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的秘密》 楔子 算下来，他已经离开整整一个月了。 我仍固执认为他只是一时家里遇到急事无法出席，过一段时间，他自动会回来。 到时我依旧能瞧见他笑着朝我走来。而迟迟无法送出的生日礼物，也能顺利的交付予他。 微风徐徐，带走了落叶与花朵。带不走的，唯有我满溢出来的思念。 01 「欸欸你们看，tony又在抠鼻孔了！」许翊欣望着某个座位的方向，扯着嗓门说着，彷彿想让全世界听到。 「天哪，好噁心哦。」邓妙的声音尖锐，十分刺耳。 黄品媛也随着许翊欣的视线望去，「不愧是噁心人，净干些噁心事。」 每个班级都会有个势力最大的团体，而这个团体就是以许翊欣为主的圈子，她们时常仗着人多，逼迫大家必须遵循着她们的意思走。 学校就是个小型社会，每一个班级都会有人被讨厌、排挤，学校总对外说什么我们学校不存在霸凌，对我来说真的是十分可笑，不可能不存在，只是被霸凌者没说，以及老师们没有察觉到，抑或学校把事情压下来而已。 一个班级看起来外表是多么的光鲜亮丽且和平，事实上却是污秽不堪。 每班都至少会有一名受害者，成为被欺负、排挤的对象。 我，就是不幸运的那个。 我是林语彤，由于英文名字翻译是yutong，便被许翊欣取绰号为tony。她们以为把g换成y我就不会知道她们是在讲我，但事实上我都明白。 其实最一开始被欺凌的不是我，只是后来那个人转学了，她们在寻找下一个对象时，找上了我。 从此，我的校园生活再无光明，一日復一日，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 没做的事，都会被说成有做。许翊欣指鹿为马，我却无法反驳，只能默默承受所有攻击。 就像今天，因为我的皮肤很不好，每到季节转换时，都会有异位性皮肤炎，脸会出现红肿、脱屑等症状。我鼻子旁因为有些脱屑，我摸到，想要撕掉它，结果可能是因为角度问题，被说是在抠鼻孔，我真的是满腹委屈无处宣洩。 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我虽然幸运了些，没有被暴力对待，可那些言论，仍使我遍体鳞伤。 「欸，我没有看到她把鼻屎丢掉欸。」 「难不成是吃掉了？」 「天哪，好噁心喔，到底怎么会有这么噁心的人。」 这次换座位，我十分不幸的被抽到许翊欣以及她的朋友们附近，因此她们在我附近交谈时的话，我隐隐约约中都听得到。 我好想反驳，反驳那些我根本没做的事，可现实却逼迫我不能开口。只能紧握着笔，将所有话吞进肚子里。 「喂！」忽然，坐在我旁边的许翊欣用力的拍了下我的桌子，发出的声响在课堂上显得格外明显，令原本专心上课的同学都注意到我这里。 许翊欣抬高下巴，眼里充满嘲讽，顿时我明白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当我转头过去时，许翊欣说出了她叫我的目的，「林语彤，黄品媛叫你不要再挖鼻屎了。」 「我才没有说。」黄品媛弱弱的想撇清说不是她的想法，同时也将视线移到我脸上，注意着我的反应。 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知道我必须做出回应。 我急忙开口，想藉此让我的说词更有可信度一些，「我没有。」我才没有在挖鼻屎。 语毕，我不敢继续看她们的脸，转头回到我的书本上，心里悄悄的希望着，她们会相信我，并且放过我。但从她们向我投以怀疑的目光中，我就知道，她们并不相信我。 老实说，她们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人啊，只要认定了一个答案，那么真相是什么都无所谓。 02 我时常想，究竟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我成绩不好？是我长的不够漂亮？是我太内向？是我从不主动讨好人家的关係？还是我说错话不小心得罪人家了？ 啊，还是我本身就是一个讨人厌的人？身边的人註定会讨厌我，註定会离我而去。 我好希望那些人可以告诉我，她们会讨厌我的原因喔，这样我就可以改进。如果改进了，我是不是就不会被讨厌？ 我上完厕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本来就有痘痘，再加上异位性皮肤炎，无论是脸或是额头，全是红肿脱皮。 而我脸上戴着老旧的铁框眼镜，头发因严重自然捲，后面的马尾很大一撮，是一隻手无法包覆的程度。 我望着自己的容貌，觉得我自己好丑的想法从心中油然而生。好羡慕那些皮肤好、没有自然捲、长得好看，又很会打扮的女生。 我或许被讨厌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外表不讨喜吧。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有皮肤炎和痘痘不是我愿意的，长成这样亦然不是我的意愿。为何我就必须招受到如此对待？ 回到教室，发现教室内的灯关掉了，里面早已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才忽然想起，下一节是外堂课，而大家几乎都走光了。我赶紧从抽屉拿好课本，隻身一人走往上课地点。 对于一个人行动，对我来说这早已是常态。毕竟有谁会想接近被大家攻击的对象呢？大家都怕被拖下水。 下堂课的上课教室不是像普通教室一样一人一张桌子，而是六个人共用一张大桌子。座位不是自己选，是任课老师抽籤决定每一个人的位子，至于多久换一次座位，全看老师的心情。 我一抵达教室，就马上注意到老师要我们换座位了，大大的投影幕上显示着每个号码对应的位子。我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去坐下了。 因为我不像其他人拥有一群朋友可以讨论座位或是聊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安安静静的坐下。 我在知道自己坐哪后，同时我注意到附近的邻居是谁，理所当然也明白我这次的运气很差。因为许翊欣被安排在我的右边。 「我、不、要！」许翊欣尖锐的声音传入我耳里。 我偷偷瞄向许翊欣的方向，瞥见许翊欣正气愤的跺着脚，而她和她的朋友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的飘向我这里。 「我不要啦！」许翊欣再次重复她的想法，强调着她对这个新座位的不满。 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真正倒霉的是我才对吧？你不要，难道我就很想要？ 接着许翊欣和她朋友不知道又讲了什么，直到上课鐘声响起，才不情愿的坐到我旁边。许翊欣在坐下时还刻意将椅子拉远我一些。 这样也好，我也不是很想离她太近。 由于科任老师习惯使用投影幕上课，必须转头过去看，因此我索性直接侧身坐着，面对投影幕，藉此挡住许翊欣的身影，以免看了心烦。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令我觉得今天真是糟糕透顶。 03 然而放学后，我仍无法好好喘息。大考将近，家人帮我报了眾多补习课程，礼拜一到日都必须要到补习班报到。 累，但是至少没有时间让自己乱想，有个事给自己做。此外，我的成绩不好，乖乖去补习班，这样在父母眼里，至少我是认真的，比较不会挨骂。 庆幸的是今天是礼拜三，礼拜三是我一週里面最喜欢的一天。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个人。 是他为我灰暗的人生增添一丝色彩。 礼拜三是我们一起补习的日子，也是一週当中，我唯一能看他最久的一天。其馀时间，只能靠运气看我们是否能巧遇，但也仅仅是几秒之间。 今天我抵达补习班时，上课时间已过了好几分鐘。 「林语彤，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晚来？」雨荷老师看到我上课时间过了一段阵子才走进补习班，便关心的问道。 雨荷老师是一位挺年轻的女老师，目前帮我补习国文，她无论是脾气，还是对待学生的态度都十分良好，除此之外，国文也教的不错，因此我非常喜欢这位老师。 「抱歉，我迟到了。」我认为迟到没有理由，再多说也只是藉口，于是没有多解释我会晚到的原因。 「没事，先赶快坐下来上课吧。」雨荷老师朝我温和一笑，且用眼神示意我坐到一个男生的旁边。 「好，谢谢老师。」我照着雨荷老师的意思，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其实在最一开始，雨荷老师是跟我一对一上课的，课堂上没有别人。是直到后来，雨荷老师多了一个学生要教，而刚好他和我同龄，学校进度也差不了多少，雨荷老师便把他也安排在礼拜三，和我一起上课，如此一来，同样的东西她只需讲一次就好，对她而言，如此安排使她方便许多。 他的名字，是陈冠谋。 起初，我和他完全没有讲到任何一句话。因为我是个十分怕生、慢热的人，即使就坐在隔壁，依然是完全没聊过天，关于他的事情亦是不了解，只知道他的名字，以及他身处在和我不同学校。 渐渐的，我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每个礼拜三都会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上课。 到后来，我们莫名其妙的在网路聊上了。依稀记得，我们是在去年七夕，因为七夕的话题而聊起来的，没错，就是这么的奇怪，如今想起来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从那时开始，我们才对彼此熟悉一点。 雨荷老师等我坐到位子上，把书都拿出来后才继续讲课。 这时我瞄到放在老师桌子角落的那支手机，我看那个和陈冠谋的手机一模一样，我想那个就是他的手机吧。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上课使用手机所以被没收吧。 我偷偷瞥了眼陈冠谋，他很认真的盯着他的书。我赶紧收回视线，深怕被他发觉。 我垂下眼帘，脑海不受控的浮现出与他相关的回忆。 在那次因七夕的话题聊起来后，或许是我内心太过孤独，我都会一直传讯息给他。而有天，他意外知道了我有些负面的想法，他会开导我、鼓励我，听我讲话，在那刻起，他在我心中变得特别。 后来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聊天，甚至一聊还会聊到很晚。每天聊天，真的很容易把一个女生的心牵走。 还记得我曾忍着睡意，只为跟他聊天。他的每条讯息，我都不想错过。 但我们的交流，仅限在网路上。现实中的我很怂，会躲着他，只敢在远处看他，而他也不太会主动找我说话。 儘管如此，我仍心满意足。 04 许翊欣又在看我了。 许翊欣自从座位换到我的旁边，她有事没事都会盯着我看，试图找到我一些可以拿出来说话的地方。 每一天每一节课，我都可以感受到她不友善的视线。即使感到不舒服，也不能怎么样，我只能默默承受。 啊，这种生活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 在学校，我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一天说话的次数数的出来。 最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多少还是有朋友能一起行动、聊天，可是当我被许翊欣那群针对时，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开始远离我，包括我对生活的希望。 或许是他们不想被牵连吧，也或许是我这个人太糟糕，没有人喜欢我。 既然我没有人喜欢，那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消失，他们是不是比较快乐？ 也许我真的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 「林语彤！我刚刚在叫你，你没听到吗？」 尖锐的嗓音划过耳际，我微拧起眉，弱弱地反驳，「我就真的没听到啊……」 「怎么可能没听到！我刚刚叫你的名字叫了很多次！」只见家中长辈用力抓住我，一手抄起衣架，一下又一下的落在我身上。 在他们眼中，我所有的所有都是辩解和藉口，我永远是错的那个。 身体的疼痛使我的眼泪不受控的喷出，内心是无处宣洩的委屈。 明明还有其他家人经过，但他们的眼神好像是在告诉我，我活该。 没有人会愿意帮我，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 随着力道的增加，我的心也渐渐凉了。 直到等他打累了，骂够了，我才终于得到喘息。 我的眼泪只会惹来他们的厌恶，所以等他们离开后，我只能一个人躲在书房的桌子底下啜泣。 我哭得不能自己，呼吸变得困难，头开始晕眩。 在学校被欺凌就算了，我在家中也是被嫌恶的那个。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避风港，这世间的每一寸土地都好令我窒息。 为什么是我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 好想死……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既然没有人喜欢我，那我活着干嘛？ 如果我的死，能让其他人快乐，那么我愿意。 真的好羡慕那些被疼爱的人，能被一个人疼爱的感觉是什么，我好想知道。 要是有一个人可以站在我身旁，那该有多好。 我的脑袋顿时浮现出陈冠谋的脸，眼泪再次忍不住溃堤。 陈冠谋……救我…… 我不停在内心吶喊着。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快快乐乐的活着，可是我没办法。好希望下一秒我就这样死去，这样我就解脱了，而那些讨厌我的人也可以得到快乐。 我蜷缩在那个角落很久，直到情绪渐渐平稳，我仍呆坐在那。 啊，连崩溃都没有人在乎，还真是可悲。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如果讨厌我，当初就堕胎就好了啊，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不然其实也可以在我婴儿时期，就把我掐死的。 真的不用把我留在世上，浪费资源。我就该是一个垃圾，被消灭。 05 我盯着手机相簿里的截图，里头是我和陈冠谋的对话截图，我想好好保存我们的回忆，所以把很多对话以截图的方式保存在我手机。 看着那些，我的思绪渐渐拉远。 我的生日在暑假，还记得那时跟我说生日快乐的人不到五个，连家人也不在乎我的生日，只记得我妹的并且帮她庆祝，我彷彿在这世上是多馀的。 由于陈冠谋早已知道我一些负面的想法，同时会安慰我、开导我，我开始对他產生依赖，开始只要有一些不愉快，就会向他倾诉，而这件事也不例外。 「没有人听你讲话没关係，有我啊，我现在不就是在听你讲话吗？」 「没有人跟你说生日快乐没关係，有我，我每年都会帮你过生日。」 我不知道他这些话是出自于安慰还是什么，可我确实因为他的话，心里舒缓了些。 我在我生日的那天，还跟他说，我其实真的很想有男朋友，希望有个人可以让我依靠，有个人会关心我，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个男生会喜欢我…… 他说，他应该算是我一半的男朋友了，他告诉我，我绝对可以撑得过去。 听到这句话，我虽然开心，但我很疑惑，为什么是一半的男朋友？ 「真正的男朋友是你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会在，但我有时候会不在，而且我其实没像以前那么理你，所以我有一半已经算是蛮勉强的。」 我问他，他说他是我一半的男友，是在安慰我的，还是真的？他说，是真的。 「我在打字的时候你看不到我，你没办法碰到我，你没办法看到我在干嘛，你更没办法看到我在打这些字时那种热忱，所以你该放下手机找你心目中真正的男朋友。」 我颤抖着输入，「找我心目中的男朋友？找不到啦。」我用轻快的文字掩饰我内心的澎湃。 「所以你才要活下去找你心目中的男朋友，我身为勉强的一半男朋友说你一定可以。」 「不会找到，我很肯定。」 「你无法确定的。」他看似很想说服我。 「是吗？你怎么会知道呢？我现在读的是女中，又没有男生，只剩补习班的了。」 「那高中呢？大学呢？出社会呢？」他提出疑问。 我说我觉得我活不到大学，更没有出社会了。 「你可以的。」即使透过手机萤幕，我无法知道他的表情和说这句话的语气，但我知道，他十分坚定。「我身为勉强的一半男朋友说你一定可以。」 我仍跟他说我不行，国中都不一定活下去了，哪有未来。 「我会帮你的。」他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他帮我，我想要的是身边就是他。「我真的找不到……我永远都是一个人。」 「不会的，因为你有我这个一半的男朋友，你不是一个人，但不是永远，我会在你找到真正的男朋友时一直陪。」他又说，「相信自己，什么事都可以成功的，而我会陪着你。」 06 我很感谢他说会陪着我，很感谢他在我当时心情不好时跟我说那些，但是，我就真的并不想要找到什么真正的男朋友，我只想要他。 在他说完这些后，他又开始一直不回覆我讯息了。我认真觉得他是一个好难猜的人，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后来，他还送我了一个碗豆的吊饰当生日礼物。那颗碗豆有一个拉鍊可以拉开，里头装的是三颗不同表情的豆子，很可爱，又因为是他送的，我喜欢到随身携带。那个豆豆，成了我心情不好时的慰藉。 而他对我的那些好，说的那些话，要不是我知道他已经有喜欢的人，我差点就要以为我们互相喜欢了。 我会知道陈冠谋有喜欢的人，是因为我之前有去看他的版面，看哪个女生有在他贴文底下留言。有一次，因缘际会之下，我和一个女生以及陈冠谋在他贴文底下聊了起来，我顺势加了那个女生好友。 她叫作朱怀，还记得我因为没有遇过名字两个字的人，同时也觉得她的名字好特别，我去问了陈冠谋那是她的真名吗，而我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天起，我和朱怀会聊天。某次忘记我们聊了什么，朱怀告诉我陈冠谋很专情，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他们班的女生，郭佳媺。 那一剎那，我明白陈冠谋不会有喜欢我的可能。况且我这个人这么糟糕，就算没有郭佳媺的存在，他喜欢的也肯定只会是别人吧，比我优秀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轮不到我。 我啊，只希望以朋友的名义一直在他身边，不求他喜欢我，只要不要讨厌我，不要不理我，这样就足够了。 不过我偶尔仍会想，那个郭佳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陈冠谋喜欢她。 想必她肯定很漂亮、优秀吧。 好想成为郭佳媺啊，这样他就会喜欢我了。 在七夕和陈冠谋聊起来后，他从此成为我黑暗生命中的一道光。 我就宛如向日葵，朝着我心目中的那颗太阳，一时之间，忘却了背后的黑暗。 可我再清楚不过，这颗太阳不会永远在这里。他跟我说，他高中会去日本读书。 他在台湾的日子正在倒数，我想过很多次，我希望他走吗？我到时会笑着送他出国吗？答案或许都是否定的，可是那是他的人生规划，我不能阻止，只能祝福他一切顺利，并且好好把握最后能见到他的日子。 当我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后，我便想要送他生日礼物，只是一直拿不定主意。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在与陈冠谋的对话框里输入这些文字并传送。 「嗯嗯。」他简略地回。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会生气他怎么回得这么敷衍，但对我而言，他只要愿意和我讲话，其他都无所谓。 「你们男生都喜欢哪种东西啊？」 我想要知道我可以在他生日时给他什么。 「男生有分好几种欸，看你要问哪种。」 「你那种的好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回了这样的话。 事后觉得自己也太直接。 「我哦，我比较喜欢看动漫之类的吧。」陈冠谋说。 「那你有在看什么动漫啊？」我疑惑地问。 「刀剑、航海王等等，还有很多打不完。」 闻言，我开始在心中计划起什么来。 「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待他同意，我问道：「你去日本读书是你自愿的，还是家人希望你去的？」 「都有。」 假如他回说是家人对他的期许，那么我或许会想说服他遵照自己的意愿吧。 因为那不是他愿意的，况且我还是真的不希望他走，好想要他留下来。 「你高中要去日本读书，那你还会再回来吗？」我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大学吧。」 也许，这样就足够了，我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见到他。 07 我不知道我是越来越依赖陈冠谋，还是越来越喜欢他，我无时无刻都想找他说话，想和他聊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回覆我的频率越来越低，但我仍一直传讯息给他，期盼他回覆的那一刻。 我一整天都在看手机，只为了不要错过他的讯息。 有时我挺怀念那个我们聊起来的暑假，他曾为了回我，把手机带进去浴室。 而我曾为了跟他聊天，特地熬夜，明明我不是会那么晚睡的人。另外，知道他喜欢刀剑神域后，我还帮他去要了刀剑神域的周边给他。 他是我活着以及补习的动力。 由于我和陈冠谋是不同学校，期中考的时间不同，这次我们比较早考完，所以就不用去补习班上课。 但我并不想错过与放弃可以见到陈冠谋的任何机会，于是我跑去问老师说，我可不可以去补习班混。 我没有想到老师的回覆居然是这样的。 「我看看。」她又说了为什么会没有答应的原因，「这样冠谋会分心。」 「会吗？」我很疑惑，为什么我在会让他分心？ 「会啊。」她给予了我肯定的答案。 可我仍然不解，同时也不想放弃可以见到他的任何机会，所以我持续拜託她。 起初，她一直非常坚决我在家就好，但我也很坚持，最后她只好妥协。「你如果要来，就去旁边念自己的，不能在冠谋的身边，这样。」 只要能去，什么都好，于是我马上答应并承诺我不会在他旁边，也不会去找他。 老师看我很开心，她说了一句，「这么想来，我都笑了。」 只要有陈冠谋的地方，我都想去，就算只能远远看他，不能接近他，但这样我就满足了。 可我仍然不明白，为何我在他会分心。对他而言，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 我无数次拥有想死的念头，但我仍努力生存于这世上。每当我快被负面情绪压垮时，或是是出自于生存的本能，也或许是出自于喜欢，我唯一的宣洩方式就是去找陈冠谋说话。 有次，我又被家人骂了，他们说了很过分的话。 他们说：「你去死啦！不管你是要跳楼还是要离家出走，我们都不会管你，反正我们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死了最好，你死了我们就不用多养一个小孩。」结果到最后，全家人都认同这个想法。 我很受伤。 从小到大，大家都只疼我妹，只喜欢我妹。我妹永远是被抱在怀里，看着我跪在地上被打骂。 我向他说了很多负面的话，我跟他说，没有人会喜欢我，我好想死。 他那次没有安慰我，而是表现的十分排斥的模样。 我问他，他的回答是，「因为我跟你说过我不太喜欢你这样说。」 我很崩溃，我只是想要能获得一点认同和安慰，而且只有他会听我说话了……假如他不听我抱怨，那么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就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在那之后，只要我跟他稍微提到一点悲观的想法，他都会生气。对此我很不解，明明他一开始说他会一直听我说话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并不好过，在学校被排挤，在家里也无法得到喘息。 我好痛苦。 每天在学校，我都必须面对那些不友好的视线以及言论，每个人都在看我笑话，而我只能默默承受这些。在家，也是一样，一天到晚被骂的永远是我，明明很多时候都不是我的问题。 无数次，我都在想，是不是我死了，大家都会很开心？这样他们就不用再浪费力气骂我打我，我也不会再碍他们的眼。 假如我的死，可以换得他们的快乐，那么我愿意。 反正没有人喜欢我、需要我。 活着，没意义。 08 「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其实是你妈在还没和你爸结婚时，在外面乱搞时有的。我们能怎么样？只能让你妈生下来啊。」 这是有一次家人在骂我时，跟我说的话。 我心剎那间碎成渣，原来我真的是外面的杂种。难怪他们那么喜欢我妹，难怪他们那么讨厌我。 真的好羡慕别人的家庭能成为他们的归属。 我，什么都没有。 从此，那些所谓的「家人」们，对我来说，只是个一个生活的人，是住在同一个屋簷下的，仅此。 无论多久，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以及阴影都无法抹灭。我会尽力不要去在意，但我有不原谅他们的权利。 就算他们真的是爱我的，那些都是气话，可我觉得都不重要了。 自从我上次跟陈冠谋抱怨，陈冠谋跟我说，「因为我跟你说过我不太喜欢你这样说。」后，我再也不太会跟他讲类似的话，只因他不喜欢。 我有跟他提到过我不会再心情不好时跟他说那种话了，他还问我为什么，说我可以说啊。我把他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跟他讲，说因为这样。 我没有想到他会忘记自己跟我讲过什么。 ? 我原本以为，起码我可以见到陈冠谋直到国中毕业。 某一天，他上完课，他妈妈来接他，他们要走时，他妈妈跟陈冠谋说：「你要跟人家说掰掰啊。」 陈冠谋回过头，朝我挥挥手，「掰掰。」 「掰掰。」即使我有些吓到，我仍给予回应。 他走后，我的心跳动的频率让我始终无法忽视。 我没有想到，那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之后的每个礼拜，我都盼不到他的身影，我再也看不到他坐在座位上写题目的画面。 我想，或许他只是一时家里遇到急事无法出席，过一段时间，他自动会回来。 前阵子，是他的生日，我没有忘记，除了在当天跟他说生日快乐，甚至还帮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给他，拖到了现在。我想要去相信，到时我依旧能瞧见他笑着朝我走来。而迟迟无法送出的生日礼物，也能顺利的交付予他。 我一直欺骗自己，并一直想要传讯息跟他聊天。只是他很常不读不回或是已读不回。 「不要已读不回啦。」我后面还加了个生气的表情。 他已读不回的频率真的太高，那次我是真的生气了。 这次他难得的秒回我，「欸欸如果我跟你说情人节快乐，那你还会生气吗？」那天是情人节。 其实当他回我时，我气就消了一半，但我内心不想那么快就原谅他。 「不知道，又没情人可过，哪会快乐？」我故意这么打。 心里忍不住想，如果他是我的情人，可以跟我一起过情人节，那该有多好？ 好想他接下来跟我说的是，那不然他当我的情人啊。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哈哈也是。」他又传，「我问你，你会希望有男朋友吗？」 「对啊，还满希望的，可是有谁会喜欢我啊？」如果可以，好想他喜欢我。 「不知道。」手机跳出下一则讯息，「别难过我也是一个人。」 好几次，我差点就要以为我们互相喜欢了，以为这世上还有人是喜欢我的。 他偶尔的文字是如此曖昧，要不是我知道了郭佳媺的存在，也知道他的专情，就会以为我有机会了。 我数不清几次，在他给予我温情时，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我却始终没有这个勇气，他如此光明，我如此黑暗，我配不上他。过往的经歷早已将我的勇气剥夺，而自卑深植心底，这样的我，是不是连喜欢他的资格都没有？ 陈冠谋，好希望哪天，喜欢你这个秘密，能不再是秘密。 09 我见不到陈冠谋，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迟迟不见他的身影，我唯一能找到他的只有与他的对话框。或许是我真的太烦人、太讨厌了，才会收到接下来的这则讯息。 「拜託，别在传了，很噁心，看不下去。by谋冠的好友。」 看到这个时，我怔了许久。 「对不起，但是好啦爱你是他本人真心传的，等等，那真的是我同学打的，别理上面那则拜託。by谋冠的第二个好友。」 剎那间，我心凉透了。我手指颤抖地落在键盘上，「够了……既然觉得我噁心，我以后不会再传讯息给他，很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不过上面那几句话真的很伤人。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很烦，很抱歉，我不该打扰你……」 「没有啦，他不觉得你很烦，我叫他来跟你说。」 我盯着萤幕，心像被掐住般，痛苦不已。 「现在我是本尊我只想跟你说，我同学在乱。」 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他同学在乱，而是他说了那种话。「他上面说的真的很伤人……我很噁心，是吧？」 「嗯嗯这是他的意思，不代表我。」 「那你呢？也觉得我很噁心吗？」我能感觉到我全身都在颤抖。 「不会，还好。」 我敛眸，那个「还好」在我心中对那句不会產生了疑虑。 我只是很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要说我噁心？而且为什么陈冠谋要让他同学看他的对话？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对我说这些。 那些人也是很讨厌，那明明是我跟陈冠谋的事情，与他们何关？他们凭甚么说嘴？虽然他们的想法不等于陈冠谋的想法，但依然对我造成伤害与影响。 我看了眼时间，是晚上的十点多。我不禁疑惑，为什么陈冠谋的手机会在朋友那？还是难道那就是陈冠谋对我真正的想法，只是他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只好藉由他朋友的名义，让我不要来打扰他？ 我不知道真相是哪一个，但无论是哪个，我想我都无法承受。 思及此，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好糟糕。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吗？把我们的聊天纪录删除。」后来我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我希望他把纪录删除的原因其中一个就是，我不想要他朋友又来看我们的聊天纪录，私底下又再评论说我噁心。另外，他任凭他们伤害我，想必在他心中我没有一席之地，那么纪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又倘若真的是他藉由朋友的名义来传讯息，那我认为纪录更没有留着的必要。 「删不完，而且我要当回忆。」他的回答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闻言，我居然有些开心，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当回忆。 我觉得自己也太容易退让。 「之前我不是想要拿你手机吗？那是因为我想删除我们的聊天纪录。」我不再说服他删除，并向他坦白这件事。 曾经他还在补习班，我们一起上课时，我好几次想要拿他的手机，而他没给，我也没有继续有想借的意思。 「那我要多提防你了喔。」 我觉得好笑，「我现在又看不到你，国文不补，理化也不补，怎么拿你手机？」 「也对。」 我瞅着那两个字，心中的不悦感油然而生。 他讲得好像我还可以见到他。 ? 曾经，我很疑惑为什么到后来我悲观的时候他会生气。现在我大概理解了，或许是因为不捨吧，因为喜欢，所以不希望对方那么悲观，希望对方好好坚持下去。或许，他比谁都希望我过得好。 只是他用了个错误的方式。 假如他愿意好好听我说话，帮我建立自信，我想会比较好。不过说到底，他并没有这样做的义务。 至于那个喜欢，究竟是友情亦或者是爱情，我无从得知。 在领悟这些后，我传了这样的一段话给他。 「我终于知道，你为甚么当初说你讨厌我这么悲观了，我终于了解了，你当初为甚么不喜欢我和你讲一些悲观的话了。」 我曾经有想过，会不会，我们有互相喜欢过。不过我不确定就对了。 然而他没有已读，一过就是三个月。 换做是以前的我，我想我会一直想要找他，但无可否认，他朋友说的那句成为了我心中的一道痕，让我不太敢再去找陈冠谋，就怕是打扰，是我一厢情愿。 10 我生日当天，我原以为陈冠谋不会祝我生日快乐。没想到，他来到我fb的版面上留言祝我生日快乐。 兴许是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我传了一篇长文给他。 「你今天和我说生日快乐老实说我很感动，我还以为你之前说的每年都会帮我庆祝生日那是骗人的，虽然不知道你只是随便打打敷衍我还是真心的祝福我，但还是谢谢你，话说我竟然到现在你的生日礼物还是没交到你手上呢，都怪我明明有机会可以拿给你，都是因为我想太多而错过了，也没想到一旦错过那几个机会，就再也交不到你手上了。不过你干嘛不告而别，为甚么你们都很喜欢默默离开不留下一点讯息。 「我觉得你这次可能又会不读不回了吧。我是不知道你是故意不读不回的，还是没时间回，但是没关係你总会有一天一定会回我的，而我就等待那天的到来吧。话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传讯息给你打扰到你的话，请务必告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了，请你的朋友不要再乱看你的讯息好不好？你知道吗？你朋友上次传的那个真的很伤人，不过为甚么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你手机会在你朋友那？ 「其实这篇我一直再考虑到底要不要发给你欸，但是想了想，还是发给你好了。如果你觉得我很烦、我很讨厌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抱歉，长篇大论的，你应该会觉得我真的有点烦吧。我先对于可能传这个会打扰到你而道歉，对不起。」 这段时间以来，我没有再见过陈冠谋任何一面，再也没有听过他任何消息，他连讯息也都不回。我开始慢慢对他降低期望，可过了这么久，我依然还是好喜欢他。所以才会怕他烦，怕他讨厌我。 我不知道怎么放弃他，我以为感情会随着时间淡去，然而事实证明并不会。 半晌，我的手机跳出陈冠谋的讯息，我了点进去。 「首先你告诉我这则讯息是你打给我的，还是用复製贴上的，再来十点多为什么我同学会用我手机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我的帐号密码，三来为什么我最后会变得不跟你讲话是因为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接下来就看你怎么想了。」 其实看到第一句的时候我很傻眼，到底为什么觉得我是用复製贴上的？ 「第一我当然是用打的，不然可以从哪复製过来？第二为甚么你会觉得对不起我？就算你觉得对不起我那干么不和我说话？」我打字并传送。 不过他后面说的话，比较让我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对不起所以才说不出话，突然说走就走都没有跡象。」 「虽然你不告而别后来我才发现是蛮惊讶的，但是又没关係啊，干么因为这样就不和我说话？」我不懂。 「因为觉得对不起你。」 「但我从来都不会觉得你对不起我呀。」不告而别又有什么关係？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他不要不理我，不要讨厌我，这样就好。 「而且我是一个宅宅，还是一个变态宅宅，无可救药的社会废人，就像与社会完全脱结的边缘人，只活在自己的想像世界。你不应该与我有任何关係的，更不应该像现在与我打屁。」 「为什么？」我感受到我全身都在激动地颤抖着，想要反驳他，告诉他，可是可是，我就是想要你啊…… 我不管他是怎么样的，对我而言，是他就够了。 「因为你对我来说只是杀时间的『工具』，你不应该与我说话，我只是个路边要多少有多少的人，知道了吗？去找真正属于你的白马王子，而不是跟一个路边的野草讲话。」 「你不是个路边要多少有多少的人，你是特别的。」即使对他而言我只是工具这点让我很受伤，我也还是很喜欢他。 「你不觉得我真是人渣吗？」他似乎觉得很可笑。 「很抱歉，我并不觉得欸。」在我眼中，他是最好的。他是唯一一个会听我说话的人，是唯一一个在我心情不好时安慰我的人，是在我无依无靠时唯一的一个慰藉。 「我一般把你当杀时间的工具，在学校我把你当炫燿的东西。」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什么也不说了，直接消失。 之后我问他炫耀什么，他也没有对此多做回应。「既然你都知道我不想和你说话，那留下一两个谜团也好。」 我垂下眼帘，心沉了几分。 我觉得我这个生日真的是糟糕透了。 「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兴许是他的那些话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我才会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问出口。 「不知道，反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已经没有讨论的价值了。」他感觉没有很想再和我谈了。 「所以是有囉？回答我，我想知道。」我迫切地说。他觉得没有讨论的价值，但在我这是不一样的啊。 而我却等不到他的回答。 11 面对我的种种疑问，他完全没有想要理我的意思。 「我不奢求你回，但你至少看一下吧……」连我都觉得这样传的自己好卑微。 这次，他连已读都不想要了，直接不读不回。 『我一般把你当杀时间的工具，在学校我把你当炫燿的东西。』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我生日那天，对我说的话。 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那天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其他时候不说，偏偏挑在我生日这天。 我还记得，半夜收到这封讯息时，我的泪水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我是这么的喜欢他、在乎他，而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那时我的心真的很痛。 我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好久，最后累了、头晕了，昏睡了过去。 我原本以为睡着了，就可以暂时忘记他了，没想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里的我们，靠得好近，梦里的他，笑容是多么的灿烂。 有时候真的很不想从梦中醒来，想一直沉睡下去，这样就可以一直见到他了。 但老天爷不许我这样，不断的逼迫我从梦中醒来。 最后，甚至不让我梦见他了，那几天我几乎是哭到睡着的，我想梦见他，我想再一次在梦中看到他的脸，但为甚么就是不让我梦见他？ 陈冠谋，你说好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呢？我们说好了不是吗？你怎么反悔了？你为甚么要反悔？是我不够好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你其实没有离开，没有对我说出这一些话，这只是我在做梦对不对？ 没错，一定是这样子的，我只要再睡一觉，就会从这个梦中醒来，然后就会看见你了，对吧？ 至始至终，我都在不断的欺骗自己。 ? 「原来你竟然这么不想和我说话，没想到你连看都不愿意看。好吧，竟然这样我也别再打扰你好了。话说我真的好怀念以前那个看到都会马上回我的你，结果最后却变成这样，其实我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出你到底为甚么不想和我说话，或许就像你说的，留下一两个谜团也好，让我自己去慢慢解答，例如你之前到底为甚么那么不喜欢我悲观的样子，那时我真的完全不明白，到后来我才发现，但那时侯已经太晚了。 「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不管你是不是你口中说的无可救药的社会废人、甚么与社会完全脱结的边缘人、只活在自己的想像世界。就算你是又怎样，请不要嫌自己不够优秀甚么的，至少总会有一个女孩在你背后默默的偷偷的爱你、守护你的，这点我非常的肯定。还有你并不是个路边要多少有多少的人，你是特别的，更不是甚么路边的一个野草，也不是甚么人渣，请你别这样说自己，对自己有自信一点，好吗？ 「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你是，我也绝对不会认为的，我认真的觉得我能遇见你真好，虽然才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但我感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陪我说说话，听我说心事，还陪我聊天聊的很晚，还把手机带到浴室里，就只为了回我，这些我都还记得，还有我生日你送的那个豆豆，我真的非常喜欢。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如果我们没有遇见，我或许现在就不会好好的坐在这里打这段话给你了呢。最后，我再强调一次，因为这个真的太重要了，你并不是个路边要多少有多少的人，你是特别的，更不是甚么路边的一个野草，也不是甚么人渣，而且你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哦。」 「就先这样吧，再见了。当你看到这个时，你可以不用回我没关係，你要回的话当然也可以，不过你到底会不会看还是个非常大的问题呢。」 说完这段话，陈冠谋果不其然没有想理会我的意思，而我也认为，我是时候该好好放下他了。喜欢他真的太累了，事事没有回应，还被他朋友骂。 我想对他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也算是对我自己一个的交代。 在这之后，我没有再传讯息给陈冠谋，没有想再找他的意思。 喜欢他这个秘密，从此深埋在心底。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苦不堪言。学校、家庭皆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很多个瞬间，我都会想起陈冠谋，想着要是他还在身边，要是我还见得到他，要是我们还可以像个朋友般聊天，那该有多好。 我很想他，更怀念那段有他的日子。 虽然并不全然是快乐的，我不会忘记他跟我说过，他把我当杀时间的工具，在学校当炫燿的东西，这些话，而我也早已伤害累累。 可那段日子因为有他，一切都变得不同。 其实在他不理我很久后，跟我说我是工具以及炫耀的东西时，我很讨厌他，一直在骂他。 但与其说是讨厌他，我想我是讨厌他这个行为以及说的话，而不是讨厌他这个人，所以后来我也才会跟他说他并不是个路边要多少有多少的人，他是特别的，更不是甚么路边的一个野草，也不是甚么人渣吧。 12 「以后跟不上进度的，都要找他帮你们加强与辅导。」老师指着站在他旁边的一名男生。 我瞥向他，他很年轻，长得乾乾净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他。 直到我不得已要去给他加强课业，才与他接触。起初，我们完全没有互动，只是单纯写题目，给他批改，然后他帮我检讨考卷，仅此。 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聊起来，我们之间才活络了一些，我也才发现他其实人很好，不再惧怕他。 我很喜欢和他聊天，也很喜欢他的笑，只要每次多倚近他一些，我的心情就会变好，让我暂时忘却生活上带给我的痛苦。 而在他身上，我居然发现了陈冠谋的影子。他跟陈冠谋真的很像，看到他，彷彿就像看到陈冠谋一样。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早已扰乱我的心。 时隔了一年左右，就在我以为我和陈冠谋不会再有交集，会考完快毕业时，我意外收到陈冠谋的讯息。 「嗯……谢谢你，其实我之前不回你只是不想跟你说一个事实，如果你现在不想回我也没关係，我想说我之后不会在在台湾，所以毅然决然就断了与你所有的联络方式，包括直接不去补习班，就怕与你培养太多感情，怕到时离不开，我对不起。你说我之前不看也是不对的，我都有好好阅读完。希望你至少可以已读。」 「陈冠谋。」我唤了他的名字。 「是的，我感到很抱歉，我之前一直不说因为我认为你不知道是最好的，可是我再也忍不住了，对不起应该直接跟你说实话的。」 「老实说你会传讯息给我，我真的蛮讶异的。」 「因为已经忍不住了，最近又快到毕业，原本想这样就算了，可是我再也忍不住了，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相反的其实我还满喜欢你的，可是之后我要出国留学彼此再也不会有任何交流，然后我想请你封锁我，不要看到我。」 曾经我想知道的，如今都得到了解答，但我认为，一切都太迟了。 「其实呀……你说的那个不理我的原因，我之前也有猜到，只不过我又想说，我怎么可能这么幸运，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所以啊，我当时就以为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没想到是真的，那你现在放下我了吗？你感觉还没有，而我……我也不知道。我话还没说完，而且没必要做到封锁这一个地步。而以下这些话，你可以选择看或是不看，如果你看了会更离不开，那可以选择不看没关係，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不读不回我的讯息。」最后的几句，我有些反讽。 「我……无地自容。」 他感觉很自责，若是从前的我，大概会很心疼吧。 「有些话我还是想传给你，即使你不看，那也没关係。」反正都最后了，我会把想说的说完。 「但……我还是想说，我当初自以为是的认为我当时的决定对你我是最好的，到头来我只是自私的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好让我放下你。」 「啊结果放下了吗？」我问他。 「放不下，我放下的话我今天就不会再跟你说这些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好笑。 这些话，如果是在以前跟我说，那该有多好。 「也是，你真的跟朱怀说的一样，很专情，但我直到刚刚都一直以为，那个人不是我，而是郭。」 在过去的日子里，虽然有很多蛛丝马跡指向我们两个是互相喜欢的，但郭佳媺，一直是我不敢确定的一个因素。 「我不希望我到时候因为我的自私害到你，我知道听起来很蠢，但我对郭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情，我在出国前最放不下的其实是你，那个之前被我伤害的你，我对不起。」 「你喜欢郭佳媺，这是朱怀告诉我的，但没想到，你对她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情，那当初朱怀怎么会和我说你喜欢她呢？」你放不下的其实是我，这句话是多么的令人感动…… 「我对郭佳媺说的只是我刚上国一只是一个屁孩时我说的，我慢慢升到三年级我察觉到了炫耀不是什么，保住了你所拥有的才是最了不起的，我说喜欢郭时只是逞一时之快，看到大家在聊天时想要有个话题，所做的智障行为，现在回头一看我当初真的是连屁孩都不如。」事情到最后，他向我解释了所有事情的原委。「最后感谢你已读并回覆我，我再放不下也得放，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说话了，我再也不想做更多伤害你的事了。」 看他自责的模样，我心中居然有一些欢喜，这样的我会不会很坏？可是他当初伤我那么深，他这些只是刚好而已吧？ 13 「你知道吗？一开始你离开时，我一点都不相信，即使你已经不来补习班三个月了，那时的我还是选择相信你还会再来的，我告诉自己，你只是生病，家里有事有一段时间暂时不能来而已。直到国三的名单没有你，直到生日的那张表没有你的名字……」我跟他说了他离开后，我的一些心情。「其实我想说的是，或许你当初做的那个决定并没有错，虽然那段时间很痛苦，或许你选择伤害我是对的，要不是你这么做，我想，我也不会笑着让你离开。也或许，这样的结局没甚么不好，至少我知道，我们曾经互相喜欢，这样就够了。其他的话，再说下去也是多馀的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嗯，不重要了，就让过去随着毕业一起去吧。」 我告诉他，我可能已经放下他了，「我希望你到日本去，可以过得好好的，即使以后你与我无关。」 「我们愿意放下彼此也很好啊。」他在听到我可能已经放下他时，说了这句话。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里尽是无奈。 我想我早已不那么喜欢他这点，伤害了他吧。 「谢谢你，陪我走出之前的那一段悲观的时光，当初如果没有你，不会有现在的我；谢谢你，让我变得更好；谢谢你，让我见识到甚么是爱情；谢谢你，让我学会爱一个人。」最后，我向他道谢。 他说，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放下我的。他还说，这也只是刚好，他之前伤透了我，现在的这个又算什么。 我问他甚么时候要出发，也说了不回答也没关係，我只是单纯想知道。 「八月底。」他说。 「比我想像中的晚，我还以为你是暑假一开始就要走了。」我有些震惊。 「其实一开始，当我知道要去日本时我就一直考虑，真的有必要吗？最后得出的解答，只有单纯自私的我，可是我到现在也不觉得我当初是对的或是错的，我现在只有单纯的迷惑和烦恼。」 我想他和我的不同之处在于，当时无论身边的朋友跟我说他很渣，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向他，而他，却不会选择我。 「当初你做的决定，我觉得啦，某方面来说是对的，某方面来说是错的。」而事情没有真正的对错。 后来我提到远距离这个话题。 「我比较好奇的是远距离恋爱真的有可能吗？」他提出了疑问。 「没有可能吗？只要够爱，再困难的事也会想办法解决。」 「至少我看同学的前例知道是失败的。」在我眼里，他的这句话只是在为了他自己找藉口。 「那是你同学他们两个之间不够坚定，无法克服距离的挑战。」我有些生气，他居然当初不会想要试试看，直接扼杀那个可能。 「是吗？」 「没试过，你又是如何知道不可能？」我想告诉他，真正的爱是无法被距离打败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成功说服他，但我觉得那都不重要了。 我跟他提远距离，并不是想要。而是过去的我曾经想像过与他在一起后的未来是那个模样的。 在对话的最后，他和我说，他都不想原谅他自己了，可能真的就是在打悲情牌，只为了让他自己减轻罪恶感。 很开心在后来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解答，凡事都有了个交代，为这段缘分正式画上了句点。 尾声 多年以后，我心血来潮点进了与陈冠谋的对话框，回忆瞬间涌上。 滑着滑着，顿时，我瞠目。 我有一次很负面，很想死时，他跟我说：「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例如可以见到很多人，包括你。」 这句话的出现是在最一开始的时候。 如今看到这句时，心中是讶异的，我不记得有这一段。而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那时我们早已互相有好感，可由于我的自卑深植心底，不认为有人会喜欢我这种人，所以没有仔细去思考陈冠谋那句话底下的含义。 我有想过，假如我们当时有一个人愿意跨出那一步，并成功在一起，以我们的专情程度，或许会在一起很久很久，我们可以撑过远距离，跨越一切阻碍。 看着以前的对话纪录，当初对他的讨厌早已被时光磨去，而那些回忆因时间的滤镜下竟变得美好，明明之前觉得那是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多年以后，我虽然不会再遇到陈冠谋，也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但我还是会想跟他说声谢谢吧，即使他听不到。 谢谢他在过去成为了我活着的动力，支撑我活到了现在。 曾经的我，脸上爆痘还有异位性皮肤炎，无论是脸或是额头全是红肿脱皮，戴着一个老旧的铁框眼镜，头发有严重自然捲，后面的马尾是粗到一隻手握不住的程度。而现在，脸上的痘痘与异位性皮肤炎得到缓解，换了个圆框眼镜，头发烫了离子烫，偶尔会被说可爱。女大十八变，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不为过吧？ 现在的我，也多了点自信。 陈冠谋，你说过，我要活下去找我心目中的男朋友，你身为勉强的一半男朋友说我一定可以。要我相信自己，什么事都可以成功的，你会陪着我。 虽然到后来你没有陪着我了，而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你的话，但如果可以，我现在想对你说，你说对了，我找到了。 仔细一想，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居然会有人喜欢过去的我，那个我明明没有什么优点啊，长得丑陋、又悲观、成绩也不好、是大家讨厌的对象，连我都不喜欢我自己了，为什么陈冠谋会喜欢？ 事到如今，我再也不会得到解答了。 陈冠谋，我好想跟你说，谢谢你曾经喜欢过那个我。 而现在，喜欢他这件事不再是秘密了。因为我早已放下他，不再执着于他，不会想再去拥有。 我也要跟过去的自己说声辛苦了，也谢谢过去的自己撑过来了。真的如陈冠谋所说的，我可以。 倘若时光倒流，我想我仍会选择遇见，但我不会再喜欢得那么卑微了，不会再想要一直传讯息打扰他，而最后我也会选择放下他，不会想要去改变我们的结局。 其实在最一开始，我早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只是偶尔仍然抱持着一点想像与希望，我不会后悔遇见他，反而庆幸在那段青涩的时光里有他。 遗憾吗？我这样问过我自己，我觉得固然遗憾，我们明明有机会可以成为最接近彼此的人，然而硬生生错过。 但有些遗憾，就该只是遗憾。 我相信有平行时空，也相信在平行时空的我们，是好好在一起的。 「陈冠谋，我喜欢你。」 这是我过去一直以来，想说却说不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