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不知道的黑凤梨》 楔子 如果有天，你最亲爱的妹妹被电脑病毒控制了，你该怎么办？ 舒柚抱着脑袋，脸上歪斜着一副圆框眼镜，但他显然没有心思去扶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从他怀里站起身的女孩。 ......凉拌啊靠！谁知道要怎么办！连入侵原理都不明了还能怎么办！难道要进行开颅手术对着脑花消毒吗！ 他知道电脑会被病毒程式入侵，但是人脑被骇简直闻所未闻，这又不是在拍什么未来感十足的科幻电影！ 还、还是说，这跟驱魔的原理是一样的，毕竟都是正主被附身嘛，所以他现在应该去找圣水还是符水来喷他妹让对方滋滋冒烟吗？可是他家附近没有教堂也没有宫庙...... 手边摸到一个掉落的随身碟，舒柚抖着手拿了起来，不然把解毒程式灌进去？可是他没有处理过人脑，而且随身碟是要接在哪里，叫他妹生吞吗？ 毫无头绪的大男孩把本就翘着呆毛的微鬈棕发扯得更乱了，比起处理眼前这个匪夷所思的情况，他脑海中最清晰的画面还停留在事发前五分鐘。 ——五分鐘前，那个还很正常的妹妹拿着手机闯进他的房间的时候。 「哥，家里的网路好像怪怪的耶。」舒橙把手机塞到她那个念资工系的老哥面前，「刚刚重试好几次了，你这边没问题吗？」 「没啊，都很正常。」手里还在敲着键盘的舒柚瞥了眼对方手机上的画面，有个发送不了的附件卡在自家妹妹和自己的聊天室底部，「你要传啥？」 「就寒假的时候我们剧团公演的行程表啊，你上次不是跟我要吗。」坐在床边晃着两条白皙的腿，舒橙耸耸肩，「还是你去粉丝团载简章，然后我再跟你讲详细的内容？」 「也行。」倒也没有纠结在那个依旧发不出去的讯息上，舒柚点点头，拿过旁边的笔电。 「你还在弄那个游戏喔？」看着桌机萤幕上那个像是什么程式后台的介面，舒橙好奇地问了句。 「嗯啊，老师推荐我们用的，说是不需要什么庞大的製作团队就能做出质感还行的游戏。」舒柚一边键入密码解锁一边应道：「按照你的角色设定和剧情去做的，到时候让你抢头香。」 他自己摸索了几天后也觉得老师没有骗他们，在一些数据的设定和修改方面很容易上手，不过毕竟他要做的游戏也不算太复杂，整体作业还算轻松，应该再过个几天就能完成了。 从床上挪到自家哥哥身后，女孩巴着对方的电竞椅背欢呼了下。 瀏览着剧团粉专上的贴文，舒柚很快地找到了公演的相关资讯。 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公告行程表会用pdf而不是以往的图片档的形式上传，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直接点开了下载好的档案。 而事情就发生在档案开啟的那一瞬间。 萤幕上弹出的并不是想像中的表格内容，而是一个佔满整个画面的黑色凤梨图样，他的电脑还发出了像是某隻机器猫掏出道具时会有的音效，还没来得及吐槽到底谁的品味这么别緻设计这种东西入侵别人电脑，那颗凤梨就毫无预警地炸开了，随之而来的除了无数个霸佔萤幕的爱心泡泡，还有一听就很廉价的罐头音效。 舒柚挑起眉，这种把戏他国小就能玩得飞起，现在的他已经有办法做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是乾脆给对方加颗贡丸了。 正准备採取行动时，身旁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响。 他扭头一看，发现自家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倒在了地上，吓得他赶紧起身去扶对方，「小橙！小橙你没事吧！」 紧闭着双眼的女孩在被他晃了好几下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 头一次碰到这种状况的舒柚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还在想到底是要拨110还是119的时候，就听到低低的声音从他妹的嘴里吐出。 「连结成功。」 舒柚愣了下，手指就这么悬在了数字键盘上。 「初始化完成，资讯载入中。」 属于女孩的声音毫无情感起伏，像机器人一样平板地告知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啟动程序。 「小橙，你......」 原本瘫倒在他怀里的女孩猛然挺直上半身，如同被丝线操控的傀儡一般挣扎着站了起来。 「载入完毕。」 话音刚落，女孩也同时睁开双眼，神情漠然地与他对视。 嘴巴没有发出什么电子音效，眼睛没有突然发光然后开始跑出成串的程式码，手脚也没有长出轮子或是其他配件，就跟倒地前一模一样，除了那个像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和冷冰冰的表情，并没有其他的异状。 把脸上有点碍事的眼镜摘下来扔到一边，舒柚跳起来抓着眼前那人的肩膀，「你是什么东西啊，你对我妹做了什么！」 看着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庞，女孩慢慢地勾起微笑，张开手掌按着自己的胸口，「我不就是你们人类写出来的程式吗，只不过我不是一般的电脑病毒，而是可以操控人脑的更高端的存在。」 「我不管你载入了什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卸载！听见没有！」舒柚用力地摇晃对方，他妹连讲话的语气都变了，这到底是什么黑科技啊！ 「指令错误，无法执行卸载。」完全不受大男孩的情绪影响，女孩的回应没有波动也不具温度。 舒柚闭眼苦思，指令......指令......如果是声控的指令，那应该就是跟咒语差不多的东西吧？ 思考完毕，大男孩弹了下手指，「......霹靂卡霹靂拉拉？卸载舞台？」 女孩露出了看白痴一样的赤裸表情，接收到这毫不掩饰的视线后，舒柚咳了声，默默地把剩下的什么贝贝鲁多嚥了回去。 「要成功移除只有一个办法。」稍稍收敛了鄙夷的眼神，女孩竖起食指，「达成我的愿望，我自然就会离开这孩子。」 「什么愿望？」顺着女孩的指引看过去，映入舒柚眼中的是自己刚刚还在编写程序的显示器，「呃，你是希望我把你编进去游戏里面，然后用那个坏掉的凤梨去炸更多人的电脑吗？」 女孩摇了摇头。 「不然呢？」已经没有最一开始这么慌张的舒柚望着眼前的人，这东西与其说是电脑病毒，不如说是什么人工智能，只是他没想过人工智能控制起人类会跟什么怨灵附体一样，感觉有点新鲜。 女孩轻啟朱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所希望的，是游戏里的主人公能和一号攻略对象谈一场游戏外的恋爱。」 房间里的空气静默了三秒。 「那个，游戏里的角色应该算是你的同类吧？看你是怎么从虚拟世界跑出来的，就叫他们比照办理就好啦。」舒柚搔了搔脑袋，深深觉得自己被严重高估了，这个ai都有办法操控他妹了，感觉只要小手一抬，那些次元不同的人物就能谈他个几百场的恋爱，怎么还会对着他这个没有超能力的死大学生许愿呢。 「我是特例，他们没有媒介是没办法脱离游戏的。」女孩面无表情地解释着，「找上这孩子是因为爱好相同频率接近，届时思维的整合与同步会更加轻松。」 有点意外现在的ai居然还会有这么鲜明的腐特质，舒柚再次看向他的电脑，「那如果不能脱离我也没办法啊，我一介平民打不破次元壁的。」 「游戏外，有角色原型。」 舒柚一秒转回去看着那名女孩。 居然这么理所当然地从虚拟角色上升到现实生活中的人类，这个ai是不是原始程式有什么bug才会这样供萧维，游戏角色跟角色原型怎么能划上等号啊，真的是有够危险的思想！ 无视对面那个彷彿揉合了千言万语的复杂表情，女孩接着说道：「接下来，你的手机会收到提示或指令，你只要遵照指示完成攻略就好了。」 像是在应和女孩所说的话，属于舒柚的手机发出了来讯提醒铃声，状态列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凤梨图示，滑开来检视详细资讯，只见上头写着一行字：游戏准备就绪，还附带一个笑脸的表情符号，看在手机主人的眼里是分外地嘲讽。 「想要妹妹恢復原厂设定，就请加油完成攻略任务吧，葛、格。」女孩歪了下头，一改最初那副很难相处的模样，绽出了漂亮的笑容，语句的结尾还疑似画了个爱心。 面对这个活像是文字冒险游戏的超展开，舒柚彻底囧了。 01. 舒柚，高雄某大学资工系二年级，目前与同为大学生的妹妹舒橙同住。 然而就在昨天，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被一个据说是电脑病毒、但运作模式好像更高级也更接近人工智能的东西入侵了。 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黑科技让他深深体会到人类现有科技的渺小，而更让他觉得无力的，是那个过了一晚上再回想起来仍旧匪夷所思的任务。 他的电脑里正在製作途中的是一款耽美向的文字冒险游戏，里头的人物设定和故事剧情出自他妹妹舒橙之手，那时对方说要以他作为主人公的原型，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正只要他妹妹开心就好。 之后舒橙陆续发给他攻略对象的人设，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剧情就已经够热闹了，没想到他妹妹却说其实还有一个角色没有完成，因为想满足私心，但又迟迟没办法塑造出一个自己满意的样子。 问了大致的类型方向后，他妹给他的回答是男女通吃的妖孽美男，最好有对勾人的桃花眼，性格要腹黑要恶趣味，要对受有着强烈的佔有慾。 就这么刚好，他的同班同学里就有个长相能称得上是美男的人，所以即便很想吐槽他家老妹情有独钟的设定，他还是帮对方弄来了素材。 虽然不晓得那位被当作取材对象的同学性格到底妖不妖孽，但外貌应该是符合他妹的胃口的，所以最后一名角色就某人大喜之下愉快地诞生了。 他不知道其他的角色是以谁为原型生出来的，搞不好是像拼贴画一样从不同对象身上擷取特质拼凑而成，而且就算有个完整的原型，那个对象也不一定和他处在同一个次元。相较于其他不确定因素太多的人物，ai妹妹指定的那个角色的原型就明确到了极致，这个角色的可攻略性稳定到足以甩其他的男角几十条大街。 ......但就算是这样想，他也没有觉得比较安慰。 首先，如果让他来玩这个游戏，那个以他同学为模型的角色肯定是第一个被他排除在攻略对象外的。 倒也不是什么长相不合胃口的问题，虽然他没有特别吃这种类型，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角色真的长得很好看，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个性上，这种设定一看就超级麻烦的啊，感觉就是那种可能会成为恐怖情人的潜在犯。 再者，现实生活中的他和那个同学根本就半生不熟，他是听说过对方频频拒绝告白矢志维持单身的事蹟，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打着攻略的名义衝上去一通欧拉欧拉啊，这样在他妹恢復正常之前他会先被判定为精神失常吧。 综合以上两点，他的结论是，这个天杀的ai大概就是上帝派下来搞他的。 他平常，应该都有好好做人的...... 看着手机里那颗黑色凤梨图示带来的「去和攻略对象搭起友谊的桥樑吧?」的开朗句子，棕发大男孩整个人快阴鬱到世界尽头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妹妹恢復正常、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妹妹恢復正常......这一切真的好不正常啊可恶！ 忿忿地从床上坐起身，舒柚想到了那个已经出门的女孩。 他家那个妹妹还是照常吃喝拉撒睡，好像已经彻底跟那个ai共存共荣了......据说ai和主人格可以共享所知所感，两者的思维基本是同步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由ai全权主导。 这种模式乍看之下好像很和平，也没有对他的妹妹造成实质性的危害或是太大的困扰，但他就是不希望自己一个好好的妹妹被迫摊上这种活像是化身博士的离奇遭遇。 棕发大男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来吧舒柚，再给自己进行一次催眠和心理建设，然后就去学校了结这个来自黑科技的心愿了。 那个ai妹妹想看到的，是他和那个攻略对象「谈恋爱」，归根究柢其实就是让他俩「在一起」，虽然对方说过会有什么指令指示的，但要达成这个条件根本不需要整那些有的没的花招，他有更快速的通关方式。 如果社死现场註定无法避免，那就让惨剧以一次为限，大不了以后看到那个同学就绕道走嘛。 有点自暴自弃地想着，本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决心，舒柚揹起了自己的背包。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赶快到达学校，油门催下去后通勤时间都比平常短了好几分鐘。 马不停蹄地赶到教室后，却没看到他要找的人，抓了个同学一问才知道对方pass了下午的课，虽然人有到校，但不知道在哪间晃，也有可能已经晃回家了。 那个同学还很好心地帮忙打了电话过去问，但对方却没有接，所以行踪成谜。 舒柚捏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拚着一股衝劲要赴刑场，要是今天没办法解决，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次找到这种状态，只要还有一丁点的可能能在学校里找到人，就算要把整个校园翻过来他也只能拚了啊。 打定主意后，舒柚带着善心同学提供的可能出没地清单开始了寻人之旅。 对方没有接电话有可能是因为手机设定成静音模式，因此那栋会需要保持安静的建筑物成了大男孩搜索的第一站。 以前他还跟朋友抱怨过学校的图书馆规模太小、馆藏不够丰富，现在他还真想回去搧那个不懂事的自己一巴掌。 把所有阅览室的角落都清查过后，舒柚觉得自己的hp已经消耗掉一半了。 而把剩下可能的选项都走访过一轮后，舒柚只想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先自闭一下。 那个攻略对象没事干嘛乱翘课啊，害他的运动量整个严重超标，等等回家前一定要去买杯全糖珍奶来喝。 就在大男孩还在思考着校园里到底还有哪个死角被他遗漏的时候，不远处的体育馆传出了球砸在地板上的声响。 被这突然的巨响吓了一跳，他暂时放下思绪，好奇地从场馆那扇半掩的大门往里面张望。 然后他就发现那个害他全校走透透的人正在里面打球。 站在底线的青年显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那颗排球，往上一拋后助跑了几步，接着高高跳起，以一个相当漂亮的姿势在半空中扣出那一球。 响亮的击球声音反映出了这一下的力道，这一球还好死不死地往站在门口的大男孩飞去。 有点被吓到的舒柚眼明手快地接下这一球，免于被直击脸部的惨剧发生。 在球离手后才发现门外有人的青年来不及出声示警，见对方没有被球打到后松了口气，小跑着上前要关心对方的状况，但在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后却突然愣了下。 「我是跟你同班的舒柚。」以防万一还是先自我介绍了下，舒柚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同学，把球递还给对方。 「我知道。」很快地用笑容掩去一瞬间的不自然，黎昀光接过了球，「现在不是在上课吗，你怎么会过来这里？」 舒柚耸耸肩，「你自己不也没去上课。」 「也是。」青年笑了下，又问了一次刚刚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有话要跟你说。」舒柚阻止对方继续发问，认真严肃地直视对方的眼睛，「你听好了，不管接下来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当真，也不要深究，只要回答一声『好』就行了。」 有趣地挑起眉，黎昀光在安静了半晌后配合地回应道：「好。」 获得应允的舒柚立刻拿出手机，开机后拨了视讯通话给那个ai妹妹，因为听说对方是靠着他的手机讯号监控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在打着这个小算盘的时候他就把手机关机了，一想到接下来只要让对方见证他们在一起的一瞬间就能完成任务，心情不由得有点小激动，虽然这样一跳直接跳到终点的行为本身就是偷吃步，感觉好像有点对不起那个想过过月老癮的ai妹妹，但也只能请对方另请高明了。 通话很快地被接通，舒橙的脸出现在萤幕上，表情还带着淡淡的疑惑。 「哪，我要实现你的愿望了，给我仔细看好了哈。」朝自家妹妹放完话后，舒柚气势十足地转向旁边的青年，「你，跟我交往！」 在那双黑色眼睛期盼的注视下，黎昀光露出了可以让一票女孩子脸红心跳的好看微笑，然后缓缓地开口，嗓音轻柔而温和—— 「我拒绝。」 02. 舒柚的表情凝固了。 「你被拒绝了耶葛格。」女孩幸灾乐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偷吃步可是会遭天谴的，你该不会以为我不在你旁边就能这么简单地蒙混过关吧，早就跟你说要按照指示了，像你这样吃太快只会摔破碗而已喔。」 丢下这句话后，女孩便逕自切断了通话。 舒柚木然地看了下手机，又木然地看向他同学。 靠，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gank他！ 迈步上前揪住那个出尔反尔的人，大男孩的脸上写满了遭受背叛的怒意，「你刚刚不是答应我会说『好』的吗！」 「我说了啊。」被矮自己一颗头的大男孩扯住领子，黎昀光一脸无辜地望着对方，「你不是说回答一声吗，我已经答过了，所以接下来要回答什么不就是我的自由了吗。」 舒柚气极，挑屁语病啊这个人，正常来说会这样找同学的碴吗！ 「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输的人要告白之类的。」也不管大男孩是不是还在气头上，黎昀光轻轻地拉开对方的手，把球塞了过去，「先不管那些，你看起来好像满间的，乾脆来帮我捡球吧。」 「我......」原本想要一口回绝，但一想到那条要搭什么桥的指示，舒柚只好深吸一口气，把不要两个字吞回去，然后僵硬地点点头。 见他答应，青年看上去似乎相当开心，「太好了，谢谢你。」 被对方的笑容晃得有点没办法直视，舒柚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他果然不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人。 看着那名大男孩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背包去收拾散落一地的排球，青年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当然没有看到这一幕的舒柚只顾着重复追球捡球的动作，就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将球扔回球车后，那名青年总算结束了自主练习。 坐在长椅上擦着汗，黎昀光瞥见那名大男孩正抱着膝盖坐在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上，于是朝对方招招手，主动开口道：「过来这边坐吧。」 心情一点都不美丽的舒柚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撇开头，拒绝沟通的意思非常明显。 一点也没介意自己的好意碰了钉子，黎昀光直接拎起水壶和毛巾坐到对方身边，毫不意外地看到对方又往另一边挪了挪。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我跟你交往。」灌掉半瓶水的青年一边将水壶的盖子拧紧一边试图建立起对话，「这种事情我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答应，你总得让我知道理由吧。」 舒柚收紧了手臂，理由？自家妹妹被ai上身这种扯淡的理由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就算是什么很不正经的胡闹理由我也不会生气的。」循循善诱的青年补充道。 沉默了半晌后，舒柚才闷闷地开口：「谁管你生不生气，我只是觉得正常人没办法接受我的理由。」 「你说说看？」黎昀光表现出了高度的兴趣。 面对青年的追问，舒柚索性把心一横，用最简短的描述和最平板的语气把所谓的理由拋给对方。 听完来龙去脉后，青年愣住的时间并没有他所预想的这么久，或者应该说对方的反应快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居然有这么厉害的黑科技，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接受程度看上去相当良好的青年笑了出来，「你是为了让那个ai离开妹妹才来攻略我的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现在看来那个ai的愿望已经没办法实现了，要我掰弯直男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改盘着腿的舒柚从口袋摸出一颗汽水糖来补充糖分，随后撑起了脸颊，有些消极地说着。 他的计画已经泡汤了，他可不觉得按照区区一个人工智能的提示有办法拿下旁边这位仁兄，就算有办法透过手机监控人类的行动，ai应该也没办法读懂人心吧，毕竟有感情的人类在面对人类时都不一定能读懂了，人工编写出来的电脑程式难道连情商都能辗压人类吗，现实生活和虚拟世界终究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不用掰弯啊。」 听到旁边传来这么一句话，舒柚愣了下，转头看向对方。 「不用掰弯，我本来就是弯的。」黎昀光微笑着重复了遍。 愕然地瞠大双眼，舒柚彻底震惊了。 原来这个人一直拒绝女孩子的告白是因为本身就是弯的吗？意思是说ai妹妹的心愿有望能成真？ 就在他还忙着整理思绪的时候，青年又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你觉得攻略我很难，乾脆我们交换一下，换我来攻略你怎么样？」 「哈？」舒柚一脸看到神经病的古怪神情，「你在说什么啊，吃饱太间吗你，而且这种立场是可以说换就换的吗？」 「就像你只追求结果一样，不管谁攻略谁，只要最后能达成目的不就行了吗。」黎昀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而且我有信心可以让你喜欢上我。」 「......你在开玩笑吗？」舒柚的表情越发古怪了，这个人知道自信跟自恋只有一字之差吗。 「我是认真的喔。」说完，黎昀光一把抓住大男孩的肩膀，把对方压在木质地板上，俯身亲了上去。 突然被按到地上的舒柚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嘴唇上传来了某种软软的、有点湿润的感觉，还有个东西伸进他的嘴里...... 他这是，被强吻了吗？ 没等他开始挣扎，青年便放开了他，说是放开，其实也只是把脸移开而已，两隻手依旧压在他的肩上，让他没办法起身。 「小柚亲起来甜甜的，比汽水糖还甜。」原先那副亲切温雅的表情已经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乎迷恋的恍惚神情，顺道把糖果捲走的黎昀光舔了舔嘴唇，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因为过度震惊而一片呆滞的脸庞，「哪，让我来攻略你吧？」 「你......你为什么......」脑袋有些错乱的舒柚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好好组织了，搞什么搞什么，这个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啊！突然就这样亲上来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过了，要让小柚喜欢上我啊。」黎昀光粲然一笑，「不觉得换我攻略你比较合适吗？」 「适合个屁！」舒柚一把挥开对方的手，奋力地挣扎着坐起身，「你这随随便便夺走别人的初吻还乱伸舌头抢人糖果的变态！」 鏗鏘有力的「变态」二字回盪在偌大的体育馆内，棕发大男孩有些狼狈地抓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含着那个汽水糖的黎昀光目送着对方的背影，面上尽是藏不住的喜色，等到人影彻底离开视线范围后，他拿出手机，打开其中一份文档，修长的手指飞快地键入文字。 输入完毕后，他习惯性地滑动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纪录，最后画面停在新打上去的那一行，上头还註记着今天的日期：和小柚接吻，被小柚骂变态。 按熄萤幕后，黎昀光用手机轻轻抵着下巴，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鱼鉤已经鉤住鱼了，当然不能轻易地让鱼溜走啊。 03. 从学校落荒而逃的舒柚不只忘了去买珍珠奶茶，回家的路上还差点因为油门催太紧而骑过头。 粗鲁地揭开家门，正好看见他妹拿着个布丁咬着支汤匙晃进去客厅，他三步併作两步上前拉住了对方，「这个攻略对象我没办法应付，我强烈请求换一个愿望。」 他现在真的寧可去攻略虚拟世界的角色，活人这么不受控真的太可怕了。 拿下汤匙，舒橙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自家哥哥，「怎么没办法应付了，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 「那个情形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能用『顺利』来形容吧？」虽然到现在还是觉得对方的监控原理很唬烂，但舒柚认为以对方这种不科学的渗透能力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哥我被人强吻了耶，舒橙人格难道不能帮我说句公道话吗？」 「我们现在是处于一半一半的状态，舒橙人格表示喜闻乐见。」女孩笑容无害地答道。 「......」舒柚有点眼神死，「那请问，关于攻略对象想取得主动地位攻略主人公的事，两位怎么看？」 「只要不是用投机取巧的方式换来的结果，谁攻略谁并不重要。」女孩挖了一口布丁餵给自家哥哥，从对方的牙齿和汤匙碰撞的声音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情如何了，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说道：「我想看到的是发自内心的告白，这也是为了让你製作的游戏能够有更加饱满的情感，没有恋爱经验的人做出来的恋爱游戏是不会有灵魂的。」 「没有恋爱经验的宇宙直男都能画少女漫画了，为啥母单的我不能做恋爱游戏。」吞下布丁的舒柚一秒反驳回去，「而且这个故事剧情明明就是小橙写的，你嘴我干嘛。」 女孩握着汤匙指着他的鼻子，「不准小看恋爱游戏，反正你给我按部就班等着被攻略就对了。」 舒柚憋屈地鼓起了脸颊，现在连ai和他妹妹都承认攻略对象崛起的事实了，意思就是说他还不能放弃面对这一堆麻烦事，越想心情就越接近谷底，他乾脆劈手抢过女孩手里的布丁和汤匙，直接落跑回自己的房间暂时逃避一下现实。 「啊！我的布丁！」点心被掠夺的舒橙气得一跺脚，追到楼梯口后刚好看到她哥关上房门的一瞬，只好忿忿地回去厨房翻冰箱看还有啥能吃了。 唉......她这个哥哥在某些时候的反应太快了，差点招架不住，还好她哥中了debuff后还处于有点混乱的状态，不然这种正常人只要多思考一下就会发现一堆漏洞的陷阱哪有办法生效。 不过那个人的手脚也太快了些，看到对方汇报给她的讯息时差点没尖叫出来，虽然是稀里糊涂地把这个计画强行延续下去了，但还是让人有点担忧后续的发展。 但不管怎么说，可以加强即兴表演的功力还能顺便帮这个傻哥哥脱单，这样的计画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可得好好把握这个可以磨练演技的机会啊。 这一晚，舒柚辗转反侧，平常总能沾上枕头就直接跳跃到隔天的他居然失眠了。 翻来翻去睡不着，他乾脆坐回电脑桌前，重新戴上滤蓝光的眼镜后，把别人委託的案子调出来加减处理，他平常本来就会帮人写写程式或是设计网页赚点外快，在面对那些程式码的时候会让心情变得很平静......或者应该说投入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可以让人暂时忘掉不想面对的事情。 结果因为工作进度很顺利，他乾脆就把睡觉这个选项拋到脑后了，一直到手机发出通知提醒铃他才意识到已经到隔天了。 摘下眼镜后揉着眼睛，舒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过接着充电线的手机，看到那颗碍眼的黑色凤梨后又把手机拍回桌面。 那天之后，他的手机就开始会接收到和黑色凤梨一起弹出的讯息，就像什么应用程式的提醒一样，但问题是他的手机里根本找不到那个和黑色凤梨有关的程式，而且那天开啟可疑档案的明明是他的电脑，为啥现在有事的会变成他的手机啊。 本着身为资工系学生的尊严，他原本想要彻查一番的，看能不能顺便搞个可以让对方的设备报销的回礼过去，但是那个ai妹妹好像早就猜到他要干嘛了，直接祭出大招，警告他不准深究可疑档案的来源、不准反击、不准更换手机，禁止一切的挽尊或是出气行为和屏蔽动作，不然就把他妹妹的记忆格式化，直接顶替原本的舒橙的主人格。 面对如此的威胁，即便对自己的骇客技术相当有信心，舒柚也不敢轻举妄动，天知道那个有办法控制人类的黑科技还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到时候要是连他也被操控就真的gg了。 如果只是要克制自己的探查慾望那还没什么，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酝酿久一点他也能报復得更精彩，只是那个ai妹妹一方面不准他深究，一方面又不准他屏蔽那个怎么看怎么讨厌的凤梨讯息，既不准他想又不让他回避，这不是摆明了刁难人吗。 唉......乾脆今天翘课吧。 趴在桌上的舒柚又打了个哈欠，这时手机又传来了提醒铃声。 新的一天，会遇到什么样的好事呢？ 舒柚面无表情地瞪着萤幕上的那行字，他赌十个布丁，在学校等着他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本来还打算翘课的，但看这个凤梨的意思似乎就是要他出门去触发个什么事件，上次那个指示要他去搭起友谊的桥樑，结果就搭起了很不得了的发展，感觉这次也是要来搞他的。 他能触发事件的地点就只有学校，而去学校肯定会碰到攻略对象，虽然很不乐意，但如果选择不去，不知道那个ai妹妹会怎么花式威胁他，或是乾脆降下天罚，两项衡量起来，好像还是选前者的风险比较低一点。 看来他只能把原定计画折衷了，反正去学校也不一定要去班上嘛，他就不信翘课去图书馆睡觉还能遇到人。 稍作梳洗外加吃完餐桌上那份留给自己的三明治，舒柚打起了精神，整装出了门。 大门关上后，属于舒橙的房间门板无声地揭开，女孩慢慢地探出脑袋，随后拿出手机给某个人发了讯息。 在讯息得到回覆后，那扇木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04. 舒柚一进校园后便直奔图书馆，彷彿只要踏进图书馆就能与全世界隔绝、任谁都找不到自己一样。 踏进开着舒爽空调的寂静空间后，原本还有点躁动的情绪顿时沉淀了下来，所以说图书馆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室内室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上回因为要找人所以把整栋建筑逛得很彻底，阅览室的分布配置基本都印在脑子里了，舒柚凭着记忆找到一处架上藏书都蒙着薄薄一层灰的区域，这块放的好像是什么史地类的图书，感觉一个学期下来到过这的学生不会超过五根手指，不想被人打扰，选这种地方就对了。 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座位，大男孩满意地点点头，背包一甩，直接往桌面一趴，舒舒服服地开始补眠。 睡眠是週期性反覆丧失意识的生理现象，正因为丧失了意识、不用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糟心事，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用睡觉来疗癒身心。 一宿没闔眼的大男孩爽爽地爆睡了一整个上午，一直到过午后才因为肚子饿而醒过来。 弱弱的腹鸣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舒柚懒懒地侧过头，看到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将空气中漂浮的小灰尘照得亮亮的，忍不住瞇起眼睛，又把头埋回手臂间。 有点想去觅食，但又好懒得起身，还是再睡一下好了。 就在他进入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上落下一样东西，像是某种布料披到了自己的肩背上。 反射性地支起身体，舒柚瞥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身旁，等视线聚焦后，他瞬间扯下肩上的布料往那人扔去。 「小柚午安。」就算被丢外套还是笑得一脸亲切温和的黎昀光热切地瞅着座位上的大男孩，「只穿一件薄外套就在冷气房里睡着会感冒喔，要多注意保暖。」 「......你怎么会在这里。」舒柚表情僵硬地瞪着来人，他都已经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了这个人居然还有办法找过来？ 「监视器真是个好文明对吧。」黎昀光笑着说道，看似答非所问，但大男孩的疑问已经获得了解答。 「你到底想干什么？」舒柚仍是一脸敌意，他能感觉到这个人是真的想取得某种主动权，但是为什么？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总不可能是听完他妹妹的遭遇后善心大发，所以想助他完成任务以彰显人性的光辉美好吧，他才不相信眼前这个笑面虎有这种真善美。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让小柚喜欢上我啊。」面对敌意依旧不改亲善笑脸，黎昀光微一偏头，竖起了手指，「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一可以解决你的妹妹遇到的麻烦，二可以满足我的愿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你的愿望是跟我在一起？」扯了下嘴角，舒柚深深觉得自己遇到一个神经病。 「是的。」黎昀光篤定地点头。 「为什么，我们根本不熟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舒柚继续追问，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我很熟悉你，只是你不熟悉我。」拉开了旁边空位的椅子，黎昀光面对着大男孩坐了下来，「我知道你喜欢喝全糖的珍奶，偶尔也会点布丁奶茶，下课回家的路上会顺便去买无骨鸡排，如果鸡排公休就会改买隔壁摊的滷味，晚上常买的宵夜是巧克力酥皮吐司加蛋和转角那家豆浆店的煎饺，顺带一提，你前阵子又发现新的宵夜摊，所以半夜觅食的选项又多了一个关东煮。」 「你不太能吃辣，不喜欢吃香菜和豆芽菜，家里没有开伙的时候你会去我们学校附近的麵摊买晚餐，因为自助餐的菜比较油，去麵摊你还可以顺便切几样滷菜，然后买沙瓦回家配着吃。」 「假日的时候除了吃饭几乎不太出门，待在家的时间除了写程式，还会看看动画影集，喜好类型不拘，遇到想看的作品会偏向完结后再一口气补完。」 「如果不是为了觅食或和朋友有约而出门，大部分都是去看舞台剧表演，没记错的话，你的妹妹好像是大学剧团的当家女主角对吧。」青年如数家珍地罗列出诸多个人情报，末了又补充了句：「话说回来，你这样的饮食习惯和生活作息实在是有一点不健康，虽然你看起来好像是那种吃不胖的体质，但饮食还是要均衡一点比较好喔。」 舒柚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太过衝击所以他没办法一脸认同地点头称是，因为没有一项内容是错误的所以他没办法摇头反驳。 「小柚？你没事吧？」见大男孩像是被按下停止键一样一动也不动，黎昀光伸手在对方面前挥了挥。 好不容易从难以言表的情绪中抽离，舒柚的第一个反应是打了个冷颤，然后是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后背。 这个人，果然，就是个变态吧？ 到底为什么会连他宵夜吃什么都知道啊？还有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平常都在家干嘛？难道他家被监控了吗？该不会连垃圾也被翻出来了吧？ 等等，这样的话，小橙是不是也在这个变态的监控范围内？ 思及此，舒柚脸色一变，正要质问时，青年又开口了：「你放心，我对你的妹妹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家人我根本不会想知道她是谁，我也没有做过在你家外面架摄影机偷拍还是翻垃圾这类的事情。」 舒柚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这这个人居然还会读心术！ 「这可不是什么读心术喔，因为小柚你的表情真的太好懂了。」黎昀光微笑着摸了摸大男孩的脑袋，那个松松软软的发质让他有点捨不得离手，「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我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间简餐，班上有人去吃过，拿了折价券回来分送，我们一起去吃吧。」 说完，也不等大男孩回应，他直接拎起对方的背包往阅览室外走去。 见自己的随身物品被人胁持了，舒柚连忙快步跟上，虽然他对那间店很感兴趣，但他完全不想跟这个人一起去啊。 因为一直跟在青年后头，没能拿回包里的车钥匙的舒柚只能顺势坐上对方的机车后座，被载着来到吃饭的地点。 一进店门就被服务生告知他们是本日第一百组的客人，新开幕的店为了炒人气真是什么噱头都能想出来，各种优惠也是毫不手软地大放送，所以这顿午餐他们基本没有付到多少钱，还吃得很撑很满足。 离开前，舒柚还外带了一份千层蛋糕，打算回去和自家妹妹分了，虽然妹妹的脑子里住了个怪怪的东西，但怎么说还是自己的妹妹，该吃的甜点还是不能少了对方那份。 「我载你回学校牵车吧。」黎昀光一边将安全帽递给后座乘客一边说道。 舒柚挑起眉，有点意外对方居然这么乾脆地要送他回学校。 透过照后镜看到大男孩的表情，黎昀光对上镜子里的那双黑色眼睛，「还是你希望我直接送你回家？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你开口，我......」 「回学校，谢谢。」想都不想便直接打断对方的话，舒柚撇头扣上了安全帽。 在学校车棚被放下车后，舒柚默默地朝对方点了下头，换来了一个异常耀眼的笑容和一句开朗的「明天见」，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的他只能很快地发动机车离开现场。 05. 回到家后，舒柚拖着有点疲累的脚步往厨房挪动，安置好蛋糕，他便回到了自己的窝，把自己扔到床上。 和那个人吃的那顿饭倒是没有想像中尷尬，对方是那种很健谈的类型，啥都有办法延续成一个话题，他也只好让脑细胞动起来努力搭话了。 虽然应对起来还算轻松，但是整个过程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暴露在艳阳之下一样，让人莫名地有点虚脱，那个人发散的笑容简直有点过量了，害他很想呼一拳到对方脸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吗，同班了一两年只知道对方在班上很吃得开，但没想到会开成这样。 说起来，那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的？那些关于他的生活大小事，没有花一定的时间去调查应该没办法掌握......不对，就算有足够的时间调查，能详尽成那个样子还是满惊悚的，他怎么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变态渗透了，他的反追踪意识到了现实世界居然薄弱成这样，真的应该去好好面壁一下。 一想到自己的个人讯息被人拿捏在手上，舒柚实在是嚥不下这口气，知己知彼可是作战的基础啊，对方那边的情报详细得一蹋糊涂，而他却还在状况外，这种情势简直太不利了，虽然ai妹妹禁止他深究，但调查攻略对象这种事情应该不包含在内吧，硬要说的话这可是有助于攻略进展的行为呢。 打定主意后，他坐到电脑桌前，稍稍理了下目前已知的资讯，有点汗顏地发现自己只知道对方的姓名和学系，不过在这个便利的时代，一个名字就足以作为搜寻的起点了，之后就是顺藤摸瓜，看能连根拔起多少讯息了。 「黎昀光」这个名字，乍一看给人一种明亮又温暖的感觉，让人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个名字的主人会是一个很正向的好学生，而舒柚查到的资料也确实如此，从过去的求学经歷来看，黎昀光这个人就是个标准的资优生，从国小到高中，一路上收穫了大小奖项，成绩相当辉煌。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们居然还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但他对这个应该会成为校内风云人物的傢伙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也难怪，毕竟他的高中时期几乎都绕着同一个人转，之后更是...... 大男孩甩了甩头，把那段浮现的记忆给搅散，有时候还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记性，以前他妹老说羡慕他这个跟鬼一样的记忆力，每到考试前总是嚷着想吃记忆吐司或是跟他换脑袋，但是比起记忆吐司或是银杏，他更希望有人能开发出具备失忆效果的商品。 从抽屉随便摸出一颗糖果，也没细看包装是啥便拆了往嘴里扔，舒柚撑起脸颊，下意识地用舌头滚动那颗水果糖，硬糖和牙齿相撞出了细小的喀喀声。 目前找到的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交集就只有高中校友，难不成这个人从高中就开始关注他了吗？ 舒柚知道自己或许没有什么自知之明，但他还不至于这么自恋，他很确定自己不是个可以让人一见钟情的人，这种少女漫画的情节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定位。 黎昀光的个人社交帐号已经被他扒得差不多了，上头的各种贴文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年轻人在使用的帐号，撇除那些和他的生活圈基本重叠的食记，剩下的部分都很正常。 就在舒柚想着要扩大搜索范围时，对方的好友列表里有个帐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个没有上传头像的帐号，原始的系统设定在各式各样的头贴中显得有些突兀，而那个帐号还有个很可疑的名称，叫做「hikari」。 如果把这几个英文字母当作罗马拼音来看，舒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光」的日文念法，这样一个和调查对象的名字有关联的帐号，非常具有探讨的价值，于是他索性将探查方向摆到这个疑似是马甲的帐号上。 仅限本人或好友可见的贴文对舒柚来说并不是什么阻碍，用了一些没办法公诸于世的方法后，他便顺利破解对方的帐号了。 就在他准备一探究竟时，他的电脑也很适时地当机了，黑屏之后跑出了成串的程式码。 舒柚面无表情地看着萤幕，现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hikari」就是黎昀光的马甲了，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电脑的问题不大，舒柚并不急着处理，刚好他也听到门外传来自家妹妹返家的声响，乾脆就暂且放下手边的事出去迎接对方。 *** 黎昀光放下手里的马克杯，支起下顎，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他就知道对方一定会着手调查自己，也许是出于好奇心，也或许是被挑起胜负慾、不想处于资讯弱势的一方，不论基于何种原因，都会将对方的行动指引到这个方向。 不过即便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但对方的动作还是快得让人有点措手不及......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对方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孩子。 说真的，要和舒柚比资工领域的专业，他可没这个自信，要不是从女孩那得到了他没有掌握到的情报，这个计画估计是没办法起头了。 据那名女孩所说，她家哥哥的个人电脑不会做防护措施，那些网络安全知识也都被拋到一边，只等着别人来入侵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去找别人碴，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奇葩习惯让他只想再感叹一次小柚真可爱。 就像在高中头一次遇到对方的时候也是，对方一个人就把当时那几个恶搞学校系统的学生整到哭着去向师长自首，也许对方只是出于玩玩的心态而这么做，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舒柚」这个人的印象和感觉，反正后来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栽进去了。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在因缘际会之下和对方的妹妹组成了同盟阵线后，他总算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对方的生活了，即便是用这种在常人眼里有些匪夷所思的方式他也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方法他都愿意尝试。 06. 舒柚踏着重重的步伐，表情阴鬱地走进教室，而他身后跟着的是和他的脸色呈现鲜明对比的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一到学校就会在车棚遇到对方，害他很想直接掉头把车骑回家。 他知道那个ai妹妹会用原理不明的方式不定时地查探他的行踪，这个人该不会也参了一脚吧？被亲妹妹查勤也就算了，他可不想被变态掌握行踪啊。 虽然很想指着那个笑得一脸欠揍的人的鼻子质问对方，但毕竟他们是同一个班的，课表上的必修也是避无可避，他要来上课，别人也是要来上课的，只是在车棚天天巧遇还没办法构成理直气壮的质询条件。 理智上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不过实际上的心情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一定要坐在我旁边吗？」舒柚努力压抑着想要把人推到地上的衝动，尽可能让自己用平常的语气问道。 「这堂课的人这么多，与其拿来放背包不如再多容纳一个同学嘛。」黎昀光衝着大男孩露出再寻常不过的笑容，「我记得你旁边都没有坐人，应该也不会抢了谁的位置吧。」 虽然大学课堂上的座位本来就是不固定的，不过班上的同学多少都会留意哪个人常坐在哪个位置，尽可能不去佔用别人习惯坐的地方，也算是心照不宣的班级默契。 看着那些鱼贯进入教室的学生们几乎坐满了剩下的空位，舒柚也只能忍气吞声了，这种时候一个人佔用两个位置也满没公德心的，爱坐他旁边就坐吧，反正开始上课之后就能隔绝一切干扰源了，谁还管旁边坐着谁。 然而事实证明，足够强大的干扰源是不会因为专心听课而被屏蔽的。 「......大哥，我的脸上没有板书。」捏紧了手上的原子笔，舒柚压低了声音，但话语里的咬牙切齿却是半分不减。 这个人到底是来学校干嘛的啊！在课堂上光明正大地撑着下巴直盯着邻座的同学看，这样的行径难道没有比翘课还可恶吗？教授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啊，好歹也管管这种恶劣的傢伙维护一下其他学生的权益吧！ 「我知道啊。」仍旧面朝着他的青年给了他让火气往上翻一倍的四个字。 「能不能请你把视角稍微调整个九十度，十二点鐘方向的那位应该比我还有可看性，也更精彩。」用套着笔盖的原子笔末端戳向青年的脸颊，舒柚硬是把对方的脸扳到面对讲台的方向。 「可是那个教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黎昀光揉了下脸颊，看上去很是无辜，「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着小柚。」 「但是我不喜欢一直被人盯着看。」舒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麻烦认真听课好吗，黎昀光同学。」 黎昀光微笑了下，然后把刚刚教授说过的那段话直接复述了一遍，「如何，就算不用看着教授我也不会漏听上课的内容，这样就没问题了对吧。」 差点忘了对方从小就是个资优生的舒柚冷哼了声，乾脆把注意力放回课堂上，不再搭理对方。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鐘声响起，大男孩原本想出去外面晃一晃，等上课再进教室，不过在他看到旁边的那个人因为外找而离开教室后，他索性就不挪窝了，既然敌动了那他当然就不用动了嘛。 趴到桌面上伸了个懒腰，舒柚半瞇着眼睛，表情有些厌世，刚刚上课的时候为了不要让自己一直被旁边该死的视线影响，他只能消耗更多的精神专注在教授身上，这一堂课下来简直太累人了。 「柚子你没事吧。」前座的同学抓着手机转过身，朝瘫在桌上的大男孩释出关怀。 舒柚改用手臂垫着脸颊肉，回应了来自同儕的温暖，「没事才怪，我超有事的。」 暂时放下手机，李纪桓推了下眼镜，看着那个状态萎靡的大男孩，「怎了，发生啥事了？」 「唉，一言难尽哪。」舒柚长叹一声，虽然这个同学真的是个好人，上次还帮他打电话问某变态的行踪，但这些破事果然还是没办法对方抱怨。 李纪桓耸耸肩，倒也没继续追问，转而开啟了新的话题，「对了，你那天不是满学校在找昀光，所以后来有找到人吗？」 那时候他看对方好像满紧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因为在班上也很少看到这两个人互动，所以还是有点好奇后续。 「有啊，在体育馆找到了。」然后他的初吻也跟着掰掰了。 「欸，居然在体育馆啊。」李纪桓意外了下，他提供了好几个可能的去处，唯独漏了体育馆。 想到那个吸引自己踏上不归路的击球声响，舒柚支起了上半身，「我记得你们都是系排的球员对不对，你们平常下课的时候不是都有训练吗，我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居然在里面练发球耶，到底是有多喜欢打球。」 「昀光偷偷在练习吗！那你有没有看到他是用什么方式练习的？」猛然抓住自家同学的肩膀，李纪桓非常渴望地瞅着对方，「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我真的超想知道昀光那个准度高到不科学的发球是怎么练出来的！」 「呃，就，很普通地站在底线，然后跳起来打球啊。」舒柚偏头回想了下，虽然他对排球不算太了解，但对方那时候的样子真的不像在修练什么祕法，就是很一般的在练习而已。 听到这个回答的李纪桓看上去似乎有点遗憾，不过很快便释怀了，「好吧，因为我们系队的几个已经跟他磨很久了，他本人也只说就跟平常训练一样，看来真的就是这样了。」 本来还以为能偷个师的，看来也只能继续按照球队的菜单努力精进了。 就在他们的谈话暂时告一个段落的时候，刚刚他们还在讨论的主角就回来了，从后门踏进教室的青年脸上还带着有点微妙、或者应该说是有些困扰的表情。 「昀光你怎么啦，刚刚找你的不是球经学妹吗？」和青年比较熟悉一些的李纪桓主动开口，同时望了下教室外头，「看你这个表情，该不会是又被告白了吧？」 这个人在学校里的人气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只是系上，偶尔也会看到别系的女孩子跑来指名要找他，不外乎就是想和他谈谈恋爱牵牵小手什么的，但是都毫无例外地被一一婉拒了，搞得一些很想脱单却没有这般行情的同学大叹简直是暴殄天物，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姿态根本找打，当然大家也只是意思意思地打闹埋怨一下，资工系这种阳盛阴衰的科系最不缺的就是兄弟了。 坐回位置上的黎昀光并没有马上答腔，但唇角那抹尷尬中带着点无奈的弧度已经替他说出答案了。 「等等，这样学妹还会继续当球经吗？」猛然想起这回事的李纪桓一脸不妙地看向他家队友，那个学妹的告白应该是比照之前的追求者办理了，既然都被拒绝了，那原本任职动机可能就不单纯的经理是不是会递出辞呈啊？ 「她刚刚道过歉了，说之后不会到球队帮忙了。」黎昀光有点抱歉地看着被打击到的同学，因为系上的女孩子本来就很稀少，愿意担任球经的更是难得一遇，好不容易盼来个学妹，却被他的回覆弄得差点哭出来，球队经理一职更是直接甩手不做了。 「天啊......这样我们不就又要把后勤工作捡回来了......」比起其他把女球经当作精神绿洲的队友，李纪桓更在乎的球队经理的职务，有个可以帮忙打理队上事务的人在，他们也能更加专注在球场上。 视线不经意地瞥向后座那个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作声的棕发大男孩，李纪桓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往对方凑近了些，「柚子，你要不要来当我们的球经？」 退出聊天后就开始放空的舒柚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有些迟疑地指着自己，「球经？我？」 「如果小柚可以来当球经就太好了。」跟着加入劝说行列的黎昀光放下手机，露出了相当诚挚的笑容，但那副看上去吸引力十足的笑脸在舒柚眼里却有着另一层意思，好像是由不得他拒绝一样。 如果那个人拒绝学妹的理由真的是因为喜欢他，那他或许要为球队痛失经理这件事承担一点责任......虽然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声关他啥事。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收到了来自黑色凤梨的讯息，匆匆瞥了一眼后，他连砸手机的心都有了。 ——收到意外的请託，果然还是答应比较好，对吧? 07. 「这位是我们新进的球经，大家鼓掌欢迎他吧。」资工系三年级的系排队长一边带头拍手一边说道：「虽然走了一个宝贵的学妹，但是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学弟，还不算太糟。」 有点想翻白眼的舒柚面无表情地朝着一眾球员点了下头，「我叫做舒柚，请多多指教。」 一阵掌声中夹杂着特别热烈的节拍，而这稍嫌突兀的声响来自和大男孩同班的捧场二人组。 介绍完新进成员后，队长拍了拍自家小学弟的肩膀，「学弟你不用紧张，球队的工作不会很复杂的，你同学他们之前也都做得很习惯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需要帮忙再喊一声嘿。」 「好的，谢谢学长。」已经大致了解过球经的工作内容，并没有什么问题的舒柚送走了这个和自己并不熟的学长后，把视线移到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同学身上，「你们也可以走了。」 「遵命。」对于这个新上任的经理是必恭必敬，李纪桓朝对方敬了个礼后便加入学长们热身的行列了。 「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舒柚挑起眉，看着似乎没有打算去做操的某人，「你要是想转职当球经可以直说，我不会跟你抢工作的。」 「这样小柚不就有理由可以跑掉了，我才不要。」黎昀光弯起一抹温和的微笑，「我是想提醒你，等等练习扣球的时候要注意流弹，学长他们几乎不太会控制力道，所以要小心一点，还有......」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快滚。」舒柚一点形象也没有地抬脚，直接把对方没讲完的话踹掉。 被驱逐的黎昀光不以为忤，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大男孩的动作乍看之下好像很不客气，但是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却是相当的轻。 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球场在夜幕降临后依旧洋溢着热闹的活力，坐在场边的舒柚呼了口气，深深地觉得自己真的很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说起来，平常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家里和妹妹一起吃饭了，哪有可能在这边当什么球队经理。 低头看了下黑色的手机萤幕，那股被黑色凤梨支配的恐惧还带来了让人不寒而慄的尾韵，一想到早上那通像是被人用上帝视角监视着的讯息，舒柚又一次感叹起了黑科技的强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凤梨发来的讯息与其说是什么指示，倒不如说是威胁，他获得的根本不是「你可以怎么做」，而是「你不得不这么做」。 好吧，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有一层滤镜在那，所以不管看到什么都会觉得是胁迫，但他还是隐隐约约地觉得ai妹妹比较偏袒那个变态......总不会是因为那个变态是心仪的角色的原型就这样大小眼吧，他本人还是ai宿主的亲哥呢，舒橙人格应该不至于这么泯灭人性才对。 那个姓黎的声称要接管攻略的主动权，直接抢走了主人公的工作，原本要灌对方好感度的他瞬间成了被动接招的一方，虽然不用伤脑筋了，但好像也没有比较轻松。 既然现在的情况变成这样，那他也只能随遇而安了，而且他也很想知道如果他的好感度死活灌不满，那个ai妹妹会不会主动放弃，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了想看到发自内心的告白，只希望对方到时候不会破罐子破摔地也把他给骇了。 舒柚一边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球队的训练也来到了休息时间，几乎没做到什么事的他坐在原位，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下场的球员们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大部分都离他有一点距离，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拿着水壶靠了过来。 黎昀光相当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逕自拧开水瓶补充水分。 舒柚条件反射地往另一边挪动，尽可能地拉大了两人之间的社交距离。 「小柚要跟我们去吃宵夜吗？」将毛巾掛到脖子上，黎昀光望向那名大男孩，「学长说要请客，说是要欢迎新球经的加入，不过其实也是找个名目出去夜游而已。」 看了下另一处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的几个学长，舒柚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去就好。」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热爱交际的类型，要和这么多不熟的人出去吃宵夜还是让人满不自在的，虽然这是学长们的好意，但果然还是别去扫别人的兴比较好。 得到答覆的黎昀光把双手往身后一撑，「嗯，那我也不去了。」 舒柚不解地看着对方，「干嘛不去，不是说学长要请客吗。」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缺席了，学长他们都习惯了。」青年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与其跟着出去吃宵夜，他还不如用那些时间去小柚家附近蹲点，他可不想为了维系球员间的感情而错过小柚的行踪。 舒柚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对方不合群，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所以又把话嚥了回去。 就在他打算放任空气变得沉默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拉了他一把，猝不及防的他整个倒进对方的怀里，然后耳边响起了像是球和人体相撞的声音。 愣愣地抬起头，舒柚正好看到青年把手臂放下来的瞬间，对方带着习惯性的微笑看向某处，但眼神里并没有半分笑意。 远处传来了道歉和关心的呼喊，几名大男生在另一边的球场朝他们直打抱歉的手势，同时派了个代表过来捡弹开的球。 青年那隻揽着他的手并没有马上收回去，向捡球的人表示没有大碍后，便捧起他的脸左右检视，「小柚你没事吧？」 「......没事。」拨开还想顺势在他身上毛手毛脚的人，舒柚坐直了身体，瞥了眼对方的手后低声拋出问句：「手，没受伤吧？」 黎昀光微微一愣，随即绽出灿烂的笑容，接着一把抱住了他，「我没事，谢谢小柚！」 整个人被熊抱住的舒柚吓了一跳，僵了半秒后才反应过来推打对方，「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因为很高兴啊。」身上捱了好几下的黎昀光依旧是一副笑脸。 舒柚有点惊恐地瞪着对方，这个人最好没事，光是脑子就很有事了吧。 好不容易让对方放手，舒柚霍地站起身，抓过自己的背包连退了好几步，「我、我要回去了，后面应该没有球经的事了吧。」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直接快步离开球场。 目送完大男孩匆忙逃逸的身影，黎昀光收回视线，就见身为同学兼队友的李纪桓走了过来。 「学长叫你手下留情，不要再把球经吓跑了。」奉命来传达口諭的李纪桓推了下眼镜，看着他家同学，「他们说你要追人家就追没关係，但好歹控制一下火力。」 「刚刚那样还好吧，我根本还没出力啊。」黎昀光稀松平常地耸耸肩，觉得队友们的提醒太大惊小怪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柚子落荒而逃的样子。」李纪桓回想起之前和那孩子出去看恐怖片的时候，在场的几个同学都吓得在位置上各种弹跳，一帮兄弟差点吓成了姊妹，就只有那颗柚子全程像是在看什么抒情文艺片一样淡定无比，看到他们瑟瑟发抖地抱团壮胆时还露出了傻眼和不解的表情。 「这部分我会努力，之后不会再让他跑掉了。」黎昀光用无比自然的笑容向队友承诺。 觉得对方那个会让很多女生直呼帅气的笑容好像散发出了什么黑气，李纪桓也只能抓抓脸，然后帮柚子默哀了。 下午的时候，他面前这个同学跟他坦白了暗恋舒柚的事情，接受到这颗震撼弹后他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开机没开好，然后用一分鐘消化完这个惊人的自白，同时找回自己组织语言的能力。 因为已经在同一个球队里打了一两年的球了，他对这个同学也算是有一定程度的认识，知道对方其实就是那种外表有多阳光温暖，肚子里就有多黑的人，所以对于那颗不知道是怎么入了这个同学的眼里的柚子，他也只能双手合十献上祝福了。 08. 十月份，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有不少学校的校庆园游会都在这个时候举办，听说这个时候本应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很适合办一些热闹的活动。 是的，听说，本应，不知道是哪个纬度的人类说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本来应该。 拿着传单搧风的舒柚深深觉得南部的学校真的要慎选举办活动的日子，十月的高雄哪有什么秋高气爽，高掛的是太阳，爽的也是冷气房里的人，外面这些搭棚子的摊贩是热到各种不爽啊。 找他来帮忙的高中同学原本还会念他都不认真发传单招揽学弟妹，现在则是抓着已经退冰很久的饮料摊在小桌子上，生死不明。 虽然没有热到整个人丧失活动能力，但舒柚的脑袋其实已经开始发晕发胀了，今天的太阳真的有够毒辣，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秋老虎吗。 要不是还算有点交情的老同学死乞白赖各种洗版骚扰他，他也不会答应在这种天气放着家里不待跑来这里给人打工。 坐在塑胶椅上伸展了下四肢，舒柚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几乎不受艳阳影响、依旧充满活力的高中生，开始思考这些未成年和大学生的组成构造到底有啥不同。 「可以给我一张传单吗？」 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大男孩的人类观察，他看向有点耳熟的声音来源，就见一名笑瞇瞇的青年正站在他们的摊位旁。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种鬼天气居然热到出现海市蜃楼了，再然后就是疑惑为什么光学现象会发出声音。 可能是看他迟迟没有做出回应，青年又朝他走近了几步，接着弯腰把脸凑到他面前，表情是淡淡的疑惑和担心，「小柚你是不是热晕了？」 「啊，是本人。」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海市蜃楼，舒柚语气平板地开口，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去纠结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了，接受了这几个礼拜以来的洗礼，他已经习惯几乎等于必然的可怕巧遇了，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 他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收到那个黑色凤梨发来的讯息，上面写着「热闹的活动说不定会带来让感情升温的契机喔」，句末还附赠一个冒号和一个右括弧，原来这个凤梨还兼职每日占卜吗。 感情会不会升温他是不知道，但是今天已经够热了，最好不要再给他增加什么温度了。 塞了一张传单过去打算把对方打发走，不过拿到传单的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到他旁边空着的那张塑胶椅上。 「你在帮别所学校的营队招生啊。」瀏览了下传单上的内容，黎昀光放下纸张，看了下依旧趴在桌上的男生，「这位是？」 「高中同学。」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那叠传单搧风，舒柚并没有打算把摊位的主人喊起来，反正来的人也没什么好招呼的。 「这样啊。」又看了那名阵亡的男生几眼，黎昀光才转向棕发大男孩那边，「你去找过以前的老师了吗？」 已经被同学拖着去打过招呼的舒柚点点头，「那些老师的精神真的有够好，还有教官也是。」 以前带过他们班的老师们简直跟过年会遇到的亲戚没两样，还有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说怎么上了大学还是没长什么个子，他差点没忍住脱口说出关你屁事，之后遇到的教官也差不多，居然还记得他的教官第一句话就是调侃他校庆忘记穿运动服是会被登记的。 「你是回来找老师的吗？」瞥了下隔壁的校友，舒柚好奇地问道。 看对方似乎不是跟别人约好一起来的，应该不是要来缅怀高中园游会的气氛。 「以前的班导找我回来跟学弟妹聊一聊。」被老师邀回来传授学习经验的黎昀光微笑了下，「是说小柚怎么知道我也是这所高中毕业的？」 「我查过了。」舒柚直言不讳地承认，反正这人应该也知道帐号被他破解了，既然对方都明知故问了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小柚居然对我有兴趣啊。」黎昀光朝大男孩凑近了些，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那你还查到什么？」 「查到你是个变态。」想到那些食记，舒柚撇开头，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得到如此答案的黎昀光笑出了声，「嗯，我确实是个变态没错。」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青年那个相当坦然的态度让舒柚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变态好像不是什么褒奖人的词汇吧，这个人居然应得这么爽快。 黎昀光把手肘撑在大腿上，支起了下顎，「在高中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想像有一天能像这样坐在你的旁边跟你聊天，如果不是小柚的妹妹遇到这种事，我可能就没机会了吧。」 「那你真应该去感谢那个黑科技。」舒柚揉了下太阳穴，想缓解脑袋传来的阵阵闷痛，早上在电脑桌前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体的状况有点怪，在外面被高温摧残了一个上午之后整个人就更不对劲了，也不知道这是闹哪样。 「小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注意到大男孩的动作，黎昀光关切地询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舒柚摆了摆手，把传单放回桌上，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清楚一点。 「欸，什么时候来了个人，我都不知道。」原本热倒在桌上的大男生被放下的传单所搧出来的风凉醒了，还在状况外的他发现摊位来人了有点吓到，「舒柚你怎么没叫我，要好好招呼客人啊。」 「不好意思，小柚好像不大舒服，我可以先带他回去吗？」黎昀光站起身，朝对方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同时伸手揽住棕发大男孩的肩膀。 虽然是很礼貌很客气的问句，但摊位主人却莫名地感受到不容拒绝的气势，他连忙点点头，「可以可以，反正我们也差不多要撤了，剩下的部分我再找别人来就好了，舒柚如果不舒服可以先走没关係，打工的钱我会另外跟他算。」 根本没去管对方后面说了什么，听到可以两个字后，黎昀光便把注意力都放在脸色不大好看的大男孩身上了，「走吧小柚，我载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可以骑车。」舒柚甩甩头，按着桌子站了起来，见对方的手仍是搭在自己的肩上，抬手就要去拉开，却反被对方握住。 「就算不顾虑其他用路人的安全，你也不能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难得正色的青年认真地看着他，「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逞强，这一次就先听我的吧。」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他本能地想抽回手，但青年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这样一拽一拖的顿时引来不少学生的侧目。 来到青年停车的地方后，舒柚其实已经没多少力气可以抗拒了，那颗昏沉闷痛的脑袋感觉像是过熟的西瓜，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替大男孩扣好安全帽扣后，黎昀光发动了车子，待对方爬上后座，他便将对方的双手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腰际，在抗议响起之前先一步开口：「你如果不抓好，我会拿外套绑住你喔。」 舒柚当然不希望一把年纪了还被人用外套绑住，所以他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攥紧对方的衣服，把气都撒在手里的布料上。 从高中到他家，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开口指过路，但青年却相当熟悉路况，连要在哪个路口转弯，或是要鑽哪条巷子都一清二楚。 一看到自家家门，没等车主把车完全停妥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本来想马上道谢让对方直接离开的，没想到一阵晕眩让他错失了时机，这么一耽搁，对方已经把车钥匙拔出来了。 与此同时，他家的大门也被揭开，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拎着包包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们时愣了一下。 「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喔？你要把攻略对象带回来也没提早说，幸好我下午有约。」瞥了眼自家哥哥身后站着的青年，舒橙眨着一双大眼睛，又看回她哥，「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耶，是不是在外面热到了啊，而且你昨天还熬夜。」 听着自家妹妹熟悉的嘮叨，舒柚突然觉得不舒服啥的都是小问题了，自从他家妹妹变成ai妹妹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虽然已经慢慢习惯另一个ai模式的冷嘲热讽了，但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原本的舒橙人格。 「那我就先走啦，我哥就麻烦你了。」看了下手机显示的时间，快迟到了的舒橙相当乾脆地朝那名青年说道。 被果断託孤的舒柚有点错愕伸出尔康手，很想对着他妹那个瀟洒的背影大喊还他温情。 一旁的黎昀光微笑着把人转了半圈推进屋里，然后关上大门。 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押送的犯人，舒柚一路被人半控制地推上了楼，然后准确无误地停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虽然很想问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的房间是哪间，但一想到可能会得到什么很可怕的答案就又把话吞回去了。 「小柚你好好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应该就会好一点了。」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黎昀光调整了下窗帘，挡掉刺眼的光线。 舒柚看着那个动作俐落的人，心情颇为复杂，不过他也没有多馀的精神去管对方了，鑽进被窝后直接闭上眼睛。 就算这个人要把他家搬空也随他去了。 09. 晚间，与大学的朋友去逛街的舒橙提着食物回到了家。 为了给他哥和攻略对象製造独处的环境，她还特地延后了返家的时间，硬是和友人多逛了好几个地方才散场。 放轻了开关门的动作，女孩往客厅探了下头，没见到半个人，再往厨房走去，就发现适应良好的访客正站在瓦斯炉前，有股淡淡的食物香气飘了出来。 「我哥还好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舒橙对着访客的背影询问着。 黎昀光没有回头，手里拿着勺子拌着锅里的粥，「小柚还没醒，晚点再叫他起来吃晚饭。」 「我真的应该把你的背影拍下来发给我哥。」舒橙没有直接回房放包包，而是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有点感叹，「贤妻良母的形象很加分的。」 「这就不必了。」黎昀光微笑了下，往锅子里加了点调味料，接着又开口道：「小柚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吗？」 「你也知道我哥的作息，很少正常的。」舒橙耸了耸肩，她哥就是个标准的夜猫子，有时候都很佩服对方熬夜还有精神去上隔天的课，「这阵子好像是因为你的关係，所以作息更不正常了。」 要说她哥豁达好像也是挺豁达的，遇到什么事情，基本上睡一觉就能调适好心态，但如果遇到那种思绪揪成一团乱麻、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她哥乾脆就不挣扎了，在电脑桌前一坐就是直接坐到太阳公公上班，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把炉火关掉后，黎昀光盖上了锅盖，拉开了女孩斜对面的那张椅子，「上一次作息大乱是因为那个学长，没想到这次的元兇会是我啊。」 「翘着根呆毛的孩子不一定就是呆呆的呀，我哥的智商从客观上来说可能是高的，但是情商可能就不怎么样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平常表现出来的智商水准可以破表也可以是负数，整个非常的两极。」虽然这也是她哥的萌点之一啦，但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有点令人担忧。 「小柚不管怎样都很可爱。」斜对面的青年露出了再自然不过的笑容说道。 听到这句话外加看到那个像是在佐证爱情有多盲目的笑容，舒橙不由得想到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 话说那天她走在返家的那条巷子里，远远的就看到她哥的背影，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正要回家，她原本要追上去和对方一起走，结果差点在某个转角和人相撞，还好两边的反应都很快，及时收住了脚步，不然他们可能就要一起致敬那个在转角撞到叼着吐司的美少女的经典剧情了。 等她站稳后，她才看清楚那个差点和自己撞在一起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一双不用使力就能勾人的桃花眼配上一张俊雅的帅脸，看上去莫名地眼熟，眼熟到让她有种像是看到自己画的游戏角色的错觉。 过了三秒的缓衝时间后，舒橙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她哥拿来给她当作素材的本尊。 在她开口前，那名青年就先说话了，「你是......舒柚的妹妹。」 舒橙狐疑地看着对方，她知道这个人是她哥的同学，所以认识她哥很正常，但知道她是谁就有点奇怪了。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青年礼貌地朝她点点头，然后绕过她就要往她家那个方向走去。 「你是来找我哥的吗？」舒橙连忙喊住对方，因为这人的行径给她的感觉有点微妙，所以她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青年想了想，然后给了她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应该不算是要找他，但我的目标是他没错。」 见青年说完转身就要走，舒橙赶紧抓住对方，「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哥吧？」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被限制住行动的青年倒也没有发火还是什么的，依旧很客气地微笑着。 舒橙的表情整个不对了，看她哥的样子像是浑然不觉跟踪狂的存在，这也太危险了吧，都快跟到家门口了啊！ 「哎呀，这不是昀光吗，还有小橙也在。」和舒家是多年老厝边的主妇阿姨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经过，主动打了声招呼，「昀光你今天见到小柚了吗？我跟你说，我上次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看到小柚在和围墙上的野猫玩，看得我都忍不住笑了呢，那个地方就在巷子再过去一点，常常会有野猫聚集在那边。」 「好的，谢谢林阿姨。」青年露出了相当好看的笑容向提供情报的女性道谢。 「昀光要加油喔，阿姨会继续支持你的。」熟稔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后，女性才拎起暂时放在地上的一堆青菜肉类离开那个路口。 「......你连我们的邻居都买通了。」舒橙的表情越发惊恐了，她哥到底是怎么摊上这种可怕的跟踪狂的啊？ 「不，我没有收买林阿姨，只是在聊过几次天之后，阿姨就开始会告诉我关于小柚的事。」虽然不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青年对于邻里的热心协助还是相当感激的。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感觉事情好像有点大条的舒橙直接抓着人出了巷子，找了家最近的咖啡店准备好好审讯一下这个人。 「你要告诉我关于小柚的情报吗？」从善如流的青年没有抵抗，乖乖地跟着落座。 「在告诉你之前，你得先通过我的面试。」在服务生送上水杯后，舒橙一边说着一边随便往菜单上画了两笔，然后让服务生收走点单。 一听到要面试，青年立刻正襟危坐，屏气凝神地看向了她。 「首先，你的名字。」舒橙严肃地把双手交握成塔状，给出了第一道题。 青年抽了桌上的广告单和笔，在上面写下工整漂亮的「黎昀光」三个字。 「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哥的？」 名叫黎昀光的青年偏头思考了下，「高中，大概二年级的时候，我跟小柚是同一所高中的。」 舒橙倒吸一口凉气，要命，这也跟太久了吧，她哥现在已经大二了啊。 她稍微平復了下情绪，接着问出了她最好奇的一点：「为什么看上我哥？」 认真说起来，她哥其实不是那种会让人一见钟情的抢眼类型，虽然头发长年翘着呆毛，还有一双让身为女生的她颇为羡慕的圆滚滚小鹿眼，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未成年，但却一点软萌的气质都没有，不会撒娇就算了，那张嘴巴里面还藏着把龙泉剑，偶尔听到她哥在发表评论的时候都会让人露出很安详的表情。 唇角扬起一抹笑，黎昀光给出了根本没有回答到问题的答案：「秘密。」 「......」舒橙沉默了三秒，「好吧，那请问，你真的了解我哥吗，他的衣品满奇葩的，审美观也是，如果哪天他拿着有奇怪图案的衣服要你跟他一起穿情侣装，你能接受吗？」 「都是情侣了有什么好不能接受的。」黎昀光歪了下头，「而且我觉得小柚衣服上的小恐龙和外星生物都满可爱的啊，很适合他，总归一句话，只要小柚喜欢就好。」 「......」舒橙又沉默了三秒，「我哥他啊，行动力算是满强的，但是遇到挫折的时候反弹也会很大，可能会变得很消极，或是开始逃避现实，要是他缩回自己的壳里搞自闭，你会怎么处理？」 「等到他想出来为止。」青年微微一笑，眼神却是无比地认真，「还有我也不会给他机会逃跑。」 舒橙对上那双坚定的眼睛，她对于评判演技还是有一定的心得的，她并不觉得刚刚的对话里有任何说笑或是说谎的成分，如果说这些都是演技，那她也只能颁一座小金人给对方了。 放开交握的双手，舒橙缓缓地呼了口气，「嗯，我问完了。」 黎昀光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一样。 「你通过第一关了。」拿起叉子戳了口服务生刚送上的蛋糕，舒橙很乾脆地说道。 「欸？小橙？」在青年回应前，一道女声中断了两人的谈话，一名拿着托盘路过的服务生在她们的桌前停下了脚步，「今天不是跟你哥来吃啊？我记得你哥也满常买蛋糕回去给你吃不是吗，他都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 见是相熟的系上学姊，舒橙也朝对方打了声招呼，「我哥的脑袋可厉害了，连我平常在不同的饮料店会点什么饮料、甜度冰块什么的他都记得喔。」 「真是好命啊，有个这么疼你的好哥哥。」女服务生笑了下，「那我先去送单子了，你们慢用。」 送走学姊后，舒橙收回视线，却发现坐在对面的青年正盯着自己，「怎么了？」 「请问，小柚是妹控吗？」青年的眼神依旧相当认真，只不过里头多了几分敌意。 「等一下，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你的敌人，而且严格来说，我应该是最佳助攻才对。」舒橙连忙摆手，「如果你真的想追我哥，我可以周边策应，但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准把我哥搞坏，不然我一定第一个报警抓你。」 10. 回想终了，在经过严正的警告并取得承诺后，舒橙便开始了卖亲哥......不对，是帮亲哥追寻幸福的计画。 原本还觉得搞这么一齣来欺骗自家哥哥的行径有些不妥，但开始实施之后却是意外地带感，她哥在遇到超出理解范围的事物时有大概率会选择放弃思考，或者说会因为超载的吐槽而忘记去探究事物的逻辑与真相，这让她在发挥演技的时候收穫了满满的成就感。 明明知道不能因为这样就感到开心满足，但看到自家哥哥在自己的剧本里稳稳地前进时，嘴角还是会忍不住上扬。 「看到你这么积极，我真的觉得很欣慰啊。」舒橙伸了个懒腰，「一方面是不用烦恼我哥会不会因为高中时感情受挫而孤老终生，另一方面是你已经有跟那个渣男一战的资本了，就算那个人再介入，你也不见得会毫无胜算。」 「那个学长还没死心吗？」提起那个女孩嘴里的渣男，黎昀光的微笑逐渐变得有些冰冷。 「好像是因为我的入学给他带来了希望。」舒橙耸耸肩，「那时候我哥真的是彻底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明明住在同一个城市，愣是把自己搞得像是被流放到外太空了一样，从某方面来说真的很厉害。」 「学长那边就麻烦你了。」黎昀光看着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线的女孩，他知道对方一直都在努力应付那名试图重修旧好的男性，也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才会加速这个计划的推动。 舒橙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家那个傻哥哥的幸福，与其交到渣男的手里，还不如就让这个通过鑑定的变态来接手还比较让人放心。 幽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大男孩似乎睡得不甚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称不上美好的梦境让他微微蹙起眉。 梦里出现的人，包括自己，都穿着高中时期的制服。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谈话声，给他的感觉却不是会让人莞尔的怀念，而是会让人下意识绷紧神经的不愉快。 原来你是要准备科展啊，我想说这么这阵子一直看到有人在电脑教室待到这么晚，学弟你自己一个人待着要注意安全喔。 好巧啊，原来学弟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饼乾......欸？你要让给我？这怎么好意思......好吧，那就算我欠你一包饼乾囉，明天换我请你吃点心。 学弟你的头发好好摸，好像小动物一样，你的发质一点都不输那些女孩子啊。 你在听什么歌......啊，那个唱见我也很喜欢，顺带一提，我最喜欢的是他翻唱的那首......你也是吗？看来我们真的很合得来耶。 你问我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吗？该不会是提早为了明年的情人节做准备吧？是说十二月就在问好像也早了点，难道是圣诞礼物吗？我会好好期待的。 然后，场景一转，到了跨年前最热闹的那个节日。 他带着包装好的甜点前往那个人的住处，却看到对方套着件扣子没扣全的衬衫送走一名女孩子，他对那个女生有印象，好像是对方班上的同学，他去找人时见过几次。 那名女孩子亲暱地勾着学长的脖子，而学长的手也顺势搂住女孩子的腰。 当下他只想骂自己笨蛋，随随便便就晕船的大笨蛋。 他没有哭，只是横衝直撞地跑了好一阵子，等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处热闹的商店街。 布置得相当有过节气氛的街道人来人往，成双成对的情侣、结伴出游的学生党、一同逛街的小家庭，还有不少不肯错过商机的店家在卖力地揽客。 他并没有像在演偶像剧一样悲从中来自怨自艾，或是乾脆蹲在路边旁若无人地放声大哭，只是很冷静地坐到路边的长椅上，脑袋的思绪也没有像小说描写的那样变成一团乱麻，而是异常的清晰，先天的强记能力让他能够条理分明地检讨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犯的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影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抬头一看，是一隻有着讨喜外表的熊，或者应该说是套着布偶装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拿着好几条绑着氢气气球的线，另一隻手朝他递出了其中一颗气球。 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后，那隻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用毛绒绒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眼睛一热，坐了大半天都没有流出来的眼泪不停地滚落，他一把抱住那隻熊，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会不会给人造成困扰、或是旁边有多少的行人。 舒柚就这么看着梦里的自己和一隻熊抱在一起，还没发送出去的气球没了人的牵引，顿时四散开来，越飞越远。 接着，他醒了。 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舒柚眨了眨眼，从稍嫌昏暗的室内可以知道现在已经不早了。 也是没想到自己会一路睡到太阳下山，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床边窝着一团东西。 某人就趴在他的旁边，看上去睡得还满沉的，没有被他的动作惊扰。 默默地望着对方，舒柚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本来做了个不怎么样的梦，醒来时的心情应该会很差的，但是在看到这个人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打人的衝动，心情意外的很平静。 他慢慢地凑了过去，伸出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住对方的鼻子。 呼吸受到干扰的青年皱了下眉，很快便醒了过来。 在青年睁开眼睛后便松开手指，舒柚直起身，「你干嘛睡在这里。」 「因为要等小柚睡醒啊。」揉了下眼睛，黎昀光露出了还带着点倦意的笑容，「身体还好吗，还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我没事了。」舒柚别开视线，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对方的表情有点戳到他，他是不是睡傻了。 黎昀光按着床沿站起来，「那我去把粥热一下，等等帮你端过来。」 「不用啦，搞得像是什么病号一样，我去厨房吃就好了。」跟着下床的舒柚看了下对方，「粥是你煮的吗？」 「是啊，冰箱里面还有一些食材，我就擅自使用了。」顺手带上房门，黎昀光熟门熟路地下了楼，往厨房走去。 「看不出来你还会下厨啊。」舒柚不由得重新检视这个人不可貌相的同学。 「我爸妈工作很忙，几乎不怎么回家，但他们又不喜欢我吃外食，所以我只好学着自己下厨了。」黎昀光笑了下，将重新加热过的食物盛到碗里，端到餐桌上，然后附上一支汤匙。 「你再拿个碗过来。」并没有马上开动，舒柚指了指一旁的橱柜，「还有汤匙。」 虽然有点疑惑，不过黎昀光也没有多问，很快地照办。 接过碗和汤匙后，舒柚开始分装面前那碗香气四溢的热粥，装好后把碗推到青年面前。 青年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眨了眨眼，不解地望着他。 「太多了，我吃不完，所以帮我吃。」舒柚瞄了对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捞着碗里的食物。 黎昀光有些意外地愣了下，接着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嗯！」 又瞥了下在自己对面落座的青年，舒柚嚼着味道清爽可口的蔬菜粥，这个人变态归变态，但是厨艺还不错嘛。 11. 「我说柚子啊，你最近跟昀光好像处得还不错喔？」 李纪桓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看着自家同学，「之前还会听到你在赶昀光，现在他都变成你隔壁固定的邻居了。」 正在滑手机的舒柚抬头看了下前座的同学，「这样就叫处得不错了吗，我那个叫做随他去了，毕竟教室的座位又不是我的私人领地，人家爱坐哪是人家的自由。」 「喔喔？但是你一开始好像没有这么豁达耶？」坐在两人前座的李纪桓也没少听到后面的小冤家在上课时斗嘴，而且几乎都是某颗柚子单方面在输出，另一个跟他当队友的人要嘛四两拨千斤，要嘛开啟笑容护盾，完全不受影响。 班上的其他同学早就被知会过了，所以不会有人来过问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凑到一块，就算有好奇心旺盛的孩子想追问，也会因为他家队友的微笑而把问题吞回去。 「反正都随他去了。」再一次重申目前的处世方针，舒柚继续瀏览着某隻白色小鸟上的推文，直到调整成静音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微微瞇起眼，看着那颗三不五时就会弹出来刷存在感的黑色凤梨图示，根据他这阵子的统计，这颗凤梨所发的讯息类型相当多样，有些内容甚至已经超出他所认知的攻略的范畴、往预言的方向靠拢了，那天他才质询过ai妹妹，说这是哪门子的攻略指示，一点都不专业，而且有时候还像先知一样让人不寒而慄，重点是他本人好像已经变成被动的一方了，为什么黑色凤梨还要一直骚扰他。 听到他的申诉后，ai妹妹就反问了一句「是不是要有很多大冒险的指示才叫专业」，还说要把大冒险的指示都发给那个姓黎的，然后他就闭嘴了。 开玩笑，要是让那个姓黎的对他进行所谓的「大冒险」，他真的会想去撞墙。 刚刚收到的这则讯息上写着「如果攻略对象向你求助，你是否会伸出援手呢？」乍看之下好像是很开明的问题，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回答那个答案。 与此同时，那个去系办送资料的攻略对象回来了。 甫落座，黎昀光便用祈求的眼神瞅着隔壁桌的大男孩，「小柚，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舒柚面无表情地回望对方，等着对方说下去。 「刚刚遇到一个老师，他说想请人帮他整理研究室，我推不掉，他要我再找一个人去帮忙。」黎昀光持续散发着拜託人专用的小星星，「小柚你可不可你跟我一起去？」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后，舒柚还是点头了，面对那些小星星，他真的没办法果断地拒绝。 「太好了。」成功招募到人力的黎昀光高兴地抱住大男孩，不过只抱了没几秒就被推开了。 瞪了那个喜欢动手动脚的人一眼，舒柚没好气地开口：「时间地点。」 「在资讯大楼三楼的研究室，空堂的时候都可以去整理，老师已经把钥匙给我了。」黎昀光很快地答道。 于是在下午的空堂时间，他们俩便来到要贡献劳力的地方。 一揭开研究室的门，一股陈年的味道扑鼻而来，同时扬起了不少灰尘。 「呜哇，这间研究室是多久没人用了。」舒柚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搧了下面前还在乱飘的细屑。 「好像是一个教授退休后空出来的，那个老师想拿来利用，所以才要我们来整理环境。」率先踏进去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黎昀光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口罩，「小柚需要这个吗？」 舒柚摇了摇头，跟着走进堆满了书籍杂物的小空间内。 「老师说把报废的硬体清走，再把研究室打扫乾净就行了。」黎昀光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转述着老师的委託内容，「那些书如果我们有需要可以拿走，剩下的他会处理。」 看着对方拎着水桶和抹布走了出去，舒柚耸耸肩，转向堆在角落的那些硬体设备，着手检测哪些是要被淘汰的。 打了水回来的黎昀光一开始还很认真地擦拭着书架，但是没过五分鐘便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把第一台显示器连接好的舒柚头也没抬地开口了：「你要跟我换工作吗？」 「小柚你能不能慢慢来啊。」答非所问的青年蹲在一旁，把脸靠在手臂上望着他，「如果你太有效率，整理的工作很快就会结束了。」 舒柚白了对方一眼，「不然你是想拖多久？」 「可是难得可以跟小柚独处啊。」青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甩了下手上的抹布，「在班上有其他间杂人等，在球队也是，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如果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我觉得我们独处的时间还是不要太长比较好，不然我怕我会有危险。」盯着萤幕的大男孩语气平板地回嘴，这个人都有办法在体育馆强吻他了，而且一逮到机会还会旁若无人地进行肢体接触，在这种几乎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岂不是会有加倍的威胁。 「我不会在这里对小柚出手啦，第一次至少也要选个比较舒适的地方，之后如果想尝试不同地点再说。」看着大男孩的侧脸，黎昀光笑瞇瞇地说道。 舒柚抽了下嘴角，「......请问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闭嘴专心打扫？」 黎昀光偏头想了想，「你亲我一下？」 舒柚看了他半晌，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朝他走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弯下腰的大男孩，黎昀光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本厚厚的书直接拍到了他的脸上。 「大白天的不要说梦话。」把书往旁边的架上随手一放，舒柚哼了声，坐回原位。 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黎昀光揉着有点痛的鼻子，「小柚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吗？」 「你说呢？」舒柚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上次那个据说是班花的球经学妹都被你拒绝了，就算你是弯的，面对那些优质的女孩子，你难道一点波动都没有吗？」 「她们又不是小柚，我当然不会动摇啦。」黎昀光露齿一笑，「除了小柚，我对其他人都没兴趣，不管长得多漂亮都一样。」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球的回答，舒柚有点愣住，但很快便回过神，「你真的是怪人。」 「我听小柚妹妹说你的审美观满奇葩的，这样你应该会喜欢我不是吗？」见大男孩往硬体区探出上半身，黎昀光顺手拿了个键盘递过去。 感觉刚刚又被读心的舒柚默默地接过键盘，「......就算审美观比较脱俗，也不代表所有怪人我都照单全收。」 「不然小柚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喜欢我嘛，我可以努力往你喜欢的怪人的方向前进啊。」 舒柚的双手停在键盘上，对啊，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人？如果不计算那些毫无自觉的亲密举动还有可能不太正常的三观，这个人其实可以被归类为体贴的小奶狗，而且要顏值有顏值，生活技能也无可挑剔，那他到底不喜欢这个人哪里？ 思考了一会后，舒柚才猛然惊觉，靠，差点就被绕进去了，「没有不喜欢」和「喜欢」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负负得正也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看着那个依旧微笑着的青年，虽然有句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舒柚还是很想送对方一拳。 「所以小柚不喜欢我什么呢？」支起下顎，黎昀光好整以暇地瞅着大男孩。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我都不喜欢。」舒柚撇开视线，讲完后才想到自己干嘛不直接说讨厌就好了，就算是否定的词也还是带着「喜欢」两个字啊。 「欸，好难过。」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青年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难过的情绪。 间聊到这里告了一个段落，摸鱼的继续摸鱼，干活的继续干活，整个研究室里的空气也沉寂了下来。 又接上下一台显示器后，大男孩突然开口打破沉默，「喂。」 滑手机滑了好一阵子的青年立刻用笑脸迎了过去，直接巴到桌子边，「怎么了小柚？」 「现在放弃会比较好，这句话是真心跟你说的。」舒柚没有看向旁边的人，依旧盯着萤幕，「我觉得结果不会是你想要的那样，所以还是趁早抽身吧。」 最一开始明明就是自己遇到的离奇麻烦，现在却变成他要劝别人收手，这种感觉还是满微妙的。 虽然这个人跟他非亲非故，也没啥交情可言，但他还是觉得，经歷那种心情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黎昀光眨着眼睛，突然凑上去亲了下桌前的人。 「你干什么！」被吓了一跳的舒柚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小柚你真的好温柔。」趴回桌沿，黎昀光望着还处于惊吓中的大男孩，「但我现在还在耕耘中，能不能有收穫，我总得继续努力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嘛，要是就这样半途而废，搞不好会错过甜美的果实也说不定。」 对上那双毫不动摇的明亮眼睛，舒柚抿了抿唇，「算了，随便你，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扬起笑容，黎昀光把堆放在桌面上的小零件收到一旁的纸箱里。 「搞不好到时候抽不了身的人会变成你喔。」 12. 晚间的球队训练时间，舒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平常总能乾净俐落地接起来的球竟然一直漏接，罕见地追着球满场跑，看上去有些狼狈，在不知道第几次从隔壁球场捡球回来后，简直连辞职的心都有了。 好吧，他知道分心去想别的事情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对面发过来的球也太频繁了，一颗接着一颗的，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而且今天队里的自由球员没来，平常还能帮他分担一点接球的工作，今天少了一个帮手不说，飞过来的球还比平常密集，这是想搞死他吗。 「小柚你还好吗？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一到休息时间，那个熟悉的问句三连又响起了。 舒柚直接瞪了对方一眼，他刚刚捡的那些球里面有一大半都是这个浑蛋扣的，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个人黏在球场的地板上，让这人用脸接扣球。 见自己询问的人没有答腔，黎昀光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说道：「你好像从研究室出来后就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摇了摇头，舒柚闷闷地吐出语句，「跟你没关係，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说给我听呢？」黎昀光微笑着循循善诱，「多一个人帮你分担或是给你一些建议，应该会比一个人硬扛来得好吧。」 「学长他们要集合了。」舒柚看着不远处的系排球员，岔开了话题。 「管他们的。」黎昀光完全没有要跟上队伍的意思，反正他已经跟球队的人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看青年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听听他想到的事情，舒柚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有放弃，有些事情搞不好会变得不一样。」 虽然那天之后他就一直在检讨自己会错意的愚蠢行径，但在那之前，他根本没有踏出过半步，而是选择转身就跑，躲回自己的壳里面。 世界上没有早知道，但人类的通病就是在做出一个决定后却又会回过头去思考其他选项的可能性。 搞不好、或许、有可能，明明知道这样想不现实，却还是会忍不住去推演，如果那时候直接和对方摊牌，搞不好能有一个更圆满的收场；如果他早一点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或许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如果他也有某人那种鍥而不捨的韧性，有可能就不会到现在还躲着对方。 「我倒是觉得，有时候放弃不一定是坏事喔。」折起一隻脚，黎昀光把手靠在膝盖上，「搞不好有些事情不值得你坚持，或许越是投入就会伤得更深，也有可能是神为了保护小柚，所以设了一个停损点。」 舒柚有点错愕地看向了身旁的青年。 「而且啊，如果小柚没有放弃，那我现在就没办法坐在你的旁边了。」抱着单边膝盖，黎昀光侧过头，伸出手指戳了下大男孩的脸颊。 「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事？」舒柚难得没有还手，一双圆睁的黑色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他刚刚应该没有说自己放弃的是哪方面的事情吧，这个人讲出这种理所当然的话是纯属巧合还是真的知情？ 黎昀光露出了毫无破绽的完美笑容，「嗯？知道什么事？」 移开视线，舒柚很快便收起刚刚的情绪，「没什么，当我没问。」 就算这个人真的是从高中时期就开始注意他，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鉅细靡遗地掌握住了吧，果然还是用不科学的巧合来解释比较说得通。 「反正啊，我们能把握住的就只有现在，与其检讨过去，还不如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黎昀光揉了揉大男孩的脑袋，接着话锋一转，开啟了新的话题，「对了，小柚妹妹最近还好吗，那个电脑病毒应该没有造成什么麻烦吧？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看到她，好像就跟普通人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来被操控的痕跡。」 「小橙很好啊，病毒人格偶尔才会上线主导，不然一般都是像这样相安无事的，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因为看起来太过正常，我有时候还会忘记这回事。」说起自家妹妹，舒柚耸耸肩，除了前面几天带给他的衝击比较大之外，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当他快要忘记自己身上还卡着个攻略任务时，那个黑色的凤梨或是ai妹妹总会很适时地让他想起来。 「那就好。」只是随口关心一下的黎昀光笑了笑。 「说起来，你跟小橙以前就认识了吗？」想起了自己被载回家的那天，舒柚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黎昀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句。 「你们那天的互动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舒柚微微瞇起眼，那晚这个人和他妹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对谈，乍看之下好像很客气，但却没有初次见面应该要有的生疏感，总觉得像是在刻意营造出陌生的氛围，当下没有多问不代表他就这么算了。 「小柚会在意我和你妹妹的互动啊，该不会是吃醋了吧，真可爱。」往大男孩面前凑近了些，黎昀光的唇角弯起了玩味的弧度，「虽然你们长得还满像的，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小柚喔，所以不用担心。」 有些轻挑的句尾让舒柚感觉自己的理智线好像处于一个濒危的状态，「谁担心这个了，我是要叫你不准接近小橙！」 「欸，所以就是在吃醋嘛，好乖好乖，小柚不生气喔。」 「不要碰我！」 *** 在几乎没有什么学生会经过的楼梯转角，一名女孩与一名高大俊逸的青年正对峙着。 舒橙按了下额头，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很快便被社交礼仪掩盖过去。 「路学长，我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跟我哥是不可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这么执着呢？」 「如果真的不可能，那你让我见见舒柚也无妨不是吗。」青年——路永齐并没有因此被劝退，而是露出了热情不减的笑容，「他在高中的时候突然就跟我断了所有的联系，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 「像你这种从高中就开始玩异性的人，切断联系不是很正常的吗。」不大客气地哼了声，舒橙环起手，她可没有忘记自家哥哥在那段时间里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本一直不明白前因后果，在听了某跟踪狂的转述后，即便已经过去多年，她的火气还是噌噌噌地直往上涨，只可惜她当时不在现场，不然她肯定先帮她哥出气再说。 路永齐的面上闪过一丝尷尬，「我已经很久没参加联谊了，也没跟别的女孩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係，如果不信，你可以去我们班上打听。」 舒橙忍住了想翻白眼的衝动，谁管他联不联谊啊，让同学来作证私生活的清白，可信度还没她哥的情商高呢。 在她开口前，另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在楼梯间响了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人缠着我们家的女主角不放啊？」 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舒橙内心暗喜，总算来了个救兵帮她摆脱这个烦人的学长了。 从上层楼梯晃下来的褐发青年不紧不慢地站到自家学妹身边，一双看着有些无神的眼睛扫了下另一边的人，「我们剧团的主演可是很忙的，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麻烦不要占用我们排练的时间，哪边凉快哪边去吧，慢走不送。」 见来了个不速之客，路永齐也不好当着第三者的面继续刚刚的话题，只能朝两人点了点头，然后离开楼梯间。 「团长你来得太及时了。」伸出拳头和自家学长轻碰一下，舒橙咧出笑容，「要是你没过来，我真的很怕我会一个衝动就把人推下去了。」 「那个人就是对你哥勾勾缠的渣男啊。」望了下楼梯口，柳正荀搔搔头发，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不太好搞，如果需要帮忙，整个剧团借你也没关係。」 他们剧团在舒橙入学前就一直关注着她了，没想到还真的盼来了对方的加入，而对方的哥哥时不时就会带东西来慰劳团员，之前还曾帮他们剧团设计网站，而且每逢大大小小的演出也都会亲临捧场，所以出动剧团义气相挺肯定不会有人有异议的。 「谢啦。」甜甜一笑，舒橙爽快地收下自家学长的好意。 「对了，那下礼拜的合宿怎么办，放你哥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想到剧团接下来的安排，柳正荀忍不住问道。 他第一次见到舒柚的时候还把对方认成高中生，后来才知道那个可可爱爱的小朋友老早就成年了，而且只比自己小了一届，平常看他家学妹跟兄长的互动，与其说是兄妹，那两人更像是姊弟，久而久之，整个剧团的人都在潜意识里把对方的哥哥当成小弟弟一样的存在了，反正从外表上来看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基本人人都疼得下手。 「我已经安排好保鑣了。」早早就联络好那个暗恋自家哥哥的傢伙，舒橙停顿了下，又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比较担心保鑣会对我哥出手。」 柳正荀无言地拍了拍学妹的肩膀，深深觉得这对兄妹从各方面来说都满不容易的。 13. 「行李都检查过了吗？」 周一一早，难得早起的舒柚把两隻手塞在帽t的口袋里，看着正在玄关穿鞋子的女孩，「最近早晚都满冷的，要注意保暖，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 「知道知道。」舒橙站起身，整理了下裙襬，「倒是你，不要因为我不在家就过得太糜烂，三餐要准时吃，不要每次都等半夜肚子饿了才去买宵夜，上次爸妈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才在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你不要又破功了喔。」 「那请问病毒人格有啥要交代的吗？」按照之前的套路，舒柚完全不觉得自己会因为妹妹去合宿而暂时摆脱黑科技的支配。 舒橙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便换上一副漠然的神色，唇角还带着几分讥誚的笑意，「你还满有自知之明的嘛，接下来的这一个礼拜会触发特殊事件，你手机里面的那个凤梨怎么写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明明出远门的是小橙，为什么是我触发特殊事件啊。」舒柚提出质疑，他知道环境的转换通常会伴随着剧情的开展，但问题是转场的人是他妹，还在过一般日常生活的他是会碰到什么特殊的事件，走在路上会被外星人撞到吗？ 「因为你才是主角啊，被人攻略的主角。」女孩露出了营业式的漂亮微笑，「你可不要以为我不在家就不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请不要耍那些阳奉阴违的小把戏，不然后果自负。」 舒柚默默地看向旁边，他最近应该没有偷吃步了吧，干嘛还要特地提出来警告他。 「话就说到这边，未来一周请好好跟攻略对象相处。」 语毕，女孩拎起放在一旁的行李，逕自出了家门。 看着关上的大门，舒柚耸耸肩，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虽然对于那个特殊事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现在担心那些也没用，还是等遇到的时候再说吧。 正要转身迈出脚步时，门铃便响了起来。 以为是自家妹妹忘了什么又折回来，所以他没有多想，很快地打开大门，「小橙你漏了什......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在看清楚门外的人后，舒柚几乎是下意识地嚷了出来。 「小柚早安。」出现在舒家门口的攻略对象相当有精神地打了个招呼。 看着那张朝气蓬勃的笑脸和对方身上揹着的简便行李，舒柚简直想哀号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特殊事件吗？他能不能拒绝触发啊？ 黎昀光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小小的喷嚏给打断，他揉了下鼻子，然后就看到面前那扇原本要关起来的门又默默地打开了。 「你来干嘛？」盯着那个把门关好的事件本人，舒柚有点不情不愿地问道。 「小柚妹妹託我来监督你啊。」黎昀光露出相当好看的笑容，「她怕你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家就都随便吃，所以让我过来跟你一起住一个礼拜。」 舒柚扶额，请谁不好，偏偏请这个人过来，与其说是担心他的饮食作息，不如说是要製造事件吧，想想还是让人有点心寒。 「刚刚在外面遇到小柚的妹妹，她说客房已经整理好了，那我就先去放行李了。」青年语气欢快地说着，然后提着自己的家当往客房移动。 很想夺门而出的舒柚仰头长叹一声，开始觉得接下来的几天会很难过。 当舒柚结束了下午最后一堂通识课回到家后，玄关已经摆着一双鞋子了。 他后来才知道他家妹妹还把家里的备份钥匙给了那个姓黎的，这种信任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到底是有多急着想把她哥卖掉。 「啊，小柚你回来了。」听见门口的声响，黎昀光从屋里迎了出来。 看到对方身上那件很眼熟的围裙后，舒柚有点眼神死，原来他妹帮他找来了一个不支薪的家政夫啊。 进了屋内，舒柚顺着食物的香气来到厨房，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份量不多但卖相极佳的菜了。 虽然知道这个人会下厨，但一个大男生能独力完成一桌的饭菜，不得不说是一件值得佩服的事情。 「因为缺少这方面的情报，所以不晓得合不合小柚的胃口。」注意到大男孩的视线，黎昀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有哪边需要调整儘管跟我说，或是喜欢吃什么菜也是。」 在摆着自己的碗筷的位置落座，舒柚瞥了对方一眼，「干嘛搞得像是什么新婚夫妻一样。」 「咦，所以小柚觉得我们......」 「不觉得，把围裙脱掉然后闭嘴吃饭。」因为那份即视感而随口做出的比喻让舒柚意识到谨言慎行的重要性，拿过对面的碗盛好饭后又「硄」地一声放了回去。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顿晚餐，舒柚把还想包办后续整理工作的人赶出厨房。 老实说，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是因为尷尬还是怎样，反正他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那个一直在输出的人比较好。 其实那个人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为了反对而反对了，让他用友善一点的态度对待那个人反而会觉得有点彆扭，但是这阵子下来，他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办法再像最一开始一样理直气壮地反抗了......好吧，可能也称不上什么反抗，应该说是像小学生一样逃避现实比较合适。 唉......是不是应该对那个人稍微好一点点啊，像是刚刚那顿饭，他连道谢也没有，更别提称讚对方的厨艺了，这已经不是什么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比起不自在，因为毫无作为而堵在心里的莫名情绪更让人难受。 关上水龙头，舒柚低头看着水槽，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幼稚下去吧，还是得试着用平常心去面对那个人。 怀着种种心思收拾完厨房外加洗完澡，大男孩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没去过问另一个人在干嘛。 感觉那个人不管在哪都能融入地相当自然，就算把对方扔到原始丛林里应该也能过得很好，反正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就别去製造尷尬的空气了吧。 就在他一如往常地坐在电脑桌前做自己的事时，房门突然传来了「叩叩」两声。 「小柚......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本该待在客房的青年像是什么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大型犬一样巴着门板，手里还抱着颗枕头，「刚刚学长发了都市传说的影片给我看，那个影片里面的房间跟你家的客房长得好像，感觉有点毛毛的。」 有点意外地挑起眉，舒柚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的人，「你居然会怕这个？」 他还以为这人就是那种胆长得比良心还大颗的类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弱点。 「其实也没有很怕啦，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藉机和小柚睡同一张床。」黎昀光抓着客房的枕头踏了进来，因为房间的主人没有立刻驱逐他，所以他乾脆就不客气了。 「灯没关你睡得着吗？」没有阻止青年往自己的床上摸过去，舒柚把视线移回电脑萤幕上。 「所以小柚要早点熄灯啊。」已经在床上调整好一个舒适的姿势，黎昀光理所当然地说道。 舒柚瞥了下电脑显示的时间，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健康人类应该就寝的时候了，他索性结束电脑上的作业，直接关机。 「好了，你可以睡了。」抓着笔电站起身，舒柚拍熄了房间的灯源，准备移动到被某人嫌弃的客房。 就在他要拧开门把时，手背冷不防被人握住，一股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耳朵上，害他整个人颤了下。 「小柚不要把我一个人丢着好不好......」 从背后把他压在门板上的人凑近他的耳边，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嘴唇随着吐出的句子一张一合。 「你......你放开我......」敏感的耳垂被人轻轻地嚙咬，还和对方贴得这么紧，舒柚只觉得体温慢慢地上升，脚也开始有些站不稳了。 「不放，我就要小柚陪我睡觉。」伸手圈住大男孩的腰，黎昀光用下巴抵着对方的肩膀。 「哪有人这么赖皮的......」挣扎无果的舒柚抱紧手上的笔电，死命地想往门板上靠，看能不能拉开一点距离，哪怕是一公分也好。 黎昀光往大男孩的颈侧蹭了蹭，继续用实际行动要求陪睡。 认清了如果不妥协就得一直维持这种状况的事实，舒柚咬着唇，手肘往后一拐，让赖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颗脑袋抬了起来，「睡就睡，给我松手。」 「耶。」得逞的黎昀光顺势亲了下对方的侧脸才放开人。 舒柚横了那个躺回去床上的人一眼，把笔电放回桌上，踩着不甘愿的步伐来到自己的床边。 尽可能靠着床的边角躺下后，某人的手像是要防止他落跑一样环了上来，再然后，他感觉到一具温暖厚实的身体靠了过来。 一句asmr一样的「晚安」落在耳畔，一切都归于平静......说是「一切」似乎也不太精确，因为有人觉得背后传来的鼓譟心跳像是要失眠的节奏。 黑暗中，属于舒柚的手机亮了起来，萤幕上头浮现了黑色凤梨的图示。 ——期间限定的同居生活就此展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14. 李纪桓一边搔着后脑一边放下手机，第三次切断了没有被接通的电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那颗时不时就会自主放个补眠假的柚子没来学校也就算了，他那个跟着缺席的排球小伙伴又在累积未接来电的次数，看来只能让教授直接在出缺勤的纪录上登记一笔了。 因为碰上教授突击点名，他好心地帮忙联络同学，看能不能在下课前赶到教室补点名，结果那两个小朋友都没接电话，他也无能为力，只好给那两人留了讯息要他们记得请假。 下课鐘一响，眼镜大男孩的手机也很适时地震动了起来，他瞥了下来电显示，很快地接通电话，「你今天是睡过头还是和柚子约好一起翘课啊？」 电话那头的人打了个哈欠，声音听上去像是刚睡醒，「我没有设闹鐘，怕吵到小柚......小柚还在睡，我没打算叫醒他，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课也pass了。」 「这样啊......等等，你怎么知道柚子还没醒？你们昨晚一起睡觉吗？」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李纪桓连忙扶了下眼镜，原来他的同学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真是太有效率了啊。 「对啊，我这礼拜会暂时住在小柚家。」 听着电话里传来压低的声音，李纪桓咳了声，特别婉转含蓄地拋出疑问：「那个，昀光啊，你们昨晚，应该，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会让身体过于疲惫的事情，才导致今天没办法爬起来上课吧？」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轻笑，然后拋回来一句很有想像空间的反问：「你觉得呢？」 「我啥都不觉得，你们慢慢睡吧，再见。」感觉黑气好像从手机渗透出来了，李纪桓立刻按下萤幕上那颗红底的按键，做人还是要识时务一点才能活得比较久。 收起手机后，他本来打算去一下洗手间，结果在走廊上被人拦住了。 一名陌生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旁边经过的女生充满惊喜的窃窃私语传进了耳中，李纪桓疑惑地和那人对视，这个人应该不是他们学校的吧，最起码不是同一个学院的学生，不然那些在说好帅的女生不会是这种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反应。 「请问你是资工系的学生吗？」陌生的青年开口问道。 疑惑归疑惑，不过基于礼貌，李纪桓还是点头回应了。 青年像是中奖了一样瞪大眼睛，略显兴奋地抓住他的肩膀，「那你认识一个叫做舒柚的男生吗？他是二年级的。」 「我也是二年级的，但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喔。」李纪桓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镜，「有没有可能是你找错学校了，毕竟资工系不是只有我们学校才有。」 「这样啊，谢谢你。」像颗消气的皮球一样，青年看上去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向他道了谢。 目送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眼镜大男孩耸耸肩，什么舒柚不舒柚的，他认识的同学是一颗有呆毛的柚子啊。 那天黎昀光特地挑了某柚子不在班上的时候和其他人交代过了，说是有个渣男盯上了舒柚，有可能快要找到学校里来了，所以希望大家如果碰到有陌生人在打听舒柚的事情时能帮忙cover一下，大伙当然不会拒绝，尤其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同学，自从听说黎昀光在追舒柚后，一个比一个还兴奋，只差没组成什么亲卫队还是应援团了。 虽然和黎昀光比较熟一点，但李纪桓其实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他没有多问，其他人也同样没有追问什么，反正只要他家队友一开口，资工二甲就没有人叫做舒柚。 *** 舒柚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稍微清醒一些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传来了代表没睡好的痠痛。 前一晚被某浑蛋抱着，他迟迟没办法入睡，又不好一直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失去意识。 睡是睡着了，但是睡眠品质奇差，还不如不睡呢，只能怪他昨晚太早妥协了，早知道就应该卯起来跟那个姓黎的硬槓到底。 而且昨晚他在跟失眠抗争的时候，还听到身后传来均匀安稳的呼吸声，让他一度很想转过去掐对方。 房间门把发出细微的响动，那个害他失眠的人躡手躡脚地走了进来，在发现他已经醒了之后，脸上瞬间绽出了笑容，「小柚早安。」 听着那句精神饱满的问候，舒柚撑起身体，在床上坐起身，「......早。」 「早餐想吃什么？买回来还是去外面吃？」黎昀光靠到床边，仔细地端详大男孩的脸色，「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耶，昨晚没睡好吗？还是你再睡一下，晚点再叫你起来吃午餐？」 摇了摇头，舒柚离开床舖，拿起自己的手机要看时间，在看到那颗黑色凤梨的时候无言了一下下，然后默默地滑掉那则昨晚发来的讯息。 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不就是失眠一个礼拜吗，忍一忍就过去了。 自暴自弃地想着，舒柚回过头，见某人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挑起眉，「干嘛？」 黎昀光咳了声，稍稍掩住唇角的笑意，「没什么，就是觉得刚起床的小柚很可爱。」 大男孩那头蓬松的棕色发丝略显凌乱，配上那双还没完全褪去睡意的眼睛，大大削弱了平常那副精明理性的假象所带来的疏远感，也多了几分会让人不自觉提起嘴角的呆萌。 「你觉得我动不动就听到别人说自己可爱会很高兴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蹦出这种话了，但舒柚完全没有因此而听习惯，倒不是他有什么刻板印象，而是单纯觉得那个形容词不适合自己。 「我是就事论事呀。」黎昀光笑瞇瞇地说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通常会一直形容人可爱就是因为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而且我觉得你对可爱的定义好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舒柚哼了声，他一不会撒娇二不会卖萌，真不知道所谓的「可爱」应该安在哪个部分。 「我会说小柚可爱是因为喜欢啊。」遭到质疑的青年一脸认真地阐述自成一派的定义，「可爱等于喜欢等于小柚，这样的解释没bug吧。」 就算不是什么笑口常开的王道类型一样有着让他无法抗拒的萌点，别人不了解也无没关係，他懂就好了。 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这颗直球，舒柚愣了几秒，接着撇过头，「我要换衣服了。」 青年没有回避的意思，而是露出如常的微笑继续站在一旁，「嗯，换吧。」 舒柚闭上眼，捏紧了拳头。 「......你给我去外面等。」 15. 等舒柚驱逐完某人外加做好出门的准备时，正好赶上了一个吃早餐嫌太晚、吃午餐嫌太早的尷尬时段，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被载去吃了一顿早午餐。 虽然他没和黎昀光说自己不打算去上今天的课，不过对方似乎也打着一样的算盘，吃完饭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转去学校，而是漫无目的地间晃。 他平常翘课都是待在家里睡觉，不然就是赶案件的进度，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路上东逛西逛过，感觉也是挺新鲜的，而且他还可以脑袋放空地坐在机车后座走马看花，还算不错。 「啊，好久没有来这附近了。」骑车的人慢慢地减速，在一处占地甚广的园区前停了下来，「我们下去走走吧。」 下了车，舒柚望着这一大片从军事禁区转型而来的都会公园，上次来这边是因为他家妹妹学校的剧团在这里表演，露天的开放式演出让人感受到不同于展演厅里的蓬勃生气，让他觉得户外的空间其实还是有吸引人的地方。 因为是平日，再加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所以园区里的人并不多，有的是三三两两地漫步着，有的则是变换着不同的位置和角度在取景合影。 「我记得小柚的妹妹在这里表演过对不对。」踏着悠间的步伐，黎昀光在路过那个曲线型的户外剧场时开口道：「印象中那场演出的反响好像还不错。」 「你有在关注她们剧团的表演吗？」舒柚有点意外地看了下旁边的人，虽说那个剧团是由学生组成的，但实力并没有因此而打折扣，尤其是最近这几代的演员都有着不俗的表演功底，再加上充满热忱的经营模式，目前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学生剧团了，他还以为这个人不会去留意这方面的消息，没想到会知道相关的活动情报。 「算有吧。」黎昀光微笑着耸耸肩，没有告诉对方其实自己根本不是为了看剧团演出而来的。 「如果你对舞台剧有兴趣的话，请你多多支持小橙的剧团吧。」顺口替自家妹妹的团队宣传了下，舒柚随意地看向一旁的绿地。 「那如果小柚的妹妹还有演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吗？」看着地上两道短短的影子，黎昀光也顺口问了出来。 「可以啊。」没有多想，舒柚很快地应道：「到时候再找你去贡献票房。」 黎昀光正要说些什么时，一旁的大男孩突然往草地的方向迈步，惊起了一群麻雀，待那群小鸟重新降落后，大男孩又往牠们的落脚处跑。 勾起了淡淡的笑容，黎昀光的视线追随着那道孩子气的身影，光是这样看着就能让人感染到几分欢快。 一阵小小的喧闹从不远处传来，他循声望去，有个像是在宣传什么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大束气球在发送，略一思索，他便朝那人小跑过去。 乐此不疲地重复了几次我追你飞的游戏后，玩累了的舒柚乾脆就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后，抬头望着恰到好处的阳光，微微瞇起眼。 一张倒过来的帅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转过上半身一看，就见对方朝他递出一条线，一条绑着颗天蓝色气球的线。 大男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有马上伸手去接，于是青年又把绳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当大男孩愣愣地接过气球后，弯着浅笑的青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摸了下自己的头发，舒柚觉得此情此景似乎和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叠了，他本能地想说些什么，一阵突然颳起的风却将他手里的气球给吹走了，他也因此错失了开口的时机，只能目送着气球慢慢飞远。 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给他带回气球的青年愜意地在他身旁躺了下来，将手臂枕在脑后，那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笑意望了下他，随后又自顾自地闭眼假寐。 舒柚看着那张侧脸，虽然打消了自己的臆测，但思绪并没有因此沉寂下来，反而更加活跃了，他也只能鬱闷地环抱住膝盖，一边等某人睁开眼睛一边放任过动的脑细胞。 当天的晚餐一样是由黎昀光负责准备，舒柚当然不可能真的在旁边间着没事做只等着放饭，虽然他的厨艺程度是会被自家妹妹下令禁止掌厨的悽惨等级，但洗菜切菜那类的前置作业还不至于发生什么惨案，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撸起袖子当起了小助手。 这次全程目睹了黎某人的下厨经过，他对这个人真是大大地改观了，之前只有看到最终摆盘上桌的成品，衝击力没还有在旁观摩这么大，这种厨艺水平完全就是职业家庭主妇的等级吧，都可以嫁人了，就算是他家老妈也不见得有这么俐落熟练。 用餐期间，黎昀光一直在留意大男孩都往哪些盘子下箸，观察了半晌后，他忍不住称讚道：「小柚真的是很好养活的孩子耶，都不挑食。」 又夹了口芥蓝送进嘴里，舒柚抬头看了下对方，「我看起来像是会挑三拣四的人吗？」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可能会不喜欢吃红萝卜或是青椒苦瓜。」黎昀光支起了下顎，他知道对方在麵摊会把香菜和豆芽菜挑掉，但是在家常菜那方面他就不大了解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获取情报，他当然不会错过，但他又很怕自己到市场会买到地雷蔬菜，所以只能先从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开始试探了。 「真不巧，我很喜欢喝苦瓜汤的。」把最后一口饭扒完，舒柚一边舀着味噌汤一边说着，「冰箱里面还有颗苦瓜对吧，那是我爸妈种的，很好吃喔。」 把这项情报牢牢记住后，黎昀光注意到那段话里的另一个重点，「小柚的爸妈？」 舒柚点点头，「在我上大学后就放生我和小橙、辞职回老家当农夫了，三不五时就会寄蔬菜水果回来，都是有机的，下次收到再分你。」 「嗯，那就先谢谢小柚了。」黎昀光有点开心地收下对方的好意。 吃完饭后，两人收拾了下，洗过澡后便各自活动去了。 因为没有遭受到什么打扰，所以舒柚完全没有留意时间，等双手离开键盘要伸懒腰的时候，他才发现已经换日了。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身去厨房喝口水，要返回房间时，他注意到客房的门缝还透着光线，在已经熄灯的走廊上成了仅次于他的房间的显眼存在。 犹豫了下，舒柚还是往那扇门走去了，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板，等了几秒后却没有得到回应，又加大力道敲了两下，依旧没有人来应门，于是他慢慢地拧开喇叭锁，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头。 床铺是空的，使用客房的人趴在旁边的书桌上睡着了，面前还摆着没有闔上的笔电。 虚掩门板，舒柚回了趟自己的房间，再次来到客房时，他的手里多了条毛毯，轻手轻脚地踏进房里后，把毯子披到对方的身上。 16. 不经意地瞥向青年的电脑萤幕，还以为对方是写报告写到睡着的大男孩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后不由得愣了下。 他可不知道有什么正课的报告会需要频繁使用到「小柚」两个字，这个人肯定不是在写正经的东西。 好奇归好奇，但他也没有打算趁其不备大肆窥探别人的私有笔电，只是瀏览着当前画面上所显示的文字，大致看完后，他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该怎么说呢，这个人居然还会写这种小清新的抒情日记啊，看页面上的卷轴，估计已经写了有一定的篇幅了，应该是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吧，如果预设前面的内容都跟自己有关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很自恋。 把视线移到那张睡脸上，舒柚蹲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就是这样待了好一阵子，待到那个人都被他看醒了。 黎昀光小小地挣扎了下，有点茫然地揉着眼睛，等适应房里的灯光后，他才注意到旁边蹲着个人，「咦......小柚？」 舒柚支着下顎，似笑非笑地歪了下脑袋，没有答腔。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青年下意识地看向桌面，在发现自己的笔电还停留在睡着前编辑的画面后，他的表情出现了几秒的空白，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萤幕盖上。 难得看到对方这副有点困窘的模样，舒柚岂能放过这种机会，「没想到你除了是个变态还是个文青啊黎先生。」 「那个......小柚你当作没看到好吗？那些只是我写着玩的......」双手压着笔电，正努力和羞耻心对抗的黎昀光强顏欢笑着。 「哼嗯——看不出来你还会害羞啊。」舒柚微微瞇起眼睛，唇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 黎昀光默默地拉过毯子，像是万圣节时在cos幽灵一样盖住自己。 「看你平常的言行举止，还以为你的心脏很大颗，没想到啊没想到。」舒柚继续输出，还揶揄地嘖嘖两声。 黎昀光揪紧了毯子的边角，保持沉默，持续抗争。 也不是真的想看这人从此都顶着条毛毯当遮羞布，心情还算畅快的舒柚撑着膝盖站起身，随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你应该没有熬夜的习惯吧，明天还有早八，早点睡吧。」 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响后，青年慢慢地拉下毛毯，脸上的微红也不知道是被闷出来的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重新趴回桌上，黎昀光嗅着带有淡淡香气的柔软布料，然后轻轻蹭了蹭，「是小柚的味道......」 在很久以前，他只能靠想像来自我满足，在知道那个男孩子的名字叫做舒柚之后，他还曾经想过对方身上会不会真的有柚子的味道。 事实证明，名叫舒柚的男孩并没有带着柚子味，而是带着同样很好闻的、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清爽气息。 闭上眼睛，他的思绪跳跃到了高中的时候，第一次认识到那个人的时候。 那时，学校的校务行政系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紕漏，被有心人士加以恶搞利用，给校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虽然在紧急修復过后并无大碍，但学生之间开始流传起了各种谣言，说这次的事件是有人为了窜改成绩纪录而搞出来的，学校之所以没有公布犯人的身分是为了包庇那个学生。 殊不知校方是真的没有查到是谁搞的鬼，这一番阴谋论显然更让学生们感到兴奋，不少人还煞有其事地扮起了侦探，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其实是无凭无据的猎巫行动。 在这起风波中，本该毫无关联的他被地推上了风口浪尖，只因为有人怀疑他的成绩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取得的。 比起那些喜欢当侦探的学生，师长们可就清醒多了，但是人言可畏，师长的信任依旧难以遏止那些明里暗里的中伤。 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情，比起委屈气愤，更多的还是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平反，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些过于明显的恶意和针对。 事情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校方也是急于想揪出幕后黑手还他一个清白，无奈还是没有查出个结果，直到有次朝会，几名男孩和女孩怯生生地站上了司令台，不是为了领奖，而是为了坦承自己所做的事，包括攻击学校主机、在网路上和学校里造谣，于是，这起事件自此水落石出，画下了句点。 但是对他来说，这不是落幕，而是序幕，他从师长那听说了那几个共同正犯是哭着去自首的，说他们的电脑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自己啟动，还会冒出鬼脸还有传出恐怖的声音，他们已经被搞到快要精神耗弱了。 当然不可能像那些作贼心虚的学生一样认为这是天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人为的，但问题是，这是何人所为？ 他生平第一次在读书以外的事情上投入这么多的心力，就是为了查出这个藏镜人到底是谁，经过一两个月的努力后，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获得了「舒柚」这个答案。 就算不曾有过交集，就算对方根本不认识他，他也无所谓，目光从一开始的偶然撞见窗边经过的身影，到后来主动追寻那人的踪影，习惯成自然，已经没办法戒掉了，即便后来发现对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还是一直默默地看着对方。 他突然想起了从自家队友那接到消息，那个人已经找来学校了，幸好就算他不在也有人可以替他把关。 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毯子，青年垂下视线，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一片漠然，既然当初不懂得珍惜，现在就不可能再让那个人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小柚......」 黎昀光把脸埋进毛毯，吐出了极轻的低喃。 有过一次抱着人一起睡的晚上，让他觉得现在只有条毯子聊以慰藉实在是相当空虚。 几秒鐘过去，青年毅然站起身，关掉了桌上的笔电和客房的灯源。 嗯，决定了，去夜袭小柚吧。 17. 舒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人从身后环抱着。 脑袋还没彻底开好机的他愣了好几秒，对于这个人会睡在自己的床上感到相当的疑惑。 为什么他完全不晓得有人爬床鑽被窝？他有睡得这么熟吗？ 虽然他不是很浅眠的类型，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睡得这么死，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房间都被人入侵了还能舒舒服服地一觉到天亮，看来他真的应该重新安装房间的锁了，之前那组坏了之后他一直没打算要换一副，现在他意识到门锁是个好东西了，可以抵御不安分还会夜袭的糟糕房客，简直是个伟大而重要的文明。 「小柚......」 就在他刚握住对方的手腕准备要挣脱时，后面便响起带着点鼻音的轻唤，接着脖子上传来了像是发丝造成的搔痒触感，让他颤了一下。 「小柚早安......」继续蹭着大男孩的黎昀光迷迷糊糊地开口，早上的问候语被他说成像是梦话一样。 「你干嘛睡到我的床上，不是都给你准备客房了吗？」有点艰难地转过上半身，舒柚推搡着一直黏上来的某人。 「因为......因为喜欢......喜欢小柚......」 有些含糊不清的语句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青年的眼睛压根就没有睁开，贴着怀里的人开始上下其手。 「黎昀光！你一大早的是不是欠揍！」舒柚一边抓住那隻要从自己的衣服下襬伸进去的爪子，一边伸手去捏对方的脸颊，试图让对方清醒一点，被毛手毛脚到火气都上来了，所以面对那颗球速不高但飞得颇为笔直的球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感触，果然愤怒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然而愤怒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不起作用，折腾了好一会，舒柚才总算把入侵者撵出了房间。 狼狈地瘫坐在床边，舒柚在心里疯狂问候那个不管睡没睡醒都有办法让人血压升高的浑蛋，托那个傢伙的福，他现在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啊......可恶，累到不想去上课了，但是已经翘掉一天了，再这样糜烂下去可能会完全丧失去学校的动力，姑且还是准备一下吧。 默默地爬到书桌前，舒柚随手撕下一张活页纸，抓了支笔写下了三个大大的加粗数字，然后拿着胶带台到自己的房门外进行最后加工。 当黎昀光再次路过大男孩的房间时，他看到门板上多了一张纸，上头写着「403」。 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突然心情好才给自己的房间编号，黎昀光弯了下唇角，这种熟悉的格式让他想到了状态码，而403代表的是forbidden，意即禁止客户端访问。 房间的主人从走廊的转角处探出半个脑袋，像是要确认他是不是看到了，和他对上视线后，哼了一声便扭头下了楼，然后是屋子的大门被人打开后又关上的声响。 舒柚出了门后便直奔学校，在车棚停好车后才想起自己忘了买早餐。 看了下学生餐厅所在的位置，他想了想，还是朝教学大楼的反方向迈出了脚步，偶尔吃一下学校的食物也不错。 虽然学生餐厅的早点算不上相当精緻，但是就这种价位来说cp值其实颇高，而且还可以客製化出菜单上没有的早餐组合，所以满多学生都会在上课前来光顾。 不过他真的很想问问，为什么点完单的人一定要在煎台前围成一堵人墙，这是在守护自己的餐点吗，是有多怕自己点的东西会不见还是会被抢走。 有点克难地穿过人缝，总算能拿到柜檯上现成的三明治，大男孩也没怎么挑，直接拿了一个，但在准备结帐时他却犹豫了下，因为脑中突然闪过了某人的身影，然后要不要帮那个人买早餐的念头就浮现了，让明明没有选择困难的他陷入了纠结。 然而他的纠结并没有维持多久，几秒过后，他付了两份早餐的钱。 拎着两个三明治走出学餐，舒柚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选择多买一份，后来他给自己的说词是就当作这几天的晚餐的回礼，反正大不了就自己嗑掉两人份嘛。 进教室后，舒柚把早餐放在邻座的桌上，然后逕自开始进食。 晚了他几步到教室的青年很自动地在他旁边坐下，只是动作比平常要迟疑了些，似乎是对于桌面上的食物感到疑惑。 「你的。」正嚼着美生菜的舒柚简明扼要地拋出两个字。 「咦？」黎昀光眨了眨眼，看上去有点错愕。 「干嘛，你吃过了吗？」舒柚瞥了下对方，「如果你已经吃饱了就算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还没吃早餐。」连忙伸手护住要被拿回去的三明治，黎昀光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食物，珍惜地看了半晌后又开口道：「小柚帮我买的第一份早餐......好想防腐保存起来......」 前座传来了「噗」的一声，正在叼着根吸管在喝豆浆的李纪桓有点痛苦地摀着嘴，不住地咳嗽，差点把自己的眼镜都咳到掉下来了。 相比之下显得淡定很多的舒柚波澜不惊地继续吃着早餐，「别人都是吃饱撑着才开始发神经，你还没吃饱就这样了，病得不轻啊。」 「如果喜欢小柚是一种病，那病得越严重越好，就算到了末期我也不要治疗。」笑得一脸幸福洋溢的黎昀光撕开包装，开心地咬下第一口。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李纪桓扶好眼镜，默默地把剩下的豆浆喝完，不知道who承不承认这种柚子成癮症，还有单相思对人类带来的可怕影响可能需要被重新评估了，或许应该要设定一个可能会对人类心理產生危害的恋爱分级制度，像他同学这种走火入魔的等级就急需被列入关怀目标。 18. 晚间，排球队的训练如往常一样地进行着。 坐在一旁看场上打play外加计分的舒柚搓了下手臂，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才刚进入冬天没多久，虽然身处南部，但晚上的风吹久了还是会冷的，尤其是球场附近几乎没有什么遮蔽物，能够感受到最直接的低温气流。 将计分板翻过一页，哨声几乎同时响起，宣布本局结束，场上的分成两组进行练习赛的球员三三两两地离开球场，往拿着板夹站在场边的队长那移动，只有一个人非常不合群地偏离了那个方向，往待命的球经身边靠近。 正在把计分板归零的舒柚见怪不怪地继续自己的工作，来人除了拿着水壶，手里还多了一件外套，把衣物披到他的身上后便随意地坐下，开始补充水分。 「外套你自己穿就好了，不用给我。」舒柚一边说一边要把衣服归还给对方，却被揉上自己脑袋的那隻手给挡了回来。 「我有看到你在拉外套喔，所以乖乖披着吧。」黎昀光微笑了下，「而且我刚打完球，身体还是热的，你一直坐在旁边吹风，小心着凉。」 舒柚看了下旁边那名脖子上掛了条毛巾的青年，「流了满身汗的人才要小心着凉吧。」 「没事没事，我很习惯这样了。」黎昀光笑着摆摆手，随即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赶过去听学长復盘。」 「学长都没喊你了，我赶你有用吗。」在球队待了一阵子后，舒柚已经差不多摸清球队的生态了，他旁边这个人根本就是各种任性特权加身，再怎么不合群都不会有人有意见，虽然练习的时候都很配合，球技实力也确实优秀，但这种游离在其他球员之外的行径也太过自由了吧，到底谁才是这支球队的掌权人啊，连系上球队都有黑幕是要不要这么社会化。 「有啊，我听你的，不听学长的。」身为球队里的学弟阶层的青年用无害且自然的笑容吐出了以下犯上的句子。 舒柚有点傻眼地睨着对方，这一番话让他瞬间变成球队里面最大的黑幕了，他一介被迫上任的球经并没有掌控球队的雄心壮志啊。 「感觉这一个礼拜过得好快。」逕自开啟新话题的黎昀光把玩着水壶，「小柚的妹妹星期五就会回来了对吧。」 「嗯。」舒柚点了点头，他倒是觉得这一个礼拜过得有点慢，为什么不能直接穿越到礼拜五。 「这样我是不是要抓紧时间了。」黎昀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舒柚立刻转头过去看对方，「抓紧什么时间？你想干嘛？」 「嗯......想干嘛就干嘛？」黎昀光偏头想了想，「把想做的事情先做一做，不然之后可能就没有这种机会去小柚家了嘛。」 「......」舒柚无言了一下，这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让他很想把放在对方那里的备份钥匙抢回来。 「小柚难道不觉得这种机会很难得吗？」见大男孩好像一脸难以苟同的样子，黎昀光瞅着对方问道。 「不觉得。」舒柚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答，「我家又不是什么很难靠近的太空基地，就算平常要来也是可以的吧，搞得好像这辈子就只能来这一次了一样。」 黎昀光有点惊喜地瞠大双眼，「意思是说我之后还能再到小柚家玩吗！」 「有两个条件。」舒柚竖起了两根手指放在青年的面前，「一，你要煮饭，二，不能过夜。」 「煮饭倒是没什么，但是不能过夜......」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黎昀光有点纠结地皱起眉。 「你到底对过夜有什么执着啊。」直接白了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人一眼，舒柚觉得自己的条件真的太明智了。 「因为过夜就可以做晚上才能做的事啊......」低落了几秒后，黎昀光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亮起了双眼，「好像也没有人规定只能在晚上做对吧，这样就算不过夜好像也没问题了！」 额角青筋一跳，舒柚扯了下嘴角，「......你这么喜欢过夜，要不要乾脆入赘我家算了。」 黎昀光眨了眨眼，突然勾起了微笑，「反过来说，就是小柚要嫁到我家囉？」 舒柚微微一愣，很快地他便意识到自己刚刚讲出什么鬼话了。 靠，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立场预设成女方啊，要也是这个人嫁过来才对吧！ 注意到旁边的人正露出某种曖昧的笑意望着自己，大男孩横了对方一眼，像是赌气一样咬牙切齿地开口：「我才是攻，大、总、攻。」 安静了半晌后，青年的表情逐渐变得难以言喻，即便大男孩已经全神戒备地提防着他，还是免不了被突然熊抱的命运。 「小柚你真的好可爱！就算你不嫁过来，要我入赘也是没问题的！」紧紧抱住人的黎昀光几乎是无法自拔地蹭着对方的脸颊。 「我去你的！黎昀光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忍无可忍的舒柚直接抄起手边的计分板进入了战斗模式。 被骚动吸引过来的资工系系排成员急急忙忙地介入这场即将展开的肉搏，和两位当事者同班的眼镜大男孩架住那颗理智线濒危的柚子，其他学长则是挡在中间当人墙，总算是及时阻止了球队经理用计分板残杀队伍主力的事件发生。 资工系所在的球场是一片热闹，惹来了不少侧目，不少外系的学生都停下了原本正在进行的训练或是比赛，好奇地探头吃瓜。 另一侧的篮球场同样也有不少的吃瓜群眾，其中一名青年的表情明显有别于其他人，不是好奇跟关心，而是不可置信与惊讶。 「永齐你怎么啦？」似乎是见他的反应有些异常，旁边的友人随口问了句。 「不、没有，没什么。」回过神来的路永齐还没有完全平復心情，于是讲话显得也有些不流利，「那个，那边那个球场是哪个系在用的？」 「那边喔，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资工吧。」抱着颗篮球的青年看了下今天被他约来一起打play的朋友，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对方要问这个，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听说好像是前阵子刚来了个新的球经，从那之后只要碰到资工的系排在练球，就常常会出现这种很热闹的场面。」 「那个球经......那个球经也是资工系的吗？」指着还没完全散去的那群人，路永齐连忙追问。 「既然是资工系的球队，那球经当然也是他们系上的不是吗。」青年扬起眉毛，他还真没看过哪支球队的经理是外系的，虽然他朋友在自己的学校没有参加系队，但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想一下应该也会知道才对吧。 原本还想揶揄一下问出这种问题的朋友，不过青年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点不对劲，于是改口问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在意别人家的球经，那是你的菜吗？」 他还以为这个人狩猎的对象都是女性，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听到这人一脸在意着急地打听别的男孩子的事情......该不会是情敌吧？还是说那孩子欠他朋友钱？ 就在青年兀自揣测着种种可能性时，路永齐总算从惊讶的情绪里抽离，换上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舒柚......总算找到你了。」 「嗯？你说什么？」听见身旁传来低喃，没能成功接收的青年转头询问。 「没什么。」路永齐摇了摇头，看向已经平息骚动的球场，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加深了。 19. 星期四上午，没有排课的黎昀光去了趟附近的菜市场採买午餐和晚餐所需的食材。 提着几个塑胶袋，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上的购物清单，思考着手里这些材料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变化，虽然已经有个大概的构想了，不过他还是想再排列组合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案，毕竟自己的厨艺可是被小柚变相肯定过的，如果要得到一个人，就要先从那个人的胃开始佔领，这种古老的说法或许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既然能执行，那么在这个部分多下点功夫也是应该的。 黎昀光不经意地一抬头，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的巷子口经过，虽然那人只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短短的几秒，但他还是一下就认出那个人是谁了。 那是个不该出现在这一带的人，同时也是会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差的人。 早在那个人跑到学校里打听舒柚的事情时，他就有心理准备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完全掩盖一个活人的行踪以及情报，明明尽力做好了防备，却还是只能被动地见招拆招，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他吧。 因为早就把这一带的巷弄布局摸熟了，所以黎昀光能够在不让对方察觉的情况下拉近距离，然后抓准时机在对方面前现身拦截。 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正在东张西望确认着四周建筑物的路永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本想着要绕道而行，却那名被来意不明的陌生青年挡住了去路。 「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吗？」面对一言不发的陌生人，路永齐带着几分警惕和疑惑，主动开口问道。 「路学长，你好。」露出了标准的营业式微笑，黎昀光笔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路永齐上下打量着对方，半晌后才用相当迟疑的语气拋出问句：「请问你是......？」 「你是来找舒柚的对吧。」黎昀光没有解答对方的疑问，而是回以一个毫不相干的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你是舒柚的谁？」被识破意图的路永齐脱口而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衝动，他很快地调整了语调，「抱歉，因为我很久没有和舒柚联络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他住在这附近，所以想来看看他......」 「既然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那不就表示你们的感情其实也没有多好吗？学长还是省点力气吧，小柚我替你看就行了。」噙着冷漠的笑意，黎昀光打断了对方的话，一点也没打算去修饰略显尖锐的话语。 面对这番直接的发言以及那个亲暱的称呼，路永齐明显有些愣住了，他对眼前这名青年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对方不只认得他，似乎还和他想找的那名大男孩有着匪浅的关係，所以这个人到底是...... 「你和舒柚是什么关係？同学？还是邻居？」不再急着离开巷子，路永齐开始猜测着对方的身分。 「嗯，我想想，就目前的状况来说，应该是同居人的关係吧。」黎昀光笑着耸了耸肩。 「什......」路永齐错愕了，「同、同居人？你和舒柚......」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属于在场两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两名青年循声望去，只见他们正在讨论的大男孩就在站不远处，表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小柚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几乎是反射性地绽出笑容小跑着迎了上去，黎昀光一改方才带刺的冷淡态度，若有似无的敌意也不復存在。 「教授又在讲废话，所以我就早退了。」从另一条巷子回到家的舒柚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到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上，「本来要去买点东西，结果就看到你们两个在这边。」 「我买完菜要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路学长在这边间晃，因为久仰大名，所以我就过来打了个招呼。」黎昀光跟着看向那名青年，不过眼神里一点笑意也没有。 路永齐有些尷尬地对上大男孩的目光，平常总能轻松交际应答的他在此刻像是有社交障碍一样，过了好一会才用毫无新意的四个字作为开头，「好久不见。」 舒柚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然后扯了下站在他旁边的某人，逕直绕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青年。 「舒柚！」路永齐喊住了要离开的大男孩，在对方停下脚步后，他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问题出在哪，也改过了，我们能不能再像以前高中的时候一样相处？」 在对方很明显地开始闪躲他，甚至切断所有联系方式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小学弟，一直到毕业后还是会常常想起对方，他总算明白对方已经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的存在了。 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下高中时期的学长，舒柚很快地收回视线，低声地吐出回应：「随便你。」 虽然获得的是这种模稜两可的答案，不过路永齐还是藏不住脸上的喜色，「我会再来找你的。」 舒柚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只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和他并肩同行的青年没有多说什么或是追问什么，很识相地保持安静。 「回去吧。」无声地叹了口气，舒柚转向另一条同样能通往他家的巷子。 「咦，不是要买东西吗？」以为对方是要按照原定行程走的黎昀光很快地跟了上去。 「那个不急。」打消购物念头的舒柚瞥了眼旁边的青年，「我还没问你，你说你久仰学长的大名，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学长的仰慕者的？」 黎昀光微笑了下，「不知道呢，可能是在不知不觉间？」 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想要认真回答的意思，舒柚也没有继续刨根究柢，之前还只是怀疑，但在看过那两个人对峙的画面后，他觉得对方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他所想的还要多。 而他也没有想到，原来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内心的动摇会比预想中的还要强烈。 回到家后，舒柚怀着满腹的心事正准备回房，到厨房安置好食材的黎昀光突然朝他走来，然后在他的面前站定。 见对方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盯着自己看，舒柚忍不住挑起眉，「干嘛？」 「没事，没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黎昀光摸了摸大男孩的脑袋，淡淡地笑了下，随后垂下视线，转身返回客房。 舒柚碰了下自己的头发，又看了下客房那扇关上的门板，那个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感觉就是想说什么最后却选择把话嚥回去，想来想去也就是跟那个学长有关的事情比较有可能了，他还以为按照之前那种直来直往的模式，对方肯定会直接抓着他开记者会，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 青年那个不知道该算落寞还是怎样的表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舒柚甩了甩头，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对方的反应和之前不太一样，让人一时间有点不习惯而已，绝对不是因为他在意对方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几秒鐘过后，当他站在客房门口准备敲门时，脑中挥之不去的只剩下「我真是个笨蛋」的想法。 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照顾那傢伙的心情啊，那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不会像平常这么烦人了不是吗，他干嘛还要顾虑这么多。 大男孩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敲响门板，房间里的人很快地来应门，在看到门外的他后，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小柚？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才对吧。」舒柚看着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青年，对方的表情就跟平常没两样，好像刚刚他看到的落寞都是错觉。 轻轻地带上房门，黎昀光有点意外地笑了出来，「小柚在担心我吗？」 「你笑个屁。」舒柚瞪了对方一眼，「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讲出来，你以为你自己在那边想到脑浆蒸发就会有答案了吗。」 黎昀光愣了下，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谢谢你。」 有点看呆了的舒柚连忙从那抹笑中回过神，像是要掩饰不自在一样地咳了声，环着手移开了视线，「顺便提醒你，吃午餐的时间快到了，赶快去煮饭。」 飞快地往大男孩的脸颊上亲了一小口，在对方发难前，黎昀光笑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敬了个礼。 「遵命，我现在就去准备！」 20. 那颗黑色凤梨所说的期间限定的同居生活，便是以舒橙从剧团返家作为结束的期限。 一个人提着行李回来，另一个人则提着行李回到自己的家里，像是在交接一样，然而那个早该滚回自己家的人似乎没有多少离开的意愿，而那个应该要回家好好休息的人也很有默契地露出了真该再晚个几天回来的表情。 「可恶，如果不是因为剧团的人在哀说需要两天休养生息，这次的合宿本来有七天的耶！」把行李袋「碰」的一声放到客厅的地板上，精神相当好的舒橙插着腰，看着眼前的两人，「能跟其他剧团的前辈交流可是很难得的机会，重点是还能让你们两个独处，你们的进展怎么跟我们团员的体力一样让人这么想叹气啊？」 看着恨铁不成钢的妹妹，舒柚已经分不出来这是病毒人格还是舒橙人格的心声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完美融合吗？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进展啦，只是比较踏实一点的慢慢前进。」黎昀光笑笑地开口。 女孩看了下对方，接着闭上眼，下一秒便换上了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淡漠表情，「虽然我不喜欢直接跳过剧情直达终点，但我同样不喜欢绕了半天还没看到终点，你们要是再这么拖拖拉拉的让我不耐烦，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好想认识一下当初把你编写出来的人，怎么会这么不讲道理啊。」舒柚皱起脸，再次觉得这个黑科技一点都不理性。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们两个的事情吧。」优雅地环起手，女孩微一偏头，「姑且先警告一下你们，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我努力。」面对这般威胁，舒柚也只能行缓兵之计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青年，「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黎昀光还没回话，旁边便传来像是答错问题会有的音效，只见女孩面无表情地拿着一个打叉的举牌板，不停地按出声音。 「才刚讲完你就给我下逐客令了，你就不能有有点上进心吗，好歹挽留一下人家吧。」舒橙拿着在合宿活动上使用的道具戳着自家哥哥的脸颊，「怎么就不会想到要把我支开，然后尽可能多製造一点相处时间呢？就算直接开口把我赶出门也是没问题的啊，至少有点慰留人家的意思嘛。」 反正剧团里面有很多人都是在外面租房子的，只要问一下肯定有人可以收留她，没想到她这个哥哥居然一点眷恋之情也没有地直接赶人，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舒柚傻眼地格开妹妹的手，他这个妹妹去合宿回来后好像变得比之前更积极了，到底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啊。 「没关係的，反正之后还会有机会。」黎昀光笑容不变地打着圆场，一边说一边望了下大男孩。 「可是......」舒橙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看见那名青年用极其细微的幅度朝她摇了摇头。 他知道她在着急什么，但他认为不能操之过急，因为那名大男孩其实并没有这么好骗。 「那我就先回去了，小柚也早点休息吧。」伸手抚上大男孩的侧脸，黎昀光撩开棕色的瀏海，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一啄，随后便提起自己的行李，往大门走去。 「黎昀光你干什么啊！」按着额前被人亲了一下的地方，舒柚整个炸毛了，这浑蛋是把他妹当成空气吗！ 「下礼拜见。」黎昀光回头朝还想追打他的大男孩灿然一笑，接着关上了大门。 没能出气的舒柚忿忿地转回客厅，然后就看到他妹握着圈圈的举牌板，一脸心动地按出音效，「......你什么意思。」 「虽然没亲嘴巴有点可惜，但是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舒橙捧着脸颊，用闪着小星星的大眼睛瞅着自家那个被爱着的哥哥。 舒柚直接用一个标准至极的白眼终结了这个话题。 真希望他妹那宽广的胸襟能分一点给他，他也想要有这种可以撑船的包容力。 又过了几天，入冬以来的第一波寒流就在这种让人一言难尽的日常中降临了，某个当哥哥的人一边把围巾掛到脖子上一边喊自家妹妹是elsa，说是对方把寒流从北部带下来了，毕竟这里可是高雄啊，冷成这样简直不科学了，然后当妹妹的人则不甘示弱地回嘴道要是自己会魔法一定第一个把她哥变成雪人摆在门口。 瑟瑟地发着抖，好不容易把摩托车发动之后，舒柚咬着牙顶着冷风，有点克难地到了学校。 其实刚骑出家门的时候他就很想掉头骑回去了，一想到晚上还要被温度更低的冷空气包围着从学校回家，就很难让人提起去上课的慾望。 「啊，柚子早安。」 离开车棚踏上人行道后，舒柚迎面碰上了自家同学，对方身上也穿着冬季的衣物，但没有像他一样包得这么紧，甚至连手都没有藏到口袋里面，还很有精神地朝他小跑过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翘课咧......是说你也太夸张了吧，有这么冷吗？」 缩着肩膀将外套又拉紧了些，舒柚把双手都塞进加厚帽t的口袋里面，像是揣着什么东西一样，「我才想问你是不是感温功能坏掉了，明明就超冷的好不好，高雄的冬天很少有这种温度啊。」 「差点忘了你是土生土长的高雄人。」南下来求学的李纪桓耸耸肩，本身是北部人的他对于这样的气温适应良好，「对了，今天昀光没跟你一起来学校啊？」 「我们又没有绑定，为什么他会跟我一起来学校？」舒柚瞥了旁边的同学一眼，反问道。 「欸，就这阵子看你们都同进同退的，结果今天只看到其中一个人出现，多少会觉得有点不习惯嘛。」从最一开始的违和感到现在已经很习惯这两个人凑在一块了，李纪桓也忍不住感叹了下，虽然他队友还没完全把人拿下，但是看到自己的同学们產生这样微妙的化学变化，作为旁观者还是会有一些小感慨。 「话先说在前面，我跟他没有怎样。」虽然不知道自家同学是怎么想的，不过舒柚还是自己先澄清了。 那个姓黎的老是喜欢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完全不在乎旁边到底有没有别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我行我素的傢伙，他都觉得自己被训练到容忍力变强了。 李纪桓竖起手指，「这就是那个吧，说这里没有银子但是明明有三百两摆在那。」 遭受质疑的舒柚扁扁嘴，也没有继续为自己辩驳，省得越描越黑......虽然他觉得大家都已经留下奇怪的印象了。 当他们踏进教室后，过没多久就打鐘了，姍姍来迟的教授看了下出席率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台下，倒也没有兇残地表示要来个已经能预见大丰收结局的捕鱼大会，只是见怪不怪地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舒柚一手支着下顎，一手转动着原子笔，可能是教授讲解的理论过于死板无聊，他开始有点走神，注意力也从书本上抽离。 他的隔壁是个空位，那个总是很自动地坐在他旁边的人今天也是那三分之二的一员。 手机上收到的通知就只有那颗黑色凤梨发来的讯息，凤梨说，寒冷的天气，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温暖彼此呢？ 点开之前一度很想封锁的聊天室，被他已读的贴图的发送时间是前天，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翘课的人啥都没说，真的是我行我素到不行。 正要退出画面的舒柚愣了下，为什么他会生出这种活像是上司查勤的念头啊，那个人本来就没有义务跟他报备行踪吧。 为了避免自己再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他把手机放到一旁，打算重新跟上老师的授课内容，但是过没多久，他的注意力又开始飘了。 甩了甩头，舒柚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听课，但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依旧拉不回一直想要飘到隔壁座位的思绪。 ......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瞪着又被自己点开的聊天室，舒柚看着跳出来的键盘，手指在上头游移了半晌，最后什么字也没打出来。 搞不好就只是睡过头而已，也有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不想出门，反正爱来不来是人家的自由，他干嘛要这么大惊小怪地跑去私对方。 而且晚上还有球队的训练，就算要pass也会跟学长他们说吧，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去管别人的出缺席。 想到这里，大男孩勉强给了自己一个能够拉回注意力的说法，虽然没办法全心全意地投入课堂，但总比一直胡思乱想来得好一些。 21. 到了晚上，舒柚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前往球队练习的场地。 投币式的大灯全都被点亮，通明的灯火让偌大的球场在视觉上显得更温暖一些，虽然略显强劲的冷风依旧在场上呼啸着。 让他有些傻眼的是那些陆续到场的球员们，那些人看上去就是一副没有受到低温debuff的影响的样子，把外套脱了之后就穿着短袖球衣和短裤，很有精神地在球场上活动。 默默地感叹着真不愧是身强体壮的运动人，舒柚卸下背包，在自家的场地左右张望着。 学长那边已经开始集合了，但是那个人还是没有到......所以今天的训练是翘定了吗。 从他接任球经的职位以来，他就没看过那个人翘掉球队的训练，虽然听学长他们说那个人之前的出席率其实不高，只是因为就算没来训练实力还是很稳，所以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不然按照这种不遵守团队秩序的行径，早就被踢出球队了。 见自家系排的球员鱼贯前往操场上慢跑热身，间着没事的舒柚盘起腿撑着脸颊，把视线移到外系的场地上，接着他有点错愕地发现某个很眼熟的人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往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从篮球场跑过来的路永齐笑着停在他的面前，「选在今天过来真是太正确了，我还在担心今天这么冷你可能不会来球场，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舒柚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这个人光是一路小跑过来就把球场上为数不多的女生的目光都吸引住了，那些应该是球经的女孩子几乎都在往他们这边探头，这种情况就和高中的时候差不多，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但他还是很难习惯。 「运气更好的是那个自称是你的同居人的男生不在，不然我可能就没办法这么顺利地靠近你了。」并没有注意到大男孩的状态，自顾自说下去的路永齐在对方身边坐下。 听到关键的词汇，舒柚表情古怪地抬起头，「他说他是我的同居人？」 「对啊，所以那个人跟你到底是什么关係？」完全想不透那个人究竟是谁，路永齐很乾脆地问了出来，「看你们好像是很熟的人，是大学的朋友吗？」 「是同班同学。」简短地回答对方的疑问后，舒柚在心里疯狂问候那个乱讲话的黎姓浑蛋，为什么那个在他家住不到一个礼拜的房客要把自己的身分搞得这么引人遐想啊！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已经有对象了。」路永齐垂下肩膀，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所以我还有机会对吧。」 舒柚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吐出来，他不觉得他们之间还存在什么机会，但他同样没办法斩钉截铁地拒绝对方，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矛盾混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一翻两瞪眼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态度呢？ 就在他还处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处境时，跑完操场回来的李纪桓远远地就朝他扯开嗓子喊道：「柚子——过来一下——」 「同学在喊我了。」顺势站起身，舒柚头也不回地往自家同学那快步走去。 路永齐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也没来得及拦住那名大男孩，只能看着对方去和系上的同伴会合。 「柚子柚子，你有收到昀光的讯息吗？」放下像是招财猫一样的手，成功把同学召唤过来的李纪桓把手机转向对方，脸上的表情有点担心，「我猜昀光应该是想表达他身体不舒服要请假，但我发过去要跟他确认的讯息都被已读了，到现在还没等到回覆。」 微微瞇起眼，舒柚看着那条支离破碎的讯息，感觉像是矇着眼睛打出来句子，只能从几个相较之下比较完整的单词勉强推测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看我还是打电话过去好了。」李纪桓一边说着一边按下语音通话，等到系统拨号的音效因为无人接听而被切断后，他脸上的担忧更加明显了，「奇怪了，怎么会响这么久都没人接，还是柚子换你打......欸？柚子？柚子你要去哪啊？」 没有理会同学的叫唤，舒柚很快地拎起自己的背包离开球场。 棕发大男孩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夜色当中，李纪桓搔搔后脑，看了下靠过来的学长们，「那个，球经跑掉了耶。」 「所以昀光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根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的队长代表几人发问。 「他说他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过来了。」李纪桓耸耸肩，其实在那则像是乱码一样的讯息发过来后，对方又紧接着传了条修正版的讯息交代请假事由，只是刚刚在拿给某柚子看前被他删掉了，于是仅仅被抽掉一个对话框的聊天室就营造出了某人似乎病得很严重、可能需要好心人去探望的假象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很严重，毕竟他后来发过去的讯息都是被秒读而没有回应，害他也开始有点担心了。 让他意外的是他同学的行动力居然这么强，原本喊对方过来只是要完成队友的嘱託、阻挠那个据说也想摘柚子的人，顺便放一点他家队友的消息给那颗没被告知的柚子，看能不能让对方稍微惦记一下那个缺席的病号，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 虽然没有很深入地参与整个计画，但大致也知道学弟们在干嘛的队长拍了拍眼镜大男孩的肩膀，「你还满够义气的啊，竟然这么尽心尽力地当昀光的助攻。」 李纪桓给了对方一记拇指，「当然啊，这种时候必须要站好队形才对嘛。」 先不论同学外加队友的交情，单就现实层面就很值得出手相助了，毕竟如果成功了，流动率很高的球队经理就可以安定下来，他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揣测加入球队的经理人是不是有别的企图、会不会哪天因为被某人拒绝而走人、然后他又得接手那些队内杂务，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在看过那个试图融入他们系的校外人士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立场，那个男的看上去应该也不是什么会作奸犯科的类型，但就是长得一副不适合吃柚子的脸，虽然只是他个人的直觉啦，总之他还是比较支持和自己相熟的班对。 再次看向那颗柚子消失的方向，李纪桓默默地有点欣慰，感觉那两个人好像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有了不错的进展，希望可以赶快听到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啊。 「既然我们的小球经去勇敢追爱了，那剩下的工作......」队长又拍了拍目前队内年级最低的眼镜大男孩的肩膀，非常理所当然地开口：「学弟，就麻烦你了。」 李纪桓收回视线，刚刚的什么欣慰全部都被队长拍碎了，而他对同学们的恋情的期盼也越发强烈了。 柚子啊，拜託你赶快和昀光在一起啦！真心求求了！ 22. 冰冷的空气毫不留情地扑面而来，稍嫌过快的车速虽然节省了不少时间，但也带来了快让人扛不住的夜晚限定刺骨冷风。 循着记忆里的地址，舒柚来到了一处住宅区。 之前他在扒黎昀光的底细时不小心把对方家的地址也记下来了，那时他还有点意外那个人住的地方居然离他家还满近的，大概相隔几条巷子而已。 确认过门牌号码后，他停在一栋三层楼的透天厝前面。 抬头张望了下，没有一层楼的窗户是透出光线的，连客厅也是一片黑，看起来像是没人在家一样，使得大门口那盏亮起的感应灯显得有些突兀。 舒柚伸手去按门铃对讲机，过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回应，就在他准备按第二次时，对讲机终于传出了某人虚弱的应答：「你好......」 感觉屋里那人像是随时都会啪擦倒地阵亡一样，舒柚微微瞇起眼，「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啊？」 「咦？小柚？」对讲机响起了带着点错愕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自我否定，「不不这是幻觉吧，怎么可能是小柚......」 「黎昀光你是脑袋烧坏了吗？」语气平板地开口，舒柚对着机器上的镜头翻了个白眼。 对讲机又是一阵沉默，「......是小柚本人？不是长得很像小柚的幻觉？」 「算了，你当我没来过吧，再见。」舒柚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要走，虽然那傢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但还能这样胡言乱语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说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衝来这里，那个当下他根本没有多想，身体就自作主张地先行动了，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等等、你等等。」对讲机传来几下杂音，然后就见那名青年慌慌张张地打开大门迎了出来。 还没开口把病号轰回屋子里，舒柚就先被对方一把抱住了。 「真的是小柚......」黎昀光抱着实体的大男孩，把脸埋在对方的肩膀上。 感受到对方明显偏高的体温还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绵软力道，舒柚忍不住皱眉，「还在发烧的人不要在外面吹风，快点进屋。」 「可是我不想要小柚回去......」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青年像是怕被主人遗弃的犬科动物一样，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放软的语调还有因为感冒而產生的鼻音实在让人很难狠下心拒绝。 僵局持续不到几秒，舒柚没辙地叹了口气，按着青年的肩膀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然后把人转了半圈，一路推进屋里。 关上大门阻绝门外的冷空气后，舒柚看向正在拍亮室内灯源的某人，「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晚饭吃过了吗？药吃了没？」 「没什么胃口，所以就没吃饭了，然后药的话......」黎昀光搔了搔后脑，「家里备用的药都没了，我想说睡一觉就会好了，但是烧好像一直退不下来。」 事实上他今天早上连站都站不太稳，感觉他家的地板像是船板一样，而且整个脑袋异常昏沉，这种状况当然不适合出门，所以他只好在家里继续躺着，一直到下午才稍微恢復了一点点精神，但是在发讯息给李纪桓的时候还是一度出现短路的情况。 「......」舒柚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去休息，我出去帮你买药。」 其实他很想吐槽对方这种无为而治放给他烧的行径，但看在对方是病人的分上，他就忍了这一次吧。 一听到「出去」这两个字，黎昀光下意识地伸手捏住大男孩的袖子。 被牵制住的舒柚挑起眉，用眼神质问对方是在闹哪样。 青年有点防备地盯着想要抽回手的人，「小柚......你会趁机偷跑吗？」 「不就说了要帮你买药吗？是要偷跑去哪里？」舒柚继续扯动自己的手，未果，默默地觉得这个人生病的时候好像会变得比较卢。 「那打勾勾。」黎昀光抬起另一隻手，「答应我不会偷跑。」 见青年一脸认真地要自己给出保证，舒柚也没了脾气，便顺着对方的意思和对方拉勾。 勾完手指达成约定后，黎昀光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松开了大男孩的袖子，然后把家里的备用钥匙递过去，「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是多想当看门的，给我回房间睡觉。」舒柚毫不客气地驱逐那个想坐在玄关当迎宾大使的病号。 「可是......」 「没有可是，不要逼我对病人动粗。」 「唔，被小柚打感觉好像满舒服的......」 「黎昀光你他喵的赶快给我滚去睡觉！」 把那个脑子已经烧坏得差不多的人赶回房间后，舒柚压下火气出了门，去帮对方採购所需物资。 在从药局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粥店，他略一思考，便下车去买了两碗广东粥。 拿着备用的钥匙打开黎家的大门，他还在想如果有人趁他出去又皮皮地跑出来顾玄关，他真的会拋开良知殴打病人，还好对方没给他造孽的机会。 去厨房拿了餐具，舒柚端着那碗热呼呼的粥进了黎昀光的房间，看到对方总算有点病人的样子在床上好好躺着的时候不由得有点欣慰。 在他打开房间的灯后，并没有睡得很熟的黎昀光很快地睁开眼睛，有点艰难地坐起身，「小柚......」 「哪，先吃晚餐，等等再吃药。」制止了对方下床的动作，舒柚把书桌前的椅子拖过来坐到床边，然后将食物捧到床上那人的面前，「就算没胃口也多少吃点，这样才有力气恢復。」 黎昀光眨着眼看了看那碗粥，再看向端着粥的大男孩，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干嘛，该不会要我餵你吃吧？」见那人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舒柚扬了下眉毛，随口问道。 其实他也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点头了。 「餵我吃。」青年的语气带着点撒娇和赖皮，那张本就生得很好看的脸上露出了有些病弱的孩子气的笑容，大大地加深了某人的动摇。 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来的舒柚索性就不挣扎了，只是一直洗脑自己不要跟病人计较这么多，搞不好对方没有力气自己端着碗进食，要是洒了也很麻烦，自己代劳一下也无伤大雅。 因为先前完全没有给人餵食的经验，所以大男孩的动作格外地小心翼翼，捞起一匙冒着热气的粥，仔细地吹凉，然后才送到青年的嘴里。 一个人一匙一匙地餵着，另一个人一口一口地吃着，那个据说没有胃口的人就把整碗广东粥完食了。 吃完今天的第一餐，而且还是让小柚餵自己吃的一餐，黎昀光舔舔唇，满足地呼了口气，「果然还是小柚餵的东西最好吃了。」 舒柚横了对方一眼，逕自收掉纸碗和餐具，再次回到房间时，手里拿了一杯温开水和一盒药。 「如果要我餵你吃药，我会把药丸捣碎直接倒进你的嘴巴里面，顺带一提，我不会提供开水。」为了避免病人又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顶着营业式微笑的舒柚事先开口警告对方。 本来还想行使病人权利的黎昀光瞬间把话嚥了回去，乖乖接过水杯和药。 「对了，今天那个学长......」在大男孩拿着杯子离开房间前，黎昀光喊住对方，「他是不是又跑来学校了？」 舒柚放下搭着门把的手，转头看向床上的人，「你先顾好自己再去管学长的事。」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在意路学长的事情，就连在这种状态下都不忘打听对方的动态。 黎昀光愣了下，接着露出和平常一样的微笑表情，「好吧，就听小柚的。」 哼了声，舒柚拍熄了主灯源，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夜灯，然后才离开房间。 23. 等吃完自己的那份晚餐外加收拾完毕后，舒柚又来到某人的房间稍作探视，因为找不到体温计，所以他只好徒手测对方的额温，虽然还是有点烫手，但温度已经没有他刚来时这么高了，应该是退烧药开始起作用了吧。 「小......小柚......」 躺在床上的青年喃喃地吐出有些含糊不清的字词，绊住了大男孩正要退出房间的脚步。 默默地转过身，舒柚缓步走回床边，在一旁的地板上坐了下来，端详着那张在夜灯的照映下更显柔和的睡脸。 虽然平常觉得这个人很烦，但在他心里面或许是羡慕对方的吧。 对认定的目标异常执着，为了达成目的而產生的行动力，还有那份莫名的自信，每次看到对方这种积极而且意外地阳光的模样，他都会忍不住拿来和以前的自己......或者说现在的自己做比较。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自省能力特强的人，每次都像是在开什么检讨大会一样，还会冒出很多毫无意义的如果和早知道，明明知道多想无益，但脑细胞就是不肯放过他，总是逮到机会就开始进行沙盘推演外加復盘。 他常常会想到底是在哪个环节选错了选项，但也有可能是最一开始就错了吧，搞不好他根本就不该加入这局「游戏」，也省得事后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他不知道这个执意参与攻略的人会不会有这种失魂落魄的时候，但总归是有一定机率走向不愉快的结局，这个人难道都不会先替自己想一想的吗。 「你啊......搞不好是个很厉害的傢伙喔......」舒柚低声地说着，同时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那名青年的脸颊。 没等他把手收回来，他的手腕就被理应熟睡的人抓住了。 「抓到小柚了。」青年半睁开双眼，微哑的嗓音带着低沉的轻笑，「哪，什么叫做很厉害的傢伙？」 「你......」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会挑时间醒过来，舒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也忘了要挣脱对方的手。 「说嘛，小柚是怎么看我的？」黎昀光眨了眨眼，唇畔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舒柚愣愣地望着对方，听说桃花眼本来就比较勾人，那双眼睛在平时总是透着明亮的笑意，现在却被暖黄的柔光蒙上了一层截然不同的深沉，感觉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 鬼使神差地，他把心里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觉得你的喜欢好像比较值钱，如果换成是我，根本没办法做到跟你一样的地步。」有点自嘲地勾起唇角，大男孩垂下视线，「像我这样，要追别人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吧。」 黎昀光没有立刻答腔，而是静静地看着那名大男孩，过了半晌后才打破沉默：「每个人的表达方式本来就都不一样，但是那份『喜欢』并不会因此而有所差异，每一个人的心意都是很珍贵的。」 舒柚有点意外地抬起头，就看见床上那人笑得相当温柔的一幕。 「当然啦，有些人没眼光不懂得珍惜，那样的人就算声称改过自新了，一样没有资格成为接收别人心意的一方喔。」黎昀光笑着补上了一段充满内涵意味的话。 「......你这个人真的很恐怖耶。」舒柚表情复杂地望着对方，如果说上一次在球场的谈话内容是刚好对上话头的巧合，那当这样的巧合再次出现的时候应该可以被视为某种阴谋了，所以他和学长之前发生过的事这傢伙其实早就知道了吧，之前居然还给他装傻......不过问题来了，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件事，就连自家妹妹他都没说了，这人到底是透过什么管道知道这件事的啊，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嗯？会吗？」黎昀光翻了个身趴在床沿，面上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总算想起来要抽回自己的手，舒柚一边使劲一边回嘴：「难道不会吗？变态腹黑男。」 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冠上什么属性，黎昀光笑瞇瞇地开口：「反正这次小柚是被追的那个人，别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你只要做好再一次喜欢上别人的准备就行了。」 说完，他拉过大男孩的手腕，在对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你就这么有自信？」笔直地迎上青年的视线，看上去似乎没怎么动摇的舒柚微一挑眉，「万一那个『别人』不是你怎么办？」 「这个嘛，该怎么办呢。」黎昀光闭上眼睛想了想，再次睁开时，眼睛里头装着些许狡黠的笑意，「那到时候就只好来硬的囉，像是把小柚关起来之类的。」 「恐怖情人吗你。」舒柚有点鄙夷地瞥了对方一眼，用了比刚刚要大一点的力气外加出动另一隻手要挣脱手腕上的箝制，没想到却反被一把拉了过去，整个人失去平衡趴倒在床上。 「聊天时间结束了。」伸手环抱住大男孩，黎昀光笑容灿烂地说道：「睡觉吧。」 「睡个头啊！给我放开！」被迫归零的紧密距离让舒柚直接炸毛了，本能一样地胡乱挣扎着。 面对大男孩堪称激烈的反抗，黎昀光没有开口用哄的，而是选择按住对方的后脑，用非常实际的方法一招定乾坤。 剩下的抵抗全都被堵在嘴里，几乎动弹不得的舒柚只能被动地接受。 等到呼吸的节奏和思绪都被那该死的舌头搅乱之后，按在他后脑勺的手总算移开了，但这时候的他只能无力地伏在那个浑蛋的胸口，晕呼呼地喘着气。 脸不红气不喘的黎昀光宠溺地揉了揉靠在自己胸前的那颗脑袋，语气满是得逞后的愉悦，「乖，睡觉了。」 因为还没从缺氧的状态平復过来，所以舒柚也只能任人摆布了，于是这场抗争就在他被塞进被窝还被紧紧抱住后宣告结束。 感觉自己像被章鱼捕食的鱼类一样，舒柚心如死灰地听着某人安稳的呼吸声。 要是他因为被这个浑蛋强吻而感冒，他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暴打对方一顿再说。 24. 隔天一早，黎昀光被自己设定的闹鐘叫醒了。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摸索着矮柜上的手机，在关掉闹铃后，他非常自然地往旁边那人的身上蹭了过去，打算再瞇一下，但是还没等他窝好，脸颊上就挨了一掌，只能被迫拉开距离。 「醒了就滚开。」早早就睁开眼睛的舒柚面无表情地把还想黏过来的人拍得更远一点。 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到，睡没多久就又醒过来，过了一会又睡回去，如此循环往復直到天亮，反观另一个人，几乎是一夜好眠，这种情况根本梦回对方到他家寄宿的时候，他想掐人的衝动更是一度难以克制。 「小柚早安。」相比起大男孩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睡了一觉后的黎昀光整个精神饱满，神清气爽地向对方问了声早。 舒柚默默地撇开头，不是很想回应对方朝自己散发的朝气。 完全不介意大男孩的反应，黎昀光转而研究起自己的体温，「嗯......这样子应该算退烧了吧，是说用摸的好像也感觉不太出差别。」 从床上坐起身的舒柚瞥了下那个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知半解的人，突然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哪哪小柚，你觉得用手量体温比较准还是额头贴额头比较准啊？」黎昀光撩着自己的瀏海，很认真地徵询起大男孩的意见。 舒柚抽了下嘴角，「为什么你的选项里面就是没有体温计？」 「就是假设当下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嘛，所以小柚觉得哪种会比较准确？」单纯觉得好奇的黎昀光咧着笑，继续询问。 看着似乎真的很想要自己选出一个答案的青年，半晌后，舒柚朝对方勾勾手指。 不明就里的黎昀光眨着眼靠了过去。 舒柚歪了下脑袋，提出了全新的选择题：「手和额头，选一个？」 「嗯，额头好了。」虽然对于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感到有些疑惑，不过黎昀光还是很快地做出了选择。 微笑了下，舒柚把对方的脸扳正，固定好，然后直接送了一记头槌过去。 扎扎实实地吃下攻击的青年蜷起上半身摀住额头，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舒柚冷哼一声，下床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后便瀟洒地离开案发现场。 过了一会后听见楼下传来大门开了又关上的声响，好不容易缓过那阵痛觉的黎昀光按着额头，有点艰难地支起身体。 伸手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手机，点开了记事本，输入完日期后，他接着打上「挨了小柚的头槌」。 虽然还满痛的，但是感觉很开心。 来到楼下，黎昀光看见厨房的餐桌上摆着一杯水和成药的纸盒，还有昨天他拿给大男孩的备用钥匙。 拿起还带着暖手温度的玻璃杯，他啜了一小口，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不知道为什么，杯子里装的明明是白开水，却被他喝出了一丝丝的甜味。 该怎么说呢，如果生病就能获得这样的待遇，那希望自己拥有跟黛玉小姐一样的体质应该是很正常的愿望吧。 在几分鐘的路程后，舒柚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幸好他今天下午才有课，还有一点时间可以睡个回笼觉，不然按照这种快见底的电力估计是没办法支撑到去学校了。 「啊，哥你回来啦。」居家打扮的舒橙从楼梯口晃了下来，用非常平淡的态度向彻夜未归的自家哥哥打了声招呼。 看女孩一点疑问都没有的样子，舒柚有点眼神死，这就是所谓的科技冷漠吗，因为黑科技可以掌握他的行踪，所以他妹就算一晚上没看到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关心慰问。 「对了，差点忘了表扬你，你昨天从学校直奔攻略对象家里的行为非常优秀喔。」女孩换上了另一副表情，唇畔的冷淡弧度配合着油然而生的高姿态，就像是上司在褒奖下属似的。 「听到你这么说，我应该感到高兴吗。」舒柚皮笑肉不笑地和ai妹妹对视，昨天的他简直像是被附身一样，做了一堆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这难道可以归类为自身在某些层面有所成长吗。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平常可是很少夸人的。」轻轻地撩拨了下披肩的棕色长发，女孩那不大亲人的神色透露着「知足吧」的意味。 舒柚默默地揉了下额头，已经很习惯在这种女王模式之下逆来顺受了。 又间扯了几句后，大男孩去冲了个澡，等进了房间后，就把自己扔到一晚不见甚是想念的床舖上。 一沾上熟悉的床，睡意立刻袭来，他打了个哈欠，连头上的毛巾都没拿下来便沉沉睡去。 这次的补眠总算是让他的电力恢復到平均值了，大约中午左右，一阵咕嚕咕嚕的声音充当闹鐘叫醒了他。 在床上左右滚了滚，又赖了一会床的舒柚总算捨得起身了，他一边伸展着身体一边下楼去厨房准备翻点食物来填肚子，在看到流理台前站着个人时稍稍愣了一下。 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荒谬地把自家妹妹的背影和某浑蛋的身影重叠了，他用力地甩甩头，觉得肯定是因为脑袋还处在刚睡醒的混沌状态，不然这种堪称灵魂之窗炸裂的离谱误认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吃货的生理时鐘真的是比闹鐘还准时啊。」听见后头传来了动静，舒橙笑着吐槽了下，在备料的空档回望来觅食的哥哥，「今天中午吃炒饭喔，等等煮好你先吃，我要帮团长他们送便当过去。」 舒柚点头应了声，他知道他家妹妹在剧团比较忙的时候会帮团员准备伙食，毕竟满多成员都是外宿，平常饮食可能就不怎么正常了，只要一忙起来，健康的一天要有的三餐肯定会比平常要更七零八落，在厨艺技能超出普遍年轻人水平的舒橙加入剧团后，常常在爆肝虐胃的一干成员是欢天喜地的，借用某个和他聊过天的团员的说法，他们因为这个小学妹而得以回避过劳外加飢荒的悲剧，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剧团的救赎。 「说起来，昨天晚上啊，你不是在昀光哥家里过夜了吗，那你们有没有......？」朝自家哥哥投以曖昧的探问眼神，舒橙尽可能用比较含蓄的好奇心来打听。 「你是用电脑病毒的立场还是小橙的立场在问？」坐在餐桌边的舒柚用两隻手撑着脸颊，反问。 「当然是用你最亲爱的妹妹的立场在问啊。」舒橙很快地答道。 昨天她收到另一位线人的讯息，说是那个要追她哥的人病倒了，然后她哥居然还衝到对方家里了，这样的展开让她相当地惊喜，只可惜那个线人没有办法告诉她更多的情报，而要追她哥的人也啥都没有回报，害她超级在意那一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刺激的精采的事件。 舒柚偏头想了想，「就去他家当看护而已啊。」只是那个被看护的人一点病人的样子也没有，然后当看护的人好像也做了很多不是一般看护该做的事。 「欸，居然是看护play吗？」舒橙眨了眨大眼，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揉了下额头，舒柚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刚刚他妹暴言啥的都是错觉吧。 「不过说真的，你现在对昀光哥到底是什么感觉啊？」把清洗完毕的食材放到砧板上切成适当的大小，舒橙的手下在忙，嘴也没间着，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也最好奇的问题。 她家的哥哥虽然一直在对人家炸毛，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出现其他严重的排斥反应，光凭自己的观察根本看不出点啥，更别提最近因为各自的剧团和球队的事情吃掉了很多兄妹友好交流的时间，与其弯弯绕绕地打探，不如投一颗直球过去比较省事。 思忖了半晌，舒柚耸耸肩，支起下顎，把视线移向旁边的橱柜，「也没什么感觉吧，他就是一个很烦人还喜欢得寸进尺的傢伙啊。」 「那你讨厌他吗？」 「嗯，还满讨厌的。」 因为对方的回答太过随意，舒橙扭头正想要继续追问，却看见她哥微微侧过的脸上浮现了某种很细微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笑意。 于是她放弃了追问，把头转回流理台。 「哼嗯——这样啊。」 25. 在生病的人彻底恢復活蹦乱跳后又过了几天，到了资工系排训练的日子，而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安排了和别的科系的比赛。 提早到球场准备的球员们各自热着身，几名先发球员则聚在一起确认队形及战术。 「咦，怎么没看到小柚？」在学长还在复习关于对手的情报以及注意事项时，黎昀光的注意力都放在寻找球经上，而对于学弟的分心行径，几名学长见怪不怪，完全没有把对方的喊回来听讲的意思。 「你没问我还差点忘记，刚刚下课的时候，柚子跟我说他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先回去了。」稍早前被一起上通识的大男孩委託转告球队的李纪桓搭上自家队友的疑问，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录影的器材还有医药箱我拿过来了，但是还得找个人来帮忙记录，等等可能要问看看今天没有要上场的学长了......如果还找得到人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都跑去冬眠了还是怎样，最近球队成员的出席率有点低，像是今天的比赛，除了先发的他们，连替补的学长都还不见人影，也不晓得等等会不会出现。 「不，我觉得有更好的人选。」把视线投向球场的另一处，黎昀光的嘴角虽然扬起了弧度，但眼神里丝毫不见笑意。 李纪桓有点疑惑地跟着看了过去，顿时了然了。 黎昀光抽走自家同学手里的记录本，直直地走向正在球场边张望的人，「路学长，找小柚吗？」 在看清向自己搭话的人是谁后，路永齐微微一愣，然后才点头，还没等他接着说些什么，对方便逕自往他手里塞了样颇有厚度的东西，「这是......」 「球队比赛用的记录本，排球你应该懂吧，按照球员的背号去标记。」翻开夹着笔的那页，黎昀光用手指点了点上头的表格，「今天小柚没来，你这么喜欢他，接替一下他的工作应该没问题吧。」 「什......」根本没来得及发问，路永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青年转身离开。 那个人对他的敌意是一点也没有掩饰的，虽然态度称不上是极度恶劣或是无礼，但总归不是友善的，而造成这种敌意的原因很显然就是因为那名大男孩。 他不知道那两个人目前是什么关係，不过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毫无作为，好不容易能有接近球队的机会，就算这跟赶鸭子上架没两样，他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呜哇......你居然把本子拿给那个人......」全程目睹自家同学强迫毫不相干的人上工，李纪桓在对方归队后投以某种敬畏的眼光，「而且重点是那个人居然真的接了。」 他家同学完全没有做出什么暴力胁迫的举动，看起来就是很和平地把工作塞给别人，他刚刚是不是漏看了什么细节啊，这种堪称催眠的效果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冷淡地笑了下，黎昀光进行着最后的暖身工作，「如果他真的想接近小柚，那接过去是很正常的。」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就是要跟目标物相关的人事物扯上关係，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反正不管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他都会奉陪。 「欸......是这样啊。」跟着活动手脚的李纪桓应和了下，虽然他本人是有点没办法理解这场柚子攻防战的战术布局啦，不过他也不需要这么浓重的参与感，了解太多只会让他刷新对同学的印象而已。 「不过我看你对那个学长好像也......」黎昀光望着自家同学，用某种心照不宣的眼神来概括他没说完整的句子。 同班过一段时间，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很好相处的类型，除了那几个有点交情、走得比较近的同学，基本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不是那种相当活跃抢眼的交际达人，也不是那种对谁都客客气气地维持社交关係的业务员，更不是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心机男，就是很自然地在和周遭的人相处，不会时刻搭着所谓的坚固桥梁，但是需要联系时总能接上线。 这样一个堪称群居动物界的楷模的人，居然罕见地没办法和他人友善热心地进行社交，这在黎昀光看来确实是一件值得询问的事。 「这你都能看出来啊。」李纪桓抓抓脑袋，半无奈地和同学对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在想可能是因为你给我先入为主的观念，连带影响我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吧。」 「你的脑波有弱到会随便被别人影响吗？」黎昀光笑笑地拋了个反詰句过去，并不打算背这个锅。 「你也是很看得起我耶大哥。」偕同旁边的人往场上集合，李纪桓花了几秒调适有点傻眼的心情，他这个同学从某方面来说真的很不好惹，一边发散笑容一边侧漏黑气，有时候明明不关他的事却还是会不小心被黑气波及到，「好啦我承认，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肾可能不太好，之后再想像一下把柚子摆到他旁边的画面，感觉还是满违和的，而且看柚子和那个人相处的时候也不太自然，反正我已经买定你们这支股了，你要加加油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和其馀的学长会合后，黎昀光难得主动发言，瞬间让一干队友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希望今天的比赛可以速战速决，毕竟我还是很负责任地留下来而不是当场走人了，这个愿望应该不过分吧，各位学长们？」 如果不是因为要牵制那个不速之客，他肯定在听到小柚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直接收东西离开了，在没有其他学长候补的情况下，他得留着让比赛继续进行下去才行，那个人一旦接手了队上的事务，等比赛结束后要脱身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他的学长们可不是那种会和陌生人客气的类型。 听到这番像是在商量但实际上根本没得商量的发言，队长沉默了几秒，随后也乾脆地改变了一开始的战术，「小高，集中餵球给昀光，其他人周边策应。」 被点名的举球员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攻手肯定会希望有多一点进攻的机会，享受得分的闪光时刻，他们也不例外，但是比起自我表现，他们更喜欢赢，不管是什么比赛，只要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一方，战术什么的随时都能改，就算学弟想要把腿跳断他们也不会阻止。 「要帮你追球经学弟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等尘埃落定后你可要好好报效球队啊。」队长看着眼前这名特权份子，他们需要这个学弟的力量，所以帮忙留住力量的来源还在情理之中，不过还是希望学弟是个懂得饮水思源的人，如果能在毕业前迎来撤掉学弟身上特权的那一天他们会很感动的。 和自家学长对视着，黎昀光露出了相当好看的篤定笑容。 「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在某人的许诺之下，提前到来的报恩带领资工系排直落二，用一个让对手完全来不及骂娘的诡异速度结束了赛局。 迟到的几名球员原本以为可以赶上后半场的比赛，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定格在10：25的记分板还有气氛相当怪异的外系对手们，害他们有点摸不着头绪，尤其是和脚步匆忙的自家学弟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份疑惑又变得更大了。 「我们刚刚错过了啥？」很有求知慾的主攻手也不囉嗦，直接询问现场的队友。 「一言难尽，我建议学长之后回去看看录影。」李纪桓拉着毛巾擦汗，刚刚那局的节奏快到差点跟不上了，不过毕竟是个很难得的机会，虽然很累，但感觉还满爽的就是。 「你这样讲，害我们更好奇了。」一旁的拦中张望着要寻找负责记录的人的身影，然后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青年一手抓着脚架一手夹着纪录本朝他们走来。 「喔，谢啦谢啦。」刚好也要进行復盘的队长很顺手地接过本子，正要开始翻看时，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抬起头，「对了，同学你哪位啊？怎么是你负责记录？」 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到底是谁顶替了没来的球经小学弟，现在看到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陌生人，顿时疑问满满。 「是你们队的那个九号把东西拿给我的......」路永齐很无言地交还球队的器材，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人叫做什么名字，只知道刚刚往那个号码的格子记了很多笔。 「九号？你是我们家昀光的朋友吗？」队长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说是朋友好像也不对，毕竟这个人是用背号这种生疏的方式称呼来称呼他家学弟的，虽然他对这人很陌生，但总觉得不是第一次看到对方啊，他家的那个学弟还真是交友广阔。 见自家学长完全处在状况外，李纪桓像个小秘书一样凑到对方跟前，低声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一会，总算让对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与其说是他的朋友，不如说是舒柚的朋友比较恰当。」路永齐没有耽搁地直接切入了正题：「舒柚今天没来吗？我是来找他的。」 「柚子今天不会来喔。」李纪桓很简单地答话，没有给出太多的资讯。 路永齐看了下回答自己的眼镜大男孩，那天告诉他不认识舒柚的就是这个人，于是他继续追问道：「那刚刚你的队友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不晓得耶，可能是因为尿急吧。」很随意地耸耸肩，李纪桓看了下他家同学消失的那个方向，无比自然地给出不负责任的说词。 「好了好了，别管那个尿急的了。」队长拍了拍手，把眾人的视线拉到自己身上，「我看这样吧，我们今天还满缺人的，所以同学你就好人做到底，顺便来体验一下我们系排的生态吧。」 几乎没有拒绝的馀地，路永齐感觉自己像是到了什么观光工厂一样，被几个球员围着拱到一边。 虽然他是想接近球队，但是这也太近了吧，他没有想要这么融入的意思啊！ 26. 就在某个校外人士像是抓交替一样地被扣留在球场的同时，那名被队友宣称尿急的青年正用可能会被开单的车速直奔舒家。 很快地停妥机车，黎昀光心急地按响门铃，因为想要赶快确认那个大男孩的状况，以至于按铃的频率已经近乎扰民了。 「你没把我家门铃按坏就不甘愿是不是？」 在大门揭开的同时一併传来的是略显沙哑的声音，被夺命连环铃逼出火气的大男孩瞪着门外的访客，「你跑来干嘛，球队训练不是还没结......」 「小柚你还好吗？哪边不舒服？你吃过药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晚饭吃了没？」黎昀光一把捧住大男孩的脸颊左右检视，脸上满溢着着急和担心。 被一通连珠炮似的问句搞得更加头昏脑胀，舒柚也顾不上把自己的问题说完整了，一巴掌过去把那张靠得太近的脸推开。 进到屋内后，黎昀光仍是一脸担忧地望着眼前的大男孩，他刚刚碰到的体温很明显不是健康的人类该有的温度，再看那个瞪视着自己的眼神，完全没有半点威胁性......虽然平常也没有啦，但就是少了一种清澈锐利的感觉，果然是因为在发烧的关係吧，而且眼睛湿润润的脸红红的好可爱。 撇开头小小地咳了几下，舒柚按了下额头，有点无力地看了下来人，「......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来探病的呀，小柚你该不会是被我传染了吧？所以原本在我身上的病毒现在在小柚的身体里面......我开玩笑的，小柚你先把脚放下来，病人不可以这么激动。」差点要被踹去贴墙壁的黎昀光连忙摆手安抚道。 又瞪了眼那个喜欢乱讲话的人，舒柚逕直往楼上走去。 他原本已经撇除掉没把头发吹乾就睡着的感冒因素、把原因归咎到那个浑蛋身上了，但是听到对方那样讲，他顿时不想把锅甩过去了。 一回到房间，他没去管跟进来的某人，像是失重一样往床上倒去，同时抬起手臂横挡在脸上，「病探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可不行，我都来了，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小柚一个人在家。」卸下背包后，黎昀光凑到床边，「你吃过药了吗？」 维持着一样的姿势，舒柚挤出了表示肯定的单音节。 今天一醒来，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连被窝都无法驱散的寒意，接着是从其他部位传来的代表感冒的症状，因为已经睡过头了，所以他没有去翻感冒药出来吃，而是匆匆准备完便出门上课。 在课堂上，那些不舒服的感觉一直在刷存在感，本来只是隐隐作痛的脑袋像是装了沸腾的脑浆一样，于是通识一下课，他丢了句「身体不舒服所以不去球队」给自家同学后就直接跑回家，吞完药之后倒头就睡，再然后就是被那个该死的门铃声吵醒。 「那我出去买点食材，小柚你好好休息吧。」一边按着手机要舒家的妹妹晚点再回来，黎昀光一边站起身，在离开房间前还仔细地替床上的病人拉好棉被。 「喂。」 有点虚弱的声音让青年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只见那名大男孩微微睁开双眼，伸手指向书桌。 很快地会意过来，黎昀光拿走了桌上那串钥匙，只有少少的几把，大致上看外型就知道是哪一支是开大门的了。 拎着那个柚子造型的钥匙圈看了半晌，再转头看看似乎已经睡着的大男孩，他勾了下唇角，在退出房间后拿出了自己的钥匙串，拆下其中一把然后扣到对方的钥匙圈上，这才出门去採买晚餐所需的食材。 等他提着购物袋返回舒家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多，根据他的调查，就算是三餐不大规律的小柚，这个时候通常也该吃完晚餐了，思及此，他手上备料的动作便不自觉地加快了。 从别人家的橱柜里翻出托盘，黎昀光把被丢在餐桌上的药盒、装了温水的马克杯、还冒着热烟的蔬菜粥还有刚刚跟食材一起买回来的布丁以及餐具摆放好，这才小心翼翼地端上楼去。 点亮小夜灯后轻轻地摇醒熟睡的病人，黎昀光看着对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哄小小孩的语气开口：「吃饭囉，等等吃饱再吃药。」 「布丁......」悠悠转醒的大男孩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非常熟悉的甜点。 「那个是饭后甜点喔，要先吃正餐才行。」差点就要衝去厨房把剩下的布丁全部拿上来投餵，黎昀光好不容易维持住理智的一面，继续走在照顾病号的准则道路上。 大男孩把视线转向那碗粥，过了几秒才眨着眼转回来看着床边的人，「在冒烟。」 黎昀光觉得自己今天接收到的可爱已经超标了，这种和平常反差的一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探病限定福利吗。 「小柚......我......我餵你吃吧。」努力地压抑着想要做点什么的心情，青年拿了餐具就准备要进行床边服务。 大男孩歪了下头，绽出了好看的笑容，然后给出斩钉截铁的三个字：「不需要。」 「咦？」直接遭到拒绝的黎昀光愣了下，眼前的大男孩已经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彷彿刚刚那个像是小孩子的一面都是幻觉一样，兀自端过碗自己开始进食了。 「我可不像某人一样这么会耍赖。」舒柚一边吹凉汤匙上的米粥一边睨了似乎觉得很残念的人一眼，只不过是因为有点累所以说话比较简洁而已，看那个人千变万化的表情，该不会觉得这个也能列入萌点吧。 「我还以为小柚会挟怨报復呢。」确实觉得很可惜的黎昀光窝在床边，撑着脸颊看着对方吃饭，他可是很欢迎对方「报復」回来的。 「你吃晚餐了没啊，还没吃的话就先去吃吧。」不予置评地耸耸肩，舒柚带开了话题，他记得今天有系排比赛，按照这人上门的时间，估计是一打完比赛就直接过来了......虽然他觉得按照平常打比赛的耗时来看还是早得有点不可思议就是。 「没事，我还不饿。」黎昀光笑着摆摆手。 盯着对方看了几秒，舒柚微微瞇起眼，「我不用别人看前顾后的，你去吃你的晚餐。」 他知道这个回答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会变相地给人压力的说法，他才不相信这个过得比他健康的人类到这个点了还不用进食。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病人最大，所以听我的。」感觉这个对话的模板好像似曾相识，舒柚也不打算跟对方讲道理了。 「好吧，那小柚你乖乖吃饭喔，我等等再上来。」很快就妥协的黎昀光摸了下对方的脑袋，这才离开房间。 舒柚瞪着那扇被关上的门，那个人还真把他当小孩了是吗。 因为今天吃的第一餐，所以他很快就解决了那碗热呼呼的粥，摸着饱饱的肚子发了会呆，他莫名地觉得有点不甘心，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好吃了还是因为里面切碎的食材对病人来说很贴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就是觉得那个人周到得有点可恶。 把布丁也吞掉后，舒柚用感冒药结束了晚餐的回合，把这些该吃的都吃下肚后，他打了个哈欠，任由睡意把自己带进梦乡。 他睡得很沉，也不知道具体到底睡了多久，反正等又一次醒来后，他只感觉到暴睡一顿所带来的舒适感，彷彿把之前熬的夜全补回来了，而且只要再闭上眼睛又能进入睡眠状态。 下意识地一撇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的某人，舒柚也不知道该说不意外还是该叹气，他其实不需要这种待遇的。 纠结了一下，他还是把人给摇醒了，在对方揉着眼睛把脑袋开机的同时，他低声地开口道：「要睡就睡床上。」 「唔......床上......我去客房......」有点含糊地嘟囔着，黎昀光按着床沿站起身，却被人扯了一下。 「......客房没有整理。」捏着对方柚子的一角，舒柚挪开了视线。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黎昀光微笑着拍了拍大男孩的手背，很自然地应道。 「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舒柚瞪了青年一眼，很快地又避开了目光，「所以说，就是叫你......叫你睡这里啦笨蛋。」 后半句话不仅加快了语速，连咬字都不讲究了，不过黎昀光很庆幸自己接收成功了，不然他一定会超级扼腕的。 用完全没有自觉的过分灿烂的笑脸蹭上了大男孩的床，他刚想伸手，就被床的主人用眼神给制止了，「不准靠过来，不然就滚去客房。」 做出了投降的手势，黎昀光乖乖地在分封给他的半边床侧躺好，然后眨着眼睛看着另一人的背影，结果就被一团柔软的布料迎面砸上。 原本只是想回头确认那个被自己丢毯子的人有没有盖好，但舒柚看到的却是某人像在吸食什么东西一样把脸埋在毯子里面，他顿时额角一跳，直接扯过布料用力一甩一摊，略显粗鲁地示范了正确使用毛毯的方式。 要躺回自己的位置之前，他隐约看到露出毯子的那双眼睛弯成了代表笑意的弧度，然后是带着和眼角眉梢一样的喜不自胜的嗓音响起。 「小柚晚安。」 拉过被子蒙住脑袋，舒柚紧紧地闭上眼。 早知道就放那个人用毯子把自己闷到自灭了。 27. 在一人一回合的探病事件结束后，十二月特有的节庆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渲染开来了，不管是为了那个老人与鹿的节日或是再之后的跨年，只要是能发掘出商机的地方，就是商人们脑力激盪的舞台。 舒柚在高中之后就不太过这种节日了，顶多就是被自家妹妹缠着互相送对方礼物，或是给外地的父母寄点小东西，当然他们兄妹俩每年也会收到来自双亲的包裹。 随着时代的演变，礼物的形式也越发地五花八门，以前他也曾和同学玩过交换礼物，即便拿到的东西会被归类为小废物，但也不至于会让人很想吐槽。 而今年的圣诞节还没到，他就已经提前收到一个槽点满满的「礼物」了。 话说那天他养好病准备出一趟门，刚拎起钥匙串就看到那把混在里面的陌生金属製品，盯着那玩意看了半晌，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那个东西，然后他就拨了通电话给那个才刚来探过病的人。 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脑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居然把自家的钥匙拆下来掛到他那，而且对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啥问题，还笑得一派爽朗地说「就当提前给圣诞礼物了，希望到时候能收到回礼」，他当下直接就把电话掛断了。 把钥匙给他的意思是要让他自己去家里面随便挑随便搬吗？不过首先这把钥匙就给错人了，要给也是给圣诞老公公才对吧，至少圣诞老公公还会宅配个什么礼物过去......想偏了，总之就是他真的不知道拿着这东西要干嘛，而且貌似还被迫订下了回礼的约定。 「年关将至，你为圣诞节做好准备了吗？q(≧▽≦q)」 那颗久违的黑色凤梨用像是新闻报导的开头刷了一回存在感，所以他真的得开始思考要送啥给那个人了......其实他比较想做的是让那个人表演吞钥匙，物归原主就两清了。 放下还开着某购物网站的手机，坐在教室里等上课的舒柚默默地叹了口气，这种节日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应该是既开心又期待的吧，就算挑礼物的时候会觉得烦恼，但那也是充满喜气的烦恼，而不是像他一样，因为退还不了礼物而陷入了回礼的怪圈中。 其实他也可以不用理会那把强制接收的钥匙，但为了避免之后有人跑来跟他卢一些有的没的，乖乖回送才是一劳永逸的选择，反正就当作还上次来探病还煮饭给他吃的人情了。 拿老掉牙的人情论努力说服着自己，舒柚趴到课桌上，再次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逛着一个又一个的卖场。 「难得看到你在滑网拍耶。」稍晚才到达通识教室的李纪桓无意间瞥见那个熟悉的页面，顺口就搭话了。 「我现在正在体会要送礼给难搞的上司的感觉。」舒柚语气平板地开口，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 「啊啊，就是那种明示暗示地要下属纳贡的那种上司吗。」弹了下手指，李纪桓很快地理解了这个设定，同时也理解了这个比喻里的「上司」是何许人也，毕竟会让这颗柚子这么苦恼的人也就那一个而已。 「就是那种。」很认同地点点头，舒柚直起身，顺着话题聊了下去，「那如果是你，你会送什么样的礼物？」 「当然是投其所好啊。」李纪桓推了下眼镜，很认真地回答，「像是遇到频频对自己示好的上司，要送礼的话当然就是把自己打包过去嘛。」 「......你是从哪获得这种结论的啊？」看着脸上写着「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吗」的同学，还以为自己能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答案的舒柚整个傻眼。 这人其实是那个姓黎的派来的间谍吧，这种活像是从哪本漫画里面学来的桥段是怎么回事，比起在自己的头上打个蝴蝶结，他寧愿拿缎带勒死自己。 「当然是漫画啊。」还真的是从另一个次元取材的眼镜大男孩理直气壮地反问，「这种剧情不是很常见吗，用自己当作礼物什么的，漫画里面不是都这样演吗？」 「你居然会看那种类型的漫画？」舒柚惊讶了，他还以为这个同学只看少年漫。 「虽然我对谈恋爱没啥兴趣，但看到你们这样，我觉得我也得摄取一点相关知识，不然到时候被你们那种扭曲的爱给带偏三观看要怎么办。」本着自己的价值观自己守护的信念，李纪桓很有求知精神地去找了恋爱题材的作品来看，不管是少女漫耽美漫还是百合漫，也不管是女性向还是男性向，从各家的推荐榜开始拓展书单，这阵子累积下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获益良多，都能说出往专业书评靠齐的心得了，「我看你八成是要送昀光礼物吧，那听我的就对了，借鉴经典总是不会错的。」 舒柚一脸沉重地拍了拍自家同学的肩膀，「漫画不要乱看，我说真的。」 「没事没事，至少我还知道监禁是犯法的。」李纪桓边说边笑着做了个要对方放轻松的手势。 舒柚用不大信任的眼神瞅着对方，这个同学的脑袋里面大概也有几条线路是通往黑洞的，希望将来不会听到这人变成恐怖情人登上头条的消息。 「对了，上次你请假没来球队的时候，你那个啥啥学长到球队来找你了。」在看到该堂课的老师进教室后，李纪桓并没有打算终止谈话，而是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看样子可能是想从球队开始渗透吧，一逮到机会间聊就会打听关于你的事情，那天他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家在哪。」 面对这种涉及自家同学个资的打探，他当然是一个字也不会透露的，只是当他回答柚子家在台湾的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对方居然还不死心地想要继续刨挖其他消息，因为有点怜悯对方这种明知徒劳还要追根究柢的精神，所以他就松口帮对方把居住地的范围缩小到高雄市了。 他还以为经过那次唬烂的问人事件后，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奢望从自己身上获取情报了，没想到对方还是不屈不挠地想找他聊天，该不会是觉得只要降低他的戒心他就会不小心洩漏消息吧，也太瞧不起人了。 表情古怪地望向邻座的同学，舒柚是真没想到那个学长会做到这种地步，还有就是想探听他家地址的事，他还以为上次在巷子里遇到的时候就已经曝光了，不过想想也对，又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跟踪狂一样的调查能力，那位把他家附近的区域都摸透了的黎先生可能是个特例吧。 「姑且先跟你说一下，这阵子可能要注意那个学长会不会频繁地出现在我们学校。」像是师长在宣导校园安全一样，李纪桓有点担心地叮嚀着，别有用心的校外人士果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啊。 「欸，不会吧，他也要上课啊。」并不觉得对方会这么勤劳地往自己的学校跑，舒柚满不在乎地回应自家同学。 「总之就是要小心啦。」李纪桓又强调了一遍，毕竟漫画里面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横刀夺爱的桥段，掉以轻心的话可是会演变出胃痛修罗场的。 安静了几秒，舒柚瞥了下隔壁那个正在推眼镜的同学，「你应该不是在帮谁提醒我吧？」 「嗯？什么东西？」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了一拍，强自镇定下来的李纪桓摆出了代表疑惑的表情，「提醒同学要注意居心叵测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吓死人，柚子还不知道全班都成为昀光的帮手了，当初昀光可是千叮嚀万交代要大家拿出最好的演技和偽装能力啊。 「对了，说到昀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虽然急着想要转移话题好不被怀疑，不过李纪桓还是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开口：「之前我看到他在滑跟猫咪有关的网站，问了一下，他说他是猫派的，如果你不知道挑啥礼物的话搞不好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听到那个名字，舒柚有点玩味地勾起嘴角，「我只说了『谁』，你就这么自然地连结到那个人的身上啊。」 李纪桓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又漏了一拍，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这颗柚子真的是天蝎座，他一紧张起来居然就这么帮黎姓同学对号入座了，完蛋，他会不会被那个黎姓同学的黑气掩埋啊。 并没有错过隔壁同学僵了一下的瞬间，不过舒柚也没打算继续追究什么，只是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总之谢啦，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的提醒还有刚刚的情报。」 不管是不是被某人指使的，反正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当是同学之间的默契了。 28. 结束通识课后，正欲返家的舒柚在车棚遇到了那个本以为不会遇到的人。 「舒柚。」笑着朝正在牵车的大男孩打了个招呼，路永齐小跑着靠近对方，「太好了，还以为这下要跟你错过了。」 「学......学长？」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打脸，舒柚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同时也把心里的话直接讲了出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都不用上课吗？」 被率直的疑惑问得微微一愣，过了几秒后，路永齐才微笑着摸了下大男孩的脑袋，「我从以前就很喜欢你这种有话直说的个性，不过你这话说得好像是不想看到我一样，感觉有点难过啊。」 青年那张很吃香的脸上多了几分略显失落的情绪，这在很多女孩子眼里应该是会很心动的小表情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抗性提高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舒柚觉得他的内心好像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往比较不会影响到学生出入的地方稍稍移动脚步，路永齐接着说道：「那天我听到你们球队的学长在说你生病的事情，本来想去探望你，但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所以还是来学校找你了。」 虽然那时候完全没问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好在他没有漏听其他人的间谈，不过更进一步的情况他也打听不到了。 说来也是惭愧，他从高中认识这个学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倒是对方还去过他家几次，那时没想到去问对方，以至于现在落得无从查访的瓶颈。 本来他已经锁定那处住宅区了，就在他打算地毯式查找的时候，却发现那附近的流浪猫变得异常地多，巷子里随处可见的小动物让对猫没辙的他举步维艰，查找的进度也只能卡在那。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还有来学校找人的途径，一想到音讯全无的这几年，他就觉得即使太常跑来被对方嫌烦也没关係了。 「虽然有点像是在放马后炮，但我还是要说一下，你作息这么不正常很容易就会感冒的，这种天气更要好好照顾身体，知道吗？」一边叮嚀着一边解下自己的围巾，路永齐仔细地把针织毛料围到大男孩的脖子上，同时阻止了对方要取下来的动作，「我记得你还满怕冷的，自己骑车要注意保暖啊。」 「这个不用......」注意到周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视线往他们这边扫来，舒柚并不想跟眼前这人继续这样互动下去，但最终仍然没有如愿归还对方的好意。 「好啦好啦，学长的心意你就乖乖收下吧。」伸手揉了揉那头蓬松的棕发，路永齐露出了满分的笑容，「那我就先回学校了，你自己骑车回家小心喔。」 说完，他也没给大男孩任何发言的机会，挥了挥手后便扬长而去。 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的舒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跨上机车离开车棚，旁边那些好奇的窥探视线也跟着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拉下那条围巾，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轻的暖手毛料拿起来却异常沉重。 果然还是要找个时间拿去物归原主吧......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是不想再靠近对方的家门口了，或者应该说，他不太想再主动去跟对方扯上关係，只要一想起高中时发生的事情，这样的想法就更加坚定了。 而且说真的，对方在这阵子频频踏进他的生活圈，虽然不至于到嫌恶这么强烈，但尷尬总归是有的，他又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类，这种情况还是希望能避就避。 下意识地捏了捏手里的围巾，舒柚低下头，端详着素面的料子。 嗯......围巾吗......这条围巾的质料摸起来是真的挺舒服的，而且顏色也很适合一般男大学生，或许他可以往这方面去送礼也说不定。 一边这么想着，他卸下背包，把围巾摺好收了起来，毕竟还得还回去，还是要好好保管才行。 因为有了得来不易的头绪，所以他大半的思绪都沉浸在延伸出去的构想里，以至于他完全没留意到在车棚的另一端站着的青年。 看着大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黎昀光的表情有些复杂，同时慢慢地收紧了拳头。 只是因为几堂课错开了时间，就给了那个人行动的机会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对学校的选课系统出手，明明排课的顺序是一样的，但是筛选的机率却会害他和小柚在某几堂课对不上，就算依靠人工加签也没办法确保最后的课表会是一模一样的。 看刚刚小柚拿着围巾时那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的动作，果然是对那个学长还有感情吧，该说不意外吗......不过说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要说生气好像也没这么强烈，要说低落好像也没这么消极。 他还以为他和小柚之间已经算渐入佳境了，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啊，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黎昀光仰起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所以现在应该去找小柚然后当面把所有的问题摊开来理清楚吗？但这样会不会吵架啊？而且万一他没收住情绪讲出了什么糟糕的话，小柚一定会更讨厌他的。 还是说，他真的该考虑硬来了？不要管最初的那些计画，直接把可能会犯法的那套方案拿出来用，这样他就可以佔有小柚了。 按了下额头，完全没有捋清思路的青年索性放弃了思考。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这么简单啊，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就知道了吗，结果现在居然被那一幕搞得都不冷静了，真是不像话。 再次望向大男孩离去的方向，黎昀光轻轻地呼了口气，随后收回了视线，往教学大楼迈开了脚步。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稍微远离对方冷却一下比较好吧。 29. 舒柚撑着脸颊，面朝着班上的讲台，视线并没有聚焦在特定的某一处。 在接收那条围巾后，相安无事的日子又过去了几天。 说是相安无事好像也不太精确，虽然无事是真的，但就是因为太过和平了反而会让人有点不安，开始担心这该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寧静之类的。 「柚子早安。」拎着背包在大男孩斜前方的老位置落座，李纪桓随口打了声招呼，「今天昀光又没来了啊？」 舒柚把视线移到自家同学身上，「反正那个人也是翘课惯犯了不是吗。」 虽然是这几天才开始的事情，不过也没有人会记得确切开始的那天是哪天，总之就是从某一天开始，那位姓黎的先生出席率整个骤降，就算到班上露个脸点个名也不挑他隔壁坐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是心血来潮想换个地方坐，结果观察了几次之后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有要往他这边靠近的意思，用他的理解就是不打算再坐到他旁边了吧。 本来就是那个人硬要凑到他隔壁的，现在对方移走了也算是如愿以偿，不过他在意的并不是对方坐不坐他旁边，而是那个堪称怪异的态度。 平常总是喜欢用爱心当作句号的傢伙突然普通且正常地掛上了一般的句点，怎么看都是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吃坏肚子的奇怪程度。 就算偶然对到眼，那个人也是略显不自然地朝他笑了笑，然后没什么精神地打一下招呼，再多就没有了，跟之前那些可以被归类为骚扰的行径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样一想，这搞不好已经不是吃坏肚子的程度了，而是脑袋被门夹到的级别了吧。 「所以你们真的不是吵架还是怎么了吗？」因为没胆去跟黎姓同学探听，所以李纪桓把解惑的希望都放在另一位事主身上了，「最近球队的训练昀光也都乖乖参与了，都没有中途落跑去你旁边偷懒耶，这怎么看都很反常啊。」 虽然上课的出席率变得比以前还低，但球队的练习意外地都有准时报到，而且还把原本的那些特权都收掉了，真的让人超级好奇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 「可能是他突然想开了吧。」舒柚耸了耸肩，「他没来烦我我也乐得轻松。」 「但是柚子你的表情好像不怎么轻松欸。」盯着人看了半晌的李纪桓推了下眼镜，「口是心非？」 「哈？」舒柚露出了听到荒谬发言的表情，「那只是因为没睡饱而已好不好。」 「是吗是吗。」又仔细地打量了下对方的神色，李纪桓笑笑地转了回去，「既然柚子这样说了那就当作是这样吧。」 瞪着斜前座的同学的背影，舒柚微微瞇起眼，那个像是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跡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刚刚那句话的语气，感觉像是跟某人学的。 浑然不觉自己的后背遭受瞪视的眼镜大男孩正专心地按着手机，和某个没来上课的人传递讯息。 小李子：柚子说反正你也是翘课惯犯了 讯息不用多久便被已读了，被他私设暱称小黎子昀光的人很快地给了他回覆。 小黎子昀光：那小柚的表情呢？ 李纪桓想了想，随后键入字句。 小李子：他说你没去烦他他也乐得轻松，我说他口是心非，柚子就露出了某种很鄙夷的表情说他只是没睡饱 小李子：我说真的，大哥你要不要乾脆就来上课啊，靠我主观的转述你觉得靠谱吗？ 自从他家队友疯狂翘课以来，都是他在负责转播柚子的个人状态，看看这些聊天纪录，搞得像是在写什么柚子观察日记一样，要是被正主看到会很不妙的。 而且他转播了好几天，依旧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队友肯定是不会自己吐实的，而柚子这边......几次探问下来，他觉得问题可能不是出在柚子身上，搞不好柚子本人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果然还是得问问聊天室另一端的人吗...... 就在他思考着要如何开口询问的时候，对面捎来了一条讯息。 小黎子昀光：等等下课之后，到106旁边的楼梯口吧 黎昀光所指定的碰面地点是教学大楼边角的楼梯口，主要是通往教授们的研究室，平常很少有人会经过，通常是为了去洗手间或是投贩卖机的饮料才会靠近这里。 「你明明就来学校了为什么不进班上啊？」一看到靠在楼梯扶手旁的青年，李纪桓劈头就是这么一个问句。 对方朝他扬了下手，面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但是看着不怎么有精神，「只是想看看拉开距离会不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沉默了几秒后，觉得此人好像病得不轻的李纪桓顺势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所以你们现在是处于倦怠期吗？」 说是倦怠期好像也不太对，毕竟这两个人也还没在一起，而且看这种就算人不在场依旧想全方位掌握的态度，好像也不能拿倦怠来形容。 黎昀光看了下自家同学，「倦怠这个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用在小柚身上。」 「难道是柚子那边......？」李纪桓试探性地望着对方，虽然某柚子很明显就是个不太坦率的孩子，但他其实看不太出来那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黎昀光把视线投向走廊外的造景池塘，「你觉得呢？」 「什么叫我觉得......这种事情问我是对的吗？」李纪桓抓抓头，再次觉得这人应该是病入膏肓了，「如果连你都看不出来了，那我就更不可能会知道了啊。」 青年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考或犹豫什么，过了半晌才重新开口：「一个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初恋，一个是后期才冒出来的追求者，果然还是初恋的胜算比较大对吧。」 「那可不好说，初恋到最后不了了之的也大有人在。」一下就听出对方的描述分别是指称哪两个人，李纪桓耸了耸肩，道出他所听说过的大数据，「虽然有人说初恋总是最美好的，但也是有因此留下负面回忆的人，你看漫画里面不是常有天降跟竹马的pk吗，谁输谁赢，没看到最后可说不准。」 「可是追求者已经有点搞不懂自己喜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了。」黎昀光有点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追求者在纠结到底要用吵架还是犯罪来破开僵局。」 「等等，这两个办法会不会有点太极端了？」李纪桓默默地抹了把冷汗，原来谈恋爱是这么大刀阔斧的一件事吗？简直吓死单身汪。 黎昀光正欲回话，却突然像注意到什么一样，立刻收住了声，同时闪身躲进了楼梯间的死角。 李纪桓被青年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还没等他开口发问，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他身后响起。 「你在这里干嘛？」 很快地收拾好表情回过头，只见刚刚才在讨论的事主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楼梯间有啥好看的吗？」 「啊哈哈，没有啦，只是路过看到楼梯间好像变得比较乾净，想说是不是有人打扫过。」随口掰了个理由打哈哈蒙混过去，李纪桓推了推眼镜，内心对于某人仅作用于特定对象的雷达还是有点小震惊。 顺着同学的话瞄了眼楼梯口，舒柚耸耸肩，没看出那些蜘蛛网的密集度有没有降低，就逕自走到贩卖机前面投蜜豆奶了。 「对了柚子，你的圣诞礼物挑好了吗？」看着棕发大男孩把吸管插进铝箔包的动作，李纪桓间聊似地拋出问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应该找个话题跟柚子搭话，最好是和后面躲着的那个人有关的，看能不能减少那个人偏激的想法。 叼着吸管的舒柚看向自家同学，过了一会后才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太想送他了。」 「欸？」李纪桓整个人愣在原地。 「快上课了，注意时间喔。」挥了挥手后便把手缩进外套口袋里，棕发大男孩拎着饮料慢悠悠地走掉了。 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着从柱子后现身的青年，李纪桓真的很怕对方现在就跑去犯罪。 相较于一脸紧张的眼镜大男孩，黎昀光在几秒的对视后露出了异常清爽的灿烂笑容，「嗯，看来我是没希望了呢。」 李纪桓几乎要哀号了，他同学已经整组坏光光了啊！ 因为着急而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接着他看到了某柚子刚投过饮料的机器，一摸口袋后幸运地掏出了几枚铜板，他立刻就过去投了刚刚才被选过一次的饮料。 看着一脸安详的青年，李纪桓双手奉上蜜豆奶，像是在供奉什么一样，而且手还有点抖，「那个，圣、圣诞快乐......你看这是柚子同款的饮料喔，跟柚子喝一样的饮料四捨五入下来就等于......就等于间接接吻了！对没错！你快喝几口吧，不要再对着我笑了！」 已经语无伦次的李纪桓把供品塞过去，然后又看了下那个柚子离开的方向，刚刚柚子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应该不是错觉吧？ 默默地叹了口气，眼镜大男孩看回那个真的乖乖喝起蜜豆奶的青年。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在演哪一齣啊，当这两个人的同学真的好难。 30. 从外头回到教室的舒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继续吸着剩下的饮料。 哼......看来那个人也不是真的很想要他的礼物嘛，乾脆就把这笔支出省下来了，反正他也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买什么。 刚刚那个楼梯口，应该是有三个人在场的，有个要藏也不藏好一点的笨蛋就躲在柱子后面，一开始他也没注意到，是对方自己露出了马脚，他乾脆就不戳破，看对方听到他的话后会不会自动现身。 明明都到学校了，为什么要在楼梯间进行秘密集会而不来上课啊，真的是搞不懂那个人在想什么。 说起来，那个人跟纪桓的私交好像比他所想得要好，像是之前生病的时候也是，整个球队就只有纪桓收到讯息通知。 看来那个人只要有什么事情第一个都是找纪桓啊，就是不知道纪桓这几天有意无意的探问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的，虽然他内心是希望这个和自己的交情还算不错的同学是中立的，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倒向另一边了。 他是不会介意对方倒戈啦，反正也没啥危害，而且对方看起来也是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立场，感觉就是被某人胁迫不能暴露，所以他也没打算去苛责还是追究什么的。 真正让人觉得不愉快的，是那位黎先生的行径和态度。 最一开始的时候烦得跟什么一样，好几次都搞得他血压升高，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就是太过我行我素了让他很抓狂，反观现在，这种刻意拉开的社交距离简直尷尬得令人发指，也让为了之前的种种而感到困扰的他感觉像是被耍了一样。 虽然有点抖m倾向的嫌疑，但不得不说，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是像这种落差太大的待遇，而且那个人一副就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窝火。 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要为了那个人搞坏心情啊，现在这样不是很清静吗，少了一个人在旁边搞那些有的没的，他也可以减少精神的耗损，照理来说应该是值得普天同庆的结果，为什么他现在却一点神清气爽的感觉也没有？ 越想越不爽的棕发大男孩用力吸完最后一口蜜豆奶，已经空了的铝箔包被吸得乾瘪，发出了空气被抽乾的声响。 谁管那个人在想什么，反正他就是觉得这种反起反倒的态度很像在耍人，还有那个闪躲遮掩的样子也让人看了很火大，然后遇到什么事情都只会找纪桓但对他却是要说不说的也...... 舒柚愣了下，为什么会冒出一个然后，这样不就显得他很在意对方吗？ 「......嘖。」 不顾台上还在讲解理论的教授，他趴到桌面上，用手臂箍住脑袋。 他，才没有，在意那些事情。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舒柚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听到教授宣布下课。 直起身拉了下传来阵阵酸麻痛觉的手，他有点茫然地环顾着周围正在收拾个人物品的同学们，接着才意识到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已经结束了。 慢吞吞地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背包，舒柚实在是有点想pass今天的球经工作，如果不是因为擅离职守会造成别人的困扰，他才不想去球场接受冷风外加尷尬的洗礼。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来到排球场，舒柚很快便找到自家系上的集合地点，同时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正在躲着他然后他现在也不想遇到的人。 原本背对着他在热身的青年转了个方向，刚好跟他对到眼，这次的对视维持了比较长的时间，大概比前几天多了几秒吧，然后对方朝他露出了一个让人看了很不习惯的微笑，便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舒柚捏紧拳头，忍住了很想上去给对方一拳外加质问的衝动，在一旁的空地放下个人物品后，就开始进行作为球经的例行工作了。 他可以感觉到那些学长在蠢蠢欲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因为有所顾虑而不敢开口的样子，虽然和某人差不多，但相较之下就没这么欠揍。 「啊！找到了找到了！」一道很有精神的男声直直闯进资工系排这诡异的氛围中，声音的主人小跑着踏进球场，物标明确地来到棕发大男孩的身边，「原来你都这么早过来球场吗，那之后我也都这个时间过来好了。」 看着这个最近越来越常跑到自家学校的学长，舒柚有点无言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学长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小问题，反正这个时间是留给你的。」路永齐笑着摸了下大男孩的头，随后不着痕跡地瞥了下不远处的那名青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名青年的掌控范围好像没这么广了，总觉得这几次来球队找人的时候都没怎么受到阻碍。 虽然顺利到让人觉得有点怀疑，不过他也没打算探问八卦还是挑拨离间，先让他和舒柚之间的关係变稳固才是当务之急，而且就他所知，那两个人根本还没正式交往，在木头成舟之前他都还有机会。 舒柚不太自在地看向旁边，现在他是真的很想落跑回家了，毕竟他现在已经回不去高中时期了啊，这种场面简直让人僵硬到世界尽头。 「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东西要给你。」跟着坐在场边看球队练习，路永齐往口袋掏了掏，拎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製品，「这是我家的钥匙，你也很久没过来玩了，如果有空的话，乾脆来我家一起过圣诞节吧。」 眼神死地盯着那把钥匙，舒柚真的很想问一句，这难道是现在的潮流吗，他是不是已经被潮流冲走了，还有他并没有想要蒐集别人家钥匙的意思，为什么天公伯好像是在嘲笑他一样又给他送来了一把，而且还是跟那个老人与鹿的节日绑定在一起。 因为他一直没有伸手接过，所以青年便直接拉过他的手把东西塞给他，「如果在大庭广眾之下被拒绝，我可能会难过到直接哭出来喔。」 青年的笑容放在以前就是极其可怕的武器，但在如今的舒柚眼里，他只觉得对方像是在情勒他。 是说，对方都已经把钥匙拿出来了，那个人应该也看到了才对，总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瞄了下场上，只见那个穿着九号球衣的人正好起跳，然后挥动手臂，把球往对面的场地重重扣下，发出了极大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他把这个画面和最一开始在体育馆找到人的那次重叠了。 球砸在水泥地上的气势让整个球场安静了几秒，连隔壁场地的学生都在往这边投以好奇的视线，而震慑住别人的青年则是一脸没事人一样地过去网子对面捡球。 「哇......那个人打起球来真的跟场下的样子落差很大。」同样被这球惊到的路永齐感叹了下，转头看向身旁的大男孩，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复杂地注视着球场上，「怎么了，不会是被刚刚那球吓到了吧？」 闷闷地摇了摇头，舒柚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他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那股不爽的情绪好像膨胀了。 既然那个人不在意就算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情而感到烦躁啊。 球场上，被吓得半死的李纪桓抱紧了排球，好不容易才把魂烟吞回去。 刚刚他到对面去捡球，才一弯下腰，那颗砲弹一样的球就砸在他的面前，只要再前进几公分就会直接把他砸趴在地上了。 然后那个差点谋杀队友的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从球网底下鑽过来，一点慰问和关心的表示也没有。 虽然这种态度真的满让人心寒的，不过李纪桓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家队友的表情已经不是一片漠然可以形容的了，那根本就是南极洲的冰原啊，他家队友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果然还是超级在意情敌的举动。 他和柚子那边的休息区隔了有一段距离，不过他有瞄到那个情敌学长拿出了疑似是钥匙的金属物，他才不信那个柚子癌末期的人会漏看，刚刚那记彷彿跟排球还是排球场有仇一样的扣杀就是证据。 所以说，既然在意就应该跟之前一样黏过去宣示主权才对啊，现在这种状态跟从柚子保卫战弃权了有啥两样，万一真的被情敌学长趁虚而入重修旧好了，那之前投注的人力心血不就都白费了吗？就算是想用欲擒故纵的原理好了，好歹也要控制一下松开绳子的距离吧，他多少可以理解对方可能是想透过距离感让柚子意识到点什么，先不说这招对柚子有没有用，光这种飘忽的距离感就让他这个旁观者觉得很牙败了啊。 满满的腹诽让眼镜大男孩有点控制不住一吐为快的衝动，索性就直接凑到已经归队的同学旁边，小小声地开口：「你真的不打算管管吗？好歹过去把钥匙抢过来丢掉啊。」 「现在抢了钥匙我应该会直接插到那个学长身上，可能会变得有点麻烦，还是不要吧。」让手上的球落地后拍打了几下又稳稳地接住球，黎昀光笑笑地这么说道。 看着用平静的语气讲出可怕的话语的微笑青年，李纪桓忍不住抖了下，虽然用钥匙捅人不至于闹出人命，但他并不想看到有人血溅球场，为了避免自家同学上新闻，他决定继续使用聊天技能降低见红的机率，「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真的就放任柚子自由发展吗？」 其实他也满担心柚子从此之后会失去自由彻底变成温室养殖作物，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把某人的注意力从捅人那边拉回来才行。 「自由发展吗......」黎昀光微微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不过......」 总觉得，事情很快就会有进展了，虽然只是直觉，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会朝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31. 平安夜，早早就躺到床上的舒柚左翻右翻，心情有点浮躁。 其实觉得浮躁也不是这一两天才开始的，自从那天收到路永齐的钥匙后，每个晚上就差不多都是这种状态，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糊在一起了一样，就连坐在电脑桌前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处理正事，即使放下工作也没心情去休间娱乐，但是躺到床上又完全睡不着。 那天晚上，路永齐在回去之前还特意告诉他，所谓的「交付钥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含意，原本以为那只是对方希望自己多到家里玩而已，在听完之后他只觉得异常沉重。 ——给你钥匙不只是希望你可以多多利用，也是要让你知道我是认真想要和你建立关係的。 后来他上网查了下，这才知道自己只对钥匙赋予了物理上的意义，当钥匙像这样被送到他人手中时，就已经脱离了真正的作用，成了另一种情感上的象徵。 这么看来，最早把钥匙送给他的人应该也是基于差不多的理由吧，要不是那番科普，他真的会一直用自己的理解去看待那把金属製品。 不过就算获得了一项新知，他也没有觉得比较高兴，因为那把钥匙真的太重了，比围巾要重太多了，而且还不能立即退货，对方给他的鑑赏期限是到圣诞节当天，说是希望他可以好好考虑，不用急着给出回覆。 一回想起高中时期的自己，他就觉得现在这个好感度的落差简直大得有点滑稽，人类这种生物最不缺的果然就是黑歷史，那句什么「knockandthedoorwillbeopenedtoyou」，看起来还真有点讽刺，就是因为那次连敲都还没敲门就自己开了，所以他现在手都不敢伸出去了啊。 这算什么，ptsd吗，还搞得像什么潘朵拉的大门一样。 在床上瘫成了一个「大」字，舒柚侧头看向书桌上的手机，话说回来，他今天才知道原来那颗黑色的凤梨是走国际双语路线，连路加福音都出现了，这个人工智能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而且感觉像是有情绪的一样。 说到有情绪，其实在收到几次凤梨讯息后，他就隐约有种违和感，这个黑科技给人的感觉真的太人性化了，但是因为收到讯息的当下多半都伴随着毛骨悚然或是心如死灰，所以他也没去细想，而最近烦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如果不是想吐槽双语的部分他应该也不会想到这方面。 舒柚闭上眼睛，放任思绪无止境地延伸，反正不管再怎么胡思乱想，明天就得做个了断，先从可以靠一己之力解决的事情着手总是没错的，逐个击破之后看能不能拯救一下快要崩溃的作息。 也不知道翻了多久才总算入睡，他就这样一路睡到了隔天中午才醒过来。 在吃完自家妹妹帮自己放在锅子里保温的午餐、提起精神整装完毕后，棕发大男孩便提着纸袋出门去了。 循着记忆中的地址来到路家门口，原本还以为会紧张或是忐忑，但舒柚发现自己在按下门铃的那一瞬间是意外地平静。 过没多久，那扇紧闭的大门被揭开，出现在后面的是路永齐欣喜的脸庞，「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过来了，吃过饭了吗，还是我叫外送？」 制止了对方欢迎自己进门的动作，舒柚把手上的纸袋递过去，然后把放在口袋里的钥匙也交到对方手里，他抿了下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动作传递了无声的答案。 路永齐有点错愕地接过纸袋，在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后，脸上高兴的表情慢慢地沉寂下去，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点乾涩，「果然是这样啊......」 因为那时候他没有好好把握，所以得到这样的回应也无可奈何，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当那一点期待被粉碎的时候还是满难受的。 舒柚低下头，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重新迎向青年的目光，「高中那时候，因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逃避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把东西拿来还你，之后跟你就没有瓜葛了。」 「我知道了。」路永齐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摸了下大男孩的头发，「不好意思啊，这阵子一直去找你，你应该也觉得很困扰吧。」 「确实有点，而且我真的没想到学长你会做到这种程度。」舒柚非常老实地坦言道。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爽的话，路永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呼了口气，打起精神看着面前的学弟，「还是觉得好可惜啊，千金难买早知道真的是警世名言。」 舒柚原本想回对方「之后会找到更好的对象」之类的话，但是由拒绝人的一方来讲这种话估计也起不了什么安慰作用，还很像风凉话，想想还是算了。 「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跟排球队的那个男生应该有约吧，还害你多跑这一趟。」在关上大门前，路永齐的表情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微笑着朝访客挥了挥手，「之后还有机会的话再一起聊天吧。」 回到屋内后，青年按着额头，背靠着门板，莫名地总觉得室内的温度好像没有比外面温暖多少。 啊啊，原来失恋是这种感觉啊，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前友人笑闹着说他这么喜欢拈花惹草总有一天会翻车，这不就来了吗。 看来今年的圣诞节得一个人过了。 32. 从路家离开后，舒柚简直如释重负，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顺路去买个甜点回家吃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那个和剧团成员相约出门的自家妹妹。 「哥你要回来了没啊？」 一接通电话，舒橙那边劈头就来了这么一个问句。 「正在回去的路上，怎么了吗？」听对方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舒柚很快地反问。 「喔，没啦，我原本是要回家拿个东西，但是有个人就站在我们家门口，想问看看你可不可以回来处理一下。」 「有人挡住你是不会说跟对方说借过一下吗？」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舒柚觉得自己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但是他散发出来的气场让我很不想上去搭话啊。」舒橙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且我觉得这是你的责任归属，怎么看都轮不到我出马吧，反正就是跟你说一下，你赶快回来就对了，啊不过还是要遵守交通规则注意安全，就这样，掰。」 握着已经被切断通话的手机，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舒柚有点傻眼，只能默默地加快脚步赶回家。 就在他踏进通往自家的小巷子时，正好看见某人正准备从他家门口离开的身影，因为还有一段距离，在出声大喊前，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拔腿便往对方追了过去。 因为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逐渐逼近的急促足音，黎昀光暂且停下了脚步，才刚一回头，一股衝击力道便迎面而来，他往后踉蹌了几步后才总算站稳，同时也看清了撞在他怀里的人是谁，「小、小柚？」 微喘的大男孩站直了身体，一把捧住青年的脸颊，踮起脚尖直接亲了上去。 这一下亲得稍嫌粗鲁而且毫无技巧性可言，持续的时间当然也不会太长，大概几秒过后，舒柚便放开了青年，见对方微微瞠大眼睛、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得逞的满意弧度，「总算能报一次仇了，怎么样啊，被人强吻的感觉。」 愣然地眨了眨眼睛，黎昀光碰了下自己的嘴唇，看着似乎是因为爽快报了仇所以露出得意表情的大男孩，「那个，可以再一次吗？」 「驳回，请你继续保持惊讶的样子，让我再感受一下反击的快感。」舒柚想都不想一秒拒绝。 听到这种要求，黎昀光本能地想要照办，却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控制住表情，只能顺从内心地笑了出来，「抱歉，真的没办法，小柚真的太可爱了。」 看到那张久违的笑脸，舒柚稍稍冷静了下来，随后环起手哼了一声，「有病的模式才是正常的模式，看来你也是个人才。」 青年有点无辜地歪了下头，身后疑似有条尾巴在摇啊摇。 「趁这个机会，来把话说清楚吧。」依旧环着手的舒柚微微瞇起眼，「你这几天又是哪根筋不对？先说好，你没有缄默权，赶快给我从实招来。」 安静了半晌后，整理好思绪的黎昀光才缓慢地开口：「那天，我看到那个人给你围巾，看到你们的互动就让我觉得......很不甘心，而且也很不安，因为我不知道小柚你是怎么想的，原本想找你谈这件事，但是又怕会惹你生气，所以......」 「你让别人血压升高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你还会怕这个？」舒柚挑眉，觉得此人衡量他人底线的方式着实迷惑。 「这不一样啊，因为牵扯到另一个人嘛。」黎昀光理所当然地说道。 「所以你就开始当翘课仔？」 「怕面对面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举动，我就稍微和小柚拉开一点距离，其实也是想试试看如果追对方没用就把对方引过来的理论啦，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就是，至于球队练习的时候，因为那个人常常在晚上出没，如果我不在场根本不能放心，所以训练我一次都没有翘掉喔。」 「你以为没翘训练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见眼前这人求表扬似的模样，舒柚不由得来气，伸手拉扯对方的脸颊肉，「你就算出席训练还不是什么作为都没有，那天你有看到学长给我钥匙对不对，还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所以......所以小柚你接受了吗，那把钥匙。」虽然发音的条件有点严苛，不过黎昀光还是艰难地把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来了。 「刚刚连围巾一起拿去还学长了啦，既然会在意干嘛不早一点问我！」捏够了的舒柚松开手，还没继续往下说就被一把抱住了。 「太好了......」完全没去管有点痛的脸颊，黎昀光用力地收紧手臂，「太好了......」 「这下安心了没，黎先生？」拍了拍青年的头，舒柚本想拉开对方的手，没想到根本纹丝不动，只好又开口：「差不多可以放开了吧？」 「可是我还没有完全安心。」黎昀光和大男孩拉开了些许距离，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 被看得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舒柚往旁边移开了视线，「你应该不是想听什么口头上的......就是你常常掛在嘴边的那种话吧？」 青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更显期盼。 大男孩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就是一个字也说不说来，感觉像是什么处刑场面一样，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了，再次踮起脚尖凑上去亲了那个等待中的人一下，打算以此交差。 虽然不是不能接受亲一下抵销一句告白的交易，不过青年还是决定自行索取差额，按着大男孩的后脑深深地吻上，舌头也不客气地鑽了进去，楞是把对方的呼吸搞得比跑过来时还要紊乱。 舒柚用手背掩着嘴巴，横了眼那个还在笑的浑蛋，「......满意了吧，你可以滚了。」 「咦，那我的圣诞礼物呢？」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的黎昀光眨着眼睛，见好可不能就这样收手，应该趁胜追击才对。 「没有那种东西。」 「......」 「就算你这样看我还是没有。」 「我想吃柚子。」 「中秋节已经过了。」 面对这样的防御性回堵，青年孩子气地鼓起脸颊，然后一把将人扛到肩上，无视各种挣扎踢打，拿了对方家的钥匙后逕自进了屋内。 「靠！快点放我下来，你这是擅闯民宅啊喂！」掛在某浑蛋肩上的舒柚试图挣脱，然而一直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还是没能如愿。 「我可是访客，还好好地用钥匙开门了，怎么能叫擅闯。」黎昀光笑瞇瞇地把人放到床上，看着对方气噗噗的模样，又加深了笑容，「那我要拆礼物囉。」 听着青年极度愉悦的语气，舒柚只觉得大难临头，「拆个毛线啊，你不要太得寸进唔......」 一左一右固定住求生欲望极强的双手，黎昀光俯身压了上去，强势地堵住大男孩的嘴。 在感觉到自己压着的那具身体似乎是因为缺氧而脱力后，青年才放过对方，「你越挣扎我就会越兴奋，所以还是乖乖配合比较好喔。」 虽然脑袋有些晕呼呼的身体也开始发热了，不过舒柚还是没有放弃在夹缝中求生存，他支起上半身，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就来个完全不符合人设的苦肉计吧，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做人应该要能屈能伸，如果可以让这浑蛋动摇他就有机会逃脱了。 「我......我怕痛......所以不要做好不好......」 尽可能放软声音，眼神和表情要展现出可怜委屈甚至是惧怕，再配合拉衣角的肢体动作，就算是这个人应该也会愣住才对，毕竟这完全就是被外星人掉包的诡异反差啊。 然而下一秒，他的裤子就被扯掉了，那个脱他裤子的人露出了令人绝望的熟悉微笑，温柔而轻挑的两个字跟着落下—— 「不、好。」 33. 那抹极度好看的微笑让人梦回这一齣闹剧开端的体育馆，事已至此，心态彻底爆炸的舒柚总算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回天的事实了，他倒回床上，用手臂挡住脸，「......我家没有保险套。」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某种像是抽屉被拉开的声响，稍稍移开手，只见跨在自已身上的人像是变魔术一样展示着道具们，而对方的脸上似乎还能看到「不用担心」四个大字。 舒柚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先踹那个浑蛋一脚还是先吐槽，这种无视房间所有人的主权偷偷寄物的行为真的让人拳头很痒。 在他的心情还在翻江倒海的同时，那个黎姓浑蛋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前戏了，过于自然流畅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开口：「你......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在脑袋里面模拟过很多次了喔。」黎昀光偏头一笑，手掌继续游走，感受着手底的平滑触感与轻颤，「不过想像果然还是比不上实体，像现在这样把小柚压在床上，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上衣被撩起后，湿润的轨跡和手心的爱抚交替着，害舒柚不得不摀紧嘴巴，深怕洩出一丁点奇怪的声音。 他想抑制声音，但另一个人像是存心跟他过不去一样，转而把攻势集中在胸前，揉捏嚙咬吮吻轮番伺候，他只能绷紧神经忍耐。 黎昀光意犹未尽地又舔弄了一会，发现大男孩像是在修行一样一点都不松懈，便顺势转移了目标，往夹紧的双腿间突击。 硬是把两条腿分开后，他伸手握住那个开始聚积血液的部位，让大男孩狠狠一震，开始挣扎了起来。 「小柚不喜欢我碰这边吗？」试探性地套弄几下，在听到从指缝间透出的浅浅喘息后，黎昀光顿时更来劲了，往手上倒了润滑液后逕自往后庭探去。 舒柚惊慌地想往床头缩，无奈效果不彰，对方的手指基本上没受到什么阻碍，很顺利地带来了一阵略显不适的异物感。 「会痛吗？」黎昀光一边小心翼翼地扩张一边仔细观察大男孩的反应，「如果觉得不舒服要说喔。」 舒柚不抱希望地看了下对方，「说了你会停吗？」 黎昀光理所当然地微笑着，「我会再想办法让你舒服。」 「......」舒柚闭了闭眼，「哪，做这种事情真的会开心吗。」 「跟喜欢的人做当然开心啊。」用和床上的人呈现强烈反差的语气回应着，黎昀光注意到对方似乎还没完全脱离不甘不愿的心情，于是手上更加卖力地进行探勘，「嗯......看来我得加油了。」 感觉到入侵身体的异物又多了一指，舒柚不太自在地挣动了下，看这个人乐在其中的样子，他是真的不能理解，难道说这个环节的乐趣只存在摆弄人的一方吗。 就在他神游的时候，一股酥麻直接打断他的思绪，愣愣地抬起头，他看到青年的脸上流露出了像是在说「bingo」一样的喜色，而对方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二话不说便抽出了手指，换上带了套的主角。 又热又硬的巨物直接刷新已经开始适应的感觉，在被插入的瞬间，舒柚只能绷紧身体，同时强迫自己赶快习惯。 拇指轻轻地抹过那对紧抿着的唇瓣，黎昀光柔声安抚道：「没事的，慢慢地放轻松。」 正在努力深呼吸的舒柚瞪了对方一眼，刚刚捣鼓了那么久现在还不是没办法动，没事长这么大干嘛啊可恶。 大大方方地收下那道埋怨的眼神，暂时无法动弹的黎昀光打算在放松这一方面助大男孩一臂之力，只是才刚碰上冒出些许液体的敏感前端，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不过想阻止他的力道略显绵软，并不构成任何阻碍，在几下摩娑后，大男孩似乎有逐渐失去自制力的趋势，那几声可爱的娇喘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也让他更把持不住了。 舒柚感觉到进入身体里面的东西开始一下一下地动了起来，在双腿间磨蹭的手指持续带来刺激，从未有过的经验让他的脑袋没办法好好处理运转，只能被动地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但他却没办法向对方说出代表拒绝的那两个字。 抽插的频率稍嫌急促，好几次毫无预警地用力顶弄那一点的行为完全展露出想要听到更多的企图，而接受的那一方也不负所望，揪着枕头的手并没有打算重新摀住嘴巴。 「等下......嗯啊......你慢一点......嗯......慢点......」不断袭来的快感让舒柚只能吐出支离破碎的语句，自然也没有馀裕去克制自己的声音，但显然他的意思根本没有传达到，又或者是传达到了但被无视。 某种感觉被一点一滴地堆叠起来，彷彿要把理智拽入难以逃脱的深渊，越发密集的湿润声响和喘息呻吟充斥在整个房间内，最后结束在那一下深深的挺进。 没有去理会溅染在腹部的白色液体，整个松懈下来的舒柚瘫软在床上，有一瞬间是空白的脑袋渐渐地恢復清醒，只是累得无法好好运作。 那个把保险套打结丢掉的人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来，比起之前的几次要温柔了不少，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头脑还没开始正常营业，他居然觉得很舒服。 满足地舔舔嘴唇，黎昀光拿来了卫生纸要帮对方擦掉那些白痕，后来想了想，又把卫生纸放回原位，倾身凑过去舔了起来。 「喂......你不要连这个都舔好不好......」硬是挤出一点力气去推那颗黑色的脑袋，舒柚有些无力地说道。 舔完最后一口的黎昀光抹了下唇角，伸手抱住了对方，「我最喜欢小柚了。」 勾起头看了下那个像是大型犬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舒柚也没了脾气，随手揉了下那头黑发，然后就被对方抱得更紧了。 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大男孩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等再次醒过来时，以腰部为重灾区的痠痛向全身蔓延开来，只是翻了个身就让人齜牙咧嘴。 一边嘶气一边艰难地撑起身体，舒柚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啥的都恢復原状了，而且身上一点黏腻的感觉也没有，忍不住感叹了下这个根本就是满分的事后服务。 迟缓地摸到书桌前，他按开手机的萤幕，发现那颗黑色的凤梨发来了讯息，原本以为只是要应景地祝自己圣诞快乐，没想到上面的字句比想像中要长得多。 「从圣诞节结束，也从圣诞节开始」 搓了下手臂，舒柚现在非常想知道那个黑科技到底是怎么实行监控的，但是一动脑就有越来越多惊悚的假设冒出来，所以他索性就放弃思考了，既然那颗凤梨啥都知道了，那就表示他妹很快就可以摆脱附身ai了吧。 「啊，小柚你醒了。」 揭开房门走进来的某人打断了他的思绪，对方笑盈盈地靠了过来，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体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就算是测完体适能的隔天也没像这样腰酸背痛。」舒柚放下手机，扭头看了下在他肩上蹭来蹭去的人，「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啊？」 「因为我的体力比较好啊。」黎昀光笑容不变地回道。 听到对方这样游刃有馀的回答，舒柚莫名地觉得有点火大。 「小柚你要再休息一下吗，晚饭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把怀里的人转过来面向自己，黎昀光用适中的力道推揉着对方的腰部，同时在心里评估了下刚刚开始燉煮的食材还要滚多久。 闻言，靠在青年胸前的舒柚抬起头，伸手推了推对方，「你去顾你的菜吧。」 并没有马上放开人的黎昀光又揉了几下，然后捧住那张仰起的脸亲了一口，接着才离开房间。 看着对方关上房门，舒柚抹了抹脸颊，有点脱力地蹲了下来，抱住了脑袋。 哈啊......为什么他会有种像是要融化一样的奇怪感觉，现在难道不是冬天吗？ 经过几分鐘的重新冷却后，他打起精神挪出房间，刚到一楼就闻到一股奶油的香气，一下就挑起了食慾。 踏进厨房后，舒柚就看到掌厨的人正站在打开的冰箱前，一脸困扰地看着冷藏区，于是他开口问道：「我家的冰箱怎么了吗？」 黎昀光关上冰箱，转头看向走近的大男孩，「我去超市的时候忘了买几样材料，原本想看看冰箱里面有没有可以替代的东西，但好像没有比较适合的......」 舒柚扬了下眉毛，「你直接跟我讲缺什么，我去买。」 「感谢小柚！」黎昀光露出「得救了」的笑容，然后把缺少的食材都告诉採买者，一点也不担心在没有清单的情况下对方会不会遗漏什么。 接收完口头的採购清单，舒柚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拿了钱包后便出了门。 在确认过玄关的声响后，黎昀光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另一端很快地接通了电话，「小柚出门了，应该过几分鐘就会经过那条巷子。」 舒柚走在通往超市的巷子里，一边像个老头一样搥着腰一边想着需不需要帮家里添购哪些物资。 走着走着，小巷的转角处突然无预警地窜出一道人影，他及时收住了脚步才没和对方撞上，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对方一点缓衝也没有地直接倒在他的面前。 在看清那人的样子后，舒柚瞬间变了脸色，立刻把对方扶到自己怀里，「小橙！小橙你没事吧！」 被晃了好几下的女孩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低垂着脑袋，几秒过后，从她的嘴里吐出了平板无温的字句。 「卸载成功。」 刚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的舒柚愣了下，这个似曾相识的场面，不就跟他妹被附身那天差不多吗？ 「咦......我怎么会在这里......」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舒橙按了着额头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下，「嗯？哥你怎么也......」 未完的句子被一个拥抱打断，她可以感觉到对方彻底松了一口气，同时慢慢收紧了手臂。 老实说，看到自家哥哥这副模样，她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一方面是觉得很感动啦，毕竟完全可以体会到被家人重视的感觉，另一方面则是觉得有点小愧疚，因为这是在利用自己的哥哥的关心来磨练演技，说白了就是在设计对方。 「那个，ai已经完全消失了，我现在觉得超级清爽的。」舒橙伸手回抱她哥，顺便拍拍对方的背，「乖乖，不用再担心了，已经没事了喔。」 舒柚打量了下自家妹妹，看对方的样子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回到水平面，还好那个ai走得很乾脆，如果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应该会不择手段揪出幕后黑手然后往死里报復。 又被自家哥哥抱回去欣慰地摸头，舒橙没有反抗这种把她当小孩的举动，只是依样画葫芦地摸摸她哥的脑袋瓜，另一隻手则在她哥看不到的背后打了个手势。 街道的各个死角陆续探出几个人，为首的柳正荀同样用手势回应她，然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撤走了附近几个蹲点监视路况还有待命的剧团成员。 「对了，我还没祝你圣诞快乐。」确认过剧团的同伴都离场后，舒橙放开她哥，扬起了笑容，「我今天晚上不会回家喔，所以不会有人打扰你们。」 看着似乎什么都知道了的女孩，舒柚也只能配合对方的心照不宣了，「......注意安全，不要喝太多。」 「安啦，团长会把关。」舒橙笑嘻嘻地搧搧手，「那我去和他们会合了囉，你和昀光哥晚上不要玩得太过火，小心被邻居抗议。」 舒柚扯了下嘴角，忍住了想要当街敲妹妹脑袋的衝动。 「并不会！」 34. 会互相交换礼物的热闹节日过去后，街上那些炫目的灯饰并没有撤掉，而是延续着那份季节感，继续作为夜景的点缀。 大学校区里虽然不至于像商圈一样大肆布置，但也意思意思地在行道树之间绕了些小灯泡来装饰，只不过让人比较不解的地方是，为什么连球场外围的铁丝网上也有份。 晚间到达球场的舒柚看着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意，有点无语地拨开像是水晶珠帘似的掛在球场出入口的球灯串。 「啊，柚子你来了。」 远远地就朝他挥手的李纪桓左右张望了下，有点疑惑地开口：「今天是要训练的日子对吧，为什么到现在都只有我一个人，难道其他人今天都约好一起翘掉练习吗？」 舒柚耸耸肩，「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吧。」 「是说，昀光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他总不可能放你在这边然后自己翘训练吧？」因为没看到理应跟着出现的青年，所以李纪桓又拋出了疑问。 他原本还很担心过了圣诞节后这位柚子同学就会被恐怖情人队友监禁起来，还好这两个人都有正常地来上课，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冰释前嫌了，互动也变得比之前更加和谐了，吧。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吧。」依旧在当一个称职的npc，舒柚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重复着一样的话。 「我觉得你好像在敷衍我，但我没有证据。」李纪桓搭着大男孩的肩膀，另一隻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拋着排球，「不然柚子你陪我热身好不好，看你平常在捡球的时候反应都很快，感觉你的运动细胞应该也不错。」 「不要。」舒柚简洁地拋给自家同学这两个字。 被乾脆回绝的李纪桓有点被打击到，但还是不屈不挠地继续央求：「就低手传球就好，不会要你一直跑来跑去的啦。」 舒柚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我，腰痛。」 「......」停下了正在拋球的动作，李纪桓一脸了然地看向一边，「我的错，当我没问，请好好保重身体。」 把人打发走后，舒柚轻轻呼了口气，其实他今天本来没打算过来的，毕竟昨天晚上被某个很不懂得拿捏分寸的浑蛋搞得很累，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球队有个特别企划他才不会奉陪。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估摸着其他人应该差不多要到场了，他便朝那个跑去和别的系排球员聊天的同学招招手，在对方来到他的身旁后，立刻拿出准备好的眼罩替换对方的眼镜。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李纪桓只能任由他家同学摆布，因为视觉被剥夺害他充满不确定的恐惧感，而且双手还被抓住，只能地站在原地，「那个，请问等等是有人会来围殴我还是怎样吗？我我我、我应该是没有欠谁钱吧......」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周围好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说什么「准备好了没」之类的话，准备什么啊到底，是准备暴打他一顿还是把他丢到子母车里面？愚人节已经过很久了，总不会是把明年的日程提前了吧？ 就在他怀着种种心思七上八下的同时，某个超级耳熟的旋律在不算整齐的男声中成形，过了好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这是男低音版本的生日快乐歌。 只有四句的祝贺歌很快便结束了，而他的视觉也跟着归还，帮他拿掉眼罩的柚子同学还很细心地把眼镜戴回去，让他可以看清楚面前插着蜡烛的蛋糕。 「这、这个是......咦，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 看着像是当机一样开始语无伦次的眼镜大男孩，舒柚有趣地勾起唇角，「什么为什么，明天是你的生日啊，还记得吗？」 「啊......」李纪桓的表情有点呆滞，因为家人习惯在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庆祝他的生日，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了。 「来来来，寿星快点许愿吧，不然一直端着手也会痠耶，赶紧切蜡烛吹蛋糕了。」身为人体蛋糕架的队长带头催促着，然后被队友吐槽等等蜡烛全部由队长的盘子接收。 总算回过神来的李纪桓连忙进行吹蜡烛前的仪式，然后一口气把暖橘色的烛火吹熄。 围成一圈的学长们鼓譟着拍手欢呼，有人把塑胶刀递给寿星，有的则是端着盘子等分食，还有人调侃道怎么不晚个一天再出生，刚好一边跨年一边庆祝不是更省事，而寿星本人则表示他是故意提早蹦出来抢个好位置欣赏人生第一场跨年烟火的，引来一阵哄笑。 并没有加入嬉闹的人群当中，舒柚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达到预期的惊喜效果果然会让人很愉悦啊。 「唉，好羡慕纪桓，能让小柚主动策划生日惊喜。」同样脱离骚乱中心的黎昀光靠到棕发大男孩的身边，有感而发地说道。 舒柚瞟了那个又在无病呻吟的人一眼，「干嘛，你也需要吗，都几岁的人了。」 他会提议要帮自家同学庆生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想补偿和感谢，就算没有言明，他大概也能想像得到对方被某人压榨的经过，估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面对过很多次不合理的要求了，不过撇除被强行编入队伍当作助力这点，这个同学是真的很关心他们之间的事情，这阵子不只他被搞得很烦，他的同学应该多少也被波及到了吧。 「我跟纪桓同岁啊，为什么他有我就没有。」黎昀光鼓起脸颊，不服气地巴着大男孩，「我也想要小柚帮我庆祝生日。」 「你的生日在某方面来说其实超级盛大的吧，举国上下都会帮你庆祝耶。」用手掌挡开那颗一直在他脖子上蹭的脑袋，舒柚根据客观事实回应道。 「欸——可是我就想要小柚帮我庆生啊。」黎昀光持续耍赖，「帮我庆生帮我庆生，好不好嘛——」 「帮你庆生，然后你也要把这件事写进那个日记里面吗？」 青年拖得长长的尾音戛然而止。 「手机里面记了一堆有的没的，你要不要乾脆改姓我妻算了。」舒柚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为什么连被我骂变态的事情也要写进去啊，这种事情需要特别记得吗？」 那天他偶然看见这位黎先生的手机萤幕停留在一大串文字的画面，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个人像是史官一样在写可怕的日记，里头的内容无一不是和他有关的，越看越觉得这人的恆心简直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到底为什么有办法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还如此鉅细靡遗啊，这还是人类吗。 「因为不想忘记啊。」微微抬起头，黎昀光看着场上那些笑着打闹的队友们，「以前都觉得只有课本上的内容需要记得，记忆力是要用在考试上拿高分的，等真的遇到很想牢牢记住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开始患得患失，变得不信任自己的记性了。」 忘了考前所背诵的笔记和重点，下场就是拿不到分数而已；但是忘了和舒柚有关的那些事，他和这个人之间就什么联系都没有了。 听完这番解释，舒柚撇头哼了声，「认识之前的那些就算了，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吧。」 「咦？」黎昀光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用自己的脑袋努力记起来，不要什么事情都丢到手机里面，好歹也用点心去记得吧。」舒柚把还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拔起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就算你忘了我也会替你记着，所以不准再依赖手机了，听见没？」 青年愣了半晌，接着默默地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所有的文档都清除了。 舒柚被这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想遏止一下这种活像某个粉毛病娇的行径，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乾脆地把这几年的心血全删了，一整个让人措手不及。 爽快地断捨离的青年露出了清爽明朗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现在就算不写日记也没关係了。」 有点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人，舒柚实在想不透是刚刚的哪句话让对方开悟了。 就在他眼睁睁地看着某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同时，一道咳嗽声从旁侧响起，让他赶紧和对方拉开了距离，只见身为主役的眼镜大男孩端着两盘蛋糕，一脸生无可恋地开口道：「两位，吃蛋糕了，还有公眾场合请注意光害的影响范围，谢谢合作。」 他本来还想和这两位主要策画人表达自己澎湃的心情，但是刚刚眼睛被闪到一下害他的感动打折了。 黎昀光笑容可掬地接过了两个纸盘，「决定了，之后补送你一个眼罩当作生日礼物。」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送我一副墨镜吗，至少听起来比较高级啊！」李纪桓有点悲愤，居然不是要阻隔光害而是要阻断视觉，这种同学简直缺乏良知。 没有参与对话的舒柚兀自吃起了奶油蛋糕，顺便帮误交损友的寿星同学默哀。 「对了，虽然感觉机率不大，但姑且还是问一下，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去跨年吗？」暂且放下争取生日礼物的话题，李纪桓推了下眼镜，向这两位脱单的人类发出了邀约。 舒柚和黎昀光互看了一眼，由前者做出回覆：「我们就不去了，约好要在我家看电影。」 「欸，果然是这样啊。」因为是意料之内的答案，所以李纪桓完全没有其他的反应，反正他也是随口问问而已。 在转身返回学长群前，他打量了下那两个一边在嗑蛋糕一边在讨论某家甜点店的同学，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今年结束以前总算能尘埃落定了，所以说这两个人啊，果然还是这样比较让人习惯。 35. 一月份，虽说一元復始，但也不至于万象更新，一些旧的气象仍然存在着。 舒橙所属的学生剧团选在寒假开始后的一周进行公演，早就拿到门票也安排好时间的舒柚在演出当天提前到了现场，然后就看到和他约好一起来看的人在显眼的艺术雕像前朝他挥手。 「不是跟你说不用这么早来吗。」捧着一束花快步跑向不晓得已经在这里等多久的人，舒柚有点没辙地看着对方。 「总不能让小柚等我啊。」并不在意等待的时间长短，黎昀光稀松平常地微笑着，顺手拿过对方要在演出后送给妹妹的花束。 舒柚小小地叹了口气，看来下次还是结伴前往目的地比较好。 这次的舞台剧演出地点选在室内的剧场，作为主演的家属，舒柚可说是理所当然地拿到了位置相当不错的票。 注意到身旁的大男孩似乎很关切地看着陆陆续续进场入座的观眾，黎昀光开口问道：「小柚你在找谁吗？」 「没，我只是想看看座位是不是都坐满了。」持续张望着还有哪一区的位置上没有坐人，舒柚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下这场表演的上座率。 黎昀光看着爱屋及乌地关心着剧团的大男孩，觉得对方的举止有种狐獴在东张西望的即视感，莫名的有点可爱。 到了开演前的准备时间，剧院里的灯光暗下，配乐很适时地响起，给了观眾收心的缓衝时间来维护良好的表演环境。 因为向来都不会事先去了解故事剧情，所以舒柚并不知道除了剧名及演员以外的情报，毕竟他也不是衝着题材情节才来看的，他妹也知道他的习惯，本着不剧透的职业操守，每次都只告诉他名称时间地点这类的基本资讯，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只晓得这似乎是一齣以科技为主轴的戏码，而自家妹妹出演了其中一个主要的角色。 一连串的电子音效为整齣舞台剧揭开了序幕，跟着回盪在展演厅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熟悉到他以为自家妹妹又被那个黑科技ai附身了。 之后的剧情他也不知道到底在演些什么了，虽然是看着台上，但是心思却半点也没放在上面，脑袋飞快地运转着，把从去年到现在为止发生过的种种事件都回放出来，那些他一直没有去仔细思考或是乾脆放弃思考的癥结一一浮现，就像是煮熟的水饺一样，只是这个烹煮的时间长到能把饺子给煮到蒸发了。 就在他把大部分的疑点都捋清楚的当口，整齣舞台剧已经差不多进行到后半段的高潮了，台上高涨的情绪以及澎湃的配乐基本没办法让他共情了，他就像一个突然闯进别人家的派对的不速之客一样格格不入，这是他开始接触舞台剧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因为他家的妹妹在台上表演，他除了在台下给予支持，还会在闭幕后提供一些建议，但他现在也顾不上能不能给他妹一个交代了，或者应该说，他才是那个需要有人给个交代的对象。 舞台上的动静画上了代表止息的句点，潮水般的掌声在演员们谢幕的时候达到一个高峰，足以说明这场演出有多么成功。 就算不是演员也能与有荣焉的瞬间大概只有幕后协力者或是家属能够体会到了，不过舒柚并没有留在表演厅里共享这个时刻，在布幕落下的同时直接扯着旁边的人来到厅外。 一点也没有抵抗的黎昀光就这么被一路拉到了场馆外，最后在一处鲜少有人会经过的空旷草地停下脚步，「怎么了小柚，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看着那名虽然提出问句但表情并没有多少疑惑的青年，舒柚不由得冷哼了声，「演这么一齣戏，好玩吗？」 「我们演这么一齣戏可不是为了好玩喔。」黎昀光笑瞇瞇地偏了下头，像是摊牌一样用主词证实了共犯的存在，「我是为了得到小柚，小柚妹妹是为了帮我得到小柚，所以你看，我们的目的是很正当的。」 「小橙为什么帮你？」舒柚对于自家妹妹还是有点信心的，或许他是被拿来磨练演技的无自觉陪练，但他妹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利益就出卖他才对。 「我通过她的鑑定了，而且后来她被学长缠上，因为怕那个人循线找到你，把你抢走，我才提议要这么做。」青年有问必答，虽然掛着笑脸但语气却是出奇的认真，「只要有效，我不在乎要用什么方法。」 主导这齣戏也好，说服舒橙协助也罢，用上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尽可能排除障碍，他能做到的就是这样了。 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失败的结局，但比起增加自己的不安，他更希望全神贯注下好每一步棋，而且他也想相信自己注视了这么久所得来的推论是可靠的，因为这就是他所付出的「喜欢」。 「看小柚的样子，应该是都想通了对吧，真不愧是小柚。」本来就没有低估大男孩像是开外掛一样的记忆力和思维逻辑，黎昀光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然后被一把拍开。 舒柚瞪了对方一眼，那种像是大人在奖励小孩感觉让人相当不爽。 但最不爽的应该还是他习惯逃避的坏毛病被拿来利用了吧，遇到不合常理的事情就乾脆屏蔽起来，选择相对轻松的方式过活，不然这种漏洞百出的荒唐计画哪有可能被执行到最后还成功。 当巧合出现得过于频繁的时候就应该要怀疑是不是混入人为的成分了，虽然他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位黎先生的行为有很多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地方，不过之前那些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点基本都获得解释了，像是那颗黑色的凤梨多半就是面前这人搞的把戏，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如今也只能像事后诸葛一样放马后炮了。 说动他妹加入这个计画应该是看准了对方的性格，他这个妹妹很关心自家哥哥的恋情，而且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孩子，一旦投入某件事情就会全力以赴，尤其是和演戏扯上关係的时候。 再来就是班上的同学，他没办法确定黎昀光的魔爪到底渗透到什么样的程度，不过深受其害的那一位是显而易见的，他知道那个同学很喜欢打排球，系队因为球经流动频繁导致球员需要分神处理杂务的情形肯定是不乐见的，如果他这个被迫上任的新球经可以稳定下来就再好不过了，就算不是念在同儕的情分也要顾及自己的权益，再不然也有更现实的因素——来自某人的微笑胁迫，所以出手帮忙都在情理之中。 所以说，这位黎先生真的是把身边能派上用场的人都用过一轮了，现在他是真心希望巧合的成分高于人为，要是这些都是计画的一环那该有多惊悚。 「不过话说回来，有一个地方让我觉得有点奇怪。」舒柚捏着下巴，抬头看向那名青年，「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我去帮你买食材，在路上碰到小橙，她选在那时候彻底捨弃ai的戏份，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面对这个被特别挑出来的问题，黎昀光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她出现在那里的理由很难自圆其说。」在这一齣闹剧中感觉到违和感的舒柚环起手，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小橙在我回家前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说是因为要回家拿东西，刚好看到有人站在门口，那她之后又出现在我们家附近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一直在那一带游荡吧？如果那通电话是是为了让我赶快回家才打的，那你应该会知道才对，之后让我出门在街上『巧遇』小橙的安排就显得不太合理了。」 如果要细究的话这其实也不太算bug，毕竟他当下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哪边不对劲，只是后来细想才发现，对比前面的那些合作无间的铺排，这个情节的瑕疵过于明显了，实在不像这个人的作风。 听完这番话，黎昀光露出了淡淡的苦笑，「我们一开始就决定要在圣诞节当天做个结束，小柚妹妹打的那通电话应该是怕有什么变数，所以才希望你尽快和我碰面，但我当时并不晓得这件事，是事后交换情报的时候才听她提起的。」 「后续的进展很顺利，小柚妹妹希望你能好好过个圣诞节、不用再掛心她的事情，所以提议要速战速决，虽然觉得会留下破绽，但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才同意她的办法，在街上製造巧遇，就赌小柚不会注意到这个有点说不过去的地方。」 对于「后续的进展很顺利」表示不予置评，舒柚撇头一哼，「那还真是恭喜你赌赢了。」 「小柚在碰在和重要的人相关的事情时很容易判断失准，这对我来说也是很可爱的一面喔。」青年笑得一脸宠溺。 舒柚睨了下对方，大致的剧本差不多都釐清了，剩下的细节就等回家再好好找亲爱的妹妹算帐，只是他现在一点也没有解完谜的爽快感，这个遭遇好像是怕他的黑歷史不够丰富一样，简直荒谬到世界尽头了。 「哈啊......小柚生气的表情也好可爱......」 那个嫌身上的属性标籤不够多的ky人类像是磁铁一样又黏到他身上，抱着他开始蹭脸颊，被他挣扎了几下后，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的，总之他们两个因为重心不稳而双双跌倒在草地上，扬起些许草屑。 舒柚很快地翻坐起来，差点没送一拳过去给那个不正经的人，「黎昀光！」 「有！」被直呼全名的青年笑容灿烂地举手，随后一把将人拉向自己。 被揽在怀里的大男孩挣脱不了，只能半放弃地趴在某人的胸前。 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明明觉得很生气，但好像又不是那么的生气，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能轻易给对方好脸色看。 「喂。」 「嗯？」 「那颗骚扰凤梨不用再出现了吧，今天几号就发几个爱心，这种鸡肋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就当作一个纪念嘛，而且观察小柚收到讯息的反应很有趣啊。」 「......你给我把那颗凤梨处理掉。」 「好吧，既然小柚都这么说了。」 青年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类似程式后台的页面，几下操作后便清除了所有的资料，接着把萤幕转向那名大男孩。 舒柚草草瞥了一眼后就把对方的手堆开，然后就对上一道带着某种期盼的眼神，让他挑起了眉毛。 黎昀光眨了眨眼，「奖励。」 舒柚扯了下嘴角，「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我很听话啊。」黎昀光稍一使劲，翻转了两人的上下位置，虚压在大男孩的身上，「手机里面的凤梨不会再出现了，有手机外的就够了。」 见大男孩露出不解的神色，他温柔一笑，在对方的唇上落下轻啄。 ——因为取代虚拟世界中的那颗黑凤梨的，是现实生活中满满的喜欢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