至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二人身上逡巡。 她用眼神质问他,问他不是回去了吗? 他笑着提了提手里的外卖:“上次的游戏反响好。我来看看,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耍赖皮。”她嘀咕了一声。明明身体不舒服,说好送完人就回去休息的。 厉修文站在讲台上,看到许京珩有礼貌地喊了声学长。他知道许京珩不少事,有时候也确实佩服他的想法,所以他听到‘戴高帽’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听取他的意见:“这个‘戴高帽’是什么意思?” 许京珩冲他微微点头,走进去后,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新闻部一共二十人左右,他点得外卖够多:“边吃边说吧。” 有人起哄,在那喊:“学长大气!这都成咱们新闻部的编外人员了。” 许京珩只是笑笑,随后包藏私心地把某人爱吃的菜摆在她面前,然后拆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她。 吃饭的间隙仍是有人追问什么叫‘戴高帽’。 他抱臂,知道自己感冒,没靠近吃饭的人群,而是在另一长排的桌子边沿靠着,刚才风里走一趟,再回教室,夏知予觉得他的感冒又加重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最后的目的是不是只是为了借用官号的流量推送文章,让更多人正视这个议题?”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点头。 “嗯...那我们就干脆以校方的口吻和名义发表这篇文章,营造一种学校方面非常重视偷拍问题的假象。在文章发布之后,先控制评论区的画风,找几个权重好的号在评论区引导风向,置顶的置顶、点赞的点赞,一致往‘学校积极处理问题’、‘学校对性.骚扰零容忍’、‘坚决维护学生权益’等方向控制,先把高帽给他们戴上,等大部分人都去夸赞学校做法的时候,我想这个时候,校领导就算要追究,也会因为推文带来的正面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这样的宣传手法不比招生简章好用吗?” 他说话时间一长,嗓子就有些哑,轻咳了一声:“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文章尽可能长时间地留存下去。传递内容、让更多人看到这些推文是首要的,给学校贴金也好,曲意迎合也好,手段都不重要。” “哦...”有人睁着眼认真地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就是先找水军吹捧学校,让大家以为,这篇推文就是代表学校的态度。当大家把学校的做法捧到最高点的时候,学校不得不迫于舆论压力,对偷拍者做出严肃的处理。” “是这个道理。当所有人都夸赞他是圣人的时候,就算他不是,也得在人前装装样子吧。”他嗓子难受得厉害,视线扫了一眼教室,想找瓶水喝。 但是里边没有未开封的矿泉水。 夏知予记得二教一楼有饮料贩卖机,她放下筷子,趁大家热聊的时候,从后门出去。 等她从取物口拿出矿泉水的时候,许京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后边。 予你热恋 第61节 一楼的大厅处没什么人。 她抱着矿泉水,替他拧开瓶盖:“你怎么没回去。” “累了。开不回去。往回开,算是疲劳驾驶了。”他接过喝了一口:“而且哪里休息不是休息。在你们开会的地方休息,也一样。” “一个能躺,一个只能坐着,哪里一样?而且我刚才听你说话,已经觉得你很不舒服了。” 他确实不怎么舒服,但也能忍。他只是不想夏知予一人面对这件事,就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该陪在她身边的。 但是话到嘴边,又换个了口吻:“那我这不是怕么...” “你怕什么呀?” 他往四楼那儿看了一眼,能怕什么:“还不是怕你跟别人跑了。所以,我总得在一旁看着你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国庆假期啦,让我看看哪些小可爱已经放假了!提前给大家发个假期红包~ 第59章 被抓 夏知予循着他的视线往四楼看, 立马猜到他说的是厉修文,笑他:“就因为这个?你家都不回了?” 许京珩脸皮厚,从不觉得不好意思, 他甚至想端着个醋缸,坐在夏知予面前, 喝之前还要敲锣打鼓地通知她:你看好了, 我要吃醋了啊。 所以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又怎么样。他又不差, 那我不得有点危机意识么?” 喝水润了嗓子, 说话声音亮了不少:“更何况家就在那儿,还能长腿跑了不成?我这个人一向分得清主次, 目前呢, 你才是我的主要矛盾, 其他的我哪里顾得上。” 夏知予觉得臊得慌。 许京珩这人一旦从她那儿尝到点甜头, 就愈发变本加厉了,哄人的话信手捏来,而夏知予拙言, 不会说漂亮话, 在这方面从来不是他对手。 她走在前边, 只有脸红的份儿。可她又觉得,自己不说话, 在气势上就落了下乘。这样下去,两人还没在一起呢, 她就许京珩的一些甜言蜜语拿捏的死死的。 “我觉得你当前的主要矛盾是期中周。”她有理有据地反驳:“一会儿跑来蹭文学院的课, 一会儿来新闻部出主意,又是感冒又是受伤的...真不怕挂科吗? “怕我挂科?那不...”他想说那不能够, 话到嘴边, 想了想, 突然变成了:“那不好说。” “...” “这样吧,之后几天,你督促督促我学习,我这大三挂科,确实挺麻烦的。”他那一副为难的模样,差点让人忘了他是当年的高考状元。 夏知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调侃调侃他罢了,怎么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 教室里又多了好些人。 除了新闻部的干事之外,还多了一群女生。 这些女生就是厉修文说的,曾经的性.骚扰受害者,亦或是这起偷拍事件的受害者。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发声,呼吁她们从羞耻的圈套里跳出来,才有今日凝聚在一起的场面。 每个组别都聚成一个小圈子在那儿开会,选题组把控整体方案,他们不断地询问其他组别的意见,一边讨论,一边打开电脑,开始撰写策划书。 “选题来源就是新闻学院的偷拍事件...”策划组组长在那儿边说边敲字:“第一大块是选题分析,从题材分析和选题意义两个方面来写...” 夏知予在凑过去,盯着策划组不断输入却又删除的文档:“这块儿要不要修改一下吧。性.骚扰其实不该区分性别,男生同样也会遇到性.骚扰事件,所以这件事是不论男女,只分对错。但我们之所以会把这个问题往性别议题上靠,只是因为在社会性别视角下,人们总是女性抱有刻板偏见,比如说,碰上性.骚扰,是不是你衣服穿少了,露胳膊露腿了,化浓妆了等等,甚至颠倒黑白恶意揣测受害者的用意。我们只是想改变狭隘的处境,并不是想从性别对立角度引起争论。关键点,还是希望学校能正视性骚扰的问题,建立反性骚扰的防御机制。” 高校校园文化是耻于谈性的,涉及到性似乎就是不正经[1]。加之性.骚扰是一个边缘性的举动,它没有实质性、显性的伤害,所以通常被人囫囵带过。以至于大家在面对性.骚扰的时候,通常会选择保持沉默,或者说,就算发声,也不一定能得到理想的处理结果。 所以一个完善的反性骚扰的防御机制非常重要。 “把握了矛盾的主要方面,再对问题进行发散。比如说在女性处境狭隘的当下,呼吁大家不要在女性受到第一次侵犯后,再让她们经历二次冒犯...如何开展心理救助...” 她不知不觉地说了很多话,策划组的人根据她的提议,噼里啪啦地打字:“可以啊学妹。哎,修文,储备人选有了。” 厉修文点头浅笑:“是啊,我也没想到,明明才过去两个月不到,感觉都能独当一面了。” 许京珩却坐在最后一排,单手撑着脑袋,见怪不怪。但他心说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夏知予要思想有思想,要觉悟有觉悟的,他一早就知道。 开完会,下午没课。夏知予想让许京珩回去休息,就骗她说自己累了,要回寝室。许京珩把她送到寝室楼下,看着她进去,随后才转身往停车场那儿走。 一上车,许京珩就拨通了黎川的微.信视频通话。视频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一手搭在窗户边,耐心十足。 等呼叫时长快到尽头的时候,屏幕那端突然出现黎川的脸。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都没睁开。饶是这样,也不忘冲电话那头骂人:“凌晨四点!凌晨四点啊兄弟!你他妈是不是忘了我跟你有时差啊!我跟你说许京珩,你跟夏知予真的是绝配。一个半夜十二点问我要地址,一个凌晨四点给我打电话。怎么呢?我是开婚介所的吗?开婚介所也得讲究996吧,你知不知道我所在的州,强制加班是违法的!” 许京珩一脸好脾气:“你骂我就骂我,说她干嘛?” “不是...你俩在一起了吗你就这么护着她?”黎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快了兄弟。”他喉咙痒,咳嗽了几声:“这不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么,让你沾沾兄弟的喜气。” 他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打击人:“算了,我的快乐你也理解不了。” “...”黎川一度失语:“你凌晨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快要脱单了?” “也不是。”许京珩坐在车里,眼神落在挡风玻璃上,那里残留着一些水渍,是昨晚下雨开出去时留下的痕迹:“我就是看你经验丰富,想问问你有没有那种没什么声响、不惹人注意的烟花。” “你有病吧许京珩。”黎川坐起身,靠在床垫上:“那是哑炮啊。而且我哪来的什么经验?我可从来没给女生放过烟花。” “你不是有在家门口放烟花,差点把你爸裤子烧穿,大年三十挨顿打,屁股疼得吃年夜饭都坐不下凳的经验吗?我以为从那以后你学乖了,改放那些威慑力不大的烟花了。” “这事儿你每年都要说一遍是不是?信不信我在夏知予面前,把你那些别有用心的事给你抖出去?” “...”许京珩终于收回视线,把眼神落在手机屏幕上,他屈指食指在屏幕上敲了一下,语气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挂了。” 黎川张着嘴正准备骂人,视频电话中断,正卡着他那张脸。许京珩看到,直接切出微.信后台,在导航那儿输了几个字,随后按照导航提示,往烟花爆竹的零售店走。 由于不知道每种烟花燃放后的样子,他只能少量多种的买回去,想趁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找个地儿挨个试。 晚上气温骤降,他把里头的短袖换成了长袖卫衣,为了不让感冒加重,还特地戴了口罩帽子,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开车兜了一圈,终于找了个空旷的地方。 空旷的地方就是有点不好,这地连个路灯都没有。他只好开着车灯,先把烟花一幢幢地搬下来,心想,这么多种类的烟花,总有一款能达到夏知予的要求。 许京珩拿着个打火机蹲下身,去找烟花的引线。引线燃了几秒,他退后,很快听到‘砰’的声音,无数的光芒从一个箱体里涌出,五彩纷呈地点亮夜空。 他仰头看着,绚丽归绚丽,就是声势浩大了些,跟夏知予提的要求有些出入。 于是,他蹲下身,又放了三四个不同类型的烟花。次次不满意。 当他放第五种烟花的时候,身后突然闪过一道煌亮的白光,圆形的白光将他包围,连着堆在一旁的烟花都暴露在白光之下。 未及扭头,身后就传来粗粝的声音:“干什么的?” 许京珩站起身,白光太过刺眼,看不清来人,他如实回答:“没干什么的,就是来这儿放放烟花。” “你小子倒是诚实,知道我们干嘛的吗?” 那一瞬间,许京珩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仍旧心存侥幸,觉得自己没这么倒霉。 然而很快,他就瞧见举手电筒的人手臂上带着的肩章...他头疼地阖眼。 “派出所的。这儿禁止燃放烟花不知道吗?你开进来的那个地方,那么大一块蓝色牌子立在那儿。别告诉我没看见。” 撞枪口了,这是碰上附近巡逻的警方了。 “罚款500,这些都收缴了啊。” 许京珩应了一声,正想诚恳地道个歉。结果警方手电筒一扫:“不对啊。你一个人?” “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一个人放这么多烟花给谁看啊?我数数,三四十种,你从哪儿运来的?”警方以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把口罩帽子摘了,别是想在这里纵火。” “绝对没有。我只是感冒。”他一边摘口罩,一边解释。 “那更可疑了。谁半夜感冒还跑出来一个人放烟花?不行,安全起见,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是...警察叔叔。我这追人呢,对方要求我给她放烟花,她才跟我在一起。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你说没有就没有?”站在一旁一起巡逻的警察说:“有没有别的想法的,跟我们走一趟不就知道了。一会儿到派出所,给你对象打电话核实情况。” 作者有话说: 许哥:好丢脸。 今天收藏破2w啦呜呜,谢谢大家喜欢,超级开心!! [1]汪怀君.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理论视域下女大学生的性别境遇研究——基于“性骚扰”事件的反思[j].兰州学刊,2021(07):111-119. 第60章 指纹 许京珩被民警带回了片区派出所。 一路上, 他向民警解释了无数遍他真的只是在一块儿试烟花,没有任何想要纵火的恶劣想法。 民警看着他,警惕性仍旧很高:“说了一会儿给你对象打电话核实, 没做亏心事还怕我们冤枉你不成吗?” 冤不冤枉的许京珩从来没考虑过,他有嘴可以分辨, 不怕自己当真落下个‘纵火’的罪名。但这丢脸丢到派出所也就算了, 要丢到夏知予面前... “警察叔叔, 不然怎么叫惊喜呢。这人我还没追到, 你这电话一打,惊喜不就变惊吓了么。那我可能就真没对象了。” “哟, 现在知道丢脸啊。大学生是吧, ‘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就立在那儿, 不认字吗?还有, 你这么大的人了,喊什么警察叔叔啊,你不臊, 我都觉得臊得慌。” “...”他背靠着后排的座椅, 慢慢下滑,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委屈地窝在后座,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过人。 - 派出所内, 灯火通明,甚至有些喧嚣。就在半个小时前, 民警突击清查, 揪出一处流动赌场,二十多位涉事人员都被带到警局, 除此之外还有酒吧闹事、酒驾被查, 七七八八地加起来, 派出所都快超负荷运载。值班民警低头记录,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许京珩被带进去的时候,有些人都自顾不暇了,还不忘看他的热闹。看他年纪轻,上下打量一番后,便开始猜他吃喝嫖赌占了哪样。 也有在派出所外等着接人的家属,看到他,甚至来了句:“年纪轻轻不学好。不知道上哪儿嫖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一点儿都忍不了。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啊...” “什么叫现在的年轻人...”许京珩想要分辨一二,他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这些话被夏知予听到,那还了得? 然而一旁的民警在那儿催促他,他不得已,只能咽下这口气,先把笔录给做了。 “你说是你对象想看烟花是吧?” 许京珩点头。 “聊天记录我看看。” 予你热恋 第62节 要是有聊天记录就好了,他早就拿出来自证清白了:“当面说的。” “哦。当面说的。那打电话吧。” 想也是躲不过这遭,他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置顶。点开对话框后,手指迟迟没往语音通话那儿按。 他抬头:“真要打啊?” 民警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斥着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许京珩拨通电话。响了两秒,突然中断。 两人齐齐往他手机页面看:「对方拒绝了你的语音通话请求」 “...” 民警憋了很久到底没忍住:“意思挺明显的。人姑娘对你真没意思,白瞎你放了那么多烟花了。既然这样,那谈谈纵火的事吧。” “不是...”他指了指手机:“兴许是不小心摁错了呢。” 正打算往回拨,夏知予率先发来了语音请求,接通后,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刚刚差点被室友看到,还好我眼疾手快摁了拒绝,我现在在阳台了,有什么事吗?” 民警低头记录,同情地来了一句:“你还挺见不得人。” 许京珩一脚踩着地面,另一腿屈着,踩在椅子横杆上。他握拳抵着鼻子,用咳嗽缓解尴尬:“没什么。就是我今天去放烟花了。”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我就发现这烟花声音还挺大的。但还挺好看。” “然后他就进所了。” 民警的声音和许京珩的声音交叠。 “干嘛呢?这是派出所不是婚介所,有事说事,我这还得办案,没工夫看你们腻歪。” “啊?”夏知予有些错愕,总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民警又强调了一遍,她这才相信,许京珩是真进所了。 “这烟花,是你让你对象放的?” “还不是对象...”夏知予说:“但确实,是我说的。” “你不知道这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吗?他一个人搬了这么多烟花,黑灯瞎火的,又戴着个口罩帽子,前段时间就有人在田埂里放烟花纵火,你说我能不怀疑他吗?还有啊,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有没有寻衅闹事,你说这些,我不得调查清楚吗?” “对不起警察叔叔,给您添麻烦了。”夏知予的语气比许京珩还要诚恳些:“那我现在过来一趟,跟您把事情交代清楚吧。” “没事,我一人能应付。”许京珩在电话那头说:“这么晚了,电话里说就行,你就别过来了。” “应付?你管这事叫应付?”民警开始教育他:“这事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来,手机打开公众号,这就要入冬了,天气本来就干燥,没点防火意识怎么行。” 许京珩被迫看了派出所自制的防火小短片,等他看到第三遍,夏知予才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下来。 她穿着软乎乎的羊羔绒外套,下面搭着条紧身的牛仔裤。头发大概是刚洗过澡的缘故,扎了个丸子头,有碎发从掉出来,搭在耳廓后边,一下车有些冷,她缩了缩脖子,半张脸圈在毛绒绒的衣领里,单薄又乖,跑进来的时候显得仓促。 许京珩看到她,边起身边让她‘慢点’:“跑那么急干嘛?” 她走过去,颔首冲民警道歉:“不好意思警察叔叔,大晚上的,给您添麻烦了。” 民警看她态度诚恳,没有出言为难,又就着许京珩的笔录核实了一下情况,没有太大出入,他把笔递给夏知予,等两人都签了字,说了句‘领走吧’,便放他们离开。 总共也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 许京珩一言不发地跟在她旁边,整个人无语透顶。 “我送你回学校。” “你还有车啊?你那车不是停在放烟花的地方了吗?” “...”在这内涵他呢。内涵他是坐警车来的:“那我打车送你回学校。” 夏知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过门禁时间了。我出来的时候,阿姨就已经在楼下登记晚归人数了。我请了假出来的。” “那我带你去开房。”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劲,改正:“我帮你订个酒店。明早送你回去。” “不用。去你家。”说这话的时候,夏知予自己都觉得脸红,所以后面三个字声音极轻,像猫爪子一样,挠了许京珩一下。 她感受到旁边的少年步子一顿,怕他误会,立马解释,语气还有些急:“你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 她知道许京珩半夜跑去放烟花都是为了她,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愧疚他分明生着病,还到处乱跑瞎折腾。所以她出来,只是想盯着他上药,看着他把药喝了。 “我也没说你有别的意思。”他切换成打车软件,输入家里的地址,等车的间隙,他怕夏知予胡思乱想,不忘补上一句:“我一会儿帮你把客房收拾出来。” 说完,氛围更诡异了。 夏知予本来就没往那方面想,被许京珩这么一强调,有些话、有些关系就开始不明不白起来。 - 网约车停在小区门口。 十一点左右,小区的灯稀稀疏疏地亮着。 许京珩手里拎着一小袋感冒药和退烧药,是刚才路过药店,夏知予非要拉着他下去买。两人上了电梯,到门口的时候,许京珩正要指纹解锁,突然记起什么,扭头问夏知予:“你要不把指纹录了?” 大半夜的,她脑子有些迟愣。 许京珩解释:“以后查岗方便些。” “不要。”她扭过头,自打早上来过一趟,闯入许京珩的私密空间后,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法自如地应对这样暧昧的场面。 “行。”他低笑了一声,拧开门把手,背抵着门,让夏知予先进去。 两人无声地坐在沙发上,明明没打算干什么,却都有些无所适从。 许久,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我给你收拾房间。” “我给你泡药喝。” 夏知予边说,边不自在地揪着衣服上的绒毛。 许京珩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发现沙发那儿已经掉了不少。 “你紧张什么?”他俯身捻了些,盯着她躲闪的眼神:“又不是狼穴虎窝,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动作被他逮个正着,她把手背在身上,开始揪背后的绒毛,嘴硬:“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这身体不行,该吃药了。” “...”许京珩抱臂,好整以暇地看她。 “我的意思是...感冒药。”她从沙发的另一边绕出去,心虚地去解装药的塑料袋。 这塑料袋明明打了活结,她却手忙脚乱地怎么解都解不开。低着脑袋,露出脖颈,肌肤细致,雪白一段。 实在解不开,才无助地看向许京珩。她看到许京珩阖眼叹了口气,迈步走过来。 那只塑料袋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开,他拿出那盒绿色的感冒灵颗粒,认真地摆在夏知予面前。 她尴尬地笑了一声,强调了一遍:“感冒药。” 伸手去拿。 许京珩的手搭在盒子上,摁着没放。 “夏知予,你不用解释。越解释越歪。” 感冒,声音又热又低,她听了只觉得脊背紧绷,头皮发麻。她这还没歇下就已然觉得今晚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明早还有课呢... 她有些后悔:“你说,我现在去外面订个酒店,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许哥:你觉得来得及吗? 第61章 烟花 许京珩自顾自地拆开盒子, 拿出一袋药,撕开,倒入一旁的玻璃杯里。 手边就有热水壶, 热水注入杯子,褐灰色的颗粒在滚烫的漩涡中翻滚。很快, 玻璃杯上蒙了一层热气, 夏知予觉得, 自己此时就像这只玻璃杯一样。 他从咖啡机那儿拿了个小汤匙, 没入药剂搅拌,安静的室内终于发出点碰撞的声音。 “你觉得来得及吗?”他拎着玻璃杯, 吹了口气:“再说我现在头晕脑胀的, 留我一人在家, 不合适吧?” 夏知予心想, 你现在知道头晕脑胀了,大半夜顶着冷风跑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但许京珩身上的这些毛病终归是因她而起, 她暗自打消了出去的念头:“那你快把药喝了, 赶紧洗个热水澡。” “有点烫。”他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再凉一会儿。” 再凉一会儿就意味着, 两人要在同一个空间里多对峙一会儿。 夏知予别扭地低下头,等药凉下来。 而许京珩就这么看着她时不时扑扇的睫毛, 突然觉得口干。他喉结上下滑动,最后妥协式地转身, 去找换洗的衣服:“算了, 我先洗澡。” 就在他走到卧室门外,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 夏知予突然叫住他:“许京珩...” “嗯?”他停下步子, 只将房门拉开一条小缝, 扭头:“怎么了?” 卧室走廊那儿有点黑,没开灯,夏知予慢吞吞地走过去,走到他面前,趁着灯光昏昧,仰头看向他:“要不...我教你放烟花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但他没发烧,脑子转得够快,也就是迷糊了一下,很快知道夏知予的言外之意。 他按捺着心里的雀跃,当下便松开门把手,懒懒地抵着门框:“好啊。你教,我学。” “那你先伸出一只手。” 许京珩照做,把手伸出来,问她:“然后呢?” “握拳,把它举至头顶。”夏知予教他,视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然后再把手指张开。” 许京珩在她的指引下,张开五指。 “这样你就放了一朵烟花。”她盯着许京珩的手,缓缓地踮起脚尖,跟他视线齐平的时候,才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然后十指相扣,烟花落入她的掌心。 他听到夏知予极轻的声音在走廊里传开:“就是独属于我的烟花了。” 说完,她又骤然把手抽离,背在身后,脸都红透了。 “什么意思...”他声音有些哑,无声地敛了敛掌心,方才的触碰跟做梦一样,小小一只,软软的,突然有种缥缈的虚浮感。 “什么什么意思?”夏知予心想,明明说好了,只要放一个独属于她的烟花,两人就确认关系的。她早上还在给许京珩出难题,让他给自己放烟花,晚上就主动上手帮他把难题给解开了。 予你热恋 第63节 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有哪个女孩像她这样按耐不住一天都没熬过去。 “你说是什么意思?”她都快瞧不起自己,觉得他多少有些恼人:“你不懂就算了。” 说完,不愿搭理他,转头就要往咖啡机那儿走。 许京珩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过来,将人往自己身上带。夏知予撞上他胸口,感受到他胸腔里发出的笑声...怎么还笑她。 她挣扎了一下:“你笑什么?” 许京珩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抓着她不安分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你早说你想牵手...我还能不满足你的吗?” 什么叫她想牵手!她很想反驳,可问题是,她确实这么做了。所以,她嘴硬道:“我只是不想三番五次地去所里捞你!” “嗯...夜里确实冷。”他低头看她,眼神温柔得能溢出水来:“我买的烟花都被民警收缴了。要不这样,我再给你放几朵。” 放烟花就放烟花,但是从许京珩嘴里说出来,放烟花这几个字明显变了味儿,想要牵手的心思昭然若揭。夏知予招架不住,伸手推他:“不放了不放了。” 许京珩哪里听她的,抓住她的手扣了上去,顺势将人反抵门框上。 夏知予别开脸,一手交握,被他摁在墙上,只余一只手,怎么推都推不动。少年高大的身影俯下来,遮住客厅散余的光,一片阴影下,她感觉整个人都被罩在盛夏的玻璃罐里。 耳边语声暧昧热哑,气息滚烫:“以后天天给你放烟花。那我们就算确认关系了,行不行?” 她沉溺在他的诱哄中,不由自主地‘嗯’了一下,等她从自己的回答中反应过来,脸上的酡红早就蔓延至锁骨那儿,她一下子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任他怎么哄,都不肯再抬头。 许京珩笑她脸皮薄,仰着脖子,任由她毛躁的发顶戳着自己的下巴,又痒又贪恋,怪折磨人的。 “怎么办啊女朋友...”他一手搭在她的脑袋上,将她的头发和自己下巴隔绝开来:“你再蹭下去,我只能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了。” 他现在全身血液沸腾,热得不行。 夏知予一下子靠上门框,跟他拉开距离。步子小幅度地侧移着,挪到走廊那儿,逃跑似的回了客厅。 许京珩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被她蹭了半天的下巴,空气中似乎都残留着洗发水的香气,他低头,控制不住嘴角笑意。 隆冬狂吹的时候,多适合热恋啊。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许京珩已经收拾妥当,厨房开着火,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夏知予扒拉着墙角,站在厨房外,看他有条不紊地做着早餐。 许京珩察觉到背后的视线,知道是谁,继续在那儿下馄饨,也没有扭头:“偷看是吧?” 夏知予一愣,心想这人难不成在背后长眼睛了? “你在做什么?好香。” “馄饨、小笼包、甜粥。”全部是江浙地区常有的早点:“快好了,你坐那儿等我一会儿。” “哦。”夏知予往长桌那儿走,走到桌子前,才发现,那里摆着束鲜花。她刚想问许京珩这花是从哪儿来的,许京珩就已经端着早饭跟了过来。 两人才确认关系,还没到火热的地步,彼此仍有些拘束。尤其是夏知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暗恋成真的一天,开心、紧张、难以置信,却也因为自己暗恋的时日到底比许京珩长久,愈发小心翼翼地呵护来之不易的欢喜。 夜晚容易情绪上头,趁着白日,她再次问许京珩:“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以为许京珩听到这句话应该是要反应一下,没曾想他一脸‘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的神情,直接伸手取过花束,摆在夏知予面前,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猜到你要这么问。恋爱要从一束鲜花和正式告白开始。告白有了,鲜花也有了。” 他俯身偏头:“你还想怎么确认?嗯?女朋友。” 得到确认,夏知予有点小满足,但与此同时,她也因许京珩轻佻的语气,羞得差点贴上餐桌。她把手边的早饭偷偷挪过来,跟做贼似的。 舀了一只馄饨,轻轻地吹着。 - 两人今天都有课,一到学校,来不及腻歪,踩着铃声往各自的教室赶。 魏言心帮她拿了书,占了座位,看见夏知予,立马招手。她才在位置上坐下,手机就弹出许京珩的消息。 「我早上只有一銥嬅二两节课。大课间下课,我就过来。」 她把手机藏在抽屉里,趁老师不注意,回他:「来干嘛?」 对方秒回:「能干嘛,陪女朋友上课啊。」 夏知予还想再回,坐在一旁的魏言心拿手肘撞了撞她,压低声音跟她说:“别聊啦。你上次请假,老师还有印象呢,她上课严,不允许学生玩手机,别又被她抓了。” 夏知予收回手机,认真听课。 “下周期中考,考试题型总共五种,跟期末一样。选择题、是非题、名词解释、解答题、论述题。选择题、是非题、名词解释我就不讲了,书里范围都有,解答题和论述题平时没练过,现在给题型,你们小组讨论一下。” 题目是:结合作品,论述李煜词的文学成就。 趁着小组讨论,魏言心才敢夹带私货地追问夏知予:“你昨晚去哪儿了?” “朋友出了点事,我帮忙做个笔录。” “哪个朋友,就是你说得快成为男朋友的那个朋友吗?” 夏知予很想说已经成为男朋友了,但她发现,从‘快要有个男朋友’到‘已经成为男朋友’才经历了短短半天。魏言心一直担心自己的室友被人骗了,她要这么说,只怕魏言心能在课堂上跳起来。 “对。就是那个朋友。其实他不是什么坏人,他是我们学校的。你们也见过。”夏知予循序渐进地交代情况。 “我们认识啊?” “嗯。偷拍的事,他还帮了我不少忙呢。” 魏言心有些好奇,她们的共同好友还挺多,但要说在偷拍方面帮上忙的...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她瞠圆了眼,正要说出来,突然有人走到她旁边,轻叩了下桌面:“小组讨论,不是让你们讲闲话。来,你们组先讲,这样一道论述题,要从几个方面开始分析。” 魏言心和夏知予被专业课老师指名道姓地回答问题。这些回答,都是记入平时分的,夏知予缺了一节课,学得不全,她庆幸许京珩给她做了思维导图,要说整体内容,可能是记不太清了,但是逻辑条理十分清楚。 专业课老师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魏言心就没这么走运,支支吾吾了半天,压根没法将李煜的词和他的艺术成就一一列举出来。 好不容易捱到大课间,她颓唐地趴在桌子上:“怎么要连上四节!我学不下去了!这根本不叫划重点!” “还有一周呢,应该来得及学的。”夏知予边说边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上课的时候,手机调了静音,此时手机页面上有个带有区号的未接电话。 她划开屏幕,回拨过去,接通后,对方跟她简单交涉了几句,她站起身跟魏言心说:“是新闻学院的系主任打过来的。让我过去了解一下情况。我东西放这儿,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去厕所了。” 魏言心说了句‘好’:“希望这次,学院那边别再拖了,可以给个说法。” 夏知予也是这么希望的,比起舆论压迫,她当然希望学院能尽早给出公正公平的决断。 “对了。一会儿...你再帮我占个座儿。他要过来。”教室是长排的桌椅,她旁边正巧还有个空位置。许京珩说要过来陪她上课,她总得把座位给他留好。 魏言心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催促她:“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快别秀了。” 夏知予冲她笑笑,走出教室,往新闻学院走。 大课间有足足三十分钟的时间。 许京珩到教室的时候,夏知予还没回来。但他一眼看到了她的室友,魏言心旁边空着两个位置,料想是夏知予特地留给他的。 他从后门进去,留着魏言心旁边的那个位置,隔着位置坐下。 魏言心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动静,掀眼。直到她看到坐在同一排的许京珩,迷迷糊糊中想起开学受训的画面,一个激灵,什么睡意都没了。 “教...教官。你怎么来了?” “陪人上课。”他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放,完全将这儿当做自己的领地。 魏言心看着他的动作,委婉地提醒他:“不好意思啊教官,这俩位置有人了。” 许京珩扫了一眼桌面,是夏知予的东西,他没坐错啊。 “这是我室友的位置。”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置,又指向许京珩那儿:“那个应该是予予留给我们班助的。” “?”他没听错吧,又问了一遍:“你说这是留给谁的?” “就是我们班助呀。教官你不记得了吗?厉修文。”魏言心记起夏知予的描述。 夏知予和厉修文都是新闻部的,两人本就走得近,厉修文确实在偷拍事件上帮过夏知予,所以夏知予说的‘快要有个男朋友’,应该就是指厉修文吧。 “他俩什么关系啊要给他留座?” 魏言心解释道:“可能是男女朋友关系?就算现在不是,之后也该是了。” 说完,她感觉到周边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教室明明只在三楼,她却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现在不是。之后也不会是。”许京珩冷不防地冒出这句话。 他拿出手机,单手划开屏幕,点开置顶,打字速度很快。 魏言心?婲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垂眼偷觑了一眼许京珩的屏幕,发现他聊天对象的头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又偷看了一眼,魏言心才记起来,这不是夏知予的微.信吗? 许京珩拿余光扫她,她立马收回视线。不是怕许京珩的眼神,而是被许京珩发的那句话吓傻了。 她清楚地看到,许京珩发的那句话... 「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当面确认一下,你男朋友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醋精许哥:原来你说的‘确认’不是你跟我确认,是我要跟你确认啊qaq。 之后的许哥:今天也要放烟花,明天也要放烟花,天天都想放烟花。 帮我许哥发个红包 恋爱一定要从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张国荣 第62章 你亲 许京珩等了很久, 都没收到夏知予的消息,甚至到大课间结束,第三节 课铃声响起的时候, 他都没看见夏知予的身影。 问了魏言心,才知道她往新闻学院去了。 许京珩拢了拢眉头, 抬手看了眼时间,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想起学院对对待这件事一直秉持消极的态度, 他生怕夏知予出什么事,顾不上老师追问的眼神, 就近从后门出去。 系主任办公室和院长办公室都不见夏知予的身影, 新闻学院这儿也很安静, 不像起过争执, 可他偏偏觉得心脏被人揪着,不由自主地难受。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乱,他走出新闻学院, 拿出手机, 正打算给夏知予打电话, 突然瞧见看见学校湖边的园林椅那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白色的羊羔绒上衣,靠在长椅上, 低着脑袋,湖边风大, 又湿又冷, 从丸子头里挣脱出的发丝,鲜明地落在雪白的后颈上。 许京珩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身影, 直觉她碰到了什么事。 予你热恋 第64节 他走过去, 拉了拉她的衣领, 将她的暴露在冷风里的后颈遮上。夏知予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到许京珩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她手里捧着手机,看样子是在回消息。越过肩颈,他清楚地看到聊天界面,不是和他的聊天界面,而是厉修文的。 心里醋得很,但他从来分得清主次,这事可以放到之后再谈,因为他发现他的女朋友现在正受某些问题的困扰。 夏知予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许京珩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她领口处没扣好的牛角扣一一扣上:“坐这儿多久了,扣子也不扣,冷不冷啊?” 夏知予往右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没多久。就坐了一会儿。” “刚从新闻学院出来?” “嗯。”她轻轻点头,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看来新闻学院没打算给个妥当的说法。 “能跟我说说情况吗?”他不清楚夏知予在跟厉修文聊什么,但他总希望,夏知予如果碰上什么事,作为第一顺位,他能第一个知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怎么舒服怎么来。” 夏知予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年,眼神干净又澄澈。一如初一国旗下讲话那般,直面寒风。那时候,她只敢站在主席台下悄悄地看他,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台上的少年能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她太知道这份感情有多么来之不易,这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天,因为足够珍视,所以她不敢轻易地向他传递一些负面情绪,怕给他添麻烦。 暗恋成真本来就是从天而降的惊喜,她很怕哪一头,上天突然从她那儿收回这份惊喜。 “但如果...你被我发现你只是因为害怕给我添麻烦而选择不说...”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你看我怎么让你开口。” 动作很轻,一秒就松手。 夏知予却有些怔忡,怎么这人,永远都能猜透自己的想法。 心里被暖流充斥,她壮着胆子,环住许京珩的胳膊,往他那儿靠了靠,试探性地问他:“我觉得我已经很勇敢了,我只是在捍卫自己的权益对不对?” “嗯...”许京珩抵着她的脑袋,好想在想些什么。半晌,反问她:“你知道莎士比亚写过一句话吗?” 夏知予没说话,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说别替缄默辩护,因为你有力量。我的女朋友又勇敢又有力量,我实在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 她鼻子一酸,有点想哭,额头抵上他的肩:“许京珩,你怎么这么温柔。” 虽然不是什么腻死人的话,但她发现,自己受许京珩的影响,慢慢地也会说一些甜言蜜语了。 “这就让你觉得温柔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男朋友呢也写过一句话。哪有什么与生俱来的温柔,就像机关,总有一个触发机制。而那所谓的触发机制,不就是你吗?别的啊,都不灵。” “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不知道?” “刚写的。” 夏知予算是知道了,理科生缺乏浪漫细胞就是个伪命题,许京珩那张嘴,说起情话信手捏来,她一每天跟文字打交道的文科生都比不过。 然而听了许京珩这样一番话,她积压在心里的阴云被人拨开,突然有了倾诉欲,那些备受困恼的难题就没那么难于说出口了。 她记得大课间的时候,自己带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敲响院长办公室的门,原以为学院调查结束,终于要公示处分结果,推门进去,才发现情况不如她预料的那般顺利。 里面站了不少人。 有当事人,还有当事人的父母,辅导员。 他们看到夏知予的时候,当事人的母亲膝盖一软,差点要给她下跪。夏知予搀扶住了,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 “姑娘,我知道我们阿汇做错了事,偷拍你,是他的不对。但是你看他现在这幅模样,教训也吃了照片也删了,姑娘,我瞧着你就是个心好的,你就当做做好事,给他个改正的机会行不行。”她语气中带着祈求,费心竭力地替自己的孩子周旋:“退学和公示怎么了得,他好不容易考到这么好的学校,一公示出去,他人都不用做了。” 夏知予茫然地看向院长,院长别开眼,跟她说:“这位同学情况有些特殊。” “什么情况特殊?” 常汇的母亲把那诊断书递给夏知予,她首先看到患者主诉:情绪波动2年,加重半年。初步诊断上写着:中度焦虑抑郁状态。 视线下滑,建议处理上写着:心理测评示中度心理问题,偏执、抑郁、敏感,脑电图大致正常。 “姑娘。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事情出了之后,他自己也有心理负担,我得知他住院,跟他爸连夜赶来京江,他在医院的这几天一天都说不动几句话。你说他万一想不开,结束自己的生命,你这不就是把他往死里逼吗?我们知道你只想替自己讨个公正的结果,你当然不是恶人,可他如果真的出事,你良心上也过不去吧?” 夏知予听出来了,中度焦虑抑郁状态不能解释他的动机,却能以此为要挟,承担他的结果。她如果不答应,自己不就成了间接杀死常汇的凶手了? “阿姨。您这是道德绑架我。” 常汇的母亲没再说话,倒是院长,冷不防地提议:“其实,各退一步,对谁都好。” 院长估计也被这套说辞弄怕了。学校闹出人命,这可比偷拍事件严重多了。所以他说什么都要把这桩事压下去。他知道这件事常汇不占理,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通过道德绑架的方式,逼迫夏知予妥协。把加害人变成受害者,把受害者说成加害人。让她自己权衡,是否还要继续做一件自以为正义的事。 夏知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超出预期的地步,一条人命,好像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可受害人明明是自己,她想让问题得到解决,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把所有难题都丢在她身上。 常汇母亲在做让步:“留校察看处分行不行?” 夏知予问她:“以什么名义。” “考试作弊。” “您是想好了说辞找上门来的。” 常汇母亲不语。只是拿着诊断书,抽泣了一下。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模样。仿佛夏知予多说一句,她就能在办公室哭昏过去。 夏知予确实有点无措,所有人都在逼她做决定。良久,她才说:“还是偷拍的名义。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就是模糊个人信息。而且也只是模糊一部分。” 其实常汇偷拍女生裙底的事已经在学院传开了,信息模不模糊的,大家心里有数。但是偷拍的名义绝对不能变,名义一旦发生改变,新闻部日夜赶出来的内容就失去了它的价值,那些呼吁大家勇于发声的倡议也失去了意义。学校更不可能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建立完善的性.骚扰应对机制。 “要么...我就申请警方介入,证据我都有,他成年了,我相信法律是很公平的。只不过届时警方来学校了解情况,这场面,恐怕也不好看。”她也能威胁人,让院长做出选择。 院长说:“行。你的诉求,我们也了解了。这样,你先去上课,剩下的事,我跟常汇的母亲沟通。” 夏知予出了新闻学院的教学楼,心里乱,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所以没回教室。这才有许京珩陪她在这儿吹冷风的场面。 “所以,我觉得,替自己发声好难啊。” 许京珩垂着眼,心情复杂,他不知道刚才半个小时,夏知予是怎么度过的,他就该在到教室的第一时间,就询问她的去向,而不是一直拖到现在。 “道德绑架啊...”他没温度地冷笑了一声:“那得有道德才能被绑架。我这人呢,从来就没什么道德。” “说什么呢。”她伸手去戳许京珩的手背:“你要干嘛啊?” 许京珩去勾她的手指,握在手里,扯开话题:“怎么这么冷。” “你把话说完。” “没干什么。大不了,我有样学样,学校不给你个交代,我也上天台闹一闹去。道德绑架嘛,谁还不会呢。到时候,你就在下面哭,看谁能哭得过谁。” 他越说越没正经。夏知予知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是想把她逗笑而已。 她拿手挠他的掌心:“那我肯定觉得丢死人了,谁要在下面哭。” “什么意思,觉得你男朋友丢脸啊?”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口袋里揣。 口袋里暖暖的,夏知予跟他十指紧扣,嘟囔了一句:“好像是有点的。” “不确定的话,那你要不验证一下?” “啊?怎么验证?”丢脸还能验证的吗? 许京珩又靠近了一点:“脸在这儿。”他凑过去:“你亲一下,看下在不在。” “许京珩!”她恼得起身,可惜手还在他的兜里,起到一半,又被人一把拉了回去,她挣扎着,将手抽出来,然后撂下一句话:“不用验证了。你刚才那话,就挺不要脸的!” 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跑。 许京珩盯着她的背影,没着急追。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拿出手机,点开开学时加的新生群。从里面找到厉修文的微信,发送好友申请。 厉修文同意得很快,顺道发来一句:「学长好。」 他没功夫跟他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打着字,开门见山地说:「要发的文章、视频都发给我。到时候,所有的内容由我来发。」 厉修文问他为什么。 他没做多想,直接回了一句:「如果高帽没戴好,就算要查,ip地址是我的,出了事,我来揽。与夏知予无关。」 作者有话说: 许哥真挺不要脸的。 诊断内容来自于诊断书。 别替缄默辩护,因为你有力量——莎士比亚 第63章 闭眼 夏知予回教室的时候, 她感受到整整两节课,室友的眼神都黏在她身上。 下课铃声一打响,她就被其余三人陆续围住, 被迫接受询问。 “夏知予,你谈恋爱了都不告诉我们!” 夏知予心虚地躲避三人的眼神:“之前没确定关系, 我也不敢说嘛。” “真谈了啊?”魏言心联想到许京珩的聊天记录, 觉得窒息:“是我们教官吗?” “嗯...我上次说得暗恋对象也是他。”才在一起一天, 夏知予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魏言心两眼一蒙黑, 就差掐人中:“完了予予。他坐那儿以后,我还说, 这位置是你留给班助的。”军训的阴影太深了, 许京珩帅归帅, 她还是没法忘记全班被罚深蹲的场面, 所以见到许京珩,她还是发怵:“予予,你不知道, 他那眼神恨不能把我杀了。你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我怕他误会你。” 夏知予没想到能闹出这么个乌龙事件, 但她记得许京珩来找她的时候,好像也没提这件事。料想是没有多虑, 也没误会,这才没在她面前提吧。 “没事的。”她挽上魏言心的胳膊:“他刚刚找过我了。” 魏言心松气:“那就好。” “但我没想到我吃瓜能吃到我室友身上。就是表白墙发帖忘记匿名那件事, 没想到事件主角是予予。”说起来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大家都挺好奇的。平日里拒人无数的系草, 到底在哪儿碰了壁,急得发帖求助都忘了匿名。没想到是我室友的铜墙铁壁。” 阮子璇也夸张地说:“没错!关键是予予还拒绝过他一次, 怎么办, 我觉得我脸上有光。” 夏知予被她的那番说辞逗笑:“什么铜墙铁壁, 什么脸上有光。有这么用词的吗?” 庄靖替她俩解释:“我们就是觉得,你这么好看,又没谈过恋爱,要求肯定很高啊,追你的男生,不得隔着层铜墙铁壁吗?” “对哦。我们予予没谈过恋爱。”阮子璇抓住了重点:“许京珩谈过没?” 教官不喊了,学长不喊了。三人主动归为夏知予战队,一本正经地替她把关。 夏知予说‘没有’,还顺带夸了一句:“他很好的。我初中就知道他。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那不一样!”她们四个人,只有阮子璇是谈过恋爱的,她太清楚有些男生恋爱前、恋爱后都有两套说辞。 恋爱前说什么,我们慢慢来,完全尊重你的想法,只要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过界。所有的事都答应得好好的。 予你热恋 第65节 一谈恋爱,这套说辞便失去了效用。 她不知道许京珩是不是这样的人,但夏知予第一次谈恋爱,她怕夏知予被人欺负,特地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她意见:“就是...发生什么之前,一定要想好了。” 夏知予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脸一红:“哪有这么快!” “这事,顺其自然,没有快慢一说!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人要是喜欢你,他不免有些反应的。对了,你九价打了没?” “我预约得早,高三的时候排上的。” 魏言心插了一句:“打了也不能掉以轻心。那只是你单方面形成了抗体,谁知道对方怎么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在不争抢女生九价资源的情况下,让男生也打九价疫苗。毕竟是两性关系,男生打了疫苗,于自己也有好处,对于女生而言,应该也会更安全更健康吧。而且我听说,男女生理结构有差异,男生感染hpv病毒一般无症状,也就很难发现。如果双方都打了,不是更可靠吗?” “大陆目前是不行的,疫苗那么难排,我到现在都没排上,就别跟我们抢资源了。非要打的话,倒是可以去港澳或者海外。”阮子璇说:“我高中同学毕业后去德国留学,他在德国打的。” 魏言心又问:“这个打了,是不是最好在一年之内,别发生性关系?” “不妨碍吧。而且有没有性生活都可以打,但是疫苗初期,不一定会立马形成抗体,那如果要靠疫苗起到保护作用的话,最好还是过段时间嘛。对了,予予。你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双重保障,懂吗!” 四个女生围在一块儿,说着亲密的话。目前只有夏知予处于恋爱状态,几个人围着她给她科普。 她被这群人打趣了好几天。以至于这几天跟许京珩都是偷偷摸摸的,更不敢在人前跟他牵手。 好在她这几天都在忙新闻部的稿子,不常跟许京珩碰面。与此同时,她发现,许京珩这段时间好像也挺忙的,两人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通常都是在微.信上聊天。 学院那边拖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接受夏知予的让步,以‘偷拍’的名义公示处分,但是模糊了加害者的个人信息。他们也知道,‘偷拍’的事其实早就在校园里传开了,欲盖弥彰的做法只会挑起学生更大的情绪。 公示一出,常汇以接受心理治疗为理由,休学一年。打算跟下一届的大一新生,一起学习。 但是新闻部的动作没有停止,新一期的内容计划在周三发布。 夏知予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内容发出后会引起怎么的风浪。整整一晚,她都没睡好觉。第二天起来,她打算带上电脑去找厉修文,商量内容发布的事。 一刷公众号,才发现,自己写的那篇文章,已于十分钟之前发布。点开微博、短视频平台,都是如此。 每个组分管不同的账号,短视频平台归报道组管,理应是由夏知予发布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这些内容被提前放了出来。 她点开聊天框,问厉修文是怎么回事。 厉修文回她:「学长没跟你说吗?这次内容都由他发布。」 说完,他还把聊天记录截给夏知予看。 那句话滚烫又刺眼。 她看到许京珩说:「如果高帽没戴好,就算要查,ip地址是我的,出了事,我来揽,与夏知予无关。」 那一刻,她就明白,为什么那天在公寓的时候许京珩会说:处分、道歉、公示。一个都不能少。想做什么就做吧...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因为他早就想好了一切,让她畅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只管兜底。 看到聊天截图的那一刻,她没有别的想法。 只想见他,跟他呆在一块儿。 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估计是因为上课把手机调静音了。 夏知予翻出许京珩的课表,大三课还挺多,但他今天只有一节早八课。已经是下课的时间,夏知予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教室,但她此刻太想见他了,想着碰碰运气也好。 她打算出门。 魏言心提醒她:“雾霾天。别忘了戴口罩。” 夏知予说‘好’,拿好口罩,就往四教走。 四教也不算太远,她从教学楼的连廊那儿绕过去。一路上仍有不少班级在上课,她按照课表上的教室号一排排地找。四教302教室在走廊的尽头,是单独的一个教室,背后靠窗,教室里就算不开灯,也足够通透。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踮脚从门上的圆弧视窗往里瞧。 运气很好。许京珩还在。 只是此时,他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外套搭在椅背身上,身上只单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卫衣帽子搭在头上,只露出一点点发茬。 他的手边还放着笔记本,夏知予猜测,刚才的内容,估计就是他一边上课一边发布的。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教室里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基本隔绝了对面班级的声音。走近时,她能听到许京珩清浅的呼吸声,垂眼,便看到他睫毛很浓,但是眼底乌青明显。 这段时间,许京珩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除了忙着手中的项目、自己的学业,很大一部分时间,他都用来陪夏知予。 以至于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夏知予有些心疼,所以没有叫醒他,而是在他面前蹲下,用眼神描摹出他的五官。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明目张胆地勾勒着他的样子,才发现,他双眼皮很浅,睡着不笑的时候,眉眼间的清疏将人推得很远。特别像荒山野水里,恣意漂浮的孤舟。 孤舟在波澜不惊的野水里轻悠悠地晃着,吊人胃口,怪吸引人的,引人一探究竟。 夏知予慢慢俯下身,离得越近,头脑就愈不清醒。她一手撑着桌面,缓缓靠近,快贴上他的脸的时候,她觉得呼吸加重,感受到口罩的束缚,伸手扯下, 像偷吃糖的小女孩,轻轻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亲完,睁眼。她感受到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欲盖弥彰地戴好口罩。 站起来后才发现许京珩眼皮动了一下,她以为他要醒了,下一秒就看到他克制不住笑意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装睡啊。 夏知予的脸红了个彻底,但她没有戳穿许京珩。他能装睡,她也能装傻。就在她想要装没事人,落荒而逃的时候,手腕蓦地被人抓住。 紧接着,她感受到腰间传来强劲的力量感,低头,有手臂横锢着她,未及出声,就被人拦腰提起,一把抱到了教室的课桌上。 许京珩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双手撑在两边,偏头看她。 “怎么呢?亲完就想跑,谁惯你的习惯?” “我没有。”她别过脑袋,庆幸口罩挡了大半张脸,不至于太丢人:“也就是我头发不小心碰到了。” “什么头发啊,这么软?”他眼底笑意明显:“你下次胡编乱造之前能不能先打打草稿?要么,就老老实实承认。” 口罩的白色细绳挂在耳廓上,白红两色,对比不要太过明显。 “亲一下怎么了?” 许京珩被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他明明心动得不行,却还要装出一副吃大亏的模样:“你讲讲道理。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被你轻薄了,我还不能替自己讨个公道了?” 她晃着脚,鞋子不小心碰到许京珩的腿:“可你是我男朋友呀。” 许京珩低头往自己的裤子那儿看,裤子那儿,被她蹭出了半个灰色的脚印。他的腿抵着她的膝盖,两人挨得不算很近,也就是夏知予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他总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 “男朋友就可以乱亲吗?” “怎么不可以?” 说完,夏知予就觉得自己中计了。而那个给她下圈套的人,趁她不注意,分开她的腿,盛势逼近了一步。 “我没说你可以!”她伸手去推,被许京珩抓住,摁在桌子上。 “牵手是你主动的,亲脸也是你主动的。你总该让我一回。”他的声音有了厚度,掌心压在夏知予的紧攥的拳头上,拍了拍,诱哄她:“把眼睛闭上。” 夏知予撑着桌子往后缩,又被人扣着腰带了回来。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能扯着他的袖子:“许京珩。我紧张呀...” 他想亲的话,像自己那样直接亲就是了。提前告诉她,她能不紧张吗? 可是前面半句话,她又不能当着他面说。 “我也紧张。”他喉结滑动:“在你之前。我也没亲过别的女生。” 夏知予心跳得更快,她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对峙,许京珩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她呼吸加重,不知所措。可她偏偏还带着点期待。 “不闭眼也行。”他突然妥协。 夏知予松了口气,却有种莫名失落。就在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的时候,眼前突然暗了下来。 有人攥着她的口罩,上扯,正好遮住她的眼睛。 视觉削弱后,其余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感受到许京珩的手顺着她的耳廓下移,隔着口罩的无纺布,隐约可以看见有身影逼近。 她下意识地低头。 许京珩却恰如其分地捏住她的下颌,往上抬:“躲什么啊女朋友。” 她浑身一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说: 前排看戏 第64章 痕迹 隔着口罩无纺布, 夏知予看不清许京珩的脸,她只是反抓着许京珩的另一只手,由于太过紧张, 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好几个弯月牙。 灼热的气息蒸在脸上,她感受到鼻尖相抵, 温温痒痒, 然后有嘴唇贴上来。周身被他的气息裹挟, 夏知予呼吸一窒, 觉得头晕,浑身发软。 她没接过吻, 不知道第一次接吻该怎么做, 手该放哪儿, 要不要闭眼, 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那个吻一触即离,戛然而止。 口罩被人扯下, 戴回原位。她看见许京珩双手仍旧撑着桌面, 视线却落在被夏知予掐出月牙的手背上。 三个小月牙, 依次停留在拇指那侧,还挺好看。 夏知予缩回手, 在口罩下抿了抿唇,刚才的触感仿佛还在, 她还没法从方才的温存中抽离。 空气凝固着, 潮湿闷热。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所以一直在等许京珩率先开口。 许京珩伸手帮她理好口罩, 又捏了捏她的脸:“男朋友可以让你乱亲。女朋友不可以。我女朋友脸皮薄, 我不得慢慢来吗?” 夏知予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看不清神色,露在外面的耳朵又红又烫。 许京珩揽着她,同样心跳不止,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唇又温又软,压下去的时候,只有两种想法。要么一触即离,要么接个绵长而又湿漉的吻。 他很想选后者。但是不行,上次突兀的表白就是个很好的教训,所以他小心翼翼,要让一切都循序渐进地来。 但是此时,他看见手上的月牙印子,那是夏知予留下的痕迹,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留下的痕迹。 一切美好都该被封存记录。 他贴在她耳边,询问她的意见:“你说,把它刺成纹身,会不会很好看?” 这样,只要一看到手上的弯月牙,就能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样子。 夏知予从他怀里抬头:“许京珩,你要不要脸?” “别问我。”他笑,把脸凑过去:“你自己验证。亲一下就知道在不在了。” “不用验证了。你刚才那话,就挺不要脸的!” 予你热恋 第66节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怎么又形成完美闭环了? “说来说去就这几句话,你幼不幼稚?”夏知予从课桌上下来,差点忘了正事:“我还没问你呢,平台上的内容怎么回事?” “什么内容?”他也装傻。 “你演技也挺拙劣的,还不如我呢。”她点开各大平台,一一拿给许京珩看,然后又把这一期校园电台的视频打开。 视频最后原本是黑底白字的:别替缄默辩护,因为你有力量。 不知道是谁临时改了片尾,单薄的黑底白字全部变成了动态的视频。 视频片尾出现的第一张脸就是许京珩,后面还有新闻部的学长,除此之外,大部分人脸生,夏知予见都没见过,但她看到了之前跟许京珩走得很近的男生,便知道片尾的视频是许京珩的手笔。 男女都有,他不知道上哪儿找了这么一群人,偷偷摸摸地录、偷偷摸摸地剪,半点风声都没向她透露。 最后所有的呼吁汇聚成一股力量,呼吁声没做到整齐划一,但也正是因为这些零零散散的声音,夏知予感受到所有的善意都从周围奔涌而来,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有人摇旗呐喊,别替缄默辩护,因为你有力量。 两人窝在一起看完视频,夏知予才跟他对质:“你再装傻。班助都把截图发给我看了。” “...”许京珩心想厉修文这人怎么都藏不住话:“我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而这最坏的打算,不一定发生,知道吗?你看,现在内容发布将近三十分钟,校领导都没找上门来。” 说才说完,夏知予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厉修文打过来的。 “老师发现了。让你到全媒体中心开会。对了,学长也要过去,是你联系他,还是我联系?” “他就跟我在一起...”夏知予说:“他怎么也要过去?他不是新闻部的人呀。” “是学院那边查了ip地址。他们也知道这事肯定是‘集体作案’,就算要给处分,也不能把新闻部一锅端了。所以就想找个牵头羊出来。ip地址一查,就查到了学长那儿。” “...” 夏知予看了许京珩一眼,忐忑不安。 许京珩站起身,拿过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上:“走吧。” “会不会有事啊?”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能有什么事。常汇也只是个留校察看处分,让我退学啊?那舆论恐怕真的压不住了。”他牵上夏知予的手,揣在兜里:“而且你看,就算老师发现了,文章也没被删除。兴许你是写得好,把这顶高帽戴住了,所以学校不敢轻易删文章。那就说明事情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夏知予被他安慰了一路,觉得事态发展可能没自己想得那么差。 - 全媒体中心的五楼会议室外,挤满了人。那个场面,完全在夏知予的意料之外。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新闻部的同学基本都到位了,全媒体中心的老师围坐在会议桌的最前面,脸色不太好。 她听到其中一个老师说:“新闻部的内容需要经过全媒体审核,审核通过后,才能在平台上发布。这件事,从你们一进部门的时候,我就再三强调。这是学校的官号,不是你们个人的社交平台。别的干事也就算了,厉修文你作为部长,也跟着他们乱来。上一期的性别平等就已经引起学院注意,你们怎么还要在风口浪尖上写性.骚扰的选题。” 厉修文被指名道姓,只好站起来回她:“老师,我们确实考虑到性.骚扰选题敏感,所以才没向全媒体这儿报备,正如您说的,我们一旦报备,肯定过不了您这一关。但是老师您也看到了,文章和视频发布之后,非但没给学校造成恶劣影响,反而起到了积极效用。大家都在夸赞学校的做法。有人还说,我们学校的态度比招生简章还要好用,这不正好起到了正面宣传的作用吗?” 他一早就跟许京珩对好了说辞,起先还有些拿不准,但从校方迟迟没有删除文章视频这一方面来看,他们八成还在观望舆论形势,目前形势对学校有利,所以这事或许真能给他们说通。 “那你们就能乱来吗?这次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下次呢?” 听这口吻,文章视频的内容好像已经获得默许,现在校方要追究的,是不通过二级审核,直接在官号上发布内容这件事。 “学院那边,要求我们给个交代。这么多人,你们以为法不责众,都能逃脱是不是?学院查ip地址了,谁发的内容谁承担责任。谁发的,自己站出来吧。” “我发的。”语气平淡的三个字。 这位老师扫视了一圈,发现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她扭头往后看,看到许京珩靠墙站着,一手插兜,衣服搭在手腕处。 全媒体老师知道所有内容只有一个ip地址,估计是一个人发的,但她没料到,发这些内容的竟然不是新闻部的同学。 她瞧着面生,问他是哪个专业的。 许京珩如实回答:“软件工程14级,7班。” “你怎么会有学校官号的账号密码?” “盗号。” 老师沉默了一下,将信将疑:“计算机系的...” 这语气好比是问他,学计算机的都会盗号修电脑吗?学心理学的都会算命吗?兽医专业是不是能承包过年的鸡鸭鱼猪? 许京珩平时听到这个语气,指定是要挑明这个误区,但是今天,他利用了一些刻板印象,让全媒体中心的老师相信,他一计算机专业的,就是会盗号。 夏知予扯了扯他的袖子,上前一步,抱歉地跟老师说:“老师您别听他乱说。是我跟他一起发的。当时我就在旁边。” 厉修文很有眼力见儿,立马跟上:“其实大家都在。只是刚好这位学长带了电脑,就借他电脑发了一下。” 分散风险被他们灵活运用,甚至有堵在外面的同学敲响会议室的门:“老师,非要担责的话,算我们一份。怎么能怪在学长一人头上呢。” “这样吧老师,我们全跟您去院长办公室。” 外面的同学一窝蜂的涌进来,劝都劝不住,会议室变得喧嚣拥挤。全媒体中心的老师为难地互看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耳边全是同学揽责的声音,他们烦不胜烦,最后只能拿书拍桌子,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 中心主任开始给院长办公室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就捂着手机往外走。 里边的人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在那儿干等着。 夏知予抵着墙,有些生气。压低声音质问许京珩:“我不站出来,你真要一个人揽下来吗?” 她听到‘盗号’那两个字,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没经过二级审核是一回事,盗号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真的怀疑许京珩是不是接吻接傻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许京珩去拉她的手,被她甩开。他确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这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处分而已。但他实在没想到大家会站出来帮他说话,而且瞧这架势,大有从轻处理的意思。 “别生气了好不好?”他悄悄地去勾她的手指:“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你还计算机系的呢,抹黑自己的专业,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现在好了,大家都以为学计算机的会盗号。”她碎碎念着,声音不大,在跟他闹情绪。 许京珩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模样,要不是人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真想夏知予搂在怀里,亲亲她,哄哄她,他觉得自己的女朋友可爱极了。 “那等我女朋友原谅我之后,我再给专业道个歉,你看行不行?”他俯着背脊,迁就她低头的模样。 夏知予这人很好哄,她清楚地知道许京珩这么做是为了谁,她生气,也只是气他乱说话。 “原不原谅的…再说。”她骄矜地来了一句:“看我心情。” 话才说完,中心主任打完电话,推门进来。 她先是无声地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的人,最后也没忍住,向他们透露:“院长让我们以后把控好内容的审核,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新闻部的同学管好平台下面的评论方向,风向不对,立马向全媒体中心报备。”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不知是谁欢呼了一声,随后室内充斥着大家欢声笑语。 “谢谢老师!”大家心里有数,全媒体中心的老师帮她们承担了一半的风险,所以大家齐声喊着。 在众人的调侃下,中心主任也笑了一声:“下不为例啊。” 事情解决后,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转变,来全媒体大楼的时候,大家个个提心吊胆,回去的路上,统一变了话锋,夏知予和许京珩成了话题的中心。 “真行啊学妹。这男朋友值得交。” 夏知予不太敢在众人面前承认,而且他们怎么知道她跟许京珩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行了,别遮掩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计算机系的系草为了女朋友抹黑自己专业,把所有的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了。” “啊?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谈恋爱了吗?”她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偏偏落入许京珩的耳里。他偏头看过去,陡然记起高中的时候,夏知予问他的那句话。 此时,他拿来反问夏知予:“你喜欢地下恋情?” “不是...就是感觉,所有人都知道我谈恋爱,万一哪天分手,不会很难堪吗?” 许京珩停下步子。 夏知予见他没跟上来,也一并停了下来。两人都停下来后,新闻部的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画面有点诡异,她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许京珩一把揽过她的肩,笑着对大家说:“今天谢谢大家。改日一起吃饭。” 大家端出一副‘懂了’的神情,都没呆在原地自讨没趣。 等人群差不多散去,许京珩才敛起笑意,双手搭在夏知予的肩上,将人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 “夏知予,你有本事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许哥:分手?我都没想过,你怎么敢想!!! 来迟啦。发个红包! 第65章 脸红 全媒体中心的大楼临靠教学区最偏僻的西门, 除了来上传媒实践课的学生之外,平时这块没什么人。此时,许京珩正儿八经地看着她, 认真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夏知予调动回忆, 一句句回想, 她觉得自己说过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自然就不知道许京珩问得哪句。 许京珩心想真行, 夏知予非但能把‘分手’两个字说得直接率性,说完了之后, 她还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多少有点没心没肺了。 此时, 没心没肺的姑娘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得。他就不指望夏知予能悟出问题来, 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先喜欢的人家。 “你说有什么问题?这在一起才几天,你就想着分手。夏知予, 你玩我呢?”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呀?”她是真没想到。 “你这话多少有点明知故问了。” “嗯...我说这话, 不是要跟你分手的意思, 也不认为我们一定会分手。”她认真地剖析问题:“我是觉得,我大一, 你大三。我们都算年轻吧。未来的路这么长,有这么多可能, 万一有什么变数...” 喜欢许京珩好像是她青春中的必经之路, 她从来不怀疑自己是否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也不会怀疑有朝一日自己对许京珩的喜欢会不会消减。但她只能确定自己的道路, 不能确定许京珩的。 再说得不自信一点, 她只是提前给自己找好台阶下而已, 彼此都有后路。这样考虑难道不正常吗?她没想到许京珩会因为这句话生气。 这地本来就偏,没什么喧嚣声。此时氛围更因两人的僵持迅速冷却下来。 夏知予叹了口气,妥协:“你要是生气,我以后就不说了。” 许京珩确实生气,但他此时想得最多的还是,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到位以至于没给足夏知予安全感,让她觉得,两人随时都有分手的可能。 予你热恋 第67节 他一把揽过身前的人,埋首在她肩上:“你听好了,除非哪天你不要我了,否则,我跟你谈恋爱,就没想过分手。” 他的那句‘你不要我了’,说得可怜。个子高的人,俯身埋在她的肩上,像极了可怜的小狗。 夏知予心有触动,整个人都被他温热的气息包围。她脖子痒,仰头笑了笑:“我怎么会不要你。” “那谁知道。毕竟你最会装不熟。在云葭巷的时候,你明明就说认识我,第三天饭局上碰着,跟陌生人一样。我差点以为我认错人了。” “这么久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演讲比赛也是。跟我抢圆标贴,喊我一声‘学长’有这么难吗?” 夏知予勾了勾他的手指:“学长,你这是跟我翻旧账啊。” “...”许京珩一下子没了脾气:“没让你现在喊我。” 她这一喊,这账还怎么算。没讨到欠账还直接亏空了行吧。 “算了...”他妥协,正打算直起身子。 夏知予突然偏头,隔着口罩,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 许京珩平时挺会的一个人,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这个时候,竟然有些局促。他当时就觉得夏知予这姑娘挺能拿捏人的,谁跟她谈恋爱,日后还不得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但他没想,送上门去的会是自己。 “夏知予,这是哄我呢?” 夏知予没说话,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怪挠人的。 他穷追不舍地跟上:“你知道你说‘分手’这两个字有多言重!隔着口罩就想把我打发了?那不能够。我还生气着呢,你再哄哄我。再哄一下。” 夏知予没想到,许京珩谈起恋爱这么粘人,她眼底溢出甜蜜,偏偏就是嘴硬:“许京珩,你别得寸进尺!” - 回宿舍后,夏知予一直对着手机偷笑。 魏言心疑惑地扒拉着阮子璇:“谈恋爱真能把人谈傻吗?她早上明明是忧心忡忡地出去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阮子璇偷偷地绕到夏知予身后,把夏知予吓了一跳。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夏知予心虚地摁了锁屏键:“就是新闻部的一些事。文章反响很好,学院那边非但不打算追究,还开始着手反性骚扰机制建立的工作了。” “哦...”阮子璇故意延长音:“我怎么听说,今早全媒体大楼热闹得很啊。” 魏言心帮腔:“我还听说,有人替女朋友出头,想揽全责呢。” “我说正事呢,你们怎么也不正经!” “也?”庄靖扭头:“还有谁不正经啊?” “...”夏知予没法接,正巧手机屏幕亮起,她转移视线去回消息,是许京珩发来的。 三人齐齐看过来。 对话框上跳出一句话:「女朋友,什么时候跟我约个会?」 “我就不该看。”阮子璇扭过头:“今天周五。也不查寝。我看你择日不如撞日,今晚约会去吧。” 夏知予还没回,许京珩又发来一句:「现在上映的都是爱情片,我俩去看,正合适。」 她看到这句话,就想起了高一第二次月考的前一天晚上。晚一要做数学,她跑去四楼问数学题目,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那个时候,许京珩已经替她补过一次课,她对自己的学习状态了然于心,直觉自己不会考砸,所以说想要谢谢他。 许京珩问她要怎么谢,她说请他吃饭,看电影。 彼时,他就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现在上映的都是爱情片,我俩去看...” 合适吗? 所以,当她再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许京珩是在回应当时的自己。思绪游离在大脑之外,等她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了消息。 明晃晃的两个字:「今晚!」 那个感叹号,显得她急不可耐。 整整一下午,阮子璇都在忙着给夏知予出主意,夏知予高中从不化妆,上了大学,也只会最基础的打底,平日出门,最多画个眉毛,涂个口红,还没尝试化过全妆。 阮子璇看了一眼她的腮红,又看了看手里的苹果。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打算用腮红掩饰约会时脸红的状况吗?” “很糟糕?”她对着镜子看了看,没觉得自己手重:“难道不是显气色的吗?” 阮子璇放下手里的苹果:“多少有点欲盖弥彰了。我帮你改改。” 夏知予以为她有多厉害,结果阮子璇点开了个美妆教程,期间暂停了无数次,视线在手机屏幕和夏知予的脸上不断逡巡,迟迟没有动作。 “我突然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 所以许京珩在车里看到夏知予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贴心地帮她放下窗户:“是不是车里太闷了?” “不闷。这么冷的天,别开窗户了。” “那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呀。”她疑惑:“怎么这么问?” “不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夏知予寄安全带的手一顿:“真的打重了吗?” 她抽了张纸,对着镜子,擦了擦。 许京珩替她开了车内灯:“要不要我帮你?” 夏知予自己没什么手感,抽了两张纸给许京珩。把脸凑过去。 许京珩没接,一手揽过她的脖子,拇指落在脸上,似有若无地碰了碰。 生怕蹭花她的妆,动作很轻,夏知予觉得痒,去躲他的手。 “算了,就这样吧。” “好。”许京珩松手,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在中控台摁了几下,车内的热气降了下来,还问她:“真不用放下车窗?” 同样的问题,问过一遍了,她记得她说不闷的。 “是开车不方便吗?” “不是...”许京珩笑了一声:“因为你好像真的脸红了。” - 一路上,夏知予都没搭理他,他明明知道那是腮红,还故意装傻。但是夜晚,总是适合双数的存在。适合两个人呆在一块儿看场电影,适合找家氛围感十足的餐厅。 可她愣是没想到,许京珩定了一家粤菜馆,点菜不点别的,头一道就是虾饺皇。 自从程岐在运动会上喊出那句‘终点有虾饺皇’之后,她已经没法正视这道点心了。当时随口圆得谎,没想到还能有后续。 许京珩夹了个虾饺皇放到她碟子里:“我记得你之前发过一条动态...” “别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未及他说完,就匆匆打断。打断后,才发现自己语气急切,好像在着急遮掩什么。许京珩这人一向敏锐,他真的只是将那句话当做夏知予的喜好来记,被夏知予打断后,开始觉得‘好想吃虾饺皇’这句话别有深意。 但他没立时挑破。而是等两人吃完饭,并肩走在路上,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还吃吗?” 这话问得突如其来,闻言抬头,撞入许京珩那一双大彻大悟的眼睛里。她有预感,这不是什么好话。 “不...不吃了吧。” “我都没说吃什么。” “什么都不吃了。”她快步走在前边:“我室友让我晚上十点回去。再不回去就太晚了。” 许京珩跟在后边,跟她一起进电梯,伸手摁了b2的停车场。夏知予满脑子都是那句‘好想吃虾饺皇’,她不知道许京珩猜到没,反正她已经羞耻到不敢吱声。 一直到地下停车场,许京珩替她拉开车门,她钻进去,正打算关门,许京珩突然探身进来。 她贴着副驾驶的座位,无处可躲。 许京珩一手扯下她的口罩,另一手摸上座位右侧的调节摁钮。 座位幅度锐减,空间逼仄。两人挨得很近。 “都是一样的缩写。我觉得...可以吃。” 作者有话说: 虾饺皇:我怎么能不满足你。 第66章 梨树 夏知予的手慌忙地去找调节座椅幅度的手柄, 许京珩挡在那儿,两人力气悬殊,她始终挪不开他的手。 “有这个功夫跟我较劲儿, 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吃。” 许京珩捏着她的下巴, 飞快地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扯过安全带给她系上。 ‘咔哒’一声, 像是灶台的按钮, 喷吐出红蓝色火焰,火不大, 她就被许京珩这么温水煮着。因为许京珩没将话说开,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坐立不安, 反复想着一会儿是什么时候,怎么吃是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就觉得车子里头有些闷热。 她悄悄地伸手, 想趁许京珩开车不注意的时候, 调低车内的温度。手还没碰上中控台, 那人的余光便扫过来。 “觉得热?” 夏知予机械地缩回手,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热。就是想觉得音乐声音太响了, 我调低点。” 许京珩勾唇笑笑,先是调音量, 然后帮她把车内温度调低:“也不能太低。出门穿这么少, 不知道晚上会冷吗?” 这几天冷空气席卷,全城急剧降温, 白日若有太阳, 倒也还好, 一到晚上,西风游荡,到处都是呼啸呜咽的声音。光听声音都觉得冷。 夏知予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她腿上盖着许京珩的外套,伸手扯了扯,嘀咕一声:“那我还真不知道。” “行。”许京珩无奈:“下次出门,我提醒你。” 车子没往学校开,一直到小区门口,夏知予才迟钝地发现方向不对。她警惕地往车门那儿靠,想起阮子璇说过的话。这事顺其自然,没有快慢一说。 许京珩这是想干嘛?想跟她顺其自然吗? 予你热恋 第68节 被寝室三人科普了某些方面的知识后,夏知予总是容易想歪,她试探性地问了句:“你带我回公寓干嘛?” “给你看个东西。”他看了一眼表盘:“现在九点,来得及。” “什么东西非要你去公寓看?”心里鼓点密集。 “你上去看不就知道了?”他把车子停到地下车库,熄火后看见夏知予紧攥着安全带,一脸紧张。他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好像也不是。 夏知予解开安全带,一下车,就被许京珩牵在手里。两人从负一楼的电梯上去,到公寓门口的时候,许京珩还抓着她的手摁了个指纹。 录入指纹后,重新开门,许京珩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买的毛绒拖,摆在她跟前:“先前总觉得公寓空,现在总算把它填满了。” 夏知予进去后,才发现,许京珩为什么说把公寓填满了。 里面除了许京珩平时的起居用品外,他一样一件给夏知予备了一份。甚至在投影仪那块准备了一个零食架,上面全是她爱吃的东西。冰箱里几乎找不到空处。 但是整个客厅最显眼的,还是摆在沙发旁边的一株盆栽。绝对不是因为盆栽好看,相反地,它一没开花二没结果,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在那儿舒展着,枝丫上绑着白色的布条,丑得突兀。 夏知予辨不清品种,凑过去看了一眼:“许京珩,你上哪儿捡来的这一盆东西?” 她外婆家院子外从不打理的花木,都比它长得好。 “这叫嫁接!” “你转专业啦?”她伸手碰了一下,总觉得没嫁接好:“是你老师把你逐出计算机系了吗?农学院竟然肯收留你。” “?这事不打算翻篇了是吗?”许京珩站在她旁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本来是棵梨树。” 夏知予心想,市面上的梨也不贵呀。许京珩种梨树干嘛?她狐疑地看他。 许京珩被她不会转弯的脑回路气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如果用梨作为砧木,就可以种出很漂亮的苹果。” “梨和苹果都不贵的...”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再次品咂许京珩说得那一句话,某些酸涩的记忆突然翻滚着涌向她。那些她差点忘记、封存在个人动态里的东西,以被满足的方式被许京珩启封。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许京珩。 许京珩托起她的脸,问她:“怎么了?” 夏知予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她压下心底酸涩,撞入他的怀中,手臂环住他的腰:“没怎么。我就是觉得,想吃虾饺皇了。” “你想怎么吃?”许京珩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胸腔发出闷闷的两声笑:“我配合一下。” 夏知予就着身高差,先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柔软的嘴唇落在他最敏感的地方,许京珩浑身一僵,喉结上下滑动,断然松开搂她的手。他就不该问那句‘还吃吗’,这不是欺负夏知予,是他自己在引火上身。 夏知予觉得腰上的劲儿松了,不解地抬起脑袋,眼神透露着茫然,仿佛在质问他离那么远干嘛,她都吃不到了。 “挺晚了。我送你回去。”他后撤一步,顺势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直觉在这么下去,他真能起甚么反应。 但是夏知予却乐了,边乐边沾沾自喜地戴好口罩,跟在他后边:“许京珩,你也有躲我一天。” 许京珩自想是过了叛逆期,没什么逆反心理,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被人挑动情绪。但他就是挺吃夏知予这套。 他停下脚步,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捞过人,直接将她抵在墙上,仰头露出自己的脖子:“来,吃。” 夏知予想踮脚,许京珩又托着她的腰,贴着墙往上提了提:“你就说服务到不到位吧?嗯?” 她抱着他的脖子笑,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脸上。屋子里全是啄吻声,夏知予亲够了,就嚷嚷着要下来。 “吃饱了?” 她点头,挣脱许京珩的手。 “吃抹干净,转头就不认人。”他碰了碰自己嘴:“这儿还没吃。” “我是主顾。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所以她是存心的,存心让他难受。 “而且,到点了,我得回去。”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点开一看,竟然有个未接电话。 “室友电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划开锁屏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阮子璇的声音:“予予,你怎么还没回来?给你发消息也不回,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夏知予想起刚才的场面,有点脸红:“我还在许京珩这儿,但是马上就回了。” “什么意思?他把人带回家约会啊?”阮子璇拔高声音:“靠,渣男!” 一声渣男骂得震耳欲聋,许京珩坐在沙发上,抱臂,一脸无辜地看着夏知予,他做什么就成渣男了? 夏知予捂着电话,刚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魏言心在那边小心翼翼地来了一句:“什么意思?他俩...做了?” 声音不大,但是屋子里太安静了!许京珩听见后,抬眉,突然明白阮子璇为什么骂他。 “没有!”她解释道:“我只是顺道去他家看个东西。什么都没做!” 对面阮子璇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是看到十点左右要下雨,怕你穿得少,没带伞,想说要不要来校门口接你。但你现在在他家,他应该有伞。我就不跑这趟了。” “应该有的。”夏知予环视了一圈,在玄柜那儿看到了一把伞:“有伞。不用麻烦你啦。” 阮子璇说好,没多说别的,让她路上小心,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公寓出奇地安静。夏知予勾起他的外套:“那...那回去吧。” 许京珩没拦,只是跟在她后边,等她换鞋的间隙,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什么都没做。那倒也不见得。” - 从公寓到学校,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许京珩还真从导员那儿要了块停车牌,往挡风玻璃那儿一放,保安都不拦他。 但是车子只能停在停车场,从停车场到宿舍楼,还要走五六分钟的路。晚上有些冷,许京珩走在她前面替她挡风,校园里橙黄色的路灯从前面打过来,她盯着许京珩的影子,突然想起自己暗恋许京珩时,在日记本里写过的一句话:“在那些瞧不清方向,听不到回音日子里,她是那人眼里不回头永远都看不到的影子。” 什么是影子?她就是影子。是许京珩不回头,永远都看不到的影子。 但是今晚,许京珩却停下脚步,回头告诉她:“影子是身体的另一个身体。你说有谁,可以割离自己的影子呢?如果说我的影子是你,那你的影子也一定是我。是最最亲密无间的两个身体。” 夏知予低头看着罩在自己身上的影子,许京珩的这番话让她觉得自己被温水煮了一路,是时候蒸出热气,呜呜翻滚了。 她踮脚,双手搭在许京珩的肩上,双唇相贴,亲了一下。 “现在才算吃完了。” 许京珩延长音‘哦’了一声:“那下次,该换我吃糖醋鱼了吧?” “?”夏知予推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糖醋鱼这么好吃,是我最喜欢吃的菜。” 他这么说,她以后还怎么直视这道菜! “那不正好。喜欢一切你喜欢的。” “许京珩,你好烦人。” 嘴上这么说,但是夏知予打心里满意这次约会。只要一想起许京珩亲手嫁接的梨树,她就能原谅许京珩一切不正经的话。 因为除了「好想吃虾饺皇」外,她在误以为许京珩陪颜舒茗逛街的时候,还发过另外一条动态。 那就是:「最怕那开满梨花的树上,永远不可能结出苹果。」 而今晚,许京珩送了她一株能结出苹果的梨树。 她想,‘分手’那两个字好像真的挺言重的。 作者有话说: 饭:我腻了,你们呢? 许哥:这才哪到哪儿? 我想你了,可是我不能对你说,就像那开满梨花的树上,永远不可能结出苹果。——艾米丽迪金森 影子是身体的另一个身体——阿多尼斯 第67章 糖醋 临近期中周, 这一次约会后,两人根本抽不出别的时间腻歪。 许京珩这学期专业课多,期中期末作业都是以小组合作的方式完成。他给夏知予提过自己的课程, 夏知予不太了解工学,许京珩说的那些软件工程课设、软件体系架构, 她也只听了个大概, 只知道他最近忙着web应用的开发与部署, 忙着前沿软件架构的调研报告, 因为是小组合作模式,他没法撂下组员, 频繁陪夏知予去图书馆。 夏知予要背的东西很多, 没有许京珩在旁边, 她还能专心一点。但是由于部门里的事倾占了太多精力, 多少有些分心,她不是冲着六十分的及格线去的,考完试, 预感自己分数不高, 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大学老师也不像高中老师那样, 会找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一一谈话。老师们似乎给足了她们自由时间,这让夏知予不太适应。高中的教育似乎冲着‘高分’这一个目标, 上大学之后,才发现, 养成清醒的自我意识有多重要。 所以分数低只是个导火索。在期中周这个阶段, 她发现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她虽然每天跟着老师上课, 认真完成作业, 但在背诵了大量专业课内容后, 发觉自己没有明显的持续性的收获。 另一方面则在于,由于缺少成就感和价值感,她没法激励自己。那极少数令她感到有成就或者有价值的东西来源于部门而非专业,在课业上没有前进的动力,相当于是浑身欠了股劲儿,夏知予刚开学时的热情和新鲜感已经逐渐消退,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重复地陷入自我内耗。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在经历一次考试后,急着找到一条清晰明朗的路,但越是着急越容易焦虑,明明才大一,她就开始对未来产生了迷茫。 就连在部门的新一周的选题会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被厉修文点名,才蔫了吧唧地说了几句。 会议结束后,厉修文问她怎么了。 班助关心自己班的学生,其实也很正常。两人又是同专业的,难免有共同话题。夏知予说了自己的近况,厉修文挺有共鸣。 “我也是犹豫了整整一学期,才决定考虑新传方向。一般来说,大一下学期结束,专业排名百分之十的同学才有机会申请转专业,你还有一个学期半的时间,有时间试错,完全可以在本专业继续摸索,或者尝试接触一下别的方向。” “别的方向?”她坦诚地说:“好像忙着部门的事才让我觉得充实。” 厉修文想了一下,拿出手机:“那你要不看看这个。新闻学院的实训项目。” 夏知予点开推文,边看边听厉修文解释。 “这是学校和第三方机构合作的寒假实训项目。一共是三周的时间,实训内容大体四方面,首先是由老师带队,深入社会,学会搜集一手新闻素材。其次可以去卫视总部实训,参与新闻制作的各个环节。这两项算是比较基础的内容。除此之外,这一期的项目还多了数据新闻的制作以及实景主播模拟,算是比较前沿的实训项目。如果真对新闻感兴趣,趁着寒假去体验一下也好。” “不限专业吗?” “这是付费项目,当然不限专业。但你如果真想去,得抓紧报名。第三期项目马上满员了。” 三周,在港城。这意味着,寒假时间大大缩短,她没法在南樟多呆,如果加上前期的预习准备,她可能都没时间回南樟。这点她不知道怎么与家里人沟通,她能自己出项目费,但说她一个汉语言专业的跑去参加新闻实训项目,一个人出远门,还于专业无益处,陈淑敏肯定不会答应。 况且在前几天,她已经答应了许京珩,期末周一过,就跟他一起回南樟,他是打算带她回家见外公外婆的。 夏知予看着项目简介和参访院校,有些犹豫:“班助,我再考虑一下吧。” “我把推文转发给你。下面有报名方式,真要去就告诉我一声。我也报名了,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夏知予说‘好’,回去就跟室友讨论起这个事。 魏言心问她:“你是打算往新闻学方向靠吗?” 予你热恋 第69节 她摇头:“我也不太确定。就是觉得,寻找事实的过程,让我觉得很有意义很有价值。” “听你这口吻,你是喜欢调查性报道吧?”魏言心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夏知予没接触过调查性报道,但也有所耳闻,想起一些知名新闻事件,她觉得自己的喜欢的好像正如魏言心所说的那样。 “予予。我觉得你要考虑清楚呀。先不说调查记者数量锐减,不少报业撤销了深度报道部,单从这一职业来说,我就感觉挺危险的。” 新闻是脚踏实地跑出来的,要做好调查报道,这就意味着,你要尖锐地挖出深埋地下的社会现实或者社会现象,这多少会触动部分人的利益。调查记者受到威胁,甚至被涉事人员反咬一口的事不在少数。12年的时候就有知名调查记者说理想已死,可见调查性报道有多难。 魏言心劝她:“予予。真的,我一直觉得调查记者是个很危险的工作。你不敢跟你爸妈说,肯定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我觉得你参与实训项目,尝试一下是可以的。但如果真要转专业还是得认真思考,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这一点庄靖也很赞同:“再有,短视频、短内容的出现慢慢养成了受众碎片化的浏览方式,多少人看新闻只看个标题,好一点的还愿意看个导语,谁还去看深度报道。” 她俩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这个职业吃力不讨好。 夏知予觉得她们说得挺对的,行业现状摆在那儿,也不算是泼她冷水,只是听了一顿分析,她愈发犹豫,那这个港城实训项目,她还有必要去吗? - 周末的时候,许京珩小组作业收尾,一结束,来不及休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夏知予。 夏知予也是好几天没见着许京珩,挺想他的,从宿舍楼下来后,直接扑入他的怀里。 许京珩拿外套裹住她,问她想去哪里玩。 夏知予被实训项目困扰了好些天,没想过要去哪里玩,临时想,好像也想不出来。她把玩着许京珩衣摆,突发奇想:“你带我打游戏吧。之前说月考考得好就带我玩游戏的,一直没兑现。” 许京珩掐了掐她的脸,语气宠溺:“怎么记了这么久啊。行,带你玩游戏。” 这一年,越来越多的人对vr感兴趣,市面上有不少顶尖游戏开始植入vr平台。许京珩带她玩了最新发布的《rigs》对战机甲类游戏。 游戏操作方式特别简单,只需瞄准敌人进行射击,然而在对抗的过程中不免躲避、跳跃、奔跑,兴许是这几天被实训项目困扰太久,沉浸在游戏里的夏知予不知从哪儿来的小情绪,对抗的时候动作幅度有些大,达成了一个只有许京珩受伤的世界。 他被夏知予踩了一脚,倒吸一口凉气后,也没打断夏知予的状态,只是一个人单脚跳着坐到沙发那儿。 一直等她玩累了,才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沙发那儿:“说说吧。碰上什么事了?” 她手里还拿着游戏手柄,无序地摁了摁按钮:“有这么明显吗?” “你从前玩个速降游戏都不敢吱声,刚才差点把我客厅拆了不知道吗?” “哪有这么夸张。”她嘟囔了一声,从沙发上滑下去,坐在地毯上,去够茶几上的温水,喝完才问:“许京珩,你当时为什么会选软件工程呀?很喜欢这个专业吗?” “也不是。”他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仿佛在想一些过去的事:“就是想做些游戏吧,就像你说的,那可能会是个新世界。” “嗯...可是,我好像不是特别喜欢我现在的专业。” “因为期中考不是很理想?”许京珩将人从地毯上抱起来,看她出了点汗,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是有这样的原因。但又不完全是。这么说吧,我听我们班助说,港城有个新闻实训项目,我在犹豫要不要去。” 许京珩一听她那语气,就把事情猜到了七八分:“我看你啊,明明就想去。甚至还有转专业的念头。” 夏知予想了很久,光从她没法放下项目来说,就已经足够说明她是真的想要参加港城的项实训目。此时,就差一个人推她一把。 而许京珩在这一方面永远尊重夏知予的决定。 夏知予靠在他肩上:“项目在寒假,我如果去了,你就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听起来好像要异地一段时间了...那怎么办呢?”他偏头看向夏知予,故意抛难题给她。 “什么怎么办...”她直起身子,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不由自主地往右手边挪了挪。 “三周啊...”许京珩假装陷入沉思:“那你是去之前预付还是回来后还债?” 夏知予装没听懂,颐指气使地往茶几那儿一指:“帮我拿下手机。” 临近报名截止时间,既然决定要去,她得抓紧报个名,顺带跟厉修文说一声,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许京珩没闹她,等她把名报上,才凑过去。谁料她没有放下手机的打算,转头就点开了聊天界面,跟厉修文聊得火热。 他酸了吧唧地来了一句:“项目的事多久了?” 夏知予一边打字,一边敷衍他:“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你一有事宁可跟厉修文聊,都不跟你男朋友聊?” 醋味太浓了,夏知予被他酸着,抬起脑袋:“你这是在吃醋吗?” “嗯。”他点头。还挺敞亮。 “我这是正经事,马上就回好了。”夏知予哄小孩儿似的哄着他,等她聊完放下手机,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许京珩抵在了沙发的角落。 “聊完了?” 夏知予左右看了一眼,想逃,脚还没沾地就被人拦腰抱了回去。 “许京珩...你醋味太浓了!” 许京珩攥着她的脚腕,下拉,俯下身,一脸得逞地撑在两边:“醋都加了。不吃糖醋鱼,说不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不会异地。我许哥绝对憋不住。 第68章 洗掉 夏知予方才玩游戏的时候都没觉得热, 此时全身上下被火点着了似的,哪哪都烫。她捂着嘴,不让许京珩亲。 许京珩也没其他动作, 就这么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跟叔叔阿姨说?” “要不,我就说是文学院的项目。” “他们会信吗?” 夏知予跟他聊着, 慢慢地松手:“为什么不信?我平时也不说谎, 他们还是很相信我的。” “所以胡编乱造只逮着我一个人骗是吗?”他在质问她, 但听这语气还挺骄傲, 兀自笑了一声:“行。那以后骗我一人就行了。叔叔阿姨那儿还是得好好聊聊。” 夏知予没正视过这个问题,她从高二开始住校, 两周回一次家, 陈淑敏虽然会问她学校里的情况, 但毕竟相处时间少了, 沟通的次数也慢慢降了下来。距离产生美,这话还挺对的,不沟通, 两人没什么矛盾, 除了高考志愿填报这样的大事会听陈淑敏的话, 其他事,基本都是她单方面拿主意。 她有预感, 这事儿跟陈淑敏说是行不通的。陈淑敏从来只想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跑新闻这种事, 她大概率不会答应。到时候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她指不定就得从初一开始说起。没经历过初一那件事,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觉得追求真相是具有价值的。然而初一那档子事, 她跟程岐说过一次后, 再也没同别人开过口。仿佛说过就说过了,再跟陈淑敏去争执,多少有点翻旧账的意思。没意义。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夏知予挪开眼,往沙发里滚,总觉得心结没有彻底解开。 “不急。还有段时间呢。”许京珩低头去亲她的脸,夏知予觉得痒,扭头,两人嘴唇碰上,他轻啄了一下:“实在不行,你男朋友帮你说。” 夏知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那怎么行!” 她妈妈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学校谈了男朋友。谈就算了,对象还是许京珩。高中打架之后,陈淑敏就对许京珩抱有偏见,知道她和许京珩在一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许京珩从她的语气里猜到些什么,说实话,他还挺后悔的。要是早知道自己会跟夏知予在一起,他就该听许正皓的话,在第一次饭局上收敛一点。说什么‘叔叔阿姨介意我才读高三吗,不介意的话请我去当家教多好’,现在想起自己当时说话时的语气,又呛又混,人家长也就是仗着他成绩好没跟他计较,但他日后想打夏知予的主意,对方家长肯定跟他计较个没完。 这事难翻篇了。 “作茧自缚原来是这个意思。”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把什么事弄巧成拙过。滋味不好受。 两人想得不是同一件事,夏知予问他:“你在想什么?” 许京珩说:“我当时就该沿着圆桌,叔叔阿姨地喊一圈,然后自告奋勇地上你家当家教去。这样一来,你妈妈对我的印象会不会好一些?” 夏知予笑得前仰后合:“那她得怀疑你对我别有用心。” “怎么说呢...”他觉得夏知予的话不无道理。毕竟从云葭巷开始,他就注意到夏知予,家教的事,确实是他别有用心了。但他没挑明,只是将人揽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别有用心就别有用心吧。” 夏知予也有样学样地亲回去,接吻这个东西上瘾,亲一下就难舍难分了。 况且她男朋友真的很会亲,就算两人极为克制没有深入,就算许京珩的手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夏知予也总是很有感觉。 腻歪着亲了许久,许京珩才不依不饶地放开她,他仰着脑袋靠在沙发上,喉结凸出,十分显眼,怀里搂着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理头发:“确定去了,就把航班号发给我。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我自己能行,不用你送。” 许京珩动作一顿,伸手去掐她的脸:“行什么行!行什么行!你不知道你男朋友没你不行吗?” 他都想跟她一起去港城算了,但是年底,手里的项目正赶上发行,他作为项目负责人,是真走不开。 - 冰箱里填满了食材,晚饭是许京珩亲手做的,夏知予只管等着吃。两个南方人凑在北方最大的好处就是,许京珩永远都懂夏知予的口味。 吃过饭,他把夏知予送回学校,再回公寓时,打开电脑搜了些东西,边看边给黎川打电话。 黎川没少受他折磨,接起电话,就阴阳怪气地玩起了自动回复那一套:“嗯嗯,好幸福好甜蜜好登对;我不懂不明白不知道没体会过;能干嘛死读书没人陪;嗯嗯嗯祝福祝福祝福,当然是真心祝福,真心到我奶奶隔壁村王大爷家养的猪都服。” 不带换气地说完,他才语气寡淡地问了一句:“行了吗?每天不带重样的,有完没完?今天还有什么新鲜的话?” 许京珩闷闷地笑:“兄弟,你真不懂。” “不说挂了。”他作势要按挂断。 “等等,今天真有事。” 黎川不作声,等他开口。 憋了很久,他才悠悠地问了句:“你打九价没?” “我打那玩意儿干嘛啊?”黎川喊了一声:“你是不是有病?这不都是女生打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刚在查资料,怎么给女朋友健康干净的两性生活,看到一条九价疫苗的推文,上面写着,女性感染hpv的危害比男性大,而两性生活是导致hpv感染的主要途径,最保险的情况,就是两人都打。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她打过了。在资源宽松的情况下,我接种疫苗,干干净净的,不是对夏知予负责吗?你能不能做做功课?” “你也说了是两性,你看我这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拥有两性生活的人吧。我只能说我现在没挂你电话,已经将人性发挥到极致了...等等。”黎川突然停顿了一下:“你刚说你查什么?” “选择性耳聋是吧?” “不是...你都往那方面想了?许京珩!你还是个人吗?你禽兽!” 许京珩很想立马掐断电话,但黎川这人在国外,多少有点利用价值:“别废话。你那儿能打吗?能打帮我约一下。” “我这儿指定能打啊。但你为了打个九价来回美国三趟,有必要吗?你怎么不让霄子帮你约,他在港城,港城也能...” “哦,挂了。” 话没说完,许京珩就挂了电话,转头给叶霄打电话去了。 黎川在大洋彼岸骂了句脏话:“没利用价值了就挂我电话。骂你禽兽都算是轻的了。” 简直禽兽不如。 - 港城实训项目定在期末周结束的第二天,一个月前,夏知予就被拉入第三期项目的微.信群。参与项目的同学不单是本校学生,各个院校、各个年级段的都有。群里改了真实的备注,改完就有不少人加她。她想着实训课基本是以小组合作的形式进行,为了不让场面难堪,全部点了通过。通过后,很快就有男生问她要不要当天一起去机场,她记起许京珩的话,礼貌地拒绝。 出发那天,许京珩来学校接她。夏知予从来不知道许京珩的话这样多,简直比陈淑敏还要唠叨。她悄悄伸手,想把车载音箱的声音调大以此盖过许京珩的念叨声,才伸手,就被许京珩轻拍了一下。 予你热恋 第70节 “嫌我吵是不是?”他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况,没有多余的眼神,夏知予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要调音量的。 “我刚说哪儿了?” 夏知予叹气重复了一遍:“早饭一定要吃。实在起不来,就头一天晚上买个面包备着。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重复强调一遍的。” “知道?那你记不记得上周六,我临时有事出门,早饭都给你做好了就放在保温柜里温着,出门前提醒了你三回,醒来先把早饭吃了。结果呢,一直等听到指纹锁的声音,才想起要吃早饭。快十一点了,骗我说刚醒。也就是我没揭穿你,真以为自己演技过关?” 高中作息正常,有吃早饭的习惯。上了大学,只有赶早八课的时候,她会顺带买个早饭,其余时间,一般只吃两顿。 两人在一起后,许京珩对她跑800米低血糖晕倒的事心有余悸,一直在矫正她懒得吃早饭的习惯。 夏知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玩了一上午游戏,设备能不烫吗?” 她心虚递挪开眼,把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前面路口需要拐弯,他单手打着方向盘,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夏知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手控,不然为什么每次看到许京珩的手,眼神就不由自主地黏上去。 “你手真好看。” “别扯话题。没用。” “是真的很好看。” “开车呢。”许京珩笑了一声,有些无奈:“一会儿给你牵。” “我又没说要牵。你怎么总是扭曲我的意思?”她的语气带着嗔怪,这话说完,就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很想改变沉默寡言的现状让自己变得活泼起来。为了合群,打开自己,她努力地跟别人沟通,时不时地说些幽默风趣的段子。然而这些,不是自发形成,而是她为了达到某种沟通交流的目的,迫使自己刻意去做的。这在初期极其容易弄巧成拙,尤其是性格和言语之间的差别,时常会让人觉得跳脱。 但是今天,她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段恋爱,让她便得明媚开朗,不易于伪装。 她意识到,一段好的恋爱关系,一个好的恋人,会帮助你把敏感转化成任性,让偏执包裹上温柔,就算是潮湿的火柴也能被点燃,会发现一个本真的自我,纯粹又可爱。 夏知予正惊讶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某些变化,车子已经缓缓驶入机场的地下停车场。 许京珩停好车,熄火,帮她摁下安全带的锁扣,想起她说的话,顺从地把手伸过去:“牵吧。” “算了。”她妥协,正要牵上,凑近了才发现他右手的拇指那儿多了处纹身,不是青色也不是黑色,而是那种淡淡的浅红色。跟她指甲弧的颜色接近。 小小一个,但很显眼。 夏知予想起两人第一次接吻的画面,恼羞成怒:“许京珩!谁让你纹的!” 许京珩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语气淡淡:“纹都纹了。” “你去洗掉!去洗掉!不然我一看到就想到...” “嗯...就想到什么?”他看向夏知予,等她后话。 夏知予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此时同他分辨,不正好落入他的圈套了吗?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她别的没学会,心眼长了不少。 “没什么。下车吧。”说着她伸手去开车门,车门还没推开,就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许京珩一手扣着她的脑袋,将唇压下来。力道有点大,分开始还轻轻咬了一口:“就想到这个?” “...”夏知予欲哭无泪地在补口红。 那人坐在车里等她,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挺好。那想着吧。” - 夏知予到港城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 机构这边统一订了酒店,标间,夏知予和同校的一个学姐住在一块儿。 入住酒店后,他们一行人在顶楼会议室开了一个项目说明会,把未来几天的日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介绍完日程,吃过晚饭,领队老师带着他们来一次破冰游戏,让他们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以便后期的分组合作。 很多人的开场白都以我是哪里人,就读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开场,全部介绍完,就是自由组队的时间,四人组队,明早上报小组的新闻调查主题。 有个男生主动找上夏知予,男生五官明朗,属于耐看的类型。他穿着一身潮牌,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听你自我介绍,你也是南樟人?” 夏知予点头。 “挺巧的。我叫柯泽,初高中都在南樟读,感觉咱俩能聊到一块儿去,要不要一起?” 夏知予有些犹豫,视线还在会场上挪动,她原计划是跟厉修文一起,他那里两个人,自己这里两个人,刚好四人成组,但是厉修文被他的室友拖着,跟他室友的女朋友组上了队。 柯泽又说:“我室友也没组呢。我们加起来刚好四个人。” 眼瞧着大家都快组队完成,夏知予只能说‘好’,四人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柯泽拉了群,提议今晚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再想选题的事。 大家都同意,夏知予也不好推脱。 几人找了家缅甸菜,老板是缅甸人。酒吧式布局,餐馆前台背靠一墙面的酒,灯光微弱,却不妨碍视线,很适合聊天说话。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夏知予开始回许京珩的消息。 柯泽看到后,顺带问了一嘴:“今天送你来机场的是你男朋友吗?” 夏知予没有否认。柯泽慢慢地陷入了沉思:“他也是南樟人?” “嗯。怎么了?”夏知予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没事。”柯泽笑着打马虎,抿了口荔枝鸡尾酒,眼神落在夏知予的手机屏幕那儿:“就是看着眼熟。” 作者有话说: 许哥:异地第一天 第69章 开窍 等他们吃完饭, 让服务员收拾了桌面,几人拿出电脑,开始讨论选题的事。 柯泽今年大三, 四人小组中他是年级最高的那个,是本专业的学生, 大二的时候还去卡迪夫大学交流过一年。这样的简历摆在面前, 自然而然成了小组组长。 他提了几个想法, 每一个都很有意义, 就是可执行度太低,具有突发性, 新闻素材不可能为了顺应你的选题凭空出现。大家初来港城, 虽然来之前做过功课, 了解过港城人的生活习惯, 但他们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要从港城的社会生活中挖掘有价值的新闻题材,还要具备可行性, 确实有些困难。 讨论短暂地停滞了一段时间。大家各自盯着屏幕, 收集资料。大概僵持了半小时, 夏知予突然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我有个想法。” 学姐问她有什么想法,夏知予简单地梳理了自己整理好的资料, 发在群里:“我记得,从80年代开始, 内地与港城的来往就变得非常密切, 但是这段关系,总是以非常宏大的叙事方式展现在大家面前。我觉得新闻还是要有三贴近原则, 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港城其实有不少从内地移居过来的人, 我们可以通过采访移居港城的普通群众, 挖掘一段内地和港城之间的互助史。” 柯泽拢了拢眉头:“这个新闻素材也不好找吧。每次采访之前,都要问一句,你是移居过来的吗?到时候就一天时间,能搜集到多少素材?” 夏知予又在群里丢了个链接:“上环是华人的主要商贸区,有不少从内地移居过来的老板们。这里烟火气重,比其他地方更能抓到采访对象。” 大家点开她找的资料,看完后,柯泽没说话,反倒是他的室友搡了搡他的胳膊:“我觉得可以哎。而且我们之后不是要做数据新闻吗?干脆就做从80年代开始,港城的人口结构变化,分析人口结构变化产生的原因。这跟我们这个新闻作品是有联动的,到时候就不用另外找选题了。” “是的,我就是这么考虑的。之后还要做数据新闻呢,这样一来,我们比别的组多了不少前期准备时间。”夏知予问柯泽:“你觉得这个可行吗?” 柯泽点点头:“可以,那就这样吧。” 回去的路上,柯泽没再聊选题的事,反而对夏知予的感情生活非常关注,有些问题还好回答,再往下聊,就让夏知予觉得不太舒服。 同样是女生,她学姐心思敏锐,发现夏知予的困扰后,主动把话题揽过过去,回到房间,生怕她心里不舒服,还安慰她:“别多想,可能是为了找话题拉近组员之间的距离,要呆三周呢,总不能太僵硬了。” 夏知予说‘好’,毕竟才第一天,也不能轻易给人下定论。 项目第一天没什么内容,无非就是带着学员参观卫视大楼、听讲座,临近一天收尾的时候,带队老师才把他们的选题收集上去,并且给他们明天一整天的时间,去街上寻找新闻素材。 柯泽把四人小组分成两队,一男一女,说是这样搭配安全一些。他和夏知予一队,两人在街上看着白板红字的招牌,打算先从名气大的老店开始采访。 事情发展并没有这么顺利。老板一看他们是学生,就知道他们此次采访只是应付学校里的作业,他考虑得很现实,这次拍摄没法给店铺带来实际的宣传效益,他为什么要花这个时间配合几个学生完成任务。 夏知予和柯泽话都没说几句,就被人打发走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第一次开口就碰钉子,实在是有些挫锐气。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中午。 中午的时候,夏知予和柯泽找了个茶餐厅吃午饭,中间抽空跟许京珩发消息,语气里夹杂着挫败,许京珩没发文字,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打过来。 夏知予跟柯泽说了一声,捧着手机,蹲在路边跟他聊天。 许京珩安慰了她好一会儿,顺手给她转发了叶霄的微.信名片:“他在港城两年多了,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刚给他发消息,他说他加你。” “不用麻烦他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你抱怨一下嘛。” “那就是想我的意思?我理解的对不对?”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夏知予心情变好了许多:“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忙素材都来不及,根本没时间想你。” 两人通着电话,柯泽突然从身后拍了拍她:“继续找吗?” 夏知予捂着手机,冲他点头,然后回许京珩说:“我要继续忙啦。” 许京珩估计也挺忙的,他那儿时不时地传来机械键盘的声音,饶是这样,他也没有匆匆挂断电话,耐着性子跟她说:“想我的话呢,以后每天发照片给你报备行程。行不行,女朋友?” 夏知予怕柯泽久等,敷衍地回了一句:“行。我真的要忙了。” “好。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电话才挂,许京珩就发来了一张照片。他没有自拍的习惯,只是拍了自己在创业园区的工作环境。手边有台没开机的台式电脑,黑色屏幕倒映出许京珩的脸,夏知予放大图片,还从屏幕那儿看到他纹了指甲印的纹身。 柯泽瞥了一眼,按奈不住好奇,问她:“你男朋友是不是叫许京珩?” “你怎么知道?”夏知予扭头看他,没注意旁边的行人。 柯泽拉了她一把,让她走在里边,与此同时,嗤笑了一声:“初中一个学校的。” “这么巧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柯泽讳莫如深地来了一句:“之前不太确定。如果真的是他,那我劝你慎重考虑吧。” 夏知予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要追问,柯泽却拐进一家生鲜店,跟坐在门口织围巾的老板搭起了话。 老板原来是内地人,家里生活不富裕,小时候父母来港城打工,他跟着一块儿过来了。老板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十八岁开始就在餐厅里打工,好在港城的条件比自己家乡好,努力工作了好几年,终于有本钱开起来生鲜店。他觉得这是港城对他的一种认可,没有因为他是外来的人而对他有所歧视。 夏知予征求老板同意后,拿手机录下采访视频。成功一次,士气大增,两人又接连跑了几家餐馆。 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他们才完成了素材的收集工作。两个小分队在一家小酒馆集合,凑在一起确认手机相册里的素材。 累了一天,四人匆匆吃了顿晚饭,就各自回了酒店。回到酒店后,夏知予蓦地想起柯泽说的话,虽然不清楚柯泽为什么让她慎重考虑,但她记起柯泽说,他认识许京珩,两人是同一个初中的。夏知予有些好奇,毕竟她从来没从许京珩嘴里听过柯泽的名字,于是发了条消息问他:「你认识柯泽吗?」 许京珩隔了一段时间才回他:「谁?没印象。」 夏知予心想,从来都是别人记得他,他不记得别人也挺正常,既然没印象,她也不打算接着问。 谁料许京珩又发来一条:「刚问了黎川。说是初三时隔壁班的班草,跟我比谁收获生日祝福多的那位。这事还是你告诉我的。」 她恍然大悟,慢慢记起一些事。她确实跟许京珩提过这个人,好像就是那天一起吃饭 ,许京珩要加她q.q,结果页面显示两人已经是好友的时候,她骗许京珩说自己给他当水军的那次。 但她不知道这人就是柯泽。 许京珩看她迟迟没回消息,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这事,也是你胡编乱造的?” 予你热恋 第71节 “什么?”夏知予接起电话,还没反应过来。 “给我当水军。”他一字一句,意味深长,自己说过的事都不记得,他合理怀疑夏知予加他q.q的目的:“你不会一早就对你男朋友图谋不轨了吧?嗯?” 尾音上扬,慢吞吞的,是稳操胜券的上位者。夏知予眼皮一跳,明明隔着电话,她却像坐到了审讯室。审讯者一步步地接近真相,而她只能坐在椅子上眼神躲闪地接受审讯者的层层盘剥。 “我那个时候才初一...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情窦初开的年纪,不是很正常吗?” “那照你的意思,你初中就对别人情窦初开过了?”夏知予知道他初中有多招人,也经常在贴吧里看到他和其他女生的名字。但她其实不清楚他初中阶段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 这话一问,许京珩就知道夏知予在他这儿占了绝对的主导地位。他坦言:“没有。我这人不开窍,什么都慢半拍,在你这儿无师自通了,你说我对谁情窦初开?” 夏知予总是对他出其不意的甜言蜜语闹得脸红。早知道就不问了。她口干,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想起程岐夸许京珩的话,借来套用:“你这嘴,给我多好。” “想接吻了?” 水没咽下去,全喷了出来。夏知予庆幸学姐不在房间,不至于被人听到聊天的内容。她很好奇,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这深挖一句话的本事去做高考语文出卷老师多好。 “要不明年,你去出高考语文卷吧?肯定历年最难。” “说我手好看,给你牵了。夸我嘴甜,难道不是想接吻吗?” “挂了...” 她红着脸挂了电话。许京珩贼心不死,被挂电话后,还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争取,争取情人节之前让你亲上。」 夏知予熄了屏幕,扑到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那儿,又羞又恼地裹上被子。 - 经历了两天时间的撰写和剪辑,他们组的报告在卫视新闻作品比赛中拿到了一等奖。当天晚上,柯泽请组员吃饭,因为作品出色,获得一致好评,大家情绪高涨,聚餐的时候点了酒喝。 夏知予还记得自己醉酒的样子,本来不打算喝,又不好扫大家的兴致,最后要了杯特调的鸡尾酒。酒精浓度不高,口味清爽,她能接受。 吃过晚饭,大家没着急回去。前段时间忙于新闻作品,没精力感受港城的夜生活,好不容易得空,都想趁机感受一下当地的霓虹夜。 晚上的人流量有些大,夏知予走在路上,有外国人趁着人流,挤到她身边,贴在她耳边,流里流气地说:“i love you.i love you.” 她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吓了一跳。扭头看到路牌,想起这段路上有座大厦,因为人流量大,人员复杂,被成为最‘乱’大厦。而她现在,似乎就走在这座大厦的下边。 她下意识地去找同组组员。只有柯泽看到她的情况,他穿过人群,挤走那个外国人,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离开闹区后,夏知予说了声‘谢谢’,想缩回手,谁料柯泽紧紧攥着她,怎么都不肯放,跟她邀功似的来了一句:“你看,刚才要是没有我,你今晚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 “刚才谢谢你。但是,你能放开我吗?”她看着柯泽。 柯泽脸色酡红,好像喝醉了,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男朋友很好吗?” 夏知予觉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没开口,又听到柯泽说:“他这人有心理缺陷,远没你想的那么好。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后来鱼鱼发现,许哥说的’不开窍‘是假的,’无师自通‘是真的。 第70章 来港 夏知予不太清楚柯泽的用意, 但她听得出来,柯泽好像对许京珩心怀芥蒂。都说背后议论人,彼此不至于太难堪, 她不知道是不是柯泽喝了酒的缘故,竟然直接把话拿到明面上来说。 “他当然很好。你不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他依样反问了一句:“我初中是他隔壁班的, 怎么不了解他?你可能不知道, 他初中的时候, 为了在人前抢风头找存在感, 偷偷改了国旗下讲话的稿子。就为了搞那一套特立独行的做派,一点芝麻大小的事都要拿出来做文章, 不就是为了引起女生注意么?” 还当是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这事我知道。”她没有因柯泽的话生气, 反而云淡风轻地回他:“但还是得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柯泽被她绕了一下。 夏知予也沾了酒精, 到了晚上, 话格外多些。 “我不知道他当时的那番演讲,惹来这么多排挤和针对。他私底下没少被你们骂吧?所以谢谢你告诉我他当时的情况,让我知道, 明知会受冷眼, 还要义无反顾地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只因为它是正确的。” “你真高看他了。他从小没爹疼没妈管的,那些在家庭里缺失的关注, 不得以别的方式找回来吗?他还挺在意这事,一边不断地给自己立人设, 一边吊着我们学校的女生, 你敢说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找存在感?” ‘没爹疼没妈管’那几个字狠狠戳中了夏知予, 她甚至上前一步, 以一副‘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眼神’看向他:“你不觉得背后议论别人隐私很不礼貌吗?” 柯泽虽然后退一步, 但他依然出言讥讽道:“被我说中了是吗?但是我也能理解,男朋友的形象突然崩塌肯定难以接受。没事,谁还没经历过这些。以后擦亮眼睛就行了。” 夏知予回声呛他:“你经历的不少。” “你说什么呢?”柯泽好像记起什么,怒睁着眼,想要伸手推她,被夏知予躲开,随后踉踉跄跄地撞在路牌的铁杆子上。 “我说得不明白吗?”夏知予很怕柯泽冲她动手,但她现在不知从哪儿的冲动,只觉得有些话憋在肚子里不吐不快:“看来你前女友都是擦亮了眼睛跟你分手的。你这么讨厌许京珩,该不会因为他国旗下演讲的那番话,点醒了你前女友,所以你才记恨上他的吧?” 柯泽突然不吱声了。 这意味着,夏知予猜中了。 她转过身,借着那点还没挥发干净的酒精,步步紧逼:“你觉得是他的一番话,导致你跟你前女友分手,所以想来我这儿报复回去。是不是?真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我跟他分手吗?” 她其实不太理解柯泽的做法,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宁可相信一个外人的说的话,都不相信自己男朋友的话,还搞报复这一出:“我虽然年级比你低,但你不能觉得我智商也比你低啊。” 柯泽从她的话里听出两层意思。一则说他没法跟许京珩相比,二则骂他智商低。 “夏知予,你...”他以为夏知予是块磨圆润的石头,没有任何锋利的棱角,不会划伤手。 然而手的确没划伤,但是夏知予这是拿石头生生地往他身上砸啊。 “他自小跟外婆外公长大,受到良好教育,温柔细致,情绪稳定,我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倒是你,问题挺大。” 难听的话她没说出口,柯泽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气急败坏地盯着夏知予,完全没瞧见脚边的台阶,被高出的那一截台阶绊了一跤,直接跌坐在地上,场面有些滑稽。 正当他撑着铁杆子想起来的时候,连帽卫衣的帽子突然被人拉住,一把往下拽:“怎么当街欺负小姑娘呢?” 夏知予抬头,看到柯泽身后站着一个人,很多年没见了,但仍旧有点眼熟。 他歪头冲着夏知予笑:“怎么学妹?这就不认识我了?” 夏知予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名字:“叶霄学长!” “总算认出我来了。我刚才在大厦那块就觉得你背影眼熟,不敢认。发给你男朋友看,才确定那是你。” 他一把将人提起来,一心二用地聊天:“我问你话呢。怎么当街欺负小姑娘?” “谁欺负谁啊?”柯泽喊了一声,满脸通红:“你没看见她咄咄逼人,逼得我绊倒在地吗?” “那不可能。”叶霄摇头,他记得当年夏知予在操场上被人要联系方式,她那时连拒绝人都不会,还是黎川出马将人赶跑,这样温吞的性子,别说咄咄逼人了,连说句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夏知予多乖一姑娘,平时说话大气都不敢出,怎么可能咄咄逼人,你别欺负人还倒打一耙。” “她乖?”柯泽笑了一声,看看叶霄,又看看夏知予,仿佛在确认一件荒谬绝伦的事:“她乖?她谈恋爱、参加传媒实训项目都要瞒着家里人,你说她乖?” 夏知予惊讶于他说的这番话,她记得自己不曾跟柯泽谈起过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风声,怎么连她瞒着家里人参加实训这件事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些方面细思极恐,夏知予不愿跟他多待,跟叶霄说:“学长,算了。” 叶霄看了柯泽一眼,警告了几句这才松手。 柯泽落荒而逃,在一众闲散的人潮中显得狼狈。夏知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消失在路口,才收回视线,跟叶霄道谢。 “谢什么。我本来就想找个时间请你吃饭,你男朋友说你忙着作品评比,走不开。我想也对,等他...”叶霄还想说些什么,记起许京珩的嘱咐,收回呼之欲出的话:“那过几天吧,过几天,一起吃个饭。” 夏知予说:“好呀。到时候我来请,你帮我吓走柯泽,我该谢谢你的。” “用你谢吗?”叶霄调侃道:“你千万别谢。我还得拿这事去许京珩那儿邀功呢,不狠狠敲他一笔,对得起他这几天对我的折腾吗?” “学长。你先别跟他说。”夏知予低着头,语言又止。她想起柯泽的那一句‘他还挺在意这事’,又记起国庆期间,许京珩频繁去看简芃的雕塑展。 说是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既然许京珩没跟她提起家庭矛盾,她也不能拿这事去揭许京珩的伤疤。 叶霄当然尊重夏知予的想法,毕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一外人,也不适合多嘴。 “好,我不说。你酒店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 隔天早会的时候,夏知予单独留下来跟带队老师进行沟通。新闻作品评比已经落下帷幕,第二阶段的小组合作,她想换组参加。 毕竟是收了费的项目,带队老师也要照顾学员意见,在他的沟通和协调下,夏知予和学姐交换了组别。 换组后,柯泽没什么机会跟她当面起争执,但因着昨晚的那番话,他时不时会在提问回答的环节,呛声夏知予。 在数据新闻选题的时候,两队因同一个选题起了争执。港城人口结构变化的资料,一直由夏知予收集,最初的框架设想,也来源于夏知予。但是柯泽抓着不放,甚至比夏知予早一步拿出了策划案,能跟新闻评比一等奖的作品联动,既省事又有噱头,他自然不会不会把这选题让给夏知予。 老师一开始只让他们私下达成共识,但是两组都在争锋相对,老师没发置身事外,开始劝和。 设想这个东西来源于灵感,光从口头争辩,你一言我一语,很难确认这个想法到底来源于谁。况且这四人本身就是同组成员,在合作过程中,交流想法达成一致也很正常。 “实在不行,就柯泽这组来做吧。毕竟他有策划案,想必是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柯泽理着手里的资料,看了夏知予一眼,他这人性子傲,喜欢斤斤计较,夏知予那样说他,他当然铆足了劲儿跟她僵持。 他笑着起身,冲老师点头。‘谢谢’两字还没说出口,突然有人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双开门被人推开,那人一手插兜,另一手漫不经意地拎着个u盘,没等老师说‘请进’,他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那怎么行老师。夏知予这组,数据都清理好了,不比柯泽那组准备得充分吗?” 数据新闻的老师看了一眼少年,问他:“同学,你也是这期项目成员吗?” “我是他男朋友。”他冲着夏知予抬了抬下巴:“她挖掘好的数据文件落我这儿了,我给她送过来。” 夏知予错愕地盯着许京珩,又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微.信,两人五分钟前才聊过天,许京珩分明跟说他人在学校有点事。敢情这个‘人在学校’,不是在京大,而是在她受训的学校啊? 许京珩把u盘放她桌上,微微俯身:“这么重要的文件,下次别忘了。”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仍旧觉得恍惚。怎么就...来港城了呢?她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然而此时,大家的视线都落在那只u盘上,尤其是柯泽那组,仿佛急于确认,夏知予那组到底能不能拿出数据来。 许京珩屈指叩了叩桌面,提醒她:“拿去上面,打开看看。” 夏知予这才回过神,当着大家的面点开数据文档。这些数据不是她挖掘的,但是挖掘方向跟她的设想完全一致。她此时游刃有余地解释道:“数据新闻有两种思维模式,一种是从数据中挖掘新闻,另一种则是从新闻中挖掘数据。我们的设想是第一种,从海量数据中挖掘出有价值的新闻内容,这里是我清理好的一些数据,大家可以看看...” - 下午课程结束得早,夏知予一下课,就给许京珩打电话,问他人在哪里。 许京珩一直等在教学楼下面,夏知予才出教学楼就看到了许京珩的身影。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夏知予突然有些拘谨,远不比微.信上话多。 她跟许京珩并肩走着,两手轻悠悠地甩着,缓解自己尴尬紧张的情绪。 予你热恋 第72节 “你怎么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怎么没说?”许京珩觉得她忘了一件事,出言提醒她:“不说了争取情人节前让你亲上么?我这人呢,一向说话算话。明天情人节。” 微.信上说是一回事,当面说又是另一回事,夏知予觉得脸热,把别在耳后的头发顺了下来,悄悄遮住泛红的耳尖。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从单肩包里拿出u盘,还给他,努力换个话题。 “你那个数据,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 许京珩伸手接过,他食指套在银质圈里,转了两下,继而敛回掌心:“你别忘了你男朋友是什么专业的。这些都是基础好吗?” “我就是顺口跟你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你帮我做。” “这不是怕你专业不对口,到时候着急用么?能做出来最好,做不出来,我这儿有备份。”他突然停下脚步,笑了一声:“但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给你。” 都做好了,还没打算给她:“你留着这些数据也没用呀。” “怎么没用?你要挖掘数据,不得找个网站学吗?你男朋友可是现成的教学视频,我就等你找上我呢。如果我直接给你,你不就不学了?”许京珩顺手捏住她的下巴,屈指勾了一下:“那你说,我上哪儿赚这个课时费去?”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好久不见怎么拘束上了呢!! 第71章 查房 夏知予觉得痒, 往后躲了下。她想起阮子璇的经验分享,原来情侣分开一段时间,再见面的时候居然真的会尴尬。 现在两人只要稍微挨着, 她就容易不知所措。走在路上,她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怎么回答, 才显得自己状态自然, 好像小组讨论的时候, 脑子都没像现在转得那么快。 她其实听懂了许京珩的话,却因为不知道怎么接, 只好装作没听懂:“视频网站不给你课时费吗?” 许京珩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空气中很安静, 他看着离自己半臂距离远的夏知予, 正想着她理解能力是不是变差了,夏知予又真挚地来了一句:“那是不是能告它?” “...” 他心里默念了一句‘算了’,只把这个小插曲归结为他女朋友许久没见他, 脸皮薄。 他合时宜地止住话题, 顺着夏知予的话说:“嗯...等我回去研究一下这个起诉流程。” “是吧, 得维权的...” “那说起这个维权,你和柯泽是怎么回事?你俩不是一组的吗?怎么成针锋相对的对手了?” 许京珩这人也不乱吃飞醋, 比起柯泽,厉修文才是他暗自较劲的对象。可他今日总觉得夏知予有事瞒着自己。 “就是闹了点矛盾。没什么大事。”夏知予解释道:“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我都没放心上。对了, 前几天我在街上碰到学长了,我今晚有空, 请他吃个饭吧。” “你哪个学长啊?”许京珩在那儿明知故问, 两人的共同好友, 在港城读书的,也就叶霄一个。 “叶霄呀。你还让他加我微信,照顾照顾我,那我总是要请人吃顿饭吧。” “这就对了。以后就连名带姓地叫他。乱喊什么学长。”许京珩边说,边给叶霄打了个电话。 也就是叶霄没经历过黎川那样的待遇,一听俩人要请他吃饭,还美滋滋地应下来,开口问他定在哪个餐厅。 许京珩挪开手机,低声去问夏知予。 之后,叶霄什么都没干,在电话那头听着他俩讨论餐厅,讨论了足足十分钟。 十分钟后,许京珩敛起温柔的语气,冷冷地丢给他餐厅的名字,让他自己按导航找过去。 - 许京珩定了一家沿海的餐厅,位置靠窗,海港对面就是霓虹灯煌亮的高楼。四四方方地长桌,突兀地显出第三个人的存在。 叶霄望着拔地四起的大厦,只觉得自己比那霓虹灯还要刺眼。或许他就该听黎川的话,没事别往那对小情侣跟前凑。此时他劣性地拿起手机,悄悄地跟黎川开了个视频,接通后,把手机声音调至最低,然后把手机往纸巾夹那儿一架,只余黎川骂骂咧咧的视频画面。 许京珩把切好的牛勒骨换给夏知予,换完才发现,叶霄独自拿着一杯香槟跟黎川在那儿隔着屏幕碰杯。 他从屏幕那儿看到许京珩的眼神,冲他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看见没,我也有人陪。” 许京珩骂了一句:“有病是不是?” 叶霄上下睨了他一眼:“我算是看清你了。当时说什么心脏不在正中央,本来就是偏的。我以为你开玩笑,没想到你是真偏心啊。偏的还是贼心。” 许京珩没反驳,冷嘲热讽地来了句:“你高中谈恋爱少在我们跟前晃了?自己把女朋友作没,你就可劲儿酸吧。” “嘶。”叶霄搁下酒杯,这人说话专挑人痛处踩,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他一手撑在台面上,大拇指往许京珩那儿一翘:“学妹,你真能适应他这张嘴?” 夏知予正跟牛勒骨抗衡,闻言,讷讷看向叶霄:“他对我...好像不这样。” 叶霄在她那儿碰壁,灰败地碰了碰鼻尖,压低声音:“学妹,我好歹帮过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吗...” “什么帮过她?”许京珩偏头去看叶霄,手里的刀叉碰到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怎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没什么。” 诗朗诵都没他俩这么整齐,哪里是没什么,分明就是太有什么了。 吃完晚饭,许京珩把叶霄打发走,夏知予想当街拦车,被许京珩抓了回来,她无效挣扎了一下:“再不回去,学姐该担心了。” 许京珩将人抓到一条巷子里。巷子外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红色的车流。巷子里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昏黄的路灯,黄金带似的一条。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许京珩倚在巷子口,肩膀顶着墙,拦住夏知予的去路:“项目的事,你跟厉修文聊。柯泽的事你跟叶霄谈。跟别人都能开口,唯独跟你男朋友生分,这是怎么个道理?” 巷子两侧都是石墙,他的声音清晰朗朗,开门见山地抛出问题,衬得夏知予愈发心虚。 “柯泽对你动手动脚了?” “没有。” “那他排挤你了?” “也不是。” 许京珩突然不吱声了。 夏知予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生气。除了打架之外,她就没见过许京珩生气的样子,不知道他生气起来是怎么样的,会大吵一架,还是跟她冷战? 她安静地观察了片刻,觉得似乎是后者:“你不说话,是因为生气了要跟我冷战吗?” 许京珩回神:“想什么呢?我就算露宿街头冷死自己也不会跟你冷战。我就是在想,你跟柯泽起争执,是不是因为你从柯泽那儿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不是关于你的,而是关于我的。” 夏知予一瞬间哑声,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夏知予不跟他提这件事,兴许不是同他生分,相反地,她是把他看得太重了。因为太过亲近,太过珍视,才会顾及对方的感受,注意对方的情绪。 柯泽既没有欺负夏知予也没排挤她,夏知予跟他起争执大概率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他。 想到这一层,也就不难猜测柯泽说了什么话。 许京珩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因为这点事,值得你同他气争执吗?” “怎么不值得?”夏知予被他一激,就跟顶破土层的笋尖似的,急着冒头:“他说你当年国旗下讲话是为了博取眼球,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还说...”她尽量不提家庭的事:“还说你这么做,是因为心理缺陷。他都这么诋毁你了,我当然要替你说话。” 许京珩摁住她的脑袋:“这有什么好气的。有没有吸引到别人我不知道,这不吸引了一个你吗?” 他记得夏知予说过,她当初认识他,就是通过国旗下讲话。 “那不一样。”她生气的点不在于许京珩吸引了多少女生,而在于柯泽扭曲许京珩国旗下讲话的用意,甚至拿别人的隐私大做文章。 “行了。知道我女朋友在替我出头。”许京珩的手顺着她的脑袋下滑,落在脖颈那儿,将人揽在怀里,低低笑出声:“早说是这件事,害我白担心一个晚上。你男朋友哪有那么脆弱。柯泽跟我是初中同学,有些车轱辘话,我一早就听过了。” 他抓起夏知予的手,放在自己的耳边:“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夏知予的手碰到他的下颌,后知后觉两人姿势暧昧,特别像接吻后额头相抵的摩挲缱绻,她的掌心骤然发烫,想缩回来,却又被人揽着贴近了一分。 感受到鼻尖戳人的痒意,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又灼热。 许京珩好像是故意的,只顾着感受她的气息,迟迟没落下吻来。夏知予耐不住这磨人的氛围,呼吸乱了套,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紧张中带着期待。 衣摆不断下扯,许京珩垂眼,唇边笑意渐深:“紧张?”他又在那儿明知故问。 夏知予睁眼看他,正好撞上他那含笑的眼里:“许京珩!”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没完全说出来,就被许京珩堵了回去。 他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压在她唇上,足足停了五秒。只是嘴唇相碰,期间没有任何动作,特别像在她身上汲取能量。 亲完,直起身,伸手去拉夏知予:“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知予站在原地没动,战线拉得这么长,酝酿了这么久,久到她后背都出了一声细汗,许京珩却只是碰了碰了她的嘴唇。 她一身脾气没地儿撒,只能默不作声地甩开他的手,负气往前走,许京珩就这么跟在她的后面。 两人走出巷子,走到热闹的马路旁。这个地段热闹喧嚣,但是喧嚣中又带着随性而走的浪漫。 或许是马路对面不远处就是艺术馆,而前不久,这里的艺术盛会正巧落下帷幕。 夏知予原本埋头走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跟在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她转头,发现许京珩站在两米开外,身朝马路,眉头紧拧。 她循着许京珩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艺术馆外,几个身着黑色大衣的一群人,正懒散地聊着天。 其中一个女人看着眼熟,她一头乌发卷到腰,虽然裹着大衣御寒,但艺术气息仍是不由自主地从她身上流露出来。 夏知予跟着看了一会儿,正巧女人的视线移过来,对视的那一刻,女人的脸和展览手册上的照片重合。 意识到她就是简芃老师的时候,夏知予立马转头去看许京珩。 许京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将人一揽:“走里面。外面有车。” 语气平淡,猜不出情绪。 他就近招了辆车,目的地是夏知予所在的酒店。夏知予问他:“你住在哪儿呀?离我远不远?” 许京珩说:“不远。同一个酒店,就住你楼下。” 夏知予说:“好。” 氛围短暂地冷却下来。一直到下车,夏知予才找了个话题:“你日常用品都带了吗?需不需要一会儿去买?” “带了。什么都不缺。” “那插座转化器呢?” “也带了。” 夏知予“哦”了一声,绞尽脑汁想了很久:“酒店的淋浴有些复杂,不知道你会不会用。还有,他家的窗帘是自动的,轻轻一碰,就会自动拉开,你别扯坏。对了,电视你会开吗?” 予你热恋 第73节 许京珩这人一向敏锐,早就察觉到他女朋友正拼命地找话题,帮他转移注意。他走进电梯,伸手摁了自己的楼层,随后背身将楼层按钮板一挡,抱臂,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这么放心不下你男朋友?这样...你干脆上我这查个房。有什么不懂的,当场教我岂不更好?” 作者有话说: 许哥:来我这儿,我没别的意思。 对不起老婆们我来晚了!给大家发个红包道歉! 第72章 功课 夏知予看着许京珩走出电梯, 趁他走出去那刻,她果断地摁了自己所在的楼层,动作极快, 前后不出一秒。 电梯门缓缓阖上,许京珩看着在缩在电梯面板那儿的姑娘, 勾唇笑了笑。不过是吓唬她的一句话, 也没想当真将人抓过来。 夏知予几乎是几步一回首地跑回房间, 这个时间, 学姐还不在房间,她约了朋友, 知道港城适合逛街, 连着几天都在购物广场那儿消费, 房间里堆了各大品牌的购物袋, 要不是实训项目还在进行,她都快在那儿住下了。 回房间,夏知予喝了杯温水, 坐在沙发那儿平复自己的心跳。她拿出手机, 看了一眼聊天界面, 许京珩没找她,应该是房间内设施齐全, 没有弄不懂的地方。 她摁下锁屏键,把手机丢在一边, 然后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屋子里很安静, 安静到脑海中全是许京珩站在马路边上,久久凝视简芃的模样。 她突然想起了柯泽的话, 想到他说‘他还挺在意这事’。 柯泽的话难听, 但这句话还算中肯。 自打许京珩出生, 简芃就远赴国外深造。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情感联系,要说许京珩对他的母亲有多深厚的情意,那肯定是没有的。所以,这不像是外在显性的创伤,而是一种静默的创伤形式。 但是,静默就代表不存在吗? 夏知予把下巴搁在抱枕上,思绪有点混乱。她拿上换洗的衣服洗了个澡,洗完澡,往床上一躺,捧着手机刷了会儿新闻,刷到港城艺术节落幕的报道后,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翻了个面,把脸埋在枕头上,反复想着许京珩一个人在房间干嘛?会做什么事? 想着想着,她就从床上爬起来,默默地穿上拖鞋。等她被走廊尽头的冷风一吹,完全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许京珩的房间外。 夏知予穿着法兰绒的睡衣,头发吹干了,落在衣服后面的小熊帽檐里。她咬着手指,几次想要敲门,却都默不作声地收了回来。 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她当时没顺着许京珩的话去他房间,现在又自顾自地跑下来,多少有些欲擒故纵口是心非。到时候许京珩问起来,她都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要不还是先发个消息试探一下。她伸手去摸手机。两个口袋都是空的。手机落在楼上了,这仿佛给了她落荒而逃的借口。 正当她想要回去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拉出一条缝,她揪着袖子口的绒毛,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刚洗完澡的少年。 许京珩同样看着她,他穿着睡衣,领口微敞着,最后一颗扣子没扣上,锁骨往上裸露在外,沾着水汽。此时他手里拿着条白色毛巾,正随性地擦着半干的头发。 房门撞上门吸,咔哒一声,夏知予回过神,有点怂,结结巴巴地指了指楼上:“我就是想来提醒你一下,今天洗澡水好像不是很热,你洗得快点,别感冒了。但我是不是来晚了一步?你...你既然洗完了,那我就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被他扯住了睡衣帽子的小熊耳朵。 “是有点冷,你来检查一下。”他揽住夏知予的肩,将人带入房间,另一手推了把房门,随后拿背抵上:“想从哪里开始检查?” “那那那那先检查淋浴吧。”说完,她还当真往洗手间钻。 这家酒店的洗手间单独划分了一个淋浴玻璃房,她拉开门,热气扑面而来,四处弥漫的水汽正在自证清白,用实际温度告诉夏知予,今晚的水温没有任何问题。 “可能只是我们那层出故障了,你早点休息。” “跑什么?”夏知予借口想要离开,却被人攥住手腕,抵在了玻璃门上。手腕那儿还能感到淋浴房内的热气,背后却因玻璃的温度,爬满了凉意。 一冷一热,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她哆嗦了一下,想从许京珩的手臂下钻出去,许京珩故意闹她似的,每次都放任她钻,却又在她想逃的时候,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回来。 夏知予想起巷子里的事,她发现许京珩每次都是这样,亲她之前,总是喜欢拉长战线,把她心里的期待值拉高,最后却又敷衍了事,每次都是浅尝辄止。雷声大雨点小。 “许京珩,你是不是后劲不足?”被他闹了几回,夏知予有点恼。 他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他挺会装傻的,反问她:“你是指哪方面?” 还能哪方面。她们做过的比较亲近的事,只有接吻。 但是许京珩亲她的时候,总是有意克制,通常只是啄吻,情到深处的时候,也只是含吻或者轻轻咬她一口。除此之外,就没有更深入的动作了。 偏偏夏知予又听阮子璇说过,正常男生在跟女朋友亲近的时候多少会起反应,许京珩跟这正常男生之间,差得好像不止一星半点。 换作平常,夏知予一定不会主动提这件事,但是今晚,她还挺想跟许京珩亲近一点的。所以在许京珩问出‘哪方面’的时候。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亲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直白,慢慢地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 许京珩低头看她,笑了一下:“那你这样,我怎么亲?” 夏知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下一秒,许京珩托起她的下颌,她感受到嘴唇一软,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许京珩感受到她紧握的拳头,仍是温柔地含吻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夏知予稍稍放松后,才抵着她的额头问她:“是嫌我亲的时间不够长?” 夏知予想说才不是,然而,她才张嘴,许京珩的舌头就猝不及防地抵了进来。 她浑身发紧,有热气直涌而上,一路从后背顶至头皮,想逃,又被许京珩捏住下巴,拇指下扣,迫使她张嘴。 夏知予感受不到骨骼的支撑,有些腿软,此时正如撞上冰冷玻璃的水汽,一路下滑,留下水痕。 许京珩摁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夏知予,你腿软什么?” 她不说话,想往许京珩的肩上靠。 许京珩不依,揽着她的脖颈,又亲了下来。夏知予这才意识到,许京珩平时有多照顾她的感受,回回都是她亲够了,就依她的意思放开她。 今晚的走向显然不是她能把控的,她被许京珩抵着,被迫仰头承受他来势汹汹的吻。 屋子内很安静,全是些面红耳赤的声音,夏知予只要听进去一声,就无法从那声音中抽离出来。 许京珩发现她的走神,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然后贴在她耳边说:“这才哪到哪儿?你能不能认真点。” 夏知予打了个哆嗦,心想,这还不够吗?到底要亲多久。她已经腿软得不行,快要站不住了啊。 就在许京珩再度亲下来之前,她立马别过脑袋,埋在他臂弯那儿,撒娇讨好:“可以了。” 怕他不依不饶,夏知予还接了句:“是我后劲儿不足行不行?” 许京珩将她搂在怀里,手掌贴着她的脑袋,揉了揉:“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还有没缓过来,有气无力地问他。 “后劲儿不足啊。”他笑。 夏知予知道他后面会接没正经的话,立马伸手捂着了他的嘴:“不用你管。” 许京珩拿开她的手,依她意思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坐回沙发那儿,夏知予趴在他腿上,有些好奇:“你刚才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 “我洗完澡才出来就听到外面有来回踱步的声音。”许京珩翻转她的身子,让她仰面朝上地枕着自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她的嘴唇,低头凑近。 夏知予以为他又要亲,伸手捂嘴:“不行。一会儿学姐回来,我还得解释。” “不亲。”他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我就是看看刚刚咬重没。” 夏知予警惕性十足,还是没松手。 “好,不看。”许京珩为了她躺得舒服点,拿了个抱枕垫在她脑袋下:“说说吧,什么事?总不能找我就为了接个吻吧?” “不行吗?”她眨了眨眼。 许京珩抬眉,把她拉起来,吓唬似的拉下她的手腕:“行啊,那继续吧。” 夏知予妥协,嘟囔了一句:“我就是想过来陪着你,看看你在干嘛。” “你就是想看我有没有独自一人难过。” “嗯...”被戳穿了,她还在措辞,想着怎么说话,更妥帖一点。 “本来是有一点难过。”他坦诚道。 “那现在呢?”夏知予坐直身子,认真地看向他。 “现在是你有点难过。” 夏知予没懂:“我不难过呀。” 许京珩趁机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是我女朋友后劲儿不足,这关在我这里...难过。” 一个是形容词,一个是动词。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夏知予推了他一下,同时发现许京珩状态还算不错,都能继续跟她开玩笑,看来情绪没出多大的问题。 两人又黏在在一块儿说了些最近发生,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夏知予才轻手轻脚地走回房间。 学姐逛街逛到这个点,正在洗手间卸妆,看见夏知予,顺口问她:“你去哪儿啦?怎么没带手机?一个小时前,好像有语音通话打进来,你看看要不要回一个过去。” “有语音通话吗?我看一下。”夏知予趴在床上,去捞手机,页面显示是陈淑敏打来的,她本想拨回去,一看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陈淑敏已经睡了,所以只回了条消息。 这个晚上,夏知予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是两人接吻的声音。她窝在被子里,偷偷地跟阮子璇分享这件事,阮子璇先是发了几个问号,然后问她:「他这都能忍下去?」 「哪有这么快!」夏知予知道她在说什么,隔着屏幕都觉得脸红,但她又认真思索了一下,许京珩好像从来没往这方面提过,刚才非但没留她,还催促着她回去。她想到阮子璇说,一个人要是喜欢你,肯定会有些反应。 她自认为两人的感情没出什么问题,感情没出问题的话,难不成是生理方面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困难吗? 夏知予想得有点多,慢慢地被自己的想法绕进去,开始怀疑许京珩到底正不正常。 正想着,许京珩突然发来一条消息:「上网查了一下,后劲儿不足能练。男朋友带你有计划、有目标、有节奏地练。」 夏知予一眼看过去,就抓住了‘上网查’这三个字。于是她点开搜索引擎,输了一连串的问题。 【男朋友没有那方面的需求,正常吗?】 搜索结果:这肯定是不正常的呀。男朋友没有生理需求,如果不是感情的问题,就需要到医院检查一下了。 夏知予有点错愕,她很难想象,许京珩这样的人会有生理上的问题。但是不管有没有,去医院检查总归没有坏处的。可问题是,她如果直接提检查的事,会不会太伤许京珩的自尊心了? 于是,她提前做了功课,以备不时之需。 搜索历史那儿,明晃晃地跳出两条历史记录。 分别是:【怎么样委婉地劝说男朋友去男科检查?】 以及:【男朋友不行的话,怎么安慰他?】 她是真的把功课都做全了。 作者有话说: 许哥:....... 周五啦,大家放假了吗? 予你热恋 第74节 第73章 短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夏知予就收到了陈淑敏的微信消息。陈淑敏问她在哪儿,夏知予和学姐正赶着去上数据新闻的指导课,匆匆回了句:「在学校上课」, 等了一会儿,没见陈淑敏回复, 就把手机揣进包里, 推开报告厅的门, 走了进去。 今天是数据新闻实践的讲座, 讲座期间,报告厅内调低了灯光, 夏知予边听边做笔记, 讲座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中途休息, 她被学姐拉着去上洗手间,一起身,才发现坐在自己左后方的柯泽一直盯着自己看。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过于黯淡的缘故, 夏知予察觉到他的眼神, 总觉得后者处于一种高姿态的旁观者状态, 那种居高临下的打量,令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怎么了?”学姐见她立在原地, 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上柯泽的眼神后, 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一边嘀咕着:“他这人可真奇怪。我昨天最后一个出教室的,等我上完厕所回来, 他竟然还没走, 一直在带队老师的办公室外晃悠。” “是想继续跟老师争取选题吗?”夏知予猜不透柯泽的做法。 “选题都敲定了。说好了人口结构的变化由我们来做, 他再争取也没什么用呀。” “是呀,没什么用...” 那他在带队老师办公室外做什么呢? - 讲座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正值中午。夏知予一出图书馆,就看见许京珩在外面等她。她问学姐要不要一起吃饭,学姐看到许京珩,突然想到什么,打趣她:“昨晚不见人影,是跑他房间去了吧。” 青天白日被人揭穿,夏知予觉倏地红了脸。 幸好学姐也只是打趣了那么一句,没有多问,她只是觉得夏知予的男朋友看着怪眼熟的,好像在学校的表白墙上看过他的照片。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站在图书馆台阶下面的那人好像是她们学校隔壁计算机系的系草,曾在女生寝室楼下拒绝过她室友的那位。 当时听她室友描述的口吻,只觉得许京珩这人是出了名的不好追,再好看再优秀的女生站在他面前,他都能云淡风轻地拒人千里。直到那次,她在表白墙上看到一水恋爱求助帖子,对方忘记匿名,一看院系和姓名,才知道,系草这人不是不通情爱,相反地,他竟然是个爱而不得的恋爱脑。 她看着许京珩看向夏知予的眼神,黏糊糊的一点儿都不清白,这就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吗?还一起吃饭?跟他们一起吃饭,吃得还是饭吗?那是狗粮! “你快去吧,别让你男朋友等久了。”她催促着夏知予:“我就不去了。帮你们积善行德呢。” 喂人狗粮,确实也不道德。夏知予没再劝说。 - 下午还有课,许京珩只带着她在学校附近吃了点东西。夏知予要了碗云吞面,趁老板上菜的功夫,托着脸打量起许京珩。 许京珩在给她烫碗筷,察觉到她的眼神,抬头看了她一眼:“盯着我做什么?” 餐馆有些嘈杂,正好掩盖夏知予心虚的语气,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不是快年底了,回南樟的时候,又要被拉去做一年一次的体检。你呢?要不要一起体检呀?” 她问得很委婉,只说体检,也没具体说是什么项目。 “邀请我一起体检?”许京珩抽了两张纸巾,擦干面前的水渍。纸巾被他揉成团,稳准地丢入垃圾篓里,他把烫好的碗筷摆在她面前:“我记得婚前有这个流程...” 夏知予噎着:“我说的是普通体检。” 才不是婚检。 许京珩坦白道:“外公外婆每年都要检查身体,我跟着他们一起。” 夏知予开始掂量着他的话,每年检查的话,身体应该出不了太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他这个体检套餐包不包括男科检查。 但是白日不比夜晚,晚上想好的话,一到白天就羞于问出口。她想着,反正两人才谈了一学期,也不急于做这些事,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吧。等过段时间许京珩还是这种状况,那她总归是要劝说他去男科做个检查的。 许京珩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这状态可比两人初在港城网友见面的时候好多了。 看来昨晚的接吻还是起到了催化剂的效果,他想起黎川买的月销为1的恋爱秘籍《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突然觉得里面提到的tip4,即适当暴露自己的弱点,好像确实有些效果。 这个效果就体现在,夏知予以为他在港城遇到简芃心里难受,特地下来安慰他。他那心里就跟投下石子的湖面一样,推开涟漪。 偶然发现效果不错,那他是不是应该装得脆弱一点。 他屈指叩了叩桌面:“昨晚的消息怎么不回?” 两人各自想着对方的事,夏知予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只要一想起‘后劲儿’的问题,就会想起两人呼吸灼热的场面,此时就算是坐在椅子上,她都隐隐觉得双腿发软。 没等她回答,许京珩又说:“没收到你消息,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听着有点委屈,跟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大相径庭。 夏知予愣了一下:“你是在卖惨吗?” “...” 这么拙劣的演技,她又不傻。 许京珩收回刚才那句夸黎川的话,《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这本书是真没什么用处,怪不得一个月只卖出一本。 他帮她添醋:“多吃点。” 吃完饭,许京珩送夏知予回学校,下午还是数据新闻相关的课程,上课地点不在图书馆报告厅,而在教学区南面的教学楼那儿。 两人牵着手走到教学楼楼下,要分开的时候,许京珩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后把脸凑过去,示意她在脸上亲一下。 夏知予主动迈上两个台阶,转过身,尽量与他视线齐平,正当她想要往他脸上亲的时候,越过许京珩的肩,她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俯身的动作僵在原地,直到身影走近,才慌忙直起身子,局促地说了一句:“妈,你怎么来了?” 许京珩听到她慌乱的语气,忙转过身,一扭头,就看见一四十来岁的女士,裹着件米白色的风衣,她没有当场生气,但是拎包的手仍在微微颤抖,足以看出她愀然不乐。 许京珩没料到陈淑敏会出现在这儿,预料到状况严峻,他行云流水地站直身子,礼貌地颔首问好。 陈淑敏看了他一眼,语气还算和善:“小许是吧?都长这么大了。你也在港城参加实训项目吗?这么巧碰上予予...” 许京珩没想在长辈面前说谎,却又考虑到夏知予的想法,怕她心里有所顾忌,不愿公开,所以冲她递去一个眼神。没想到夏知予也不兜圈子,轻声将话应了下来:“我俩在谈恋爱...” 反正刚才的场面都被陈淑敏看到了,就算她不坦白,陈淑敏也会一直抱有戒备心。与其让她不清不楚地猜,还不如把话说明白。 陈淑敏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太好,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会儿,良久,勉强冲着许京珩挤出一个笑:“小许啊,我有点事跟予予聊一下。” 许京珩心里了然:“行,阿姨。那您先跟她聊。我晚上订个餐厅吧...” “不用麻烦你。我跟予予能自己解决。”她总是和和气气地笑着,没将氛围弄得很僵。 许京珩也顺势而下,只是转身,冲夏知予比了个口型动作,大概意思就是有事打他电话。 等他离开教学区,陈淑敏才敛起笑意,只剩她们母女俩人的时候,氛围反倒比方才还要凝固。 “跟我回去。”她近乎用命令式的语气跟夏知予说:“买晚上的机票,回南樟。” 夏知予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淑敏的沟通方式仍旧没发生变化,她不会问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挑明原因,而是直接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我不回去。”夏知予一口回绝:“妈妈,你如果想跟我聊的话,我们去酒店聊。” 陈淑敏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到她眼神坚定,与九月离家的那段时间相比,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她还想开口指责,但是对上夏知予坚定的眼神,很多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跟着夏知予回到入住的酒店,两人正经地坐在沙发上。陈淑敏有很多话要问,不知道从头说起,最后只是调出短信内容,摆在夏知予面前。 夏知予捧着手机,来来回回地看着那两条短信,有些不可置信:“我们老师不会给家长发短信。有什么情况,都是电话联系的。” 短信上写着一段话:【夏知予家长您好!夏知予同学在此次新闻传媒实训项目中表现出色,新闻作品以内容真实,新闻性强,以小见大,反映了港城的城市风貌和社会动态,荣获新闻作品评比大赛一等奖。特此分享喜讯。】 陈淑敏就是从这条短信中得知夏知予没有参与文学院的项目,而是参加了港城的新闻传媒实训项目。她问对方是不是发错消息了。 对方说没有发错,言辞间全是夸赞夏知予的话,顺带提了她参与此项目的目的,话里话外,都充斥着‘转专业’、‘调查记者’这几个字。陈淑敏起初并不相信,她不相信夏知予会瞒着家里参加实训项目,也不相信夏知予愿意当一个调查记者。 直到对方谈起夏知予的男朋友。 【夏知予同学很幸运,她有一个支持她理想的男朋友。今天做数据新闻选题的时候,她数据文件落在她男朋友那儿,还是她男朋友给她送来的。】 这条消息,才是陈淑敏匆忙赶来港城的原因。 她并不赞成夏知予从事新闻相关的行业,尤其是调查记者,又苦又累,行业现状摆在那儿,那并不是一份适合女孩子的工作,更不赞成夏知予和许京珩在一起,甚至觉得夏知予动‘转专业’的念头,是因为许京珩在那儿推波助澜,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许京珩并不是个规矩正经的男生。 她怕夏知予被他带坏,连夜定了机票,一大早就从南樟出发,赶到港城。 “不管是不是你们老师发的。以上内容都是事实吧?”陈淑敏熄了屏幕:“当初让你报汉语言,就是想你将来有份稳定舒服的工作,以后总归是要回归家庭的,你一个女孩子弄这么累干嘛?而且调查记者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还不着家。你瞒着家里人换项目的事,我也不说你了,今晚或者明早,你选一个时间,跟我回去。” 夏知予确实有些心虚,但她在项目方面并不退让:“我的课还没上完。我不想回去。” “是不是因为许京珩?”陈淑敏情绪波动有点大:“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少跟他来往。你才刚上大一,就跟他谈上了,你是不是当时就没听我的话?还有,你老师说你数据文件落在他那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港城的这段时间,跟他住在一起?” “没有!他也是昨天才来的。我没跟他住一起。而且参加实训项目是我自己的意思,许京珩只是尊重我的想法而已,他不是你说得那样。”已经有个情绪波动的人了,夏知予只能勉力维持自己的语气:“可能来港城之前,我还不确定自己热爱什么,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训,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不是因为任何人,仅仅是自己喜欢。” “喜欢能有什么用?一个稳定体面的工作,能助益你的人生,但是喜欢不能。” 如果是一年前,她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淑敏的话,或者就是顺应陈淑敏的话,找一个稳定体面的工作,就像当时顺应家长的意思,报汉语言专业一样。 她在迷雾丛中踽踽独行,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拨云见日,感受到旭日喷薄而出的炙热。那么,一个人在找到自己的无限可能后,还会甘愿一头扎入迷雾丛里吗? 她知道迷茫有多痛苦,所以她是不愿意的。 “妈妈,你知道吗...”她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喃喃自语:“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容器。隔着厚厚的玻璃,我能看到光芒万丈的世界,但却总觉得它离我非常遥远。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需要碰撞,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于是,我们打碎自己。” 陈淑敏从来没跟自己的女儿仔细聊过这个话题,她很安静,安静地听着夏知予的讲述。 “容器被打碎,声响很大,我们从未经历过,所以势必惊慌无措。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听到了外界的声音。声音分很多种,并不都是好的。但是比起无声的世界,我宁可让喧嚣充斥着我的耳膜,我需要声音,那让我觉得我是流动的,不是静默的。静默代表原地不动,流动代表出发和尝试。在我看来,出发和尝试永远都是最有意义的事。”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甚至不知道分辨重点。但她真的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了陈淑敏,她定定地看向她,企图她的母亲能理解她的表达。 “现在的我,觉得正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不是因为任何人,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 陈淑敏垂眼,凝神思考。然而思考了许久,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夏知予的话,与此同时,她记起夏知予说的那句‘许京珩很尊重她的想法’。 是不是每一代的人都有每一代的活法,否则她怎么会活了四十多年都不知道怎么应对夏知予的话,而许京珩却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尊重夏知予的想法?她突然对许京珩产生好奇,也挺想听听年轻人的声音。 陈淑敏站起身,不再逼她跟自己回去,而是打开通讯录,平静地对夏知予说:“你把许京珩的联系方式给我。” 作者有话说: 大家放心,没有什么棒打鸳鸯拆散小情侣的情节,只有鱼鱼不断成长,两人愈发契合的情节。 周末快乐!发个红包! 第74章 看法 夏知予有些迟疑, 她知道陈淑敏一点儿都不满意她的恋爱对象,也知道陈淑敏对许京珩抱有很大的偏见。但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聊, 非要单独跟许京珩聊呢? 所以,陈淑敏问她要联系方式的时候, 她脑海中全是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棒打鸳鸯的桥段。 “妈妈,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听完这句话, 陈淑敏就不高兴了。 “我知道就算没有许京珩, 你将来也会谈恋爱。但是你作为女孩子能不能稍微内敛一点,别张口闭口地替他说话。就像刚才在教学楼那儿, 他都没说什么, 你直接告诉我你俩在谈恋爱, 这话用你一个女孩子挑明吗?” 夏知予这性子, 已经足够内敛了。两人谈了一学期恋爱,她很少表达自己对许京珩的喜欢,因为她觉得将‘喜欢’宣之于口是件很困难的事。这跟性格有关, 跟性别无关。但此时她仍觉得自己跟陈淑敏之间有点认知方面的偏差。 予你热恋 第75节 “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明说?” 陈淑敏很想用过往的经验告诉她, 女生在恋爱中极容易成为弱势的一方。但很显然这是一个需要长篇大论的话题, 而就目前情况而言,夏知予正处热恋期, 她不指望夏知予能把她的话听进去。 “我是不赞成你跟他谈恋爱。” 夏知予听到这句话,心脏被人紧紧一揪, 整个人都提心吊胆起来。 她看了一眼夏知予, 仍旧把自己的手机往她面前一送:“但你俩既然跟你在谈,我就需要跟他聊聊。” 陈淑敏到底没把话说得太绝, 给了夏知予缓和的时间。夏知予犹豫再三, 借着上厕所的借口, 躲在洗手间给许京珩发消息。 许京珩打谈恋爱起,就没想着躲避这个话题。他很快回夏知予一句:「不是跟你说了,你不想跟阿姨聊的话,男朋友帮你聊。」 这人平时不怎么爱发表情包,仅有的一些都是偷夏知予的,现在又偷了夏知予摸摸头的表情包,回给她:「你把阿姨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主动联系她。我这样会不会让阿姨觉得我态度好一点?」 估计是察觉到夏知予情绪不高,又发来一句:「你男朋友有长进,这次一定好好喊人。」 夏知予对着屏幕笑出声,主动把陈淑敏的联系方式给他。 下午的时候,陈淑敏拎包出去了一趟,夏知予在老师那儿请了假,没什么事做,一个人呆在酒店,频繁地刷着手机。有时候想发消息问许京珩情况,又怕他在饭桌上回消息的行为让陈淑敏觉得不礼貌,索性也没主动发,而是等许京珩找她。 一直等到晚饭前,许京珩都没给她发消息,她实在憋不住了,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怎么都不给我发消息。」 许京珩回复地很快:「刚刚忙完手头的事,正想找你呢。」 「我妈妈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为难你呀?」 聊天框的顶端闪现‘对方正在输入’,隔了几秒,变成‘对方正在讲话’。 许京珩发来一条语音:“阿姨很好,怎么会为难我。胡思乱想什么呢?” 夏知予贴着手机,认真地分辨他的语气。他的语气很轻松,不像装的,夏知予悄然松了口气,她没打字,也回了一条语音过去:“那你回来了吗?” 话说半截,手指没摁稳,她想再补一条,重新点开许京珩的语音听了一遍。刚才只顾着分辨语气,没听清背景音。再听的时候,才发现,他这背景音有点耳熟,凝神去听,可以听到:“前往东阳的旅客请注意: 您乘坐的cr3142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 是机场广播登机的提示音。 夏知予一愣,脑袋空白。他不是跟陈淑敏见面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机场呢?甚至都没跟她说。 一些不好的想法不断在脑海中滋生,开始胡思乱想。 她知道陈淑敏是对许京珩抱有偏见的,但是偏见也分很多种。如果光是从人品、性格方面来说,夏知予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许京珩是怎么样的人,她也相信,时间一久,家里人会逐步打消这个偏见。她只怕陈淑敏在家庭方面为难许京珩,怕陈淑敏当面揭人伤疤,以他那仅有的劣势逼迫他做出退步。 夏知予反反复复地听着背景音,正想拨个电话过去,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 是陈淑敏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发现夏知予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着急:“怎么了?” 夏知予看着陈淑敏,只是微微张嘴,一些想问的话,突然堵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陈淑敏继续自己的话题:“我在这个酒店定了房间,今晚就住这儿。你看你是跟你学姐住,还是搬过去跟我住?” 说完,房间内有些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压下喉间的涩意,哽咽着问她:“妈妈,你是不是让许京珩走了?” “我跟他聊完就让他走了。”陈淑敏看到夏知予的行李箱摊着,走过去帮她合上。 “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让他回南樟了?” 陈淑敏手指一顿,敛起眼底的情绪,语气平静:“他跟你说的?” 没有否认就是真有其事。 夏知予吸了吸鼻子,突然开始掉眼泪,情急之下,她变得口不择言:“妈妈,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很多人都说喜欢让人变得盲目,但我没有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丢失自我,相反地,我从喜欢他这件事中获得力量,我所有的勇气都曾来自于他,这就足以见得,这段感情它不是束缚我的,而是让我成长的。而且,而且我也没让您马上接受他,我只希望,您可以慢慢地了解他,了解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不是逼着他离开我,让他独自一人去机场、回南樟。” 她想起昨晚天宽地阔,对面的一群人在那儿侃侃而谈,热闹极了,唯独他站在马路对面,独身一人,神情寥落。 甚至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他特意敛起情绪,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别的话都没说,只是揽着她的肩,告诉她,走里面,外面车多。 她不是同情他,只是他那独身一人的模样,让自己想起那段不被人理解的孤独的过往。所以现在,只要一想起他独自一人在机场,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觉得难过。 陈淑敏认真地听她讲话,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些不解:“逼他?去机场?你在说什么予予?妈妈没有逼他做什么事。” 夏知予愣了一下。 陈淑敏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叹了口气:“他确实是要回南樟,但不是我逼他回的。更不是今天回。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嗯?”夏知予懵懵地眨了眨眼,她点开手机,刚才光顾着琢磨那条语音,没想到页面往下划,还有后半句话:“快回来了。黎川今天回国,航班在港城中转,他非要来港城玩一圈再回去,我刚刚赶着去机场接他。现在人接上了,不用担心我,女朋友。” 由于声音是外放的,陈淑敏敏锐地捕捉到了‘女朋友’这三个字,她站起身,眉头拧在一块儿:“他平时都这么喊你?” 像什么样子。 夏知予才听到许京珩后半段的语音,联想刚才说的话,立马红了耳朵。她从来没有絮絮叨叨地说过喜欢,就连许京珩都没听过这样的话,也就是听到机场播报语音,急昏了头,才在陈淑敏面前说了这么一大堆心直口快的话。谁能想到,是她误会了。 这样的经历在她误以为许京珩给颜舒茗买发绳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原以为有过一次就算是登峰造极了,却没想到,自己会梅开二度,再次因为心急,哭错地儿。 夏知予抽搭了一下,低着头没好意思去接陈淑敏的话。 陈淑敏自顾自地往沙发那儿一坐,看着窘态百出的夏知予,叹了口气,开口安慰她:“你说得没错。在人品这一方面,他确实还算不错。” 夏知予愣愣地看向她。 她靠在抱枕上,脑海中跟播放电影画面一样,反反复复地播放着今天下午和许京珩聊天的画面。 在他这个年纪,少年人的肆意张扬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但与高中不同的是,他在长辈面前,很好地克制了自己脾性,谦逊有礼,却又行不苟合,言无夸矜。 她问了好几个问题,无非就是两人怎么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有没有一些边缘性行为,之后是怎么想的等等。 许京珩的回答都非常得体。 然而,这些话并不能让陈淑敏彻底消除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人在沟通的时候是善于伪装自己的,所以她没有因许京珩得体的回答放下戒备。 直到她说起:“我希望她未来的工作是稳定的轻松的,毕竟她将来要回归家庭。所以我不赞成她转专业,也不赞成她成为一名调查记者。她和你呆在港城,我肯定是不放心。我的想法是,今晚或者明天,我就让她终止课程,带她回南樟。马上就过年了,这段时间,你就回家好好陪陪外公外婆,暂时别跟她联系了。” 许京珩并没有像回答之前问题一样立马回答她。 他垂眼思考了许久,大概猜到陈淑敏的顾虑。先前兴许并不知情,现在知道他跟夏知予谈恋爱,作为母亲,她当然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和一个生理正常的男生独自呆在异地。 所以他说:“阿姨,这点我能理解。您不想我呆在港城,不放心我跟她单独相处的话,我可以先回南樟。” 回南樟的事是许京珩主动提的,他估计是想减少陈淑敏的顾虑,让夏知予继续在港城完成项目。 陈淑敏正觉得他懂事,却又听他话锋一转:“但是关于实训项目...晚辈有些不一致的看法。” 不一致的看法。 那就是夏知予说的那样,许京珩尊重她的决定。 事实上,陈淑敏很少看到夏知予这么坚定一件事,她挺想知道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所以她没生气,示意许京珩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父母对于子女各有期望,而对于女儿的期望,很多时候只有那么一条:就是希望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这当然是极大的祝福,我也希望她永远快乐永远平安,但它不该只是一个集合里的唯一元素...” “我记得...我曾在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话:女人的不幸则在于,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通常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就算是面对这样困难的实际情况,夏知予都能分辨虚幻的海市蜃楼,在众多下滑的路中找到一条通往顶峰的路。所以阿姨,您知道夏知予有多优秀吗?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站在半山腰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她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大放光彩。” 陈淑敏看到他眼里汹涌的、不带任何伪装的喜欢,突然明白夏知予为什么会说——她从这段感情里获取力量。 她听见许京珩以极其平静的语气呢喃了一句:“而那时她肯定希望能理解她的,永远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作者有话说: 许哥:怎么办,还没听女朋友说过喜欢 来晚啦,红包掉落! 人的不幸则在于,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通常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波伏娃《第二性》 第75章 嘴甜 夏知予听到陈淑敏的夸赞, 立马眼前一亮,少见得缠在陈淑敏旁边,潜移默化地在她耳边念叨:“是吧妈妈。他很好的。” “好不好一时半会儿怎么看得出来?”自打夏知予上了初中, 就很少再像现在这样黏着她,母女俩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差, 但要说有多亲密无间, 也是没有的。陈淑敏感叹夏知予的变化, 思绪回笼后也顺势妥协了一步:“项目也进行到一半了。你就先上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你项目一结束,立马回南樟, 听见没有?” 她不知道许京珩都跟陈淑敏说了些什么, 以至于陈淑敏的态度稍稍发生转变, 但她知道, 许京珩一定是下了不少功夫,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夏知予总觉得自己也该克服沟通上的困难, 尝试着打开自己, 减少隔阂。 “知道了妈妈。我觉得您说得也对, 好不好的,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 上一秒还在替许京珩说话, 下一秒又来附和她的说法。陈淑敏笑道:“你这是打算以退为进啊?” 夏知予的那些小心思一览无余,被陈淑敏揭穿后, 虽然有些不尴尬, 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才大一,确实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您和爸爸对他不了解, 不放心我跟他在一起, 都很正常。那我以后多跟您说说我跟他的事吧...” 陈淑敏张了张嘴, 有些讶异,主要是她跟夏知予的交流不多,平日里,夏知予就连学校的日常都很少跟她分享,更别说是一些情感方面的事。 她切实从夏知予身上看到了明显的改变,虽然尚且不知道这个改变是好是坏,但她现在对夏知予的态度还算满意。 “行了,你收拾收拾,一会儿跟妈妈出去吃个饭。吃完饭,你就回酒店,把今天落下的内容补上吧。” 夏知予点点头,因为哭过的缘故,眼睛有点红,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跟着陈淑敏出去吃饭。 回来后,她也没去陈淑敏房间,而是跟学姐呆在一块儿,补习今天下午落下的内容,等内容补齐了,就拿起手机跟许京珩聊天。 她主动问起回南樟的事,许京珩倒是没有隐瞒,然而具体回去的时间还没定,他也想找个机会跟夏知予商量一下。 夏知予想到他要回南樟,两人估计得隔一个寒假不能碰面,心里闷闷不乐,回复的字数也变少了。 许京珩发来一条语音,语气欠嗖嗖的:“怎么?舍不得你男朋友?” 夏知予下意识去听背景音,风声肆意,人群嘈杂,应当是和黎川他们在外面吃饭。她回了一句:“没有。就是想着,没人教我数据挖掘了。”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有点无奈:“拿我当工具人是吧?” 夏知予顺着他的话说:“工具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落了一天的课,你帮我补补吧。” 她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心虚。 没多久,许京珩又发来一条语音:“半小时后,带上笔记本来我房间。” 学姐脸上的面膜险些绷不住,在那儿强忍笑:“学妹,你那借口能不能再烂一点。什么课需要两个人给你补?” 夏知予差点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她转过身,仓促着给自己找借口:“补的东西不一样...我就想着,能多学一点的话我们组做起来就轻松多了。” 学姐知道她脸皮薄,都拿小组打幌子了,便没再闹她。 半小时后,夏知予抱着笔记本敲响了许京珩的房门。 他好像刚洗完澡,空气中还有好闻的橙花香,看到夏知予当着抱着电脑过来,眉尾微抬,侧身给她让道,那模样仿佛在说:你真是来学习的啊? 夏知予装没看见,径直走进去,挪开他的电脑,坐在办公桌前,求知若渴地望向许京珩:“我们从哪儿开始学?” 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冲着学习去的,就连语气都有高三生彻夜学习的劲头。 予你热恋 第76节 许京珩站在她旁边,强忍着笑意,俯身摆弄电脑,他调出先前拷给夏知予的文件,将电脑转向她:“数据都给你了。你还想从哪儿开始学?” “那我也不能捡现成的便宜…”夏知予捣鼓着电脑:“或者,或者你教我数据可视化也行。” “也行?”他到底没忍住,笑了一声:“说是来学习的,想学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阿姨知道你来找我吗?” 夏知予摇摇头:“她不跟我一个房间。” “偷偷来的?”许京珩背身倚上桌沿:“那我发现你胆子真的挺大。” 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落入别有用心的夏知予耳里,就平白增添了一股旖旎,有种偷偷相会的紧张感。她忘了陈淑敏来港城的目的,也忘了许京珩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回南樟的事。她就是觉得许京珩一旦回去,两人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所以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在许京珩走之前跟他多呆一会儿。 白天有陈淑敏盯着,她不方便,只能趁着晚上,打着学习的幌子找上许京珩。虽然有些太过主动,但她以为自己很好的遮掩住了。 “可你给我开门了。”她话没说尽,故意留白。 但那意思不外乎是,你胆子也不小。既然给我开门了,那就是说明,你也想跟我呆在一块儿。见许京珩不吱声,夏知予又玩起了以退为进的手段:“那这样的话我就回去了。毕竟被我妈妈看见,对你影响不好。” “来都来了。”他很吃夏知予的套路,没等她起身,就摁住她的肩,将人推到办公椅上。双手撑在扶手那儿,空间逼仄,夏知予想躲也只能往他怀里躲。 他拿起笔记本电脑,放在夏知予腿上:“想学什么,我教。” 夏知予没去看电脑,而是仰着脑袋问他:“你除了答应我妈妈回南樟,还跟她说了什么呀?她走之前还不同意我参加实训项目,回来后就松口了。是不是你在从中调和?” 许京珩说‘是’,自从上回偷偷帮夏知予记笔记、写游戏的事被她揭穿后,他做了什么都会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就说,夏知予真的很喜欢新闻行业,阿姨您就让她得偿所愿,如愿以偿吧。” 他说得有点夸张,根本不是跟长辈沟通时的口吻。并且这些话,夏知予都曾对陈淑敏说过,没起什么效果:“我不信。” “嗯...”许京珩故作玄虚地想了一会儿:“当然,我还顺嘴夸了夸我女朋友。” “你夸我什么了?”夏知予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想听后面的话。 “你是不是就想听我夸你?”他被她那副按耐不住的样子逗笑。 “我就是想学一学说话的艺术。” 许京珩不再绕弯子,语气正经不少:“我说她真的很优秀,有出发的勇气,有碰撞的勇气,她在跟月亮争时间,争着搭云梯,去跟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见面。” 夏知予听完他那番话,喉间一哽。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眼里的好孩子,好孩子只要足够听话,足够乖顺,过得去就行。所以,几乎没人夸过她优秀,她也很少听到肯定自己的声音。 见她不说话了,许京珩便知道自己触及到她那敏感的神经,他蹲下身,配合夏知予的坐姿,尽量与她平视:“怎么样?你男朋友的嘴甜不甜?” 夏知予鼻子泛酸,她一直都很想问许京珩:我胆小敏感,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可她不敢,她怕自己是不完美的,害怕许京珩想半天都回答不上来,害怕无声等待的那个过程。但是今晚,她发现,原来在许京珩眼里,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她倾身上去,突然亲了他一下,许京珩被她这突如其来地动作吓到,甚至来不及闭眼睛。 而夏知予在贴上去的时候,突然想到黎川说的话。 彼时她第一次月考考砸,被陈淑敏催促着去许京珩家补习,黎川喝醉了酒,酒醒后,一直蹭夏知予的红糖水喝。喝着喝着,就跟许京珩拌了几句嘴,他没在许京珩那儿占到便宜,气急败坏地说:“这水不比许京珩的嘴甜吗?” 大概是觉得不够严谨,最后还补了一句:“有待考证。毕竟也没亲过。” 现在她亲了,想起黎川的话,似是回味地喃喃自语:“挺甜的。” 许京珩垂眼,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后胸口起伏,发出闷笑:“你现在是一点儿准备都不给我。” 接吻还需要准备吗?夏知予嘀咕了一声:“你舌头抵进来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呀。” “我不聋,能听见。”许京珩突然站起身,巨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那你现在准备一下。” “...”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夏知予坐在办公桌上,没力气地埋在他颈窝处。说起来许京珩已经很照顾她的感受,知道她会腿软,甚至都没舍得让她站着。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离别情绪太重,她明显感觉到许京珩用了点力,她半途喘气的时候,睁眼过一回,不知道许京珩是怎么发现的,下一秒被他扣住脑袋,亲得她舌根隐隐作痛。 夏知予总觉得自己目的达成了,又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卖了还在帮对方数钱。她抓着他的袖子,慢慢地匀气,声音微不可闻:“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许京珩仍旧闭着眼,一手顺着她的脑袋:“本来想跟阿姨一起回去的。但还有件事要做。” “什么...什么事呀?” “柯泽的事。” “啊?”夏知予真不想想歪,但她被室友耳濡目染一段时间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尤其是暧昧旖旎的夜晚,两人刚接完吻,她多想些别的事,也很正常吧... 听到她的反应,许京珩缓缓睁眼,睁眼的时候发现夏知予的脖子那儿红了一片,他愣了一下,随即托起夏知予的脸。指腹传来脸颊的温度,果不其然,比刚才还要烫。 他直接气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在想什么啊夏知予!” 作者有话说: 许哥:到底谁不对劲! 推一个基友的古言文,喜欢火葬场+强取豪夺可以看一下呀 《深宫娇缠》by安如沐 先皇后沈如霜本是庶出,陪着萧凌安历尽艰苦登上储君之位,终于当上了皇后。 可是,萧凌安生性淡漠,忙于朝政,未曾给予她片刻温柔,就连家人将嫡女妹妹送进宫都视若无睹。 她一直告诫自己要母仪天下,要温柔贤惠。直到孩子被害,容颜被毁,几欲自尽,萧凌安也只是冷着脸丢下一句话: “自戕是大罪,皇后可要想好了。” 从那一刻起,沈如霜才如梦初醒,她这二十年,算是白活了。 于是,凤仪宫突发一场大火,世间再无沈皇后。 听闻此后萧凌安伤心欲绝,整日将自己关在养心殿内,更是不肯相信先皇后已然离去。 沈如霜听了,只是往身边精致少年的怀中靠了靠,淡定地吐出四个字: “与我何干?” * 萧凌安的生母身份低微,他经历了腥风血雨终于登上了皇位,却成了心如寒冰、狠厉果决之人。 直到那日眼睁睁看着烈火将佳人吞噬,他才感受到揪心般的疼痛。 他疯了一样全天下找沈如霜,试图赎清一点点罪孽。 可再见之时,她却与他人拜堂成亲,姿容娇俏、媚色无双地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轻笑道: “小女......从未见过皇上您呢。” 一旁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奶娃娃,抓着别的男人的衣襟,怯生生道: “爹爹,他是谁?” 萧凌安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剜去一块,痛得喘不上气。 —— 不久后,沈如霜被锁在幽深宫殿内,昔日夫婿在地牢中浑身血迹、奄奄一息。 她红着眼,死死咬着下唇,却见萧凌安狠狠碾过她夫婿的断臂,冰冷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双眸满是阴鸷。 “你永远是朕的皇后,跑不了,逃不掉。” 第76章 下来 你在想什么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 许京珩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虽然他没将话挑明,但他说话时义正言辞, 颇有一股‘我纯情得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凛然做派, 反倒衬得她像个只知道轻薄人的登徒子。 夏知予最后是红着脸逃回房间的, 回到房间后她便觉得其实两人分开一段时间也不错, 正好治治自己动不动就想歪的毛病。 第二天清早, 陈淑敏买了一早的航班回南樟,她知道夏知予有课, 只是叮嘱了几句, 没让她送。倒是许京珩, 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自告奋勇地要去送机,他掐着时间帮陈淑敏提行李,到酒店楼下的时候, 送机的商务车分秒不差地停在酒店门口。 黎川和叶霄就没见过许京珩这幅积极的鬼模样, 尤其是黎川, 早上时差都没倒过来就被许京珩敲响房门。许京珩这人做事从来我行我素,哪里听过别人的意见, 今天破荒天地跑到他房间,问他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比较得体。黎川白眼飞上天, 说他怎么不去敲夏知予的房门, 他未来丈母娘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不是应该问夏知予吗? 许京珩来了一句:“她估计还在睡。让她多睡会儿。” 黎川说:“哥, 我也在睡啊。” “你睡得差不多就得了。再睡下去真就你奶奶隔壁村王大爷家养的猪都服。” “...”黎川睡眼惺忪, 被他拉着看了一场时装秀, 到后来彻底熬不住,半死不活地往沙发上一倒:“你俩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至于吗?” 许京珩没回他的话,自顾自地试衣服,试了几套,终于敲定,这个时候,黎川已经靠着抱枕睡死过去。 他垂眼理着领子,当是自言自语:“怎么不至于。那是夏知予最亲的人。” 说完,他自哂了一声。好像习惯黑暗的人,但凡看到点星火,都想替人护住了。 - 下一阶段全是数据新闻的课程,数据新闻是大数据时代出现的一种新型报道方式,它不仅能进行事实判断,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预测事情走向。夏知予从来没接触过这块,她认真地听老师追溯《卫报》上第一条利用数据进行报道的新闻,听得太认真,以至于没发现有人轻手轻脚地推开后门,冲上课的老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老师示意大家从卫报网站上下载原版数据看一下,自己沿着过道走到后边。大概简单地交涉了几分钟,老师把柯泽叫了出去。柯泽被叫出去后,老师又回到讲台恢复正常授课。 夏知予忙着消化笔记,顾不上柯泽的事,还是中午的时候学姐搡着她的胳膊肘,趴在她耳边告诉她:“你知道吗?办公室遭贼啦。” 她笔尖一顿:“哪个办公室呀?是校外人员吗?” 临近寒假,她交流的大学作为旅游景点,允许对外开放,又因为实训项目的缘故,校方特别拨了一层楼供项目成员使用,学校里人员复杂,她不知道具体哪个办公室遭了贼。 “不是...”学姐觉得她反应有点迟钝:“哎呀。这事肯定是跟我们有关我才这么惊讶。你想想,上午上课的时候,谁被叫出去了?” 夏知予‘啊’了一声,脑海中浮现柯泽的名字。 “他偷东西吗?”虽然柯泽处处针对她,但从他的日常花销来看,应该不缺钱,不会傻到去老师办公室偷东西。但她又想起昨天讲座的时候,学姐说过,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离开的时候还看见柯泽一直在老师办公室外徘徊。 “从监控上来看,他是在抽屉里翻文件。具体有没有偷,还得排查一下。” 也就是说,柯泽潜入办公室翻文件这件事是从监控里发现的。他潜入办公室的事发生在前天,调监控的事发生在今天,如果不是实时监控发现的话,是谁没事特地去查监控呀? 夏知予拢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抬眼,想到一个可能性。 - 图书馆后边的监控室内,许京珩敞腿坐在椅子上,监控屏幕下,时间不断地跑动,他抱臂盯着屏幕上出现的柯泽的身影,嘴唇抿直。 “嗯,大概就是这儿。”他抬手指向其中的一块屏幕:“我前天路过的时候,跟人撞了一下。贵重物品估计就是掉在这个地方了。” 保安调出监控,放大去看,画面中根本没有许京珩的身影,相反地,他看见一身穿米色风衣的男子一直在老师办公室外徘徊,等最后一位老师出去后,他便伸手一一去滑窗户,偏巧其中一块玻璃没有上锁,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到,他从窗台那儿翻了进去。 “这人是谁?”保安蹙着眉头,他没想到查个贵重物品还能查到潜入办公室的贼:“调出这个办公室的监控录像。快。” 他身边另一个保安看清楼层号,眼疾手快地调出办公室的录像。 办公室里,那位男子戴着帽子,像是盯准了地方,蹲下身拉开抽屉,去翻文件,翻到后,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便又把文件放了回去。 予你热恋 第77节 光从录像中来看,也无法判断事情的性质,保安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跟带队老师说明情况,带队老师下来认人,认出监控中的男子是柯泽后,这才去他们上课的教室把柯泽叫出来。 许京珩冷眼看完整场戏,等带队老师领着柯泽来监控室的时候,他才掀眼,懒懒地起身,冲着保安点头致歉:“没有的话,可能是我记错地方了。刚才辛苦您。” 保安只顾着调查柯泽,并未怀疑他的用意。 许京珩离开监控室的时候,看了柯泽一眼。他其实对柯泽并无多大的印象,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还是昨天去机场接黎川的时候,黎川想起柯泽这人,顺嘴提了一段过往的事。 柯泽初中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他心气傲,喜欢被人捧着。当时跟他谈恋爱的,是小他一届的女生。女生卑卑怯怯的,谈不上多漂亮,但也不丑。柯泽这人情绪不稳定,一旦女朋友的行为不符合他的预期,他就会站在至高者的角度摧毁女生的自信心。 女生在这段恋情中被灌输太多有关自己差劲,她依附于柯泽,而柯泽这人控制欲挺强,他不分手的原因不是说有多喜欢他的对象,而是他喜欢通过交往一些好掌控的女生,满足他的虚荣心。 直到那天,女生在操场上听到许京珩的国旗下讲话,醍醐灌顶后,跟柯泽提了分手。 黎川说:“所以,柯泽一直觉得,是你缘故才导致他跟他前女友分手。” 许京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后续,前后一联系,就知道柯泽为什么会去偷拍实训成员紧急联系人的名单,给夏知予的妈妈发那样的短信。 他的用意昭然若揭,除了给两人添堵之外,估计就是想借助家庭矛盾,促使两人分手吧。 许京珩走出大楼,伸手去摸手机,正想给夏知予发个消息,夏知予就先他一步拨来语音电话。她心知肚明,知道这是许京珩的手笔,没有多余去问。她也知道,办公室没有造成实际性地损失,不构成犯罪。并且这是第三方机构和学校之间的合作项目,因为事情并不发生在本校,而是发生在外校,柯泽所在的大学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避免处分。 但是,人言可畏,摧毁一个虚荣心十足的人,往往只需要在公众面前拆穿他的虚荣心。言论一传十、十传百,只是那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就能将他压垮了。 “你事情办完了。什么时候回南樟?”夏知予在电话那头问。 “赶我走?”许京珩短促地笑了两声:“我记得你昨晚仰着脑袋来亲我的时候...” 他刻意压低声音:“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夏知予隔着电话都觉得耳朵痒,她站在走廊的窗户那儿,往下看。港城的冬天比其他城市来得晚,但是十三四度的天气,也足以让人换上厚重的衣物。 南樟比港城再湿冷些,平时一想起南樟的湿冷,夏知予就忍不住发抖。但是今年不一样。 南樟的冷,让人充满期待。她期待着成为更清晰的自己,在实训项目结束之后,回到南樟,能与暗恋了长达六年的少年,势均力敌地站在一起。她要在热恋中变成一个自信明朗、有主见有韧性的人。 “那是什么样子?”她反问。 许京珩没料到她会反问上来,明显噎了一下才回她:“还能什么样子,巴不得对我做些什么。” 夏知予在电话那头咯咯笑,她哪里有许京珩说的那样。然而还没等她反驳,许京珩又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他才打了疫苗,抗体生没生效都不一定,他当初打针就想着跟夏知予安全点,真做什么的话,他那疫苗不都白打了吗? “谁要对你做什么。”她呛回去:“是你太高了,我不好亲。” “我每次都有俯身低头。” “那就是你故意不让我亲。” “我就差投怀送抱了。”许京珩笑她:“还不主动啊?” 电话那头短暂地安静了三秒,然后他听见夏知予以极轻的声音送来一句。 “我就是舍不得你...” 许京珩呼吸一滞,突然停下脚步,说实话,他俩谈了一个学期的恋爱,夏知予都没跟他说过一句黏人的话。他此时有些喜出望外,视线往教学楼那块扫。 拨给实训学员的教室就那么一层,他扫了一圈,去找夏知予的身影。 没想到,真能被他找到。 他拿着手机,仰头往三楼看,锁定夏知予的身影后,冲她抬了抬下巴。夏知予探出一个脑袋,看到许京珩站在教学楼外的空地上,唇形和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合二为一,他的喉结顺着他说话的声音缓缓滑动。 像在耳边诱哄她:“下来。当面跟我说。” 作者有话说: 许哥:一句话而已,我真的好容易满足。 不用担心九价时间,我会开启时间大法让他们尽快do上 第77章 守岁 既然答应了夏知予妈妈尽早回南樟, 许京珩就没在港城呆太久。柯泽的事解决后,他跟黎川一起订了回南樟的机票。 后几天是小组合作完成数据新闻的作业,没有固定的时间, 夏知予打算去机场送机。黎川似乎能预料到小情侣难舍难分的画面,心想这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 他凭本事吃上的狗粮, 说什么也要拉着叶霄一起分享。 叶霄被黎川骗到机场, 一到机场就看到了许京珩一手搭在夏知予的脑袋上, 放轻声音在那儿说话。他给黎川递去一个眼刀子,黎川看到他那副模样, 乐坏了:“兄弟, 幸好有你陪我。” “咱俩不一样。”叶霄抢过黎川的行李箱坐上去:“我好歹谈过恋爱。不像你...你不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吗?” 黎川的笑僵在脸上:“哪里似曾相识?” 叶霄理了理领子:“这让我想起高中时候的你。这么多年过去, 川子你真的一点儿没变。毕竟那个时候, 你也是用这种哀怨的眼神打量我跟我前女友。对了,忘跟你说,我快复合了。” “?”黎川往那行李箱上踹了一脚, 轮子一滚, 叶霄歪着身子从上面摔下来, 一屁股在冰冷的瓷砖地上。 声响传入许京珩的耳朵,他扭头看了一眼, 觉得他俩多少有点丢人现眼,于是带着夏知予往外走了走。 “他俩没事吧?” 许京珩不以为意地回她:“小学生打架。别管他们。” 他俯身贴在夏知予耳边说:“昨天在教学楼下面说过的话, 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夏知予别过脑袋, 耳垂发烫:“不说。” 自打她松口说过一次,许京珩就尝到了甜头, 昨晚借着给她讲‘可视化呈现’的理由, 将人骗到房间, 哄着她又说了几回。 她就没见过许京珩这般不要脸的,哪有人死命抓着一句话不放,他追着她问:“有多舍不得?舍不得哪里?能不能把口头的话转化为实际行动。你不能只认识到‘舍不得我’这个事实,你还得实行其事。” 两人接了无数个缠绵湿漉的吻,亲得夏知予头皮发紧。而许京珩总能给他的一些行为找个噱头,说什么这是身体力行地教她什么叫做:知行合一。 “不说也行。”许京珩偏头看她,将脸凑过去:“那亲一下。” 夏知予敷衍了事地隔着口罩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然后转过他的身子,推着他往安检那儿走:“你快去安检,别耽误时间了。” “一周半的时间也挺快。”许京珩一面往安检那儿走,直到正要入安检口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原本絮絮叨叨想说得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最后只是拢了拢她的外套,两手拎着,带至跟前,亲了她一下:“安安心心地参加实训。男朋友跑不了,在南樟等你回来。” - 许京珩到南樟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他先是给夏知予发了一条平安到达的短信,然后直接去了外公外婆那儿。 外婆仍是老样子,只是心态和言行上表现得更像小孩子。她一开始没认出许京珩,把他认成了许正皓,还问他,前段时间带来的女人,今天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你外婆又记岔了。”天冷,外公在庭院里搬花,什么松红梅、君子兰,金边瑞香,都是外婆喜欢的一些品种。她爱看花,却总是疏于打理,外公身体还算硬朗,便帮她一把手料理着,这些花都被他养得很好。 听到外婆又喊错人,外公习以为常地提醒她:“京珩你都认不出来啦?” 许京珩看着外婆拼命思考的模样,立马顺着她的话说:“她去港城了,过段时间带过来。” “带过来好,带过来好。”她念叨着。 外公摘下白色的劳保手套,扶着外婆在院子里坐下,大片金边瑞香开得正盛,外婆凑过去闻,夸这花开得好。趁着她心情好,外公从屋里拿出药,哄小孩儿似的哄她吃下,随后才坐定,跟许京珩说:“还过段时间,就你会哄人。怎么,谈女朋友了?” 许京珩没有否认,视线落在满头花白的外婆身上。他看外婆赏花赏得累,想着摘下一朵,让她拿在手里闻,被外公狠狠地敲了一记手背:“本来可以开上个几个月的,被你一摘,几个小时就消磨了。” 他耸肩,没再动折花的心思。 外公睨了他一眼:“以后跟人女孩子谈恋爱也要这样。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你要尊重她。女孩子就像是各种各样的花,你要放任花期自由生长,不能一意孤行,把花给摧折了。” “知道了外公。”他笑着低头去哄外婆:“外婆,他每天在您耳边念叨,您怎么受得了他的?” “臭小子。”外公抄起劳保手套往他身上扔:“什么时候把人给我带回来?” “您怎么比我还心急?” “快过年了,我也得早点除旧迎新吧。到时候把新人迎进来,就把你扫地出门。” “她才大一,您别把人吓着。”许京珩如实说:“再说了,她妈妈那关,我都没过呢。” “这事跟你爸提了没?” “我跟他提做什么?” “大事方面还是不能马虎。” 提到许正皓的事,他就不怎么吱声了,尤其在想到外婆的那句‘前段时间带来的女人,今天怎么没有一起过来’,虽然老人家记忆力明显减弱,但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生出这么一幢事来。 这便是意味着,许正皓真带人回来了。而他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听到没?你不能只顾着自己,这也是给对方家长一个交代。”外公在那边儿规劝他。 许京珩只好应下来:“到时候会提的。” - 夏知予完成实训项目回南樟的时候,时值二十八,再过一天,就是大年三十。 街上并没什么过年的气息,它走街串巷地敲响家家户户‘福到了’的大门,钻入到寻常人家中去。夏知予今年回来的晚,有好些东西没有置备。一落地,陈淑敏和夏宏深就忙着跟她说些过年的事宜。 譬如大年三十要去爷爷奶奶家吃团圆饭,正月初一要去外婆家,初二初三要去姑父姑母家,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她坐在客厅里,陈淑敏向她展示着替她置办好的衣服。 夏知予本想着年前再跟许京珩见上一面,因陈淑敏盯得紧,二十九那天,她都没有机会跟许京珩碰面。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了,被现代化包裹的城市独少传统的热闹,也就是夏知予的爷爷奶奶遵循旧制,过得传统。当晚,几个晚辈聚在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烧金纸。吃完饭,还有压岁钱拿。 乡下没有禁烟花,管得不严。几个小孩拿了压岁钱后,就拉着夏知予去奶奶家门口放烟花。 夏知予是几个女孩子中年龄最大的,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小孩儿有大哥哥盯,也不用她管。 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方才在吃饭的时候全是亲戚,她不好频繁拿出手机聊天,现在终于闲下来,她冲着掌心哈了口气,顶着冷风,给许京珩发消息。 许京珩回复得很快。夏知予愣了一下:「你那边结束啦?」 「没有。今晚在农庄吃饭。人多,我觉得闷,就在阳台上透气。」 字里行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夏知予却莫名觉得他低落,冻红的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挪动:「我今晚在奶奶家,要跟弟弟妹妹一起守岁。估计是回不去了。趁现在有空,可以给你一个给我打视频的机会。」 消息才发出去一秒,许京珩就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夏知予往热闹的人群那儿看了一眼,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蹲下,点了接听。两边都是热闹的炮竹声。 许京珩在阳台上,手机对着室内的光,能看清他的脸。而夏知予却跟做贼一样,找了个不易发现的角落,视频里一片黑。 熟悉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许京珩凑近屏幕,仔细看了一眼:“是你那儿卡了吗?怎么一片黑?” “不是...我在外面呢。” “躲外面就为了跟我打个电话?”视频里,许京珩神情严肃,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过的缘故,本就清冽的眉眼,这会儿有些不近人情的锋利:“快回屋里,别冻着了。” “你那么严肃干嘛?”夏知予戳着他的眉眼,手指凌空在屏幕上,想把他的眉头抹平。因为光线黑暗,许京珩看不见她的动作。 予你热恋 第78节 “我严肃吗?”许京珩自己都没发觉。 话音才落,夏知予就听见了一声推门声。随后电话那儿,传来一道还算年轻的女声:“京珩,站在外面干嘛?外面多冷,进来说说话吧。” 许京珩的视线飘过手机屏幕,不知道朝哪儿看了一眼,语气生疏地回了一句:“没事阿姨。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呢。你穿得这么少...” “你别管他。他爱站外边就让他站。” 女声和一道冒火星子的男声汇合。许京珩收回视线,嘴上仍旧维持客套:“阿姨。您进去吧。我这儿打电话呢。” “哦。打电话啊。那行,一会儿进来啊。” 许京珩低低地‘嗯’了一声,复将视线落在手机屏幕那儿,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哪里严肃了?” 夏知予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遍,她从来没听过许京珩拿这种语气说话,客客套套的,但是骨子里就是有种强劲的盛气和顽抗。 烟花噼里啪吧响个没完,她抿了抿嘴,贴着手机说:“许京珩,你好冷哦。” 许京珩在那头抬眉,想着要不要将刚才的事解释给夏知予听,未等她开口说话,他就收到了一条‘查找’的推送。 【女朋友开始与你共享位置。你要共享自己的位置吗?】 他单手点开:“什么意思?大年三十还要查岗?” 夏知予看到那条‘您开始与许京珩共享位置信息’,发现两人离得挺近,她在那儿认真地说:“你是在农庄吗?我看我俩离得挺近的。你这么冷,要不你过来,我帮你暖暖吧。我偷我弟弟的烟花给你放。” 许京珩终于笑出声:“行了。知道你想见我。等着吧,我这人最好说话了。” 两人挂了电话。夏知予的心脏开始越跳越快,她贴着墙根往院子那儿看了一眼,心想着得先把弟弟的烟花骗到手,然后找个借口,离奶奶家远一点,这才好跟许京珩见面。 她走到院子那儿,伸手拍了拍最小最好骗的弟弟,弟弟的脚边放着各种种类的烟花,数量之多好像要将这黑夜炸成白昼的模样。 弟弟看到夏知予,喊了声:“姐姐。你跟我们一起玩嘛。” 夏知予说:“我看着你们玩。你们怎么把手持烟花放地上啊。晚上潮,一会儿该点不着了。我帮你们捧一些。” 弟弟笑得天真:“谢谢姐姐。” 说完,她抄起一大捧长条的烟花,捧在怀里。烟花拿到手后,她就开始找借口:“哥哥。这里电线杆这么多,一会儿放大型烟花,是不是不太安全。我记得往前走有块空地,我先去看一眼。” 她堂哥说路上太黑了,要陪她一起去,夏知予说不用。 她堂哥又说:“那你拿着这些烟花多重啊,先放下来。” “...”夏知予心想倒也不用这么体贴,她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拿去占位置的。” 堂哥‘奥’了一声,晚上放烟花的人确实多,提早占个位置也不错。 夏知予打着手电筒的光等在一块空旷的停车场那儿。不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进来,停下后,还闪了一下大灯,好像在跟她打招呼。 她捧着一大把烟花,没法抱他。许京珩伸手替她接过,一手夹着,另一手将人揽在怀里。 停车场这儿稀稀疏疏地立着几盏路灯,许京珩看着她冻红的鼻子,轻轻捏了一下:“我不是说了,到了你再出来。” “我怕你找不到我。”她搂着他的腰,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总觉得不够亲近。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许京珩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拉下拉链,让她钻进来。 他里边穿着件高领毛衣,被羽绒服捂着,暖暖的。夏知予抱着他的劲瘦腰,贴在她的胸口:“许京珩,你说巧不巧。” “嗯?”许京珩低头看她,等她后话。 “大年三十吃个团圆饭,都能吃到市区以外,3公里以内。我觉得我注定要陪你过这个年了。” 许京珩正在替她拎衣领,闻言手一顿。 有些话都不用他说,她女朋友这么聪明,光靠三言两语就能猜出今晚说话的女人是谁,就能猜出他真的不愿意在那个农庄里多呆。 他伸手捏了把她那遮得严严实实的脖子:“那我是不是得给你发个守岁红包。” “许老板。你都能全款拿下一辆电动车,红包会不会包得很厚?”她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轻松的语气调侃着:“那我不是赚了么?” “今年的奖学金都给你。” “那有多少。” “八千。” “你拿国奖啦?” “你这什么语气?你男朋友拿国奖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那个意气风发,与平庸相持的少年。夏知予就是喜欢他这幅自信不疑的样子:“那我奖励你一朵烟花。” 她伸手去抽许京珩手里的烟花棒,被许京珩五指相扣,拽入怀里:“大冷天的,再让我抱会儿。” 他敛紧掌心:“烟花么,奖励这种的就行。” “可是我想看你手里的那种。” “一会儿给你放。”他把下巴搭在她脑袋上,声音极轻。周边有其他人放烟花,一朵朵升上夜空,绚烂得不像话。 大概抱了五分钟左右,夏知予就挣扎着要出来,她的头发蹭得乱糟糟,被路灯一照,像个起毛的毛线球。两人安安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夏知予看见许京珩喉结滑动,似乎在极力隐忍。她伸手碰了一下:“你是不是...想接吻。” 许京珩单手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反抵在车门上:“什么都能被你猜到。答对了。所以,想接哪一种?你选。” “不管哪种。”夏知予正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手还没搭上他的脖子,突然有另外一辆车开进来,好巧不巧地停在他们正对面。 车子摁了两下喇叭,然后从驾驶位那儿走下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关门的声音有点大,说话倒是沉稳,问了一句:“在干嘛?” 夏知予听到声音,背后一凉,感觉到心脏停了一拍,然后开始突突地跳动,她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给许京珩传递消息:“好像...是我爸爸。” 许京珩骤然抽离,抱着一捧烟花,来回踱了两步。他看了一眼夏宏深,正巧夏宏深也推着眼镜打量他。 许京珩干笑了一声,举了举手里的烟花棒,不知怎么就说了句想令人自咬舌头的话。 “鞭炮、烟花、喷花类、旋转类。批发价,厂家直出,没有中间商,价格更安心。叔叔,您来一把吗?” 作者有话说: 与此同时,许正皓面对室外空荡荡的车位,急得来回转了个圈:“我车呢?谁把我车开走了?” 许哥给鱼鱼发红包,我给老婆们发一个。 第78章 刚打 夏宏深盯着眼前恛惶无措的少年, 又看了一眼夏知予。视线透过厚镜片不断地在两人身上逡巡。眼下这情况,就算四周都是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两人都觉得周遭寂静得可怕。 夏知予刚要喊人, 夏宏深就冲着许京珩手里的烟花抬了抬下巴:“怎么卖?” “...” 许京珩就没想过夏宏深会接他的话,因为二人在饭局上见过面, 夏宏深是认识他的。他想, 如果夏宏深直接点明他的身份, 他还能破罐子破摔顺势而下, 喊声‘叔叔好’。但是夏宏深问他怎么卖... 怎么卖...这无疑是把他架起来想看他怎么唱完这出戏。 许京珩觉得情况有些棘手,他此时后悔极了, 天底下怎么真的会有麦芒掉进针眼里这么凑巧的事, 两次见对方家长都这么猝不及防, 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好, 现在真就从东南到西南,南上加南。 夹着的烟花棒往下滑了滑,他硬着头皮强撑着:“叔叔您要是喜欢, 晚辈放给您看吧。” “不收钱了?” “刚被冷风吹昏头了。叔叔, 您别往心里去。”许京珩伸手去摸裤兜, 摸了半天没摸到一个打火机。他尴尬地笑了一声:“没抽烟的习惯,忘带了。” “...” 夏知予就没见过他这幅滑稽的模样, 想拿出一个打火机接济他,被夏宏深瞪了回去:“予予, 你先回奶奶家。我有事跟小许说。” 这场面似曾相识。陈淑敏跟许京珩谈话的时候, 也没让她在场。当时夏知予还极力帮许京珩说话,生怕陈淑敏为难他, 没想到她男朋友确实有些本事, 陈淑敏虽然还没松口两人在一起的事, 但她的态度已经明显转变许多。所以今晚,她也只是犹豫了几秒,没有多说,只是从许京珩怀里接过烟花棒,然后几步一回头地回奶奶家去了。 夏宏深仍旧无声地盯着许京珩看。 许京珩问他:“叔叔,您冷不冷?不如去车里聊吧。” “不用。你刚才不就在这里聊聊好好的吗?”夏知予走后,夏宏深说话就有些夹枪带棒:“你和予予的事,我也知道一些。这么跟你说吧,我一开始是不看好的。” 他至今都记得,高一升高二那段时间,夏知予状态极差。身边最亲近的人大概就是...就算平时会有一些沟通和交流上的隔阂,但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你不同以往的不对劲。他暗自联系过一中的老师,想问问夏知予的情况,但是据任课老师的观察,她在学校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样。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夏知予一直没将自己的情绪外显出来。直到某天,她不慎将一条挂在书包拉链上的手柄项链落在夏宏深的车上,看到她心急如焚地找,甚至因为没找到而急红眼睛的时候,夏宏深才意识到,女儿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他工作上一直都有调动,直到近几年才慢慢稳定下来。作为父亲,他从来没见过夏知予这幅模样,因为夏知予从懂事开始,情绪就很稳定,遇到事最多只是沉默一段时间,不哭也不闹,那天看到她在后排急得掉眼泪,夏宏深才逐渐意识到,女儿正在经历一段内向性和表现性共存的时期,这个时期叫做青春期,而自己在女儿成长的过程中,缺席了。 他开始阅读一些青春期相关的书籍,开始尝试着跟夏知予沟通,比起陈淑敏逃避式的沟通方式,由于他愿意去主动了解情况,夏知予也愿意跟他提一些学校里的事。他和风细雨地告诉夏知予,青春期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了,他甚至跟夏知予分享起自己青春萌动的时光。共同话题是敞开心扉的良药,在一次又一次的沟通下,他终于知道夏知予有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也知道她的暗恋对象,就是当时在饭局上见过的少年。 这个秘密,他替夏知予瞒得很好,也从来没跟陈淑敏说过。 现在,夏知予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他或许应该替夏知予高兴。但是作为父亲,他仍然对夏知予伤心难过的事心怀芥蒂。他是谨慎的,不放心的,害怕夏知予从他那里受到二次伤害。 “别怪我说话直接。她从小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我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再难过一次。” “叔叔。有什么事我都会坦白地跟她说,我会照顾她的情绪,绝对不会让她在这段感情中伤心难过...”说到这里,许京珩慢慢清醒过来,他敏锐地捕捉到夏宏深说的‘再’字。 “叔叔,因为这件事再难过一次?我不太明白...” 两人谈恋爱至今,从来没有争执,就算闹过一些小情绪,当晚就解决了。许京珩拧着眉头,不解地看向夏宏深。 这件事是哪件事?再难过一次?他什么时候让夏知予不开心了吗?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地从脑海中冒出来,他总觉得在夏知予身上,似乎有些他并不知情的事。 夏宏深掂量着他的话,看来他女儿并没有把当初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摆到明面上来。不知道是不是维持当时的体面和自尊,既然夏知予选择不说,他总不能让自己漏成个筛子。 “你现在也不需要明白。”夏宏深点到为止:“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你没做过长远的打算,还是趁早分开的好。长痛不如短痛,我想这个道理你都懂。” “叔叔。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局促...我不是说做长远打算有些局促。我是指现在跟您说我的计划,可能时间上不够富裕。但我想说,我跟夏知予谈恋爱就是奔着长远打算去的,我没想着要跟她玩玩,过过恋爱的瘾,然后谈过一段时间,就不负责任地说分手。不瞒您说,还没跟夏知予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所有计划中,就有她的存在。我不确定她会不会跟我在一起,但是当初,就算只有1%的可能,我都做好了100%的准备。” “什么意思?”夏宏深觉得他这话跟夏知予的表述好像有些出入,然而就当他还想继续问的时候,许京珩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示意他先接电话。 许京珩点头致歉,刚解锁,电话那头就传来许正皓怒火中烧的声音:“许京珩!你把我车开哪里去了?立马给我开回来,听到没有?” 声音太大,夏宏深听了个全,这个声音他还算熟悉,当即就跟许京珩说:“有什么事,下回再说。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许京珩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又跟夏宏深道歉,这才开车回了农庄。 许正皓先让司机送走外公外婆,自己没走,而是跟着许京珩上了另外一辆车。到家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顶住门,挤进去,然后往沙发那儿一坐,大有坐下来跟他好好谈谈的趋势。许京珩想说他俩没什么好谈的,但是想起外公的嘱咐,硬生生地将一些呛人的人咽回肚子。 许正皓迟疑着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先从今晚‘偷车’的事开始说起:“你跟夏书记见面,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下。” “偶然碰到的。没法提前说。” “那你今晚去哪儿了?是不是跟谁鬼混去了?” “您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行吗?”许京珩坐在流理台前边的实木高脚椅上,转着手机,一脚踩着横杠,另一条腿,懒懒地撑着地面。 予你热恋 第79节 “我倒是想往好的地方想,你也得给我想得机会啊。我让你学商,你跑去学计算机。我让你跟我出去应酬,你窝在家里捯饬游戏,你有给我往好的地方想的机会吗?” “我这儿没机会,您不是还能从别处找机会么?”许京珩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嘴。 许正皓确实有些心虚,他当时就是怕许京珩反对,才没把人往他跟前带。如今眼看着自己就快领证了,唯恐事情瞒不住,才借着大年三十吃团圆饭的借口,介绍他俩认识。 “这事儿是没提前跟你说,我也是怕影响你学习。” “得了吧。这借口从小用到大,您不厌我还厌呢。您不就是怕我反对吗?”他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走到许正皓面前:“您爱结就结。我不反对。” “你阿姨人很好,下次有空,可以一起聊聊。” 他一边点头,一边比个‘请’的姿势,把许正皓请了出去。 热火朝天的大千世界吞噬了寒风痛苦的低吟。偌大的客厅就剩他一个人,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挂在墙上的时钟有条不紊地走动,慢慢地,就连时针和分针都在数字十二那儿亲密地汇合。 他起身,想等到十二点给夏知予发个‘新年快乐’,然而离十二点还差两分钟的时候,手机弹出了视频通话。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屏幕那端灯光煌亮,夏知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左右飘着,大概是趁人不注意,突然凑近屏幕,拿手半遮着嘴,声音很轻,递给他一句‘新年快乐呀’。说完后,还做贼心虚似的看了一眼周围,确认周围没人,才快速地撅了下嘴,冲着屏幕亲了一下。 许京珩看她那小动作,笑得胸口起伏,他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偷偷摸摸的像个小孩子。他配合夏知予没出声,只是比这口型跟她说新年快乐,然后也有样学样,冲着屏幕亲了一下。 夏知予捂着嘴,两眼弯弯。没多久,十二点准时到来。 视频那头都是热闹的吉祥话,夏知予混在其中,说完每一句,都悄悄地加了许京珩的名字。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新的一年,他好像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小世界。 - 二月底学校陆陆续续地开学,夏知予打电话给程岐,问她要不要像上学期一样一起去返校,程岐说她手里还有个实验要做,暂时不回学校。听她说话的语气,夏知予总觉得她的兴致不是很高,但是程岐说因为研究不好做,才导致她心情低落,还不忘调侃她:“怎么不找你男朋友一起?” 夏知予说家里人管得严,一整个春节,她都没什么机会跟许京珩碰面。两人分明在同一个城市,过的却是异地恋的日子。 “那开学就可以结束异地恋了。你俩又可以腻歪在一起。” 说起腻歪。其实高中的时候,于左行和程岐也挺腻歪。只不过他俩的腻歪是另外一种形式。 夏知予问她:“你跟于左行联系了吗?” “他高复呢。好久没联系啦。”程岐隔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感而发道:“鱼鱼。我突然觉得,之前关系再好的人,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渐行渐远?很多人只是短暂地在你人生中停留吧,然后我们都会不可避免地遇到别的人,在认识、熟悉、分开中不断地归零与重复。” “你胡思乱想什么呀?”她以为程岐在说自己:“我跟你,还有唐怡嘉,永远都不归零好吗?” “嗯。好啊。你说的。”程岐打起精神:“现在我们仨就你有男朋友,你说这话表忠诚最有诚意。” 夏知予又跟程岐聊了几句,陈淑敏在一旁催她,问她机票定了没,行李整多少了。夏知予挂了电话,开始忙返校的事。 新学期刚开学,基本没有学生敢翘课。因为第一节 课的信息量太大了,大家都冲着摸清任课老师的脾气去的,看他上课严不严,是不是热衷于点名,平时分怎么算,期末考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 所以刚开学的那段时间,夏知予也没跟许京珩频繁见面。当然除了开学事情多之外,她还在偷偷摸摸地干一件大事。 三月二十九那天,是许京珩的生日。他前室友给他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生日派对,一来庆祝他生日,二来庆祝他脱单,也想让他把女朋友带出来给大家见见。 许京珩问过夏知予的意见,夏知予没拒绝,当天上午夏知予有课,因为是小班课,许京珩等在里面太过显眼,他找了一个空教室,坐里边等人,趁着两节课的间隙,给夏知予发微.信。 「你真不觉得这段时间过于冷落你男朋友了?」 夏知予回他:「有么?」 「不然你这大课间二十分钟的功夫,宁可躲在教室,也不到隔壁的教室看我一眼?」 夏知予起身走到后门,趴在门框那儿,往对面的教室看了一眼。教室里,许京珩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手机回消息,眉眼冷淡,嘴角拉成一条直线,似乎不满夏知予对他的态度。 回完,抬眼,正好撞上夏知予偷看的视线。脸上的神色这才有些变化,他眉尾微抬,问她舍得出来了? 夏知予觉得这块地方熟人太多,示意他到别的地方说话。 许京珩无有不依地跟在她后面,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直到教学楼最偏的西面楼道那儿,夏知予才停下步子。 西面楼道这儿都是些废置的教室,教室落了锁,没什么人往这处走。 许京珩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才逼近一步,将她堵在楼梯下面的白墙上,伸手去掐她的脸:“男朋友都快给你忘了吧。” 夏知予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抱着他的腰,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声音有点闷,听起来哑哑的。 “感冒了?怎么弄的啊?”许京珩捧着她的脸,刚才怨气消了个干净。 “就是...就是晚上睡觉蹬被子了。”她双手背在身后,想起这段时间做的事,生怕许京珩起疑,只能胡乱编个借口。 “蹬被子就蹬被子,你心虚什么?”许京珩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摸不出什么名堂,就拿自己的额头抵上夏知予的额头。 动作亲昵,远看着像是在接吻。 “没发烧就好。” “没发烧。你那么谨慎干嘛?” “最近h7n9流感大爆发,各地都有,健康传播也是新传得关注的领域吧,你还要学新闻呢?”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拿手机查:“这些热点事件都不关注。” 夏知予一直有追踪热点的习惯,只是这几天忙着做别的事,热点方面是有些疏忽了。她点开搜索软件,打算趁热打铁,按照许京珩的话,搜搜关于流感的最新消息,自己了解充分了,也正好给陈淑敏和夏宏深提个醒,让他们在家仔细预防。 然而才点开搜索框,先前的搜索记录就密密麻麻地展现在两人眼前,虽然只是一晃而过,许京珩眼尖地看到了‘男朋友’三个字。 “等等。”他还挺好奇夏知予在手机上搜什么东西,从她手里接过手机,瞥了一眼历史搜索记录。 夏知予开始倒不觉得什么,看就看吧,毕竟历史记录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后来不知怎地,模模糊糊记起一些在港城的搜索记录,虽然被压下去了,没有展现出来,但只要点一下更多搜索记录,其实也能看到。 她突然两眼一黑,七手八脚地去抢手机。 许京珩哼笑了一声,高高举过头顶:“行啊夏知予,男朋友的生日礼物都要上百度搜。搜到什么好东西了?拿出来我看看。” 夏知予上网搜的东西不多,历史记录也就那几条。生日送什么礼物,这种程度还算轻的。她只是想起自己在港城时搜过的东西... “你先把手机还我。” 许京珩正要还她,递给她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点开更多的聊天记录。他看到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也就是这发怔的间隙,夏知予从他手里拿回了手机,眼疾手快地摁下锁屏。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她只觉得背后的白墙长满了锐刺,刮在皮肤上,刮得人浑身一颤。 “那个,我先回去了。”说完,她就想从许京珩的臂弯下逃跑,才跑出去一步,就被许京珩拦腰抱了回来。 他眉尾微抬,想到那些搜索记录,当真觉得好气又好笑:“怎么样委婉地劝说男朋友去男科检查?男朋友不行的话,怎么安慰他?夏知予。” 他快要笑出声:“你在怀疑什么?” 夏知予觉得头皮发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站在女朋友的角度对男朋友的一些身体心理上的健康表示密切的关注。” “关注出什么了?”许京珩抱臂,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满脸写着,我看你怎么编。 “关注出...关注出...”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都没想到合适的表达方式,许京珩眼神灼热,盯得她掌心出汗,她猛地闭眼,心一横:“关注出你可能没什么反应,那我怕你不行,不是很正...?” ‘常’字还没说出口,嘴就被人堵上,许京珩捞过她的脑袋,舌尖抵开唇缝,探了进来,没给她一丝半点的准备。她推了推他的腰,含糊地告诉他:“许京珩,我感冒了。” 他没退出来,反而托起她的下颌,深吻下去。夏知予仰头承受着他盛气逼人的吻,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摆,好一会儿才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微微地喘着气。 她听见许京珩偏头在她耳边说:“不是我不行。是现在不行。” 夏知予反应了一会儿,等气喘匀了,才疑惑地看向他。她眨了眨眼,不是很相信。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怎么可能现在不行,之后就行了。那肯定是吃药了。 她眼神不自主地往某处看去,看了一眼,又快速挪开。 刚接过吻,她的眼底像蒙了一层水汽,眨眼的时候无辜又勾人,毫不自知,却又充满质疑。质疑他刚才说过的话,无声地表达出一种我不信除非试试的挑衅。 许京珩很早就不吃激将法了,因为他能轻而易举地猜出对方的行为动机,可他偏偏每次都能被夏知予激着。 他看着夏知予质疑的眼神,撑在墙面的小臂青筋乍显。此时他只觉得浑身都烫,好像被感冒缠上的不是夏知予,而是他。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僵持半晌,最后许京珩在夏知予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喉结滑动,再开口时,声音又热又哑:“看也没用!老子他妈刚打九价。” 夏知予先被九价的事绕了个圈,随后抓错重点:“许京珩你怎么说脏话。” “...”许京珩觉得她关注点多少有点新奇,但他还是很乖地替自己圆上:“我的意思是,庄子他妈也说想打。” 作者有话说: 许哥:我行我当然行 鱼鱼:我就一个疑惑的眼神,你挺能过度解读 第79章 生日 “你别不正经。”夏知予被他一句话搞得破功, 本来就有点鼻塞,这会儿差点笑出一个鼻涕泡。 许京珩后撤了一步,低头帮她抻直弄皱的衣服, 整理完,他才很认真地跟她说:“我哪里不正经。我说得都是真的。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想去打了, 就是没机会出去。后来你去港城, 我就顺带着让叶霄帮我约了一下, 现在才打完第二针, 还有一针没打呢。再忍忍吧,就是想着这样你能安全一点。” 夏知予想起魏言心说过的话, 她说双方都打的话确实更安全一些。但她也没料到, 许京珩竟然真的会去打。 想起自己的一些作为, 夏知予觉得啼笑皆非。尤其是历史搜索记录上的黑字词条, 醒目又灼烫,无声地昭告着她此时尴尬的处境。 她仔细回想着自己每一次跟许京珩接吻时的样子,要说亲近, 肯定是有的, 但许京珩总能很合时宜地把控好两人亲近的度, 两人要么一站一坐,要么就是许京珩刻意保持着距离。身高差摆在那里, 许京珩俯身低头的时候,不会整个身子都贴上来, 也只有亲完才会抱在一起, 总之两人从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你,藏得挺好。”她红着脸。 “说出来怕吓到你而已。”许京珩边说边抬手看了一眼表盘, 还有一点时间:“你当时问我体检就是想让我去男科检查吧?行, 过完生日我抽个时间去一趟。” 夏知予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尴尬什么啊。那不得让女朋友放心吗?别说我没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得配合医生治疗。不管什么方面,都不能讳疾忌医。”他去牵夏知予的手:“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从百度上查到的生日礼物是什么了吗?” 夏知予卖了个关子:“没什么啊。就一个生日蛋糕。但这蛋糕是我亲手做的。” “那生日蛋糕就够了。”他这人很容易满足,当初夏知予送的一条漏风围巾,他都一直珍视到现在。 “许京珩,怎么一个蛋糕就能把你打发了?”她准备的显然不止这些。 “我就是那么便宜。”许京珩牵住夏知予的手,往教学楼那儿走:“只要你喜欢,我倒贴都行。” - 早上的课上完,许京珩接上夏知予直接去了室友定好的酒店吃饭。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等了好些人。其中一群人围在沙发那儿聊着游戏发行的事。夏知予没听完全,只听到他们在说寒假的营销预热做的不错,等出了完整的上线策略后,就可以正式上线了。她猜测这些都是许京珩项目组的人。 另外一部分则坐在圆桌前,刷着手机打游戏。有人看到夏知予进来,从沙发上站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夏知予这边看来。她一头乌发,未经染色,自然卷至发尾,脸是有棱角的,但五官钝,看着乖。 她的外套已经搭在许京珩的手臂上,身上穿着件轻薄的米白色毛衣,下面是棕色的格子短裙搭着一双高靴,刚才风里走过,白净的脸像是水头极好的玉石。 “小学妹吧。许京珩你怎么都不介绍一下。” 说话的男生,夏知予认识,好像是当时部门聚餐时让许京珩找挡箭牌的男生。许京珩介绍了夏知予后,又挨个把厅里的其他人介绍给夏知予认识。 予你热恋 第80节 介绍完,刚才说话的男生拨开人群,走到夏知予面前,突然冲着她道了个歉。 “就是那回,我喝了酒,说什么挡箭牌的事。听说你因为这事拒绝了他一次。”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当时也就一句玩笑话,没曾想给你俩带来误会。后来许京珩跟我提了,我才知道这么说是不对的,我在这儿认真地给你道个歉,希望学妹别往心里去。” 事情都过去了,也不在意这些。但她还挺喜欢他和许京珩那种直来直往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就算说错话摆到明面上道歉就行,这样反而不会生出龃龉:“没事的...” 她在努力想这位学长的名字。 “我叫赵邑,你喊我学长就行。” “赵邑学长,他确实受女生喜欢。” 这是事实。 “懂了。那以后我替你盯着他,他要敢多看别的女生一眼,我第一时间给你通风报信。” “那你估计没这个机会。”许京珩替夏知予拉开椅子,然后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在她旁边落座。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菜,桌上男生居多,大部分都是项目组的人。夏知予为了迁就他们的聊天话题,听得很认真。 “我听你们刚才在聊游戏发行的事。可是你们不是做游戏开发的吗?” “这不是我们规模小嘛,而且现在vr发展速度远不如预期,为了控制成本,我们都自己上手了。许京珩没带你测试那款游戏吗?” 夏知予摇头,然后看向许京珩。 “正式上线的时候带你玩。” “不是我吹,我真觉得挺不错的。而且这款游戏一开始就是你男朋友的构想。我们也没说要搞多大的规模,就感觉这是一个大家的一个梦想吧,创造出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真的很酷。而且未来发展,肯定也离不开虚拟技术。” 夏知予被他们说得兴致大起,偷偷地拿手去戳许京珩的腰,她只知道许京珩在做游戏,却不知道他做的是怎么样的一款游戏。 许京珩在桌子下抓住她的手,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给她夹菜:“你就是在吹。没必要在我女朋友面前给我找脸,好意领了。” “嘶。我吃的也不多,怎么就饱了?” 有人附和他:“他们没来之前,我就饱了。听说有人撞见他俩在楼道那儿接吻。外面那么冷,你俩挺热,真行啊。” 西面楼道那儿没什么人的啊,这也能被人撞见吗?夏知予心口一跳,缩了下手。许京珩攥着她的手腕,扯了回来,摁在自己腿上。 “看错了吧。我跟我女朋友脸皮薄,怎么可能在公共场合接吻。”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在那儿掰扯。 “不是...那人还听到你说什么打九价。你前段时间不是刚去港城打了第二针吗?” “...”许京珩缓缓掀眼,往对面那看。这人是真没眼力见儿啊。 夏知予低着头,总觉得自己快要把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幸好有人出来打圆场,说了些下午的安排,然后才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吃完饭,许京珩定了个包厢,除了原些一吃吃饭的人之外,大家在走廊上遇到了一群关系还算不错的同班同学。同班同学听说许京珩过生日,说直接拼个最大的包厢算了,人多还能热闹一点。 反正都是认识的,也不拘束这些。夏知予坐在一群人旁边,看着他们唱歌、玩桌游,然而呆了没多久,她就开始频繁地看时间。 许京珩被人拉着唱歌,自从高三的迎新晚会之后,他也知道自己的水平,很久没有唱过歌了。今天是他生日,他也不想扫大家的兴致,赵邑喊他唱,他就坐在高脚椅上,抓着立麦慵懒地哼着旋律。 夏知予觉得旋律耳熟,扭头的时候,正巧看见屏幕下方的那句英文歌词:“but 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 同一首歌在不同情境下听总有不同的感触。当时唱的时候,大家只顾着听新年钟声,除了夏知予之外,似乎没人在意这首歌的歌词。但是两人在一起后,所有的行为都被人贴了恋爱的标签,底下有不少起哄的,追着问他,谁是你的例外啊,然后心领神会地向夏知予递去眼神。 那些眼神好比从电池正极流出来的电流,点亮一个小灯泡,夏知予耳红心跳地低头,一直在回手机消息,装没看见。直到许京珩唱完,她感觉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儿,一扭头,许京珩已经坐在她的旁边。 “是不是觉得人太多了,不太适应?” 夏知予摇头:“不是。我就是突然收到消息,部门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许京珩拿起衣服:“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今天可是寿星,在场这么多人呢,哪能说走就走。”她的视线在包厢内扫了一圈:“我让赵邑学长送我吧。” 赵邑听到声音,朝他们这儿走过来:“我送就行。就当是弥补之前说过的话。” 他摁着许京珩的肩,让他坐下:“你就踏踏实实地坐这儿。准保一会儿把她平平安安地送回来。” “那你把衣服穿上。外面风大。”许京珩把外套递给她,她接过后,晃了晃手机,示意他有什么事手机联系。 - 原以为部门有事,顶多两个小时就回来了。许京珩也没想到,夏知予这一走,京江的天都暗了她还没回来。 临近七点的时候,许京珩忍不住特地打过去一条语音通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夏知予语气抱歉地说:“晚上临时要开大会。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许京珩沉默了片刻,也没生气,只是问她:“那你吃饭了没?饿不饿?” “吃过啦。”她说:“就是不能陪你过生日。” “没事。” “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明知故问。”许京珩靠在包厢外面的墙上,低头笑道:“但是部门会议也很重要,你先做自己的事。生日么,下次给我补上。” “好呀。那你记得早点回家,别在外面呆太晚。” “知道了女朋友。十点之前,肯定回家。回家就给你报备,成吗?” “不行!九点,九点就得回家。” 许京珩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你这直接让我现在回家得了。” “那也不用那么早。九点我准时查岗。” 这还是夏知予第一次要求他准时回家,许京珩笑得无奈:“行。九点给你报备。” 说是九点,他就真的一刻也没多呆。平时那些跟他走得近的朋友,组局的时候每次都扣着他不让他提早走,今天就跟公鸡下蛋母鸡打鸣一样反常,赵邑非但没扣着他,还催促他快点回去。 许京珩骂了声见了鬼了,也没打算跟他们继续推拉,自顾自地走到底下车库,发动车子往小区开。 这个点小区有些热闹,吃完饭出来散步遛狗的占了多数,他隔壁家的小男孩牵了只萨摩耶在那儿跑,萨摩耶跑到许京珩的脚边,缠着他绕圈,他蹲下,伸手摸了摸狗狗的脑袋:“不好意思啊,这个点真陪不了你。” “哥哥。你才回来吗?”小男孩问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下午都不在家吗?” “是啊。我才回来。” “我听爷爷说,你家从傍晚开始就乒乒乓乓地闹个没完,我还以为你要搬家呢。” “爷爷听错了吧。” 同一楼层,也就两户两人。怎么可能听错:“哥哥,你家不会进贼了吧。或者,会不会有人在秘密布置什么作案现场呢?就是那种密室杀人事件。” “...”许京珩起身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再乱说,改会员密码。” “别啊。柯南我还没追完呢。”他绕着狗绳,被萨摩耶拽了一下,不得不跟着它再次跑起来,扭头往后喊了一声:“哥哥,你别改啊。” 许京珩盯着他的背影,勾唇笑了笑。直到他走到单元楼楼下的时候,才重新品咂起小男孩的话。 下午。屋子里有动静。 他好像突然记起什么,急得摁了两三回自己的楼层号。然而当他真正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又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解锁开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黑黢黢的一片,安静得可以听到窗外树枝摇摆的声因。就当他想要开灯的时候,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有人从门窗帘后边探出一个脑袋,猝不及防地跳到许京珩的身上。许京珩重心不稳,抱着她后退了几步,在沙发的扶手那儿坐下。 “偷偷摸摸干嘛呢你?” 夏知予跨坐在他腿上,沙发旁边的落地灯被她打开,橙黄色的光懒洋洋地打在两人身上,她伸手往开放式吧台那儿一指,吧台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蛋糕盒,上面绑着蜡烛和生日帽:“能干嘛,给你过生日。” 许京珩循着她的手往吧台那儿看过去,透明的蛋糕盒下,是一个手柄蛋糕,模样虽然不是很精致,但不难看出,这款蛋糕跟当时他送夏知予的手柄项链是同一款。这说明,高中时候的事,夏知予都记得。他觉得自己心里顷刻绽放出一朵朵的小烟花,声势浩大,像要蹦出来似的。 夏知予搂着他的脖子:“我看你今天都没吃蛋糕。” “你都说你亲手做了。我一直等着呢。”言外之意就是只想吃你做的。 “那你抱我过去,我给你切蛋糕。” “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她整个人挂在许京珩身上,不肯下来。由于动作太过亲昵,他托着她有些不自在。 夏知予眨眨眼,许京珩哼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只能抱着她过去。她坐在高脚凳上,拆蛋糕盒子,手里拿着生日帽非要往许京珩脑袋上套。 21数字的生日蜡烛被点燃,夏知予搡了搡他的胳膊:“快点闭眼,许愿。我妈妈说,生日许愿要许够三分钟。我给你记着呢,没有三分钟,你不能睁眼。” “这是什么习俗?” “你别管什么习俗。”她伸手遮住许京珩的眼睛,催促他:“快点呀。” 许京珩很怀疑夏知予在那儿胡编乱造,但此时的氛围太好了,好到他愿意相信夏知予说的那些习俗,于是乖乖地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夏知予悄无声息地从高脚凳爬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一手攥住窗帘,等三分钟一到,她哗啦一声,猛地拉开。许京珩越过沙发,看到窗帘后边排着好几块裱框的白色kt板,大概有六块这么多,排满了一面墙。 “这是什么?”他一开始没看清上面是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kt板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字。 但是所有的字当中,只有第一排是夏知予写的,他一眼认出夏知予的字迹,蹲下身,凑近了去念。 六个块的开头依次是: “万千世界热火朝天,我想送他不灭的火焰。” “怎么让他相信有很多人正在爱他。” “男朋友二十一的生日有迹可循。” “我跟他肯定是一伙的。” “好想吃虾饺皇。” “或者...许京珩。” 许京珩每读一句,都觉得心脏漏了一拍。他意识到喉咙哽塞,声音逐渐发抖。他别过头,企图掩藏自己的失态。夏知予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掰过脑袋,亲了一下:“这不是主要的。你继续看。” “不想看了。”他把人揽在怀里,重重地喘了口气。再看下去,他得在女朋友面前哭。那多丢脸。 “我准备了纸巾。” “...” “我就想看你哭。” “我生日你许什么愿?” “提前预支的行不行?”她抬起脑袋,在他喉结那儿亲了一下。 许京珩仰着脖子,浑身血液沸腾,差点没让夏知予摁倒在地上。他越过夏知予的肩膀,扫了一眼其他人的字迹。瞬间就明白夏知予这几天做了什么事。 “你跑街上收集生日祝福呢?” 她点点头:“我那天在你家看到简芃老师雕塑展的展览手册了。虽然你嘴上说不在意,但你心里肯定没有介怀,不然怎么一去就是七天。” 予你热恋 第81节 许京珩没有否认。 “其实吧,我一直以为她会像大部分电视剧播放的那样,是出于各种无可奈何的理由才会丢下我。在看到展览之前,我都觉得她另有隐情。我甚至都想到了,如果有一天她回过头来找我,我肯定会准备好一切难听的话,然后跟她大吵一架。可她没有,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后来我就想着,作为一个艺术家,一件艺术作品就是她内在情感的外在表现,我企图从她的展览中找到一星半点的关于我的痕迹,也没找到。降临却不存在,那一刻我才觉得,她是真的丢下我了。” 夏知予有点鼻酸,眼眶热。她知道许京珩一直以来都对简芃的事难以释怀,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又想一把钝刀子,在那儿艰难地剜肉。 “那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夏知予吸了吸鼻子:“你早点告诉我啊,我给你雕一个。” 许京珩被她逗笑,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看了你做的蛋糕,你织的围巾。雕一个?很是没必要。” “你瞧不起谁呢?”她指了指摆在地上的裱好的kt板:“虽然这些都是我拜托赵邑学长给我运过来的,但是框是我自己裱,我动手能力还是挺强的。” “强到让我隔壁家的爷爷以为你下午在拆家。” “不是...我那个时候想拿钉子和锤子,把它们钉在墙上。可我敲了几下,发现不会用,所以只能摆在窗帘这儿了。” “...”许京珩扯了扯窗帘,发现那里果然躺了把锤子,以及几枚锤歪了的长钉:“真是长本事了。” 他拉过夏知予的手,看她有没有受伤。 “没弄到手。”她缩回去,继续把视线落在众多的祝福语上:“你看。蓝色记号笔这条。她说,生日快乐,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女朋友。夸我呢。” “还有呢还有呢,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永远对热爱的事保持向往。” 她抱住眼前的少年,仰头看他,目光灼热又真挚:“许京珩,总有人因为爱你而坚定地选择你。” 许京珩眼角湿湿的,看着不同字迹的生日祝福,总觉得今晚,他被许多许多陌生人的善意所包围。他好像从一个世界的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 “嗯...”他终于肯挪眼过去,一眼挑中了一条,屈指往红色记号笔那儿一点:“我看她在这儿蹲了一个晚上了,脸都冻红了,回去抱抱她吧。感冒这么来的?” “我说蹬被子蹬的你信吗?” “你觉得我该信吗?我当时说我脸上的伤是雨天路滑摔的,你信了吗?” 她摇摇头:“那咱俩扯平了。” “这账不是这么算的。” 夏知予疑惑地看向他,下一秒整个人身子前倾,栽到许京珩身上,两人躺在地板上,许京珩被她压在身下,单手扣住他的脑袋,吻了上去。 两人贴得严丝合缝,能感受到彼此胸口起伏的节奏。她往下缩了缩,又被许京珩一把拽了上来。一来一回,她明显感受到某处被什么东西抵着。 一瞬间,血液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她满脸通红,浑身紧绷,乱了呼吸。 这怎么就起反应了? “许京珩,我话还没说完。”她双手撑在他两侧,但也只是虚撑着,没什么力气。 “什么话,现在说。”许京珩缓缓睁眼,伸手往她腰下拍了一下。 她被他那一下拍得大脑空白,要说得话拍到了九霄云霄,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只能说:“你先让我起来。” 许京珩笑着直起身子,抱着夏知予回到沙发上。夏知予坐在他腿上,那种的感觉还没下去,她僵硬地手指戳了戳许京珩的肩膀:“你不是...打九价了吗?” “九价是能约束我的生理反应是吗?” “你说过再忍忍的。” “没想现在做。”他把人揽过来,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那儿:“就想抱抱你。” 夏知予低低地‘嗯’了一声:“你不难受吗?” “难受啊。但也能忍。我之前那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奥,我谈个恋爱就克制不住自己?那还是人吗?” “那些孕期出轨说克制不住的...” “都不是人。”他低声说:“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手吗?” 大概是觉得这话有点好笑,他自己也没忍住。 “什么啊?”她知道用手解决一些需求很正常,但她从来没经历那种场面,除了觉得害羞外,真的很难想象。 她推了推许京珩,许京珩拽住她的手。 画面突然静止。 两人本来都没往那方面上,但是现在这种静止的画面,太容易想入非非了。 大概对视了五秒,许京珩率先打破沉默。 他拽着夏知予的手缓缓下拉,像是一只气球内的气体达到顶峰,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嘭’地响声。他语气暧昧,贴在她耳边说:“女朋友。你的动手能力到底强不强?” 作者有话说: 鱼鱼:我多余问这一句 周五啦大家放假了吗? 第80章 正常 夏知予擦着手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 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许京珩的理解能力不是一般的差,还是明知故犯的那种差。她说的动手能力强是指这方面的动手能力强吗?许京珩显然就是故意理解错, 然后激她试验一次。 她还记得许京珩撩起衣摆,咬在嘴里, 露出一排劲实的肌理。虽然看着很吸引人, 但她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动作弄得头脑发胀, 耳热眼花。只要一想起两人在洗手间做的事, 她的脸就跟熟透的樱桃一样,皮薄鲜艳。 此时, 她坐在沙发那儿, 拿了个抱枕覆在脸上。许京珩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t恤, 衣摆垮垮地堆在灰色卫裤的松紧带上, 他倾身过去,伸手去抢夏知予覆在脸上的抱枕。 夏知予抓着抱枕的边缘,跟他暗暗较劲儿。 “刚不是还说手酸?我看你力气挺大啊。”他的语调比方才还要再沉些, 性感又轻佻, 像是捻着樱桃树上欲坠的饱满果子, 轻轻下拽。 夏知予挪下抱枕,瞪了他一眼:“你没告诉我要这么久...” “这事怎么说?”许京珩拿开抱枕, 将人捞过来抱在腿上,追着她亲:“我也没计过时。” 夏知予拿手捂嘴, 捂了一下, 似是记起什么,又快速放下, 然后就被许京珩得逞, 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她泄气般靠在他的肩上:“你蛋糕都没吃呢。我亲手做的。” “现在去吃。”他单手抱起夏知予, 跟抱小孩儿似的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走到吧台那儿,拿起蛋糕刀把蛋糕一分为二,他没着急吃,只因看到这个手柄蛋糕,就想起了高中拿作业本藏项链的事。 他一直觉得高中时候的夏知予对他没意思,既然没意思,她也不会将二人的事记得那么清楚。直到今晚看到这个跟项链一模一样的蛋糕,纵然做得有点不成模样,但他心里却比蛋糕上的奶油果酱都要甜,他在开心那点为数不多的回忆能被夏知予记住。 “怎么想到做手柄蛋糕?”他小心翼翼地问她。 夏知予想了一会儿:“因为你这段时间经常带我打游戏呀。” “家里的游戏手柄跟我送你的那条项链不一样。你做的手柄是高中的那款,当我傻么?”他认真地看着她:“项链你还留着?” “别人送的东西,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地丢掉吧。” “别人?”他抬手垫了一下,坐在他手臂上的人,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脖子:“我是别人?” “我是说在一起之前。那在一起之前,可不就是别人吗?” 一句话把许京珩的燃起的希望浇了个彻底。他还想着夏知予会不会从高中开始就对他有点不一样的感觉,看来还是他想多了。高中时候的自己,于夏知予而言,仅仅是‘别人’而已。 虽然有些可惜遗憾,但好在两人终究是在一起了。往后的日子这么长,只要正确答案摆在那儿,中间的演算过程再怎么曲折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他没去接夏知予的话,而是问她:“你刚刚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生怕她抵赖,好意提醒道:“把我压地板上那会儿。” “我都忘了。”对上许京珩的眼神,她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忘了。当时氛围这么好,被你打断...” “那我帮你想想。”许京珩双手托住她,让她挂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抵上背后的吧台,低头亲下去。屋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啄吻声,夏知予觉得嘴唇发麻,不自觉地仰头透气,许京珩鼻尖埋在她的耳根那儿,轻轻吐息,薄热的气息包裹着阵阵痒意,她突然发出一声羞赧的声音。 两人浑身一僵,齐齐愣住,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夏知予恨不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她茫然四顾地看向吧台:“吃...吃蛋糕吧。” “嗯。”许京珩松开她,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换个了角度,去摸叉子。摸到叉子后,他迟疑了两秒,最后叹了声气,把叉子往台面上一丢,侧身看向夏知予:“女朋友。再帮我一次?” 夏知予一口蛋糕噎在喉咙那儿,使劲去咽才勉强吞了下去。她慢慢挪动视线,借着吊灯昏黄的光线,往下看。她不太理解,这是能反反复复起来的吗? 她收回视线,无比真诚地看向他:“许京珩,你要不...还是去看看男科吧。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经过那晚,夏知予好几天都没怎么搭理许京珩。直到半月后,许京珩把几张检查单拍到夏知予面前,夏知予盯着各项指标都正常的单子,心尖儿狠狠一颤:“这是正常的意思?” 许京珩拖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点了下头。 夏知予把那几张单子收起来,塞到他怀里,满脑子都是那晚他装可怜地说帮帮我的画面。她把新闻学概论的书盖在脑袋上,企图让崇高的知识抵消脑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画面。 - 新的学期过得非常快,许京珩忙着工作室的事,夏知予因为做了转专业的决定,一刻都不敢松懈。幸运的是,厘清目标和计划后,内耗这个词很少出现在两人身上。 临近期末,两人呆在许京珩的公寓里埋头复习。夏知予面前堆满了专业书,她除了应付本专业的期末考试外,还要准备新传相关的内容储备,因为除了绩点的硬性要求外,还要经历笔试和面试,全部通过,才能顺利地转到新传专业。 许京珩看她忙得焦头烂额,伸手去够书桌上的笔记本,把自己整理好的文件传输给夏知予:“找上一届的同学要的。题目肯定不一样,找找感觉就行。” 夏知予点开文件,是一份不算完整的笔试题和面试题目,应该是许京珩找人口述,自己打上去的文件。 “你不是都快大四了,不用找实习吗?” “打算跟赵邑他们一起做游戏。你知道黎川吧,他在国外学的技术美术,到时候把人骗来搭建场景,一起创业,也就不找实习了吧。” 夏知予对这一方面半知半解,只知道如果要创立工作室,应该需要投入不少精力:“那你这么忙,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行。” “这算什么。”许京珩双手枕着脑袋,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我高三的时候不照样给你补课吗?” 许京珩一提,她就想起有段时间,自己信了黎川的话,误会许京珩要给颜舒茗补课的事。当时心里又酸又涩,躲在洗手间哭了一顿,哭完才知道是黎川喝醉了酒,在那儿无中生有。许京珩知道后,说了句什么话来着... 她模仿着许京珩的语气,复述道:“你当时还说,你学长我呢,也是个苦逼的高三生,带你一个就算是给自己积善行德了,再带一个,那不得天妒英才,折损寿数啊。” 那么快,三年过去了。一些被淡忘的记忆总是以不同的方式被人唤醒,许京珩盯着她比划的动作,眉心逐渐敛拢,试探性地问道:“你听到折损寿数,还说了句什么来着?” “我说,你别乱说。你一定会福寿安康、寿与天齐、长命百岁、福如东海,福星高照,老当...老当益壮。”现在想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好笑,忍不住笑出声:“结果你回我,你才17,又不是71。黎川学长推门而入的时候,还听错了呢。以为我们要吃什么东西不带他...” 说到兴致起时,她扭头,一眼撞入许京珩的眼里,突然有些心虚:“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许京珩撑着脑袋,抿嘴没有说话。 怎么会有人把过往的事,记得一字不差。这种感觉跟他喜欢夏知予的时候特别像。他也会在夜晚反反复复地细嚼对方说过的话,时间久了,有些话自动刻入脑海,逐渐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他开始调动自己的记忆,想起一些频频出现,却被他忽视的小细节。 比如说虾饺皇和自己的名字分明是同一个缩写,又比如说夏知予个签签名那儿晦暗不明语句...直到他想起除夕夜夏宏深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再难过一次。”他喃喃自语了一遍,突然有种从天而降的喜悦种子,落入土壤。 他急于看到种子生根发芽,却又顾及夏知予期末周和转专业的心情,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冲动,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我俩是同一届的该有多好。” 夏知予觉得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她被众多科目困扰,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深挖许京珩的话。但她却又非常认可许京珩的话,因为从初中开始,她就反反复复地经历着没有许京珩的两年。暗恋最难受的不是两层楼的距离,而是这个人从距离中彻底消失,而那时,她连一个能寄托喜欢的背影都不再拥有。 这种感觉,无论隔多久,都能记得,她垂下眼,明显有些失落:“谁让你比我大呀。” 许京珩揉了揉她的脑袋:“等你考完试,我带你回一中。” 予你热恋 第82节 夏知予转专业的面试在大二开学的第一周,暑假之前,许京珩带她回了趟高中。两人见了各自的班主任后,许京珩带她去见葛进平。 葛进平听说两人在一起,惊讶得张了张嘴。他当时怎么跟教导主任保证来着,他说夏知予绝对不可能跟许京珩谈恋爱,一个那么乖,一个成日装混,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然后今天,许京珩就领着夏知予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你今天收敛一点,别让教导主任看见。” “我都毕业了啊,他还能给我个处分吗?”许京珩怼回去:“老师您什么时候这么怕他了?” 葛进平抓起一本作业往他身上认:“我前段时间刚给我们班的一对学生做了担保,担保他俩没有早恋谈恋爱,你不觉得这个情况跟你和当时的夏知予很像吗?那让教导主任发现你俩真谈了,我以后说话还有可信度?” “我跟夏知予也不是早恋啊。”他在那儿嬉皮笑脸地捏了捏夏知予的手,问她:“都成年了。是吧?” “谁知道你当时有没有什么贼心思!”葛进平不相信他的话,甚至不留情面地揭穿他:“嘶,我说,你之前频繁来学校看我,不会是看夏知予来的吧?还专挑上课时间来” “不是。” 夏知予‘啊’了一声,她从来没听许京珩提过,以为他毕业后,再也没有回来,毕竟她再也没在校园里看见许京珩的身影。所以听了葛进平的话,夏知予有些惊讶:“他当时频繁来学校吗?” “基本一个月回一次吧。”葛进平不满地吐槽他:“人都毕业了,还问我这几届的学生成绩怎么样,我说他问别人成绩干嘛,他就给我在那儿装混,说他已经算是一中的招牌了,要看看有没有比他优秀的。不要脸。” “那我说的是实话。”许京珩抬了抬下巴:“那您说,这届有比我优秀的吗?” “说起这届。于左行知道吗?夏知予应该认识,之前你俩应该是同班的吧。”葛进平点开电脑:“他刚高考完,前几天估分的时候来学校了。好像考得不错,应该能去喜欢心仪的学校。他这人啊,之前就是心思活了点,没放在学习上。后来高复一年,真的变化挺大的。” 听到这句话,夏知予挺为于左行感到开心的,她还记得于左行最初选择复读,就是因为没跟程岐考到同一个城市。分数不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是那么被动,选择是那么局促。 幸好,于左行这次考得不错。 “于左行啊...”许京珩想着那些丝丝缕缕的关系,想起她生日的时候,她还邀请过自己:“他的同桌是不是程岐?” “你连这都知道,许京珩你那时候是不是身在高三,心在高一啊。” 许京珩笑道:“您别这么说。当时是真心诚意地替您跑腿。” “贫。”因为两人的关系,葛进平一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把这些统统归结为许京珩的别有用心:“我信你?” “真的。”他仍旧回着葛进平的话,心思却不在办公室里。 把夏知予送回去之后,许京珩一直坐在客厅,想一些事。思来想去,他选择给程岐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许哥:她好像高中就喜欢我! 鱼鱼:不,初中 第81章 嘉赏 手机有序地嘟了好几声, 一直没人接听。许京珩猜想她正忙,不打算继续打扰。然而就在他摁下挂断的前一秒,电话突然接通了。伴随而来的是听筒那边争分夺秒的专业术语。 他听见有人在喊:“摁着她, 别让她乱动。” “听得到吗?张嘴,咬住管子。”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 他一边往玄关走, 一边询问接听电话的人:“您好请问程岐出什么事了吗?” “你是谁啊?”对面传来焦灼的语气:“她在医院检查,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请问是哪个医院, 我跟夏知予马上过来。” 听到夏知予的名字,对方先愣了一下, 再开口时语气明显缓和很多。接电话的是于左行, 他告诉许京珩医院地址, 许京珩拿上车钥匙, 上了车就给夏知予打电话。 夏知予在小区楼下见到许京珩的时候有些发愣,她低着头站在路边,脑袋空白一片, 要不是许京珩滴了喇叭,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有车子停在她面前。 上了车, 她也是一言不发。 许京珩在开车,只能在红绿灯的时候, 分出一只手安慰她:“我刚问了,说是午睡后心慌心悸, 伴随反胃, 于左行放心不下,拉着她去急诊做检查,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等到医院了, 再具体问问情况, 你别太担心。” 他刚听到急诊室的那些声音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被抢救的人就是程岐,好在于左行简单交代了情况,他才稍微安下心来。但是夏知予这么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程岐身体一直很好,从小到大感冒都很少有,突然频繁心慌,还去了急诊,夏知予担心朋友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点点头,不知道将许京珩的话听进去几分。下午的时候,这段路的路况还算好,车子一路开到急诊室门口,许京珩才把车停稳,她就埋头往里冲。 于左行靠在急诊的走廊上,低头盯着手机,心思游离在外。他头发剪得很短,跟一年前的模样相比,多了发愤的利落。只是今日,剪短的头发没能掩盖他的颓丧,看到夏知予的时候,他收起手机,找了块不远的地方跟她说情况。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她不让说。就连家里人也被瞒在鼓里。” 夏知予问她:“岐岐到底怎么了?” “中度抑郁大半年了。一个星期前胸闷,透不过气,误服了一些药,她打电话让我陪她去医院洗胃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件事。”说着,他的视线落在洗胃室的指引牌上,一想起手指粗的管子通入胃里,机器把水灌进去又不断地抽出来的场面,他就突然懊恼地搓了搓头发:“这段时间,她的胃一直不舒服,惊醒的时候还会心悸。今天下午也是,我放心不下,才把她拉到医院检查。” 夏知予茫然地看向他,完全没办法将‘抑郁’这个词和程岐挂钩在一起:“她之前明明是那么活泼的人,怎么会抑郁?而且...而且她本来就是相关专业的,应该很了解自己的情绪问题。” “正是因为她是相关专业的,才能及时发现自己的情绪出了问题。她跟我说,她发现自己可能有抑郁倾向的时候,已经积极寻求帮助,配合医生接受治疗了。她也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轻生,可情绪上来的时候,大脑就是不受她控制。”于左行突然看向夏知予:“程岐有没有跟你说过,上学期的时候,她跟大三的学长学姐组队参加了一个省级项目,好像是做创伤遗传的,需要了解很多受访对象的成长背景。” “好像确实有这件事。大一下开学的时候,我给岐岐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回京江,岐岐说有个受访对象是南樟人,她还需要在南樟多呆一段时间。” 说完,她愣了一下。怪不得那个时候程岐兴致不高,按照于左行的说法,程岐那个时候可能就有抑郁倾向了,想到这,她突然内疚地红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要是早点注意到程岐情绪方面的问题,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发展得那么糟糕。 “所以她后来退出项目组,是因为情绪问题吗?” 于左行点头:“因为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超负荷运动,长时间暴露在共情压力下,这让她觉得很累很焦虑。但是你也知道,她从高中开始就嚷嚷着要学心理学,我跟她认识得还要早一些,我知道她初中就有过这样的念头,那时候,班里有心事的同学都会找她诉说,她也很乐于倾听别人的烦恼。所以,在她看来,这可能会是她未来从业的方向。可当她真的退出项目后,她又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有目标有自己热爱的领域。不幸的是,她真正通过努力接触到这一领域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合适。那么,所有的一切又重新归零。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打击吧。” 他好像一直都很了解程岐,知道她共情能力强,容易‘感同身受’,所以两人做同桌的时候,他总是一贯地嘴贱,跟她起争执,因为跟他拌嘴的程岐才是最真实最自我的程岐。 “怪我高三的时候不认真,是我太骄傲了,总觉得以我的分数肯定能跟她考到同一个学校,结果真的就差了几分。但是好在,这次分数够用。”他自我安慰道:“当她学弟也不错吧,等她好起来,我就真的不想再等了。” 两人说着,医生推开心电图室的门带着程岐出来:“没有心率不齐的情况,窦性心动过速是有的。一会儿结合心肌酶谱那几项检查再看看情况。” “好。谢谢医生。”程岐不忘冲医生点头,才从心电图室出来,就看到了夏知予。她不知道夏知予怎么知道她在医院:“鱼鱼,你怎么来了?” 夏知予扶着她坐下:“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没有。都是于左行在大惊小怪。我经常这样,检查过好几次,都没查出心脏有什么问题。可能...可能就是期末周考试太多,累着了。” 这语气显然就是在撒谎。 “你还瞒着我。于左行都跟我说了。”夏知予眉头皱在一块儿,把于左行出卖了个彻底:“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憋在心里?又不是不能治愈,你告诉我们,我们一起跟你扛过去啊。” 程岐低着头,她来医院好一会儿了,只要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能舒缓很多,此时,她心脏没有那么难受,人也冷静:“我知道负面情绪有多难受,自己尝试过,就没必要再把这种情绪传递给别人了。” “我是别人吗程岐?你下次面诊叫上我,我陪你一起去。刚来的路上我查了,只要配合治疗,是能治好的。” “我就是相关专业,我当然知道。”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很积极地面对这个问题,只有少部分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才会有些过激的行为。又或者是白天比较开朗,一到晚上就丧失了勇气:“只是我这个情况,医生建议我住院治疗,我还在考虑。” “住院部在哪儿,我去帮你交押金。” 程岐拉住她:“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不稳定?” 她看了许京珩一眼:“学长,这是正常的吗?” “岐岐,我没跟你开玩笑。”夏知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刚刚点开某款社交软件,想搜索关于抑郁症的相关笔记,一搜这三个字,就会跳出来一个横框:世界充满阳光,生活充满希望。然后下面就是24小时的心理援助热线。我知道很多痛苦是没有声响的,但是你看,只要你说,就有人听着呢。是有人愿意理解你,听你说话的。” “你别弄哭我行吗?”程岐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推她一把:“我说你跟学长在一起,嘴甜也是会传染的吗?” 她记得高一的夏知予沉默拙言,话不多,一下课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别的班的男生滑开窗户给她递情书,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现在都能反过来安慰她了。可见一个好的对象,真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格。 “她跟你说过我嘴甜啊?”许京珩一手搭在夏知予的肩上,在那儿缓解氛围。 几人在等化验结果,闲着没事,就岔开病情去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不是她说的。是我这么觉得。”程岐想了一下,如实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不会通过拳打脚踢的方式迫你妥协,而是通过言语的驯化,让你觉得自己的温柔与坚定才是野蛮世界的异类。这句话是学长说的吧?” 许京珩:“...” 话音甫落,俩人就齐齐没了声儿。 程岐看向许京珩,发现许京珩正垂眼盯着夏知予,而此时的夏知予,像只躬着背的鸵鸟,仿佛要把自己的脑袋埋到膝盖里去。 她正想问这是怎么了,她哪里说错话了。与此同时,手机发来一条短信说是急诊心肌酶谱已出报告,如有需要请前往自助机打印! 于左行拿着条形码打印化验单,一看上面的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但他仍旧放心不下,带着程岐和化验单去找了医生。 医生仍是相同的说法:“暂时没什么问题。如果你频繁心慌,可能是出现了躯体反应,这边建议你找个时间去门诊挂号,听听专家的意见。实在不行,就住院治疗吧。” 程岐犹豫了一下,说‘好’。出了诊室,夏知予又开始劝她住院治疗,周围三个人都轮番宽慰她,此时外边艳阳高照,紫外线开始工作,破坏细菌病毒。她招架不住夏知予的劝说,只能说:“行。我回去就跟我爸妈交代情况。要不就听医生的,选择住院治疗吧。” “那到时候我来住院部陪你。”夏知予自告奋勇地跟说:“我暑假都有空。” “你不陪你男朋友吗?”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往后看。 夏知予一扭头就看到许京珩站在不远处,他虽然没有顺着程岐的话往下问,但是那个眼神,从始至终都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夏日的日光已经足够烫人了,许京珩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灼穿。 “不陪。我只想你好好的。”夏知予拉着她的手:“我得趁暑假,好好修复一下我们的友谊。” “咦?于左行也是这么说的。”她眨了眨眼:“你俩串通好的吗?怎么是同一副说辞。” 夏知予的视线往于左行身上瞥,他看向程岐的眼神真不算清白,恐怕于左行想要修复的并不是什么友谊,而是两人之间一直没有挑明的情意吧。 “没有挑明的情意...”她自言自语了一句,突然想起于左行在心电图室外遗憾的眼神。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他感受到,应该爱在当下,而不是经年累月地让它成为一种遗憾。 - 车内放着温柔的摇滚乐,许京珩时不时地哼出旋律,虽然旋律不着调,但他却将氛围感拿捏得死死的。自打车子从医院开出来后,夏知予一直偷觑许京珩的反应。 程岐的一句话,差不多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掀了个底朝天。她不知道许京珩有没有靠着那一句话猜出当时在校园表白墙上发帖求助的人就是她自己。她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关键是许京珩也没问,一路上,他都是围绕程岐的病情安慰夏知予,甚至没扯别的题外话。 车子开到小区后边的停车场,许京珩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如果想去医院就给我打电话,这个暑假,当你的专职司机怎么样?” 夏知予被他逗乐:“会收费吗?” “嗯...”他拖着长音,语调慵懒:“暑假结束,一次性收费。” “怎么总觉得不靠谱...”她上当太多次了,时刻保持警惕。 许京珩想伸手去揉她的脑袋,一时半会想起什么,手凌空一僵,又放了下来。自从上两回他想亲夏知予被她父母逮个正着后,他在公共场合收敛的很。尤其是在她家小区楼下,虽然左右没影,但他总觉得四周都是监视他的摄像头。 以免不小心撞入长辈的眼里,他手痒得敛了敛掌心:“行了,快上去吧。我今天不太正式,等下一次准备的正式一点,再上楼拜访叔叔阿姨。” “好。那你开车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她目送着许京珩的车尾消失在小区的拐角处,这才走进单元楼,摁了电梯。推门进去的时候,陈淑敏还站在阳台那儿,看到夏知予回来,没好气地问她:“又跟他出去了?” “岐岐出了点事,他陪我去的医院。”她一边换拖鞋,一边往客厅里走。 闻声,陈淑敏问她:“程岐出什么事了?这么突然,严不严重?” 予你热恋 第83节 “估计过几天要去住院。妈妈,岐岐如果住院了,我想多去医院陪陪她。” “嗯。毕竟三年同学,应该的。” 她没想到陈淑敏答应得这么爽快,于是打铁趁热地补了句:“我跟许京珩也认识好久了。” “你蒙谁啊?”陈淑敏走过去:“他高三的时候你高一,充其量就认识一年。还是隔着楼层不能知根知底的那种。跟程岐怎么能比?” 夏知予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淑敏忙碌的背影久久没有出声,她心里挣扎,那些羞于说出口,害怕被家里人定性为‘做错’的事,一直萦绕在喉间。 然而今天听到于左行的心里话,知道他因为不够勇敢遗憾内疚了一年,她好像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及时表达。喜欢也是。 风耕种田野,收获金色的麦穗,金色麦穗就是对及时而来的风最大的嘉赏。 她是喜欢许京珩的,也有所收获,但她也想结出更多金色的麦穗,所以她说:“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他,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久。”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许哥就会知道鱼鱼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他啦。 推一本暗恋救赎文呀《曾将爱意寄山海》by梨迟 “后来他成了闪闪发光大明星,而我的喜欢也只能藏在满是星光的人山人海。” 林薏喜欢了周嘉也十年。 第一年的时候,他还是高中生周嘉也。 看他打篮球的人很多,篮球场围得水泄不通。 可他隔着人群,一转身就看见了她,大声喊着林薏然后朝她跑来。 第十年,他是白马奖的最佳男主角。 他手握着奖杯,站在万众瞩目的灯光下,无数光线全都聚焦于他。 而她的喜欢早就已经被淹没在了人海茫茫。 * “他还是高中生周嘉也的时候,我和他之间只隔着课桌的距离,我可以在教室里偷偷看他,可以在学校的篮球场遇见他。 如今他成了热搜常客,我的喜欢瞬间被淹没在了万千人海。 他曾经是我抬头就能看见的太阳。 现在,见他的每一面都隔着人海茫茫,我也只是曾经被恰好落下的阳光温暖和照亮。” 第82章 同意 陈淑敏从来没听夏知予提起初中的过往, 尤其是听到她曾受班里同学欺凌的时候,心里一抽,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张嘴就想骂人, 低头看到夏知予垂眉耷眼的样子,又缓缓地坐下来, 捂面陷入沙发中。 空间短暂凝固, 陈淑敏手肘撑着膝盖, 时不时地往后撩头发, 敛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夏知予坐立不安地拨弄手指, 虽然事情过去很久, 但是她还是期待着陈淑敏的反应。 久到夏知予快要丧气的时候, 陈淑敏才抬头看向她:“你不说, 是因为不信任妈妈吧?” 她抿嘴不言,相当于是默认了这句话。 “可能我确实不够心细,在某些方面强硬了一点, 让你觉得妈妈不值得你信任, 没有给你沟通的勇气。这些是我不对。”她眼睛有点红, 被挫败感包围:“但是予予,不要怀疑我。不管是什么事, 你要相信,妈妈永远都偏向你。” 夏知予有些震撼, 她缺少跟陈淑敏的沟通, 一直不敢想象她对这件事秉持的态度,直至今日, 她从陈淑敏口中听到这句话,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扑在陈淑敏的怀里,迟来的撒娇和委屈侵占了她的理智:“妈妈,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他有多好。” 虽然陈淑敏对许京珩的家庭心怀芥蒂,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夏宏深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刻,她真的非常非常庆幸,庆幸夏知予在初中的时候遇到了许京珩,不然她都不敢想象,在当时的环境下,夏知予能不能从控诉不被听到的泥泞中挣扎出来。 陈淑敏帮她理着头发,头发被眼泪打湿,好几缕黏在一块儿:“多大人了,还哭成这个样子。以后让你男朋友看到,像什么样子。” “男朋友?”她差点没跳起来:“您同意我跟他在一起了?” “那不然我让你分手,你肯吗?” 夏知予拼命摇头。 “但也仅限于男朋友。你才大一啊,说之后的事还早了些,我得跟你爸爸好好考验他。” “马上大二了。”她强调道:“而且爸爸也知道我很早就喜欢他了。” “很早就知道?很早是多久?高一吗?那他知道他不告诉我?”陈淑敏拔高声音,冲厨房喊了一声:“阿姨啊,今天的盐水毛豆和花生都不做了。下酒菜下酒菜,我看他人长得像下酒菜。” 夏知予一噎,慢腾腾地挪回自己的位置,随后抓起手机,立马跟夏宏深通风报信。 - 许京珩回到别墅后,心情很难平复下来。 他点开许久未用的q.q,找到初中时候加的表白墙,表白墙的头像是灰色,过去六年的时间,这个号早被废弃,没有人运营。但是里面的内容还在,他不断地下拉页面,直到看到2011年的内容。 那是一条求助类的说说,是系统的头像,就连昵称都是毫无规律的一串符号。他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加过这个没有等级的新号,但是新号的主人登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上线,他当然没有添加成功。 说说下面的评论依旧在,最长的一条是他发的。当他看见那句从程岐口中说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话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猜想。 也正是这个猜想,让他雀跃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沉入湖底。 他再一次看了一遍那条求助的说说,分明只是安静的文字,却像骤然起风浪的海中央,先用巨浪将孤舟托至浪顶,然后一把掀翻,急流飞溅,将它吞噬在寂寥深邃的深海。 怪不得夏知予第一次玩游戏的时候会说那样的话。她说,或许我们真会有一个与现实世界相似却又不同于现实世界的虚拟世界,一开始他还以为夏知予跟盛旭那臭小子一样,想逃去虚拟世界过那不用写作业的神仙日子,后来才知道,她所说的虚拟世界,是一座桥梁,是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或许可以称之为弥合。 他当时就想,夏知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说这一切的表达都来源于报刊,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是伤口造就了这番话,而在那之前,她曾站在一条巨大的裂缝前,当所有人都指责她,不理解她的时候,她无数次幻想在裂缝上架上一座新的桥梁,桥梁的对面,没有课堂上的偏见和狭隘,是一个新的不受拘束的世界。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久,那些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形式进行表达,他再一次觉得,要是跟夏知予同届该有多好。 - 程岐住院后,身边的人好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刚住院都那几天,她的情况并没有明显变好,到了晚上,四周都安静下来都时候甚至还犯过几次病,出现睡眠障碍的时候,她开始头疼出汗,背后的汗粘着病号服,夜里惊醒的时候,通常湿了一片。好在晚上有人监护,难是难了点,但也没出过太大的问题。 住院第四天的时候,夏知予再次去医院看她,一走进病房,就发现唐怡嘉扑在程岐身上,程岐昨晚没睡好,脸色有点差,唐怡嘉以为她病情加重,哭得比夏知予去急诊的那天还要凶。 “唐怡嘉你好夸张。”程岐无奈地从她手臂下抽出手,抬眼看到站在外面的夏知予,向她发出求助的眼神:“鱼鱼,你劝劝她。” 病房里的窗帘拉开,虽然是夏日,也不妨碍人们喜欢慷慨的阳光。唐怡嘉还在抹眼泪,精致的脸上浮着热气,被太阳一晒,整张脸都热得通红,看起来真的很夸张。 高中的四人小组在病房齐聚,这个画面谁都不曾想过。于是几人轮番来医院看望程岐,程岐出院那天,唐怡嘉还特地拉了条横幅,生怕有人不知道她‘英勇出院’这件事。 四人在程岐那儿躁了一整个暑假,躁得程岐天天都问大学生开学是不是真的太晚了一点。他们中间,是唐怡嘉最早开学,她一拖再拖,玩了这么些日子,临近出国的时候,唐怡嘉才想起一件正事,她把夏知予拉到一边,偷偷地跟她说:“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岐岐生病这件事,我是从许京珩那里知道的。那天他给我打电话了,问了我一点问题。我觉得,我跟岐岐,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夏知予被这不着调的话弄得有些发懵。 眼看着就要入关,唐怡嘉长话短说:“就是许京珩高三毕业那年,我们借着岐岐生日帮你打探口风。可能是我的表述太委婉,他误以为是我喜欢他,所以才拒绝的。” 夏知予反应了一下,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愣在原地。机场的冷气开得很低,她僵立在那儿很快拂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后而来的是难以置信的惊讶和喜悦,她一脸求证地看向唐怡嘉:“你确定没听错吗?” “许京珩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不合适’,指得是我跟他不合适,不是跟你。” “所以,他不是拒绝我,对不对?” 唐怡嘉点头,还没说话,就被夏知予一把抱住。她开心得晕头转向,似乎比许京珩问她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开心。怪不得许京珩说他不是一时兴起,因为以他的视角看来,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 此刻,她脱口而出的话跟程岐的一模一样:“大学生开学是不是真的太晚了一点?” 虽然说是暑假,可是许京珩也没怎么消停,游戏正式上线的日子就在九月底,他频繁往返南樟与京江忙着收尾工作。说起来,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人了,有些想说的话,甚至没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说出口。 一直到夏知予开学,忙完转专业面试的事。面试完,她看到系统里拟录取三个字样后,有种心事落地的感觉。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程岐的电话,程岐在电话那头跟她说:“我申请了新西兰的working holiday visa,想给自己一个gap year调整心态。” 夏知予的第一反应是:“那于左行怎么办?” “我答应了给他带新西兰奇异果回来。” 她哭笑不得:“我不是指这个。” 程岐好像明白了什么:“等我回来,我们就是同届了。” “所以你俩...” 她‘嗯’了一声,然后跟夏知予说:“你知道吗鱼鱼,当时要去医院洗胃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只有于左行。平日跟他拌嘴,总以为他不靠谱没正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依赖于他。虽然gap一年,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异地,相比起他高复度那一年,他似乎不觉得这样的分开会是一种遗憾。遗憾好像就是一些你想做却没做的事,是你想出发却停留原地,想说出口的话永远都藏在心里。现在我们把话说开,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夏知予站在教学楼外的小广场上,直到这天,她才觉得天朗气清,一切都正合适。她给许京珩打了个电话,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许京珩也正想给她打,于是一个有话要说,一个有话要问。 夏知予打断他:“你在哪里呀?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京珩噎了一下,然后传来两声轻快的笑:“在学校?我过来接你。” 夏知予说‘好’,甚至没回寝室,直接去停车场那儿等他。上车后,她的手一直拽着安全带,指尖在涤纶的黑色带面反复摩挲,她斟酌着从哪句话开始说起才不会吓到许京珩。 许京珩偏头看她:“在这儿说?还是回家说?” “嗯...哪说好像都一样。” 许京珩抬眉,似乎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单手叩着方向盘,心情大好,却又故作镇定地吊着她:“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原本还有些紧张,跟许京珩一来一回对话后,跌宕起伏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指尖停留在黑色带面,焦虑慢慢地从她身上消失。 然而下一秒,她又开始跟安全带较上劲儿,就因为许京珩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第三针,打完了。” “所以,你如果非要回家跟我说你从初一开始就喜欢我的话,那我可能真的克制不了。” 作者有话说: 鱼鱼:???? 第83章 一半 许京珩的衣服款式不多, 一到夏天,基本只有黑白两色的短袖,此时他穿着件宽松的白色圆领t恤, 颜色纯到不行,可这人一张嘴, 说出来的话却又跟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质大相径庭。 他说第三针打完了是什么意思?说回家可能克制不了又是什么意思? 饶是夏知予阅读理解做得好, 她也实在没办法拿许京珩的话往正经路子上靠。 她攥着安全带, 心情一下子上天入地, 耳根慢慢地铺色,一路蔓延至脖子那儿。她心想我知道你说话直接, 但也不至于坦诚成这幅样子。以至于她现在说回家也不行, 在车里子... 车子也是密闭的空间, 副驾驶的椅子说放倒也能放倒, 夏知予亲身经历过,对这点深信不疑。 所以她说:“我有点饿了。要不然,找个吃晚饭的地方说吧。” “四点吃饭?”啧。许京珩觉得她聪明极了。但她似乎还没抓到重点。 等车子发动, 轻音乐慢慢掩盖自己的心跳声时, 夏知予才后知后觉他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又或许是后半句冲击力太强盖过了前半句话的重点, 等她回过神细想那前半句话的时候,她又经历一次上天入地的感觉, 心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予你热恋 第84节 “你怎么知道的?”安全带随着她坐直的动作,抻出卷收器。 “坐好, 女朋友。挡后视镜了。”许京珩目视前方, 以夏知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小幅度上扬的唇角。 他居然知道! 他居然真的知道! 自己主动说出口和对方自己猜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她终于为什么审讯者都会劝说受审者坦白从宽, 因为一寸寸地被人揭露的这种感觉, 真的太过惊险刺激。 夏知予看着许京珩,慢慢地靠回座椅:“你知道多久了?” “不是很久。一开始以为你高中的时候对我没意思,直到我发现很多话你都一字不差地记着,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我。本来想问你的,这不是期末周么,我看你又要忙期末考又忙着转专业,想想还是算了吧,怕你分心。” 夏知予没想到他那逻辑推理能力还挺强,但这也合理:“那初中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岐的那句话还不够明显吗?”许京珩想到初中的事,慢慢敛起笑意。如果是从高中开始喜欢,他肯定就主动问上去了,毕竟他也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夏知予。但是初中这个时间点实在有点特殊...夏知予不主动提,猜想是她不愿说,那他也尊重夏知予的想法。 “我看你没有想说的意思,所以一直没问。”他开着车,轻车熟路地找到商场,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下去,车子轮胎擦过减速带,时不时地发出咯噔的声音。 夏知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看着他打方向,找车位,然后把车子停稳。 许京珩解开自己安全带,侧身看着夏知予:“但你今天表现得未免太明显了一点。” “嗯?” “就是一副我准备把这事告诉你了。” “哪有这么明显。” “怎么没有。”许京珩伸手去捏她的脸:“我刚刚就是太开心了,来不及思考,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是不是吓到你了?” “哪句啊?”问完她就想跳车走人。她答一句‘吓到’或者‘没吓到’都好,没必要再给这件事留个话茬。 许京珩也愣了一下:“你还挺会聊天。” 他伸手去摁锁扣,帮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吧,看看吃什么。” “想吃江浙菜。” “这里倒是有一家,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他点开手机,找到那家江浙菜,递给夏知予看。 夏知予看都没看,直接摇头:“不正宗。” “那换个商场。” “你不是会做吗...” 许京珩手指一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她挪开眼,心虚地看向窗外:“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做的比较正宗。” “行。带你回家。”他笑了一声,把手机随手一丢,行云流水地发动车子。 整整一路,夏知予都觉得紧张得透不过气来,那种明明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的心情一直笼罩在她身上。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努力回想着电视剧上的情节,然后她就发现,电视剧上的情侣发生点什么时候,好像都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发生的。不像她这样,有这么长时间做心理建设。 说实话,这种心理建设属实有点折磨人了。 夏知予跟着他上楼,这地方她明明来过好几次,还险些把他家给拆了,但是今天却跟第一次来一样。她拘束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玻璃杯,特别像那种一整年没联系却又不得不在新年登门拜访的尴尬场面,她就差堆着笑仰着头对着长辈喊上一句新年快乐。 许京珩在她旁边坐下,她瞬间后背绷得笔直,甚至不敢看他。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夏知予偷偷看他,看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在等自己同意,所以支支吾吾地问他:“要不要洗洗?” “洗什么?” “就是做之前,不都得洗洗么...”她声音极轻。 “菜还没买,洗什么啊?”许京珩把手机拿给她:“冰箱里的食材都不太新鲜,你看看今晚想吃什么,叫些食材,我给你做。” “啊?”她突然松了根弦,讷讷地看向认真选食材的许京珩。 “要不要吃糖醋里脊?”他凑过去,指着一块猪里脊问她:“我之前买过一次,看起来还挺新鲜。” 猪里脊...夏知予视线下移,看到那块450克/盒的猪里脊,是真给她做菜来了。 她硬着头皮说:“可以。” “糖醋鱼呢?”他点到河鲜那栏,找到草鱼,看到夏知予点头,认真地把那草鱼加入购物车:“蒸三鲜吃不吃?” “三个菜刚好。” “行。”他又买了蒸三鲜的食材,支付后看了眼时间:“大概四十五分钟后送达。做完差不多六点,正好吃晚饭。你要不要先看会儿电影?能吃饭了我叫你。” “你陪我看吗?” “也行。想看什么?” 夏知予喜欢看一些经典的老电影,老电影中她又对黑白电影兴致浓厚。选了很久,她终于挑中一部以二战时期为背景的爱情电影《卡萨布兰卡》,只因为里面有句经典的台词: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 she walks into mine. 世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有那么多酒馆,她偏走进我的。 就好比导航经常出现的一句话:您的目的地已到达;也好比试卷后面参考答案上的标准答案,这意味着:偏巧是你却也只能是你。 两者占其一已经足够幸运,她好像运气很好,占了两项。 许京珩帮她调出电影,却也只是陪她看了一小会儿,等食材差不多要送到的时候,他就起身去厨房做准备。 手机留给夏知予,让她一会儿接个外卖电话,把外卖拿进来。 夏知予说‘好’。 大致过了五分钟,电话响了,夏知予拿着手机起身开门,食材有点重量,不知道许京珩买了多少,她换手去拿的时候,手指不慎点到一条q.q推送,是空间那年今日的提醒。 她点进去一看,发现许京珩发的说说:明天是她的生日,什么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过生日。 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明天九月二十八。而九月二十八,正巧是她的生日。 夏知予愣了一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她好像从来没见许京珩发过这样的动态。她放下食材,又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条动态设置了权限,仅自己可见。 许京珩发过的动态不多,她往下一划,就能见底。直到她看到那条:高考加油。 这条动态,她倒是刷到过,刷到的时候,适逢高考的前一个晚上。 其实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发了类似的说说,而许京珩作为优秀校友,自然也会跟随大流,给母校的学弟学妹加油鼓气。她没放在心上。 可是今日,她却在「高考加油」的动态下发现了一个灰色的标记。 点开一看,才发现,他密密麻麻地屏蔽了一整圈的人。许京珩的好友人数不多,几乎都被他屏蔽,但是夏知予找了一圈,都没在不可见的人群里,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被强烈的喜悦冲昏头脑,甚至顾不了躺在地板上的食材,光脚跑到沙发那儿,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许京珩的空间。 那条「高考加油」赫然列在所有的动态之上。 她眨了眨眼,唇边笑意越来越深,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掉眼泪。 许京珩听到动静,探身往客厅那儿看了一眼,看到夏知予在那儿抹眼泪,又看到摊了一地的食材,问她:“电影讲了什么,这么感人?”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黑白电影仍在播放。许京珩随手将围裙搭在椅子上,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抽纸巾给她擦眼泪。 “电影讲了,世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有那么多酒馆,她偏走进我的。”她的眼睛被投影幕布一照,水亮亮的:“许京珩,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 许京珩视线下移,手机屏幕亮着,看到了一连串被他屏蔽的人,他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不是都知道了。” “多久啊?”夏知予追着问:“高一上学期?还是下学期?” “上学期,在云葭巷,你替我出头那次。” “所以,你高中的时候就暗恋我,是不是?” 许京珩捧着她的脸,拇指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是啊。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那你呢?” “你不是都知道了。” “但我没听你亲口说过。” 夏知予一直觉得把喜欢说出口是件很困难的事,但她今天却没有任何迟疑,几乎追着他的话尾:“喜欢的。” 说完,还在许京珩的唇上亲了一口。 这句话像是个开关,许京珩突然扣住她的下巴,堵上她的唇,唇上湿漉,被他吻得又红又烫。夏知予伸手去碰,被许京珩攥住手腕,一路带着,移到自己的小腹上。 她敛着掌心,比回公寓的路上还要紧张,所以没好意思松开。 “先前不是摸得起劲?”他闭着眼,顺着她的脖颈往下亲:“真刀真枪的时候,怂了?” 夏知予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脑,被他这么一激,手直接掀开他的衣摆,顺着他卫裤的松紧带滑了进去。 许京珩亲她的动作一顿,埋在她肩那儿笑,也不甘示弱地伸手进去,顺着腰往上:“真能行?” 夏知予低低了‘嗯’了一声,下一秒,她骤然觉得胸前一凉,有人扯住她的运动背心,往上一拉,直接将她抵在沙发上,撩起衣摆。 她轻呼了一声,随后拼命往下扯:“去房间。” “行。”许京珩亲了她一下,抱起她往房间走。 房间里拉着窗帘,也没开灯,饶是这样,仍有天光透进来。夏知予突然有些后悔,她应该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再答应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算没开灯,也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神情。 她觉得自己像只缩头乌龟,一个劲儿地往里边缩。许京珩伸手去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从抽屉里随意拿了一盒,拆开塑料封膜,夏知予趁着他拆东西的时候,往那儿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诧异地张了张嘴。 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那儿,整齐有序地摆满了盒子。特别像走街串巷的烟贩子,把烟盒码得整整齐齐。她心里一颤,又往后挪了挪:“许京珩,你是搞批发的吗?” 他抽出一片,盒子又填满抽屉,随后抓住她的脚腕,将人扯至跟前:“这叫...有备无患。” 作者有话说: 一会儿还有一更。 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 she walks into mine.世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有那么多酒馆,她偏走进我的——《卡萨布兰卡》 第84章 【正文完】 夏知予觉得自己自打高考之后, 从来没像昨晚那样睡得这么沉。许京珩的动作虽然温柔,但他在某些方面也挺能折腾人。比如他会问她:“你当时怎么自我介绍的?” 她记不起来,许京珩就会得寸进尺一分。她明明记得, 电视里都是男主逼着女主喊自己的名字,怎么许京珩偏偏反过来, 要求她说自己的名字。 怪羞耻的。 他动了两下, 顶得她无处可逃, 破碎出声, 才硬着头皮挤出自己的名字,许京珩又问她:“哪两个字?” 她想到在云葭巷外悠悠悬落的树叶, 想起稀疏的汽笛声, 四年前的事慢慢地填补记忆, 她鼻子一酸, 颤巍巍地说:“君岂知予念,予身非子身的‘知予’。” 许京珩俯身亲她:“现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