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爱人(年下)》 1 “江院长,您后天有空过来学校吗?这件事已经严重到校方没办法处理的地步了,我们想请您提前过来看。” “能严重到哪儿去?不就是几个孩子调皮捣蛋扰乱学校教学秩序吗?”江颜不留情面,语气咄咄逼人,“单主任,你们的事是事,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吗?” 莫名其妙被呛,电话那头摸不着头脑,忽然安静下来。 一阵长久的沉默以后,对方敏锐地察觉到她此刻心情不佳,试探性地询问:“江医生,您今晚喝酒了吗?” 江颜听着对方的关心,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单区是鸣鼎高中高二年级的年纪主任,也是这件事学校方的主要负责人。 合作谈得好好的,虽然说他们确实是催得急了点,可这也没有违反合同规定,只是想让江颜帮个忙。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人,仅凭凉颜的声音判断她喝了酒,而且喝得不少,误把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 江颜是他们请的心理医生,之前公安局也联系过,让她帮忙进学校解决一件棘手的事情,单区只能默默吃瘪,怪自己的电话打错时间了。 “江院长,现在的小孩比我们想的厉害许多,昨天又有几个孩子出事,等您过来就知道了。这两天您什么时间段有空,麻烦您过来学校走一趟,我们高中感激不尽。”男人好言好语,几乎是低声下气。 江颜静默几秒钟,讥讽道:“现在的小孩,确实是挺厉害的。” 对面再次沉默。 “江院长……” 江颜确实被这通电话打得心烦,但她就算极度愤怒,都知道自己的怒火不应该牵扯到无辜之人的身上,尤其是客户。 今天确实是不凑巧,对方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她攥紧手机,无声讥笑,笑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她敛了敛心绪,声音沉闷:“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 电话挂断,江颜木讷地抬头看着楼道,扯唇笑了笑。 生活愉快,多么讽刺的话语啊? 凌晨一点的小区楼道空无一人,声控灯一闪一闪的,好像也要坏了,江颜喝太多,头晕目眩,灯光闪动,她更加反胃得厉害,特别想吐。 她靠着墙壁歪歪扭扭地往上走,边走边笑,笑得很是凄凉。 好不容易爬到了家门口,她回头看了眼电梯,扯唇笑得更是勉强。 笑自己跟自己怄气。 她酒量本来就不好,今天破例喝多了,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有倒影,翻了半天才掏到钥匙。 开门进屋,客厅里黑漆漆的,冷冷清清。 江颜关上门,坐在地上,笑着笑着就哭了。 三个月前,只要她回家,客厅里的灯总是亮着的,还有热腾腾的面条等着自己。 然而美满和睦的家庭景象,就像镜花水月,一晃而过,彻底停留在了从前。 她的丈夫,已经出轨爱上了别的女人,也永远离开了这个家。 胃里翻江倒海,一阵苦涩,江颜匆匆忙忙往卫生间跑,却没赶得及,吐了一路。 等冲进卫生间的时候,晚上塞进肚子里的那些东西基本上也吐得差不多了,空气里弥漫着呕吐物的臭味。 肚子里空空的,嘴巴更是苦臭难忍,江颜打开灯,漱口洗脸。 肚子抽空,难受感减轻,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抬头看着镜子,头发散乱,眼圈红肿,粉底都盖不住眼神的憔悴。 江颜呆了很久,心口犹如被利器重重一击,钝疼得厉害。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就是经历一场失败的婚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底下男人多得是,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想是这么想,眼眶却仍然湿润,江颜用力握住拳头,平稳情绪后,抽了张一次性毛巾擦脸,转身准备出去客厅打扫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向洗漱台的位置。 香水摆放的方向变了,虽然只有一点细微的差异,但凭她敏锐的直觉还是能发现东西被人动过。 可是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请过家政阿姨了,姚镇也不可能挑这个时候回来。 江颜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低头凑近观察,发现位置真的变化了。 不对,家里有人来过。 进贼了吗? 她骤然惊醒,警惕地看向卫生间门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往外走。 “是在找我吗?” 背后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江颜吓了一大跳,差点魂飞魄散。 等回过神来,她迅速调整好情绪,进入作战状态,冷笑着转过头:“姚镇……” 不对…这人不是姚镇…… 江颜起疑,头刚偏一半,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不对劲,准备把头转回去,鼻子就被人捂住,一股怪香冲进鼻腔,没等她有任何动作,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2 江颜醒来的时候,手脚都被人铐住了,眼睛也被人用电子眼罩蒙上,无法动弹。 她知道自己还在家里,并且是躺在浴缸里,花洒上的水对准她的脸一直喷,温度不高,但是持续性的水声和喷在脸上的水弄得她很不舒服。 好在嘴巴没被封住。 江颜晚上喝的那点酒全都散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头顶,脊背发寒。 对方是入室抢劫,还是恶意报复,她现在还没猜出来。 无论哪种原因,眼下局势对她来说都很不利。 “你是谁?”她开口质问,嗓音是哑的。 没人回答。 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卫生间里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还在。” 依旧没有声音。 江颜冷静下来,继续开口:“你想要什么?” 等了一会,花洒突然被人关了,水声消失,她得以喘气。 视线受阻,如同困顿之兽,让江颜毛骨悚然。 她素来敏感细腻,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能发觉,这在工作中能发挥绝对的优势,可在婚姻和其他方面,处理不好就会变成一把利刃,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从前只要家里有点变化,她都能敏锐察觉,今天从客厅一路到卫生间,竟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酒精的麻痹作用,让她失去了警觉,连家里进了贼,对方躲在卫生间都没有发现。 然而此时考虑前因已经毫无用处,她被人绑在自家浴缸,且对对方的目的一无所知是事实。 解除眼下的困境是唯一的事情。 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江颜还算冷静,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掉自己,或者做出别的过分行为,让她有空冷静思考这件事。 先不说小区的安保工作做得好,她做事谨慎,房子的门有两个密码,设置得很复杂,跟生日以及和自己有关的日期毫无关系,想要破解并不容易。 对方要么极力了解她,要么跟踪过她,后者显然不成立。 眼罩和手铐、脚铐都不是普通的东西,动一下身体就像被电一样,她强忍着疼痛,往门口的方向抬头,试着谈判:“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对方依旧没有回应,但是江颜听到他在打开东西,凭借声音她辨认出来那是自己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急声阻止:“别吃!” 撕包装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在里面喷了喷虫剂。”江颜心都提到嗓子眼里,解释道,“我丈夫的情人很喜欢吃这款巧克力,他买了很多。前段时间我一气之下,把家里的喷虫剂全喷在里面了。不过他再也没有回家,一点也没拿走。” 说到这里,江颜嘲弄地扯起嘴唇。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声嘶力竭,甚至产生了想杀人的错误冲动,然而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段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没有挽回的可能。 更可笑的是,她去阻止一个入室抢劫的人误食这款巧克力,现在死到临头的人是她,却还有闲心关心坏人的安危。 浴室里寂静无声。 “你不害怕?”对方总算开口,和姚镇的声音分毫不差。 要不是江颜和姚镇多年夫妻,根本区分不出来不是同一个人。 此人极度会模拟别人的声音,且模仿技巧高明。 江颜确定了,这个人绝对是认识他们的。 “怕。”江颜多了点底气,诚实道,“所以我在跟你谈条件。” 男人又没声了,失去了视觉,江颜的听觉和嗅觉更加灵敏,察觉到男人向她靠近,并且凭借他的呼吸确定到他在低头打量自己。 “你先把条件开了,只要我能满足,都可以商量。” “你真的三十几岁了?”男人突兀地询问。 江颜愣了一下,回:“是。” “不像。”男人说,“你很漂亮。” 江颜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才回答:“谢谢!” 江颜听到了东西放下的声音,然后男人就走开了,窸窸窣窣一阵响,人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脖子上抵着剪刀的时候,江颜呼吸几乎一滞,浑身发冷。 不过与她意料的相反,剪刀没有戳破她的喉咙,而是从她的脖颈处一路往下划,割开了她的衣服。 听着衣服撕碎的声音,江颜寒毛直竖,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一股深深的恐惧感笼罩着她。 男人的手不经意滑过她的肚子,细嫩消瘦。 江颜粗略判断,这个人的年纪应该不大。 身上的衣服被剥开得一干二净,就连内裤也没能幸免。 然而此时此刻江颜已经感受不到羞耻,恐惧令她的身体抖了抖。 她猜不出这个男人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强壮镇定,颤着声问:“你和姚镇认识?” 不是问句,而是近乎肯定。 男人没有回答,他把江颜的身体冲洗了一遍,将人从浴室里抱出去,放到客厅的餐桌上。 3 江颜第一次赤裸躺在客厅的时候,是她和姚镇刚结婚的那一会,两人情到浓时,经常在沙发上尽情做爱。 他们有过相爱的美好时光,做得投入时,她会抓着客厅的桌角让姚镇后入,但是从没躺在上面。 她能想象得到现在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和可怜无助,就像渔夫案板上的鱼肉,等着被凌迟,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江颜的恐惧忽然就消失殆尽了,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死得体面一点。 她抿着嘴唇,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你如果要杀人,就给我一个痛快吧,让我死得体面些。” 她努力了那么多年,自认在自己的领域上达到了顶峰,名利金钱应有尽有,最后居然失误在一个贼的手里。 如果姚镇没出轨,她没喝酒,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情况。 人生那么难以预料,又那么可悲。 “你不怕死?”男人还是那句话,话语中带着一丝诧异。 “你能用自己的声音说话吗?”江颜说,“我丈夫的声音很恶心,我不想听。” 男人的手忽然摸上她的脸:“我不喜欢动手杀人。” 江颜的身体颤栗了一下,恶心得头皮发麻。 她讨厌陌生男人的触碰,尤其是一个用姚镇腔调说话的男人。 “那你想要什么?”江颜不明白了。 “我说过了,你很漂亮。” 男人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屋里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冰凉的几滴东西滴到脸上,江颜皱起眉头。 这是她平时用的护肤精油的味道。 男人倒了很多,从她的额头一路倒到胸部。 江颜心头猛跳,神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声调已经不平稳了,是斥问的口吻。 男人的食指抵在她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把那些精油慢慢揉搓,按摩她的全脸。 他动作很细致,也很轻,肌肤触碰,加上刚刚被男人抱着,江颜大致猜出了他的相关外貌特征。 很高、瘦、力气大,年龄也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年轻。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他的手很凉,体温比常人低。 “你和姚镇怎么认识的?”她开始打听。 这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一些患者的变态献祭行为,而她就是那个被献祭者。 男人的目的变得不再重要,她想知道原因。 安静少顷,江颜换了个问题:“你是我的患者吗?” 男人没有回应,专心致志地给她涂精油,连耳朵都没有放过,全部都抹均匀了,按压揉搓,放松她的肌肉,力度适中。 陌生又诡异的抚摸让江颜绷紧脊背,脚底发寒,咬着牙齿高声说:“姚镇没有我有钱,你图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比他开的条件好千万倍。” 她当然有理由怀疑这人是姚镇派来的,因为房子的密码除了姚镇不会有别人知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到现在都没答应和姚镇离婚,姚镇的婚外情一戳破,他们无休止地争吵、羞辱对方,两人都筋疲力尽,但她就是不愿点头。 她不愿意成全姚镇。 姚镇有杀她的动机。 那时候刚搬过来住,她嫌弃楼上太吵,特意给房子做了隔音设置,把音响开到最大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只能希望高音震慑和压制住男人。 男人沉默不语,他的手已经挪到了她的脖子,停顿了一下,张开手掌掐着她脖颈,似乎在比划什么。 江颜喉咙发紧,心口突突突地狂跳不停。 男人没有扭断她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指尖抬起来,将她下巴顶起,倒了点精油,揉搓下巴和脖子的连接处。 危险解除,江颜却没有放松,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深深笼罩着她。 她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4 江颜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给自己戴的手铐和脚铐,以及眼罩都不是普通的东西。 她之前给一个患者治疗的时候见到过这些东西,一旦挣扎,就会触电,轻则重伤,重则死亡。 东西厉害,自然也贵,只流传在黑市,市面上根本见不到,更别说买了。 能买得起这些东西,又能开锁进她家的,自然就不是普通人。 她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图什么。 男人低头凝视这她,面色未曾松动,若是江颜眼睛能看到东西,就能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表情,像雕塑一样。 江颜脖子以上的地方已经被精油按摩得油光水嫩,几乎能反光。 “江院长记得薛凭吗?”男人薄唇轻启,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半年前,你把他治愈了。” 只是听到名字,江颜就记起来了,她对薛凭印象深刻,因为那是她治疗过的问题最大的一个患者,没有成年,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初中的时候就和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勾结在一起,强迫好几个未成年女性卖淫,后来为首的那个小孩被判了十几年,薛凭因为年纪小,又被判出有精神病史,家里人也动用关系摆平,在牢里待了几个月出来了。 而这件事远不止这么简单,牵扯很广,警察找到她,让她给薛凭做诊断,她跟进了一年,可以确定的是薛凭精神出问题了,但是是被人精神洗脑控制的。 鸣鼎高中这次找她帮忙,和薛凭的事情也有点关系。 江颜猜到了点什么,正要说话,男人又开口了:“忘了告诉江医生,薛凭上个月持刀捅人,被送进精神病院去了。” 他俯身,贴在江颜耳边轻声说,“江院长没有治好他呢。” 江颜明显从他语气中听到了几分愉悦。 她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医生,和各种患者打交道多年,仅是这么几句话,就发现了问题。 薛凭精神病复发,男人很是兴奋狂热,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和薛凭不仅认识,还有关系。 江颜想起上次去警察局时,蒋警官提醒她的话:“江院长,你接手了这件事,一定要小心,之前我们找的心理医生…都…进精神病院了。” 蒋警官声音沉重,他有些话没说全,不过江颜听出了言外之意。 只要和这件事有牵扯的心理医生,最后都会被那些人用尽手段送进精神病院。 他们是团伙作案。 而现在绑她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团伙里的其中一个。 “怕了?” 江颜轻笑:“反而不怕了。” 有一些高明的凶手可以巧妙地利用各种障眼法逃脱追捕,而他们认为没有敌人的时候,会觉得无趣,故意留下破绽,让警察顺着线索去查探,从中获得玩弄人的乐趣。 江颜作为心理医生,何尝没有卑劣的一面,善于剖析别人,也会剖析自己。 就像很多人打趣的那样,心理医生才是真正的精神病。 在她和姚镇撕破脸的时候,姚镇也说过她才是真正有病的人。 薛凭的事情她也查了很久,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感兴趣,现在有了苗头,莫名地兴奋。 如果男人就是那个团伙里的人,意味着她要跟对方交手了。 要不是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诡异,江颜可以称得上是气定神闲:“你有没有想过,薛凭是装的?” “不可能。”男人语气笃定。 江颜扯了扯嘴角:“我最终会被送到哪个精神病院啊,会和薛凭待在同一家吗?” 男人突然不说话了,他的指间滑过江颜的脸颊,类似于爱人的抚摸,甚至还要更温柔些。 要不是这人是危险人物,江颜都要觉得自己准备跟这男人做爱了。 她突然好奇男人接下来的举动。 男人的手指仅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就往下滑,他的手上涂满了精油,从江颜的乳头往下涂抹,揉搓的时候还重点捏了下她的乳尖。 被异性抚摸,江颜没有任何生理上的感觉。 两个乳头全部被抹得均匀油亮之后,客厅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江颜问:“我的身体好看吗?” 她想从男人身上获取更多破绽和信息,然而这个人远比她想的沉稳,不管她问什么都不回答,动作也没有任何停顿和变化。 他的心理素质极好。 喝醉的后果就是口渴,江颜口干舌燥,停下话头准备休息一会。 突然,胸口一阵疼痛,江颜猝不及防地叫出声:“啊……” 5 尖细的针插进胸口,痛感蔓延全身,江颜疼得皱眉,额头冷汗直冒。 男人轻轻转动手里的针,有什么东西灌入皮肤里,江颜胸口酸麻胀痛,疼得胸部微微起伏,不仅是针扎的地方疼,手脚都跟着刺骨地疼。 男人按压她的腹部,防止她乱动,聚精会神地完成剩下的事情。 没有麻醉药,江颜疼得倒吸凉气,通过男人的手法和扎针的方向,她明白了男人这是在她身上刻字。 针又细又尖,插入骨头里,痛到了骨髓。 江颜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部冒出来了,嘴皮都在发抖:“你刻的什么?” 她很想挣扎,也很想躲开,可越动越疼,但安静地躺着,任由对方在自己的身体上动手脚,疼痛又没有办法去忽略。 “嘘。”男人手指抵在她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指。 纹身的过程是很痛苦的,江颜全程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示弱的声音,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身体都开始麻木了,痛到没有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给刻过字的地方涂了药,痛感终于消弭不少,江颜慢慢缓过神。 “T。”她牙齿酸得发抖,喊出了一个字母。 这是男人在她胸口上刻的。 男人轻哼了一声:“很漂亮。” 江颜没有看到,他抱着手,低头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你名字的开头?”江颜问。 “你觉得呢?”男人轻抚字母,药刚涂上去就见效,墨已经干了。 他又开了一瓶新的精油,这回拿的不是江颜的,而是他自己带过来的,全部倒在纹身上,精油顺着江颜的胸口往各个方向流,有一些流到了私处的耻毛上。 男人的双手按在纹身上,往胸部两侧涂抹按压,慢慢揉搓。 他的技巧很好,堪比按摩店里的技师,仅用了几分钟,江颜的肌肉就放松下来了,除了胸口处还隐约有点疼,其他地方很舒服,甚至在这种恐怖的情况下,她的身体竟然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快感。 男人用手指弹了弹她的两个乳头,两个奶子一颤一颤地晃动着,旋即,男人的手从胸部底下往上推,托住两个奶子来回搓弄,白花花的两个奶子在他手里变得柔滑软嫩,皮肤比之前紧致了很多。 江颜被他摸得打了一个哆嗦,一动不动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既然对方有耐心跟她玩,就说明并不想杀她,而他要做的绝不只是在她身上刻字母这么简单。 沉思间,男人拉起她的一只手,给她的手臂做按摩,放松她的手指,每一个指节都做了专门的按摩。 他的动作不能说是轻,但是绝对学过,江颜身体酥软,提不起一点力气。 等上半身都按摩好了,男人把她的手放在桌子上, 贴着腰部,然后对着她的腹部和耻毛继续倒精油。 他温柔抚摸江颜的肚子,指节有意无意地滑过耻毛周围。良久之后,指尖往下移,将精油抹上耻毛,打圈按压。 江颜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在男人的手从她身上离开,且客厅里陷入一阵长久的寂静之时,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跳剧烈加速,不安道:“别刻那里。” 6 纹身的痛苦江颜已经感受过了,在胸口刻都疼得她几乎要晕死过去,私处那么敏感脆弱,如果男人在上面刻了,她宁愿去死。 江颜话音刚落,男人手掌覆在了她私处上,轻轻抚摸了几下,用手指把耻毛捋平、按紧。 江颜心口狂跳,扭动了下身体,想挣扎,然而一动就触发脚铐上的机关,剧烈的疼痛感深入四肢百骸,她额头上冒了冷汗,没敢再动了。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皱眉的时候不好看。怕什么?” 他轻笑一声,另一手拿起刀片,轻柔地把她的耻毛刮干净。 用刀片直接刮耻毛也是有点疼的,男人清理自己的下体,让江颜更加确信他想要在自己的阴唇上刻字。 她没办法冷静下来,毛骨悚然,头皮几乎要炸开:“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可以在你开的条件上付给你三倍的东西。” 男人没有回答,他低头专心致志清理她的耻毛,弄干净以后用湿巾把多余的毛碎擦掉,然后涂上精油。 耻毛刮了根部还是会留在肉里,没办法做到完全平整,男人的手抚摸那块区域的时候,私处传来刺痛感,江颜胆颤心惊。 她任命般地合上嘴唇,想起刚刚胸口被刻字的痛感,牙齿都泛酸。 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自我催眠着。 男人把她的阴唇全都涂上精油,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涂完以后并没有急着刻字,而是去抚摸她的大腿内侧,按摩她私处附近的肌肉。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两手同时揉搓江颜的大腿,揉了一会手绕过她的大腿,托住她浑圆的屁股开始揉搓涂抹。 她的屁股饱满有弹性,抹上精液以后滑溜溜的,摸着更加软了。 男人屈起其他手指头,只留下食指,按压住她的菊穴,在上面慢慢打圈,时不时戳刺几下。 人的生理结构和心理是可以分开的,江颜已经足够理智了,然而身体的本能不受自己控制,在男人极尽温柔的抚摸下,菊穴泛着淡淡的痒意,一缩一缩的,就连前面的花穴都开始出现了诡异的麻痒感。 她奔三了,正是有需求的年纪,即便摸自己的是一个变态,但他比强奸犯更恐怖的是,他的耐心极好,很熟悉女人的身体,知道怎么让人舒服。 他前面所有的工作都是为后面做铺垫。 这种类型的人,即便是精神病患,也不属于普通的那一类。 世上最邪恶的犯人,永远都不是直接动手那一类狂徒,而是耐心和智商并存的那一类罪犯,他们不会轻易动手,但是一旦动手了,残忍程度不可想象。 男人现在在麻痹她的意识,以及消磨她的意志。 明知结果,却还要忍受长时间的等待,这种折磨让人非常煎熬。 更可怕的一点是,这个男人真的很会做按摩,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有感觉。 她和姚镇结婚几年,做爱次数不多不少,可姚镇从来没跟她玩过什么花样,也不会去碰她的后穴,更不用说用精油涂满她全身。 做爱是什么感觉江颜其实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因为他们结婚没多久,次数就越来越少,即便有时候做,姚震也是像交作业一样敷衍了事,没有什么前戏就进入。 可以说,她在性爱方面,第一次获得了男人极尽温柔的爱抚。 江颜出神间,男人的指节从菊穴上移开,往下滑一小截,来回摩擦几十下后,慢慢穿过她的阴唇缝,将她的阴唇掰开。 他的手上还带着精油,手指摩擦过江颜的穴口和逼缝时,唇肉沾上了精油,滑滑的。 男人的指间最终停留在她的阴蒂上,却没有触碰,而是揉搓旁边的唇肉,然后抽出手指,去抚摸外面的唇肉。 江颜的阴蒂又热又痒。 和生理快感一同出现的,还有她越来越不安的情绪。 男人前面工作做得有多细致,就意味着后面有多恐怖,她刚刚就已经体会过一次了,不会相信男人是看上她的身体,想跟她做爱。 怕就怕在,他不只是想刻字这么简单。 7 越来越多的精油倒在身上,江颜身体滑溜溜的,精油从逼缝流下,一路滴到菊穴后面。 男人的手指卡在逼缝里,上下滑动,他的手指特别修长,指尖一点点把小阴唇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涂抹均匀。 他的指头刮过江颜的逼肉上时,江颜下体泛起越来越多的痒意,就像有蚂蚁爬过一样,酥酥麻麻的。 “你丈夫有这么摸过你吗?”男人忽然出声,指节按压在她的肉粒上,用精油上下反复涂抹。 真的很痒,他明明就摸了一会,江颜就有感觉了,双腿抖了抖,诚实道:“没有。” “那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男人突然对自己的婚姻有兴趣,江颜以此为契机,跟他分享交流:“他年轻的时候,做事很认真,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见解。” “但他出轨了。” “是。” 江颜嘴角扯起一批嘲弄的笑容:“学识渊博也掩盖不了他肮脏恶心的人品。你知道他出轨的对象是谁吗?” “说来听听。”男人显得饶有兴致,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把她花穴外围全都涂了两遍,食指和中指夹住她的阴蒂,往上拉了拉。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从肉里蹿过脊背,诡异的电流感在背部散开,江颜牙齿更加酸了。 “你有和女人做过吗?”她转移话题去打听。 “忘了。”男人轻飘飘地回答,用指头去弹她的阴蒂,弹了几下换成按压揉搓,动作特别轻,先在外围一圈圈地搓,然后再缩小范围,抚上阴蒂抚弄。 他绝对是有性经验的,而且很会伺候女人。 江颜怀疑,他不是不行就是在按摩行业服务过很多人。 这种极尽温柔的爱抚任何人都受不了,江颜也是一个俗人,没那么清心寡欲,被他弄了一会,私处越来越痒,越来越热,却又找不到那个点,难受得不行,阴道涌出一股暖流。 男人好一会都没说话了,江颜的呼吸有点乱:“你做爱的时候,喜欢用什么姿势?” 男人没有回答,他保持着同样的频率抚摸她的肉粒。 痒感慢慢积累,逐渐变成酸涩的快慰感,周围的神经都跟着发酥。 要不是因为有脚铐,江颜现在就夹紧双腿了。 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情潮让她害怕,因为她对感情的纯洁度要求很高,姚镇是她当初精挑细选出来的结婚对象,也是唯一一个跟她上过床的男人。 而现在,她却对一个闯入家里的变态产生了性快感。 江颜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丈夫出轨的对象是他的学生,才读大一,很年轻是不是?但是她没有我漂亮,除了年龄,没有哪个地方比得上我的,但年纪也不是她的优势。他们两人都挺恶心的,一个三十多岁了找十八岁的小姑娘谈恋爱,一个贪图钱财找老男人。” 谈起这段恶心的婚外情,江颜极尽嘲弄:“最可笑的是,那女学生曾经是我的病人,她高中的时候是我治疗的,来过我们家几次,那时候他们两个人没有表现出任何蛛丝马迹,结果女学生的病治好了,考上大学,我丈夫变成她的任课老师,两个人就搞上了。” “年轻,就那么好吗?” 最后这一句,江颜没有诉苦,也不是在嘲讽,她只是单纯地表达不解,因为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 男人的手停下来:“不要小瞧年纪小的人。” “你呢,你年纪小吗?” “好奇心太重,很危险的。” 8 江颜问:“有多危险?” 情况再变化,也没有比她现在的处境更差的了吧? 男人贴在她私处上的手指微微收拢,屈起一个小弧度,用平整的指尖轻轻抓挠她逼口的软肉。 花穴早在刚才就已经湿润了,被他这么一刺激,隐晦的酥痒感突然从那块软肉散发到周围的神经,蹿过小腹,最后冲刷着脑神经。 是连续的快感。 江颜脊背微麻,本能地夹紧双腿。 很多女人做爱的高潮主要来源于阴蒂,而前戏对于能否获得高潮很重要,比起那种粗鲁的操弄,这种若有若无的挑逗更能激发情欲。 那股痒意顺着皮肤表面慢慢渗进各个神经末梢,心口都跟着发痒,宛若有有一片羽毛在里面扫动。 隐忍的、蓬勃的欲望在相互争斗交缠,江颜咬着嘴唇,压抑住这股快慰感。 男人还在继续,五只手指头一起挠,他的手真的很长,小拇指伸到菊穴口,中指和食指停留在花穴周围的位置,而大拇指贴在肉粒上挠。 江颜下体每一个敏感的地方都被他挠着,酥麻感慢慢汇聚成酸涩感,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打了一个哆嗦,牙齿又软又酸,面部表情已经不似最初那般放松,在隐忍着。 真的很痒。 男人的掌纹不粗糙,相反还很光滑,也很冰,滑过她私处每一处细腻柔软的肌肤,摩擦带来的快感特别强烈。 “你喜欢我的身体,是吗?” 眼睛看不到,身体又被男人固定住,感官更加敏感,不仅是穴口和阴蒂热,身体的其他地方都开始变热了。 江颜只能通过交流去了解男人的基本情况,以及降低欲望。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腿,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然而脱光了的她,在男人眼里就是透明的,一举一动尽在男人眼中。 “你喜欢被我摸的感觉。”男人压低了嗓音,“你丈夫没让你高潮过?” “有过……”江颜呼吸微重,“他年轻那会还好,三十岁以后体力就不行了,每次加起来不到十分钟。” 从前江颜不会跟别人提起她和姚镇的性事,大抵是出于报复心理,亦或者是和男人不认识,谈这种话题并不需要避讳。 男人的手指在软肉附近打圈,慢慢往中心靠拢,随着时间的累积,快感强烈到没办法用理智去压制,穴肉颤栗收缩,从里头喷出一股晶莹的液体。 男人用手指接住,抹在她阴蒂上:“我摸得爽还是你丈夫摸得爽?” 江颜喉咙吞咽了几下,实话实说:“你……” 她渐渐猜不透男人的意图了,如果只是为了刻字,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去讨好她的身体? 她好几个月没做了,突然获得这么温柔的前戏,口干舌燥,脑海里开始冒出了危险的想法——渴望男人多摸一会。 她对一个变态产生了性兴奋。 男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另一只手绕到她屁股后面,揉搓她臀部的软肉。 江颜的呼吸彻底乱了。 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已经先在男人的抚摸下弃械投降了。 “你想跟我做爱吗?” “是你想。”男人纠正她的措辞。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传来邻居的声音:“江医生,你回家了吗?” 门口放了对讲机,声音很清楚,江颜从情欲中抽回几分理智,而男人的手也停了下来。 9 江颜的时间观念如果没有出现误差的话,现在应该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因为她是一点回来的。 这套大平层她前年刚装修好住进来,小区是新建的,选址和布局都很好,一层只有两户。 她和邻居的关系还不错,主要得益于邻居家的小男孩,刚四岁,活泼好动,只要她和姚镇在家,几乎每天都会跑过来玩一会。 邻居的男主人开一家律师事务所,女主人叫甘捷,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 两人上下班时间固定,基本上十二点前就回家熄灯睡觉,平时过来找她是因为小孩要来玩,现在凌晨出现在门外,有些蹊跷。 有可能是今天被什么事绊住了,加班很晚,临时找她有急事。 江颜现在没办法回应她,稳妥起见,即便有机会她也不会贸然出声,因为怕男人暴露行踪,被激怒以后动手杀人。 她沉默间,甘捷又说了:“江医生,你睡了吗?你的手机和包包落在门外了。” 包包和手机? 江颜想了一下,她喝得多,但记得很清楚,进屋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带进来了,怎么会落在门外? 不过好歹不是什么要紧事。 沉思间,男人的手指猝然插进阴道,动作干脆利落,一下就全部插进去。 “啊……”江颜的尖叫声不受控地从喉咙里溢出来,腹部绷紧。 尽管不是处子,但她和姚镇的性爱频率不高,加上将近一年没做过了,穴道很紧致,即便湿润,容纳一根手指也隐隐作痛。 她的叫声引起了甘捷的注意:“江医生,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江颜刚想骂男人,话到嘴边骤然停住,心口随之一颤。 她家的对讲机放在玄关旁边,而她现在躺在桌子上,甘捷怎么会听到她的叫喊? 除非对讲机被人动了手脚,现在就放在她旁边。 就在这时,男人开始抽动手指,很久没被人碰触过的花穴包裹着这外来的异物,紧紧吸着。 男人不给江颜一点适应的机会,修长的指头在狭窄紧致的甬道里来回滑动,指尖微屈,去扣弄深处的软肉。 他的手指真的很长,江颜感觉自己的子宫口都被他碰到了,异物感侵入私处的感觉并不算难受,但她内心排斥,下意识夹住双腿想要推拒,却徒劳无功。 男人的手指肆意在她小穴里扫动,摩擦她的软肉,奇异的快感升起,瘙痒难耐,软滑的壁肉分泌出淫水,湿润温暖。 江颜的包包和手机散落的形状怪异,电话是接通的,门缝里有光,显然家里有人在,那声尖叫细想也不对劲。 甘捷隐约察觉到什么,担忧道:“江医生,你在家吗?” 塞在阴道里的手指不停戳刺打圈,软肉疯狂被按压,而男人的大拇指也抵在家阴蒂上,一同揉搓,尖锐的快感令江颜身体紧绷,脚趾头跟着卷缩。得了趣味的小穴并不排斥那根手指,反而吸收得越来越紧, 麻痒感侵蚀着江颜私处的神经,同时往身体其他地方扩散,连同她的意识都被这股诡异的快感逐渐侵蚀着。 甘捷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提醒:“江医生,你家的门没锁。” 听到这话,江颜身体一僵。 甘捷是一个很敏锐的人,肯定察觉到了这件事不正常的地方,如果她没及时应,肯定会进来查看。男人故意留下这么多漏洞,就是为了吸引她进来的。 包包和手机,哪里是她落在门外的,分明就是男人故意丢在那个位置。 江颜没来得及细想,冷汗涔涔。 男人的目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宝们,积极投珠留言哇,你们的爱就是我的动力哦。】 10 思绪快速运转,江颜顺势而为,放声呻吟:“嗯啊……慢…慢点…姚镇……” 她的叫声痛苦中夹杂着愉悦,似在极力克制。 “江医生害怕邻居卷进来?”男人贴在她耳边轻声揭穿她的意图,灼热的呼吸洒入江颜耳廓,江颜耳朵也开始泛痒。 她嗯嗯啊啊地呻吟着,没有回答。 江颜接触的所有人里,甘捷算得上是个好人。 她确实不想把甘捷拖进这个泥潭里。 男人的计划被打乱,可能会恼羞成怒,也可能变本加厉,但她受得住。 夫妻反目,家庭破碎不堪,也没有孩子,她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了,但是甘捷不同,她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她不止一次羡慕过甘捷,这么美好的人生,不应该出现裂痕。 “啊…好舒服……慢…慢点……”江颜尽可能喊得大声一些,伪装屋里所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甘捷走了没有。 男人轻笑:“这么舒服?” 他用的还是姚镇的声音,配合着她的叫喊,加快动作,指尖不断戳刺着她的子宫口,按住那块最软的壁肉打转,快感一波接一波涌向江颜脑海,本来刚才呻吟就已经冲到了喉咙,现在叫出来相当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宣泄口,带着点真实的成分。 “嗯啊……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是舒服的哼哼声。 男人把她身体抬高,在她腰部底下垫了一个枕头,将她双腿往膝盖上折,抽插得越来越快。 花穴里又痒又麻,酸涩感越来越强,淫水飞溅。 “看来你很喜欢?”男人看着江颜享受的模样,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他往花穴里又插了一根手指,两根同进同出,甬道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特别胀。 男人就在这时飞快地抽动手指,尖锐的钝疼感取代了酥痒感。 “啊……”江颜才叫了一声,音量骤然拔高,“啊……不要……啊……” *** 听着屋里的呻吟声,甘捷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叫床声她再熟悉不过了,意外的是江颜竟然和姚镇和好了。 他们同住一层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阶级的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来往还算密切,江颜夫妻俩的事略有了解,闹离婚很长一段时间了,她还亲眼目睹了江颜和姚镇争吵,很凶,可以说是撕破脸皮了。 夫妻之间有一方出轨,便是覆水难收,姚镇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一回来两人就能滚到床上,还做得这么激烈,挺不可思议的。 那声音甘捷听着耳热,没有看到现场画面,仅听江颜的声音,就能知道她现在有多爽,没细想太多,猜测两人应该是和好了,把东西整理好放在门口,开门进家。 甘捷并不知道的是,江颜确实是爽的,爽到灵魂都在颤抖,可她也疼。 男人用一个仪器贴在她的屁股上,不像刚刚胸口刻字那样一点点来,两边的臀肉仿佛被无数支针同时扎着,仪器的针尖几乎嵌到肉里,还有电流,痛到她神经麻痹。 与此同时,男人的两根手指还在她濡湿的花穴里猛烈抽插,速度很快,屁股上的痛意传到花穴,覆盖了甬道里原有的刺痛感,痛到极致的时候又透着隐隐的快感。 痛感和快感同时侵占她的下体,也占据了她的意识。 江颜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瞬间,意识和身体是剥离的,尖叫声不需要装,完全发自内心。 快感过分强烈,不到两分钟她就痉挛高潮了。 那一瞬间,她脑袋一片空白,剧烈的快感不过持续了几秒,她便晕厥了。 11 江颜不止一次在想,她和姚镇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份上的? 她相信他们之间有过纯粹的爱情,结婚以后她同时兼顾事业和家庭,却还是把姚镇越推越远。 姚镇出轨女学生后,她学会了酗酒,每天夜深人静就陷入反复的自我怀疑中,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梦里,姚镇总是一件筋疲力尽地对她说:“江颜,你知道吗?你方方面面无可挑剔,家世、身高、长相、事业、金钱……什么都不缺,你就是天上的明月,活该被捧着。摘下你这颗月亮的时候,我真的做梦都能笑醒,可是我高估了自己,月亮那么明亮,可以照明我前行的路,前半程我真的很开心,可是走到一半我疲惫了,我想停下来休息,找一个昏暗的没有人的角落,可是有你在的地方,没有哪个地方是暗的。” “江颜,没有哪个人是十全十美的,闪闪发光的人也会有自己的阴暗面,躲起来的时候就是想喘口气,可是你太聪明敏感了,在你面前,所有的阴暗都无处可逃。” “我真的很累,后半段路程,到此为止吧。” 每一次醒来,江颜的眼睛都是湿润的,因为梦里姚镇说的话,就是他在现实中抨击自己时说的。 和往常一样,江颜又醒了过来,这一次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和往常不同的是,她没办法睁开眼睛,因为有东西压着。 梦还是那个梦,她被一个贼猥亵侮辱到高潮的也是事实。 把眼罩拿开,江颜盯着天花板发呆了很久。 姚镇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她是月亮吗?不,他清清楚楚,可是他还是来招惹她了,求婚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都不会变心,可以容忍她的敏锐。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人所谓的承诺并不是对别人说的,而是欺骗自己的一种手段。 手铐和脚铐都设置了时间,已经自动解开,江颜扭头看了眼客厅,所有摆设一点都没动过,但其实都已经变了。 手机就放在桌子上。 江颜嘲弄地笑了笑,打开通讯录,拨打电话:“蒋警官,我这里有个案子,需要你来一趟。” *** 蒋留早上八点到的,十一点搜查结束,下午一点就出结果,却是面色凝重。 江颜问:“有搜集到指纹吗?” “没有,对方的警惕性很强,所有能留指纹的地方都处理干净了,而且附近的监控全被弄坏了。” “我身上也没有吗?”江颜皱眉,“他碰我的时候,没戴手套。” 她醒来的时候,私处和桌子上还有干了的淫水,怎么会一点指纹都没有? “对方太聪明了。”蒋留也皱眉,江颜最大限度保留了案发现场,但是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唯一的蛛丝马迹,就是江颜身上的三个字母。 其实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江医生,这起事件跟鸣鼎高中的事有关系,前几天出事的那几个孩子,手臂上也被刻了S这个字母。” 有线索蒋留并没有感到轻松,眉头越皱越深。 连江颜私处都没办法获取指纹,对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留下线索。 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故意留给他们看的。 “那些孩子身上只有一个S,你比他们多了两个字母,刻上去的方式也不一样。”蒋留目光深沉,“那些人估计是知道了你要去鸣鼎高中协助调查,所以先上门示威。” “他们近期的目标是你,警察局这边两个人保护你的安全。” 江颜点头:“他们的目的不是我的命,能把其他人身上的图案发给我看看吗?” 蒋留拿了一个新的手机给她:“图片在相册,接下来我们联络用这个手机。” 江眼打开看了眼,那些高中生身上的S都集中在手臂位置,她的分布在屁股两边,胸口上还多了一个“T”,依目前搜集到的资料,这个字母的含义根本办法破解。 蒋留看了她一眼,表示关心:“江医生,你还好吧?” 江颜关上手机,淡定道:“放心吧,我是心理医生,没普通人那么脆弱。对方盯上我,我是跑不掉了,接下来配合你们一起调查清楚。” 蒋留是一个优秀的警察,装淡定和真冷静一眼就能区分,江颜比他想的勇敢坚强。 不过他接触过的人中,江颜的心理素质确实是最好的,能够坦然自若打电话,并且完全保持案发现场的人,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她是真的坚强。 “蒋警官。”江颜抬头,缓缓开口,“让姚镇跟他女朋友来一趟吧,这件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蒋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他之前和江颜合作过,大致了解她家里的情况。 “江医生有线索?” “没有,也没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这件事和姚镇新女朋友有关,当然,也跟姚镇有关系。”江颜无比笃定。 12 姚镇是大学老师,教哲学的,下午有课,接到蒋留的电话临时请假过来了。 距离上次和江颜吵得不可开交已经过了三个月,第一次被江颜戳破婚外恋的时候,他就搬出去,后来陆陆续续回来拿走自己的一些东西。 他和江颜分道扬镳,如果不是警察局告知他和陆姗涉及一起案件,需要配合调查,他不会回来。 房子是江颜买的,他一分钱没出,总价格超过八位数,住的时候就不属于他,搬走以后更是没有任何留念。 走到门口,他熟练地按密码,显示错误,发觉江颜已经换了密码锁,愣了一下,抬手敲门。 一个年轻警察开的门,江颜和另一个警官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在等他。 姚镇记得蒋留,目光落在江颜身上,江颜也抬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江颜眼神冷淡,没有任何情绪。 比起之前见面时的剑拔弩张,这种冷淡并没有让姚镇感到轻松,反而心情沉重。 “姚教授。”蒋留起身,跟他打招呼,“临时打电话叫你过来,没有打扰你上课吧?” “请假了。”姚镇下意识推了推眼镜。 这是蒋留第二次跟他打照面,比上一次看起来还瘦,人本来就瘦,又戴着黑框眼镜,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和无力的感觉。 这里明明是他家,看起来却有点紧张。 江颜象征性地抬了抬下巴:“坐吧,蒋警官叫你过来是想让你配合查案。” 姚镇局促地坐在江颜对面,包包放在地上,和客人没什么区别。 婚姻出现裂痕以后,他在江颜面前总是束手束脚,如坐针毡,无时无刻都不在紧张。 这才是他真实的状态。 如果是三个月前,江颜第一句话会阴阳怪气嘲讽他,现在却像没看到一样,淡淡道:“家里的密码,还有我的相关喜好,你有没有透露给陆姗?” 姚镇战术性地看了看旁边的蒋留。 “姚教授,我们就是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如实回答江医生的问题就好,不用紧张。” 江颜说的是直觉,而不是有证据,所以姚镇连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没理由逼着他配合查案。 本来蒋留都没想到他的,但是江颜在心里方面真的很厉害,没办法不信服,为了尽快侦破案件,蒋留选择相信她。 姚镇重新看向江颜,视线没跟她平行:“怎么突然这么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凌晨,有个男人打开密码锁闯入家里,对我进行性侵犯,没留下一点指纹。我的胸口和屁股被刻了两个字母,一个是S,一个是T。”江颜说得云淡风轻,“房子的密码你应该记得有多难开,昨晚九点我从家里出去,四个小时的时间,不熟悉我的人开不了这个门。” 江颜治疗过很多病人,没结仇,但是曾有病人发作的时候找上门,把她吓个半死,从那以后警惕性就强了,房门密码设置得很复杂,就算是警察局的人,想打开也得花至少半天的时间。 四个小时,能进家里,还布置好了一切,说明锁开得很快。 姚镇早就意料到江颜出事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愣了愣,惊讶道:“那你……” “不用表达你的关心,我现在好得很。姚镇,我们就别拐弯抹角了,你回答完就能走。” 姚镇低下头,沉默。 说实话,他真心爱过江颜,但他怂,和江颜生活太窒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喘气的口,顺着那个口一路走出去,再也没有勇气折回来。 江颜并没有做错什么,犯错误的人是他,他们吵架都是在婚姻破裂之后发生的,他想离婚,是因为和江颜在一起没办法喘气。 乍一听到她被人性侵犯,心情是很复杂的。 蒋留沉默不语,也没看他们,细枝末节江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间房子他们也反复搜查了三遍,最后的突破口就是姚镇。 他知道江颜闹离婚,老公有婚外情,意外的是江颜能面不改色地在他面前,对自己丈夫平静地说出这件事。 问话的语气,没有埋怨,也没有愤怒,平静到不可思议。 过了半分钟,姚镇终于抬起头,神色复杂:“你怀疑是我透露家里的密码?” “不是怀疑,是直觉,而且跟我有关的事,是你的小女朋友告诉那些人的。姚镇,你应该知道我的直觉。” 姚镇沉默。 如果换成其他人说直觉这两个字,他还有反驳的机会,这个人变成江颜,他就不能。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颜的能力,她在心理学方面的建树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洞察力敏锐,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透明的。 如果江颜是警察,那她一定是最出色的警察。 他们感情破裂的原因,就是因为江颜的这个能力。 她的直觉,就代表着事实。 “我跟她说过你的一些喜好。”姚镇的头垂下去,几乎低到尘埃里。 江颜笑了:“姚镇,真有你的。” 13 屋里陷入沉寂,气氛几近怪异。 蒋留看了眼姚镇,他的眉眼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一看,更显得整个人苍白又深沉。 像一根枯枝,摇摇欲坠。 姚镇离开的时候,犹豫半天,回头看着江颜:“对不起。” 他没有怀疑她的直觉,因为陆姗曾经有过心理疾病,而上回蒋留找江颜帮忙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和一群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有关。 所以真的可能和陆姗有些许关联。 他和陆姗没有开始的时候,心情苦闷压抑,两人单独吃饭,倾诉了很多,但那都是无意识的。 江颜轻笑:“姚镇,我之前只骂你,没有去为难她,是因为我不屑于用手段去对付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但是只要我找到证据证明她和这件事有关,我绝不会放过她。” “替我转告那小姑娘一句,本来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才不甘心离婚,现在我是真的不会离了,单纯是因为不想成全她。年轻不是任意妄为的资本,人都会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你也别替她求情,有实质性证据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往后你们俩都好自为之。” 姚镇依旧沉默,他的脸一直都是比较苍白的,眼镜又深邃,看起来老成博学,透着一股阴翳的气息。 在家里被人闯入的时候,江颜对这段婚姻和姚镇都心如死灰了,她懒得多说一句,转身回去。 “你还好吗?” “别忘了,我是最优秀的心理医生。”江颜头都没回,轻飘飘地丢给他一句话。 门关上的时候,姚镇的目光默默收回去,五味陈杂。 是啊,她是最优秀的心理医生,没有谁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她还强。 从来都只有她给别人治疗的份。 *** 江颜重新回到沙发上坐着。 蒋留问:“姚教授走了?” 江颜点点头。 蒋留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和江颜说这件事情:“江医生,关于你怀疑的事情,警局之前也有查过。” 他打开手机一个页面,推到江颜面前。 姚镇在的时候这些话不好说,一呢是因为他们两人现在感情状态不稳定,换句话说是冰到了极点,说出来容易同时激怒两个人,适得其反,二呢是因为姚镇现在和陆姗有不正当关系,他知道了容易打草惊蛇。 江颜拿过手机一看。 “上周鸣鼎中学出事的学生里,有一个女学生和陆姗认识,和陆姗还玩得挺好,高一以前挺正常的,后来和陆姗患上了同样的心理疾病,现在在康复中心。” 出事的都是高中生,所以警局顺着所有线索查下去,姚镇的婚外情,也是这么查来的。 “当然,现在警局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陆姗和这件事一定有关系。”蒋留用了比较严谨的措辞,要不是江颜出事,他会先隐瞒到最后,但是现在他需要江颜的协助,“不过这条线索我们会一直顺着查下去,江医生你这边……” 江颜明白他的意思:“蒋警官放心,我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真要对付那小姑娘,也不会特意等到现在了。不过我也会查。” “那就麻烦江医生了。”就算是心理医生,在面临丈夫出轨、家庭破裂、被人性侵一连串的事情之后也难以保持冷静和从容,蒋留也怕江颜插手太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他跟江颜有过合作,江颜是真的聪明,聪明人一旦发疯,后果不堪想象。 “这套房子不能再住了,江医生如果有别的房产,换个地方住吧。” “不必,就住这里吧,对方第一次没杀我,短时间内也不会杀我。他那么聪明,不会动手那么快的。” 能把指纹抹除得一干二净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报警? “对了,我邻居家麻烦蒋警官也派人重点保护一下,按昨晚的情况,甘捷有被盯上的可能。” 蒋留点头。 *** 送走蒋留和警察局的人,江颜在门口遇到了甘捷,她今天没去上班,刚出门,看情况是去接孩子放学的。 警局的人去找过她了解情况了,突然遇到,甘捷愣了愣。 江颜先朝她点头,若无其事道:“甘老师。” 甘捷回以一笑:“江医生,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警局的人没说明具体情况,只问她有没有在小区和楼道看到奇怪的人,说是江颜家进贼了,不过甘捷自己也能猜到点什么。 凌晨的声音她越听越不对劲,当时她太困了,刚从老家处理事情赶回来,没有来得及细想,结果早上起来看到警察就发现出事了。 她和江颜都是很注重隐私的人,没有熟到去询问对方的地步,没好意思上门问。 “挺好的。”江颜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轻描淡写,“家里丢了点东西,怀疑遭贼了。甘老师最近要注意安全。” 甘捷回了一句好。 14 江颜短暂休息了一个小时,联系物业把小区的监控全都查了一遍,然后去医院做了两次检查,和警察局查到的一样,身上没有任何指纹,监控被破坏前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出没。 那个人是真的聪明。 江颜放弃了这两条线索,等着警察局的回复和那些人再次找上门来。 除了身上的那三个字母,其余地方并没有伤痕,但高潮晕厥前的感觉历历在目。 江颜把身体洗干净,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家里的东西保持原位,什么都没换。 她不需要通过改变任何东西来获得心理慰藉,她就是自己的力量。 这一觉难得的安稳,一夜无梦,没有姚镇,也没有让人愤怒的画面。 江颜知道,从这一刻起,姚镇已经从她的世界消失了,彻底被剔除。 她爱过姚镇,谈恋爱那一会,他像一个精神导师,跟她讲哲学,讲辩证法,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甘愿绕进他的思想里,陪他一起建造一个新的精神世界。 就像姚镇说的一样,她敏感、洞察力和同理心强,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没有秘密,总是一眼被看穿。 正是因为这个能力,她对另一半的标准很高,和姚镇在一起前,身边不缺乏追求者,可他们的目的和心思太明显了,她没办法欺骗自己的眼睛接受那些“庸俗”的男人。 姚镇也不高尚,但是他真诚,所以打动了她。 爱情和婚姻曾给了她蒙蔽自我的勇气,甘愿在纷繁的世俗当个盲人,有一天赤裸裸的真相揭开时,她越发憎恶。 姚镇想把她从泥潭里捞出去,自信满满,最终却是拉了一半猛然一手将她彻底沉没,她怨愤、不甘,和他争斗、纠缠。 如今,因为一个男人的闯入,那点不甘也烟消云散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有资格进入她的世界,他们以为她在泥潭里,殊不知泥潭也是她自己创造的。 她就是自己,无坚不摧。 *** 一个周的时间,江颜正常上下班,她戒了酒,生活又恢复了常态。 周一下午,她单独驾车前往鸣鼎高中。 这是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公办学校,聚集了全市最好的生源,天子骄子云集,也不乏家里有钱的孩子。 江颜红色跑车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引来了不少注目,走读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助理和单主任打过招呼,门卫看到车牌号问了两句话就放行了。 江颜是为了姚镇和事业才在这座城市定居发展的,没来过这所高中,对校园并不熟悉,跟着指示牌开了一会,把车停在一处树荫底下。 刚熄火,车窗边晃过一个人影并且停驻。 江颜以为是看热闹的孩子,没当回事,拿起包包下车,瞥了那个孩子一眼。 是个小男生,天气热,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的,他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看着江颜欲言又止。 “我这车是不是挺好看的?” 男生点点头。 红色跑车,酷毙了,在学校的一众黑白普通轿车里特别瞩目。 “不过阿姨……”男生思考了一会,忍不住开口,“这个车位是校长的专属车位,有人霸占了,他会生气的。我们校长脾气不太好。” 江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不是因为车位的问题,而是阿姨的称呼。 她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你要是校长亲戚,当我没说。”男生转头,看到自己的同学,飞快地跑过去,“杭案,等等我。” 江颜追着他的背影,小男生跟在另一个男生的旁边,两人站在一起,另一个男生个头明显高出许多,身板挺得很直,衣服也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 他们俩都没有看她。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好多人在奔跑,只有他们两个不急不缓,走得很慢。 江颜轻笑了声。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年轻的活力和朝气了,每一个面孔都年轻生涩,她站在这里,就像一个突兀的局外人。 阿姨…… 她三十岁了,和十几岁的小男生一对比,这个称呼其实没叫错。 校园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就他们俩是落单的,江颜跟过去,叫住他们:“稍等一下。” 两人同时疑惑地扭过头。 江颜一米六五的个子,视线最先和刚刚提醒她停错车位的小男生平行:“高二教学楼是哪一栋?我找你们年级主任有点事,他办公室在哪儿?” 小男生看了眼她身后的跑车,没挪动,惊呼:“阿姨,你不会真的是校长亲戚吧?” “姐姐,单主任办公室在五楼,我们班教室的另一边。” 个子高的男生说话了,和个子比较矮的小男生变声期的粗嗓音不同,他声音干净清越,很舒服。 江颜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异常干净的脸蛋,笑容明媚,眼睛也特别清澈。 属于十几岁的少年的长相和眼神。 15 江颜从小就知道自己独特,和别人与众不同,因为她总是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好处固然有,也带来了许多烦恼。 无论哪个年龄阶段,都会有坏心眼的人,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第一种人纯粹的坏人,第二种是好坏参杂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把第二种人归属为坏人,他们有很多好的地方,也有程度不同的阴暗面。 所以她没有见过真正内心纯粹的、阳光的人。 眼前这个少年是真的干净,无论是长相还是眼睛,没有一点杂质。 江颜知道现在的小孩会打扮,但是外表收拾得再干净,眼睛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纯粹。 他的干净更像是天生的。 她现在的圈子,已经不会出现这么干净的人了。 年轻真好。 她抿起嘴唇:“谢谢。” 少年的嘴唇也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用谢。” 他指了一个方向,然后跟同学离开了。 江颜跟他们顺路,问完就接到了单主任的电话,挂断的时候,那两个学生已经进教学楼里了。 单主任到楼下接的她,一见面就热情地握手:“江院长,您来了。非常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帮忙。” 此前江颜只跟他电话联系过,秃顶、啤酒肚,面色和善。 “单主任好。” “可算把您盼来啦。”单区的表情轻松不少,“我们进办公室具体聊聊。” 江颜跟他上楼,上课时间,有几间教室传来了读书声,久违又陌生的高中生活。 单区的办公室就两个书桌,另一个女老师也在。 单区跟她介绍:“江院长,这是我们的教导主任,李老师。” 江颜和对方简单握手,打完招呼单区搬了个凳子让她坐,李主任倒了杯茶水给她。 比起单区的和蔼可亲,李老师面色肃穆,一头利落的短发。 面对江颜,两人都很客气,把相关资料拿出来,单刀直入:“江院长,这是那几个孩子的资料,您看看。” 江颜接过来翻阅。 一个周前资料发给江颜了,单区做一些简单补充:“江院长你没过来前,有些话不好发邮件跟您说,事实上这几件事的影响要比邮件里说的更恶劣。不止于单纯的校园霸凌,那些学生的主要手段是进行精神洗脑。十天前,也就是9月22号那天,那些受伤的学生聚众在操场举行仪式,校外的几个小混混翻墙进来参与。给他们都检查过了,没嗑药,也没注入毒品,我们初步怀疑是被人进行精神控制。” “如果是一些简单的矛盾倒也好解决,思想上的问题上大事,是顽疾,根除不掉。警察局轮流审问过,没有一个人说实情。” “那些孩子现在在哪里?” “情节比较严重的那几个学生在家里待着,有两个现在还在学校上课。” “视频我看过了,他们在模仿某种仪式,我查阅了相关书籍,并没有找到那些姿势相关含义的出处。方便的话,我想见那两个学生,聊一聊。” 单主任面露难色:“江院长,我们和那些学生面谈过了,他们很排斥,问得越多他们的精神状态越差,直接见面的话,估计会刺激他们。” 李主任也说:“我们现在的意思,是在不打搅那些学生的前提下调查清楚真相。” 江颜不做回答,指出资料里的共性:“闹事的学生家境都不错。” “是啊。”单区犯愁,“这才是我们难办的地方,想跟学生沟通,还得征求家长的同意。” 难就难在每一个参与的学生都是家境优渥的,无论是为了颜面还是别的,那些家长都不承认自己的孩子精神和心理状态有问题,把错误都归到学校这边,不断施压。 “那就按原计划来吧。”江颜把资料合上,“闹事的地方在哪儿,能带我去看看吗?” 单区起身:“当然可以。” 江颜、单区、李主任一道下楼,这会儿已经是课间了,不断有学生上楼问好,一个个大汗淋漓的,看着是刚上完体育课回来的。 江颜随意一瞥,又看到了那两个男生,校服都不穿了,只穿着短袖。 迎面撞上的时候,高个子的男生礼貌问好:“老师好,姐姐好。” 江颜点点头。 单区问:“刚上体育课回来?” “嗯。” 男生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侧身让路走上去。 “姐姐……” 江颜抬头。 “这是你的耳环吗?掉了。”男生伸手,递过来一个耳环。 江颜看了眼,又摸了摸耳朵,是她掉的。 “是我的,谢谢。” 男生走下来,把东西还给她。 接过耳环,江颜多瞧了一眼,他的手指很长,指尖无意识碰到他的手心,很冰。 他手里正抓着一瓶冰冻矿泉水,瓶子上都是融化的冰。 交还东西,男生就上楼了,跟在他身后的小男生多看了江颜几眼。 江颜起初没在意,走了几个台阶后,抬眼看着上面的楼道,随口一问:“刚刚那学生,叫什么名字?” “杭案。”单区眉开眼笑,难掩骄傲,“高二年级的理科第一,次次考试理综都满分。” 李老师接过话头:“不仅学习成绩好,才艺和体育项目全都表现突出,有礼貌又听话。” “同一个班的吗?我停车的时候,向他们问路了。” “同一个班的,今天下午他们班上体育课。” 江颜眉眼一敛。 两人都上体育课,个子低一点的浑身湿透,汗味很重,高个子的干干净净,很是清爽。 如果体育好,天气又那么炎热,身上怎么会这么干净? 16 “杭案这个学生,可以说是一个天才,我们鸣鼎高中的考试分数记录就是他破的,估计往后推个几十年,也没人能超过他。” 谈到成绩优异的学生,单区自豪又欣慰,“成绩好的优等生,总是有那么几分傲气,但这个孩子有礼貌,谦虚不骄傲。” 一向刻板严肃的李主任也眉眼含笑,表示赞同:“聪明又省心的学生,从来都不需要操心。” 两人前一秒因为那群闹事学生产生的坏心情,谈到杭案的时候似乎都消解了不少。 调皮捣蛋的学生总是少数,还是有聪慧乖巧的学生的,而这些学生,才是他们高中真正的基础。 “理科满分,这么厉害吗?”江颜顺势随口一问。 她高二分班的时候选择文科,高中时期成绩不错,尤其是文综,但是从小理科都一塌糊涂,理科的优等生真的很聪明。 “除了语文没拿满分,基本上每次考试,其他科目都满分。” 那真的是天才了。 江颜忽然想到对她进行性侵犯的那个男人,在生活中绝对也是一个仔细又绝顶聪明的人。 一路上单主任和李主任都在夸赞杭案好,江颜默默听着。 说到最后,两人忽然面露忧色:“江院长,杭案接下来可能会成为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 “为什么这么说?” “那些闹事者挑中的学生不是家境好就是成绩好,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杭案他们班里的另外一个女生,我们担心杭案也会被盯上。” 李主任:“您明天上课的教室,正好就是他们班。” “我知道了。”江颜面色淡淡,没有查出来的事,她一贯不会发表意见。 到了操场闹事的地方,单区指了指范围:“江院长,就是这儿了。学生门都爱玩,如果没有后边的事,单从他们那天晚上的举止看,也没那么怪异,就是普通的学生聚会。奇怪就奇怪在,聚餐没多久,就开始打架斗殴,像疯了一样,拉都拉不住。” “那天晚上我在现场处理,最先闹事的那几个学生眼神不对,一点也不怕被处分,眼神很轻蔑。” “后来问的时候,口径统一,都说看不爽对方。” 江颜没作答,她把那块地方仔细观察了一遍,又和两人去外面的围墙找线索,除了走路的痕迹,其余什么都没有。 标记、物品,那些人都没留下。 这一查,就到傍晚五点了,江颜跟他们重新回到办公室,聊了一小会,顺便带走那些学生的相关资料。 单主任送她到停车的地方:“江院长,以后就麻烦您了。” “这是我的工作,希望学校可以配合我。”江颜系好安全带,“我明天再过来,到时候联系。” “好,您慢走。” 江颜驾车离开,放学时间,校园里很多人,有不少走读的学生骑自行车往校门方向走,她开得缓慢。 校门口一堆车和学生在排队进出,江颜停车等待。 她从副驾驶的盒子里拿出一颗巧克力含着,是陆姗很喜欢的那一个牌子,但其实是她先喜欢吃的,给陆姗做治疗的时候让她品尝,后来陆姗喜欢,姚镇总从家里带走,在那之后她就不吃了。 放下了这段感情,她不再跟自己怄气,本来就是她喜欢的东西,不能为了别人更改喜好。 鸣鼎高中大,学生也多,校道上除了车都是密密麻麻的学生,江颜等得无聊,往窗外瞥了眼,恰好看到了杭案和那个男学生。 她摇下车窗:“杭案。” 两个男生听到声音往四周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坐在车里的她。 杭案迟疑几秒钟,看到江颜朝自己勾手指头,挤过人群,把自行车骑到她车窗旁边:“姐姐,你在叫我吗?” 江颜拿了几颗巧克力给他:“给你们的,尝尝。” 杭案低下头看了眼包装:“不用了,姐姐你自己留着吃吧。” “拿着吧,很好吃的。” 杭案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接过去,江颜盯着他的手指,递东西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碰了下他的手心。 是热的。 她淡淡一笑:“吃过这款巧克力吗?很好吃的。” 杭案点点头:“吃过,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喜欢买。我知道价格很贵,谢谢姐姐。” “不用客气。” 前面的车开始动了,江颜跟他挥挥手,驱车离开,通过后视镜打量他们。 两人正在分巧克力,神色如常。 江颜拧了拧眉,难不成真的是她多心了? DelafeeGolden Truffle的巧克力,班里的同学经常买,现在的学生,都那么有钱吗? 17 晚上八点,江颜在川菜馆用完餐,去商场逛一会。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婚姻的事情她食欲不振,用辣刺激了一下味蕾,心情大好,买了两套新衣服和两双新鞋子。 江颜是VIP顾客,导购员和她认识好几年了,见她突然改变风格,笑问:“怎么突然穿这么素的衣服了?很久都没看到您穿平底鞋了。” “换个风格,生活要是一层不变的话,多无趣。”江颜轻笑。 她很久都没被人叫阿姨了,不能这么一直浓妆艳抹。 “生活是该有情调。”导购员笑得意味深长,把购物袋递给她,“男人啊,都喜欢变化。” 江颜扫码付钱:“现在是自由身状态。” 导购员继续笑:“那更得对自己好一点,帅哥多得是,现在的小鲜肉,一个比一个好看,体力还好,不能把时光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句话说得很合江颜心意。 “年轻也是男人的资本。” 过去她总对男人挑三拣四,觉得他们外在优秀,里面都一个样,现在想想,姚镇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甚至姚镇的龌龊和其他男人相比,还有过之而不急。 在一棵树上吊死,才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失败的决定。 *** 十点江颜回到家,才在沙发上坐下,姚镇就来电话了。 她秒接:“有事?” 之前姚镇打给她至少要连续拨好几通才接听,今天过于迅速,愣了一下,轻声问:“你这几天还好吗?” “有话直说。”江颜懒得跟他拐弯抹角,听他的声音就倒胃口。 “我就是想询问一下你的情况,没别的事。” “有空你还是多关心那小姑娘吧,我不需要。”江颜直接挂断电话,丢在茶几上,手机刚放下,又来电话了,她瞥了眼,是一个陌生号码。 江颜迟疑了十几秒钟,迅速回头看向身后,客厅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异常,她边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边把电话拿起来。 那边安静良久,没有挂断。 江颜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家里,等待对方开口。 “我猜,你现在怀疑我在你家里,正在紧张地查看。”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对方的声音,“不用看了,我不在。” 江颜坐直身体,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打开扩音器,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猜得倒挺准,不过下次说话,能不能改掉你那恶心的声音,用回你自己的。” “你很讨厌你丈夫的声音?” “嗯。” “今天中午他刚跟那个女学生吃饭,你想看照片吗?” “不想。” “好吧。” “如果你想让我看,可以发过来。”江颜改口,晚上的饭菜重辣重油,喉咙不太舒服,她喝完一大杯水,才继续说话,“你最近几天过得怎么样?” “跟你一样。早点睡觉,晚安。” 电话挂断,一条彩信发过来,里面有两张图片,一张是姚镇和陆姗吃饭的画面,另一张是风景照,江颜立即保存,放大仔细看。 她把照片和来电号码都给蒋警官发了一份。 正看照片呢,蒋警官来电话了:“江医生,家里没异常吧?我一直派人在小区里盯着的。” “没有,蒋警官,麻烦你调查一下姚镇今天中午去的这个餐厅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我马上派人过去调查。你那边有别的情况随时通知我。” 结束通话,江颜继续观察对方发来的照片,从拍摄角度、餐厅布局以及姚镇和陆姗的表情观察。 她的重点放在了第二张风景照上,里面的晚霞她开车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是今天刚拍摄的图片。 对方特意给她发这两张照片,有什么目的? 18 那两张照片并没有什么关联,姚镇和陆姗吃饭的那张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偷拍照片,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江颜觉得重点还是这通电话,以及男人联系她的真实目的。 她找了朋友,让朋友帮忙顺着电话的IP地址找人,但是也没有收获,是虚拟号码和虚拟地址。 江颜有强烈的直觉,对方还会继续找上自己,什么都没想,安安心心地洗漱睡觉。 睡前她扯下胸口的衣领,透过镜子看身上的纹身。 痛感已经消弭了,她没有去纹身店把三个字母洗掉,一是现在对方在暗处观察,能掌握到她行踪,纹身去除对方有可能想办法会再刻一遍,二是这三个字母肯定有别的含义,留着可以研究。 那些学生出事以后身上的纹身就被洗掉,那个人留了记号,肯定要先对她做点什么。 江颜靠近镜子,仔细打量胸口的“T”,然后把睡衣全部扯下,赤裸着侧身看镜子,屁股后面的两个S是凹进肉里的。 三个字母对称整齐。 “TS。”江颜喃喃一声。 别人的为什么刻在手臂,而她的在这两处地方? 江颜没想明白,穿上衣服回床上躺着,打开电脑搜索之前拍下的图片,查找这两个字母。 十二点,江颜看屏幕看得眼睛酸涩,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讯息,放下电脑入睡。 现在只能等,等对方再次联系。 *** 对方第二次联系自己的时间比江颜预计的早很多,她刚开车到校门口附近,看到有卖早餐的,停车去买了包子和豆浆。还没回到车上,手机短信有提醒,点开一看,这回又换了一个虚拟号码,是她买早餐的照片。 配文:【你今天穿得很青春。】 江颜顿了顿,记下时间,用力咬了口包子,抬头观察周围的摄像头,很快就找到了偷拍她的那一个摄像头,举起豆浆特意给对方看,并抿唇一笑。 和单区碰面,她先开口:“单主任,学校外面的那条小吃街,摄像头是学校管的吧?” “怎么了?” “我需要你们协助调查,6点51分的时候,有人入侵了学校的管理系统。”江颜把那张照片拿给他看,并简要解释了一下自己被人跟踪的事情。 单区面色骤变:“江院长,您的意思是您被他们盯上了,那您现在的处境是不是……” “他们接近我的目的目前还不知道,但敢肯定的是,跟踪我的人,就在你们学校。” 单区面色凝重。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请江颜过来帮忙的事情很隐秘,没透出一点口风,现在已经被那些人先发现了。对方掌握的信息更全,对他们没有一点利处。 下一个受害者,有可能不是学生,而是江颜。 “江院长,您稍等一下,我给校长打个电话。” 从监控室出来,单区忧心忡忡:“江院长,那些人已经有了准备,那您的计划……” “按原计划进行。”江颜丝毫没受影响,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有我跟我们接触,才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我有点担心,要不然今天先别去教室了,给学生们发一份关于心理健康的问卷调查,初步筛选一下。” “单主任,心理健康测试是可以做假的,真正心里有问题的学生反而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这种疾病,而是尽可能隐瞒,选择有利于伪装自己的选项。你们平时发放的那些问卷,真实性并不高。” “相信我,我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肯定能把这个人揪出来。” 江颜是专业人士,单区不会怀疑她的能力,看她那么有信心,就不好说什么。 单区带着江颜到高二5班的门口,今天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正在讲台上授课,有学生看到了江颜和单主任,抬头打量。 有人看了以后,紧接着几十双眼睛也齐刷刷地往门外望过来,盯着江颜看,有好奇、也有疑惑和探究。 有些胆子小的,以为单区和别的老师过来巡课,慌张低下头。 5班的任课老师单主任都打过招呼了,语文老师停下来,笑着解释:“同学们,忘记跟你们说了,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个实习老师。” 江颜顺着话头走进去,站到讲台上。 语文老师朝她点点头:“这位就是我们班新来的实习老师,江老师,今天她跟你们一起听课,下个周左右给你们上课。” 得到语文老师的眼神示意,江颜转身看向教室里的学生,简单做自我介绍:“我叫江颜,江山的江,颜色的颜。过来学习听课,希望能跟大家相处愉快。” 往年实习老师都是10月份中旬过来的,江颜提前来半个月,学生们并不觉得奇怪,鼓掌欢迎。 江颜的目光掠过前面的所有人,看向最后一排个子最高的杭案,他的身高在班里很突出,一眼就能看到。 眼神对视的一瞬间,杭案愣了一下,朝她笑了笑。 19 每年都有实习老师过来上课,学生们对于实习老师的接受度和包容度很高,鼓掌声就是对江颜的认可。 做完自我介绍江颜去后门给她准备好的座位坐着,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目送着她坐下。 语文老师继续上课。 好几个学生偷偷转头打量江颜,有的在窃窃私语。 “实习老师好漂亮。” “她以后会给我们教什么课呀?” 鸣鼎高中不同于江颜高中时代的两人一桌,都是单人桌,挨得比较近,一个教室四十个学生。 江颜坐的是后门中间的位置,一个小凳子,跟着学生旁听。 旁边坐的是昨天和杭案一起上下课的男生,他偷偷瞄了两眼语文老师,见语文老师的注意力不在后边的区域,偷偷侧头问江颜:“江老师,你真的是来我们学校实习的吗?” 江颜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我靠。”男生差点跳起来,“你是白富美!你们学校实习是不是学校要求的,你大四了?昨天你化妆好浓,我都没发现你是大学生。” 他们之前接触过别的实习老师,只要老师性格外向,年龄差别又不大,上课之余就可以和学生像朋友一样聊天,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了解大学生的在校情况。 江颜没回答,抬起下巴示意黑板,男生也跟着看过去,和语文老师的犀利目光对上,立即像缩头乌龟一样低下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江颜笑而不语。 她的目光落在杭案身上,他坐姿端正,认真盯着黑板看,没有被他们影响。 江颜看着他的侧脸,鼻子很挺,睫毛很长,皮肤也好得不像话。 现在的小男生,都挺会保养。 出于直觉,她还是觉得杭案不对劲。 即便换了身比较青春的衣服,穿小白鞋,脸上也是淡妆,但江颜依旧能感觉到自己和这间教室的学生格格不入。 她离开学校太久了,尤其是高中时期的记忆,想起来很模糊。 那男生叫她阿姨,真的不为过。 作为教室里一个突兀的存在,语文老师的眼神难免会多次关照江颜,江颜本来就不多话,也没打算上课的时候和学生聊天扰乱教学秩序,给语文老师使了个眼色,就拿出笔和纸假装做笔记,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班里的每个学生。 据她目前拿到的资料,那些学生的新目标是这个教室的学习委员,一个叫赵勤的女生。 江颜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杭案斜对角的一个女生身上,她坐在最里面那一排的中间座位。 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名,也是一个好学生,上课坐得端端正正的,侧脸看着很乖巧。 江颜移开眼,继续观察其他人。 临近下课,旁边的男生蠢蠢欲动,又没忍住搭话:“江老师,我叫零勇。” 江颜:“你姓氏挺独特。” “好多人都这么说的。江老师,你教我们什么科目啊?你今天看着好青春,穿得很年轻,还是这身适合你。” 昨天的穿着,踩着高跟鞋,跟电视里的成功女总裁似的。 这句夸赞的话瞬间让江颜想到了在校门口收到的照片,她望着零勇:“不像阿姨了?” 零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江老师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是阿姨。”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零勇压低声音,凑近江颜身边打听,“江老师,你都这么有钱了,还需要实习吗?随便让人帮忙盖个证明就好了。” “你学习怎么样?”江颜反问。 零勇瞬间像焉了的大白菜:“谈成绩多没意思啊。” “那你跟我不是同类人,我学习很认真。”江颜越过他看向杭案,“我跟杭案一样。” “卧槽,江老师,你不要吹牛。”零勇音量突然拔干,“杭案那学习成绩就不是人能考出来的,你哪个大学的?” 杭案就在这时候扭过头来看他们。 “京大。”江颜说。 “我靠,你以前也是学霸。” 江颜不知道他话为什么那么多,他们其实没熟到交流的地步,盯着杭案继续看:“杭案,我看了你们班的学习成绩,你一直考第一名,很厉害啊。” “学习不难的。” 杭案朝她露出一副被长辈夸赞的谦虚腼腆表情。 20 无论哪个阶段,成绩优异的学生永远都是备受瞩目的,尤其是高中时期。 可除了语文几乎能考满分的这种学神,杭案绝对算是江颜遇到的第一个人。 天才本就屈指可数,聪明的人总是让人有探究的欲望。 无论他和自己要查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那你觉得,什么事情比较难?” 杭案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过多思考,只是摇了摇头。 “你觉得这世界上没有难的事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杭案的声音很平缓,“事情都是需要一步步完成的,重要的是过程和心态。” 零勇竖起大拇指:“学神的世界,跟我等是不一样的。话说江老师,你怎么一来就这么关注杭案,是不是觉得他帅?” 杭案表情忽然有点不自在:“不要跟江老师乱说。”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的帅有目共睹。江老师,杭案有好多女生追的。不过老师能不能一视同仁啊?每个实习美女老师都只关心学霸,让我们怎么活,我们也是需要进步的。” 江颜有理由怀疑,零勇这人的嘴可以碎一整天。 昨天也没见他对自己这么热情。 现在的学生……都有那个社交什么症。 不过有一个话多的学生也好,可以增进她对班里学生的了解。 “你跟每个实习老师都这么喜欢聊天?” “那倒没有。”零勇很诚实,“主要是我们现在都喜欢美女富婆,现在对你处于感兴趣的阶段。” 江颜:“……” “江老师。”一道声音插进来,江颜抬头,是一个脸很小巧的女生,手里拿着两张纸,笑着递给她,“我是5班的学习委员,李佳佳,这是我们班的花名册和座位表,还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您看看。以后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您可以问我。” 江颜接过来:“谢谢。” 她低头瞥了眼,李佳佳上学期的名次是班级第二,年级第四。 “你成绩很好。” 李佳佳不好意思地笑笑:“还需要继续努力。” “你成绩一直都这么好吗?” “能保持住名次。” “继续努力。” 目送李佳佳回去落座,江颜低头瞥了眼,上学期期末赵勤的成绩在李佳佳后面三名,中间隔着的都是男生。 江颜抬起眼皮又看了眼李佳佳。 奇怪了,她之前拿到手的资料,出事的学生不是成绩好就是家境好,或者两者兼俱,从李佳佳的穿着来看,家庭绝对不差,她比赵勤更容易成为目标才是。 除了这两样,肯定存在别的选择标准。 亦或是,声东击西,蒙蔽人的一种手段。 江颜故作无意地问:“赵勤这个名字也是女生吧?你们班女生学习成绩很不错。” 零勇:“她和学委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女生,不过每次考试,学委都排她前面。” 顿了顿,多嘴补充,“学委家里也比赵勤家有钱。” 江颜发现,零勇这人是真的喜欢讨论钱,昨天估计并不是为了提醒她停错车位,而是找借口看她的车。 “小小年纪,不要总谈钱,学习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不会吧?富婆都喜欢好学生吗?”零勇丧着脸,“我以后难道没机会了吗?” 江颜懒得跟他贫嘴,座位号底下都写了名字的,她比对一圈,问杭案:“杭案,我能坐你旁边吗?这位置距离门口太近了。” 杭案略显局促:“我要不要挪位置?” “不用,我就一个凳子。” 江颜把凳子搬到他旁边,零勇在旁边肯定道:“果然富婆都喜欢学霸。” 杭案解释:“江老师你不要介意,之前来实习的老师都跟我们合得来,我们下意识把他们当成同龄人交流了。” “这样挺好的。有人跟我聊天,我会更自在一点。” 课间十分钟休息时间,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回到座位坐好。 杭案没再说话,转身面对黑板,拿出笔看桌子上的试卷。 江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瘦且修长。 那个男人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比普通人修长的手指。 天资聪颖、高、手指长。 会是同一个人吗? 21 江颜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杭案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可以称之为纯粹阳光,可他身上的很多特征会让她不自觉地联想起那天晚上的男人。 一个男高中生能破坏一堆摄像头、入室对别人进行性侵犯,并且清除所有痕迹吗? 当然能。 就像单区给她打电话那时候说的,现在的高中生并没有那么单纯,甚至有些学生比成年人还成熟。 永远不要以为年纪小的孩子就不会犯罪,相反的,他们作恶起来,令人发指。 杭案太聪明了,将近满分的成绩,手指又长,人又瘦瘦高高的,外貌特征很符合。 江颜会对每个人进行观察,但看杭案是最细致的。 语文课结束以后就是课间操时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好多学生对江颜这个实习老师还是好奇,一直在偷偷观察她。 江颜面色自若,跟杭案搭话:“你手指好看。” 杭案诧异地看她:“好看吗?” “很长,骨节分明,人也高。” “姐姐,我们现在营养好,长得就比较高。”他好像第一次观察自己的手指,表示惊讶,“原来我的手指长吗?班里很多人的手指都比我长呢。” 他指了指旁边座位上的男生。 那男生扭头懵圈地看过来。 “怎么啦?” “看看你手指?” “看手指干嘛?”男生觉得奇怪,举起手掌翻来翻去,“杭案,你不会也跟班里的女生一样,迷信手相吧?你这个学神还需要看手相?” “学神会看手相?”原本趴着睡觉的另一个男生猛然坐起身,“看我的看我的,帮我看看高考能不能考个985大学,或者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娶到我女神当老婆。” 江颜瞥了眼那两个男生的手,手指竟都出奇的长,虽然没有杭案的好看,但是也很瘦,身高也是跟杭案不相上下。 睡觉的男同学之前坐没坐姿,睡没睡姿,现在坐直身体以后,目测比杭案还要高。 不只是那个学生,这个课间休息活动的学生比较高,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有半数以上。 江颜:“……” 现在的学生,营养都这么好吗? “学神,你会看手相啊?帮我看看。”那男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凑过来。 杭案摇头:“不会。” “刚刚是谁说看手相的?” “你睡傻了吧?”第一个开口的男生一脸嫌弃地把他推回去。 “哦。” 发现耳背,人又趴回桌子上睡觉。 杭案聊天的兴致好像不是很高,打开手上的电子手表看视频。 江颜扫了眼教室,5班虽然是尖子班,但是课间偷玩手机的学生也不少。 零勇用的是iPad ,难得的休息时间,也在看视频休闲娱乐。 江颜瞥了眼两人的视频内容,零勇看的是球赛,多数男生的爱好,挺正常的,而杭案居然在追一部校园爱情小甜剧。 学霸看的不是学习视频,而是爱情剧? 江颜觉得有点意思,问他:“看什么呢?” “电视剧。” 江颜凑过头:“你不看学习视频,看爱情剧?” “挺好玩的。” “好玩在哪?”江颜盯着他的屏幕,很小,提醒道,“这么看会伤害眼睛的,影响视力。” “很离谱的情节,拍出来了还有很多人看,这不好玩吗?”杭案笑笑。 话是这么说,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江颜:“谈过恋爱吗?” 零勇偏过头:“江老师,学校有规定,实习老师要跟学生保持距离,不能谈恋爱,不然会被处分的。杭案还没毕业呢。” 江颜:“……” “零勇,你不要胡说八道。”杭颜的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姐姐,高中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不能谈恋爱。”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杭案的脸更红了。 江颜换了个话题:“不逗你了,有没有看过《沉默的羔羊》这部电影?” 杭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是爱情片吗?” “算是吧,男主是一个食人魔,很聪明,外表温文尔雅,有绅士风度,不管杀了多少人,都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剧情在线,你们学霸应该会喜欢看。” “姐姐,我不喜欢看悬疑惊悚片。” 22 “这部电影共有四部,讲述男主少年时期到中老年时期的故事,在惊悚片中挺经典的,男主汉尼拔人设塑造得很好,拥有很多粉丝,应该算是最有魅力的食人魔角色了。汉尼拔是一个天才,不同于别的杀人犯,他优雅到让人看电影的时候没办法讨厌。” 江颜观察他的反应,看到他皱了皱眉头。 大多人听到恐怖片,尤其以食人魔为主角的电影,都会产生生理不适,杭案的反应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是我这人喜好,只是觉得你们智商高的会喜欢,推荐一下。有时候我挺好奇那些高智商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的。” “姐姐很喜欢看这部电影吗?” 他喜欢叫江颜姐姐,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称呼老师。 嘴甜,属于“有情商”的那一类学生。 “挺喜欢的,男人的心理变化过程很值得研究。越是聪明的杀人犯越让人好奇。一般来说,他们的故事都耐人寻味。” “姐姐看了会害怕吗?” “不会。” “还是少看吧,恐怖片看多了影响睡眠,可以多看点轻松的爱情片。”杭案很认真地提建议,“也可以看看搞笑综艺。” 江颜还想跟他再聊,上课铃声就响了。 她的眼神还放在杭案身上,盯得久了,看到杭案不自在地换了一下坐姿,肢体有点僵硬,脸颊上的红晕出现又消失,反反复复。 后面两节课,江颜没再看题,重点放在赵勤和李佳佳身上。 赵勤的坐姿比杭案更端正,像一棵松,一动不动的。 至于李佳佳,学霸中算是比较活泼好动的性格了,下课就找人聊天,打打闹闹。 很明显,李佳佳的人缘比赵勤更好。 难道那些人选人的另一个标准就是人缘不太好的,好下手? 这只是江颜的个人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午饭江颜在学校食堂吃的,校方给她安排了一个休息室,午休时间,她看了会赵勤和李佳佳的相关资料,忽然想到早上给自己发照片的那个陌生号码,试着发了条信息给对方。 “我在兴德楼五楼休息室,你要过来吗?” 与此同时给好友发了条消息,盯着手表数时间。 五分钟过去,没有反应,十分钟过去的时候,依旧没有回复。 对方使用的虚拟号码,江颜也没想着能联系到人,就是碰运气。 等了十五分钟,她把手机放下,准备眯一会。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她条件性反射地坐起身,另一个号码发来了消息。 “好好休息,午安。” 江颜一个中午没睡,将近两点的时候,好友那边有了回复。 “不行,对方太狡猾了,根本没办法追踪到他的IP地址。” “我发过去的信息他能收到,这样也查不到吗?” 好友:“对方是个高手,挺厉害的。” “他肯定藏在鸣鼎高中里。”江颜笃定,她只要有认准的目标,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说考年级第一的学神,有可能是嫌疑人吗?” “高中生?” “嗯。” “这可不敢说,现在的小孩玩电脑很厉害,好多黑客也就十几岁的年纪。但是智商是一方面,体力和速度也很重要,潜入你家的人,方方面面绝对都是佼佼者。”好友隔了几秒钟发来问号,“有怀疑的人选了?” “直觉。” “相信你自己的直觉,你从无败绩。” 江颜合上手机。 单主任没夸大的话,杭案体育不错,得想其他办法接触。 23 几天旁听下来,江颜大致了解了高二5班学生的性格和基本情况,不过她最感兴趣的人还是杭案。 没有任何理由,第二次见面开始,她就有了探究杭案的欲望。 从单主任那儿,她拿到了杭案的档案,奇怪的是,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没跟别人发生过冲突,因为脾气温和、学习成绩好,人缘不错,朋友圈子也很干净,家庭关系和睦,家境优渥。 和鸣鼎高中这件事有关的第一起案件发生的时候,杭案才读初一,事发地点不在他们学校,出事对象也跟他没有牵扯。 从外在各种条件来看,杭案和这些事情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家庭和谐有钱,从小生活一帆风顺。 他没有任何作案的动机。 江颜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觉。 赵勤那边也如常。 不仅是高二5班没动静,就连整个鸣鼎高中都跟着平静下来了,之前给江颜发消息的男人也一同消失。 一切都平静得诡异。 江颜和蒋留猜测是因为她的出现引起了那些人的重视,所以他们按兵不动,两人商量让江颜先回医院工作几天,静观其变。 周五下午,江颜刚到教室,杭案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半天,递给她一盒巧克力。 是江颜一直吃的那个牌子。 “送我的?” “嗯,谢谢姐姐这几天送东西给我吃,你好像很喜欢吃这个巧克力,我给你买了一盒。” “你生活费这么高?” “压岁钱都是我自己拿着的,可以自己决定。” 江颜收下了。 “明天周六你们不上课,打算做什么?” “跟零勇、班里的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园博园坐摩天轮,晚上的时候去爷爷奶奶家吃饭。”他回答得很乖巧,“姐姐呢,周末做什么?” “在家待着。” 零勇凑过来:“江老师,你在我们高中附近租房子吗?哪个小区啊?” 江颜报了一个地名。 零勇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富婆,实习租房都要租这么贵的小区。” 江颜不置可否。 和江颜挨着坐了几天,零勇觉得自己跟她算熟络了,悄悄打听:“江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吗?” 江颜选择不回答。 零勇无趣地扭开头。 江颜转过头,看到杭案也在望着她,看起来像是好奇。 “你也想问?” 上课铃声响起,杭案转过身,江颜没看到他的表情,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道目光,是赵勤,手里拿着试卷,犹豫了一会坐好,把试卷拿给其他同学让他们传过来。 送到杭案手中,是交上去的英语作业。 赵勤是英语科代表。 下午是数学课,江颜在后面听得昏昏入睡,尽管她不是学生,也不是真的老师,但还是逃脱不了学生时代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今天的下课铃声没响,班里的同学活动的时候江颜仍然有点困顿。 “江老师。” 赵勤的声音喊醒了江颜,她抬起头。 “能让一下吗?”赵覃面色不善。 江颜看了一下,她坐在过道里,其实也没怎么挡路。 江颜把凳子往旁边挪:“不好意思。” 赵勤把新的英语卷子发给杭案,顺便问他:“下个月初有英语演讲比赛,老师想让你参赛,你有空吗?我帮你报名。” “不好意思,我这学期不参加比赛了,有点浪费时间。” “那也行,如果改变主意了,你告诉我一声。” 赵勤走的时候,扫了江颜一眼。 这个年纪的女生其实心里活动都表现在脸上的,伪装再好,很难藏得住真实情绪。 江颜愣了一下。 她并没有做什么,为什么会被赵勤针对? 等到第二节课赵勤的目光有意无意瞥杭案的时候,江颜就大致猜出来了。 赵勤对杭案有意思。 这几天她竟都没有发现。 高中时期,谈恋爱、暗恋人都是正常的事情,可是赵勤这小姑娘为什么会对她有敌意? 24 江颜还没来得及去打探赵勤眼神里透出来的意思,就到放学时间了。 鸣鼎高中周末两天放假,临近放学时间学生们就蠢蠢欲动,铃声一响东西收拾好,一窝蜂往楼底下跑。 整个教学楼都是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杭案的性格一向都是不紧不慢的,人都走一半了才慢吞吞地收拾。 外面的过道挤满了人,江颜就在教室里坐着,等人少了再走。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赵勤身上,赵勤坐在座位上没动,往她这边看,视线触碰便快速挪开。 江颜神色坦然。 楼道里的学生变少之后,她拿好东西去办公室。 单主任刚上完课回来,捧着水杯:“江医生,有什么进展吗?” “目前还在观察中,下周上课了具体看看。” 单区也不急。 没办法,这事急也急不来,学校都不知道请了几个心理专业大牛来给学生做辅导了,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江颜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了解学生心理状态是需要时间的,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学生放松戒备,打入学生内部,深入了解。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唯一庆幸的是,这一个周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江颜脾气冷,又是大牛,单区不免担心别的方面:“江院长和班里的学生,聊得怎么样?” “我跟杭案、零勇交流多一些。” “这两个学生的人缘都不错,零勇话多,尤其喜欢跟女老师交流,可以多跟他打听。” 江颜点点头。 “您什么时候走?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单区客气道。 “不用了,我回家吃。” 单区没再客套。 能让江颜在鸣鼎高中连续待几天,已经算是江颜脾气好了,他可还没有忘记自己一开始被呛的场面。 “陆姗这个女生单主任认识吗?” “江院长说的是不是患有抑郁焦虑症的那个孩子?高中毕业以后留在市里的大学读书。” 江颜有些意外:“单主任认得她?” “她以前是我学生,我之前在兴中当老师,后面才来鸣鼎高中的。”他摇了摇头,“那时候遇到一个学生就够头疼了,结果来了这边,更加头疼。听说陆姗后来病治好了,我们学校跟她喜欢玩的一个女同学,上学期路过精神病院门口,被里面的病人打了一顿,严重骨折,后来也患上了心理疾病,胆子特别小,在家里休养了几个月。” “陆姗是被我治好的。” 单区楞住:“原来您就是她的心理医生,难怪呢,我说她怎么治好了。那时候给他们上课,刚开始我没发觉,后来才发现陆姗的心理问题挺严重,胆子非常小,不怎么敢开口说话。再后来,她休学。我调来这边之后,就很少听到她消息了。” 顿了顿,他感慨道,“现在的学生,出现心理问题的太多了。日子比我们那年代过得幸福,心理承受能力却变差了。教育,不仅要看成绩,还得关注学生的心理状况。” 谈到心理问题,单区有很多话要说,忍不住和江颜交流经验。 六点半,江颜离开办公室准备回家,看了眼5班教室,零勇站门口没走。 教学楼只剩下住宿的学生了,寥寥无几,江颜问:“零勇,还不回去?” 零勇转头:“江老师,你还没走啊?我在等杭案,今天我们打扫卫生,他下楼倒垃圾了。” 江颜点点头,没有再问,缓慢下楼,走到三楼的时候,听到卫生间那边有声音。 “杭案,你想英勇救美啊?这是我跟李佳佳的事,你别多管闲事。以为自己是学神了不起啊?” “人家是学神,有老师撑腰,可以和老师告状。” “你们干什么?再动手我告诉老师了。” “李佳佳你干嘛呢?那么激动干嘛,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打你。” 江颜停下脚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卫生间外面几个男生围着杭案动手动脚,李佳佳站在旁边面色焦灼。 李佳佳看到了她,像看到救星似的:“江老师,13班的同学在欺负人。” 25 校园霸凌现象在初高中特别多,江颜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换句话说,她看到了就不能一走了之。 刚要开口,一个男学生皱眉道:“江老师?新来的老师吗,怎么没见过?” 李佳佳看到江颜,心里没那么害怕了,故意威吓道:“江老师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和单主任认识。” 那几个男生笑出声来。 “实习老师?实习老师算什么老师?狐假虎威呢。逼急了我们连她也揍。” 江颜不慌不忙地朝他们走过去。轻笑:“你们胆子挺大的,叫什么名字?” 杭案抬头看着江颜:“江老师,你不要管。” “作为老师看到学生起冲突怎么能不管?” 虽然她不知道这一出是偶然发生还是因为别的,但校园霸凌就是不对。 那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离江颜最近的走过来,把过道挡住。 学校里的实习老师都是大学生,脾气都软,不敢管学生之间的矛盾,他们没想到江颜打算管。 到底是一群学生,面对比自己年纪大人的终归是没什么底气。 交换了下眼色,靠近杭案的那两个男生不高兴地嚷嚷:“让开,我要上厕所。” 两人一起合作,狠狠地朝杭案的身体撞上去。 六个男生,有比杭案个子高的,也有比他壮的,那么用力推,杭案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往旁边倒。 两人目的得逞,大摇大摆地走开。 “故意的?”杭案目光微沉。 “干嘛?”一个男生扭头,不屑地瞥他,“你挡着我们的路了知道吗?好狗不挡道。” 其他人跟着得意地笑。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故意用胳膊肘撞一下杭案。 江颜轻拧眉头:“住手!” “切……”一个男生不屑一顾地轻哼了一声,顾及江颜在,不打算纠缠太久,几人正要离开,杭案拉住一个人的手腕,声音冷冽,“道歉!” “你他妈有病啊?”那男生甩开他,“别拉老子。” “人家有实习老师撑腰呢。” 几个人哈哈大笑,又开始撞杭案。 拉扯间,李佳佳把人拉开:“你们干什么?再欺负人我要告诉单主任了。” 一提起单区几个男生瞬间被激怒,撞得更狠。 楼梯间有点窄,不知是谁推到了李佳佳,人往台阶下倒,慌张之下抓住了扶手,但是脑袋撞到了扶手上,尖叫两声。 江颜呵斥:“干什么?” 那些男生停了下来。 杭案回头看了李佳佳一眼,江颜推开挡住的男生,还没赶到他们旁边阻止这起争端,杭案的拳头就朝着一个男生的脸挥了过去。 她眉眼一跳:“杭案!” *** 混乱在单主任和其他几个男老师赶到的时候才得以平息,闹事者加上杭案、李佳佳都被叫到办公室批评。 江颜身体素质还算好,但体力终究是比不过高中的男生,对方好几个人,她在把人拉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手腕。 她站在办公室听单主任说教那几个男生的时候,面色沉沉。 现在的学生,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李佳佳在哭,一个女老师在安慰她。 江颜看了眼杭案,寡不敌众,他的脸上挂彩了,不过其他几个男生伤得更严重些,被打得最狠的那个已经送去了校医室。 “为什么要欺负杭案和李佳佳?”单主任气得面红耳赤,大力拍桌子,“父母送你们来上学是让你们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的,不是让你们来打架欺负同学的!” “是杭案先动手的。”一个男生不服气道。 “要不是你们先对他动手,他会打你们?”单主任气得七窍生烟,吼道,“先欺负女同学,再打同学,你们可真够厉害的。好好站在这里给我反省,等你们父母来了,才能走。” 单主任平时慈眉善目的,发起火来中气十足,几个男生怯生生地低着头,不敢反驳。 杭案垂着眉眼,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老师安慰完李佳佳,过来表示关心:“江老师,你的手还好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没事。”江颜摇摇头。 单区更气了:“你们连老师都敢打,真的是目中无人了。” 杭案缓缓扭过头,视线落在江颜的手腕上:“姐姐,对不起。” 26 江颜哪里能跟杭案生气?这事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主要问题出在那几个男生身上,要道歉也是他们先道歉。 打架参与者的家长单主任全都打电话通知让他们赶来学校一趟,沟通解决这件事,在外地或者忙工作的个别家长没有来,其余的都来了。 有些家长比较明事理,一直在道歉,有些则语气咄咄逼人。 江颜不是学校老师,在单主任和家长交流的时候出去办公室外面等候。 事情解决后,各个家长带孩子回家,有一个家长看到江颜,愣了一下,不确信地打招呼:“江医生?” 江颜记忆力素来好,去过医院的病人都能记住,发现这个女家长是曾经去医院咨询过自己心理问题的病人,朝对方淡笑着点了点头。 “江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颜刚要开口,杭案从办公室出来了,那个家长看到他,因为理亏有些心虚,瞬间收住话头。 “江医生,我先走了。” 江颜抬眼看向杭案和李佳佳,他们两人的家长都没来,和先动手的学生相比,更显得脆弱可怜。 “你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单主任从后面出来:“校医室这会儿应该没人值班,我送你们去医院检查。” 杭案:“不用了。” 李佳佳的额头被撞红了,隐约发紫,因为哭过眼圈也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李佳佳心地善良,江颜于心不忍:“单主任不方便出校门的话,我瞬路带他们去看看吧,刚才没拦住我也有责任。” “这太麻烦您了。” 江颜也在这件事中受到了伤害,单区心里正过意不去呢,不好意思再麻烦她帮忙解决学生的其他问题。 “顺路。”江颜下楼,“走吧,都还没吃饭呢,单主任也早点回家休息。” 单区苦笑。 学生打架,他今晚哪能睡得着啊。 *** 两人跟着江颜走到车旁边,江颜帮他们拉开后座车门。 李佳佳有点拘谨和不好意思:“江老师,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药店买点药就好。” “上车吧,你们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李佳佳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犹豫片刻坐进车里:“谢谢江老师。” 杭案站着没动。 他长得高,站在江颜旁边高出不止一个头,江颜抬头看他,打架以后他的眼睫毛就一直垂着,眼皮底下藏着灰影。 “上车。” “我能不能坐副驾驶?”杭案问。 江颜怔了怔,本来以为杭案不愿意坐她车回去,结果是对车座位有要求:“没问题,上车吧。” 杭案钻进车里坐好,和李佳佳一样,书包放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的。 江颜的车子从校园里缓缓驶出去,车里很安静,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李佳佳,低着头心事重重。 杭案目视前方,看不清表情。 “怎么看起来都不开心?害怕回家了被爸爸妈妈骂?你们是受害者,不能有这种想法。”她寻找话头让他们放松。 李佳佳:“我爸妈会理解的,我只是觉得那些人太过分太坏了,大家都是同一个年级的,怎么能欺负人。” 江颜问杭案:“杭案你呢,怎么也愁眉不展?”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杭案终于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们太欺负人,我实在忍无可忍。对不起,姐姐,连累你了。” 李佳佳也说:“江老师,对不起。杭案,谢谢你。” 来龙去脉李佳佳在办公室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她放学下楼被13班那几个男生拦住表白,不同意被恶意围堵威胁,杭案倒垃圾回教室,正好撞上,本来想帮她解围,结果引火烧身。 李佳佳诚实,不会撒谎。 原因很简单的一起校园冲突。 “别说对不起了,我虽然是实习老师,也有责任保护学生的安全。不过杭案,你让人刮目相看啊,有勇气和别人打架。看不出来你那么见义勇为。” 说实话,江颜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这件事如果不是闹给她看,只是学生之间单纯的矛盾,那杭案的脾气和那个性侵者也差太远了。 能把所有证据销毁的人,绝对是个细致能忍耐的性格,很明显杭案身上有年轻人的那种血气与脾气。 要是上了大学或者步入社会,遇到这种情况大多能忍则忍,绝不会正面起冲突。 还是年轻人比较有活力和单纯。 江颜侧目:“饿了吗?” “姐姐要请我们吃饭吗?” 江颜顿了几秒钟:“你们愿意的话,没问题。” “那我想吃。”提到吃饭,杭案倒是主动。 李佳佳还没来得及反应,江颜就定下了:“那带你们检查完一起吃晚饭,想吃什么?” 杭案浅浅地勾起嘴唇:“姐姐定就好,我很少去外面吃饭。” 27 为了照顾李佳佳和杭案的口味,江颜挑选的是一家家常菜馆,从医院买完药就过去了。 李佳佳的伤不算严重,磕到了表皮,杭案的是外伤,医生说涂几天药就好了。 江颜找的是熟人,所以检查快,到饭店的时候将近八点。 江颜把菜单递给他们,让他们挑选自己想吃的,李佳佳略显局促:“江老师,我不挑食。” “挑一两个喜欢的菜,跟我吃饭不要有心理压力,把我当成姐姐看待就好。” 说话间,杭案已经勾选好了,把菜单放到江颜面前:“姐姐,我的选好了,你也看看吧。” 江颜粗略看了眼,他选了三菜一汤,两荤一素,都是招牌菜。 挺会吃的。 江颜现在无论去哪吃饭都不会看价格,只要吃饭的人开心就好,她问:“想喝什么果汁?” “这家店什么果汁好喝,姐姐有推荐吗?” 杭案明显已经从打架事件中走出来了,落落大方。 大人都喜欢大方的学生,相处起来比较轻松,不需要格外照顾对方的情绪,江颜也不例外:“我喜欢喝西瓜汁,清爽。” “那我也拿一杯西瓜汁。” “菜太少了,你们俩再点几个。” 杭案都选好了,有他开头,李佳佳也跟着放松下来,选了一个菜。 剩下的菜是江颜选,她挑了螃蟹炒年糕和剁椒鱼头。 “你们不忌口吧?” 杭案和李佳佳都摇摇头。 江颜叫服务员过来点单,菜没上找话题跟他们聊天,问他们平时的生活情况。 李佳佳看到江颜为人随和,没有代沟,放开以后话就开始多了。 菜上齐的时候,江颜还没动手,杭案抓起果汁给她倒了一杯,顺便帮她烫碗筷。 “我自己来就好。” 杭案浅笑:“姐姐坐吧,小事,我来就好了。” 江颜随着他了。 饭间看着杭案忙里忙外,给自己递东西,添茶水,江颜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现在很多孩子情商都高,但是杭案高二就这么会来事,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成年的学生,和上课时候的乖巧模样大相径庭。 上课、打架、吃饭,三种性格。 江颜默默观察他们。 李佳佳吃得比较少,杭案吃得比较多,吃相挺好,慢条斯理的。 九点半的时候,李佳佳说:“江老师,待会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吧,我得回去了,不然爸妈会担心。” 吃得都差不多了,江颜也准备回去:“我送你们回去,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交车,让你们自己回家我不放心。” “太麻烦您了。” 杭案:“那就辛苦姐姐了。” 他贴心地拿起江颜的外套和包包,“我帮姐姐拿吧。” 江颜看了他一眼,默许了他的行为。 李佳佳家离得比较近,就十几分钟车程,把人送到小区楼下,叮嘱几句后江颜折回原来的大道:“杭案,你家在哪儿?我。” “姐姐,我还不想回去。” “为什么?怕父母骂?” “有一点,回去了就得面对,我想逃避一会。我的笔芯和笔记本也用完了,想去文具店逛逛,姐姐可以送我过去吗?” 附近的商场就有一家大型文具店,时间充裕,江颜开车送他过去。 刚在商场车库停好车,姚镇来电话了,江颜犹豫了一下,在杭案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按下接听键。 “有事?” “我那个黑色的U盘在你车上吗?这几天一直找不到,能不能帮我看看,上回拿着的时候好像坐你车上。” “没空。”江颜语气冷淡,“以后没大事别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江颜看到杭案在看自己,笑了笑:“到了,下车吧,待会你自己回家,我就不等你了,注意安全。” “刚刚是谁给姐姐打电话啊?”杭案问,“今天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称呼姐姐医生,姐姐大学学的医学专业吗?” 果然还是听到了。 很奇怪,他好像不是很惊讶。 江颜神色坦然:“算是吧。” 她凝视着杭案的眼睛,轻描淡写,“刚刚打电话的人是我老公,准确来说快成为前夫了。” 杭案一呆:“姐姐结婚了吗?” 江颜点头。 “那为什么要离婚呢?” “老师的私事,不要过问。”江颜提醒他越线了。 杭案低笑:“可是姐姐刚才特意告诉我,不就是想分享吗?” 28 江颜愣了几秒钟,挑起唇角:“为什么觉得是分享,而不是接到前夫的电话生气,把怒火发在你身上?” “因为姐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这个男人,既然不在乎,又怎么会生气?” 这是两人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独处,而且杭案难得会跟自己谈论这种话题,江颜不由得细想这其中蹊跷。 首先一个男高中生和认识几天的实习老师讨论对方的婚姻就不对劲,其次杭案会为人处事,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话是忌讳。 江颜对他的兴趣更浓了。 “那你说,我为什么想跟你分享?” “真要说吗?” “说吧。”江颜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跟我什么话都能聊,我不计较的。” “姐姐每次问我话,都喜欢盯着我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打探。很像老师觉得某个学生做错事的时候,逼着他去承认的那种表情。” 江颜听得心头一跳。 她的专业能力很强,做这行久了,情绪控制自如,聊天时和对方对视是为了表示尊重,她自认为自己的神态不会给对方带来不适,反而多数时候能安抚病人的情绪,让病人信任自己。 尽管她对杭案有探究的成分,但是每次对视的时候,她的眼神都是友善柔和的。 杭案怎么会感觉出来? 没等江颜回应,杭案已经移开目光:“我随便猜的,姐姐不要紧张,你人还是很好很温柔的。” 江颜嘴唇抿着,若有所思。 “你在撒谎,如果是猜的,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我不想让姐姐像我一样多想。”杭案转头重新看向她,“如果姐姐觉得对视才表现出我没有心虚的话,我肯定是愿意看着姐姐说话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眉眼淡然温顺,看起来乖巧懂事,无法辨别其中思绪。 他脸上是挂着笑容的,江颜却觉得很有距离感,摸不着猜不透。 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吧?就跟第二次见面时的直觉一样,不简单。 江颜想到了碰过的那些笑面虎。 她开的是私立医院,找她看病的患者有不少贵妇。 她们或丈夫从政,或经商,家里不缺,但是心里问题很严重,有些时候患者咨询问题的时候丈夫会陪同,看起来面色和善,却是笑里藏刀。 通常这种人才是他人患病的来源。 “姐姐,不要想了,我不是坏学生,对你更没有恶意。打架的话,只打坏的男生。” 杭案轻而易举地猜出她的内心,垂眸拿好书包打开车门下车,“我要去文具店逛一会了,你开车回家注意安全,明天见。” 副驾驶的门关上,江颜急匆匆下车,把人叫住:“杭案……” 杭案伫足,回头看着她:“姐姐也要上去逛逛吗?” 江颜:“还没问你打架的事情。” 杭案缓缓走过来,停在她面前:“姐姐想问什么?” “你刚刚猜对了,我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老师,喜欢逼问学生犯错的原因。”她扬起笑容,“你帮李佳佳解围,和其他人打架,只是单纯的见义勇为吗?虽然他们有错在先,但你打人,会受处分,不担心这个?” “李佳佳人很好。” “因为人好所以帮忙?” “嗯。”他的眼神真诚清澈,没有撒谎的嫌疑。 默了默,江颜笑了:“你是个好学生。” 杭案问:“姐姐觉得我是好学生?” “保护和帮助班里的同学,不算好学生吗?”江颜打开车门拿包包,说,“我也想上去逛逛,待会顺路送你回家,你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我有责任。” “姐姐也是个好人。”杭案作出了她的判断。 江颜笑而不语。 两人并排往电梯的方向走。 杭案突兀地问了一句话:“姐姐跟我单独在一起待的时候会害怕吗?” “不会,你是好人。” 杭案笑了:“姐姐才是真正心地善良的好人。” 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江颜选择不接。 文具店在三楼,两人坐自动扶梯上去,一前一后。 把后背面对他人江颜没有安全感,她侧身往后看:“杭案。” 隔了一个台阶,两人的身高还是没平行,江颜转身的瞬间,杭案低下头:“姐姐,怎么了?”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仅隔了一节手指头的距离。 江颜一怔。 近距离除了压迫感,还莫名地暧昧,她能清楚地闻到杭案的气息。 江颜故作镇定地转回去:“我们要抓紧时间,早点回去。” 话音刚落,她便顿住,紧接着心口狂跳。 这个气息…… 29 有那么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几乎要呼之欲出,杭案的呼吸和那个性侵者一摸一样! 意识到这个问题,江颜心跳漏了大半拍。 那天凌晨,那个男人低头凑在耳边跟她说话说了几次,所以江颜对对方的呼吸是有印象的。 正想着再感受一遍,电梯就到了,后面一堆人,江颜被迫往前走,再回头的时候,刚刚的感觉就消失了。 好不容易捕捉到一点相似的地方,江颜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杭案在文具店里认真挑选的时候,江颜在旁边假装也看看,实则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如果闭上眼睛感受,会不会更明显一些? 人一有想法,就会心不在焉,江颜最后随便挑了两个本子和两支笔去结账。 杭案买的不多,一个笔袋,一盒圆珠笔还有两本笔记本。 江颜顺便帮他把帐结了,杭案推脱了两句,把东西交给她:“姐姐,我去个厕所,待会你买完单了在门口等我。” 前面有几个人,江颜排队,不过几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杭案了。 买完单,江颜走到门口,杭案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还有两杯奶茶。 “这是纯茶。”杭案递给她,“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茶,我就随便买了,热的,点了少糖。” 江颜不喝奶茶,纯茶倒是经常喝,这家店她之前喝过,接过来:“怎么突然想着请我吃东西?” “姐姐帮我付了文具的钱,这是回礼的,不然我不好意思。盒子里的是甜品,我看姐姐吃巧克力,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甜品,就买了点。” 江颜没想到他这么周到,帮忙买文具只是因为觉得他是一个学生手头没什么零花钱,这一来一回的,比很多大人都成熟懂事。 下楼途中,江颜说:“你还没成年,不用给大人回礼。” “姐姐,年龄和其他事情无关的。” 听到这话,江颜扭头去看他,却意外被其他人挡住了视线。 江颜转过身,呢喃:“确实如此。” 高中生犯罪的话,已经要负法律责任了。 回到车上,江颜系好安全带,突然想起刚刚那一晃而过的直觉,不解开疑惑她心里难受,盯着杭案看。 “杭案,你眼睛旁边有东西。” 杭案下意识抬手摸。 “等等。”江颜阻止他,“你闭上眼睛,我帮你拿开。” 杭案不解:“是眼睫毛吗?” “对。” 杭案见她说得很肯定,缓缓闭上眼。 “别乱动啊。”江颜一边提醒他一边凑过头,距离还剩半根手指头的时候,闭眼去感受他的气息,却跟在扶梯感受到的迥然不同。 “姐姐?”杭案等了一小会,犹豫着开口,他的呼吸很近,但是确实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江颜压下心里的疑惑,睁开眼,四目相撞,杭案一脸含笑地看着她。 “姐姐,你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江颜眼睛眨都不眨,理直气壮地撒谎:“刚刚我眼睛里也进东西了。” 杭案低低笑了一声,并不相信。 “我眼睛里没有东西,是不是?” 他的语气分外笃定。 “如果眼睫毛掉落的话,我眼睛会有异物感。” 说到这里他缓缓笑开,乌黑的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颜。 “姐姐,学校不允许实习老师和学生产生感情的,会受处分。” 30 江颜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杭案的揶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屏幕也亮了。 她随意一瞥,又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图片。 在杭案低头的瞬间,江颜没来得及细看,迅速把手机翻面。 “那你知不知道,随便揣测实习老师的想法,开不恰当的玩笑,也有可能受到处分的。”江颜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这么一句,坐直身体开车离开商场。 一路上她都想着那张照片,心不在焉,没跟杭案说几句话。 十二点整,江颜正好回到家,锁好门打开手机,重新确认了一遍,拍摄时间是她和杭案下电梯的时候,照片里的主角是他们俩。 配文就两个字【恶心。】 江颜记得清清楚楚,杭案没有手机,一起走路的那段时间里没看过电子手表,所以这张照片不是他拍的,也不是他发的。 江颜觉得有疑点,给好友发消息说了这件事情。 好友还是那个回答:【江大院长,请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如果连你的直觉都有误,你还怎么让我们这些人相信第六感这种东西。】 江颜:【但是他当着我的面和其他学生打架了,脾气看起来没有那么沉稳,照片和短信都不是他发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很多犯罪都是团伙作案。】 江颜若有所思。 杭案在车上打趣她的时候,眼睛漆黑如墨,隐隐带着笑意,像是要把人吸进他的瞳孔里一样。 之前江颜觉得他眼睛干净,而刚刚从里面看到了别的东西,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侵略气息。 当时她的心跳莫名加速了一下。 思及此,江颜摇摇头,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确实不应该怀疑自己的判断,杭案即便没有问题,也不是一个简单纯粹的学生。 *** 次日周一,江颜上台讲课,时间安排在晚上。 现在学校越来越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家教育,会定时让心理老师上这门课,尤其是高三学生很需要心理辅导。不过和主科相比,还处于边缘地位。 学校特意给江颜安排了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 一些基本的理论内容已经有心理老师讲过了,江颜不想重复,她带着目的,授课的重点放在“善与恶”这个主题上。 正式上课前,她放了几段未成年施暴的视频,观看结束以后,并没有进行评判和总结,而是让5班学生分组自由讨论、发言,畅所欲言。 同学们基本上就是两个观点:性本善、性本恶。 一圈回答下来,江颜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其他同学还有想法吗?” 教室里寂静无声,角落里的赵勤缓缓举起手。 江颜点头示意:“赵勤,谈谈你的想法。” 赵勤迅速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颜,大声说:“江老师,我觉得你对未成年人有偏见。社会上的暴力事件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挑选了未成年人施暴的案例?难道成年人就不坏吗?成年人以为他们什么都知道,肆无忌惮,做的坏事影响远比未成年人做的恶劣得多。” 她露出鄙夷的眼神,“请不要用有色眼镜看待我们,谢谢!” 班级里发出了一阵嘘声。 江颜从容反问:“你觉得未成年人做坏事的程度没有成年人高吗?” “那当然,我们的圈子很干净,没有像你们这些混社会的人那么肮脏,你举的例子发生概率很小。我们的嫉妒情绪更多的是对不公平的反抗。就好像是未成年人就应该和同龄人谈恋爱,如果像你这样年级大的人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的阅历比我们丰富,去奢想和高中生谈恋爱,那就是一种错误,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去纠正这种可耻的行为?” 赵勤越说越激动,义愤填膺,“即便不是你,换成其他女生,如果她没有别人优秀,为什么被喜欢的人是她?一个人的资源跟她获得的东西应该是对等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可以去争取自己的权利。” “如果你的课是为了羞辱未成年人,请你不要上。” 同学们全都扭头看着赵勤,人都听傻了。 教室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 赵勤性格不算内向,但也不算活泼,今天的语气有点过激。 甚至是给江颜一个下马威。 她对自己抱着敌意。 江颜面不改色,笑着说:“举未成年的例子是因为你们是高中生,跟你们的生活更加贴近。” “犯错和年龄无关,成年人也有很多犯罪的案例,而且总体比例比未成年人高,不管是什么年纪,犯罪都应该受到处罚。” “赵勤,你觉得视频里的未成年人有错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是偏见,是有人故意拍摄的抹黑未成年人的。” “这是社会上发生的真实案件。” “江老师为什么觉得一定是他们的错?或许被施暴对象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被他们报复的,不知道原因之前就下定论,甚至把这种行为归结到未成年人身上,这是歧视。” 江颜:“无论受害者有没有犯错,施暴对象和受害者之间有没有矛盾,先施暴的人,就是不对,怎么处罚法律会给一个公道的结果。” “你觉得受害者有罪,所以施暴者报复,但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看,也有可能是因为施暴者做了什么侵犯他们的事情,所以才会反击。” “施暴的原因我们暂且不谈,社会上许多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通常施暴者和受害者之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你能站在施暴者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是共情的表现,说明你是一个善良的人。老师今天想跟你们讨论的是,在其他人没有侵犯自己权利的基础上,对对方实施违法行为,犯罪者的心理特征表现。” “鸣鼎高中前段时间就发生了几起暴力事件,深入剖析施暴者的作案动机和利害,可以给我们一个警示。” 说到这里,江颜看到最后一排的杭案缓缓举起手。 她停下话头:“杭案,你说说。” 几十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杭案。 各科老师平时上课几乎不叫杭案回答问题的,因为他的水平已经超过了一些老师,问他问题就是自取其辱,杭案也很少主动回答问题。 刚刚赵勤言语激昂,他们都想知道学神又有什么“高见”。 杭案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扯开嘴角,笑着回答:“江老师,我同意赵勤的说法,但不是完全同意。” 31 杭案话音刚落,教室里唏嘘一片。 赵勤讶然地看了杭案一眼,嗤笑:“江老师,心理老师的责任应该是辅助学生认知自我,缓解学生的心理压力,而不是以上课的形式说教的。” 说完她就坐下去了。 杭案没受到赵勤的影响:“做坏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如果正常的办法行不通,那借用别的方法也无可厚非。” “如果视频里的施暴者是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受到更严重的处罚。” 顿了顿,他继续说,“不过坏人总是少数,要相信我们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好人偏多。但也正是因为坏人是个例,所以才会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就好像学习好的人,永远都是少部分人,受到的关注自然成普通人多一点。” “咦……” 教室里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明显觉得杭案最后这一句话在自吹自擂。 杭案神色不改:“我觉得施暴者的作案动机没有必要去分析,因为暴行已经发生,思想是最难改变的东西。想要减少暴力事件的发生,最主要的还是大家都心存善意,弱者站起来反抗不公,只有站在同一高度,其他人才不敢欺负你。” 一番话说完,零勇率先鼓掌:“不愧是学神,说得好。” 江颜让他坐下。 零勇手举得老高:“江老师,我也有话要说。” 江颜微笑,示意他说。 “其实我不太同意杭案他们的想法,做人就要做好人,不能干坏事。不管成年还是未成年,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区分善恶,明辨是非。如果觉得别人不好就对别人施暴,那另外一些人觉得你不好也对你施暴,社会不就乱套了吗?作为人,就应该遵守社会的规则秩序。” 李佳佳缓缓举起手,举到一半又放下去,声音很小:“我赞成零勇的说法,就是因为看到别人坏,才更不能成为一样的人。” “江老师,我也有话要说。” …… 大概是此时教室氛围比较好,踊跃发言的人越来越多,江颜静静地听他们表达观点,发现现在的孩子都很有想法。 不过她比较关注的两个学生是赵勤和杭案,他们都肯定以暴制暴这种观念,和其他人有差别。两人发表意见以后就低头看卷子,没有再加入讨论。 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江颜余光透过窗户看到了单主任,单主任对她点头微笑示意,站了几分钟就走了。 江颜没有评价哪个观点是对的,哪个是错误的,她简单说了下个人想法,换了几张新图片,话题从暴力转移到男女性生理上。 图片一放出来,教室瞬间像个菜市场,叽叽喳喳的。 性已经不是大家避讳的话题,不过高中阶段到底属于禁止早恋的时期,大家平时都是私底下偷偷讨论了解的,看到江颜在幻灯片上放这个话题,都有点起哄的意思。 江颜和学校商量过的,鸣鼎高中的暴力事件里也涉及了性侵,她和5班的同学分享了性心理健康,并举了几个典型案例。 最后一个例子,她说的是自己的真实经历,在里面化名了。 和暴力事件的热闹相比,这个话题鸦雀无声。 江颜观察他们的反应,最后视线落在杭案身上,两人来了个眼神对视。 杭案犹豫了几秒,缓缓起身:“被性侵的女生,很害怕吗?” “无论被性侵者是男是女,都会害怕,留下心理阴影。性本该是一种美好的东西,对性有需求很正常,应该通过适当的途径去发泄,或者转移注意力,性侵永远都是错误的行为。” 江颜看着一双双纯真的眼睛,放柔了语气,“所以作为男生,不能对女生动手动脚。作为女生也要学会保护自己,遇到这类事件一定要及时告知老师和家长,不能因为羞耻和害怕而隐瞒,以免出现二次伤害。” *** 第一节心理课上得还算顺利,放学的时候,江颜关好多媒体设备就准备下楼,李佳佳走到讲台面前,小声问:“江老师,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到校门口?” 江颜低头看她,发现她眼神闪躲,好像有心事,微笑着点头:“好,记得收拾好东西。” 从楼梯走下去的时候,李佳佳一声不吭,江颜知道她有话想说,到了校道上,人比较少,自觉放慢脚步。 李佳佳纠结半天,支支吾吾开口:“江老师,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当然可以,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跟我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我好像被人跟踪了。”李佳佳紧张道,“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后来我收到了两条很奇怪的短信,傍晚吃饭的时候路过自行车旁边,我发现轮胎被人扎破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不敢告诉爸妈和班主任。江老师你是学心理学的,我就想着跟你聊聊。” 江颜眉眼一跳,环顾了下四周,把李佳佳带到一棵树底下。 “别害怕,你慢慢说。” 昨天那顿饭让李佳佳不由自主地相信和依赖江颜,把她的发现和担忧全都告诉了江颜。 “其实这种事情一个月前就发生了过了两次,那时候我以为是偶然事件,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一点都不对劲。我不敢和别人说,可是我很害怕。” “一个月前就收到奇怪的短信了吗?” 李佳佳点头,把短信内容告诉她。 江颜皱眉。 就在这时,保安来电话了,江颜让李佳佳稍等片刻,接听电话。 “江医生,出事了,你车头的玻璃全碎了。” 32 白天的时候学校举办了一个小活动,校园里车多,江颜不想放学回家的时候麻烦,把车停在校门口外面的停车场。 保安的语气有点焦灼,她不知道车子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没听李佳佳说完,先赶过去查看情况。 到了现场,车子旁边围了三个保安和几个老师,以及看热闹的一群学生。 江颜的跑车第一次开进学校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校园,下到学生,上到校领导都在讨论是哪个有钱新老师的车子。 车子被人搞破坏,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江颜随意一瞥,情况远比保安说的严重得多,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防风玻璃全部破了,四个轮胎都被人戳破放气,车里面喷了很多颜料和不明液体,看着像是仇家恶意报复。 “谁干的啊?这也太坏了。” “查摄像头,看看是谁做的。”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江颜没什么反应,镇定地把车子的各个角度都拍了照片,然后直接打电话报警,再叫保险公司的人过来。 等待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人过来的过程中,江颜让保安调监控。 保安登记过江颜车牌,知道她的身份,非常配合。 单区也赶过来协助了,看到车子的惨状,愣了愣:“怎么会这样?谁做的?太过分了。” 江颜泰然自若:“等警察来了,看看能不能查到行凶者。” 十分钟后,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人赶到,警察拍摄取证以后,保险公司把车子开走,拿回去保修。 江颜和警察一起去监控室看监控,车库周围的摄像头全部被人破坏了,最后一个画面捕捉到了人影,三个人分工合作,一起破坏摄像头。 江颜调取行车记录仪,砸车和破坏摄像头的是同一批人,全都穿着黑衣服黑裤子,打扮得严严实实的,从身形来看很瘦,看着像学生。 警察说后续有进展会联系,处理好这件事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李佳佳跟在江颜旁边没走,心惊胆颤。 “江老师,他们会不会跟破坏我自行车轮胎的是同一批人?”李佳佳疑惑不解,“我在学校没有得罪人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颜安慰她:“别急,不会有事的,等事情查清楚就好了。” 安抚完李佳佳的情绪,她把电话借给李佳佳,让她父母过来接人,把人送上车时提醒她父母外面乱,以后要接送孩子上下学。 李佳佳回去后,江颜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单区,单区让保安巡逻一圈,只有李佳佳的自行车坏了。 白天只是轮胎破,现在坐凳被人用到画花。 单区面色凝重:“肯定是那帮学生,他们知道江医生你过来协助调查,故意这么做的。学校的风气都被这些心术不正的人破坏掉了,一定要把人揪出来。” 江颜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不是担心车子的损失,而是原来的线索可能有误。 “单主任,如果从三个月前开始,断断续续有人找上赵勤,那他们今天为什么不毁坏赵勤的自行车,而是对李佳佳的自行车动手脚?我猜,她们真正的目标也许是李佳佳。” 赵勤那小姑娘给人的观感不太好,不是因为她在课堂上当众反驳质疑自己,而是综合平时的表现情况来看,秉性不算好。 她为什么断定目标是李佳佳呢,李佳佳各方面都跟之前遭受校园暴力的女生太像了,尤其是上一个受害对象。 那些人选中的受害者都有相似之处。 “江医生这几天有进展吗?”单区一脸沉重,“现在就怕没把人查出来,又有学生受到伤害。” “等警察局那边的反馈吧,摄像头和行车记录仪都拍到了人,顺着线索查下去,肯定能找到眉目。” 查案不是江颜的强项,这方面她也无能为力,她只擅长通过接触推理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和下一步动作。 单区叹息连连。 鸣鼎高中这么好的学校,学习氛围浓,管理又严格,按理说出事比例是最低的,但这两年学生死的死,休学的休学,还有学生患上了精神病。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 离开学校前,江颜给蒋留打了一通电话,车子被人砸以后,她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今晚会有事发生,不敢单独回去,打电话让朋友过来接自己。 在校门口等了二十分钟,朋友人没到,电话打来了,传来的却不是朋友的声音:“江医生,晚上好呀。” 江颜如坠谷底,面色骤变:“我朋友在哪儿?” “我们在江珠大乔等你。” 33 电话挂断,江颜打回去,对方秒挂。 看着手机通讯录页面,江颜垂眸沉思,并不是很焦灼。 她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的其他可能性,白可今是她工作以后认识的朋友,坐过牢,罪名是入室偷窃,热爱拳击,玩跑酷,浑身都是肌肉,和同样身形的男人对打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重要的是,她的手机号码有三个,那些人拨打的正好是她不经常用的一个。 聪明剽悍,怎么会轻易落入那些人的手里? 江颜拨通她的另一个电话号码,打了几次以后,终于拨通了,对方开口就是粗话:“我靠,这些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江颜,我另一个手机卡被偷了,你别被他们骗了。” 江颜松了口气:“你现在怎么样?” “妈的,差点就落入他们手里了,幸好我反应快,现在甩开了点距离,不跟你说了。你在那里等我,不要乱跑。”白可今喘着气,骂了好几句脏话,电话里传来一阵汽车转弯的嗡嗡声,随后就被挂断了。 很明显白可今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 二十分钟后,江颜打了辆滴滴,准备过去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司机,问江颜:“是尾号2879的乘客吗?” 江颜快速扫了眼他的车内部,对好车牌号以后点点头。 “上车吧,怎么这么晚了不让家里人来接,打滴滴回去?” 江颜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随口回答:“车子坏了。” 门一关上,司机没有急着走,江颜抬起头,正好和司机在后视镜来了个眼神对视。 司机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你的目的地是江珠大桥,这么晚了去那边做什么?” “见几个朋友,师傅,麻烦开快点,我赶时间。” 车子驶离校门,汇入大马路的时候,江颜透过车窗不动声色地往后面看了眼。 司机观察着她:“刚才我接了两单,顺路的,你同意拼车吗?如果同意我就过去接人。” 江颜回绝:“我赶时间。” “对方就在前面的路口上车,停一分钟就够了。”司机笑笑,“你看这么晚了,我就想多赚点钱,跑完你们这两单就回家了。” 江颜态度强硬:“你没事先跟我沟通,我也没有选择拼车选项,有权利拒绝。” “学校附近人少车少,不好打车,公交车也停运了,那个乘客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如果跟你一样是女人,大晚上一个人站在路边等车不安全,希望你能理解。”司机好言好语地商量。 江颜沉默,似在犹豫。 “就停一会,不会耽误你时间,我先送你过去,再送他,行吗?” 江颜思虑一会,勉为其难道:“好吧,那你快点,我真的赶时间。” 征得同意,司机突然加速,两分钟后停在路口,三个男人迅速打开车门上来。 其中两人坐在后排,和江颜挤在一块,手指里还掐着烟头,一股浓浓的烟味,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衣服也不好好穿,小混混模样。 江颜生理不适,皱眉往旁边挪了挪。 她一挪,旁边的男人就跟着往她身上贴。 司机把车门锁了,缓缓开走。 三个人和司机交换了下眼神,车里安静又诡异。 江颜佯装没看到,和旁边的年轻男人说:“可以往中间挪一挪吗?很挤。” 旁边的男生笑了笑:“美女,你一个人坐那么大一个位置还嫌挤啊?” 他把脚往江颜那边放,张开双腿:“我们都跟你一样是付了钱的,爱怎么坐就怎么坐。” 说着故意把脚挨近江颜的腿,江颜往车窗那边退,双脚无处安放。 她忍无可忍:“师傅,我想下车,在前面停一下。” 司机充耳不闻,径直往前开。 江颜急了:“师傅……” 旁边的男人笑起来:“怎么,这么嫌弃跟我们坐一块啊?” 副驾驶的男生四处张望,扭头说:“没警察。” 男人乐了:“那看来我旁边的这位美女没办法下车呢。” “停车!”江颜语气不悦,“师傅,我不坐你的车了,你不停我就在平台上举报你。” 师傅为难道:“美女,这路边没有停车的地方啊,你理解一下吧,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坐一会就到了。我还靠着跑滴滴赚钱呢,别投诉啊。” 三个小男生哈哈大笑,副驾驶上的直接摊牌:“都说病急乱投医,听说江院长是心理方面的专家,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嘛,估计平时学的都是一些招摇撞骗的本事吧?” 江颜警惕道:“你们是谁?” “不是才刚跟你通过电话吗,这么快就忘记了?”旁边的男人看着她,一个劲地摇头,“啧啧啧,还真的是富婆啊,三十岁了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富态,就是脑子不灵光,总接不该接的工作。” 话说到这份上,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几个人一起盯着江颜,得意地笑起来。 江颜没有露怯,身体坐得笔直。 几个男人笑着笑着,看到江颜镇定自若,丝毫不害怕,表情骤然凝固。 “我靠,她不害怕,有诈。” 后排的两个人扭头往后看,却没看到警车,掏出刀抵在江颜脖子上,疾声厉色:“说,你是不是联系过警察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34 江颜面色不改,行凶的刀具并未成功恐吓到她。 倒是车上的小混混,见她临危不乱,越发坚信她有备而来,乱了阵脚:“说,你都跟警察说什么了?” 江颜不答反问:“我朋友在哪儿?” 小混混冷笑:“你搞清楚状况,现在被挟持的人是你,轮得到你说话吗?老实回答,不然信不信直接把你杀了?” 江颜不以为意,扭过头,男人紧张地警告和威胁她:“不许动,快说。” 江颜轻笑:“那么害怕警察,怎么还有胆子犯罪?” “你放什么狗屁,老子什么时候怕警察了?警察就算举枪对准我的头顶,我眼睛都不带眨的。” 江颜侧头,迎上男人愤怒警告的眼神,轻笑:“谈个条件,把我朋友放了,我就告诉你们警察在哪里埋伏。” “你妈的,还敢威胁我们。”男人目露凶光,一口一个粗话,听得江颜直皱眉头。 她讨厌没礼貌的人,尤其是随时随地爆粗口的。 男人懒得跟她交涉,伸手把她的脑袋往车窗上推:“说!” 江颜眼疾手快,侧开头,然而空间太狭窄,男人还是揪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扯:“让那些警察走,不然老子直接把车上把你强奸了。” 江颜头皮阵痛,表情依旧从容:“现在给他们打电话,不是就暴露了你们的位置和身份吗?现在的录音功能很容易识别身份的。” 三个人又交换了下眼神,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改变了威胁的说辞:“那你把警察的位置说出来。” “他们在江珠大桥附近蹲守。” “妈的,我就说有诈。” “你胆子挺肥,还敢报警。” “我就说她这女的不简单。” 几个人气急败坏。 警察他们不怕,反正没少进去,以前找点关系就能出来了。 但是听说现在警察局新来了几个油盐不进的人,尤其是那个蒋留,进去坐牢得脱层皮。 如果被当场抓到,不好脱罪。 “你说的是真的?”男人表示怀疑。 江颜冷静到让人没办法去相信她嘴里能吐出真话来。 “你们让我说实话,说了又不相信,那还问我做什么?我朋友还在你们手上呢……” “你朋友……”男人才说了几个字就戛然而止。 那女的更棘手,动手前他们还不知道,结果围堵对方的车子以后才发现,妈的,那女的坐过牢,在牢房里跟他们打过照面。 跟个猴子似得,跑得贼快。 不过看江颜这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实情。 男人问司机:“二哥,现在要怎么做啊?那里有警察。” 司机眯了眯眼睛,语气低沉平稳:“反正都被盯上了,按之前的规矩来。” 江珠大桥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目的地,把江颜骗到那里也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其他几个人听了,嘿嘿笑,把刀放下。 “那我们今天先来。” 江颜旁边的男人说完,猥琐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 江颜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心口咯噔一跳。 “婊子!”男人啐了一口,抬起巴掌朝江颜脸上挥去,江颜察觉到他的意图,及时躲开。 男人的手拍在了她脑袋后面的窗户上,恼羞成怒:“妈的……” 他粗鲁地抓住江颜的手,将她压在座位上拳脚相向。 江颜用尽全力反抗。 两人男人同时扑在江颜身上,力气很大,江颜一个人抵抗不了他们。 “我可以给你们钱。”情急之下她大声说出来。 江颜原本以为这些人骗她去江珠大桥别有目的,不会这么快动手,没想到他们在车上就翻脸,要对她实施强奸。 她低估江现在社会上的混混。 江颜这才感觉到害怕,手脚发凉。 副驾驶的男人听到她求饶,笑得痛快:“终于知道怕了?晚了。妈的,叫警察。” 后排两个男人动作急切暴躁,愤怒她的反抗,对着她又扇又踹,咸猪手在她身上到处乱摸。 “放开。” “妈的,老实点。”两个男人没有得逞,动作更加粗暴。 江颜奋力挣扎,用手拍打窗户,想要给后面的警察信号,但是被他们发现,牢牢抓着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一阵混乱撕扯间,嘶的一声响,江颜的衬衫被撕坏,胸口前面的布料全都撕烂了,胸罩露出来。 两个男人眼睛都亮了,色眯眯地盯着。 “我靠,找对人了,真有料。” “待会老子要多操几次。” 江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他们控制住,上衣被扯烂的时候,和胸罩一起露出来的还有胸口的字母。 两个男人正因为性侵而亢奋着,在看到她胸口的字母时,眼里的火焰顺利消失得干干净净,两人同时停下手。 安静片刻,两人对视一眼。 “我操他妈的。” “那个疯子的标记。” 35 前面的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同伴爆粗口,问:“怎么了?” 后座的两个男人沉默半响,不甘心也不情愿地把手松开,气得踢了踢前面的座椅。 “二哥,这女人被那疯子先盯上了,她胸口上有记号。”男人气闷道,“妈的,被那疯子捷足先登了。” 说完忍不住又朝江颜啐了几口唾沫,嚣张气焰却不比刚才,表情怏怏的。 “S?” “不,是T。” 要是S他早上了。 司机沉默,似乎在思考。 江颜没想到他们会忌惮这个字母,不过好歹死里逃生了,迅速整理衣服,把剩下的布料盖住胸口,但衣服都撕碎了,遮掩的作用不大。 副驾驶上的男人看了眼江颜的胸口的T,忍不住跟着大骂:“我去他妈的!二哥,这女的真的没法动了。” 江颜旁边的男人皱眉道:“二哥,怎么办?”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 那疯子可不敢惹,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折不扣的疯子,谁惹上他谁倒霉。 刻了S不触犯疯子的利益他们可以动点小手脚,但是T…… 几个人纷纷沉默,车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几分钟后,吱嘎一声响,汽车在江边大道急刹,因为重力作用,江颜的身体被甩出去,整个人撞在前座上。 旁边的男人迅速打开车门,把她推到马路上,门关上的时候冲她破口大骂:“妈的,算你走运,别让老子下次看到你。” 江颜衣衫不整地被丢在荒无人烟的马路上,那辆滴滴车飞快疾驰离开。就在她被扔出来的半分钟后,几辆警车从附近的大道驶出,追踪那辆滴滴车。 跟在最后的那一辆车停在江颜旁边,只是一眼,几双眼睛迅速挪开,不好意思停驻:“江院长,还能坚持住吗?” 江颜缓缓站起来,纤瘦的身子在宽阔荒凉的夜色中格外笔直,从容镇定:“我没事,你们先去追人吧。” 她的上半身几乎是裸着的,但没有一丝惊慌的情绪,面对警察更没有羞耻感。 有一瞬间,她仿佛不是受害者,车里的警察在她身上看到的只有庄严与圣洁感,似乎心里产生一点别的想法都是对她的亵渎。 后座的警察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递给她,眼里带着不忍和同情:“注意安全,我们的同事马上过来接你。” 说完警车飞速驶离现场。 “谢谢。”江颜把警服套上,缓缓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物品。 手机被扔到路边的草丛旁,远远看过去屏幕全碎了,附近静谧无人,知道已经脱离了险境,江颜高扬起下巴,走过去捡起手机。 屏幕上是白可今的来电显示,但是触屏坏了,没办法接听。 “江老师,你怎么在这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颜抬头往后看,是零勇和杭案。 两人骑着自行车,疑惑地打量她。 零勇还不知道状况,笑呵呵的:“江老师,真巧,大晚上的你也在外面散步。” 江颜淡淡点头,越过他看向后面的杭案。 杭案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底藏着一片暗色:“这么晚了,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路边?” 江颜反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和零勇出来骑行比赛。” 零勇附和:“对啊,我们俩晚上经常相约出门比赛骑自行车,绕市区骑一圈。” 杭案扭头打量周遭一圈:“姐姐带车吗?要不要我载你回去?我和零勇准备回家了,顺路送你。 “你们赶紧回家吧,待会有朋友过来接我。这附近不安全,要小心,别在外面逗留太久了。”叮嘱的话江颜是对着零勇说的。 “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更危险,我送你吧。”杭案把自行车骑到她面前,微微扬唇,“我们是男生,姐姐可以相信我,能把你安全送回家。” 零勇终于注意到江颜的衣服,觉得有点不对劲,后知后觉地拍拍胸脯:“对,江老师你是女的,大晚上一个人走大马路不安全。你可以相信杭案,他这人运气特别好,我和他每次出门,遇到小混混打架,从来都不会牵连到我们身上。” 为了让话可信度更高,零勇骄傲地吹嘘,“上个月有天晚上,那些混混和我们高一年级8班的人打得可凶了,我们骑车路过他们都得让路,杭案比警察还管用。” 比警察还管用…… 听到这话,江颜猛然想到什么,看向杭案,心潮起伏不定。 杭案似乎对她的情绪毫无察觉,脸上依旧挂着友好的微笑:“姐姐,坐上来吧,我可以载得动你的。” 36 江颜的犹豫持续不到半分钟,坐上了杭案的自行车后座。 她故作开玩笑地问:“你真的运气这么好,任何坏事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杭案笑笑:“零勇是吹牛的,我们和那些人又没有矛盾,只是骑车碰巧路过,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们?而且姐姐你别忘了,我可是年级第一,我被打了,学校都会跟着追究责任的。” 江颜坐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知道他在笑,口气略显得意和骄傲。 杭案开得不快,零勇放慢速度,跟他们平行,忍不住插话:“富婆姐姐我跟你说,杭案可是我们学校的门面,他被打了市长都要被惊动的,谁敢打他?高智商就是一道护身符,虽然我没有,但是我和杭案是朋友,也相当于有了一道护身符。” 他嘿嘿嘿地笑,比自己考高分还开心。 零勇是真的嘴碎,大大咧咧的,跟他接触一段时间后,江颜发现他这人的心性更为单纯。 不过成绩一塌糊涂,前几次考试都是班里倒数第一。 学霸和学渣是好朋友,这种友情并不多见。 江颜沉默不语,不对他的话做评价。 “杭案,带手机了吗?我想打个电话。” 杭案停下来,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没有密码。” 零勇也跟着停下车,看着她身上不协调也不合时宜的警服:“富婆姐姐,你们有钱人都喜欢买一些奇怪的衣服穿吗?警服不能乱穿的,被警察抓到了要抓你去警察局做笔录,写检讨书。” 杭案:“零勇,别乱说。” 零勇哦了一声,看到江颜已经拨通电话,乖乖闭上嘴。 白可今秒接,语气不善:“谁?” “是我。”江颜轻声说,“你去我家门口等我吧,学生送我回去。” “学生,谁啊?” “杭案和零勇,我实习带的班里的两个男生,手机摔坏了,现在用杭案手机给你打电话。” 白可今瞬间就明白了:“注意安全。” 电话迅速挂断,江颜把手机还给杭案。 出于对他人的尊重,她没有去打探杭案的隐私,退出通讯录短暂看到了杭案的页面,非常简单的白色背景图。 杭案把手机放好,他骑得慢,零勇觉得这种速度没有意思:“杭案,我能不能往前面骑?你和富婆姐姐跟在我后面,我想再玩一会。” “注意安全。”杭案叮嘱他。 零勇用力蹬车,几分钟后就消失在了江颜的视线里。 杭案突然问:“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 江颜的语气不太友好,杭案温声回:“姐姐别生气,我表达一下关心而已,你一个人凌晨站在大马路上,手机摔碎,穿着警服,不像是出来散步的。” “刚才我和零勇从另一边骑车过来的时候,看到几辆警车追着一辆轿车,就猜想这边出事了。” 顿了顿,他特意补充,“我没有故意打听的意思,姐姐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夜晚的风很清爽舒适,江颜心里却凉飕飕的,思维也跟着有点混乱。 她看着杭案的背影,思虑片刻,把头轻轻靠上去,抓着他的衣角:“杭案,我好害怕。” 杭案身体紧绷,握着自行车的手微微僵硬。 等了好久,江颜才听到他不自然地回了一句:“姐姐不用害怕,我是男生,有我在很安全的。” 37 杭案骑车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白可今和警察都来了。 江颜坐上白可今的车。 杭案笑着朝她挥挥手:“姐姐拜拜,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江颜点点头:“拜拜。” 想了想,她添了一句没啥用的话,“你也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好的。”杭案笑容灿烂,第一次露出整齐的两排大白牙。 杭案和零勇家在另一个方向,双方在十字路口分别,白可今什么都没问,给江颜拿了一瓶纯净水。 江颜打开喝了半瓶。 白可今看她:“虽然我觉得没必要问,但还是想多嘴一句,你还好吧?” “还行。” 白可今竖大拇指:“真的,江颜,我特佩服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你不是心理医生,而是一个罪犯,绝对是一个恶魔。” 江颜笑笑:“那你得庆幸我当了心理医生,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好人。” 两人默契地相似一笑,江颜心里那点仅有的紧张情绪慢慢消失。 “其实刚才挺恶心的,害怕不至于,真要被那几个混混强奸了,会恶心一段时间。”江颜自嘲地笑笑,说得浑不在意。 白可今沉默,过了一会,她若无其事地笑笑,和江颜碰矿泉水瓶:“善事做多了,积累功德,运气也会变好。” “你什么时候也信这种东西了?”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听着压抑,白可今瞥了眼江颜的食指,岔开话题:“刚才那个笑得很阳光的小男生,就是你说的杭案?” “嗯。” “我就说了你的直觉不会有错,他要是没问题,我再坐一次牢给你看。”白可今好心提醒,“离他远点,这个小男生绝对比你想的还要不简单。” “过几天应该就知道了。”江颜笑笑。 那几个小混混心狠手辣,脸被她看到了,逃不掉,看到她胸口的刻字却放弃了对她动手,说明他们很害怕刻字的男人。 杭案真的是那个男人吗? 她不知道。 但她想赌一次。 *** 二十分钟后,江颜到达小区楼下,两个警察护送她回到客厅,帮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家里的情况才准备离开。 “两位警察同志,稍等一下。”江颜把食指上的戒指取下,递给他们:“那几个人动手的时候,我尽量让他们的手碰到了戒指,你们拿回去,应该能采取到他们的指纹。” 警察看了眼,是一枚素圈戒指,看着就几百来块,对于身家过亿的江颜来说,能让她戴着,应该意义非凡:“这枚戒指对您应该很重要。” 江颜不在意地笑笑:“对我没什么用了,如果能帮助破案,它才能发挥最后一点价值。” 警察收下:“好,明天给您送回来。江医生这几天注意安全,最好是让朋友陪着。” 江颜点头。 把两个警察送走,白可今问:“不是早就放下了吗,今天还戴着?” “算是一种怀念吧。”江颜嘲弄道,“那枚戒指在寺庙开过光,说是保平安。现在看来,佛也不可信。平安的价值都没有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白可今解释:“也许是佛替你消解了今天的灾难。” “或许吧,总而言之,以后没什么用处了。” 白可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去问江颜的真实想法。 一个从来不信任别人的人,突然有一天把自己交付给一个男人,几年的朝夕相处,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怀念旧物,有时候也是为了缅怀过去愚蠢的自己。 “我跟你住几天,这几天你出门我负责接送。” “好。” *** 第二天早上,江颜刚掀开眼皮就接到了蒋留的电话,昨天晚上的四个男人跑了两个,被抓到的两个正在警察局接受审讯。 江颜给的戒指提取到了指纹,确认就是其中一个人的。 蒋留说另外两个被其他人打掩护跑掉的会尽快抓到。 抓人这方面江颜信任他们,情绪毫无波澜,只说自己这边也会加快进度。 早上的课一切如常,江颜和杭案的相处模式还是之前的样子,偶尔说几句话,默契地不提起昨晚的事。 直到下午五点半,江颜都没遇到什么事。 五点四十分准备放学,江颜接到了蒋留的电话。 她悄悄从后门出去,在楼梯口接听。 “江医生,昨天车里跑掉的另一个混混,死了。” 38 江颜心里咯噔一跳。 死了? 她抬头往教室的方向看了看,往下走几个台阶,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下午四点十分,从二十楼坠落。”蒋留语气沉重,“目前死亡原因不明,需要进一步侦查。江医生待会放学的时候,来一趟警察局吧,需要你协助做笔录。” “好。” 挂断电话,江颜心事重重,在楼梯站了两分钟。 下午四点十分,高楼坠落…… 她一整天都坐在杭案旁边,他上学只戴电子手表,下午物理课没看过手表,更没有作案时间。 难道她猜错了,这件事另有玄机? 对于犯罪分子,江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他们遭受应有的惩罚。 昨晚的男人固然该死,但是距离她出事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死亡,想起来就脊背发寒。 车上的男人看到她胸口的标记,立即放弃性侵,听他们的语气,刻字母的是一个疯子,那些人很忌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身上的字母或许就代表了归属权。 如果男人的死亡跟她有关…… 江颜不敢深想。 她平复了一会心情才回教室,路过5班教室门外的时候,走得很慢,目光越过其他人投向最后桌的杭案,他的身姿依旧跟她出去前一样挺拔,目不斜视。 零勇和其他几位同学余光扫到走廊上有人,下意识抬头往外看。 江颜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回到座位上。 零勇扭头看了她一眼,杭案还是原来的坐姿。 江颜坐在座位上,物理老师在上面说了什么基本上已经听不进去,心里想着的都是这起案件。 放学铃声响的时候,江颜问零勇:“你们昨晚几点回到家的?” “一点四十分,我去杭案家跟他一起睡的,早上一起来上学。”零勇摸脑袋,“杭案的房间可干净了,舒服又好睡。” 一直都待在一起吗? 江颜走神了一小会。 今天还是杭案和零勇值日,四人一组,打扫一周,一放学杭案和零勇就跑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了。 江颜在教室里坐了几分钟,走到教学楼底下正好遇到从食堂回来的他们。 杭案抬头瞥了江颜一眼,加快脚步走过来:“姐姐要回家了吗?” “嗯。” “注意安全。”他手机抓着两瓶水,递了一瓶常温的过来,“给姐姐喝的。” 江颜犹豫三秒钟,接过来:“谢谢,最近外面比较乱,你们回去路上也小心。” 走了一小段路,江颜回头,“杭案……” 杭城回首疑惑地望着她。 江颜举起水瓶,冲他笑笑:“下次请你吃东西。” 杭案回以一笑:“好呀。” 那瓶水江颜没动过,到了警察局直接拿给蒋留,让他们提取上面的指纹。 “江医生有嫌疑人的线索?” “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先提取试试,看看死者身上有没有这个学生的指纹。” 蒋留没有询问,也没有怀疑,直接让其他人拿走,跟她交谈了一会。 江颜把昨晚的细节又和他说了一遍,对照死者的信息,从照片确认死者就是昨晚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 蒋留:“有一个还没抓到,昨晚我们追的时候,半路突然冒出了很多摩托车,把路挡住,死的这个和另一个人跑了。” “你们还没抓到的那个人是司机,我听其他人称呼他二哥。”江颜详细描述了对方的外貌特征。 蒋留愁眉不展:“这些人都是小混混,初中或者高中就辍学,天天在外面惹事,打架偷窃,进警局好几次了,抓到的那两个坦白了不少信息,就是没供出后面的人。” “除了他们几个,江医生昨晚还碰到什么人或者事吗?” “我带的班的两个男生,夜间骑行路过那条路,一个叫杭案,另一个叫零勇。你的同事和他们打过照面。” “行,待会我联系一下他们,问他们有没有别的线索。江医生你先回去吧,后续有什么需要再联系你。” 江颜在警局待了半小时,回去路上眉头没有舒展过。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复杂,而她还没帮警局破案,再这样下去,会越来越麻烦。 一整晚江颜都没怎么睡好,凌晨三四点才睡着的,她睡眠浅,又不习惯把窗帘全部拉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房间的时候,就醒了,缓缓掀开眼皮,睁了几秒钟继续闭上。 没过一会儿,电话响起,她再度睁眼,眼神聚焦,是蒋留的来电。 江颜人清醒了,眼皮还在打架:“怎么了?” “江医生,之前你一直在跟的两个学生,是不是叫赵勤和李佳佳?” “是的。” 蒋留语气疲惫又焦灼:“凌晨一点,精神病院里的几个病人跑出来,早上六点,这两个女学生上学的路上,被那几个精神病人带回精神病院了。” “昨晚八点我叫杭案和零勇过来做笔录,你给的水瓶上面的指纹是杭案的,但死者身上没有他的指纹,提取到的是另一个男人的指纹,经调查,死者和那个人积怨已久。对了,早上杭案也骑车路过那条路,被那几个精神病人一起带走了。” 39 江颜听到这个消息,沉默良久。 杭案也被带走了? 这三个学生都不是普通人,和鸣鼎高中的校园霸凌事件有关联,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江颜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二分,距离事发不到一小时。 “蒋警官从哪得到的消息?” “零勇过来报案的。” “零勇早上和杭案在一起吗?” “嗯,他跑掉了,来警察局报案,我已经派人去那边调监控了,待会就有结果,江医生过来警局一趟吧。” 江颜迅速起床洗漱,赶到警局的时候零勇还在,整个人心急如焚,来回团团转。 “江老师,杭案被精神病人抓走了,那些精神病人比恐怖分子还可怕。” 零勇说起这件事嘴唇直哆嗦,心有余悸,同时愈发愧疚。 杭案要不是为了掩护他逃跑,也不会被那些精神病人抓走。 都是他的错。 零勇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六神无主。 “怎么办啊江老师,那个精神病院听说可恐怖了,之前我们班有个同学的姑姑得病,被她家人送进去,出来的时候变成了疯子。” “别着急。”江颜安慰他,“你不是说杭案运气好吗,肯定不会出大事的。” 零勇没办法冷静下来,杭案是被那些精神病人强行掳走的,他们比杀人犯还可怕,也不知道杭案现在是生是死。 “我听说精神病人都很恐怖的,他们会不会看到杭案长得帅,把他给……”零勇不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怕自己是乌鸦嘴,真给杭案惹祸上身。 “精神病人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里面有护士,不要自己吓自己,你先回学校,剩下的我来处理。” 江颜好说好歹,零勇就是不愿走,他下决心要去精神病院救杭案。 江颜和蒋留没办法劝住,就不管他了,找个地方单独说话。 “我给天堂精神病院打过电话,说那几个病人还没回去,这个地方江医生了解吗?” “我去过,感觉不太好。”离开零勇的视线,江颜眉头一皱,“被送进去的,都是病情严重到没办法治疗的人,没有一个病人能完好无损能从里面走出来。” 蒋留沉默。 他对这个精神病院还是有了解的,名字取得好听,“天堂”,实际上却很黑暗。 之前家属报案里面的护士虐待精神病人,导致病人精神失常,他进去调查过两次,没有找到证据,就不了了之了。 不仅是病人有去无回,基本上正常的去里面走过一趟,精神也跟着失常了。 里面每个月至少死一个人,市里领导很重视,警局也一直在追查,但拿到的证据都表明那些被弄成疯子的人,凶手是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犯罪,没办法逮捕。 这三个学生年纪都小,尤其那两个女生,柔弱没力气,落到精神病人手里,真的怕他们凶多吉少。 江颜说:“过去看一趟吧,人在不在里面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有个小警察走过来,跟江颜点头打了下招呼:“蒋队,江医生,监控视频拿回来了。” 江颜和蒋留对视一眼,快步走去办公室,站在电脑前看。 市里的高中都聚集在同一个区,学生多,监控多,拍得很清楚,李佳佳和杭案他们前后相隔不到五分钟被抓到,一共有六个精神病人,本来在大街上随意走,看到人突然变得亢奋,手里拿着凶器冲上去挟持。 赵勤和李佳佳没有反抗之力,被敲晕后精神病人把她们俩拉到小巷子里狂欢了几分钟,紧接着又看到杭案和零勇,零勇只是看了一眼就变成他们的新目标,最先被控制的人是零勇,杭案去救人,和那些病人搏斗了一会,腿被砍伤,成功掩护零勇逃走,最后一个视频画面是杭案被打晕拖走的场景。 看到了完整的监控画面,一整个办公室的警察都面色沉凝。 蒋留拿上衣服:“先去一趟天堂精神病院吧,线索会来得更快。” 江颜往外走的时候,守在附近的零勇跟上来,看着警察浩浩荡荡地出动,精神为之一震:“江老师,我们要去救杭案了吗?” 江颜点点头。 “我跟你坐车。” “我们要去精神病院,你不害怕?”江颜问他。 “为了救杭案,我不怕。”零勇很坚定。 江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以为是那些凶徒,迅速掏出来看,结果是姚镇,没有任何犹豫挂断。 走出警察局,她意外地看到了姚镇,站在车旁边等她。 “江颜,我想跟你聊聊。” “没空。”江颜看都不看他,她是真的没空和姚镇讨论离婚的事情。 他总是这样,没离婚前很少对自己上心,闹离婚了隔一阵子就过来谈判。 去医院堵她也就算了,现在还跑到警察局门口。 思及此,江颜忍不住嘲讽道:“你消息挺灵通的,当个大学老师可惜了。” 姚镇叹了口气:“我们没必要闹成这样。” 蒋留他们已经上车了,在等江颜,姚镇看了他们一眼,放低声音,“我跟你一起坐车,就说几句话,第二个十字路口就下车。和你现在要解决的事应该有点关系,你会感兴趣的。” 40 开车去精神病院的路上,江颜冷着脸,一言不发。 她对姚镇的喜欢早就随着猜到他出轨女学生的那天烟消云散了,现在就是纯粹的陌生人,没有喜欢,连带着厌恶感也变浅了。 但是不想怎么说,办离婚手续前,她不想和姚镇再有任何接触,被曾经最亲密的人背叛,想到都会觉得恶心的地步,更不用说看着对方在自己眼前晃悠。 车里的气压很低,零勇想着杭案一直看窗外数路程,没有关注他们俩的对话。 车里有学生,有些话姚镇不敢说出口,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发话:“上次那个犯罪嫌疑人找到了吗?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江颜目视前方,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这个时候来送关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前天爸爸给我打电话了,问了我们的情况。江颜,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早点断,和家里说清楚,对我们都好。” 说到这里,姚镇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江颜一眼,却见她毫无反应。 默了默,他放软语气,跟她商量:“除了我在学校买的那套房子,其他我都不要,行吗?江颜,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事已至此,离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江颜冷笑一声,不予回复。 这种话她都不知道姚镇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姚镇叹气,几乎是哀求的语气:“现在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是种折磨,何尝又不是为难你。” 江颜默不作声。 车里只有姚镇的声音,气氛降到了冰点。 姚镇也不知道江颜到底什么想法,硬着头皮往下说:“陆姗跟我在一起前,她进了两次天堂精神病院,提到那个地方就害怕,那段时间一直找我。” “你要说的我会感兴趣指的就是这个?” “不过听你这么说,你一个教哲学的大学教授比我这个心理医生还会疏导病人的情绪,你不跟我换一下职业真的可惜了。” 江颜说话虽然夹枪带棒,但语气平稳,连开车的速度都没变过分毫。 她现在的情绪很稳定。 一阵寂静以后,姚镇叹气:“你是心理医生,应该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轻易摧毁一个病人,我现在就是陆姗的救命稻草。没了我,她会撑不住的。这段日子我也不好过……” 江颜打断他:“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话,你可以现在就下车了。姚镇,当初结婚是我决定的,离婚也是由我来决定。” 姚镇知道她的耐心已经耗尽,只要说出这些话,就说明不会谈,斟酌良久,疲倦道:“江颜,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们走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吗?你总是以为自己可以看穿所有人,只要有一丝怀疑就会无限放大,那段时间我跟你待在一起,真的喘不过气。” “你是真的聪明,不管我做什么不需要说一个字你都能猜出来,但正是因为这样,你有时候很自负。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份上的。” “你觉得都是我的错,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我们的婚姻是这样,你的学生出事也是这样,你总是急于寻求答案,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给别人机会……” “姚镇。”江颜懒得听他旧事重提,轻轻勾起唇角,笑得很寡淡,“你出轨不是被我逼的。如果你感情坚定,又怎么会害怕我的猜疑,因为我的揣测而动摇?一个人要真想犯错,和别人无关,因为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把他拉入深渊。说白了,像你这种人,内心极度脆弱又自私,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给自己寻求一个精神安慰,弥补良心的谴责。” “你第一次撒谎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问,但是你对我没有一点愧疚之心,而是仗着我的容忍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出轨。” “你也别想着说服我,或者让我觉得是自己的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逼着他做任何事情,做错了就是自己甘愿堕落的,别让人看不起。” 想了想,江颜把他最后一点自尊都碾碎。 “别忘了,当初没有我,你当不了大学老师,也评不上大学教授。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还有陆姗来找我治病那一会还没有成年,后来又成为了你的学生,你的行为,不仅违反师德,而且有可能构成犯罪。” “我问心无愧,想离婚可以,等我哪天高兴了不用你过来找,离婚协议书自然会送到你手上。在此之前别来烦我。” 姚镇刚开始脸色很憔悴,这一会儿更加惨白。 姚镇被丢在路边时,零勇回头看了眼,被这个消息震到了,呆若木鸡。 江老师都结婚了,而且丈夫出轨闹离婚? 姚镇刚刚只顾着说离婚的事情,忘了把最重要的事说出来。 短信铃声响的时候,正好是红灯,江颜划开手机看了眼。 “陆姗病情又严重了,跟我说她被天堂精神病院的人控制,鸣鼎高中的暴力事件也跟这个精神病院有关系,这个消息应该对你有点用处。” 江颜删除短信,绿灯亮的时候,冷静从容地继续往前开。 41 剩下的路江颜和零勇静默不言,江颜没必要和学生解释自己的婚姻生活,零勇呢,好急得心里痒痒的,可也不敢问。 两人各怀心事,到了天堂精神病院,江颜让零勇和另一个警察在门外等候。 警察局打过招呼,一到就有护士过来接待了。 一个护士说:“蒋警官,他们回来了,但是情况不太好,那三个学生被带到了精神科的特殊康复室,我们正在想办法把学生救出来。具体的情况,等见了院长您就知道了。” 小护士看江颜眼生,多看了两眼,不过人是跟着蒋留来的,就没询问身份。 天堂精神病院共有三栋楼,规模挺大,院长叫徐欢月,办公室在6楼,江颜和蒋留往办公楼走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在草坪活动的患者,旁边都有护士看守着,看到有陌生面孔,下意识打量。 江颜不讨厌和排斥这种地方,但就和每次去自己开的心理医院上班时一样,心里很是悲戚。 她用八年的时候,让自己的心理医院名声大噪,患者以及患者家属觉得病人需要治疗的时候,通常会先去她的医院检查诊治,一百个病人里,她能治愈的只有九十个,剩下的十个没办法让他们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精神病院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患有精神病院的人,少部分有狂躁症会伤人,剩下的多是痛苦的经历让他们产生心理疾病,从而困在里面走不出来。 精神病院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就是另一个牢笼。 她费尽心力开一个心理医院而不是精神病院,就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景象。 她来这家精神病院走过两次,为了带走自己的患者,然而徒劳无功,因为来的时候,患者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病人”,不是她不愿意带走,而是她们不愿意离开。 江颜喉间一阵苦涩。 进入大厅的时候,江颜突然听到了几声凄厉的尖叫,余光瞥见有个病人朝他们扑过来,正扭头看过去,病人已经被眼疾手快的护士控制住了,嘴巴也被堵住。 现场一片混乱。 其他本来在正常活动的病人有的受了惊吓跑开,有的冷漠地望着,无动于衷。 蒋留有点迷惑和愣住,下意识想过去看,接待他们的小护士解释道:“那个病人曾经被辅警侵犯,对警服有阴影,看到警服就会暴躁犯病。” 江颜还没来得及看那个病人的模样,人就被带走了。 大厅又恢复了宁静,人不少,却一片死寂。 另一个护士按电梯,江颜和蒋留,以及其他几个警察上楼。 一同进入电梯的还有另一个护士和一个穿着病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瘦弱,安安静静的,缩在小角落里,好奇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江颜站在她旁边,因为她频频抬头,低头看了眼,恰巧跟她对视,小女孩愣了愣。 江颜朝她友善地微微一笑。 小女孩怔住,眼神空洞呆滞,好一会她小声开口:“姐姐,刚才的场面你会害怕吗?” 负责带她的小护士迅速扭过头看着她们,面露警惕。 小女孩缩着脑袋,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的情绪。 她的年纪看起来很小,应该就十岁左右,脸苍白无血色,不知道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江颜心里刺痛了一下,有些病人安安静静的,通常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经历很可怜。 她无视护士的目光,微微弯腰跟小女孩对视,柔声说:“会,所以你以后见到这种场面的时候,一定要躲开,不然会受伤的。” 小女孩混沌的瞳孔慢慢聚起一丝光亮,顷刻间又隐下去。 她们在四楼就下了,小女孩走的时候回头偷偷看了江颜一眼。 这个插曲很快就被江颜忘了,徐欢月在办公室,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和护士讨论事情。 看到蒋留来了,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瞥了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蒋警官,你们终于来了。” 说完侧头瞥了瞥江颜,笑容迅速敛住,语气很淡:“江医生也来了。” 江颜和徐欢月总共有过两次照面,都不怎么愉快。 江颜不太赞成他们医院对病人进行治疗的一些不人道的做法,而徐欢月觉得只有他们才能真正帮到病人,江颜就是个事多的半吊子。 江颜朝她冷淡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徐欢月四十多岁,人很瘦小,脸很尖,永远都是精致厚重的妆容,头发绑着,梳得整整齐齐的,每天都会戴着同一个红色发夹。 “听说那几个病人回来了,那三个学生呢,怎么样了,在哪儿?”蒋留直入主题。 “情况不乐观。”徐欢月说,“昨天晚上负责值班的护士没看住,让他们跑了,早上七点半偷偷跑回来的,现在在精神科乐园。” 说到一半,她把一迭资料递给蒋留,继续说,“精神科乐园本来是给重症患者活动的,总共有三十个人,他们的情况很复杂,都有狂躁症和伤人倾向。平均每个月都有两三个护士和病人死在他们手里。” “刚才我让几个护士进去里面寻找那三个学生,进入不到五分钟,全都受伤了。” 徐欢月停顿了一下,望着江颜浅笑:“江院长应该是认得这个地方的,把学生救出来虽然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涉及到护士们的生命安全问题,我也不敢让其他人轻易进入涉险。” “我就简单说明一下里面的情况吧,刚开始只是供一群重症患者发泄情绪的地方,后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交流并达成共识的,设计了一个游戏,输的人会被他们打死,赢了可以出来。据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我猜那三个学生就是奖品,只有配合他们完成游戏,才能把人救出来。” 蒋留眉头紧皱:“不能直接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吗?” “蒋警官,你们有枪,可以依法射击那些病人,可这些病人的背景都不简单,他们如果死了,我们怎么跟家属解释?而且不是有枪就能解决问题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困扰。最底下的那几张资料,蒋警官可以看看,死的都是前几年硬闯进去的警察。” 蒋留把材料分给江颜和其他人看,几个警察看到那些死者死因和照片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徐欢月嘲弄地笑了笑:“那些患者里面,好几个连环杀人犯,智商高体力好,法律不给他们判刑,反而送到我这里,我也很为难。我用尽办法把他们锁在里面,每个人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加了好几层防护措施,可他们永远都能找到办法从里面跑出来,并进行报复,跑出去后也不离开这里,而是隔一段时间再跑回来。” 徐欢月把她的笔记本电脑转过去给他们看:“这是我们定期安装在那个乐园里面的监控,每次都被毁掉,画面只捕捉到了那三个学生被带进去的情形,其他情况目前我们也不知道。” 看完视频,所有人都沉默了,光从画面来看,比他们想象的棘手很多,根本不能称之为病人了,而是暴徒。 徐欢月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向他们解释收集到的游戏规则资料:“如果是里面的病人打死了病人,我们精神病院还有充分的理由跟家属解释清楚。这些病人无可救药,无论是电力还是药物控制都没办法解决问题,目前我们找到最好的疗法就是满足他们的游戏需求,游戏结束以后他们每次都能消停一段时间。” “我们院里的护士死得太多了,他们比病人更无辜可怜,我不忍心再把其他人派进去送命,会对我以后招聘新护士和医院声誉都有影响。” “不过那三个学生也是无辜,这件事有我的责任。这样吧,我再派两个男护士进去,但是需要蒋警官和江院长的协助。游戏规则和注意事项刚刚我和你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们想要救人,我帮你们进去。” 说到这里,徐欢月看着江颜,似笑非笑:“江医生不是心理学专家吗?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了一家心理医院做院长,应该比我更了解患者心理,也许进入了,还能帮忙找到始作俑者,破坏这些病人的游戏。” 42 徐欢月的眼神带着几不可察的挑衅。 江颜对她的示威视若无睹,思考片刻,同意进入乐园参加游戏。 徐欢月明褒暗贬地夸她:“江院长果然胆子大,这件事有专业人士出马,我就不操心了,等江院长的好消息。” 江颜不置可否。 徐欢月这人其实跟她没有利益冲突,但两人天生气场不合,今天这种场面已经算小儿科了,之前见面每一次都充满了火药味。 江颜知道,徐欢月对自己有敌意。 差生见到天才时候的那种敌意。 这家精神病院江颜不知道徐欢月是用了什么法子创立的,并且成为了院长,但不得不说,徐欢月的专业能力真的很差,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她也懒得去打听。 她来这里的目的,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救人。 江颜答应得爽快,没给蒋留思考的机会。 听说进入乐园必须穿上护士服装,才能得到那些重症患者的认可。去换衣服的路上,蒋留拧眉低声问:“江医生,你相信她?” 他觉得江颜刚刚答应得有点草率了,但是两人有过合作,知道江颜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劝不动,又有徐欢月在,不好说出口,现在才找到机会说。 “不相信。”江颜想都没想,“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蒋警官守在外面,别一起进去,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还是我带其他人进去吧,你是女人,体力没有我们好,在外面照应我们。” 蒋留之前在旧单位表现优秀,这几年才被调过来的,他对这个精神病院的情况其实知之甚少,就停留在知道总是出现死人的层面。 查肯定是想查的,但是没领导命令,加上精神病院情况复杂,出现伤亡情况都是正常的事情,找不到正当理由,好几次都不了了之。 徐欢月这个人,第一眼就觉得怪,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根据蒋留这么多年的查案经验,这件事即便不是陷阱,也会有危险。 他不信任徐欢月的话。 江颜不一样,她善良纯粹,信仰坚定,像一束光。 蒋留无条件信任她。 “如果你们在里面出事,我一个人对付不了精神病院的人,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江颜已经下定决心。 蒋留放慢脚步,和其他人隔开距离:“徐欢月曾经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却当了这家精神病院的院长……” 后面的话蒋留没往下说,他相信以江颜的聪明程度能猜出来。 天堂精神病院上到院长,下到病人,都曾患有精神病,令人匪夷所思。 怕就怕在,这是一场精神病人的狂欢游戏,而他们是工具。 “我知道的。”江颜云淡风轻,“如果这是一个局,就必须得破。” 她当然知道徐欢月的来路,因为她曾经疏导过徐欢月,阻止她轻生。 不过后来与徐欢月整了容,中年事业有成,就装不认识了。 过去江颜可以装作不知道,但今天不能置之不理,因为被关在里面的人是她的学生。 *** 经过商量,最终的决定是蒋留在外面守着,静观其变。 江颜换好衣服跟另外的三个警察进入乐园,徐欢月那边派了两个男护士领路。 精神科拥有单独的一栋楼,乐园在一楼,江颜跟那些护士从空中回廊过去,坐电梯下楼。 比起主楼的“热闹”,精神科静悄悄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护士按电梯的时候,神色紧绷,让江颜和其他人先不要进去,等了一会确认无事才重新按了一遍,并解释道:“他们经常会在电梯做手脚,得谨慎些。” 江颜点点头。 能看出来,电梯刚换没多久,很新,下降停在一楼的时候,都没出什么事。 护士先走出去探路,警察在江颜后面,江颜正准备出电梯,啪嗒几声,电梯里的灯一闪一闪的。 江颜和其他几人迅速从电梯跑出去,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铁网落下来,挡住电梯口。 几人回头看了眼,有惊无险。 一楼静谧得诡异,墙上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没有规律,支离破碎,江颜朝着走廊的一个方向望过去,观察那些图案,身后突然传来了护士的尖叫声:“啊……” 43 江颜猛然回头,男护士面前倒挂着一个恐怖娃娃,从天花板上突然掉下来的,上面涂满了红色颜料。 两个男护士脸都白了。 戏弄人的小把戏。 江颜心理素质好,镇定自若,继续观察着电梯口附近的区域,都是封闭的小隔间,按徐欢月的说法,乐园里的精神病人多为高智商重犯,他们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成为这个乐园的游戏玩家了。 走廊上除了拿来吓人的娃娃,就是乱七八糟的图案,仔细看画工不错。 江颜顺着恐怖娃娃掉下来的方向走过去,路上旁边的小隔间不断有东西突然掉出来,把两个男护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 明明是一楼,窗户却几乎全被封上了,室内很昏暗,和徐欢月说的略有出入,里面打扫得意外地干净。 气氛诡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面色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 听说那些精神病人虽然都被单独关着,但是总能找到办法跑出来,现在的氛围很不对劲。 和江颜一起进乐园的警察有个姓张,蒋留平时都叫他小张。 他走在江颜旁边:“江医生,这里果然诡异。” 江颜点点头。 “江医生不害怕吗?” 那些东西都是突然冒出来的,虽然不算恐怖,但没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受到惊吓。 “还没到真正吓人的环节。”江颜浑不在意。 小张很是佩服她的心理素质:“墙上这些图案,江医生能看出什么含义吗?” “暂时看不出来。” 话题到此结束,因为那两个护士又被别的东西吓到了,尖叫了好几声。 江颜循声望过去,就是拿来吓唬人的普通小物品,不过能看得出来这些护士平时没少被吓到,胆子很小。 察觉到江颜的视线,两个护士看了看对方,略显尴尬,他们才是这里的员工,然而一惊一乍的也是他们,惊吓之余有些不可思议。 即便他们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办法自然地面对这些惊吓,江颜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其中一个护士艰难地咽了下喉咙,心理医生的心理素质…真的强大到恐怖。 江颜是真的不害怕,相反眼底隐藏着难以名状的期待和兴奋。 她天生敏感悲悯,洞察人心,却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出现弱点,因为她的心更冷漠。 和聪明人打交道,会激起她的好胜心。 这些惊吓只是“开胃菜”,“重头菜”在后面等着他们。 江颜正在脑海拼凑墙上的图案,试图找到有利的线索,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另一条走廊有个人影闪过。 在她侧头的同一时间,那个人影飞快跑过来,速度快到模糊,朝他们身上扑。 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下意识掏枪。 与此同时,灯突然灭了,整个一楼陷入黑暗。 视线受阻,所有人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小心。” “别分散。” “啊……” 护士的惨叫声响起的下一秒,江颜感觉耳边有股陌生的气息,本能想往旁边躲避,背部被人电击,不到半分钟身体和意识全部麻痹。 *** 江颜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 如同那天晚上家里被人闯入的时候一样,她的眼睛又被蒙住了。 不过这一回不是裸身被平放在桌子上,衣服也没被脱掉,但身体被绑在了凳子上。 江颜试着动了一下,凳子轻轻晃动,很快又归于平稳。 也就是在她挣扎的这一会时间,耳边响起了杭案干涩的声音:“姐姐,你醒了……” 44 人失去视觉的时候,听觉会变得更加灵敏。 确实是杭案的声音,从左边方向传过来的。 江颜叫了声:“杭案?” “姐姐,是我。” “你能看得到我?”江颜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房间里除了我们,还有谁?” “只有我们两个。”杭案的声音很哑,太久没喝水了,整个人都焉焉的,“姐姐,你害怕吗?” 江颜觉得奇怪,杭案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问她怎么进入这里的吗?为什么他关注的重点却是她害不害怕。 江颜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却没有戳破。 “你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杭案很冷静:“姐姐,事情发生了询问原因是没有用的,最主要的是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也对,他一向看得很开,江颜换了个问题:“你进来多久了,在这里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有没有看到赵勤和李佳佳?” “没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是一个病人把我拖进来的,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又把姐姐带回来,后来就一直没回来了。” “你能看见是吗?你能不能想办法过来我这边,解开我的眼罩。”被戴上眼罩的时候江颜没醒过来,不过她确定这跟上次那人给自己戴的一样,有密码。 杭案:“密码是6个9,我刚才看到那个人输入了,但是我现在手脚也被绑了,没办法帮姐姐按密码。” 江颜陷入短暂的沉默。 她被电晕前是有感觉的,当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不止一个病人,至少七八个。 反抗当然能反抗,但是来不及,对她来说也没那个必要。 “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割开我身上的绳子?” “有倒是有……”杭案犹豫了一瞬,“但是我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试试吧。”总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开门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听起来很沉重,很快房间里就响起了脚步声。 “两个问题。”男人的声音离江颜很近,从音色辨别年纪比较大。 “一、你被锁在什么地方?二,你眼罩的密码是什么?答对了,就放你们出去玩。” 江颜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判断男人话里的可信度。 男人继续说:“如果没有答对,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姐姐……”杭案担忧地喊了一声。 男人提醒:“这两道题只能你来答,不能他答。” “我们被锁在地下室的仓库,左边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密码是9个6。” 男人沉默。 “怎么猜出来的?”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江颜,“你刚刚明明晕了。”他对自己有自信,把人带过来的中途不可能醒,更不可能看到线索。 江颜很冷静:“猜的。” “他比你提前进来,眼睛没被蒙上,能看到你眼罩上的密码,刚才他跟你说了,你不信他?” “所以我是猜的,运气比较好,就猜对了。” 男人当然不信,被抓进来的人里,只有江颜能准确说出答案,不过背后的原因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你确实很幸运。” 江颜当然不会老实说,被打晕前走廊上那些图案在她脑海里已经拼凑成完整的一幅图画了,看似支离破碎,实则有迹可循。 不过这还真的是猜测。 男人开门的声音很沉重,听着是木门,图案上只有地下室仓库和工具房的门是木门,但两者的区别是,仓库里画了一面镜子,所有东西都是反的。 凭借着那些图案的线索,她没有完全信任杭案,但也选择相信了一半。 “你真的很聪明。”男人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那你猜猜,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个地方?” 江颜没回答了:“你答应了要放我们出去的。” 屋里再次陷入寂静,过了一会江颜的眼罩被取下,看到的人却不是杭案,而是一个陌生面孔,瘦得很病态,脸上只有骨头和皮,眼睛凹陷,表情却很木讷。 他应该被锁在里面很久了,从精神状态看确实是病人,但是脾气不暴躁。 最显眼的,是他手里的那把尖刀。 江颜相信,如果刚才她答错了,这把尖刀会直接捅入她的身体。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绳子上面的死结解开,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直接出去了。 木门关上,江颜看向杭案,他的眼睛也被蒙住了。 那他是怎么看到密码的? 江颜没说什么,帮杭案把眼罩取下。 杭案问的第一句话是:“姐姐不信我?” 他头发乱糟糟的,有点狼狈,眼睛看起来很是无辜可怜。 眼神里透出来的讯息江颜再清楚不过,杭案把自己当成了比较信任的姐姐,而她却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 尽管江颜的回答是准确的,但杭案感受到了背叛。 江颜平静地解开他手脚上的绳子:“我只相信自己。” 她扫了眼自己和杭案的眼罩,说得几乎有些残忍,“所以杭案,你也不要太相信我,我们非亲非故,真到了危险的时候,我也会放弃你的。你刚刚不也为了保命,配合那个人演戏骗我吗?” 如果她没有领会解开图案透露出来的信息,还不知道刚才会发生什么。 不过那个病人倒是守信。 45 杭案愣住。 他应该是没想到江颜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眼帘垂着,看不清表情。 江颜没时间去深究他现在在想什么,因为很难猜得到,给人解绑以后,转身往外走。 “姐姐,对不起……”杭案真诚地道歉,“我很害怕,那个人威胁我,如果不告诉你这个答案……”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在危险的情境下,先保护好自己才是明智的选择。”江颜头也没回。 身后安静了一瞬,杭案犹豫的声音再度响起:“姐姐生气了吗?” 江颜终于转身,他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渡上了一层水雾,看着很是愧疚,是那种明知道他犯错了,看到后都会觉得是自己做错的眼神。 这种可怜的眼神在女生身上都不多见,在他身上却不显得突兀。 “没有。”江颜说,“你很聪明,应该能找到保护自己的办法,我还有点事解决,我们分头行动。” “姐姐,真的对不起。”杭案快哭出来了,“我真的很害怕,不是故意的。姐姐能不能带着我离开?” 江颜迟疑了一下。 她不是贸然进入这里的,让蒋留守在外面,一方面为了安全起见,另一方面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需要单独行动。 之前来天堂精神病院的两次,来得太晚,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病人在这里待太久,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分不清现实和幻境,她的心理辅导完全起不了作用。 她们被关在单独的房间,窗户上加了好几套铁网,密不透风,她只能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她们。 第二次来的时候,那个病人不知道是不是记起她了,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在她离开的时候,给她做了一个唇语动作。 她说的是:“江医生,不要进来。” 第二个病人已经彻底绝望了,没有出去的意思,不让她传话给亲人,却偏偏给了她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为什么让她不要进来? 江颜以前不明白,但经历了鸣鼎高中的事情以后,又见到了徐欢月,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徐欢月一直想让她进入乐园,原因是什么,她还不太确定,但是对方一步步把她引进来,肯定是有所图谋。 至于她猜的准不准,需要在乐园玩过一遍游戏才知道。 江颜的表情太冷漠了,和上课时完全不一样,杭案怯怯地叫了一声:“姐姐,可以吗?” 江颜若有所思,其他人都跟她分散了,偏偏只有杭案跟她在同一个房间。 这本身就不对劲。 “可以。” 杭案眼睛一亮,水雾散去:“姐姐,你救了我,我绝不会再骗你。”他像是给出某种承诺,异常地坚定。 人的承诺最是不可信,江颜没去辨别真假,拉开木门,门很重,她使劲拉了好一会才打开,这时杭案也起身走过来了。 他的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很缓慢。 江颜松手准备让他拉着门的时候,他的手迅速伸了过来,正好贴在她的手背上,肌肤相碰,对方手上的温度渗入了肌肤。 江颜愣了一下。 他的手指真的很长,可以完全覆盖住她的手,凉凉的。 “抱歉……”杭案一脸歉意,“我刚刚想帮姐姐抓门,不小心碰到了。” 他长得很高,站在背后,离得又近,在身高上给了江颜压迫感,说话却总是显得很害怕又无助。 江颜若无其事地把手抽出来:“没关系。”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起刚才的事情,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他们被锁的房间确实是尽头,地下室很昏暗,两边都是房间,分了很多条走廊出来。江颜医院的规模不到这家精神病院的五分之一,能建这么大的就诊楼,资金很雄厚。 徐欢月曾经是个富家太太,但她是家庭主妇,手里没几个钱。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怎么当上院长的? 江颜沉思着,问杭案:“杭案,你觉得我会死在这里吗?” 她问的不是我们,而是我。 杭案吓了一大跳:“姐姐不会死的,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江颜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先去找赵勤和李佳佳吧,你比我先进来,跟我说说你获得的线索。” 46 徐欢月说这是重症患者的游戏,但是这个游戏却没有规则,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让这些精神病人开心。 开心…… 所有病人都有精神分裂症,都杀过人。她看过资料,这些人被关进来的时间最长的有二十年,短则三年,大部分都不剩下什么亲人了,即便是有,也早就断了联系。 那什么是能让他们开心的事,虐杀,还是看着别人死亡? 江颜目前还不知道,她在鸣鼎高中的时候去别的班级看过几次,重点还是放在5班身上,因为鸣鼎高中死亡的两个孩子,初中的时候和赵勤是好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断绝了朋友关系。 两个孩子死亡原因相似,淹死在学校的湖里,奇怪的是,不仅是这两个学生的死亡方式一样,市里其他学校失踪的孩子也是同样的死因。 更奇怪的是,根据那些家属所说,这些孩子出事前是有预兆的,先是闷闷不乐,然后脾气暴躁,不断跟家里争吵,做出很多反常的行为,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没多久就死了。 从表面上看,全都是自杀。 他们死前,随身携带的东西里都有一幅画。光怪陆离、没有任何规律的画。 这些都是蒋留告诉江颜的信息。 蒋留怀疑,有人故意让那些孩子受刺激,进一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之前在一个孩子没出事前警局给他做过心理辅导,没起作用,后来判定那孩子精神状态确实有问题,也没能阻止惨案的发生,才会找上江颜,让她帮忙从心理学的层面去分析。 江颜看过那些图案,和一楼走廊墙壁上的某些图案一样,墙壁上的是放大版,所以她刚才才会在脑海里拼凑,从中梳理出了男人问题中的答案。 她这会可以确定,那些死亡案例,都和天堂精神病院有关系。 之前她一直观察赵勤,她上课很认真,在班里人缘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有两个玩得要好的朋友,人际关系上没问题,行为上也没出现过异常。 然后突然就被抓进了精神病院。 江颜琢磨着,这些事情肯定都是有联系的。 先是赵勤初中的朋友,紧接着就变成了她。 “我被带过来的时候,醒了一会,每个房间外面都画了奇怪的图案。”杭案说。 江颜正想着事情,门吱呀一声重重关上,关门带出来的一股风吹到背后,有点凉,她回头看了眼杭案,却见他脸色苍白,一副惊慌又佯装冷静的模样。 “姐姐,我们能安全出去吗?” “你运气那么好,肯定能平安出去。”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但杭案听到的时候表情有点不自然,“零勇还好吗?” “人没事,还闹着一起进来救你。跟我说说,你早上碰到那些病人的细节。”江颜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投到走廊的墙壁上,和一楼的走廊一样,上面有各种奇怪的图案,有新画上去的,也有旧的。 和上面的风格有点不一样,江颜从里头看到了童趣。 像小孩随手画的画,不过也不排除是哪个病人有画画天赋,又喜欢乱涂乱画,就在墙壁上留了记号。 江颜不懂画,觉得这些画属于印象派的,有梵高的风格。 周围的房间静悄悄的,里面应该都没人。 杭案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昨晚零勇去我家玩,太晚了跟我一起睡,早上我们俩出发去学校,在江景路的第二个十字路口听到有人笑得很奇怪,就看了眼,然后看到几个穿着病服的人窃窃私语,我们还没看清楚,他们发现我和零勇,拿着刀就扑过来了。” 他顿了顿,对江颜很信任,努力回忆其中的细节,“奇怪的是,他们当时并没有对我们动手的意思,只是恐吓,除了长得病态,说话是完全正常的,让我们别多管闲事,我和零勇被吓到,准备离开,却看到了赵勤和李佳佳的书包,发现同班同学被他们绑架,心急想救人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比对赵勤和李佳佳的脸,好像还说了一句,就是她……” “你记得很清楚。”正常高中生这个时候没被吓破胆子就不错了,不可能有这么清晰的逻辑,能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 杭案叹了口气:“姐姐,你忘记了,我是学神,记忆力比普通人好。” “你不害怕?”江颜往前走着,把背对着他。 她没从杭案的身上感受到威胁,目前来说,还是能相信他说的,并从中推敲出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杭案突然不说话了。 几秒后,他再次叹息:“姐姐,高中生已经不是小孩了,考虑的事情少,恐惧感没有大人那么强烈。我以前和家里人去旅游的时候,好几次都遇到了危险,比这次凶险多了。” “我不怕,我相信姐姐可以把我带出去的。” 江颜很好奇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刚要扭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尖叫声。 47 “你在这里等着。”江颜看了眼旁边没锁门的工具房,随手拿了一把刀,朝着声音出现的方向跑过去,想了想又说,“也可以跟过来。” 地下室很大,但声源方向明确,江颜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江颜一到达,声音骤然停止,她顺势停下了脚步。 依旧是走廊,但是房间跟她刚刚所处的地方已经完全不同,房间封闭性没有那么强,一个个小隔间一目了然,布局和监狱一样,全都是铁丝网,里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房间中间的铁网都有一个门,能连通旁边的房间。 这里有人,还不少,就在江颜打量环境和病人的时候,几个病人朝她看过来,其余的无动于衷。 江颜面不改色,每个房间都是上了锁的,她数了一下,11个人。 都是很普通的身高和长相,在人群中不起眼的那类人,有男有女,眼神很平静。 江颜发现,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好奇和打量,完全没有恶意。 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不仅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房间也是一样,面前都摆了一张书桌,都在做同一件事情——看书。 精神病人看书,氛围莫名地诡异,却说不上来哪里怪。 江颜的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病人身上,就在这时,看她的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继续翻书看,仿佛没看到她一样。 紧接着,通道最里侧又传来了声音,嘈杂混乱,因为江颜离得近,听得很清楚。 有人被殴打,准确来说是群殴。 在最里侧左边的房间。 江颜想了想,迈开步子警惕地走过去。 “姐姐别过去,很危险。”杭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声音很焦灼。 他走得很快,且出现得悄无声息。 那些人再次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杭案,继续垂眸看书。 江颜偏头看着杭案,见他一脸担忧,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杭案没来得及阻止,江颜已经走到尖叫声传来的地方了。 这个房间很宽,十几个人在里边围着什么东西,江颜出现的时候停止了动作,扭头看着她。 对视了十几秒钟,那些人有的打开房间的小后门离开,有的默默回到旁边的房间。 他们刚才围着的地方空出来以后,里面的摆设一览无遗,有一个装满水的池子,旁边有一个滑滑梯,池子很低,江颜隐约看到里面泡着一个人,有点肥胖,看着是男人。 其他人的房间都有一个图案,他的房间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唯独缺了左下角一小块地方。 江颜的视线没有停留多久,发现尽头有一个走廊,又看到后门通向别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往那边走。 “姐姐,等等我……”杭案惊慌失措地跟过来,江颜本来不想带着他的,但是知道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停下来等着。 杭案受了伤,走得很慢,到了江颜身边,紧张道:“姐姐,我害怕,我们离开这里吧。” 江颜看着空旷的走廊:“害怕的话就在这里等我。” 这里没办法藏人,她要尽快找到赵勤和李佳佳的下落。 “我还是跟着姐姐吧。”杭案很快做了决定。 一个人比两个人更危险。 因为走廊昏暗,江颜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走着。 杭案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她的衣角,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身体明显在抖。 江颜感觉到了,没让他松手。 两人在能走动的地方逛了一圈,一无所获,甚至连那些跑走的病人都没看到。 江颜问了杭案,看书的病人里没有抓走他的人,思考片刻,带着杭案回到了关押精神病人的地方。 意外的是,池子里的人不见了,刚刚出事的房间躺着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从衣服和身形来看,他刚刚就是泡在池子的被施暴对象。 他的脸上和手臂上有很多伤口。 有狂躁症的精神病人更危险,也有高下之分,相互之前打架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弱者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而这些人,更容易攻克。 “他们为什么打你?”江颜直接问。 那病人听到声音,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浮肿的眼皮撑开一条缝,看到江颜的瞬间,平静的眸子骤然变得怨恨和愤怒。 他很仇视自己,且情绪没有控制。 “你有见过两个女生吗?她们年纪很小。” 男人眼皮动了动,恨意更浓:“你是心理医生。”肯定的语气。 48 男人的眼皮很肿,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是江颜不是别人,她敏锐地捕捉到男人对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很抵触。 他讨厌的不是自己,而是心理医生这类人群。 他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心理医生,说明见过不少了,所以对这个判断没有任何怀疑。 一般情况下,病人都会排斥心理医生,觉得他们高高在上,自认为能够深入别人的内心,进行救赎。和警察相比,心理医生多数时候才是精神病人最排斥的人。 江颜坦然承认:“我是心理医生,不过不是来疏导你们的,进入这里是为了找我的两个学生,他们被抓进来了。你有看到他们吗?” 男人沉默不语,耷拉着脑袋。 他的身体受了伤,没有力气动,也没有聊天的意思。 江颜放柔语气:“我猜我来这里之前,有很多心理医生都来找过你,所以你下意识认为我是来跟你套话的。”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我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找到那两个学生。” 男人置若罔闻。 杭案这时候猝然不确定地喊了声:“林叔叔?” 男人缓缓扭过头,略显茫然地看了杭案一眼。 杭案上前两步:“林叔……真的是您?” 江颜的目光从男人身上挪开,落到杭案侧脸上,见他神色很是诧异。 江颜默不作声。 男人重新低下头,没搭理杭案,倒是旁边的病人说了句:“你们就别问他了,他每天都被别人打一顿,哪里有力气说话。你们两个离他远点儿,等会他病发作了,你们两个也会被打的。” 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江颜看到受伤那病人的拳头微微收紧。 她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是旁边看书的病人,眉目慈祥。 江颜轻声道谢:“谢谢。” 那个病人笑了笑:“你比前面的人都有礼貌。如果可以的话,等会饭菜送来的时候,帮我跟他们多要一份鸡汤。” 江颜神色如常,回了一声好。 所有房间愿意跟他们说话的也就这两个人,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不过知道有人会按时送餐,江颜带着杭案过去。 出口就一个,和送饭菜的地方一样,在进来的那个电梯,走廊上所有的摄像头无一例外全被毁掉了。 江颜和蒋留进行了一次简短的通话。 她这会儿才有时间去看杭案的伤口,发现他裤子上染了不少干涸的血迹。 “疼吗?” “有点疼。”杭案摇摇头,“不过伤口已经结疤了,姐姐不用担心,把赵勤和李佳佳救出来最要紧。” 他失血有点多,脸色很苍白。 “我看看。” 杭案下意识把腿往后收了收:“没关系的,我撑得住。” 他穿的是休闲裤,江颜蹲下身,把他的裤脚往上卷,杭案僵住,呼吸几乎停滞,想要退却无路可退了。 “姐姐,我真的没事的。” 江颜已经看到他的伤口了,是真的刀伤,伤口挺深,长长的一大条,结疤以后不流血了。 “姐姐,刚刚那个被打的人我认识,是之前住我们家对门的叔叔。我小时候天天跑他们家玩,他们对我挺好的,后来林叔叔和林阿姨闹了点矛盾……” 发现杭案腿上的是真伤,江颜敛住思绪,抬头看着他。 杭案脸上迅速泛起一层红晕,从他的视角看下去,能清楚地看到江颜的脸,以及他们两人现在怪异的姿势…… “姐姐……”杭案不自在地偏开头,“你能不能站起来……” 他很害羞。 江颜垂下眼皮,看到他裤裆,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起身。 “后来呢……” “后来他们的女儿死了,然后林叔叔和林阿姨突然就搬走了,我那天待在学校,回去的时候他们家上了锁,再也没有回来。听我爸妈说,林叔叔有精神病,杀了他女儿,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杭案低着头,很是难过,“他们两个人都很好,小小妹妹特别可爱,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件事发生多久了?” “三年了。”杭案的声音低低的,悲伤在他脸上蔓延,“我没想到林叔叔被关在这家精神病院,也不知道林阿姨怎么样了。” “那个小孩怎么死的?” 49 江颜觉得那个被殴打的男人是一个重要角色,可还没从杭案口中打听到那个孩子的真正死因,就有人过来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呢?”一声怒吼几乎要穿破两人的耳膜,等江颜转过身的时候,一个病人就冲到了他们面前,把他们俩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一遍,最后定格在杭案的衣服上,表情怪异。 “任务卡拿了吗?” 江颜面露不解之色,不过那人也不准备让他们回答,从一堆纸张里抽出了两张直接塞到他们手里:“这是你们的角色,记住自己的身份,五分钟后去大厅集合。” 男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江颜把那两张纸展开,只有寥寥几个字——爸爸、妈妈,奖品女儿。 那病人来得突然,手里还拎着刀,杭案从悲伤中走出来,看着江颜颤声问:“姐姐,这是什么?” “过去看看吧,到了就知道了。你的腿……” 杭案把腿抬起来,活动了一下:“我没事的,姐姐你看,跑都没问题,不会给你拖后腿。” 话是这么说,眉头已经疼得拧成一团了。 饭还没送来,一起进来的护士和警察都不见踪影,江颜有股不详的预感,顾不了那么多,带着杭案过去寻找大厅。 原本封闭的一个门打开,里面围了一群人,江颜眼神刚扫过去,刚刚给他们派发纸条的病人呵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江颜看了看杭案,杭案拉住她的手,惶恐道:“姐姐别进去。” 同一时间,江颜看到了房间的电视里放映的图片,是被绑住的赵勤和李佳佳,两人在凳子上挣扎,周围都是昏暗的。 她稍稍沉吟,双脚踏进房间里。 她进去后,那些人的目光迅速收回去,没人再看着他们,站在最中间的男人开始讲游戏规则:“今天我们玩的这场游戏叫拯救女儿,女儿就是电视上的那两个女生。老规矩,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说完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江颜脸上,意味不明地笑笑:“新来的,还是爸妈的角色?” 他丢了一把钥匙过来,江颜伸手接住。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五分钟后游戏开始,以哨声做标记,第一声意味着游戏开始,必须进入角色,第二声是中场休息时间。” 江颜数了一遍,加上她和杭案,总共二十一个人。 拿到角色和听清规则以后,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大厅,有一道怪异的视线灼热地盯着江颜看,等江颜顺着视线的来源看过去,却找不到人。 刚刚讲述规则的人也走了。 他说的信息很少,江颜问:“不遵守游戏规则会怎么样?” 那人头也没回:“孩子死,爸妈也会死。” 他知道他们的角色。 准确来说,这个角色就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门关上的时候,杭案很谨慎地问了一句:“姐姐,他们真的是精神病人吗?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很正常,林叔叔也是。” “不是所有精神病人都患有狂躁症,随时随地会杀人,那些看起来温和善良的也未必没杀过人。”江颜低头看了眼钥匙,602,淡淡道,“高智商犯罪很会伪装,最聪明的那些人连自己都能骗到。” “既然他们那么聪明,也能从精神病院跑出去,为什么还要回来待在这里?” “谁知道呢。”事情如果有那么简单,早就有答案了,不过地下室里关的病人她都看到了脸,精神暂时是正常的,“去找602房间吧,总会知道怎么回事的。” 602房间在单独的一个走廊,那里只有两个房间,面对面,另一个是601。 江颜下意识看了几眼,这时候601的门突然开了,出来的居然是江颜之前在电梯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她看到江颜的时候也呆了一小会,然后躲到护士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看他们。 江颜也很惊讶,徐欢月说这里关的都是重症患者,但这个孩子…… 她什么也没说,用钥匙打开房门,准备进入的时候那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杭案替江颜作出了回答:“是。” 江颜转身,小女孩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透着恐惧。 她好像想说什么,但没等江颜看清楚,脑袋就缩回护士身后了。 护士冲江颜微笑:“你们好。” 她笑得很和善,跟在电梯里的时候迥然不同。 两扇门关上的时候,小女孩慢慢挪开眼,抬头看着护士:“那个姐姐也会死吗?” 护士嘴唇微微翕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做好我们的事情,其余的都不要管。” 50 江颜进入602房间的第一件事是观察房间的摆设,很温馨,东西应有尽有,儿童玩具特别多。 她把每一个角落都看了,没有摄像头。 “姐姐,我们真的要跟那些人玩这个游戏吗?可是他们告诉我们的信息很少,会不会是骗子?”杭案忧心忡忡,“姐姐不是能和外面的人联系吗?让警察进来帮忙找赵勤和李佳佳吧。” “有三个警察跟我一起进来,都不见了。” 杭案脸白了一下:“三个人吗?那他们会不会……” 遇害这两个字杭案没能说出口,毕竟只要心里认定警察还活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们两个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如果连警察都死了,他们两个手无寸铁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赵勤和李佳佳应该只是被绑起来了,先玩游戏吧,这是他们特意为我们准备的,不会那么快杀人。等找到赵勤和李佳佳的下落,再想别的办法。” 杭案意味不明地瞧着江颜。 江颜:“怎么啦?” “姐姐,你真的是大学生吗?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杭案说,“大学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三四岁的差距真的能让人变得那么成熟吗?” 江颜坐到床上:“我看起来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吗?” “姐姐……”杭案脸色一变,“你快起来。” “怎么了?”江颜还以为后面有什么东西,扭头看了看。 “这个房间太奇怪了,那些人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我觉得会有危险,不要乱动里面的物品。” “我们现在不就处在危险中吗?”江颜拍了拍旁边的床单,“过来休息一会吧,等游戏开始,就没有时间了。” 杭案犹犹豫豫,慢吞吞地走到她旁边坐下,双腿并拢,身体笔直,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地搓着手指。 江颜看到了:“怕了?” “很怕,我听说精神病人都很恐怖,有的会杀人。” “恐怖的只是少数,大部分病人都有悲惨的经历。”江颜持不同的看法,“都是一些可怜人罢了。” “姐姐同情那些人吗?”杭案偏头,诧异道,“很多人看到精神病人都会害怕和嫌弃,姐姐真善良。” 江颜没回答,岔开了话题:“我现在三十岁,毕业很多年了。” “让我猜猜,姐姐是社会精英。”杭案表情平和,对于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惊吓,“想要实现人生理想,所以来我们学校支教。” 他已经脑补了一出高知识分子无偿为社会做贡献的戏码。 江颜跟他对视:“你猜对了一半。” “啊?才一半吗?” “我结过婚了,是个心理医生,去你们班实习,是为了协助警方调查几起死亡案件。” 杭案瞪大眼睛:“我…我们学校有什么杀人案吗?” “你没听说过吗?你们学校这两年死了好几个学生,不是跳楼死就是在湖里溺死。” “可,可老师说那些人是心理压力大,自杀的。”杭案肩膀抑制不住地发抖,“难道他们是他杀吗?怎么会……我们学校校风很好的,大家都专注学习考大学,压力很大,所以我们都以为是自杀,如果有人故意杀人的话也太可怕了。” 江颜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猜测而已,目前还在查,不过这件事情你得替我保密哦。杭案,我在鸣鼎高中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杭案肩膀僵直,身体绷得紧紧的,耳朵微不可见的红了。 江颜发现了,轻轻地又拍了两下:“你是学神,智商比我高,玩游戏的时候帮我找线索,好吗?” 杭案点点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姐姐真的结婚了吗?” “现在闹离婚。” “离婚?姐姐喜欢那个男人什么呀?” 哨声突然响了,江颜迅速起身,与此同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江颜箭步走过去,抓着门把手没有扭开,警惕道:“谁?” “姐姐,是我。”一道声音胆怯地回答她。 是住对门的小女孩。 江颜垂眸沉思,把门打开的时候往后退了几步。 护士说:“我有点事情处理,能不能让灿灿在你们家玩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没给江颜反应的时间,人就急匆匆地跑了,很快便消失在走廊里。 哨声催得很急,江颜刚想出去看一眼,小女孩拉住了她的衣服,“姐姐,我想跟你们屋里玩一会。” 江颜停顿下来。 小女孩和护士也是游戏里的人,哨声一响她们便出现在门外,说明这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而她和杭案现在的任务,不是出门参与,而是要替护士照顾小女孩? 江颜隐约想明白了什么,低头看着她怀里的玩具熊:“进来吧。” 得到同意,小女孩抿开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姐姐。” 小女孩在房间的时候也没做什么,轻车熟路地跑到床上,跟江颜和杭案介绍自己的玩具熊,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好,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说。 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江颜没办法把她和精神病院联系起来,听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表情。 大约十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小女孩从床上跑下去,走到门边准备开门的时候回头冲江颜说了句:“姐姐和哥哥感情真好。” 门开了,护士把小女孩带走,对江颜和杭案表达了感谢,同时给他们俩人带回了晚饭。 第二次哨声再次响起。 “现在是休息时间,好好休息。”留下这句话,护士牵着小女孩的手进入了601房间。 江颜拿起两份晚饭,往走廊那边看,有一个铁门,上锁拦住了路。 杭案站在她旁边,半只脚伸出去:“姐姐,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路被堵死,意味着他们现在不能出去,江颜转身回屋:“先吃饭吧。” 把两份餐盒拿出来,底下放了一张带着提示词的纸条——夫妻、搂着睡觉。 杭案凑过头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让我们一起睡觉吗?” 51 江颜把纸条收起来。 第二声哨声已经停了,游戏暂停,刚刚那个叫灿灿的小女孩一直在介绍她的玩具,难道那个玩具有什么特殊的吗? 江颜如此想着。 她刚刚摸过了,就是很普通的一个毛绒玩具,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灿灿和玩具出现的用意江颜暂时想不明白,她把饭盒打开,叁菜一汤,每个人还有一瓶水。 杭案拿过其中一盒饭:“姐姐,不要乱吃,如果有人在里面放了东西,吃了可能会死的。” “你不饿吗?”江颜问他,“我饿了。” 早上她急匆匆赶到警察局,没来得及吃早餐,现在肚子很空,确实是饿了。 杭案迟疑了一下,打开筷子夹了一口菜和米饭:“我先试一口,没问题的话姐姐再吃。” 饭菜没问题,吃饱喝足以后,两人坐在房间里等待。 杭案有点按耐不住:“姐姐,我们真的要一直在房间里等着吗?” 他走过去试着把门打开,却发现房门被人锁上了,脸色骤变,“门打不开了。” 江颜走过去也试了一下,外边被人上了新的锁,纹丝不动。 没办法,她只能折回床上坐着。 两人在封闭的空间里独处,久了氛围有些暧昧,江颜问:“杭案,你觉得刚刚那个叫灿灿的小女孩过来找我们有什么用意?” 杭案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觉得那些人为什么让我们玩这个游戏?” 这回杭案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会:“是不是因为他们在这里面被关得太无聊了,想要报复外面的人?我以前看书,很多精神病人其实智商和想法都更像正常人,林叔叔和以前住我们家对面时一样,我看到他还是觉得很亲切,不觉得他是病人。” 说到曾经住对门的叔叔,他的情绪又变得低落。 江颜想起了之前被打断的问题:“他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杭案叹息,话语中透着可惜,“这件事情我都是从爸妈和小区的叔叔阿姨口中听来的,大家的说法都不一样,听说是某天下午林阿姨出门,林叔叔带着小小出门玩,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出事了。那阵子我总是能听到林阿姨哭。” 他对这两个邻居的感情似乎挺深厚,“听别人说,林叔叔有暴力倾向,总是家暴林阿姨,那段时间我们在小区看到林阿姨的时候,她的身上总是有很多伤口……” 江颜安静地听他讲述,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遗憾和疑惑,似乎是想不明白那么美好的家庭一夜之间怎么会支离破碎。 “你和他们感情很好吗?” “小时候我经常去他们家玩。” “你们住对门?” “嗯。” 去他们家玩,邻居,拯救女儿…… 江颜把他的事情和现在发生的串联起来,脑海里冒过一个念头。 杭案说到这里停住了,打了一个哈欠:“姐姐,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可以吗?” 他是真的乏了,说话的时候眼皮子都在打架。 江颜点了点头。 杭案没有客气,脱掉鞋子爬到床的里侧,躺了下来。 “如果姐姐困了,也休息一会吧,饭菜没毒的话,遵守游戏规则休息应该不会出问题的。有什么事情,姐姐记得叫醒我。”一天之内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很疲劳,闭上眼睛以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安稳,心挺大的。 江颜坐在床边,思考着这个游戏设计出来的目的,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所以她也没有梳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时间一点点流逝,听着杭案均匀轻微的呼吸声,她也开始睡意朦胧, 侧身打量杭案。 年轻真的是一种先天优势,他的皮肤很细腻,眼睫毛和眉毛似乎都比同龄男生要浓密一点儿。 是很招年轻女生喜欢的长相。 可江颜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学生,叁个人里只有他跟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并扮演夫妻的角色,他恰好又认识这里的精神病人,说的那个故事…… 很多想法在江颜脑海里萦绕,她定定地坐了很久,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把鞋子脱掉,轻轻掀开被子躺到杭案旁边。 杭案没有醒。 江颜盯着天花板,脑袋乱糟糟的,手缓缓往杭案那边挪动,碰到他的手背时停顿了几秒,握上他的手。 很凉…… 杭案动了一下,嘴里嘀咕了句含糊的话,眼睛没有睁开。 江颜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默默把手抽回去,看着天花板发呆,她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昏昏欲睡之时,杭案突然翻了个身体,手搭在她的腰上,脑袋靠着她的肩膀。 江颜身子一僵,她不知道杭案醒没醒,一动不动,尝试着闭上眼睛去感受他的气息。 江颜莫名其妙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到杭案在叫自己,睁开眼皮,视线范围内都是杭案的脸。 他在看她,被发现以后,慌张羞涩地低下头:“姐姐,你刚刚睡得很熟,我喊了你好几声。” 睡着了吗? 江颜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的思维是连接不上的,很奇怪,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也能睡着,而且还是跟杭案一起…… 江颜神色坦然,看着杭案说:“不好意思,我也累了。” “姐姐跟我躺同一张床上……”他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说,“姐姐结婚了,而我已经成年了……” 江颜没有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你在我眼里,是学生,也是弟弟,而且这种环境下,没办法胡思乱想……” “姐姐为什么离婚啊?”他对这个问题好像很好奇。 “我丈夫出轨了。” “出轨的都不是好男人,姐姐那么漂亮,为什么会喜欢他?” “大概是年轻的时候,觉得他了解我吧。”江颜轻描淡写。 “姐姐,我睡饱了。”杭案突然来了句没来由的话。 江颜正准备问他听到哨声了没有,就听他继续说:“我现在脑子很清醒,仔细想了想这个游戏设计的意义,是不是说那对夫妻刚开始感情很好,有一个女儿,后来女儿出事了,所以要救女儿?我们两个是关键性人物。” “嗯。”江颜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我跟你想的一样……” 杭案抬眼看着她:“那对夫妻感情好的时候,是不是像我们这样,躺在床上睡觉?” 他抿了抿嘴唇,“姐姐是第一个跟我一起躺在床上睡觉的女生。” 他的眼珠子很黑,眼神很深邃,就像一个漩涡,能把人吸进去,却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很快江颜还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别的情绪。 江颜心中一动:“你……” 这时哨声正好响了,江颜迅速起身,却在房间里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完全把哨声掩盖住了。 是电话铃声。 她顺着声源在床边的一个纸箱找到了一部手机,虚拟号码打开的,响了四十多秒。 江颜没有迟疑,按下接听键。 “说话。”一声不耐烦催促的声音刚响起,紧接着就出现了赵勤的声音,“江老师,救我……” 江颜打开扩音器:“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我不知道在哪儿……我……江老师……呜呜……”赵勤泣不成声,由于过分害怕,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哭什么哭,把我刚刚交代你的话说清楚。” 被男人那么一吓,赵勤的哭声小了些,良久之后哽咽道:“江…江老师,我和李佳佳被绑架了。你快来救我们,我好害怕……” 男人把电话换了个方向:“到你了……” 李佳佳抽泣良久,颤抖着开口:“江…江老师,我们没事。” “靠。”男人因为她的不听话气得打了一巴掌,耳光子特别响亮。 赵勤又被吓哭了。 男人的冷笑声从电话里传出来:“想救她们,五分钟后,准时到达405房间。” 52 这通电话结束,门上的锁也打开了。 五分钟的时间不长,江颜没有看到过以4开头的房间,迅速离开房间出去寻找。 杭案紧随在后:“姐姐,到了那个地方,小心点。” 他不再劝江颜不要前往。 江颜的步子慢下来:“你跟我一起过去,不害怕?” “姐姐不是说了我聪明吗?我想帮忙,不想拖累姐姐,更不想看到同班同学被杀害。” 405房间确实不在同一个楼层,江颜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她停下来,琢磨着地下室是不是不止一层。 “姐姐,我们现在看到的出口好像只有电梯那一个地方,没看到过楼梯,会不会还有别的出口?被我们忽略了。” 江颜抬头,四目相对,不需开口,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明白了意思。 走廊和过道众多,而且每一面墙上都有图案,只有一处地方的图案有细微的差距,位置不一样。 两人迅速赶往那个地方,杭案站在江颜面前,用手摸了摸墙壁上的颜料,又屈指敲了敲,空心的,有声音,他用力推开,果然是一扇刷了漆的木门,打开以后有一个小楼梯。 顺着楼梯往上看,中间又拦着一扇铁门,往下的方向倒是没有阻碍。 地下室果然不止这一层。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没有过多犹豫,往下走,很快就到了下一层。 找到405房间,这间房和其他房间又有所不同,墙壁只有两面,剩下的都是铁栏杆,里面一览无遗。 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吊灯,房间一大半区域都隐在黑暗中。 赵勤和李佳佳被绑在凳子上,却不是在地面,而是被人用绳子吊在半空中。 两人都吓坏了,一直在哭,没有注意到江颜和杭案来了。 人没死,江颜松了口气。 她没有出声,而是环视这个房间,寻找那个病人的身影。 杭案看到两个同学的惨状,愣了愣,低声喊了句:“赵勤和李佳佳!” 赵勤感觉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最先看到江颜和杭案。 她又喜又怕:“江老师,救我。” 李佳佳听到声音也跟着抬头,看到江颜和杭案的瞬间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脸色愈发惨白。 “叫什么!”骂声从黑暗中传出,两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凝滞,重新被恐惧笼罩。 赵勤的心理状态没有李佳佳好,又开始小声哭。 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走过来,看到江颜的瞬间脸就变了,兴奋和狂热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到江颜身上,笑得特别开心。 “来了啊。”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迟到一分钟,时间加倍。” 下一刻,在看到杭案的时候,笑容消失,脸黑了下去。 “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杭案皱眉。 这个病人长得尖嘴猴腮样,两个眼圈的颜色很深,看着他们的表情不怀好意,尤其是盯着江颜看的时候,笑得特别诡异,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怒为喜,眼睛盯着江颜不看:“人在也好,可以看着。” 他走到铁栏杆前面,直勾勾地盯着江颜的胸部,把手里的袋子扔到江颜面前,甩了甩指头上的钥匙,欲望不加掩饰:“想要救她们两个可以,穿上这套衣服,你一个人进来。” 江颜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头。 被关进来的重症患者再聪明,有些行为也是跟正常人格格不入的,她见了很多患者,光是从这个男人的几个动作和眼神,就能判断出他多半是个强奸犯。 他看着自己的性部位时,异常亢奋。 如果江颜是一个救母心切的可怜母亲,这一会可能就会因为着急而妥协。 但她不是。 她接到游戏任务,扮演里面的角色,可终究不是角色本身,十分冷静。 “我怎么相信你能遵守诺言?” 赵勤忽然尖叫起来,因为她和李佳佳的凳子突然被往上拉,然后又快速坠落回到半空中。 “江老师…救我……”赵勤被吓得魂飞魄散,叫得特别大声,“不要杀我…别杀我……” 江颜看了她们一眼。 刚刚的电话铃声又响了,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传来的,男人突然变得暴躁:“快点穿好衣服给我进来。” 杭案把江颜挡在后面,瑟瑟发抖:“一…一定要穿吗?” “快点,不然我把他们两个全杀了。”电话铃像是某种催命符,男人几乎是咆哮,表情狰狞,“快给我进来。” 江颜站着不动,刚刚男人什么都没做,赵勤和李佳佳的身体忽上忽下,里面还有别人在操控。 “你不是想救人吗?不进来的话,她们就会死。见过死人的样子吗?只要我操了你,她们就能得救了。” 他整个人都很急躁,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江颜猜测是因为那个电话铃声。 她的目光在房间的那个高台上,那里没有人。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快给我进来。” 男人像是犯病一样,突然扑过来,杭案眼疾手快把江颜往后拉。 男人抓着铁栏杆,面色扭曲,宛若嗑药却得不到药的瘾君子,“你不是很想救她们吗?满足了我的条件,就能把她们带走了。不然她们就得死,就像他一样。” 他手指向天花板的黑暗处。 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从高台上落下,随后砰的一声响。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江颜刚朝着阴影落下的地方看过去,赵勤再度尖叫起来:“啊…死人…死人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李佳佳也看到了地上的坠落物,身体抖得跟个筛糠似的,嘴唇白得直哆嗦,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里面的男人笑得更加诡异:“看到了吗?你不同意,你想救的人也会像他一样死去。” 江颜心尖微颤。 掉下来的,是一个人。 53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 摔在地上的不是道具,而是活生生的人,从地上的那堆血浆就能看出来了,他的身体被绳子绑成一种扭曲的姿态,死亡的样子无比恐怖。 李佳佳没晕,不过比晕过去没好到哪去,神情木讷。 至于杭案,也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但他更多的是恶心,江颜听到他忍着呕吐的声音,抓着自己的手指不断攥紧。 江颜见过死人,闻着血腥味以及看着尸体周围流出来的血迹,确定人就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才彻底死亡的。 她对于死亡并不畏惧,也看过很多死亡的场景,可看到这么残忍的画面,还是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一场游戏,但房间里的尸体用事实告诉她,这些人不只是玩玩而已。 游戏失败的下场,就是死。 杭案捂着嘴,身体抖个不停,江颜能够感受到他的紧张和恐惧。 男人知道他们都吓到了,笑得很得意:“看到了吧,这就是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下场。” “江老师,啊……”李佳佳的尖叫声夺走了江颜的注意力,江颜抬头望过去,李佳佳的身体被拉到了高台旁边,脖子上挂着一根绳子。 只要收紧,李佳佳随时有被勒死的危险。 江颜往门那边跑,抓起锁看了眼,才发现门没锁,可以直接推进去。 她知道这是对方设置的陷阱,犹豫了几瞬。 李佳佳也吓哭了:“江老师……啊……” 她的凳子往下掉了掉,惊惶失色。 江颜放下顾虑,走进房间,却没看地上的病人,而是抬头直视高台上的男人。 那里果然站着另外一个人,身体隐在黑暗中,控制着赵勤和李佳佳。 江颜扫了一圈,没看到上去的入口。 李佳佳的哭喊声把赵勤给喊醒了,看着地上的尸体,她尖叫不断。 “江老师,救我,我不想死……”人的求生欲望是很强烈的,赵勤开始挣扎,可她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任何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江颜思绪快速运转,寻找着上去的地方。 她冷漠的态度激怒了下面的病人:“让你把衣服脱了,穿上我给你的那一套,没听到吗?” 江颜斜眼看过去,那个病人愣了愣,暴跳如雷:“你不听我的,我就把她们俩都杀了。” “江…江老师……”李佳佳的呼喊声忽然变得微弱,那一根吊绳已经圈住她的脖子,慢慢收紧。 李佳佳双手抓着绳子想要扯开,越是越扯反而越紧,一张脸憋得通红。 江颜心中一跳。 “快脱,不脱她就是这个下场。”男人眼神狂热地盯着江颜,指着地上的尸体威胁。 这个距离,等赶上去的时候,李佳佳和赵勤都死了。 江颜没有犹豫,对着高台上的男人缓缓解开衣服扣子。 她脱衣服的动作太慢,男人有点等不及,急躁地在原地蹬脚:“快一点,全部脱光……” 他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的画面,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随便让他操,等他爽完了,就把人杀掉。 江颜冷冷地看着他。 高台上的男人才是这件事的掌控者,旁边的这个病人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的那一个。 江颜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上那男人的反应,但是他的身体都藏在黑暗中,看不到脸和表情。 因为她脱衣服,李佳佳脖子上的绳子松开了些,李佳佳死里逃生,大口大口地喘气咳嗽。 江颜的动作实在太慢,看得男人心急如焚,他耐心已经耗尽,扑过来抓住江颜的手帮她脱掉。 江颜脚一抬,男人被踹倒在地,愣愣地看着她:“你……” 他没想到江颜有那么大力气。 呆了几秒钟,他忽然笑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亢奋,爬起来朝江颜身上扑。 江颜刚要躲开,准备往他最脆弱的下体踢,李佳佳的求救声又出现了:“江…江老师……” 江颜神思一动,停下手。 她没有挣扎的时候,那个男人火急火燎地扒拉她身上的衣服,而李佳佳脖子上的绳子也没有再勒紧。 他们想看着自己被强奸。 李佳佳看到江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一大半,隐约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想了想,说:“江老师,你快走,不要救我了。” 她摇着头,泣不成声。 江颜一动不动,眼睛锋利地盯着黑暗中藏身的人。 那两个凳子是有遥控器在控制的,她在找开关。 “杭案……”李佳佳以为江颜认命了,绝望道,“你们快走,带江老师走。” 木头一样的杭案如梦清醒,往房间里快步走。 江颜的上衣已经被褪到腰部的位置,她却无动于衷,还有一点…再差一点她就能找到控制赵勤和李佳佳身体的开关了。 但是她的速度必须很快,这个高度…… 江颜估摸了下赵勤和李佳佳从这个位置掉下来会受伤的程度。 重伤总比死了好。 砰的一声,男人突然倒在地上,杭案坐在他身上,拳头朝他的脑袋往死里打,他年轻力气大,爆发力强,男人身体本来就需,又被打得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 杭案像疯了一样,一拳比一拳重,直到把人打晕,都不曾停止。 “啊……”赵勤大叫起来,可很快就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她呼吸不顺,和李佳佳一样同时被勒脖子。 两人几乎窒息,脖子和脸涨红,双脚本能地扑腾挣扎。 “杭案,别打了。”江颜眉眼一跳,叫停,“把人叫醒。” 这些人存了心想强奸她,真的会把赵勤和李佳佳勒死的。 杭案打得眼睛都红了:“他欺负姐姐。” 这一次赵勤和李佳佳脖子上的绳子都没有松开,江颜已经做了决定,把人拉起来:“起来,别打了。” 杭案没听进去。 “赵勤和李佳佳真的会死的。”江颜喊他,这些人不仅是在消磨她的耐心,还想把她玩弄于鼓掌。 她有时间找出去的办法,也可以选择现在离开,但是不能见死不救。 赵勤和李佳佳的命更重要。 杭案似乎听进去了,停下手,江颜对着高台上的男人说:“我不反抗,但是你必须把人放了。” 那人对杭案刚刚的举动不满,铁了心要把人勒死,并未停手。 杭案在男人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张纸条,迅速站起来,对着高台上的男人说:“既然是游戏,能不能角色对调?我申请一次调换角色的机会。” 江颜讶然地看着他。 高台上的男人停下手,静默一会,给他扔了一个袋子。 杭案无视地上的尸体和被打晕的病人,跑过去捡起袋子打开,里面有张纸条,他看完内容以后,回头看着江颜,表情怪异,欲言又止。 江颜知道不是好事:“纸条上写了什么内容?” 杭案看了看上面的人,又看了看江颜,皱眉走到她面前,江颜刚要看纸条,他的身体突然靠过来,把她揽在怀里,低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对不起了。” 江颜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后背一阵钝疼,紧接便失去了意识。 54 这是江颜第叁次经历这种情况了,不到一个月先后被绑了叁次,心理承受能力强,醒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被绑在床上,而杭案站在床边,紧张且手足无措。 “姐姐,对不起。”他垂着眼睛看地面,疯狂道歉,“我也不想把姐姐电晕的,可是我好怕姐姐会死,赵勤和李佳佳也会被勒死。”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姐姐和同学……”杭案紧张极了,说得语无伦次。 他们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小房间里,赵勤和李佳佳、那两个男人都不见了,而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摄像头,对准他们两个。 江颜沉默片刻,观察他的表情:“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杭案紧抿着嘴唇,难以启齿。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杭案说不出口。 “杭案……”江颜声音很轻,“我以为我们关系不错,你不会隐瞒我。” 杭案咬了咬下唇瓣,眼圈红红的,实在是难以启齿:“姐姐……” 江颜也不说话了,等着他主动告知。 房间里静悄悄的,几乎针落可闻。 杭案的身体抖得很厉害,他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良久之后,他转过身,把背对着江颜,闭着眼睛轻声说:“母亲救女儿的时候,被绑匪强奸了,还拍了视频发给丈夫看。” “我……”杭案的耳根子红红的,这件事对他来说比做五年高考叁年模拟题难了不止千百倍,“我把那个病人打晕以后,换了他的任务卡,现在的角色是强奸犯。” “姐姐,我不想的……可是我更不想看到姐姐被玷污。”杭案的脑袋垂下去,很是沮丧,“那些人好残忍,当着我们的面杀人,我真的好怕,怕自己会死,也怕姐姐会死。”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挣扎痛苦了一会,悠悠叹息两声,转身的时候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块黑布,不敢和江颜对视,“姐姐,对不起了,我不想死,我才高二,没有读大学,没有谈恋爱……好多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 他碎碎念地说了很多,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也是为了给自己下狠手的勇气,把布蒙住江颜的眼睛。 “对不起……”除了道歉,他已经没办法说别的,手抖得厉害,绑了好几次才勉强弄好。 江颜什么话也没说,杭案的惶恐和忐忑都挑不出破绽,但是忽略了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游戏能换角色?” “我……”杭案语塞,“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试试,以前班里聚餐玩剧本杀的时候,有些剧本我们是可以换角色的。” 他说到一半,双手颤抖着解开江颜的衬衫扣子,因为紧张,越想弄好越慌乱,一颗扣子解了两叁分钟。 “姐姐,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只要完成任务,我们就不会死。” 江颜知道,他要代替那个病人的角色强奸自己。 “你相信他们真的会遵守承诺,放我们走?” “不知道,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杭案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指尖时不时戳到江颜的胸部,活着的念头催促着他快点完成这个任务,没过多久就把江颜的上衣给脱掉了。 到了这里他没有继续下去,脸颊泛起一层粉色,闭上眼睛把嘴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贴着江颜:“姐姐如果害怕的话,我…我尽量按照正常流程来好不好?” 55 江颜真的很不喜欢被人打晕,清醒的时候还有力气和想办法反抗,晕倒的那段时间全然不知别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当身体被束缚住没办法动弹的时候,只能任人拿捏。 这种无力感会让她变得烦躁。 同样烦躁的还有杭案,他只是一个高中生,被迫做强奸犯,强奸的还是自己的实习老师,这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心里那关好不容易过了,但是真的实践起来的时候,还是不免得害怕发抖。 他的嘴唇贴在江颜脸颊上,不到几秒钟就泄气地挪开。 “姐姐,我还是好害怕。” 他的呼吸很浅,气息洒进江颜的耳廓,“可是房间里有摄像头,如果不做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他反反复复地强调着,不知道是为了安慰他自己还是江颜。 “姐姐不要害怕好不好?很快就过去了。”他抓起江颜的手,十指相扣,抖得连带着江颜的手都控制不住地跟着一起颤。 “姐姐……” 江颜没说话,这个场景太像在家里的那天了,她通过沉默去感受杭案的气息。 很奇怪,有那么几秒钟过去的记忆和杭案融为了一体,可又全然不同,无论是气息还是肌肤触碰的感觉,都和那天有区别。 “你会后悔的。”江颜缓缓开口,“如果你今天做了这个坏人,即便之后能够活着出去,你也会天天活在愧疚痛苦中,杭案,强奸犯不是那么好做的。” 江颜给了自己对一个普通男学生最后的忠告。 这时,哨声又突然响了,非常急促,听着心率都跟着加快。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杭案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想好了,就没有再犹豫不决,低头看着江颜的嘴唇,闭上眼睛慢慢贴上去。 他的唇瓣凉凉的、软软的,嘴皮子一直在哆嗦,第一次接吻没什么经验,很生涩,呼吸声特别重,像啄东西一样哪里都胡乱啄一下。 江颜什么也没说,嘴唇紧抿着不动。 杭案满脑子都是完成任务,并不觉得两人现在的样子有什么不对,他像一头闯进无边草原的牛,莽撞地寻找着出去的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紧张和恐惧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烦躁感。 他在亲江颜的过程中激发出了内心原始的情欲,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莫名地热起来,这让他感到更加不安,猛得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江颜。 他怎么会……怎么会对实习老师有生理反应?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他更加手足无措。 “姐姐……”他茫然地叫了江颜一声,“我好像完了。” “旁边不是有被子吗?”江颜说,“你可以把被子盖到我们身上,假装做的样子。” 她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一点温度。 这是她对杭案最后的试探,也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杭案僵了会,才反应过来,扭过头看了看床上的被子,慌里慌张地拿起来盖到身上:“我…我太慌张了,没有看到……” 把被子胡乱遮挡住两人的身体后,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床上看江颜,贴在她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姐姐,我伪装一下做爱的画面,如果能骗过他们,我们就安全了。” 他笨拙地张开嘴唇含住江颜的耳朵,吸吮着,心跳加速,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身体像触电一样,麻麻的。 异性身体上传来的那种滑软的触觉让他胸腔不断起伏,身体微微颤动,呼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皮肤和皮肤摩擦的感觉升起的快感让他欲罢不能,内心抗拒身体却想要得更多。 他闭上眼睛,嘴唇从江颜的耳朵一路挪到她的嘴唇上,唇齿相碰的瞬间,他的身体又抖了一下。 姐姐好软好香。 “姐姐……”杭案的声音很沙,宛若爱人之间的昵语,带着些许无奈,“我可能要控制不住了。” 话音刚落,江颜身体一重,杭案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他的裤裆贴着她的腿心,中间那块硬挺的鼓起无声述说着他现在的难耐和煎熬。 他起反应了。 56 江颜本来是没什么反应的,她对性的需求向来不高,在爱情上追求的是精神的契合,因此杭案刚才亲她的时候她毫无感觉,脑海里更多想的是这个游戏的相关细节,可发现杭案硬的时候,她的脑子懵了一瞬。 她的年龄比杭案大了一轮,两人又处于这种危险的情境中,按理说她对杭案起不了性吸引力。 江颜还在发呆的时候,杭案已经亲上了她的嘴,他的喘息声非常重,一直吸吮嘴皮不放。 男人在性上天生就有本能,当被激发出来的时候,即便是没有尝过情爱,也能迅速摸索出来,掌握主动权。 年轻的肉体和中年男性不一样,激情主动,充满了爆发力,杭案很瘦,但是身体有力,因为不抽烟不喝酒,嘴巴没什么怪味,特别软特别烫,他亲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放到江颜的腰部,胡乱抚摸着。 江颜高估了人的欲望,也低估了自己对杭案的吸引力。 “杭案……”她干涩地叫了一声。 “姐姐……”杭案明显已经被情欲牵着脖子走了,他的声音很哑,在江颜张嘴的时候,他无意识地张开嘴,去亲她的牙关。 两人的气息交杂在一起,室内的温度飞速上升,暧昧黏腻。 杭案像发现了新大陆,短暂的怔愣过后,他呼吸紊乱,气血翻涌,血脉贲张,手臂绷得直直的。 他彻底失控了。 江颜很排斥异性的亲密行为,尤其是接吻这种举动,应该是爱人之间才做的事情,闭上嘴,排斥他的入侵。 她这个动作不仅没把杭案的唇瓣往外推,反而加大了两人唇齿的接触面积。 杭案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有点野蛮地伸出舌头在她的牙关上舔弄,两人的嘴唇变得黏腻湿润。 性冲动已经侵占了杭案的意识,他的两只手抬起来,抱着江颜的脑袋,插进她的发丝里,呼吸凌乱到分不清是情绪的喘息还是紧张的喘气。 “姐姐……”他吞咽着喉咙,去舔江颜的口腔,情欲翻滚躁动难耐,“你生气了吗?为什么没有反应?” 江颜没有回答。 她能做什么,难道还要表现出欢愉的样子吗?无论这是不是他的伪装,男人的情欲一旦被挑起来,女生的一丁点喘息都相当于火上浇油。 杭案松开嘴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子漆黑如墨:“这是两个人的任务,姐姐怎么可以让我单独完成?明明我比姐姐更害怕。” 江颜依旧没有反应。 杭案生气地低头,却没有刚刚那般温柔,像是刚长出牙齿的幼兽,单独捕捉猎物,没有经验但是凶狠,目标明确。 他的舌头狠狠碾磨着江颜的嘴唇,把江颜磨得嘴巴又麻又红。 可是这样远远不够。 杭案用力咬了一口,江颜疼得皱了皱眉头。 “杭案,你冷静点好吗?” “明明是我想救姐姐,去扮演坏人,为什么姐姐要对我这么冷漠,不能理解我的苦衷?”杭案不喜欢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把她身上的衣服脱掉,边脱边委屈道,“姐姐让我当坏人,我只能真的做坏人了。” 江颜穿的是衬衫和裤子,他脱得很快,脱完了江颜的衣服,把自己的也脱了,拉起江颜的手放在挺翘的鸡巴上:“姐姐你看,我真的变坏了。我只是装作亲你一下,就可耻地硬了。” 57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其他女生面前硬过。别人都有青春期,会产生性幻想,零勇去我家玩的时候会晨勃,每天都要撸几发,我不会。他们都看黄片,对着女优手淫,可是姐姐,那些都是别的男生会做的事情,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一直都很干净。” “为什么偏偏是姐姐呢?” 杭案似是喃喃自语,眼帘往下垂,底下藏着一片阴影。 江颜沉默。 她看不到杭案的表情,所以分辨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话。 她现在的姿势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难堪,手脚上的铁链并不紧,双腿双脚有点活动空间,但是没办法挣脱,而她的裤子其实没从身上全部脱走,挂在膝盖以下的地方。 手被杭案拉起来,放在他的鸡巴上,她难以想象杭案现在是以什么姿势站在她身上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她凭借直觉隐约是能够确定的。 “杭案……”江颜暗暗叹息一声,决定跟他好好交谈,“性冲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无论男女都会有性幻想,你硬了说明你性功能正常。” “但是别这样做,什么样的年纪就应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比你大了一轮,对于你来说或许事业有成又成熟,可是在我这个年纪,我这样的其实不算什么。每个年龄阶段所处的层次不一样,看到的风景就不一样。” “无论今天躺在床上的人是谁,你都会起生理反应,别让自己做出错误的行为。好好学习考大学,到了更宽广的世界,你会遇到更多优秀的吸引你的女生。” 房间里鸦雀无声,江颜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如果杭案真的是那个人,她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做回那个笑容明媚干净的学神,而不是因为一念之差,任由心底的黑暗滋生泛滥,一步步踏入深渊。 她见过的。 见过初高中的小孩因为某种刺激或者家庭的影响走上了不归路,有喜欢上自己老师的男学生,也有从小就有严重性幻想,生活在痛苦之中亦或者成为偷窥跟踪狂的小男孩。 如果年轻时候没有纠正,这些不当的想法以后会影响他们一生,导致他们步入歧途。 “杭案,你是我遇到过的学习最好的学生,也是最聪明的,你思维敏捷,又见义勇为,不要让自己人生留下污点好不好?”江颜放软了语气。 杭案没有回答,良久之后,江颜无奈地再次开口:“杭……唔……” 杭案的嘴唇毫无预兆地落到了她身上,而且这一次趁她不注意,舌头窜进她温热的口腔,精准地勾住她的舌尖吸吮。 江颜呆了叁秒钟,用舌头抵开,可是杭案早有预料,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抢先一步顶开她的牙齿,在她口腔里扫刷着。 他不仅皮肤是烫的,连溅在她脸上的呼吸都格外滚烫,霸道又野蛮地汲取她嘴唇里的唾液。 他的动作粗鲁强硬,江颜的舌头躲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越是想逃越着他的道,像是挑逗追逐一样。 她试图抬起手把他推开,可双手压根伸不到他身上。 “唔……”江颜咬合牙齿,将他的舌头咬住,杭案的呼吸停了一下,舌头并没有退出去,他的手往下移,摸到江颜腿心的位置,报复性地捏住她的阴蒂。 江颜双腿颤了颤,加重咬合的力道。 杭案收紧手,惩罚似地重重按压她的阴蒂,酸涩钝疼的感觉从阴蒂周围蹿到腹部,江颜的眉头拧成一条线。 她继续咬,咬得越重杭案捏得也越重。 杭案的舌头疼,她的阴蒂麻痛,两人的呼吸声都随着痛觉变重,可是谁都没有让步,在无声地较量着。 只要谁退让一步,谁就输了。 江颜停了下动作,舌头是人体一个非常脆弱的地方,只要此刻她用力咬,杭案的舌头可能会断。 她微微松开牙齿,准备用尽全力咬,可是咬到一半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她到底是没忍心下狠手,留了情。 杭案的舌头从危险中抽离,并未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往里更进一步,扫了扫她的口腔深处。 他的手掌上下温柔地摩擦了一会江颜的阴唇,把她的双腿往上抬,掰开花唇,用龟头对准穴口,慢慢地送进去。 58 杭案的尺寸很可观,江颜的花穴又没有做过任何润滑,甚至连最基本的前戏都没有,龟头硬生生往里挤的时候,穴肉受了刺激,迅速缩紧把龟头往外推。 江颜扭动屁股,拒绝他的侵犯。 杭案插了一会都没能插进去,有点急躁,掐住江颜的大腿,握住龟头在穴口打转戳刺,等了一会逼口泛着一层水光,他觉得差不多了,再次试着插进去。 江颜打了一个哆嗦,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夹紧双腿,拒绝他的进入。 她看过杭案的资料,他今年刚满十八岁,和一个十八岁的小男生做爱她做不到。 江颜反抗得很激烈,但体力和处境的劣势让她的努力变得徒劳,杭案抱紧她的双腿,握住鸡巴在她穴口和阴蒂之间上下滑动。 江颜身体抖了抖,恐惧、不安和伦理层面的羞耻感让她的身体变得更敏感,下体随着杭案的动作出现了电流感的错觉,花穴本能地涌出了一股水。 “杭案,你冷静点,好不好?” 劝告和反抗都是起不了作用的,杭案的眼神聚焦在两人的下体,鸡巴紧紧贴着逼口,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里面的软热,穴口附近的软肉一缩一缩的,吸着龟头。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用力一顶,龟头强硬地挤进去,逼肉被迫往里陷,甬道慢慢破开,裹住马眼。 轻微的疼痛感让江颜不适地往后退,竟是一毫米都没挪。 杭案的力气大到吓人。 他腰胯微微往上抬,把整根肉棒直接塞进去。 鸡巴噗嗤一声插入小逼的时候,出现了撕裂般的痛感,胀得不行,江颜的身体僵住了,她脑袋空白了几秒钟,放弃了抵抗,一动不动的。 甬道非常紧致,裹着肉棒,又暖又湿,杭案进入的瞬间差点就射了,太阳穴跳了跳。 他吞咽了下喉咙,舌头勾了一圈自己的后槽牙,随着身体的本能开始大力抽动,享受着被小逼吃的快感。 他插得很重,每一下都很深,仿佛那种刚开荤的处男,只跟随着欲望走,粗暴又不讲道理。 花穴没一会就被插得又软又胀,更多的是麻疼,江颜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发声,也没做任何动作来回应。 杭案也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感觉,他被含得很舒服,肆意地往里顶又抽出,插了一会小穴流出的水越来越多,把他的肉棒都给弄湿了,逼肉松泛以后比刚才还好插,他收腹的动作很大,粗硬的肉棒几乎要贯穿花穴,疯狂搅弄里面的逼肉。 这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冲刷着他的神经,让他头皮发麻,不管不顾地狠狠顶弄,喘息声特别重。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时不时响起的肉体撞击声在诉说着房间里的淫靡状况。 杭案已经乱了,操干的速度不减反增,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个年纪无论是体力还是持久度都强得不像话,江颜也不知道他操了多久,下体又麻又辣,水流了很多。 身体是有感觉的,但她最后一点自尊让她忍住不发声。 杭案看了她一眼,弯下腰去磨她的嘴唇,亲得很重,他急促的呼吸声灌入她的鼻子,痒痒的。 小逼越操越舒服,他一丁点都不舍得从里面出来,迅猛有力地往里顶,拔出一大截又继续插入,反反复复。 他不在意江颜有没有做出回应,她不出声,其实降低了他的羞愧感。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热得要爆炸了,手臂上青筋直冒,胸膛剧烈起伏,身体像是烧起来了一样,这种陌生又快乐的感觉让他兴奋得不行,任凭自己在欲海中沉沦。 59 这场单方面的强奸持续的时间很久,当杭案突破了那一层禁忌的时候,江颜就放弃了抵抗,不管杭案做得多起劲,她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冷漠是她对这场性事的唯一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杭案终究射了,趴在她身上喘息。 江颜仍旧无动于衷。 哨声响起的时候,杭案终于如梦初醒似地从她身上起来,拿纸巾帮她擦下体,哽咽着道歉。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江颜嘴唇冷冷吐出几个字:“钥匙呢?解开。” “钥…钥匙?”杭案晕头转向,擦拭的手微微一顿,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我…我这就出去问。” 听着房门打开的声音,江颜闭上眼睛整理思绪。 大约两分钟后,杭案回来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打开手脚上的铁链,锁解开以后又按了一次密码才完成。 手脚得以解放,江颜扯开眼睛上的黑布,缓缓坐起来,余眼看到杭案坐在旁边,脑袋几乎要低到膝盖上。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忐忑不安地等待大人的批评。 江颜挪开眼,默默把衣服穿好。 阴唇火辣辣地疼,双腿也是麻的,她无视身上的痛觉,同时也无视杭案,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姐姐……”杭案胆怯开口,“对不起……” 江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毫无温度,一言不发。 杭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生气,等我们从这里逃出去了,我去自首,好不好?但是……” 他又抬头,对视了好几遍才鼓起勇气直视江颜的眼睛,目光坚定:“但是姐姐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为了活下去鬼迷心窍,是我强奸了姐姐,跟姐姐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到强奸两个字,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垂头丧气:“姐姐不是说要离婚了吗?很多人都会谈几段恋爱,甚至结几次婚,姐姐已经不爱自己的丈夫了,不要把清白看得那么重好不好?至少不要在今天在意。我会对姐姐负责的。” “我…我会努力考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变成姐姐喜欢的样子。” 江颜嘴唇动了动,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演得那么像。 倘若他真的害怕,从一开始就没那个胆子对她进行性侵犯,现在还要装成无辜的样子。 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做另一种选择…… 没有得到回应,杭案紧张抬起眼皮,欲言又止,不过他没再继续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变,飞快跑了出去。 江颜不知道他去哪儿,脑子乱糟糟的,揉额头缓了很久终于缓过神,打开房间门准备去寻找新线索。 她现在在的还是地下室负二层,之前赵勤和李佳佳出现的那个房间空无一物,整层楼静谧得没有一丁点声音。 经历了刚刚那件事以后,江颜的想法又发生了改变,她相信在精神科乐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死亡、强奸,还有更多她不知情的。 当危险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正常人也会变成疯子,她现在担心的是李佳佳她们的处境。 她见识比李佳佳她们多,心里承受能力更好,杭案那些话虽然不中听,可有些是说到点子上的,她没把清白看得那么重,如果真的发生了,能够试着去接受和接纳自己。 李佳佳她们不一样,她们的情况比她危险,一旦遭遇了伤害,对她们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房间里是有刀的,江颜偷偷拿了一把,小心谨慎地走动观察,绕过两个走廊以后,她敏锐地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迅速扭过头。 杭案被她突然的回头吓了一跳:“姐姐……” 江颜看着他沉默,尽管做的时候眼睛被蒙住,可还是没办法做到平心静气地面对他,一想到刚才…… “有事?”她挑眉,语气冷淡。 杭案神色不自然地看向她的脚底。 “你换了角色,现在跟我是敌对的关系,不要跟着我。” 杭案惊讶地抬起头,诧异她的关注点是角色,而不是在埋怨自己,不过感觉到江颜现在的状态正常,他摊开手心,小声解释:“我刚刚去找了那个人,又把他打了一顿,把角色重新换过来了。” “你力气这么大,怎么会被他们抓进来?想逃走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角色那么好换吗?几分钟的时间你就能找到那个病人,并换掉角色?”江颜斥问叁连,语气嘲弄。 杭案愣愣地凝视着她,嘴唇发白,眼神挣扎痛苦,鼻子酸酸的,很快眼眶里就浮出了一片水色:“姐姐在怀疑我吗?” 江颜直直地盯着他,冷声道:“难道我不该怀疑吗?” 话音一落,寂静无声。 走廊里,两人无声对望,气氛僵到了极点。 60 江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她怀疑过的,但凡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不是杭案,而是赵勤或者李佳佳,矛头也不会指向他。 倒不是说杭案一定和这家精神病院有关联,可他真实的样子绝非现在看起来的这般楚楚可怜。 在床上做的时候,两人都没有看到对方的眼睛,现在才是真正的交锋,然而审判的人只有江颜自己,眼神里尽是逼压。 杭案眼眶红红的,不可置信、委屈、愧疚等诸多情绪在他眼里翻涌,他率先移开了目光,沉默着把自己藏在后背的另一只手伸出来,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刚才他用身体虚掩伤口,找到江颜以后不敢跟得太近,江颜就没发现他身体上的异样。 鲜血流满了他的手臂,往地上滴落。 杭案垂下手,苦笑道:“被抓进来的时候他们有好几个人,我打不过,但是单打独斗我有优势,这些伤口是刚刚打架的时候留下的,不过姐姐应该不关心。” 他喉咙滚了滚,艰涩地滚出一句话,“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膝盖,宛若被遗弃的孤儿,压抑的情绪在江颜的怀疑和斥问中土崩瓦解,释放了出来。 江颜心绪起伏,沉默良久,顺着他的台阶下:“你打的那个病人呢,在哪里?” 杭案的头颅低着,没有说话。 江颜一阵无言。 分明这件事里应该愤怒和委屈的人是她,现在这画面怎么像是她欺负了杭案一样? 须臾后,江颜朝他走过去,几乎是示弱道:“有没有拿到别的线索?赵勤和李佳佳现在很危险。” 她对杭案的怀疑没有消失,反而达到了顶峰,但她也知道,这时候起冲突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假如一切真如她所想,出去的关键在于杭案。 杭案缓缓抬起头,目光却是虚置在别的地方,衣服领口处一片水渍:“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个被我调换了角色的病人。” 江颜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带我去楼梯。” 杭案缓缓站起来,没有看她,落寞地往前走。 江颜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消瘦单薄,伤口没来得及处理,血一直流,衣服和裤子全都染红了,她看得心情复杂。 放在杭案身上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因为江颜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从旁边的墙壁传过来的。 她停下脚步,贴着墙角听,不是错觉,有人在隔壁房间凿墙。 换句话说,可能是别的声音。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这一层楼还有人。 “杭案……”江颜一抬眼,才发现杭案埋头走远了,不看路,撞到了墙壁才停下来,只是停顿了一下,转个方向又继续走。 “杭案……”江颜提高音量喊他,“回来。” 杭案听到了,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江颜懒得搭理她,找了下路,绕过墙壁去找房间门。 房间里确实有人,里面有摔东西和打斗的巨响,江颜试着拧开把手,门被锁死了,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停了一会,响声又重新出现,且比刚才更大。 江颜隔得远远的,等着里面结束。 她相信即便自己不做任何事,那些病人也会找上门,但是她需要找到落单的下手,在此之前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过了一会,里面归为平静,江颜不敢贸然上前,安静地等着,一想到里面的响动,心跳加速。 她希望开门以后,出来在里面的不是赵勤或者李佳佳。 江颜攥着手指,呼吸莫名加速。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好在这份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门被人打开了,江颜往后退了退,侧目看过去,一个浑身是血的病人从里面跑出来,才走了几步就踉踉跄跄地倒地。 他身后跟上来的人趴在他身上,持刀对准他背部,一下接一下地砍。 鲜血飞溅,喷了那个人满脸,江颜看得心脏几乎要停了,这比人摔死的画面还恐怖恶心,看得她胃里翻滚,双腿因为极度的恐惧无法挪动分毫,汗毛直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房间内部,满地的血,腥味很浓重。 这些血量,不止是一个人的。 江颜心脏砰砰砰地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手被人拉起来的时候,她吓得轻呼了声。 “姐姐……是我,快走。”杭案攥紧她的手,把人往后拉。 江颜的这声惊呼吸引了持刀男人的注意力,他抬起头,目光锋利恶毒地看向他们。 他已经杀红眼了,把刀举起来。 杭案惊惶失色:“林…林叔?” 男人睫毛上的血珠滴落,视线变得清晰,眼中的戾气散了些,站起身。 杭案反应快:“姐姐,走。” 江颜没有动,因为她没从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危险,甚至男人的眼神从最初的愤恨和怀疑慢慢转化为了诡异的和善与示好。 尽管很不可思议,但是江颜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他在杀人,但是意识是清醒的。 果不其然,才跑了两步男人叫住他们:“杭案……” 杭案没有回头,拉着江颜一直跑。 男人没有追上来,只是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喊:“我知道那两个女学生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你们的忙。” 61 江颜闻音,停下了脚步。 杭案知道她想做什么,紧紧拽住她的手:“姐姐,别回去。” 他是用左手牵着江颜的,江颜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手指一片粘腻,那是从杭案手臂上落下来的血滴。 江颜低头看了眼,她并不喜欢血腥味,一看到他的伤口就想到刚刚残暴的杀人画面,压下胃里的不适,说:“待会找点东西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姐姐不生气了?”杭案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惊喜的亮光。 “出去再跟你算账。”江颜给他浇冷水。 杭案轻轻地回了一声“好”,语气变轻松不少。 “姐姐真想折回去看的话,让我先去吧,如果没有危险姐姐再过去好不好?”他的声音很温柔,比江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温和。 江颜忽略他的示好,松开手,嗯了下。 杭案的体力比她好,身手也比较敏捷,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迅速跑开。 江颜不会读心术,但她能从对方的眼睛里快速看出他们在想什么,那个男人虽然凶狠,但事出有因,对他们没有恶意。 精神病人病情发作的时候可能会伤害别人,可是刚刚那男神的眼神告诉他,他是正常的,属于有预谋的杀人。 不久前,他才被别人殴打,现在角色对调,变成他虐杀别人,江颜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杭案头抬了起来,挺直腰板,快速朝着刚才的走廊走过去,看了看,偏头冲江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过去了。 江颜快步走到他旁边,叫林叔的男人弓着腰站着,手里仍旧抓着那把大刀不放,身体抖得很厉害。 他不是不想追,是筋疲力竭没办法追了。 血流了满地,江颜不忍去看。 男人说:“我不会伤害你们的,那两个女学生被锁在最左边过道的红色房门里面,时间不多了,你们赶紧把人带出去,从楼梯往下走有个铁门,直通地下停车场,只要拿到钥匙开门,就能跑出去了。” “这里的病人一个都不要相信。”男人的目光落在江颜身上,好心警告,“尤其是你。我进来这几年,总共见到了五个心理医生,全都死了,你也不会例外。” 江颜听得心里咯噔一跳。 五个? 她心里骤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那些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赵勤和李佳佳,而是她? 男人没有太多时间解释:“快去找那两个女学生,杭案你留下。” 江颜站着不动。 男人急了:“快去啊,不想死就相信我。” 江颜看着他焦躁的脸色,想了想,选择相信,看向杭案,见他也点点头,拔腿就走。 江颜走后,杭案惊恐地看着男人,想要上前又害怕地退缩:“林…林叔?” 男人终于得以喘口气,丢下刀,瘫软在地上:“别害怕,我不会伤你,这些人都该死,为了防止他们杀害无辜的人,我只能先把他们了结了。” 杭案明显不相信他的话,瑟瑟发抖:“林叔你真的得了精神病吗?” 听到这话,男人脸色骤变,否认道:“什么精神病?我没病,有病的是他们。要不是他们把我送进来,我也不会……” 说到一半男人止住话头,这些话跟杭案说没有用,没人能理解。 他对这个从小就住自己对门的乖巧小孩颇有好感,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会把人吓到,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招招手:“你过来……” 杭案摇摇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也不勉强他,只是叹息:“无论你现在多害怕,都要记住我说的话,你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能跑出去,等其他人发现就没机会了,我会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拿上钥匙,带着那两个女学生赶紧走。” “一定要把她们带出去。” “林叔为什么要救我们?”杭案怀疑地看着他。 在这里轻信别人的后果就是死,男人理解他现在的心情,相反的觉得他保持警惕是一件好事:“这种游戏平均半年上演一次,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这家精神病院的院长和护士都有问题,离开以后,你直接去警察局报案,如果最先遇到的是护士,他们问你怎么出去的,你就说不知道,明白吗?” 杭案还是摇摇头,不敢看他。 男人不耐烦地催促:“想活着出去就要相信我的话,钥匙我找到了,在房间里,你进去拿,拿了以后找那个医生和两个女学生汇合,赶紧离开。” 杭案站着不动,被他的话吓到,犹如惊弓之鸟,身体抖个不停。 男人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里走,拿到钥匙以后出来,远远地丢给他。 “这就是打开楼梯铁门的钥匙,赶紧走。” 杭案盯着脚边沾了血的钥匙,犹犹豫豫的不敢碰。 “别磨蹭了,快走。”男人有些烦躁,“我只能杀两个,再多的就没办法对付了。” 杭案颤抖着蹲下身捡钥匙,弯着腰停在那里,冷静平和道:“我听小区里的人说,林叔你有狂躁症,经常打林阿姨。林阿姨失踪好几年了……” “这些事情不是你该关心的,快走。” 杭案缓缓抬起头,冲他笑笑:“那什么事才是我应该关心的?林叔。” 他的笑容很阳光,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显得非常怪异,男人怔了半响,竟觉得心里发毛,毛骨悚然。 杭案眉眼弯弯,嘴角的弧度大了些许:“能够杀掉两个人,还找到钥匙,林叔还挺厉害的。可是林叔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明白?随便破坏游戏规则,是会受惩罚的。” 男人觉得不对劲,心口狂跳,却又不太相信:“你……” 两分钟后,杭案从走廊离开,他的步伐不急不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而那把能离开的钥匙,从他脚边滑过,哐当一声,掉进通往下水道的井盖里。 62 江颜跑得很快,找到那扇红色木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个地方,因为门上画了图案,而且是用红色颜料上色的。 她卷起衣袖,在电子手表上迅速打了一行字。 “之前的心理医生在里面待多久会死?” 蒋留已经查到了,几乎是秒回:“游戏过程中死的只有精神病人,心理医生出去以后间隔两三个月时间离奇失踪或者死亡,死因:患精神病自杀。性别:四女一男。” 他补充了一句话,“注意安全,留意那个叫林叔的男人。” 江颜把电子手表收好,心安定了下来。 她还有时间。 直觉让她没有任何怀疑地信任那个男人的话,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勤的惊叫穿破耳膜:“不要……” 江颜舒了口气,有力气叫,至少说明还活着。 她没出声,进去后发现只有赵勤一个人,快速观察了下里面的环境,不见李佳佳的踪影,不敢掉以轻心,警惕道:“李佳佳呢?” 赵勤被绑住手脚,丧胆亡魂,见到熟人也没办法冷静下来:“江…江老师……” 江颜握住刀,跑过去利落把她身上的绳子割开,又问:“李佳佳呢?” “她被那些人带走了。”赵勤一把鼻涕 一把泪,“刚才房间里只有一个病人,我和李佳佳想逃跑,商量着把人引开,她自作聪明,被那个病人发现了,病人恼羞成怒,把她拖走了。” “江老师,我好害怕啊。”绳子解开以后,赵勤抱住江颜的腿,哆哆嗦嗦道,“你和杭案找到出去的地方了吗?我们快点走吧,这里好恐怖。” 江颜扶她起来,意外瞥见她的手腕上没有勒痕,干干净净的。 刚才她帮忙解开绳子的时候也发现赵勤手脚上的捆绳绑得不算紧。 这个细节被江颜注意到后,她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细想,只关心李佳佳的行踪:“你看到李佳佳被拖往哪里了吗?” 她抬眼看向赵勤身后,很多杂物堆放着,后面似乎有一扇小门。 赵勤爬起来抱住她,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摇摇头,抖得不成样。 “江老师,我们快点走吧。” 江颜安抚道:“你别害怕,慢慢想,等找到李佳佳,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赵勤抬起头:“真…真的吗?” 江颜在她期待的注视下,违心地点了点头。 总能找到办法的,无论是她和赵勤,不到最后一刻都要抱有逃出去的信念。 江颜的话无疑是一剂镇定剂,赵勤渐渐放松下来:“我也不知道李佳佳被带到哪里去了。本来她不用受伤的,可是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能跑出去,偏偏要跟那些人作对,结果……” 赵勤勤有些埋怨,江颜心下微诧,如果诚如赵勤所言,是李佳佳强行要出头才把自己送进去,拖了后腿,作为队友有怨言是正常的,可赵勤这时候最关注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数落李佳佳。 江颜脑海里闪过她们被吊起来的那个画面,还有第一通电话的内容,赵勤求救,而李佳佳害怕归害怕,却想方设法让她不要趟进这趟浑水。 李佳佳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真的激怒了病人,只有一种可能,她想保全同学。 江颜心里直咯噔。 赵勤抓着她的手:“江老师,你们找到出口了吗?我们先出去吧,出去以后报警,再让警察来救李佳佳。” 这句话提醒了江颜:“你和李佳佳在地下室有见过警察吗?” 小张他们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呢。 赵勤摇头。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江颜不想刺激她,把人带出去:“先离开这里,待会说。” 两人踏出门槛的时候,江颜听到身后有响动,猛地回头,赵勤吓得尖叫:“江老师,我害怕,我们快点走吧。” 江颜盯着那扇门看了几秒钟:“赵勤,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赵勤摇头。 江颜以为是错觉,收回了目光。 杭案还没过来,江颜不放心赵勤一个人待着,准备带她去找杭案,赵勤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江颜问。 赵勤指了指过道:“我记得李佳佳从这边被拖走的,会不会是往那边去了?” 江颜眼睛眯了眯,尽头那个房间门上也有图案。 不对…… 江颜反应迅速,凝视了会那墙壁上的画,又瞥了瞥身后的图案,和那个叫林叔的男人房间里的刚好能拼成一张完成的图。 缺的那一个小角,画在地下室负二层,有什么含义吗? “江老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江颜迟疑几秒,想着杭案此时应该不会有危险,往那边走。 门没有上锁。 赵勤说:“江老师,我想起来了,我和李佳佳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是被关在这间房间的,里面的地板上有个小门,那里好像通向地下室,李佳佳会不会被拖进地下室了?” “你确定还有地下室吗?”江颜拧眉。 天堂精神病院的旧址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会有这么多层地下室。 赵勤很肯定:“我看到了,那两个男人就是从那里上来的。” 江颜抓住门把手,有点重,可以用力推开,思考着要不要进去。 “江老师,我在外面等你,你看完赶紧回来好不好?我害怕。如果找不到李佳佳,我们就走吧。” 江颜拉开铁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呛得她咳了两声。 房间里的灯光也很暗,中间的地板上有块凸起的地方,赵勤手指着:“把那块木板拿开可以通往地下室。” 江颜回头:“你在这里等着杭案,如果两分钟后他没有回来……” 她顿了顿,沉默。 杭案出了事,赵勤一个人难以自保,让她进房间找自己,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更别说保护她了。 无论怎么做,都不安全。 “江老师……”赵勤见她面色不对,胆怯地缩了缩肩膀。 “你在门口等着,我看一眼,两分钟以后就出来。”江颜转身,走进屋里。 而这时,受惊的赵勤偷偷抬起眼皮喵了眼她的背影,完全没有了刚才柔柔弱弱的模样,眼神阴恻恻的。 江颜往里走了几步,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声音让江颜心惊肉跳,回头看了眼。 “江老师,门怎么关上了?我…我害怕,推不开。”赵勤惊慌地喊她,江颜淡定回应道,“你等我一会。” “江老师…你快点出来,我等你……” “好。”赵勤边怯生生地回着话边把锁关上。 关好门转身的刹那,她看到了杭案,浅笑着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63 杭案无视赵勤的示好,径直走过来,他面色冰冷,目光未曾落在赵勤身上一瞬。 即便是这样,赵勤也不气恼,她对杭案扬起甜美的笑容:“都解决好了吗?” “姐姐呢?”杭案避重就轻。 赵勤笑容凝固住,提到江颜就像提起什么瘟疫一样,即便她掩藏得再好,对江颜的厌恶依旧很明显。 杭案已经看到门上的锁了,侧目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上的锁。” 他向来这样,对待自己的时候从来不会有好脸色,赵勤心有不甘,那个老女人她做了什么,居然能让杭案另眼相看。 “她和警察是一伙的,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我们?”杭案轻笑一声,“你配跟我相提并论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刀直直插入赵勤心扉,疼得她喘不上气,她把杭案当作神,费尽心思终于走到他身边,想跟他并肩坐案,但是他从一开始就瞧不起自己,甚至对李佳佳的态度都比对她好。 凭什么? “李佳佳是我弄进来的。” “谁让你把李佳佳弄进来了?”杭案反问,“李佳佳不属于目标人物,你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报复她才把人弄来的,不是为了我。” 心思被戳穿,赵勤哑口无言。 杭案并未多言,打开门走进去。 “杭案……”赵勤叫他,不解道,“为什么?” 杭案没给她答复,看着门关上,赵勤不服气地咬了咬牙齿,难道就因为她的成绩没有李佳佳好,家庭背景也没有江颜显赫,所以杭案才瞧不上她? 她握紧拳头,默默发誓,她肯定能证明自己的,等扫平所有障碍的时候,杭案的目光就会永远落在她身上。 赵勤恶狠狠地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瞥到走廊有个人朝自己快步走来,愣了愣,表情怪异又带着点嫌恶。 对方来势汹汹,眼神恶毒凶狠,赵勤刚感觉到什么,对方已经冲上来刹住她的脖子。 赵勤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窒息感出现的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抬手用力推开对方的手。 力量悬殊,赵勤拍打和掐对方的手臂都不能撼动对方分毫,她呼吸困难,脸色变紫变狰狞,濒临死亡的时候,她用尽全力大声喊:“爸……” 男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使劲掐。 赵勤挣扎着,声音沙哑:“爸…是我…赵…赵勤……” 不知道是不是这声爸把男人唤醒了,他的眼睛出现了变化,手一顿。 “爸,是我……”赵勤用力拽了他几脚,尽管不愿意,但为了活命,还是不得不自暴身份认亲。 男人松开手,茫然地看着她:“赵勤?” 赵勤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握着脖子,剧烈咳起来。 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往后退了两步:“我……” 赵勤厌恶地瞪他:“你做什么?” 男人脸色一变,把赵勤拉起来:“跟你进来的那个心理医生呢?” 提到江颜赵勤就一肚子火气,甩了个白眼,愤怒道:“在房间里。” 男人把她拉起来:“跟我走。” 赵勤甩开他,往后退保持距离:“你做什么?不要碰我。” 男人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血迹,没时间跟她说明原因:“走。” “你别靠近我。”赵勤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危险,躲避地往后退。 “你还不明白吗?”男人面色焦躁,“今天这场游戏的目标是你。十九个人,你们团体里的十九个人,前面十八个都死了,最后一个人是你。” 听到这话,赵勤面色骤变。 “你们每死一个人,我就收到一幅画,我在的那个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角,缺的那一角对应的人就是你,心理医生和别的学生,都是他们掩人耳目的手段。” 赵勤惊惧地看着他,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消息茫然无措。 男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做过的事情,朱月也知道,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和报复。” 说完头痛欲裂,他痛苦地扶额。 见状,赵勤拔腿就跑。 64 江颜打开门板以后,看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她低下头环顾一圈,里面都是杂物,空间很小,像储物间,灰尘味特别浓。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的时候,看到一个旧书桌摇晃,李佳佳的身体从后面挪出半截,看到她的时候先是茫然,而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下去。 江颜明白了什么,再三确认楼梯附近没有人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下去。 李佳佳瞪大眼睛,疯狂朝她摇头,用唇语说了一句不要。 江颜用唇语回了她一句:“别害怕,我心里有数。” 李佳佳到底是一个聪明的学生,虽然身处险境可很快就调整过心态了,知道江颜想做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下室的某个角落看。 江颜走到地上的时候,没有到处张望,径直朝她走过去。 狭窄的空间内寂静无声,江颜走得很慢,脚步放得特别轻。 距离李佳佳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李佳佳朝她眨眼睛示意,不用她提醒,江颜已经感受到了耳后刮过的那股微风,她迅速往旁边躲开。 砰的一声,躲在地下室等待她的病人手中的刀砸在地上,江颜动作敏捷,毫不犹豫地朝她的下体踢了一脚。 病人痛苦地哀嚎两声,摔倒在地。 江颜立即上去补刀,她不擅长跟人打架,也下不了手动手杀人,把那个病人打得爬不起来后,迅速跑到李佳佳身边,解开她身上的绳子:“还能走吗?” 李佳佳颤抖着点了点头。 李佳佳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身体软得走不动。 江颜扶住她的身体:“别害怕,先出去。” 两人刚准备走,那个病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了,面色狰狞愤恨地盯着她们看。 江颜举起手中的短刀对峙,语气却平静温和,试图和对方讲道理:“你别冲动,我没有恶意。刚才有两个人死了,你帮别人做事也会死的。” 那个病人不说话,弯着腰朝她扑过来。 李佳佳看到刀就害怕:“啊……”话音刚落,双腿一软。 江颜把她往旁边推:“你先走。” 刚把人推走,砰的一声有个东西从上面砸下来,刚好砸在病人的身上。 江颜心口突突直跳,捏着刀的手出了一层薄汗。 砸在病人身上的不是物品,而是赶来的杭案,他抓着病人的衣领重重打了几拳,夺走对方手里的刀:“姐姐,你和李佳佳先上去,在房间等我,先别出去。” 江颜反应过来后,抱着李佳佳离开。 李佳佳吓得身体发软,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江颜身上,从楼梯上去时,走到一半江颜回头看了眼,杭案拿走对方手里的凶器后朝着楼梯的方向退。 病人在地上挣扎一会,缓缓爬起来,直接转身从杂物后面的一个小门逃走了。 这个小的储物间里只有一个病人,江颜松了口气。 到了上面的房间,李佳佳瘫软在地上起不来,手脚直发抖:“江…江老师,我走不动了……” 江颜安慰道:“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能撑到现在,李佳佳的心理素质已经算是不错。 杭案上来以后,把木板合上,挪了几件重物压在上面。 江颜这才发现赵勤不在房间里:“杭案,你刚才看到赵勤了吗?” 杭案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赵勤害怕不敢进来,在外面等着。” 江颜抓着刀小心翼翼把门打开,门外空无一人,她眉头不禁一跳。 “你们两个在房间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杭案站起来:“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李佳佳有点恍惚:“我…我也去。” “行,我们一起去找赵勤。”江颜点头,分开行动容易出事,待在一起更安全些。 *** 赵勤往楼梯的方向跑,心率直线上升,她以为团伙的事情隐瞒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林厚知道了。 更惊悚的是林厚的那句话,下一个人是她。 这三年来,团伙里的成员陆陆续续死亡,她早就觉得不对劲,得知真相以后,既惊又惧。 赵勤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脑子乱七八糟的,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和一个从旁边冲出来的病人迎面撞上。 赵勤愣了一下。 病人看到她也是一怔,随后便看到了追在她身后的林厚。 看到林厚的瞬间,病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林厚面色也变了变:“快躲开。” 赵勤低头看了看,病人那把刀上沾着血,刚从地上捡的,她也吓傻了,身体僵硬得不能动。 病人从他们两人的对话间察觉到了什么,举刀刺向赵勤,与此同时,林厚冲过去,把病人扑倒,两人扭打在一起。 之前被林厚用来杀人的那把刀掉落在地上。 两人都受过伤,打起来不相上下,林厚在体力上占优势,用尽全力,没多久病人被他生生掐断气。 林厚的身上全部都是血,又当着自己的面杀了人,赵勤吓得半死。 林厚杀了人后,头疼欲裂,视线模糊,抬手摸着额头,痛苦地甩甩头。 等抬起头的时候,他目光赤红地看着赵勤,神色冷漠,看起来已经不认识她。 赵勤知道他的病又发作了,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刀:“你…你别过来。” 林厚朝她走过去。 就在这时,江颜和杭案赶过来了:“赵勤……” 赵勤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看着不断逼近的林厚,稍稍犹豫,持刀捅进他的肚子。 65 这一幕让江颜和杭案都停下了脚步。 赵勤惊恐地松开手。 这时,走廊里一阵响动,十几个手电筒的光束从四个方向照过来。 警察来了。 赵勤顺着墙壁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迟来的警察去处理乐园里的凶杀案,蒋留走到江颜旁边,面色憔悴:“江医生,没事吧?” 他们的支援来得很快。 江颜观察了会赵勤的反应,把乐园里的后续工作交给警察,返回原来的走廊,仔细观察着里面所有的东西。 每个房间都被警察打开,之前关着赵勤的房间居然也通往第三层的地下室。 除了林厚,乐园里关着的病人死了三个,剩下的全都回到关押他们的房间,所有人面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江颜看着林叔之前在的房间墙壁上的图案,若有所思。 杭案跟在她身后:“姐姐…我们快点出去吧,这里好可怕。” 江颜拍了几张照片,在警察的护送下离开。 “心理医生……” 听到有人叫自己,江颜转过头,是之前让她帮忙叫精神病院多拿一份鸡汤的病人。 那个病人友善地微笑:“你是独特的,祝你生活愉快。” 这句祝福很怪异,江颜一时猜不透其中深意,礼貌地回以一笑:“你也是。” 转身的瞬间,江颜问一旁的警察:“小张他们呢,找到了吗?” 警察说:“他们被敲晕以后,被那些病人运走到郊区的马路上了,都没事。江医生你在乐园的这段时间,上面也不太安定,幸好有小张他们去总队请求支援。这件事以后再细说。” 江颜回首望了望身后的杭案,他垂着眉眼,瑟瑟发抖。 她没再开口。 到达地面,三个学生的家长都来了,把自己的孩子接回家,江颜多留了一会。 小张在旁边唾骂:“靠,这个精神病院里的全是疯子,扔人也就算了,还带扒衣服的。” 天知道他们当时全身赤裸,又没有手机,走了几个小时终于到达收费站,忍受着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求助,才终于躲过了这场危机。 江颜听着他们几个人碎碎念,越发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对劲:“小张,你们没少人吧?” 小张掐断烟头:“一个人没少。”面对江颜,他收了口,面色肃穆,“说来也奇怪,说他们是疯子,又不太像是疯了,还知道把我们丢到郊区,像是要故意把我们引开。他们不杀别人,只杀里面的病人,这是图什么啊?” 江颜低头沉思。 他们这些进入乐园的除了精神损伤都没伤亡,更像是那些病人设计的一出戏,专门演给他们看的。 *** 精神病院里的这场游戏来得突然离奇,也以一种荒谬的形式结束。 个中缘由,江颜后来从蒋留那里得到了较为合理的解释。 天堂精神病院确实不对劲,病人病情不稳定,护士看护不利,她进入乐园没多久整个精神病院全都乱套了,蒋留和剩下的警察卷入其中,没办法抽身,后来获得支援以后,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进入乐园救他们。 不过在混乱的时候,蒋留趁机去查了天堂精神病院的档案,以及根据江颜的某些猜测,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线索。 徐欢月和朱月是同一个人,她只是天堂精神病院名义上的院长,背后真正掌管这家精神病院的人,其实是林厚的亲弟弟,也就是徐欢月的小叔子。 林厚失血过多,被抬出来救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赵勤和李佳佳在精神病院走了一遭,两人的精神状态都出了点问题,尤其是赵勤。 杭案的情况也不太乐观,一直在家休息。 江颜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梳理了一遍,第三天的时候去警察局找蒋留。 蒋留他们正在开会,分析精神病院的这起案件,让江颜一同参加。 一群警察看着ppt上的内容愁容不展,这起案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他们暂时还没想通。 案件有了进展,同时疑云也更多了。 在精神科乐园参与游戏的病人实际上也就三人,而且全部死了,他们审问了其他病人,全都缄默不言。 蒋留简单介绍完天堂精神病院全部的案件,问江颜:“三个死亡的病人都是林厚杀的,他进入天堂精神病院三年,第六次杀人,江医生觉得他患有精神病吗?” “最后那一次我不知道,但是前面那次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将其他病人杀害的。我觉得,他没有病,更确切地说,即便是患有精神病,也只是间断发作,至少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是正常的。”江颜给出自己的结论。 如果是犯病状态下杀人,不可能那么冷静,而且记得杭案,还告诉了他们出去的办法。 蒋留把几份报告推到她面前:“江医生,你是唯一一个诊断他没有精神病的心理医生。” 江颜疑惑地看着他。 蒋留说:“前面五个心理医生进去,都是给他做诊断的,得出的答案一致,他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失手杀人。而那五个心理医生,后来全都死了,这是他们给林厚做的诊断报告。” 66 蒋留是特意等江颜做出了诊断以后才告诉她的,江颜心里疑惑,把那几份报告打开来看。 蒋留继续说:“更奇怪的地方是,乐园里的病人我们都查过底,确实都是杀人犯,被判刑前诊断出患有精神疾病,才被送到了天堂精神病院。” “在逐一审问他们的过程中,他们表现得异常平静,就像是提前录好了口供,什么都没说。” “几十个十恶不赦的人聚集在一起,总会有矛盾斗殴,可是他们相处得很和睦,里面发生的打架事件,受害人都只有林厚一个。” 各地的精神病患者聚集在一起,互不相识,总会有发生摩擦的时候,可却透着怪异的和谐。 除了每次开启游戏,这些病人的表现几乎可以算是良好,偏偏在玩游戏的时候发作。 “我们查过徐欢月的底,她这人藏得确实挺深,费了一番力气才查出来的,原名叫朱月,是林厚的原配妻子,两人有一个女儿,孩子两岁多的时候溺死在游乐场附近的湖边。林厚自首,说自己带女儿去游乐场玩的过程中没照看好,婴儿车掉进河里了。但是后来查的时候,林厚患有狂躁症,家庭矛盾严重,因为属于家事,林厚没做牢,而是被送进天堂精神病院了。” “林厚进去以后,朱月到警察局报案,说是赵勤杀的孩子,林厚没有病。无凭无据,警察局没有立案。后来朱月失踪了一段时间,去整容,恰巧那段时间天堂精神病院原来的院长,也就是真正的徐欢月死亡,朱月顺理成章地顶替了对方。” “林厚和朱月是家里介绍认识的,结婚前有个前女友,两人孕有一女,也就是赵勤。林厚小女儿出事那天,带着两个女儿去游乐场玩,小女儿死的时候,赵勤在场。” 林家的故事说起来不算复杂,因为林厚弟弟从政,职位的特殊性把这些事情压下来了,蒋留和领导指示,花了不少功夫才查出来的。 林厚和前女友一直有联系。 徐欢月怀孕那会,朱厚经常偷偷见赵勤母女,后来赵勤母亲结婚,林厚怕大女儿受委屈,和朱月公开这件事,经常把赵勤带回家照顾。 为了缓和家里的关系,增进两个女儿的感情,林厚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玩,中途出了事故,家庭破碎。 “朱月怀孕前后总共到警察局报案六次,都是因为家暴,要求和林厚离婚,没成。” 这就是蒋留知道的事情的全部了,但疑点就在这里,朱月对林厚应该是恨之入骨,顶替了徐欢月的身份,在天堂精神病院做院长,林厚正巧在里面,如果真恨,有无数种方法把人弄死,偏偏什么都没做,反而是林厚不断在里面杀死其他病人。 直到最后这一次,赵勤进入精神病院,林厚被赵勤杀死。 “我觉得赵勤被人带进精神病院不是偶然事件,江医生觉得呢?” 江颜琢磨了一下:“乐园墙壁上的那些图案蒋警官看了吗?林厚和朱月的女儿,会不会画画?” 之前她觉得是某个病人随手画的,可后来越看越像是孩子的画作,乱七八糟,充满童趣。 蒋留心神领会:“江医生的意思是,那些画代表着朱月的复仇计划?” “现在还难下定论,不过我建议蒋警官查一查赵勤在网上的聊天记录。”江颜现在才想明白,那天林厚并不是单纯想帮助他们逃走,而是为了救赵勤。 可是赵勤为什么会进入精神病院呢,关她的房间门上的画正好是图画缺的那一角。 这一切显然不是普通的巧合。 她觉得林厚和朱月、赵勤之间还有一些事情没查出来,这才是侦破案件的关键。 “徐欢月现在在警局?” “嗯。”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她一面。” 67 精神病院出了这么大事情,徐欢月难辞其咎,因为涉嫌组织恐怖活动犯罪以及顶替别人的身份,被予以拘留。 江颜是在审讯室和徐欢月见面的,两人面对面坐着,蒋留和另外两个警察坐旁边。 徐欢月面色平静,一如在精神病院办公室的那般,笑得淡然。 “江医生想跟我聊什么?” “四年前我在公园河边救的人是你,是吗?” “不都查出来了吗?”徐欢月反问。 犯罪分子都不会轻易说出实情,江颜知道她不会实话实说的,直入正题:“你想杀赵勤和林厚?” 徐欢月靠在椅子上:“我没有理由杀他们两个。冒名顶替和看管不利这两件事我都认,但如果说我杀人,就是乱扣帽子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善良,即便自己有轻生的念头,看到旁边有孩子不小心落水,选择义无反顾地先救人。” “我在医院见过很多病人,他们大多数是因为太善良才会患上抑郁症和别的心理疾病,而你又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江颜声音平和,像聊家常一样跟她叙旧。 她说的也是事实。 和徐欢月相识的那天说来也巧,晚上路上堵车,她去学校接姚镇下班以后走江边大道,看到有人要跳河自杀,当时江边没多少人了,有个初中生玩滑板不小心掉下去,徐欢月看到后转身去救人。 当时她和姚镇都帮忙了。 徐欢月救了人以后仍然想要轻生,是她劝说并好心把人送回家的,交谈的时候她故意透露自己是个心理医生,后来徐欢月去医院找她聊了几次。 她长期遭受家暴,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怀孕那段时间最严重,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她都用了,并不能减缓症状。孩子生下来后,徐欢月又去见她一次,聊天过程中状态很好,看得出来已经走出来了。 她那时候很同情徐欢月的遭遇,字里行间感受到她是一个隐忍、温柔的母亲。 按理说像徐欢月这样的,不会做出杀人的举动,可作为母亲,她有作案动机。 徐欢月笑笑:“很多人都说我善解人意、温柔大方,那都是表面罢了,每个人都是复杂的。” “你知道赵勤的存在对吗?” “知道,我前夫的私生女,他带赵勤回家里住了几次。她这次被病人带回精神病院,我挺意外的,几年过去了,变化很大,差点认不出来。”徐欢月很配合。 “因为这孩子的出现,我和林厚矛盾加深,天天吵架,抑郁症也是那时候得的,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走出来。” “灿灿真的是林厚杀的?” 江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蒋留和其他人同时抬头,观察着徐欢月的反应。 徐欢月毫无波澜:“我觉得不是,他有严重的暴躁症,发作的时候会动手打人,但对灿灿挺好的,不会杀灿灿。我怀疑过是赵勤把灿灿推进湖里的,因为湖边有护栏,不存在婴儿车没固定好的失误问题,但是没有证据,后来林厚承认是他照顾孩子不利,又去警察局自首,这件事就过去了。” 提到女儿,她不暴躁,也不愤怒,平心静气,甚至连自己的揣测都没有藏着,直白地说出来。 “江医生想问我是不是想杀赵勤?”徐欢月身体往前倾,手放在桌子上,“母亲的直觉很准,我认为就是赵勤杀了我的女儿,但是没证据的事,我不会去做。与其怀疑是我把赵勤弄进精神病院的,不如先查查她和灿灿的死有没有关系,更有利于蒋警官查案。” “灿灿的死,我也一直想让警察局帮忙查明真相呢。” 江颜把打印下来的那幅画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灿灿以前画画吗?” 徐欢月瞥了眼,笑笑:“她那么小,怎么会画画?” *** 这场谈话很快就结束了,徐欢月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凭借江颜多年的直觉和经验,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徐欢月怀疑赵勤,可表现得异常平静,徐欢月的资料她都看过了,除了冒名顶替别人当院长,以及在管理精神病院期间频频出问题,别的地方没什么纰漏。 正因为这样,才更可疑。 她真放下的话,为什么要整容去天堂精神病院,一个距离林厚最近的地方。 蒋留问:“江医生怎么看?” “游戏肯定是徐欢月安排的,蒋警官可以再搜集证据。排查赵勤的时候,查一下她那段时间在网上的聊天记录什么的。现在的孩子都喜欢在网上宣泄情绪,如果赵勤那段时间有问题,肯定会留下痕迹。” “鸣鼎高中沉湖死掉的学生和赵勤是初中同学,他们之间或许有联系。” 蒋留也觉得徐欢月问题很大:“我下午去他们邻居家走一趟。” 江颜补充:“我觉得杭案也有问题,他在乐园的时候很多地方表现得不对劲。” “怎么说?” 江颜刚准备说出几个疑点,小张过来了:“蒋队,杭案来自首了。” 68 杭案的父母陪同他来警察局自首,做笔录的时候,他低着头十分紧张。 他的母亲叫楚桃,握着他的手温柔地鼓励:“别怕,勇敢一点,和警察说清楚。” 杭案怯生生地抬头,看了面前的警察一眼,深吸几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做错了事情……” 他对于警察局来说算半个熟脸了,两个警察有点懵:“怎么回事?” 这学生成绩挺好,前两天刚从精神病院被解救出来,突然过来说要自首,他们听得云里雾里的。 “我……”杭案斟酌着语气,眼神左右闪躲,躲避他们的审视,警察也不急,等着他说清楚。 江颜没有立即走过去,远远地看着,没有看杭案,而是暗中观察他的父母。 打扮得体干净,面色和善,尤其是杭案的母亲,看起来很有气质,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类型。 蒋留纳闷道:“杭案怎么突然过来自首?” “跟我有关。”江颜心如明镜,没有立刻解惑,而是问,“杭案父母做什么的?” “父亲在法院工作,母亲之前在电视台当主持人,现在开广告公司。” 江颜想了想,家境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家庭氛围怎么样。 “过去吗?”蒋留问。 江颜点了点头,靠近杭案的时候,听到他小声说:“在乐园玩游戏的时候,我胆小怕死,为了活命,听从那些病人的要求,对……” 听到和精神病院有关,警察以为来了新的线索,精神振奋,认真听着。 “你慢慢说,别紧张。” 李佳佳和赵勤两个小姑娘都吓坏了,家长也不让上门询问,只有杭案最先调整好情绪主动过来配合查案,警察的眼神带着安抚和鼓励。 “我…我强奸了一个女生……”这句话艰难地从口中说出来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让杭案松了口气。 楚桃拍拍他的背部,对于儿子的勇敢和担责表示欣慰:“慢慢说。” 警察对视一眼,懵了。 “是赵勤还是李佳佳?” 那两个女学生一个刚成年,一个没成年,不管是哪个,总归都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就有心理阴影了,再来强奸这一出…… 警察正了正脸色,更在意的是那些病人这个举动的动机:“你好好想想,那些病人为什么让你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杭案摇摇头,手紧张地抓着裤子,“当时我们拿到任务卡,每张任务卡上只有几个字,不完成的话就会死,所以我……” 警察一直盯着他的手,都跟着紧张起来,“所以你强……侵犯的对象是赵勤?” 他们大胆猜了一个名字。 假如是赵勤,就能合理地解释是徐欢月一手安排的报复行为了。 杭案摇摇头,保持沉默。 警察看向他的父母,楚桃说:“在家的时候杭案只跟我们说有这么一件事,没说出女孩的名字。” “儿子,别紧张,说吧,你能勇敢承认错误,已经做得很棒了。” 楚桃很温柔,举手投足间就是一个温柔开明的母亲形象。 他的父亲沉默,但也是默许了自首这件事。 “我不能说。”杭案咬住嘴唇,“我做了错事,不能再影响她的名声。但我真的这么做了,愿意承担责任,坐牢也没关系。” 说到这个程度,他就不愿意再透露更多细节了。 毕竟是高中生,心理素质能这样已经很好了,两个警察也不能逼着他说出被性侵者的身份,因为杭案是主动过来自首的,乐园里的那场游戏又错综复杂,他们没有立即做出决断,说:“这件事我们先请示一下蒋队。” 说着话呢,就看到蒋留了,招招手,“蒋队,过来一下。” 蒋留大步走过去。 杭案的母亲和父亲同时看了过来,注意到江颜,楚桃还多看了两眼。 蒋留本来就要上门去问他们关于林家的事情的,正好人都过来了,不用特意麻烦走一趟,先忽略杭案自首的事,问:“你们就是杭案的父母吧?” “是。” “我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蒋留,有几个问题想咨询你们,能否配合一下?” 两个人愣了愣,不明白怎么跟自己扯上了关系,脸紧绷了几秒。 蒋留解释:“不用紧张,主要是想咨询一下你们对门林先生一家的事情。” 夫妻俩放松下来,配合道:“没问题。” 闻言,杭案转过头,看到江颜的小腿和鞋子,身体抖了抖。 楚桃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异样:“怎么了?别害怕,。” 69 杭案的父亲叫杭瑞成,夫妻俩都是精英,说话慢条斯理,蒋留询问的过程很顺利,得到的消息和之前查的大体不差,但是多了一些补充内容。 林厚开两个大厂子,家底丰厚,为人大方,夫妻俩平时看起来感情很好,很少争吵,徐欢月是个家庭主妇,开一家花店打发时间,人特别温柔贤惠,会做很多吃的,喜欢孩子。 楚桃和杭瑞成上班忙的时候,都是把杭案交给徐欢月帮忙照顾,杭案初中的时候,徐欢月他们就很少和杭家来往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给杭案送礼物。 那时候楚桃就看出林厚夫妻俩出了问题,徐欢月经常窝在家里不出门,出门的时候手臂上脸上经常一堆伤口。 楚桃委婉打听过他们的家庭矛盾,徐欢月跟她感情还算不错,倒是隐约说过一些。 林厚的原生家庭有点问题,导致了他脾气也不好,婚前的时候表现特别好,体贴人,婚后本性全部暴露出来,并隐瞒了自己有私生女的事。 赵勤过去住的那会,林家经常有争吵声,楚桃过去调解过几次,灿灿死时林家很安静,三天时间夫妻俩就搬走了。 从那以后徐欢月的手机和微信再也联系不到人。 针对林厚是否患有精神病这回事,楚桃和杭瑞成都否定了,因为林家夫妻闹矛盾的时候,林厚表现得很正常,他们认为更像是有易怒症和暴躁症。 蒋留问的时候,江颜也有注意听,根据杭案在乐园的表现,以及跟徐欢月的关系,让她不得不怀疑两者有联系。 杭案的父母很开明,气氛融洽,看起来家庭和睦。 江颜没有避开,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杭案,他很不安,如坐针毡,眼睛在地面上乱瞟,根本不敢看她。 大致了解完林家的基本情况,蒋留转回原来的话题:“杭案来自首,是因为他在乐园里被迫性侵了一位女性?” 强奸这个词听起来不太好,尤其是江颜还在场的情况下,他换了个说法。 “怎么回事?” 楚桃叹气:“这孩子回家以后天天做噩梦,不吃不喝,后来我跟他爸给他做心理疏导,他就实话说了,因为这事愧疚睡不着,我们就带他来自首。” 蒋留:“杭案,你说说。” 杭案的手指在裤子上划出了几条痕迹,磕磕巴巴的:“事…事实就是这样,我…没有可说的了。” 强奸这回事蒋留也是今天才知道,不知道具体过程不能下定论判案,拉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拍他的后背让他放松:“别紧张,慢慢说。”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他声音小小的,死死咬着嘴皮,“能别问了吗?” 不管蒋留再怎么诱导,杭案都不愿再开口了,蒋留看出他状态不好,再这样下去裤子都被他划破了,又念在他自觉报案,让父母先带他回去。 杭案摇头:“我很愧疚,不判刑的话回去了我也睡不着,就让我在警局待着吧。” “先回去吧,等查清楚了,我们自然会过去找你的。”好好的学生,年年全市第一,如果被这件事影响到了,出现心理问题,警察局这边不好交代。 杭案一看就是很乖的学霸,真有此事也是被胁迫的。 “我……” “回吧。” “那我们就先带他回去了,后续有事再联系。”楚桃问了警局的联系电话,搂着杭案的肩膀,“没事,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还是要担责的。” 杭案欲言又止,抬头快速瞥了眼江颜又迅速挪开。 蒋留目送他们一家离开,迟疑了半会,开口:“这件事江医生在乐园的时候知道吗?” 江颜没有思考太久:“知道,另一个当事人就是我。” 所有警察一齐陷入沉默。 蒋留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无话可说。 江颜坦然道:“我怀疑杭案和精神病院有关系,可以查一下他和徐欢月有没有来往。” 70 警察没想到杭案强奸这件事是真的,更没想到对象就是江颜。 江颜不想多谈,两三句话轻描淡写揭过了。 这件事和其他强奸案件相比更为复杂,定罪的话,需要证据,当事人起诉,调查再量刑。 蒋留问了江颜的意见,江颜的回答是不起诉,原谅杭案在乐园里的所作所为。 毕竟事出有因,江颜又选择了原谅,这事就没有记录在案。 江颜没有放下,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暂时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从警局出去,江颜开车去公园坐了一会,傍晚回家时给姚镇打了一个电话。 姚镇疲惫道:“怎么了?” “明天上午,带好证件到民政局离婚。你净身出户。” 姚镇呆了呆:“你想清楚了?” 他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轻快,反而带着些许不解。 “早点结束吧,我不想为难自己。”挂断电话,江颜轻舒一口气。 入秋时节,公园里的花大多落败,落叶归根,再好看的花也会有凋谢的一天,正如她年轻时候的爱情,在土里腐烂,彻彻底底结束了。 精神病院里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事业远比破败的婚姻重要,她对姚镇已经没有感情了,拖着就是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早点断干净。 和姚镇离婚那天,江颜内心意外地平静,甚至可以像朋友一样和姚镇聊天。结婚领证的时候她和所有女生一样,开开心心地走进民政局,离婚的时候也是带着笑容走出去的。 姚镇不会开车,他是打车来的,江颜送他回学校。 “我工资卡里的钱几乎都没花,明天转给你。” “不用了,你那点钱我看不上,留着给你自己花吧。” 姚镇不说话了,局促地坐着,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坐车时一样,江颜大学时期就开豪车,而他家境普通,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本来就是两个地平线的人,意外交叉,最终还是会分道扬镳。 他们的爱情故事始于江颜送他去兼职地点,也结束于江颜把他送回学校门口。 下车时,姚镇郑重说了句:“保重。” 江颜摆摆手,淡然离去。 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树荫底下,低着头踱步。 江颜皱了皱眉头,停车按喇叭摇车窗:“杭案?” 杭案猛然抬起头,表情有片刻的凝滞,犹豫着跑过来:“姐姐……” 这个季节南方已经开始冷了,江颜都加了外套,他还穿着薄薄的短袖,嘴唇冻得发白,不断打哆嗦。 “你是来找我的?” 杭案垂下眼帘,往脚底瞥。 “有话说?” 杭案轻生回了一个“嗯”字,下一刻弯腰郑重地跟她道歉:“姐姐,对不起。” 江颜扯了扯唇,不吭声,凭心而论,她现在对杭案的感情很复杂,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旧事重提。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从今以后就当作没发生过。”她凝视着杭案的胡渣,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打理了,“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说着谨慎地环视四周,他是单独来的。 “我问了单主任。”晚上风大,杭案缩着脖子,嘴皮抖动,“对不起,打扰到姐姐了。” “以后别来找我。” 杭案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他的眼圈红红的,看着很受伤。 “回去吧。” 江颜没有任何犹豫,调转车头去另一个公寓,立即给单区打电话确认。 “江医生,怎么了?” 江颜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单区以校方的名字打电话关心过一次,他这几天忙着去安抚赵勤和李佳佳,忙得焦头烂额的。 “杭案给你打电话问了我的地址?” “是有这么一回事,今天中午打的,说有点事过去找您。”单区好言好语,“不好意思啊江医生,没跟你知会一声就把你的家庭住址告诉别人,我这几天也是忙糊涂了。杭案找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确定是单区那边泄露的家庭地址,江颜松了口气,她透过后视镜看杭案,他站在路边没离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忧郁,像是被遗弃的修狗。 71 接下来几天,江颜都在另外一套公寓住,每次出门回家会在车库待上十几分钟,确认没人跟踪才上楼。 那几个心理医生的资料她已经在警察局那边看过了,他们去乐园都是为了给病人治疗,出事后,警察去找他们的同事和亲人了解情况,五个人进入天堂精神病院前状态就不太对劲,出来后话很少,似乎也患了病。 这五个人死亡原因是因为受到乐园的影响还是后续有人威胁跟踪江颜暂时不知道,所以特别小心谨慎。 她没有再去鸣鼎高中给学生上课了,但会抽空过去进一步了解落水和跳楼死亡的学生更详细的资料。 这些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看似家庭优渥,但是家庭矛盾很深,或者是重组家庭。 和赵勤有点相似之处。 这天江颜刚跟单区去找出事的那几个学生的班主任聊完天,在校园逛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零勇和杭案。 他们上体育课,零勇在篮球场上汗如雨下,杭案则是坐在楼梯上沉默不语,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背影落寞可怜。 单区说:“杭案是男生,心里承受能力强一点,坚持回学校上课,但是明显没有以前活泼了,课堂上几乎不说话。学校的心理辅导室找他过去聊过几次,效果不大。江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有空的时候,能否给这孩子做心理辅导。” 江颜拒绝了:“我最近手头事情多,抽不开身,专业的心理医生很多,如果单主任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 “那就麻烦江医生了。”单区唉声叹气,“现在的孩子啊,都是温室里的花朵,禁不起吓,他们这次经历的事情过于残酷,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得好好疏导才行。” 江颜心不在焉。 杭案真的出现心理问题了吗?他在乐园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好,怎么会那么脆弱? 假如是演给别人看的,城府未免太深。 几人继续往前走。 篮球打出场外,零勇跑出去捡球,正好瞥见江颜,距离不远,抱着球小跑到他们跟前:“江老师,主任。” 江颜微笑着点头。 “江老师,你实习期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怎么不给我们上课了。”零勇挠挠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不在都没人和杭案聊天了。” 他回头瞥了瞥杭案,“杭案最近状态很不好,江老师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江颜:“他受了点惊吓,以后会好的。” “零勇……”有同学等太久,忍不住喊人。 “来啦。”零勇应了一声,“我先去打篮球了。” 杭案就在这时抬头望过来,江颜的目光跟他对上,心跳漏了半拍。 他的眼睛很忧郁深邃,可怜兮兮。 江颜敛了敛神,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单主任还有课,拜别了他,江颜去找车,上回砸车的几个学生都找到了,学校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他们的家长跟江颜道歉,支付了赔偿金,事情翻篇。 校门口停车场多安了两个监控,江颜的车停在上回的地方。 走了一小段路,她察觉不太对劲,转身往回看,杭案悄无声息地跟在她后面,被发现以后惊慌地转身背对她。 江颜不解:“有事吗?” 杭案徐徐转过身,面色苍白:“姐姐不来上课,是因为我吗?” “跟你无关。”江颜正视着他,坦荡回答,“事情已经过去,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好好学习。” “可是我……” “体育课不是还没下课吗?快回去吧。” “可是我……” “回去吧。”江颜转身就走,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杭案,装作没发生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没把清白看得那么重,杭案现在这样子,搞得像是她玷污清纯少男的身体一样。 江颜没走几步,感觉杭案还在后面跟着,佯装不知道,直到出了校门听到保安问:“同学,上课时间你去哪里?” “我…我出去几分钟,很快回来。”杭案小声回答。 江颜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的时候,他站在附近,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姐姐,我以后还能联系你吗?” 没完没了了。 江颜有点烦躁。 她还没计算自己的损失呢,杭案这算是什么事儿? 往不好的方面想,江颜觉得自己真被盯上了,仔细一琢磨,朝他勾勾手。 杭案跑到车窗旁边。 “第一次?”江颜问得直白。 杭案脸和脖子刷的一下,肉眼可见地红了。 他点了点头,那声嗯小到几乎听不见。 见状,江颜竟一时无言以对。 片刻后,她笑了笑:“以后还会有很多个第一次,就当作一次学习了。” “可是……”杭案胸腔起伏,声线急促,“我……” “你是学霸,试着跟自己和解,好好收拾脸,认真学习。” 不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江颜驱车离开。 她话尽于此,杭案再缠着不放,就绝对有问题了。 72 警察局查案的时候,江颜这边也在偷偷查,托白可今帮忙查询赵勤初中时期的事。 半个月后,案子终于有了进展,江颜这边刚拿到资料,蒋留那边也查到了。 赵勤初一的时候在网上加了一个名字叫“抹杀邪恶”的群,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学生、无业游民、重病患者。年纪最小的10岁,最大的58岁,分布在全国各地。 他们讨厌家庭和自己的遭遇,想报复讨厌的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聊天记录里,其他人为赵勤出谋划策,教她怎么夺回亲爸的爱。 连续将近一年半的时间,赵勤都在表达自己对父亲新女儿的厌恶,甚至说出了要将灿灿置于死地的办法。 他们言语犀利,仇恨社会,厌恶他人。 这个小团体加起来共有19人。 警察顺着他们在网上留下的痕迹找人,结果发现除了赵勤全都死了,其中两个死者就是鸣鼎高中的那两个学生,另外几个本市人,则是这几年在乐园被林厚杀掉的精神病患者。 几桩案件有关联,一下子就找到了突破口,警局的人顺着线索往下查,结果发现这几天跳湖自杀的人都是当年为赵勤出谋划策杀掉灿灿的网友和同学。 警察怀疑这是一场精心预谋且计划缜密的谋杀案,所有矛头再次指向了徐欢月。 蒋留又审问了几次,但是徐欢月并不承认自己策划谋杀赵勤和其他人,为女儿报仇。 初步判断有了结论,但是没有直接证据,那些精神病人嘴里更是问不出什么,想要破案,需要徐欢月亲口承认。 案件再次遇到瓶颈,蒋留打电话请江颜过去协助。 江颜已经把林家的所有事情都梳理清楚了,现在就等着徐欢月露出马脚。 只不过这回,江颜没有立即去见徐欢月,而是先去见赵勤。 赵勤的母亲在家,听说是一个初中政治老师,接待他们的时候面色疲惫,说赵勤在乐园受了刺激之后,精神紊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夜开着灯,家里有点动静就神神叨叨。 知道江颜是心理医生,赵勤母亲请求道:“江医生,您有没有办法和赵勤聊聊,再这样下去我怕她会出事。” 江颜表示自己会尽量帮忙。 推开房间门进去的时候,江颜一眼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赵勤,她在玩手机,听到开门声以后迅速把手机塞进被窝里藏好。 她母亲说:“别紧张,警察局的人想问你几句话,你记得什么就告诉他们,配合查案。” 赵勤抬头,看见是江颜,把被子蒙住脸躺床上:“我不想聊。” 她母亲看着江颜,很是为难。 江颜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出于信任,她的母亲离开房间,留给她们单独交谈的空间。 江颜的录音笔提前打开过了,放在包包里,她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好点了吗?” “你来做什么?”赵勤恶声恶气,“我不需要心理医生,你滚。” “你知道我是心理医生?” 被子底下突然没声了。 江颜简单扫视一圈她的房间,不像别的女生那样堆了很多东西,收拾得挺整齐,有两排书架,上面放的都是课外读物。 不是言情小说,也不是什么轻松小读物,都是严肃小说和有关刑侦犯罪学的书。 赵勤一个高中女生,看犯罪学做什么? 江颜不动声色挪开目光,道明来意:“赵勤,是你故意把李佳佳带进精神病院的是吗?你想杀她。” 房间里寂静无声。 江颜又说:“你嫉妒李佳佳,所以想让她死。” 过了一会,赵勤猛然坐起身,瞪她:“你胡说什么?” “警察调了乐园的监控,你在里面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 刹那间,赵勤面如死灰,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73 最初的错愕之后,赵勤的情绪慢慢平复,陷入了沉默。 短短几秒的时间,江颜还是捕捉到了她情绪里透出来的细枝末节,她不是在害怕,而是震惊和不敢相信自己遭到了背叛。 监控录像确实存在,而且巧合的是,警察局能调出来的,只有赵勤出现的画面,用意不言而喻。 那些录像画面江颜看了好几遍,之前就有所怀疑,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赵勤不仅想借刀杀人,在乐园杀死李佳佳,而且还想一箭双雕,把她顺便也给杀了。 江颜开始分析:“你小学六年级之前一直生活在单亲家庭,那时候你母亲的经济状况也不太好,经常被同班同学嘲笑没有爸爸,家里穷,从那时候起你就讨厌身边的人,背地里对他们使坏,后来你不仅厌恶嘴碎的人,同时还厌恶你的亲生父亲,憎恨他把你跟你母亲抛弃。” “因为家庭的原因,你不想比别人差,为了证明自己优秀,刻苦学习,考上了市里的初中,也就是这个时候,你的母亲遇到新的男人,结婚了,而你的亲生父亲也发现了你的存在。” “在你小的时候,你母亲很少提及父亲,你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抛弃你们母子,相认以后你发现他很有钱,家庭和睦,心有不甘,这些东西本来都应该属于你。你看到灿灿的时候,嫉妒心达到了顶峰,产生了杀人的冲动。你觉得只要灿灿消失,父亲的爱和家里的钱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于是你在网上搜索杀人的办法,加入跟你有类似遭遇的小团体,学习作案手法。终于有一天,你等来了这个机会,林厚带你和灿灿去游乐场玩,后来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正好那个地方在重新修建,护栏没有弄好,趁着林厚去买东西的时候,你把婴儿车推入湖中。” 江颜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赵勤杀过人,但不是熟手,也不是连环杀人犯,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强大,听她说到这里面色又白了几分,低着头,眼神紧张地闪躲。 “可是杀了灿灿以后,你并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时候你才发现,你替代不了妹妹的角色,你疑惑又怨恨、嫉妒。意识到自己和原生家庭里那些幸福的人的不同,羡慕且嫉妒她们。” “你的亲生父亲替你揽责,你杀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越发肆无忌惮。觉得自己只要做得够隐蔽,就不会有人发现。” “初三的时候,你跟一个女生同台上台表演,那个女生获得了老师更多的夸奖,而你却总是被纠错,在表演前几天,你设计让她摔倒不能上台。” “到了高中,你发现比你优秀的人更多,而且他们生活得更幸福。李佳佳就是其中一个,她家庭美满,成绩比你优异,每次你们同台参加比赛,李佳佳永远都是受到关注的那一个人。” “你嫉妒得发疯,并且逐渐在摧毁别人的过程中获得了快感,就想着要摧毁李佳佳。可是普通的破坏已经不能满足你了。”江颜默了默,说出自己的另一个猜测,“因为你喜欢同班同学杭案,可是杭案不喜欢你,他会给李佳佳解题,却不会主动跟你说话。所以你想出了另一个办法,把李佳佳弄进精神病院,让她发疯,只有这样你才会有成就感。” 赵勤冷笑着打断她:“你是心理医生还是侦探,这么会说怎么不去编故事?” “你在精神病院有熟人,认识乐园的病人,觉得只要跟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就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想杀了李佳佳。” 说到关键的地方,江颜语速不由自主加快,“可是你遇到了意外,你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他知道当年灿灿死的真相,为了永远埋藏这个秘密,你就把他杀了。” “林厚是乐园里的精神病人,当时刚杀过人,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在正当防卫才杀了他,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可是真杀了林厚,你却突然感觉到害怕了。虽然你讨厌自己的父亲,但同时也崇拜他。你愧疚,被噩梦缠绕,整夜整夜睡不着,在网上搜索控制做噩梦的办法。” “你闭嘴。”赵勤抬起头气急败坏道,“给我滚出去。” 74 赵勤把枕头和床头旁边的一些东西往江颜身上咂,江颜侧身躲开,剥丝抽茧。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崇拜比自己更聪明的人,杭案就是你渴望成为的对象。” “让我再猜猜,这件事和杭案也有关系是不是?” 赵勤突然暴躁:“你胡说什么,给我滚,滚哪。” 听着里面的声响,赵勤母亲紧张地想要推门进去查看情况,蒋留阻止了她。 “赵女士,江医生很专业,再给她一点时间,赵勤不会有事的。” 赵勤母亲很焦灼,可还是选择了相信警察。 江颜身体纹丝不动,等赵勤发泄结束,她故意用一种怜悯的表情注视着她:“赵勤,你真的很可怜,你的童年时期缺失父爱,一边渴望父爱一边又痛恨,觉得父爱是畸形的,所以你通过伤害别人来转移这种恨。” “你也恨你的母亲,恨她的懦弱和贫穷,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条件,更恨她掌控你的生活。她是一个政治老师,生活中对你很苛刻,你讨厌被束缚,在她面前扮演乖乖女的角色,但是背地里一直在做别的事情对抗。” “你小学是在县城读的书,那时候你母亲遇到了喜欢的男人,但是对方已婚,有人向学校匿名举报你母亲插足别人的婚姻,学校开除了你母亲。” “那个举报的人就是你。” 江颜语气变缓,“你太年幼了,只能依靠你母亲生活,明面上听她的,可是你厌恶鄙视她的行为,就只能搞破坏。” “家庭的影响让你自卑又自大,尤其是到了鸣鼎高中读书以后,周围的同学家庭条件好,成绩也好,有才艺,为了融入他们,你包装自己,让别人也觉得你家境优渥。外在伪装很容易,智商的差距却是天生的,不管你怎么努力,李佳佳永远都压在你头上。你再次产生了犯罪的冲动。” “正好这时候你有了新的依靠,那就是精神病院的人,他们可以帮助你伤害李佳佳。事情一旦顺利,警察都会觉得是精神病人的问题,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为了演得逼真,你甚至把自己也变成了受害人。” 赵勤忽然安静下来,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她并不是被戳中了害怕或者无法反驳,而是在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至于我,其实我也是你的目标之一。”江颜把手机拿出来,翻出之前的那条短信,“这条短信是你匿名发给我的,砸我车的那几个人也是你教唆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在网上搜索了很多有关于逃避犯罪的帖子。” 江颜不喜欢拿出相关理论来分析别人的犯罪动机,对着犯罪嫌疑人生搬套用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对号入座。 她擅长的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猜测别人的动机,揭露对方的伤疤,进而激怒对方,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从而让对方主动暴露。 赵勤眼神波动,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江颜看到了,不动声色道:“你讨厌我的原因很简单,我开豪车穿名牌衣服,第一天进入5班的时候你就偷偷在网上查我衣服和鞋子的价格,从而猜测我家庭富裕,属于你讨厌的那一类有钱人家的女生。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喜欢和杭案说话,你恨死我了,想让我死,所以在乐园的时候,你偷偷把李佳佳藏起来,引诱我进入房间,想借用病人的手杀掉我。” 赵勤嗤笑一声,面目狰狞:“江颜,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让人讨厌。收起你这救世主的模样吧,你没资格可怜任何人。你觉得自己是个厉害的心理医生,可以拯救所有误入歧途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赚的钱,其实都是在吸别人的血。” 她的情绪已经变化了,但还没有说出真相。 很多受到家庭影响的犯罪分子,没有共情能力,内心冷漠。任何试图去说教和纠正他们观念的人都会被他们鄙夷,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他们的心里只剩下自己,坚守着自己的世界观。 江颜思绪快速运转,灿灿和母亲的事情都不能彻底激怒赵勤,那什么事情能让她失控呢? 电光火石间,她已然胸有成竹,保持着同情的目光:“赵勤,你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情。你跟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杭案,就算你再怎么努力证明自己,都无法跟上他的步伐,也不能让他高看你一眼。” 赵勤眼睛瞪得很大,嘴唇紧抿,脸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杀了她。 “杭案喜欢的人聪明又单纯的女生。”江颜字字戳心,“他不会喜欢你这个杀人犯的。” “你闭嘴。” “杭案去看过李佳佳了,你知道吗?他还来找过我几次……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因为他讨厌肮脏的人。” “江颜,你给我闭嘴。”赵勤吼她。 江颜把控好度,继续诱导:“我猜之前有人骗你说可以帮你在乐园里杀掉李佳佳,但不幸的是,你被那些人骗了。你在乐园想杀李佳佳的视频就是他们故意传出来的,天堂精神病院的院长是灿灿的妈妈,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 “你现在是当年谋划杀死灿灿的19个人里的唯一幸存者,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杀了你。” “你闭嘴。”赵勤开始失控,从床上扑过来,“闭嘴。” 75 江颜从赵勤家里出去的时候,差点挂彩。 赵勤受了很大的刺激,险些把江颜打伤,她母亲虽然没有听到聊天内容,但猜到江颜肯定是跟赵勤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导致赵勤精神失常,脸色很难看。 江颜表达完歉意,问她:“赵老师记得林厚这个人吗?他前段时间死了,在精神病院被赵勤误杀。” 赵勤母亲面色一变。 这反应一看就知道还记得,江颜继续说:“赵勤很讨厌林厚的另一个女儿,初中的时候在网上加了一个群,咨询怎么杀死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后来那个小孩死了,她的母亲认为是赵勤做的,当年那个群里的18个人先后出现意外死亡,下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赵勤,她这段时间很危险,赵老师要多注意她的情况。” 赵勤母亲震惊不已,她确实不知情,得知这个消息很慌乱,江颜觉得有必要让她知晓这些事情,把事情的大概告知于她。 剩下的,就让她们自己去揣摩处理。 最了解赵勤的人肯定是她的母亲,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出一点端倪。 从赵勤家离开,江颜搭警车回家。 蒋留问:“赵勤会承认吗?” 乐园的监控他们都看过了,也听到了林厚和赵勤的对话,能够确定赵勤就是当年杀害灿灿的凶手,可林厚那句话模棱两可,当年案子也结了,像翻案,需要赵勤坦白细节。 “会的,她和里面的病人认识,说明背后有人在支持怂恿,我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她肯定会自己去查,只要心慌,肯定会去找背后给她出谋划策的人,接下来几天蒋警官只要派人盯着就行了。蛇总会出洞的。” 江颜虽然才三十岁,但是很专业,很多连环杀人案都是她协助破的,她的能力毋庸置疑,蒋留相信她的判断。 “辛苦江医生了。”蒋留掐眉心,“我会联系负责其他案件的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只要赵勤和徐欢月这两个口破了,就能真相大白。” 把江颜送到家,小张说:“蒋队,我来盯着赵勤吧。” 蒋留点头:“行,你带上两个人,轮流盯着,有情况就跟我汇报。” 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开窗抽。 “蒋队,烟还没戒呢。”小张打趣,“憋了一路不好受吧?” 天天查案,二十四小时待命,精神高度紧张,多少都会有点烟瘾,蒋留的烟瘾就很重,因为刚刚江颜在车上,一直忍着没抽。 “还行。”蒋留吐了一口烟雾,“机灵点,这桩案子破了就能休息一小段时间了。” “放心吧,肯定能破,现在就是收官之战。”小张很有信心,难得露出笑容,“江医生可不是一般人,蒋队你没调过来那会,市里有桩案子八年了都没破,我记得当时江医生就读硕士期间吧,帮忙破了那个案子,她在这方面是真的强。” *** 警局那边盯着赵勤,江颜跟紧案子的时候开始回到医院上班。 她这段时间很少过来值班,预约的病人排了一百多个,有些人等不及去找其他医生看,但有些患者只愿意挂她的号。 一周时间,江颜加班加点,终于看完前面预约的病人,这天中午,她刚刚和前一个病人聊完,准备下班吃饭,助理敲门进办公室:“颜姐,来了一个新患者,点名要挂您的号,您有空看吗?” 江颜看墙上的钟,十二点十分,还可以再看一个:“让她进来吧。” 助理出门的功夫,江颜低头看上一个患者的资料。 过了一会,新患者进来了:“江医生。” 江颜还在低头整理资料:“坐吧,别紧张。” “我们是不是在警察局见过?” 声音有点耳熟,江颜把其他患者的资料推到一边,抬头看向对面的病人,居然是杭案的母亲。 她记得对方叫楚桃。 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江颜并不惊讶,温柔询问:“最近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楚桃预约之前都托人打听过了,冲着江颜的专业能力和名气来的,本来让人帮忙打招呼,但是江颜看病有个规矩,不加号,拒绝拖关系看病。 就是因为这样,楚桃才更想找她,见到人挺惊讶,但是面对江颜很快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 “不是我的问题,是我的儿子出了点问题,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上次他到警察局自首,原因是强奸了一个女生。” 楚桃简单叙述了一遍案子的经过,把结果也说了,叹气:“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会藏事的孩子,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跟他爸,我们做父母的会认真给他出谋划策。从精神病院回家的第一天,他就坦白了这件事,我跟他爸开导了一段时间,警局那边也传话说被性侵的女生原谅了他,他照常上课,本来以为能放下,但是这次考试,他从年级第一跌到年级第八十名。” “名次不重要,可他从小学一年级到上一次考试一直是第一名,上了高中以后分数更是没下过700,突然掉了这么多名次,肯定是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 江颜神色如常:“他在家的时候有出现异常的举动吗?您过来做心理咨询是他的主意还是您自己的决定?” “我跟他商量过,他答应了才过来的。异常举动确实有,以前话很多,这段时间很沉默,不爱说话,放学回家就在房间呆着。”楚桃问,“江医生您下午还坐诊吗?本来我是想预约下午的,但是没忍住提前过来了。下午您要是有空,我带他过来跟您聊聊。” “这种事情需要当事人自己说,是我太操心他了,他从小就独立,有自己的主意,或许有些事情隐瞒了我跟他爸。您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我希望他能在您这里获得帮助。” 江颜把一张空白的表格递给她:“我下午两点半上班,填好资料,下午带他过来吧。” 她对杭案的家庭很感兴趣,趁机问了一些相关问题,楚桃十分配合,一一回答。 短短十分钟的对话,江颜听出他们的家庭确实很和睦,父母开明,亲子关系融洽。楚桃没有夸家庭氛围,而是站在孩子的角度,说了许多她觉得自己没有做好的地方。 她对心理学有粗略的了解,认为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拥有复杂的人格,在家里的表现不一定就是他真实的一面。因此她害怕自己在某些方面忽视了对杭案的关注,家庭角色缺失,导致杭案做错事情。 江颜了解完基本情况,说:“下午他过来的时候我跟他再具体聊聊吧。” “麻烦您了。”楚桃挺客气,“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您吃饭去了。” 76 江颜午餐在医院食堂吃的,她坐诊的时候一般中午只休息一两个小时,早上提前上班,下班的时候也会晚一点儿,典型的工作狂。 用过午饭她想买点东西,到医院旁边的商场逛街,没想到在里面遇到了零勇。 医院离鸣鼎高中挺远,在这里遇到零勇她挺诧异的。 江颜想着杭案的事,走过去叫人:“零勇。” 零勇正在挑选游戏机,看到她笑得灿烂:“江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午休时间过来逛逛。”她瞥了眼店里,问,“一个人,杭案不跟你一块?” 零勇挠挠头:“杭案最近心情不好,总是闷在家里,不喜欢出来玩。” “我记得你和杭案是好朋友。有空吗?我想问你一些事情。”江颜笑着跟他解释,“他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也许我有办法可以帮他,但是需要你的帮助。” 零勇迅速把游戏机拿去结账,跟江颜走到咖啡店坐着聊天。 点完饮品,江颜开门见山:“为了更好帮助杭案,我需要了解他平时生活上的小事,你记得保密。如果他知道了,反而会不愿意配合治疗。” 零勇答应爽快:“放心吧,我不会跟他说的,只要能让杭案重新开心,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喏,这个游戏机就是我买给他的。” 江颜斜睨了眼他手里的礼物:“他平时打游戏?” “不打,杭案可自律了,初中的时候连手机都没有,平时几乎不碰手机,有空的时候他更喜欢看书和骑车,跑酷、骑马,还有溜冰、滑板、打篮球……反正他玩得挺多的,全面发展,要不然怎么是学神呢?” “他朋友多吗?” “多,他成绩好,又帅,不仅女生缘好,我们男生也特别喜欢他,不过他还是最喜欢跟我玩。”零勇骄傲地抬起胸膛,“我是学渣,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杭案为什么跟我做朋友,后来他说我单纯善良。” 他停顿了几秒,嘿嘿傻笑,“我没想到单纯也会成为交朋友的优势,不过这也说明我有自己的长处。” 江颜打断他,抓住重点,“杭案觉得你单纯善良?” “对啊。”零勇点头,“杭案喜欢和心性单纯的人做朋友,他说过人之初性本恶,心地纯粹的人是最美好的。” 零勇这人本来就大嘴,藏不住话,掩嘴偷偷八卦,冲江颜挑眉,“江老师你知道吗?我们班的赵勤暗恋杭案,但是杭案不喜欢搭理她,更喜欢给李佳佳解题。我还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李佳佳,他否认了,李佳佳也是因为善良才让杭案区别对待的。” “李佳佳都做了什么事?杭案怎么知道她善良?” “杭案会看面相。” *** 零勇和杭案确实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番交流下来,江颜收获良多。 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零勇,让他以后汇报杭案的异常情况。 回到医院的时候刚好两点,杭案和楚桃来得快,已经在办公室门口坐等了。 一看到她,杭案迅速从凳子上坐起来,神色紧绷。 楚桃拍着他的肩膀温柔细语地安慰:“别怕,有什么不方便跟妈妈说的话,和江医生说。” 把杭案送进办公室,顺便给江颜递了一瓶水,楚桃就离开了,贴心地关上房间门。她是一个体贴开明的母亲,不愿意侵犯孩子的隐私。 杭案站着,紧张地搓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很是局促。 “姐姐,我没想到妈妈预约的医生是你。” “坐吧。”江颜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不用太紧张。” 杭案不自在地坐下来,头虽然低着,坐姿却异常端正,背挺得很直。 现在的孩子很多都是低头族,驼背弯腰,但是杭案不管什么时候仪态都很好。 江颜看着他,“基本情况你母亲跟我说过了,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跟我具体聊聊你现在的状况。” 她正好渴了,从地上的备用箱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拧了瓶盖以后放在杭案面前。 杭案就在这时候小心翼翼而又无比纠结地抬起头:“我……” 江颜柔声道:“不好意思说?还是因为我是熟人,难以启齿。” 杭案摇摇头,他紧张的时候习惯反复搓手指头。 “把我当作普通朋友,就当作聊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等你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没听到过。” 杭案沉静许久,缓缓抬头,眼神闪躲虚置:“姐姐,我觉得我得了心理疾病。”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查过心理学书籍,这种病好像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杭案咬着嘴唇,“我好像喜欢上自己的侵犯对象了。” 77 江颜身体一僵,抓着水瓶的手微微攥紧,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地继续问:“具体说说怎么一回事?” 杭案简单描述了下事情的经过,以及从精神病院回来以后自己在心理方面和精神方面接连出现的问题,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江颜的名字,就像是在跟陌生的心理医生聊自己的个人事情。 “我很愧疚,刚开始第一个周先是反复梦到被那些坏人胁迫做坏事,不答应就被他们杀死,睡不着,精神恍惚,后来就……”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难以启齿道,“后来经常做春梦。” 江颜面不改色,一直看着他,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你觉得这是喜欢吗?那你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这份喜欢才感觉自己出现了心理问题?” “都……都有吧……”杭案声音很低沉,“我觉得自己很坏,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总是会走神,想起那天的事情。” “杭案。”江颜认真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杭案抬头望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又下意识想躲开,江颜轻声说,“你看着我。” 杭案目光闪烁,飘忽不定。 “你说的这个症状在心理学上确实存在,但它不属于喜欢,就像受害人可能会同情犯人甚至爱上犯人,那是因为她们的同理心强,因为同情产生好奇,进而错当成喜欢。你的这种状况,是因为愧疚产生的。” “你第一次跟人发生性关系,并且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我猜当时你这么做的时候,虽然害怕,但是更多的是兴奋,甚至激起了你内心的性冲动,你感觉到刺激,又害怕愧疚,所以才会心神不宁,总想着这件事。” “这不是喜欢。你家里人同意你去自首,他们很开明,理解你,别人都觉得你犯罪了要承担责任,你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唯独当事人原谅了你,这更加重了你内心的愧疚感,所以你才会困扰。” 说到这里,杭案突然抬起头,正视她的眼睛,笃定道:“不是错觉,是真的喜欢。” 江颜顿了顿,她面无波澜,脸上始终挂着能让病人放松的表情:“喜欢都会有个理由,单纯的愧疚和性冲动不是。给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有些强奸犯有严重的性幻想症,性欲一直被压抑得不到发泄,有一天他们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会有成就感,从而对强奸上瘾,追求更完美的作案手法,为了给自己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有时候会归咎为喜欢。” 杭案摇摇头:“不是在强奸的时候喜欢的。” 江颜怔忡。 杭案垂头,声若蚊哼:“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喜欢她什么?”江颜面不改色。 “她很漂亮,眼睛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温柔。”说到这里,他偷偷瞄了瞄江颜,看到江颜没有反应,挫败地瞥着自己的手指头,似是自言自语,“她的年纪比我大一点儿,我还想过,等高考结束了,就跟她表白,可这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江颜心跳突然加快,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她感到莫名的诡异和恐慌。 杭案没注意到她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往下说:“她是一个心理医生,结过婚,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78 杭案的话就像一个惊雷,在江颜心里炸出了几层浪花,她惊讶的不是杭案喜欢自己,而是他话里另外的一层含义。 江颜思绪飞速运转,紧紧盯着杭案的脸看。 他确实是紧张的,提到表白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情愫压都都压不住。 江颜不知道如果没有发生前面这些事,一个高二男生说喜欢她这种话她是什么反应,然此时此刻,她背后冷汗直冒。 天才杀人犯通常都有一个独特的爱好,当他们不断躲过警察的追捕和法律的制裁时,会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美丽的杰作。 在她之前进入乐园里的心理医生共有四个女性,出来以后才死的,如果同样遭遇了强奸…… 假设杭案就是一个连环强奸犯,每次动手的时候都放过受害者,而她又没有起诉,杭案感到挫败,所以找上她,欣赏她的反应…… 江颜不敢往下想,她眼睛往桌子上瞥,明明才喝过水,莫名觉得口干。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作出理智的分析:“我也是心理医生,大致能猜到你那个姐姐喜欢的类型,她喜欢善良干净的男人,必须精神和灵魂契合。你们年纪相差大,如果她不喜欢你,你会想办法让她跟你在一起吗?” 提到善良这两个字,江颜特意咬字加重语气。 “不喜欢吗?”杭案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我是一个坏人,她确实不会喜欢我。” “倘若她不喜欢你,你还会想办法追她吗?让她喜欢上你这种类型的男生,或者是你努力变成她喜欢的人。” 杭案摇了摇头,他沉浸在一种深深的沮丧当中,不愿再说话。 江颜很好奇他的内心世界,诱导道:“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才是爱情。无论是性幻想还是占有欲,欣赏比强迫好,单方面的喜欢得不到真诚的回馈。” “姐姐。”杭案艰难扯出一抹笑容,“我刚刚撒谎了。” 江颜心跳再次加速,她迫切地想了解杭案的人格,在这短短几句话的交流中莫名地变得兴奋和雀跃:“什么地方撒谎了?” “我喜欢的那个人,她叫江颜,就坐在我对面,也就是你。”说清楚以后,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心绪不宁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来找姐姐开导是妈妈的主意,不是故意来的。我现在已经知道姐姐的心里想法了,我不会打扰你的。” “我想问姐姐一个问题,姐姐为什么不恨我?” 他突然开诚布公,让江颜有点措手不及。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我相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迫不得已才这么做。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就给这个人下定义,应该给改正的机会。” “那姐姐会给我追求你的机会吗?” 江颜沉默。 她不知道这时候说给和不给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良久以后,她轻笑道:“你有喜欢我的权利,我也有拒绝你的权利。” 杭案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姐姐原谅我,接下来我会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姐姐觉得我不是孩子了,我会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追求你。” 他站起来,“一个人不快乐的时候,通过外人的安慰是没办法起到效果的,我会调整好情绪,认真学习。姐姐工作别太累了。” 江颜知道他要走了:“不准备再聊一会了吗?” “姐姐想跟我聊天的话,可以加我微信给我发消息。”杭案从口袋里掏出纸条,把写好的手机号码递给她。 杭案离开以后,江颜抓着他留下来的纸条,反复琢磨。 蒋留来的时候,江颜正在回放乐园的视频。 “江医生,赵勤那边有消息了。”他递了一个U盘给江颜,江颜插到电脑上播放录音。 赵勤今天一大早天没亮的时候偷偷出门去见了一个人,是个无业游民,警局全程录下他们的对话。 江颜听完对话以后低头沉思。 “杀死灿灿的凶手确实是赵勤,但细节需要赵勤自己说出来,江医生觉得现在见她合适吗?” “不急,先见徐欢月和薛凭。”江颜还在思考杭案的话,“蒋警官觉得杭案的嫌疑大吗?” “我也怀疑过杭案,赵勤在里面没有帮手不敢这么肆无忌惮。”蒋留现在不敢小看这些高中生,但在杭案是不是帮凶这件事上觉得还有待商榷,“他的反应很正常,我让人查过,前面五个心理医生进乐园的时候,都是工作日,他在学校上课。他的父亲和母亲是对方的初恋,年少相爱,感情很好,工作稳定,家庭方面不会出现问题。” “那四个女心理医生遭受过性侵犯吗?” 这是一个敏感话题,至少蒋留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看着电脑屏幕:“没有。” 江颜调出那段视频:“那天他留下来和林厚说话的时候,林厚刚杀完人,但我肯定林厚当时精神状态正常,后来遇到赵勤的时候,明显神智不清了。” “法医检查过尸体了,林厚没有服药。” “如果是催眠呢?”江颜大胆假设。 “催眠?”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从业生涯中也给几个病人催过眠,时间是可以控制的。从林厚想杀赵勤到清醒的这段时间里,前后不过五分钟,如果是服药,不可能那么快清醒。” “蒋警官不是说林厚的合作商、厂里的员工,以及邻居对他的评价都是脾气暴躁。一个从小脾气暴躁的人,刚刚杀完人正是兴奋冲动的时候,却在赵勤喊完爸爸这个称呼瞬间清醒。如果真有精神病,不可能有意识。” 蒋留支撑着下巴思考:“那几个出事的学生家境都不好,杭案的家庭跟他们不一样,没理由作案……” “朱月。”江颜说了一个名字。 蒋留看着她,想听她给出的理由。 “朱月在生下灿灿之前,很喜欢杭案,据他母亲和小区里的人所说,杭案小时候父母亲工作忙的时候,都是朱月照顾的。朱月孩子死了,生无可恋,杭案同情她,想要帮忙……”江颜开始推理,“朱月是一个懦弱没有主意的人,文化程度也不高,按照她朋友的话来说,跟别人吵架了都是能忍则忍,从来不会还嘴。就算为母则刚,也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布下这个缜密的计划,肯定是有人帮她。” “但是朱月的娘家人在外省,她和林家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尤其是婆媳关系,几乎不亲近。在这边更是没有朋友,跟她走得最近的是对门的邻居杭家。杭案的父母可以排除嫌疑,杭案嘛,从乐园出来以后,他一直接近我,如果愧疚,又怎么敢见我呢?” “我问过零勇,他们周末经常会去玩剧本杀和密室逃脱,密室逃脱别人用两三个小时才能破解,杭案十分钟就解决了。剧本杀,只要杭案是凶手,永远都能活到最后,如果他不是,最多半小时就能找到凶手结束游戏。” “他的智商太高了,又跟朱月亲近。” 默了一瞬,江颜话锋一转,“这些都是猜测,我想见薛凭,他应该知道点什么。灿灿死后那几天都见了什么人,蒋警官可以再查查,或许我们忽略掉了什么细节。” 79 江颜行动迅速,查到了薛凭所在的精神病院,第二天早上就过去探望了。 她是薛凭的主治医师,又提前跟精神病院里的副院长打了招呼,护士直接带她到薛凭住的病房。 薛凭的病历本江颜看过了,在精神病院的这段时间里,他经常犯病,动不动就闹自杀。 江颜到达病房的时候,他刚吃过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今天过得好吗?”江颜问。 薛凭毫无反应,目光空洞呆滞,嘴唇动了动,却是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是坏人,我是坏人,坏人是要死的。” 江颜蹲下来,想办法跟他进行正常交流:“早餐好吃吗?” 薛凭依旧重复着那句奇怪的话。 护士说:“他现在每天都这样,只知道说这两句话,身上的伤口都是他闹自杀的时候留下来的。” “坏人必须死。”薛凭还在喃喃自语。 江颜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问:“谁是坏人?” “坏人都得死。”薛凭完全听不进外界的声音。 江颜思忖片刻,拿出杭案和徐欢月的照片给他看:“这两个人是坏人吗?” 视线范围内出现外物,薛凭不说话了,盯着照片看,但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江颜又问了几句话,可他状态很差,并没有予以回应。 “江医生。”护士叹气,“他这种状况持续好几个月了,您怕是没办法跟他正常交流。” 江颜颇为同情地看着薛凭,默默叹息,思考了一会,她拿出手机找到自己和薛凭自己的照片让他看:“这个人是坏人吗?” 薛凭看到她的照片无动于衷,直到眼神瞟到他自己的照片,猛然抬起头,推开江颜,咆哮道:“滚开,坏人滚开,坏人都该死。” 他彻底崩溃了,情绪失控,护士大声呼喊其他人过来控制场面。 混乱之中,江颜看着薛凭,面色复杂。 *** 探望完薛凭,江颜回到家搜索资料,蒋留那边也有了消息,朱月的孩子死后第三天,她坐车回老家看望娘家人,回来的途中自杀被路人救了,有个少年过去接她,据目击者和救助朱月的好心人确认,接走朱月的少年就是杭案。 蒋留立即过去杭案家调查,得到的结果是,杭案的父母都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是楚桃看出朱月有轻生念头才叫杭案去劝说的,杭案自己也承认了这件事,并表示自己曾鼓励朱月从悲伤中走出来,然而效果不大,朱月还是消失了。 朱月和杭案接触以后,还见了其他人,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杭案就是蛊惑朱月复仇的凶手。 江颜直接去找朱月。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位置,只是这次江颜心里有了底。 朱月知道她的来意:“我还是那个答案,我讨厌赵勤,但还不到杀她报仇的地步。” 江颜忽视她的回答,换了个问题,“林厚的父亲是个控制狂和家暴男,林厚受父亲的影响,性格暴躁,动不动就打人,对吗?” “你们重新查了他的家庭背景?”朱月讥笑道,“之前我报案的时候,警察归为家庭矛盾,都在劝和,可不关心这个。原来闹出人命以后,警察才会重视啊。” 与她笑出声,讽刺值拉满。 江颜默声。 朱月并不排斥跟她谈这些话题,甚至是主动想跟她讨的。 她继续说:“你们结婚不久,林厚的母亲去世了,他变得越来越暴躁,经常家暴,你一直都在忍,直到你发现自己怀孕,不想继续和林厚生活,林厚变本加厉,你不得已报警救助。” “前两次的时候警察判定是家庭矛盾,没有重视,后来有一次发生争吵,你被打得双腿骨折,向法院上诉,但是因为林厚弟弟的关系,这件事不了了之,后来林厚又把赵勤带回家,你很恨他,却无能为力,忍气吞声。” 江颜顿了顿,“直到灿灿溺死在游乐场附近的湖里,你突然醒悟过来,觉得不能再忍下去,并且认定是赵勤杀的灿灿,把林厚送进精神病院,开展了一个详细的杀人计划,报复赵勤和那些帮她出主意的人。” 朱月无所谓地笑笑:“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真凭实据。” “这都是我的猜测。”江颜实话实说,“刚开始你并不知道是赵勤杀的灿灿,以为只是一个意外,消沉度日,绝望自杀。但是你被人救了,并且知道是赵勤故意杀人,让警局查赵勤,但是警察没查,林厚也知道是赵勤杀的人,为了保护她,说是自己没看好灿灿才酿成事故。愤恨让你燃起斗志,你决定要为灿灿报仇。” “林厚也很愧疚这件事,那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在公共场合跟人发生争执故意伤人,在你的作证下,被送进精神病院。” “你没办法通过正当手段报仇,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把参与谋杀灿灿的人全都杀死。但是杀人太明显了,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你就想方设法让他们患上心理疾病,诱导他们自杀。” 江颜说完这些话,朱月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你们心理医生都很喜欢揣测别人吗?” 江颜岔开话题:“灿灿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吧?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乱涂乱画,你把她的每幅画都保留下来。” 朱月冷笑:“再可爱都死了,有什么用?” “如果她是被赵勤杀的,她的母亲帮她报了仇,她知道的话,也会开心的,不是吗?” “所以呢?你们找到证据证明赵勤杀人了吗?” 江颜把赵勤的视频放给她看,对她的遭遇充满同情:“赵勤承认是她杀了灿灿。” 80 “你得救救我,其他人都死了,这肯定是朱月搞的鬼,我也会死的。” “当初是你们给我出的主意,我才动手,你们不能抛弃我。” “不…我没有杀人……是她活该,她抢走了我的爸爸,她抢走了我的幸福,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有爸爸妈妈,还有喜欢他的哥哥,而我什么都没有,这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你们以为她很可爱乖巧吗?不!她的坏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抢我的东西,扯坏我的裙子,还总动手打我。我那天好心给她吃东西,她不仅打掉还哭着打我,我就是想要她死。” …… 前面几句话是赵勤和社会上的一个无业游民说的,而后面那段吼叫声是冲着警察说的。 她的心理素质不够硬,那段录音放出来,就不打自招了。 听完第一段音频,又看了第二段赵勤失控发疯的视频,朱月的情绪终于有所波动,却是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几声。 “赵勤承认了她犯下的罪,警局会重新审理当年的案子。” “然后呢?”朱月轻蔑反问,“对她进行批评教育,然后让她继续读书考大学,还是象征性地关几年,不断减刑放出来,到那时候她也就二十岁左右,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随便换个新身份就能继续过着幸福的生活。之前的事情与她彻底没关系。” 一旁看着的蒋留忍不住插话:“关于赵勤的处理结果,会按照流程来。” 朱月倾身,盯着他的双眸,鄙夷道:“警局的正常流程都是象征性关一小段时间,然后就把人放了吧?要是再收一笔钱,估计连关都不会关。” 小张皱眉:“真相查清,我们会按照法律办事。” “按照法律?”朱月嗤笑,“你们的工作能力能做到这份上吗?当年也是你们说会查清真相的,可调查的结果是婴儿车出了故障滑落到水里,连赵勤是凶手都查不出来。你们警察的公信力,很低啊。” “你……” “如果当年我被林厚家暴死了,你们是不是也会把案子归为普通的家庭矛盾,不拘捕林厚?”林月冷冷道,“我来报案多少回了,可你们永远都不放在心上,觉得无关紧要,对得起自己拿的这碗饭吗?” 蒋留朝小张摇了摇头。 小张和其他记录的警察陷入沉默。 江颜听出来朱月瞧不起警察,她不仅恨赵勤和林厚,更恨警察当年没有查清真相。 这应该就是她决定自己复仇的主要原因了。 “当年警察没有查出来赵勤是凶手,你凭借母亲的直觉认定是赵勤杀死灿灿,但是没有一个人信你,所以你决定自己复仇。”江颜把话题拉回来,“十九个人,你都要全部杀死。” 朱月一脸冷漠,抿着嘴唇不愿再说。 江颜接着诱导:“可是赵勤死了也不能完全解恨,因为林厚也有罪,他明知道是赵勤杀的人,却替赵勤揽责,于是你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说到这里,江颜都忍不住称赞,“你要让林厚亲自动手杀死赵勤,既然他说是自己间接杀死了灿灿,那就让他亲自杀死他的另一个女儿。你留了他们两人三年,并不是不想杀他们,而是时间太接近了会让人怀疑。这三年里五个心理医生都帮林厚诊断过,结果是林厚患有精神病,如果他动手误杀赵勤,合情合理,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但你很清楚,林厚没有精神病,所以让他知道赵勤进入精神病院,诱导他杀病人救赵勤,再让他杀死赵勤。” 朱月没有否认,欣赏地看着她:“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给林厚的诊断是他没有精神病?” “因为他确实没有。其实也不能说他完全没病,他的父亲也喜欢家暴,他小时候一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看到母亲受苦,同情又愤恨,小时候不止一次说过要杀死父亲让母亲解脱。十四岁的时候,他长大了,他的父亲再一次实施家暴,差点把他母亲打死,他忍无可忍,在他父亲喝醉酒的某天晚上,将他父亲推下山崖。” “村里的人都以为他父亲是喝醉失足。父亲死了以后,林厚高中毕业到城里打工,运气好慢慢积累财富,开厂子赚钱。事业上的成功让他越发坚信自己就是救世主,尤其是母亲的救世主。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家人好,可是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她的妻子和娘家人的关系一般,财产没有妻子的份,甚至重要的家族活动也没有妻子的份,可是妻子一直忍气吞声。他讨厌自己懦弱的妻子,常年累月的争吵中,他终于爆发,对妻子实施家暴,刚开始是想让妻子进行反抗,但是她的妻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让他越发愤怒……” “母亲的懦弱让他厌恶,妻子的懦弱更让他讨厌,于是他出轨,找了一个很有想法的女人,出轨的事情被妻子知道后,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家暴也就变成了家常便饭。” 听到这里,朱月脸色骤变,震惊地看着她。 江颜知道自己猜对了:“林厚的父亲家暴的时候,受伤最深的除了他的母亲,就是他的弟弟,弟弟年纪太小了,只会哭,帮不上忙,可是他也厌恶父亲的暴行,父亲死了以后,哥哥担起家里的大梁,他把哥哥视为英雄,不愿意接受哥哥是精神病的事实,在哥哥伤人后,无奈把哥哥送进精神病院,后来又想方设法把哥哥接出去。” “但是你又怎么会允许林厚出去呢?于是你把那些重症患者关到乐园里,让林厚杀人,这样你就能用事实堵住他弟弟的嘴,让他弟弟坚信哥哥有精神病,还不能出去。” “林厚的弟弟为了让哥哥尽快痊愈,且开始怀疑乐园里的事,找心理医生进入精神病院给林厚做治疗,前面两个医生的结果也是林厚没有得精神病,但这时候你愤怒了,觉得他们是帮凶,开始制造各种惊吓,逼迫他们自杀。” 朱月盯着她,呼吸声变重。 蒋留惊叹于江颜的这段推理,发现朱月沉不住气了,盯着她看。 “再后来能够进入乐园的医生,他们都帮过罪犯逃脱过法律的制裁,所以每次进入乐园,迎接他们的都是一场恐怖杀人游戏,从乐园出去以后,他们也开始疯了。” “这些心理医生比赵勤更可恶,被动地报复他们已经不足以泄愤,因为林厚弟弟还会找新的心理医生进去。那些帮过坏人的心理医生都该死,于是你开始找办法让那些心理医生牵涉其中。薛凭本来该死,我却治好了他,所以我也是一个该死的人。” 朱月靠着椅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确实不算是一个好的心理医生,但没到需要死的程度。” 江颜也跟着她笑:“那我挺幸运的。再说回赵勤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赵勤引诱进精神病院的?” 朱月避而不谈,而是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心理医生吗?” 江颜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江颜,你是不是一直以自己是一个心理医生为傲?觉得自己富有同情心,能洞察人心,像救世主一样帮助别人。”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在你帮助的那些人当中,很多人本来就该死,却因为你的一两句话盖棺定论,不再受到法律的约束,逍遥自在。” “你觉得你帮助的那些病人可怜,悲惨的家庭遭遇和其他因素导致他们作恶,可是你却忘记了,最可怜的人是被他们伤害的那些人。” “遇到极端的连环杀人犯,遇到精神病人,你迫切地想了解他们的作案动机和手段,从里到外了解他们的精神世界,作为你职业生涯的经验,再对下一个人进行剖析,写成一本书去指导其他人研究下一个罪犯。你惊叹于这些坏人的人格,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再坏的人都能在你的诱导下说出自己的犯罪经历。” “你收获了名利,其他人坚信不疑地相信你的结论你的判断,把你捧在高处,你享受着那些赞美和带来的利益。你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心理医生,帮助警察破案,治愈病人。” “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做出来的这些成果真的有用吗?你帮助警察让那些凶手认罪,可是这样的凶手抓了一个还是有下一个,等到下一个出现的时候你又去对比分析他们的异同,觉得自己的研究成果更丰富了,沾沾自喜。” 朱月讥笑,“但是根源问题你解决了吗?没有,你的那些破结论只能蒙蔽你和警察,让你们获得所谓的成就感,觉得自己为社会铲除了危害。然而该犯罪的人还是犯罪,甚至你让凶手变成了改过自新的好人。” “江颜,你教会了凶手从过去的伤害里走出来,却没有教会他们犯罪了要承担应有的责任,也没有教他们不要犯罪。” 江颜沉默不语。 审讯室里的警察也跟着沉默。 从审讯室出去的时候,朱月还在笑。 江颜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是个完全的好人,但我即便遭受了伤害,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凶手。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变成施暴者,又有另一个人被伤害。我无辜,其他人也无辜。” 81 那天江颜在审讯室和朱月聊完没多久,朱月就承认了自己布局杀人的事情,具体细节她没有完全透露,也没有提过自己有帮凶,后来还写了一封信让蒋留拿给江颜。 里面只有一句话。 “江颜,我认罪是因为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跟你们的成功无关。” 江颜拿到信不久,遇到了自己的高中同学,也是在警局工作的,夸赞道:“江颜,你真厉害,精神病院的这个案子太经典了,你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范本,以后开展相关工作,我们就有经验了。” 江颜听完这些话,并不怎么高兴,相反心事重重,忍不住想起朱月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接近年关,医院里的病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又是一天周末,江颜闲来无事,想起以前去喂的那些野猫,买了点猫粮去那附近。 那是一条小街,周围的很多房子都废弃了,很多野猫野狗住在那里。 江颜停好车走过去,意外地见到了杭案。 他没发现她,蹲在地上认真地喂猫撸猫。 江颜远远地站着,观察他的举动,朱月和赵勤的案子结了,可她总觉得杭案和那件事情有关系。 他喂得很认真,猫很少亲人,但那些野猫看起来跟他很亲近。 江颜提着猫粮走过去,没有跟他打招呼,而是蹲在另一边,把猫粮放好叫野猫过来吃。 她经常来,之前喂的两只猫好像还记得她,跑过来朝她瞄瞄叫了两声。 杭案扭头,惊讶地看着她:“姐姐?” 江颜闻音抬头,微微一笑。 杭案迟疑片刻,走过来蹲在她旁边,没挨得太近,见她动作熟练,问:“姐姐经常来这里喂猫吗?” “怎么看出来的?” “猫不亲人,可是这两只猫愿意让姐姐摸,说明姐姐经常过来投喂它们。”他的声音和以前一样,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偶尔过来。” “姐姐喜欢动物?家里养吗?” “不养,工作太忙,没办法抽出时间照顾。”江颜语气也稀松平常,“你呢,怎么也在这里?” “这些猫挺可怜的,之前我和零勇骑车路过看到了,有时间就买猫粮过来喂这些猫。” “家里养动物吗?” “不养,我妈妈对猫毛和狗毛过敏。”杭案浅笑,“但是我很喜欢猫,所以就经常过来看它们。” “快到期末考试了吗?” “还有两周考试。” “好好复习。” “我会的。” 两人默契地不提以前那一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野猫陆陆续续过来觅食,江颜见到了几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走路不太稳,心中触动:“精神病院的案子处理完了,你知道院长是朱月吗?” 杭案答非所问:“朱阿姨离家以后,过年的时候会给我送礼物,我知道她活着。” “她是一个好母亲。”江颜如此评价。 “阿姨的身体不好,调养了好多年才怀上灿灿,但是她很喜欢孩子,几乎把我当成儿子看待。”杭案眼神黯然,“她很可怜。” “她曾经说过,如果可以为灿灿复仇,死也没关系。要是她完成了心愿的话,现在应该是开心的。只要她没有遗憾,我也替她开心。” 这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一股无言的情绪在周围蔓延着。 江颜适时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我送你?” 杭案手指了指自己放在路边的自行车:“我骑车来的。” 离开前,杭案去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两瓶水,送了江颜一瓶:“姐姐留着路上喝,注意安全。” 江颜接过,笑了笑:“记得看路,骑慢点。” 两人有说有笑,状似好友。 82 那天分别过后,江颜询问了蒋留最新案情进展,朱月认罪被判刑,但始终不说出背后的人,警局的调查结果是这起连环谋杀案是朱月一个人做的,排除了杭案的嫌疑。 江颜越发觉得可疑,她从杭案的初中同学那里了解他的情况,所有人对评价杭案都很好,认为他是个善良的乖学生。 案子结了,江颜没有放弃追查,偷偷调查杭案,因为没有进展,心情烦躁,约了白可今见面。 “你主动加了杭案的微信?” 白可今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颜,搁下手中的勺子,“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江颜这个人挑剔到什么程度?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就算是朋友也会给对方设置门槛,日常联系方式列表里非常干净。 用江颜自己的话来说,要维护高质量的友谊,拒绝乱七八糟的社交。 她心细,对每个人都是一眼决定喜欢和厌恶,杭案这种性侵者就是她的黑名单,别说加好友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正眼瞥一眼。 “加了。”江颜拿湿毛巾擦手,直言道,“我想了解他。” “你还怀疑他?” “是。” 短暂吃惊过后,白可今说:“你知道你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什么吗?执着。你觉得杭案有问题,那么我相信他绝对就有问题。再聪明的蛇也有被引出洞的一天,不过案子都结了,你打算怎么查啊?也不能化明正大地接近他。” 江颜搅动杯子里的咖啡:“如果真的是他在背后给朱月出主意,那从本质上来说,他的同理心很强。前几天我去喂猫的时候,他也在。” “所以呢?”白可今提出疑问,“你打算怎么做?就算事情真的跟他有关,他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想让他露出马脚可不容易。” “重点在于我。”江颜自信地笑了笑,“很多凶手的同理心比正常人要强很多,所以他们仇恨社会,开展报复行为。” 白可今还是不太明白。 “总之……”江颜抿唇,“不查清楚我是不甘心的。” *** 江颜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对杭案有浓烈的好奇心,所以到处打听他的过去,晚上下班时偶尔会去鸣鼎高中门外停一会车,放学时候,学生人流涌动,她并未在那些人中找到杭案的身影。 破案以后,校方松了口气,给她送锦旗表示感谢,可她现在已经没有正当理由再进入这所高中。 江颜第二次开车到鸣鼎高中外面的时候,找了十来分钟也没见到杭案,打开手机点击杭案的朋友圈,他发得极少,最早的一条朋友圈是跟爸爸妈妈的合照,江颜推算了下时间,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这个微信号他用很多年了,最新一条是前年的,喂野猫的照片。 他的朋友圈内容寥寥无几,总共发了不到十条。 白可今帮忙偷偷查过杭案的聊天记录和浏览内容了,跟他的朋友圈一样干净。 江颜反复浏览,想从中看出点细节,看得投入时,有人敲车窗,她抬头便看到露出一口大白牙的零勇。 江颜把手机翻面放在凳子上,摇下车窗,就听到零勇问:“富婆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零勇恢复了活力,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低声说,“是不是来找杭案的?” 江颜不答,零勇当她是默认了,抢先说,“富婆姐姐,你不会真的馋杭案的身体吧?我靠,我们还没高中毕业呢。” 零勇天天玩小视频,思想被毒害得不轻,他早听说现在的富婆就喜欢年轻男生,尤其是高中的,有少年感,江颜总是变着法打听杭案的私生活,他早怀疑了。 “杭案不缺钱,他肯定不会屈服的。”谈恋爱在高中校园屡见不鲜,什么样的爱情零勇都见怪不怪,说到这里挑了挑眉,“不过等杭案读大学了,富婆姐姐就可以摧残他了。大学自由,也不需要参加高考,时间又多,随便谈恋爱。” 他想得倒挺周到。 江颜发现了,他这人说话就喜欢开玩笑,不过确实是个单纯的人,跟他做朋友应该很有意思。 她顺着话头问:“杭案会愿意吗?” “当然会了,你有钱年轻又漂亮,要不是有杭案,我都想抱大腿。” “我怎么了?”杭案的声音从背后插进来,几秒后他骑着自行车停在零勇旁边,往车上看,“姐姐。” 江颜微笑道:“我和零勇说你呢。” “我?”杭案略显迷惑,“我怎么了?” 零勇口无遮拦:“富婆姐姐喜欢你,想包养你。” 杭案怔住,讶然地看向江颜。 江颜笑笑:“确实喜欢。” 零勇发出了一声卧槽。他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杭案呆住,怀疑道:“真的吗?” “真的。”江颜故作叹气,“不过你太小了。” “不小不小,除了年纪都不小。”零勇的诨话脱口而出,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默默把自行车往后退。 杭案不说话,唇畔浮上浅浅的笑意,眼珠子特别明亮。 83 江颜的车子开到小区附近,拐去超市购物,就看到了杭案发来的消息,两人空白的聊天页面终于有了第一句话。 “姐姐刚才的话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江颜解开安全带下车,边走边准备打字回复,忽然感觉背后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下班高峰期,这条街道又繁华,人来人往,不过江颜还是在人群中匆匆瞥到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是一个男人。 在她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就有所察觉,闪进旁边的奶茶店里。 江颜心口一跳,本欲掉头开车回家,转念想到了别的事情,还是跟随人流进入超市。 江颜镇定自若,在超市选购的时候特意放慢脚步挑选,超市人也很多,可她还是精准地找到了跟踪的人。那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打扮得很严实,看不出身份。 有点熟悉,可从身材来看又陌生。 江颜拿出手机,给白可今和蒋留发了消息,二十分钟后,收到白可今到达的消息,她从超市出去,却不急于上车,而是上楼去三层的商场。 商场的厕所有个小门进去,走过两个走廊才到,她故意往里走,并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停下来。 她步子迈得很快,快速走了一小段路猛然回头,和跟踪她的人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人距离她一米的距离,行踪暴露后也跟着停下来,他没有离开,安静地站了半分钟左右,缓缓脱下帽子和口罩。 看清他的脸时,江颜心跳加速,和对方的眼神对上,捏了把冷汗。 *** 白可今来的时候,江颜已经出去了,脸色有点苍白。 “没事吧?”白可今走上来,关切地看着她。 江颜摇摇头,心有余悸:“没事。” 白可今拿过她手里的购物袋,两人一同下楼。 江颜跟她说了跟踪男人的事情,两人一路都在讨论。 回到家,白可今里里外外帮她仔细检查一遍,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这才放下心。 警局的小张询问情况,江颜在电话里简单说明了下情况,挂断以后退回微信页面,发现杭案的消息没回。 想到商场里的事情,江颜深思熟虑以后,回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你考上大学,思想成熟了,再决定要不要对我负责。” 隔了十几秒,杭案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打语音通话。 江颜犹豫几秒,按了接通键。 “姐姐回到家了吗?” “嗯,刚回来。” 杭案那边安静了一瞬,语气有点雀跃:“我听零勇说姐姐经常打听我的喜好,应该是对我有兴趣吧?谢谢姐姐喜欢我,我很喜欢姐姐,但是不想让姐姐害怕和为难,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吧。” 到底还年轻,他的情绪控制不住,江颜听出了他语气里克制的喜悦。 她回了句“好”就挂断电话。 白可今检查完卫生间,走到沙发上坐下:“家里没问题。” 江颜说:“上次的事和物业说过了,门锁也换了新的,应该没办法进来。” 家里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感觉到,这段时间睡得很安心,小区的安全措施是加强了的。 白可今瞥了眼她的手机页面:“真决定了?” “嗯。” 白可今知道没办法说服她改变主意,也没提意见,只说:“可惜了,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你跟他谈恋爱还挺好,年轻的高智商弟弟,多香啊。但是你确定自己跟他谈感情能有胜算?” “不知道。”江颜心里也拿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对我没兴趣了。” *** 那天聊完以后,江颜就没去过鸣鼎高中了,杭案也没有主动再联系她,她的生活又恢复了宁静,每天忙着上班给病人看病。 就这样到了除夕前夜,江颜在家里筹备过年,杭案突然给她发新年祝福:“姐姐,准备过年啦,新年快乐!” 江颜也真诚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你也是,祝你学业有成,得偿所愿。” “我给姐姐买了个新年礼物,明天可以送过去吗?” 他真想送,躲也躲不掉,江颜就大方地接受了:“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在小区楼下等我。” 得到同意,杭案盯着聊天页面看了一会,笑着把手机放下,继续包装礼物。 楚桃敲门进屋的时候,看到他在忙,看了几眼:“送给零勇的新年礼物吗?” 杭案嘴角上扬:“不是。” 礼物已经用包装纸包好了,楚桃从不过问他的私事,里面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东西,但头一回看到他弄得这么精致,来了探究的兴趣。 “送给女孩子的?” 杭案点了点头。 他的开心之情溢于言表,藏都藏不住,东西好像准备好几天了,楚桃坐下来,打听:“有喜欢的女生了?” 杭案愣了愣,脸颊升温:“嗯。” 楚桃猜中后,笑起来:“送的什么?给妈妈参考,你第一次送女生礼物,可不能送错了。男孩子给喜欢的女生送礼物可是很讲究的。” 杭案飞快报了礼物的名字,楚桃欣慰道:“应该是会喜欢的。” 她没有询问女生的相关信息,也没有干涉杭案的感情生活,提供了几句感情建议就出去了。 84 除夕的晚上,江颜刚吃完饭,杭案发消息叫她下楼,她简单收拾了下,去小区门口见他。 他是吃了晚饭才过来的,春节天黑得快,他站在路灯底下,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衣品很好,外套是一件风衣,因为长得高,身材比例好,休闲又时尚、青春。 这套穿搭其实比他在学校里穿的衣服成熟了一些,很像韩剧男主角。 不过要真是主角的话,杭案就是个反派。 江颜走出小区门口,杭案看到她便走过来:“姐姐,新年快乐。” 他的眸子深邃明亮,眉眼弯弯,笑起来很是好看。 江颜接过他的礼物:“谢谢。”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给他准备的回礼:“昨天我去购物无意中看到顺手买给你的,新年快乐。” 杭案开心地接过去:“谢谢姐姐,吃饭了吗?” “吃过了。” “要一起去江边看烟花吗?”他主动开口。 今年冬天冷,他的脸冻得有点红。 “不跟家人一起跨年吗?” 杭案摇摇头:“我想和姐姐一起看烟花。” 江颜垂眼,思考几秒,笑着应下了。 她把杭案送的礼物拿上楼放好,才跟他一起出门。 地方有点远,江颜开着车,杭案坐在副驾驶上,动作很是自然:“姐姐以前跨年夜都做什么?” “和前夫聊天看电视。”江颜漫不经心地回答,方向盘打了个弯儿,悄悄看眼杭案的脸色。 他的笑容立即淡下去,闷声不吭。 “想什么呢?”江颜问他,“我比你大了一辈,要不是婚姻生变,现在孩子都有了。” 杭案沉默半响,低低地说:“姐姐现在已经是单身状态了。” “单身挺好。”江颜跟他闲聊,“考驾照了吗?” “今年暑假刚考了。” “挺好的。”刚好到十字路口,前面是红灯,江颜拿了一颗巧克力给他,“尝尝。” 杭案拿走,剥开以后却没吃,而是递给她:“姐姐吃吧。” 江颜打量着他的手,不明白现在的男高中生怎么会这么白,细得跟嫩葱似的:“我开车不方便。” 杭案:“要喂吗?” 江颜愣了一下,还没答复呢,杭案就挑起包装里的巧克力递到她嘴边。 江眼抬眼打量他,他的神态特别温柔,跟哄小孩似的,让她有种两人在谈恋爱的错觉。她不由得走了会神,想不通这么阳光温柔的人怎么会有那么阴暗的一面。 她没张嘴,而是轻笑:“怎么,真喜欢我啊?” 杭案没有思索太久,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江颜收回视线,在绿灯亮起来的时候低头咬住那块巧克力,并轻轻舔了下他的手指头。 她没有去看杭案的反应,专心看路况,余光瞥见他像根木头一样坐了一路,盯着手指头发呆。 *** 每年除夕夜广场都会放很多烟花,江边是最佳观赏地点,好多人早早就来散步等着。 江颜靠着栏杆看夜景,杭案挨着她站立:“姐姐喜欢看烟花吗?” “喜欢啊。”江颜故意旧事重提,“我前夫当年就是用几把烟花棒把我追到的,刚结婚那几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年年来江边等着看烟花。” 杭案又不说话了。 江颜扭头看他,他的脸绷得很紧,有点僵硬。 “怎么,生气了?”江颜歪头看他,莞尔一笑,“我都三十岁了,谈过恋爱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说得非常坦诚,脸庞很精致,笑起来就像撒娇一样,没有违和感,杭案低声说:“姐姐都离婚了,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谈起过去的婚姻?” “为什么?” “我想得到一个公平的机会。”杭案眼睛眨了眨,一脸真诚,“会吃醋。” “你还真的想跟我谈恋爱啊?年纪小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优势。” 杭案没办法反驳他,抿唇不说话。 他的情绪那么真实,完全看不出来有伪装的痕迹,江颜没再逗他,转头继续欣赏风景,却看到了两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陆姗和姚镇。 看着陆姗身上熟悉的白色公主裙,江颜的脸拉了下去。 “姐姐,怎么了?”杭案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姚镇也发现他们了,目光对上,表情僵滞。 江颜收回视线,平静地看向前方,身体静立不动,右手却开始做小动作,试探地贴近杭案的手背。 两人的手像触电一样,麻麻的,杭案呆住。 他没有避开,江颜趁机握住他的手,并在他手心轻轻挠了几下。 杭案呼吸一重,身体绷得像根弦。 85 杭案非常紧张,手指僵硬得一动不动。 江颜把头靠过去:“我看到我前夫了,要不要跟我过去打声招呼。” 杭案就像一个木头机械人,任由她牵着手走过去。 江边很宽,但都是来等着看烟花的,又见到了,不能避开,江颜走过去的时候,姚镇已经把手机收好,没有再帮陆姗拍照。 他站得异常笔直,眼神不敢和江颜对视,慌乱无措。 陆姗也看到江颜了,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只是匆匆一眼,她就垂下头看着地面,在姚镇身后躲着。 两人都心虚,从前和江颜相处时就处于弱势地位,即便现在没有交集了,还是觉得低人一等。 江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个,若无其事地打招呼:“真巧,也来看烟花吗?” 这句话包含了多重意思,姚镇如芒在背,眼神左闪右躲,硬着头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啊,你也来了啊。陆姗想看烟花,我就带她带了,除夕夜大家都爱看烟花。” 他竭力解释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笑。 同样的时间,几乎一摸一样的位置,而且陆姗穿的跟她以前过年夜的衣服近乎一样。 不是模仿那又是什么? 姚镇性格不外向,相反有些内敛,当年全凭那些与众不同的话语拿下江颜,如今失去了思想的光辉,江颜看着他,只觉得普普通通,中年男人的懦弱退缩在他身上一览无遗。 江颜越过他看向陆姗,陆姗像见了鬼似的头都不敢抬。 “病好点了吗,最近还有没有在吃药?”江颜语气淡淡,表达医生的关心。 如果不是三人尴尬的身份,甚至能从她身上感觉到真切的问候。 陆姗没有应话。 姚镇尴尬地替她回答:“好多了。” 这种场面真的很没意思,江颜也不想当那个撒泼的恶人,在气势和言语上占据上风后,拉着杭案离开。 刚才姚镇的思绪乱,无暇关注别的方面,看着江颜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她牵着那个年轻男生的手,如同被浇了盆冷水,脸色越发苍白。 大获全胜的江颜回到原来的栏杆上,这些年她站在同一个位置观景,然而那里已经被其他人占据,就像她的婚姻,离开了就再也挤不进去。 她带杭案走到另一处地方,意外地空旷宽敞。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这里的位置观赏效果更好呢。”江颜似是想到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她在精神方面过于挑剔,无论朋友还是爱人,都要求思想完全契合,属于同一类人才敞开心扉让对方走进自己的世界,然而这也让自己画地为牢,被困在那个狭窄的范围里。 就像她喜欢姚镇,觉得姚镇会是自己一辈子的丈夫,事无巨细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成为自己喜欢的人,然而改变一个人又谈何容易,只会越退越远。 婚变那时她已经不爱了,却还是不甘心不愿放手,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看烟花也是年年在同一个地方,不知疲倦地做着重复的事情,想想真的挺滑稽。 “姐姐是故意的吗?”杭案问,“想刺激前夫,所以才牵手带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的?” “对啊。”江颜大方承认,准备抽回手,杭案却在这时突然攥紧,十指相扣。 刚才两人的手只是虚握,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地贴在一起,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江颜愣了愣。 “姐姐,没有一个工具人不想当主角的。”他偏过头看着她,眼神深邃。 “从被拉上台表演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主角了。” 86 距离除夕夜还有一个多小时,闲着没事做,江颜让杭案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瓶酒和一点零食,两人坐在江边的楼梯上喝酒。 杭案没喝,几乎都是江颜一个人在喝,有点买醉的意思,十二点半看完烟花,回去的时候是杭案开的车。 江颜喝得有点微醺,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路面,杭案开得很平稳。 “拿驾驶证以后开过车吗?” “开过几次,爸爸有时候应酬,会叫我开车去接他回家。姐姐放心吧,我会平安把你送回家的。” 江颜第一次坐自己车的后座,没敢闭眼休息,紧盯着车窗外。 二十分钟后,车开进了小区楼下,江颜有点困了。 杭案问:“姐姐,往哪儿走?” 江颜强打精神,给他指了方向,车子停在地下车库的车位上时,江颜就清醒了。 “行啊杭案,开车技术可以。” 杭案解开安全带下车,帮她拉开后座:“姐姐,还好吗?” 江颜眯着眼睛看他,伸出手:“有点晕,你送我上楼。” 杭案扶住她,江颜跌跌撞撞地倒向他身上:“把刚才没喝的酒拿上。” 女人的馨香飘入鼻中,杭案呆在原地,呼吸几乎停滞。 江颜毫无察觉,身体的重量全部靠在他身上:“帮我拿包包。” 从车库到家里,江颜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杭案身上。 杭案的手无处安放,拎着一大堆东西,进门以后江颜一头倒在沙发上。 杭案把东西放好,见她酒精上头,关心道:“姐姐要喝水吗?” “嗯。”江颜指了指冰箱,“你帮我拿瓶纯净水来。” 杭案拿完水回来,江颜已经坐起来了,在打开那几瓶没喝完的酒。 杭案拧开盖子把水递给她:“姐姐还想喝酒吗?” “想,我们喝点吧,留着也浪费。” 杭案把酒瓶拿走:“姐姐好像酒量不好,别喝了,伤身体。” 江颜抬头,嗤笑了声:“怎么,我都不怕,你怕了?” 她执意要喝,杭案没拦住,拿着瓶子直接就往嘴里灌,还塞了一瓶给杭案。 杭案坐着,欲言又止。 江颜懒得管他,一口接一口往肚子里闷。 杭案皱眉:“姐姐心情不好吗?” 江颜抿唇笑了笑:“就是想喝酒而已,喝呀。” 杭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瓶,询问过后拿了两个杯子,把酒倒进去,浅浅喝了一口。 “姐姐喝慢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江颜也换成杯子喝,跟他碰了下杯:“你爸妈不催你回家吧,再陪我坐一会好吗?” “好。”杭案乖巧地应答。 两瓶酒下肚,江颜脑袋晕眩,面色坨红地紧紧盯着他看,忽地笑出声来。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杭案放下酒杯:“这是姐姐的私事,我不应该问。”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的母亲因为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去世了,我父亲在我高考结束以后跟着自杀,留下我一个人。” 酒后吐真言,江颜跟他说起家里的事,“他们很相爱,我能理解父亲的做法,处理好他们的后事以后,告诉自己,以后找男人一定要找互相喜欢的。后来大二的时候遇到了我前夫,我以为他是懂我的人,一毕业就结婚……” 说到这里,江颜又闷头喝了半杯酒,嘲弄地笑笑,“后来我努力医治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学生,她精神状态特别差,发病的时候经常跑上门找我,她的父母亲也没了,我可怜她,留她在家照顾,结果竟是引狼入室。她跟我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牵扯,暗地里偷情。” 杭案安静地听着。 江颜身体凑过去,目光迷离地看着他:“杭案,我是不是很可怜?” “姐姐……”杭案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颜摇头大笑:“刚开始知道我丈夫偷情的时候,我不愿意相信,因为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不想离婚,给过他机会,然而破解的婚姻就像鸡蛋,壳碎了就没办法重新合上。” “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在婚姻里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他放弃我,选择了那个女学生。你今天也看到他们了,那个女生穿着我以前喜欢穿的裙子,在我曾经喜欢的地方等着看烟花……” 江颜笑得有些凄凉,笑着笑着眼眶里就泪光盈眶:“我好心好意帮她治疗,你说她是不是在恩将仇报?是不是该死?” “姐姐,别喝了。”杭案夺走她手里的酒杯。 江颜想要拿回来,他放得远远的,抓住江颜的手:“这不是姐姐的错,是他们的错。” 江颜醉醺醺的:“你也觉得是他们的错是不是?是陆姗夺走了我的丈夫,破坏了我的婚姻。” 话说完的那一刻,她的泪珠子吧嗒吧嗒落下。 杭案手足无措:“姐姐,你别哭。” 江颜眼泪流得汹涌,抱着他的手倾诉:“杭案,我真的好难过,别人都以为我是心理医生,可以自我消化,什么苦都能扛过去,但我真的好痛苦。每天半夜做梦醒来,总是怀疑自己,睡不着觉。” “可是这些话我没办法跟别人说,因为他们只会觉得婚姻出了问题是女人的错。” 说着说着她打了个嗝,停下话头。 杭案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江颜迅速抹了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悲?” “不是的,姐姐。”杭案诚恳道,“姐姐离婚是一件好事,这种男人不配和姐姐在一起,早离婚早点解脱。” “可是我好难受,姚镇遇到我的时候,几乎一无所有,是我帮他读博当老师,我忙着工作还要尽心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话到此处江颜心中酸涩,就连自己都真假难辨。 “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心理医生,她治了太多病人,同理心强,导致自己也患了病,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很爱母亲,从小到大我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以为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好的。” “大学里那么多男生追我,我精心挑选,以为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可是……我太自信了。” “姐姐在婚姻里付出了太多,所以放不下,时间会治愈一切的。姐姐值得更好的男人,不要为这种男人伤心。” “可是我好恨,好恨陆姗。”她盯着杭案的眼睛,眼圈通红,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很少有人哭的时候能比笑还好看,而江颜就是这种人。 杭案心里百味陈杂,被她看久了,耳朵有点热,喉咙滚了滚,移开目光:“坏人都会有报应的,刚才我看姐姐的前夫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并不怎么好过,而那个女人躲躲闪闪,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姐姐别伤心了,好不好?” 江颜抽了抽鼻子:“我一个人好孤单,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杭案点了点头。 “嗝……”江颜喝太多酒了,又打了一个嗝,难受得脸色变了变,捂住嘴巴往卫生间跑。 她肚子确实账,但起初并不想吐,可到了卫生间胃突然翻江倒海,趴在马桶上吐了很久,肚子变空以后,终于舒服了些,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背后有人,这种感觉和那天一摸一样,江颜蹲着不动,心砰砰砰地跳,寒毛直竖。 “姐姐,还好吗?” 尽管已有准备,但江颜还是被杭案的话吓了一大跳,身体抖动。 “我把姐姐吓到了吗?”杭案解释,“我担心姐姐,所以过来看看。” 江颜面色苍白,前段时间喝酒上头,今晚那点度数并不足以将她灌醉,冷静下来后,她按下马桶的冲水键,盖上马桶盖,缓缓站起来。 “我喝太多了,肚子有点难受,让你看笑话了。”江颜语气平稳,却是头皮发麻,背后凉飕飕的。 她调整好情绪,转身看着杭案:“我没事,你先去沙发上等我,我洗个脸。” 杭案站着没动。 江颜在她的注视下胡乱漱口和洗了把脸,用一次性毛巾擦完脸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杭案站在旁边,吓得不轻,毛巾掉在地上:“啊……” 杭案也吓到了,愣了愣,低头帮她把毛巾扔进垃圾桶里。 “姐姐怕我?” 江颜心口还在狂跳,解释道:“我怕黑,卫生间不开灯太暗了。” 吓到是真的,但一惊一乍容易露出破绽,江颜迅速稳住心态,艰涩地看着他苦笑:“离婚以后我胆子特别小,一点动静都能吓到。不瞒你说,我去你们学校之前,家里有人盗窃入室,从那以后我更加容易吓到了。”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没事,几点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在卫生间里待着江颜的心跳一直没办法平复,她准备出去,杭案忽然说了一句:“等等。” 江颜一愣。 杭案抽了张纸巾帮她擦衣领:“姐姐衣服脏了。” 江颜站着不动,低头看着他的手,他动作很轻,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你手指很长很好看。”她夸赞之余又自嘲,“像你这种好看的男生这么多,我当初为什么就眼瞎随便找了一个呢?” 杭案手一顿,喉结上下滚动,心猿意马。 见她不说话,江颜抬起眼,目光跟他漆黑幽深的眼眸撞上。 江颜心跳再次加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个距离太近了,杭案真的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刚刚进来时只开了个小夜灯,卫生间光线昏暗,这种氛围格外暧昧。 杭案的眼睛真的很黑,紧紧盯着她,江颜觉得自己就像笼中困兽,在他的注视下无处可逃。 杭案的呼吸忽然变重,气息急促炙热地洒到她脸上。 狭窄的空间忽然变得热起来,杭案没移开眼,盯着她红润的嘴唇,开口的声音都哑了:“姐姐……” 江颜不是十几岁的女生了,只是一眼一个声音便能洞悉他此刻的想法。 “出去吧。”她低下眼帘,竟是不敢去回应他的目光。 “其实……”杭案喉结快速滚动,眼神热烈地盯着她的脸,声音沙沙的,“现在找我这样的也不晚。” 少年蓬勃的欲望毫不掩饰,没有攻击性,只有性的渴求,江颜心里荡起涟漪,有些急躁地想要逃离:“你得回家了。” “我想亲你,江颜。”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杭案……”江颜抬头,话到一半他的脑袋就低了下来,覆住她的嘴唇。 87 杭案亲上来的刹那,江颜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的睫毛。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滚烫的气息直喷在她脸上,双手慢慢环上她的腰部,温热的身体贴着她柔软的皮肤。 他亲得很温柔,攥着她腰部的力度却很紧,呼吸也格外沉。 江颜大脑空白了几秒钟。 “姐姐……”杭案松开嘴,脸贴脸看着她,沙哑道,“让我填补你生活那片空白的区域好不好?” 他的黑眸就像一个漩涡,能把江颜吸进去,江颜本来不醉,这会儿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用仅存的理智推开他:“你该回去了,太晚了父母会担心。” “我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脸颊上,舔完脸又去亲她的嘴唇。 “杭案……唔……”江颜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内心抗拒,身体却软得厉害。 他先是浅尝辄止,像蜻蜓点水般慢慢触碰,然后吻得越来越重,难耐饥渴地去咬她。 他的身体真的很热,吻得热烈虔诚,几乎要把江颜融化,她被亲得双手无处安放。 “别……” “姐姐……”杭案软软地叫着她,用鼻子去蹭她的脸,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舔。 江颜的肌肤被他舔得濡湿,他的脸就像烧着了一样,滚烫得厉害,把她给灼到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衣服摩擦起电,杭案又抬头去寻找她的嘴唇,舔她红润泛着水光的嘴唇,吻得绵密又热烈。 他的吻没有技巧可言,像兽类凭着本能去追逐,胡乱地发泄和寻找。 江颜的身体几乎一下就酥了。 两人紊乱的呼吸和粗喘交织在一起,卫生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他的身体很坚硬,江颜推不开,就在这时杭案突然重重咬了她一口,她吃痛地皱眉,他乘虚而入,去舔她的嘴唇内部、牙关。 “姐姐……”他一遍遍用低哑的语气重复着这让人心跳加速的叫喊,不断往里进攻,攻略她的堡垒,两人的嘴唇中间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接吻声,江颜有些慌乱,不知道是酒精发挥了效用还是这种本能的接吻让人上头,她很快就在杭案的侵略下意乱情迷。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身体宛若置身在一个火炉里,热得不像话,身体的欲望跟着他的朝气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她的嘴巴刚刚只是简单漱口,自己都感觉有点苦涩,不明白这种情况下杭案怎么能亲得下去,可是他的这种进攻让她莫名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男人爱着。 他亲得越来越用力,抱着她的手紧到有种把她嵌进身体合二为一的错觉。 江颜开始有点喘不上气了,鼻息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硬朗的脸庞在她脸上到处蹭,手也开始胡乱在她后背游离,很快就挪到她的胸部上,隔着衣服抓着她的胸部揉搓。 “杭案……”江颜抓着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杭案停下来,目光如炬,吞咽着口水。 江颜几乎要沉沦在他的眼睛里。 杭案的心跳得很快,躁动火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痒痒,急切地想找个口发泄,口干舌燥。 “姐姐……”他又亲上她的嘴唇,直直探入她的口腔内壁,试探亲吻新的陌生区域,抚摸她的身体。 亲着亲着江颜的身体越来越往后退,直到一屁股坐在马桶上,面色潮红。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杭案的也好不到哪去。 江颜第一次感受十几岁的身体,热情似火,让人招架不住。 这是一副年轻的肉体,让她都跟着感受到了活力。 卫生间里的温度直线上升,空气里开始出现黏腻的味道,手心都跟着变得黏糊起来。 江颜乱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可很快理智就跟着杭案的动作而粉碎。 她羞耻地闭上眼睛,去接受他的热情。 杭案面红耳赤,呼吸重得不像话,慌乱地解开她上衣的扣子,江颜抓住他的手,把他轻轻推开。 杭案的身体纹丝不动,不过停下了动作,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无声地发出了邀请和渴求。 江颜喉咙也很干,她觉得自己真的要被点燃了,舔了舔嘴皮:“你想在卫生间里做?” 杭案愣了一下,旋即眼睛慢慢聚起亮光,他复低头去亲她,边吻边把她抱起来,往外面走。 88 江颜的身体被杭案往上提,脚几乎要离开地面。 她闭着眼睛,让自己忘记羞耻,跟随身体的欲望放纵。 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垫起脚尖去回应他。 杭案抱着她的身体,两人的身体旋转了一下,把她压在卫生间的门上。 对视了一眼,他又去浅啄她的嘴唇,随后又舔又咬。 他的动作直接且略带粗暴,江颜被亲得有点疼,抱着他的脑袋,主动去亲他的嘴唇,教他接吻。 杭案刚开始并不怎么会,在她的引导下慢慢变得娴熟,并且很快掌握了主动权。 两人亲得难分难舍,从卫生间去客厅的路上,江颜的外套就被脱光了。 杭案把她抱起来,抵在墙壁上亲:“姐姐……” 他的声音愈发暗哑,叫姐姐的时候江颜不仅耳朵酥,连身体都跟着酥软。 江颜没有说话,鼓励地看着他。 杭案低下头,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开始去舔她的锁骨。 江颜抱着他的脸颊,仰头发出一声轻咛,很快掌心便有点黏腻感,不知道是他脸上的汗还是她手心的。 他的舌头很软很温热,在她身上四处着火,舔完脖子又去舔她的耳朵。 江颜身体轻颤,脑袋轻飘飘的,越发晕了,她以为自己在性上比较冷淡,没想到会被杭案勾起情欲,情难自禁地低头也去亲他裸露出来的脖颈。 杭案停顿了几秒,报复似地含住她的耳垂啃咬,双手放到她的屁股上揉搓臀部。 他在衣服上喷了点香水,有股淡淡的香味。 “杭案……” “嗯……”杭案吞咽着口水含糊地回应她。 “你还小,会后悔的。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杭案抬起头,顶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如果现在停了,明天就会后悔。” 他的身体往前顶,裤裆中间的鼓起抵着江颜的肚脐,很大,隔着裤子江颜都能感受到里面散发的热气。 杭案现在就像一个火炉,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很热。 江颜手贴在他的腹部上,杭案难耐克制地滚动喉咙,江颜的手没有往下挪,而是从他打底衣的底部钻进去,慢慢往上摸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很快,连腹肌都跟着在跳动。 “姐姐……”杭案的呼吸乱得不行。 江颜不说话,手抚摸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很暖和。 她抬头去亲他的下巴:“喜欢我?” “嗯。” 杭案的脖子飞速染上红晕,身体痒得耳朵动了动,因为江颜的主动而变得慌乱无措。 在性爱方面,他到底经验缺乏,冲动却纯情。 “什么时候硬的?” “在卫生间第一次对视的时候。” 江颜舔了下他刮干净的胡渣,杭案的身体瞬间绷得紧紧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他定力不足,心乱得厉害,握住江颜的手腕,嘴唇碾上她的嘴皮,江颜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牙齿,杭案牙关颤栗了一下,把舌头缠上去,勾住吸吮。 他学得很快。 江颜眯着眼睛看他,他的脸和脖子都红得厉害,仿佛滴了血。 两人在客厅的走廊拥抱接吻、相互啃咬,走到卧室的时候只剩下打底衣和裤子了。 江颜身体倒在柔软的床上时,杭案立即压上去,寻找她的嘴唇。 江颜微屈起腿,把鞋子脱掉,身体一点点往床中央挪动。 杭案左右脚交互摩擦,鞋子瞬间掉在地上,紧跟着她不放。 他亲得很温柔,衔住江颜的嘴皮吸吮,松开又再次含住,解开她上衣的衬衫后,往肩膀下面扯,去舔她的双肩。 江颜双手抚摸他的发丝,仰头轻声嘤咛。 杭案的一只手在她身上到处摸,直到探入她的腿心,江颜夹了夹腿,私处像一汪清泉,往外冒水,无比湿润。 89 杭案的手只是在内裤外面试探抚摸,江颜私处就已经泛滥成灾了。 她低下头去看他,他的脖子红得厉害,烫得吓人。 最后一件衣服被脱到腹部的时候,江颜双手背到身后,主动解开内衣扣子。 杭案把她的内衣拿开,随手往床底下一甩,两个饱满白皙的奶子从布料中释放出来的时候,他眼睛干涩,粗喘一声,张嘴含住其中一颗乳头,吸得特别用力,另一只手不自觉地贴到另一只奶子上,用力抚摸。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就像催情剂,两人都沉迷其中。 江颜去扯他身上的衣服。 “姐姐……”杭案喘息着,开始去舔她的另一边乳头,他的舌头又湿又热,温度渗进肌肤,江颜痒得胸部周围冒出细细的鸡皮疙瘩,难耐地扭了扭腰。 她不明白杭案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热,贴在一起,她几乎要融化了。 杭案边舔她的胸部边脱掉她的裤子,一路往下舔,舔到肚脐眼的时候,江颜两手推开他的肩膀。 杭案膝盖跪在床上,上半身突然变得笔直,愣了一下,江颜就在这时候也坐起来,仰头去亲他的嘴,脱他的上衣。 杭案很快就反应过来,搂着她的腰含住她的唇瓣,她的嘴唇被咬得很红,像樱桃一样可口,软得他脑袋嗡嗡响。 他热得要爆炸了,嘴里和鼻子里不断吐出热气。 明明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江颜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冷意,身体很热,很痒。 杭案双手托住她的臀部,把她往上一抬,头埋在她的胸部去亲她的乳头。 江颜半站着,抱着他的脑袋,低头看他的动作。 杭案亲了一会抬头看她,眼眶红红的,透着情欲的光。 这种炽烈的眼神让江颜心口都忍不住跟着颤栗,她吞了吞干涩的喉咙,低头去亲他。 她张开牙关,伸出舌头,他的舌尖立即勾上来,跟她交换津液,在她口腔里转了几圈,往上勾,舔扫她敏感的口腔上颚。 江颜身体酥酥麻麻的,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肌肤,他皮肤很紧致很硬。 她摸他的时候,他亲得更用力,把她的身体亲得一片水光。 江颜的喉咙很干,她手往下摸,贴着他的裤裆,隔着裤子摸他的肉棒。 杭案难耐地喘息了一声。 两人的嘴皮都很干,可口腔和舌头越发湿润,几乎黏在一起。 江颜张开腿,贴着他的双腿,手慢慢伸进他裤子里,扯下他内裤,把他的肉棒释放出来,握住搓弄。鸡巴早就硬了,很粗很热。 性器的一小部分被一只小手握着,她的手指在肉棒的经络上滑动,杭案手臂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皱眉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和叫嚣着。 胸口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旺,他克制不住,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粗暴地碾着她的嘴唇,手包着她的阴户,轻轻抚摸两下就摸到了一片水渍。 她湿了。 他重重咬着她的嘴唇,手掰开她的阴唇伸进里面揉搓。 江颜被刺激得身体一抖,花穴又湿又痒,泄出一股水来。 杭案的几根手指湿乎乎的,没有拿开,而是贴在她的逼缝上,急躁地按压抚摸。 他的血液不断往下腹涌,汇聚到鸡巴上,胀得一跳一跳的,几乎要炸开。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胡乱摸了她的阴户几下就握住自己的鸡巴上下撸动,想缓解下喷涌的欲望。 他把江颜的双腿屈起来,急不可耐地想要插进去。 江颜意识到他的举动,忙说:“抽屉里有避孕套。” 杭案停下来,看了眼床边的抽屉。 事发突然,他没有提前准备避孕套,而江颜家里的这些,是谁剩下的不言而喻。 胸口的欲火忽然就降了些,然而只是犹豫几下,他还是没能忍住,迅速去拿了两个避孕套,准备撕开的时候看了眼江颜,停下来,面露难色。 “我不会戴。” 江颜没有去思考他话里的真假,因为她现在也很想要,她坐起身,把安全套撕开,帮他戴上。 杭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反复吞咽着喉咙,扣住她的手腕。 “姐姐,教我。” 铃口流了一些精液,他的鸡巴胀得很大,往上翘着,安全套被撑得很薄。 戴好之后,江颜用手指捏了下他的龟头,抬头亲他的锁骨:“你插进来。” 90 两人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杭案盯着江颜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他的黑眸里有火焰在跳动。 他抱起江颜的脸温柔地亲她,亲了一会就松开,看着她又再次亲。 他的眼神热情似火,又无比虔诚,江颜被他看得意乱情迷。 “姐姐,我喜欢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低头封住她的嘴唇,同时腰部向上一顶,把鸡巴送了进去。 她的小穴足够湿润,龟头慢慢破开软肉挤进里面,早就兴奋的嫩肉争先恐后地吸住他的肉棒。 杭案不急着插入,半个龟头塞进去以后,往后拔出,然后再插进拔出,重复多次以后,她的花穴越来越软,冒出了很多水。 江颜被他磨得小穴直泛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难耐地扭了扭屁股。 杭案也忍得难受,再一次戳刺以后,他插进里面就停着不动了,边亲江颜边抚摸她的胸部,让她放松。 江颜嘴巴干得不行,吸吮着他的嘴,可是越亲嘴巴越干,抓心挠肺的。 “进来吧。”她催他。 “好。”杭案应允,挺胯一插到底。 “啊……”江颜轻叫一声,眉头皱成一团,双腿疼得抖了抖。 没有做前戏,他插得又急,很胀,带着点酸疼。 “疼吗?”杭案问她。 江颜吸了口凉气:“嗯。” “我也有点痛。”杭案额头冒了层细汗,里面太紧了,然而这种不舒服很快就被一股怪异的麻痒感替代,他很想动一动。 “冷吗?” “有点。” 杭案拉起旁边的被子盖住身体,本来就热,现在更像渡了一层火。 他一边细密地舔舐她的脸颊边缓缓抽动,甬道里有水润滑但进出得并不算顺畅,抽插了十几下才开始变湿变软。 杭案用鼻尖去蹭她的脸颊,牙齿轻轻啃咬她的脖子。 江颜疼得身子一抖:“别咬。” “很香。”杭案伸出舌头去舔咬过的地方,声音含糊不清,痒得江颜直缩脖子。 她越躲杭案越要舔。 他开始加速,往里抽送,江颜身体一阵阵发麻,越来越敏感:“嗯……” 这声呻吟取悦了杭案,他的手从她的胸部一路往下摸,包到她的屁股后面,抓着她的大腿往上抬,把她的腿拉得更开,然后腾出一只手放到她的阴蒂上,按住那块肉粒,用力往下压。 江颜被激得腰肢绷紧,爽得小腹拱起来,花穴里喷了一股新的淫水。 这种程度的插弄已经不足以让杭案满足,小逼被鸡巴扩张以后,里面的软肉越来越湿,水越来越多,吸得他头皮发麻。 他的双手顺着江颜的大腿往后抚摸,抓着她的脚腕,鸡巴大幅度地往外拔,只留一个龟头在里面,看了眼江颜,突然重重往前一顶。 江颜的脑袋被顶得往床头上撞,眼冒金光,没等她缓过来,杭案继续顶,每一下都干得又深又重,一下比一下用力。 紧致的小穴被肉棒撑得肿胀,尖锐的痛麻感从下体的神经末梢蔓延开来,江颜的眼眶突然就湿了,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 杭案重重地顶弄着,她的身体被顶得起起伏伏,一耸一耸的,头发凌乱,可他丝毫没有慢下来,反而是越弄越重。 啪啪啪…… 被子掩盖不住密集响亮的肉体撞击声。 江颜没想到他会这么莽,像野兽一样没头没尾地冲撞,次次捣到最深,不到一分钟头晕目眩,眼圈湿红,双手紧紧抓着底下的床单。 “慢…慢点……” 杭案没有说话,他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喘息和力量,她每次身体被顶起来的时候,他都会伸出舌头舔一下她的嘴皮。 他盯着她的眼睛,插得又快又狠,床咯吱咯吱地响。 江颜从来没有在性上承受过这么猛的连续进攻,他的身体蓄满了力量,一点都不觉得疲倦,凶猛地在她体内翻搅。 粗硬的肉棒一次次贯穿软肉,疼痛感慢慢消失,酥麻的感官直涌脑海,吞噬着江颜的意识。 明明躺在床中央,她却觉得自己要往下掉了,双手惊慌地换成抓住他的手臂寻找最佳支撑点:“你…慢点……” 杭案充耳不闻,他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可她叫得越大声他插得就越重,丝毫没有停下,疯了一样地顶刺,这似乎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91 激烈的性爱爽是爽,但随之而来的是肉壁火辣辣的疼,又酸又涩。 江颜眼睛潋滟,被撞得整个人天旋地转,越发晕乎。 杭案埋头去咬她的肩膀,肩上的痛感和花穴里的痒感同时蹿到脑海,江颜如同浮萍,到处摇曳。 她忍不住呻吟,哀求杭案慢点。 杭案哪里慢得下来,她越叫,他越想再重点。 床垫本来就软,他撞得太重,盖在身上的被子疯狂抖动一会往旁边滑落,江颜的身体往下凹陷,没几分钟两人的身体就汗涔涔的,结合处湿泞不堪。 他真的很粗暴,江颜小穴里又麻又胀,可是最初的疼痛感消弭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诡异的爽感,电流感在肌肤上不断激过,快慰感越来越密集,冲刷着脑海,在他再一次重顶的时候,脑袋一阵空白,穴肉痉挛收缩,颤抖着泄了。 杭案停了一下,刚刚高潮过的小穴特别湿软,吸得他很舒服,差点被绞射。 他爽得深吸一口气,仰头去舔她红艳的嘴唇,她眼角湿红,几缕发丝贴着脸,杭案咽了咽口水,把她脸颊上的发丝拿开,头往上抬舔她的眼角。 江颜大口大口喘息着,双腿还在发颤,高潮过一次以后四肢酸软,甬道里还在往外渗水。 杭案轻轻插了几下,里面的水喷得更多,他低下头看,江颜屁股后面的床单湿了一大片。 他伸手去抚摸她的奶子,舔了舔用牙齿咬过的地方,把她的身体翻过来,让她跪趴在床上,扶起肉棒在她穴口处滑动戳刺,上面全都是她的水,因为撞得重,变成了细小的白沫。 江颜头埋在枕头里,身体几乎支撑不住,逼口殷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杭案重新插进去,眼里的欲望很浓很重,顶进一个龟头以后,双手掐着她的细腰把她往身后拉,全根没入。 江颜身体颤了颤,头晕得厉害,嘴唇干燥,声音有些哑:“杭案……” 杭案按压着她的臀部,拉开幅度往深处一顶,直插蕊心,江颜的身体晃了下,差点倒下:“我……嗯……想喝水……” 杭案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没有满足她的需求,抽插得迅猛有力,肉棒一次次插到最深处再拔出,摩擦着她的肉壁,把里面的软肉往外带,汁水四溅。 “嗯……”江颜难以抑制地呻吟,整个上半身趴在床上,感官几乎要麻痹,她本能地想往前爬,让他轻点,可是屁股被扣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杭案俯身,从他的臀部顺着后背往上亲,拿起床上的另一只枕头垫在床头,护住她的脑袋。 江颜皮肤上冒了汗,牙齿都在发抖:“轻点。” 杭案用湿热的舌头回应她,后背泛丝层层痒意,江颜打了个哆嗦。 杭案把她的头发撩起来,别到一旁,含住她的耳朵吸吮。 “姐姐,感觉怎么样?” 江颜缩了缩脖子:“口渴,还有点疼。” 杭案眯了眯眼睛,一只手从前面探入她的阴蒂,拨弄按压:“没有别的感觉了吗?” 另一个敏感点被刺激,江颜有点受不了,身体触电一样不停颤抖,她咬着嘴唇没回答。 杭案抠弄肉粒,用手指捏了捏:“一点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吗?” 又是一个深顶,肉棒上的经络刮过里面的敏感点,强烈的快感涌上脑海,江颜脑袋一片空白,羞耻地低吟了声:“有。”尾音上扬。 杭案满意了,贴在她耳边说:“上次姐姐不是说年纪小的没什么优势吗?体力就是我的优势之一。” 92 江颜身体本来就敏感,杭案温热的气息溅入耳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小穴敏感的软肉也跟着微微缩紧。 杭案往后看性器结合的地方,都是晶莹的水光,淫水把他的耻毛都给沾湿了,花唇微微往外翻,里面的软肉非常粉嫩。 他眸子微微一暗,用手掰开两片臀肉,边看边大开大合地操弄。 江颜一阵天旋地转,紧紧揪着床单,腹部绷紧,声音因为干而变得沙哑:“慢…嗯……” 身体被顶到床头,额头撞到事先放好的枕头上,肉棒一下一下往蕊心处搓,江颜酸软无力。 他在床上真的好粗鲁,可是她每次刚想叫他慢点,就被撞得意识涣散,说不出话。 杭案低头去亲她的脊背,麻痒感遍布全身,江颜后背忍不住绷紧,双腿下意识合拢。 杭案双手掐她的大腿根部,重重揉搓,挺腰蓄力往里头插。 江颜咬着牙齿压抑呻吟,视线模糊。 杭案咬住她的肩膀啃咬,吸吮,刺痛感让江颜直打哆嗦。 “别…别咬……”她牙齿酸酸的,轻叫着阻止。 杭案没有听,他插得很深很重,凶狠有力,灭顶快感一波波冲上脑海,侵蚀着江颜的意识。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花穴里的水流得越来越多,外面的干了里面又流出新的,江颜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滩水,软绵绵的,身体亢奋又痛麻,极致的快感无法言喻。 “你…你慢点……” 话音刚落,杭案挺动得更快速,像打桩机一样,狰狞的肉棒一次次插进里面再拔出,江颜的身体被顶向前面又被拖回他身上,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没有任何准备,她的身体一阵痉挛,再一次抽搐着高潮了。 泄水以后,江颜如同一条无骨的鱼,软趴趴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失神。 杭案伸手摸她的腹部,江颜的身体又颤了颤,酒精继续发挥作用,她意识变得迟钝。 “我想喝水。” 杭案停下来,往周围看,她有在房间里备水的习惯,床边就有几瓶矿泉水,他拔出肉棒,带出一大波淫液。 他打开一瓶水递给她,江颜缓慢爬起来,接水的时候手抖了好一会,差点抓不稳。 杭案帮她托住瓶底,江颜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水,一瓶水快喝完了才觉得有些解渴,喉咙也顺畅了。 “还要喝吗?” 江颜摇摇头,泄了两次身体舒爽,人也清醒不少,喘息着看杭案,不明白他的体力怎么会这么好。 现在的高中生不都是天天学习吗,按理说身体不怎么好才对。 杭案将她的身体摆弄成侧躺的姿势,然后也侧着躺下来,跟她面对面,把她的一条腿抬起来,把阴茎再次插入湿漉漉的花穴里。 江颜的双腿无力地抖了抖,小穴里湿软的嫩肉吸着肉棒,一张一缩地吐着水。 他的性器还是很硬。 “还没射吗?”江颜有气无力地问他。 杭案把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舔了舔她的嘴唇,问:“舒服吗?” 江颜眨了眨眼睫毛。 杭案大手包住她的乳头揉搓,阴茎抽插的速度变慢,有节奏地抽插,因为速度慢下来,肉棒经络扫刮逼肉的感觉也更加明显,酸酸的,痒痒的。 江颜有点困:“不回去真的没事吗?” “明天早上再走。”杭案拉起她的手指放进嘴里吸吮,舔她的手心,“跟我做的时候开心吗?” “嗯……” 杭案笑了:“射不出来,怎么办?” 他的硬挺不需要说出来江颜都感觉到了,年轻男生的精力都旺盛,一时半会估计是不会射的,但她想睡觉了。 她的体力一直不怎么好,偶尔想要健身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禁不起他折腾,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把杭案的身体放平,跨坐在他身上。 杭案眯了眯眼睛,呼吸变重。 93 江颜抓起杭案的手指,跟他十指相扣,左右扭动身体,让阴茎在软肉里戳刺。 刚才都是杭案在动,现在换成她掌握主动权,自己控制力道,慢慢地磨肉棒,让肉棒戳敏感瘙痒的地方,食髓知味,里面不停地吐着水。 房间里很昏暗,为她的身体增添了朦胧的美感,她肌肤上都是细汗,头发贴在脸颊上和脖子上,脸因为情欲而变得潮红。 杭案清楚地看到她在情欲里动情的模样,垂下眼帘,视线触到下体,每次江颜屁股往上抬的时候,肉棒都会混着她的淫液露出一小截,逼口被撑得大开,粉红的软肉往外翻,一缩一缩的。 杭案咽了咽口水,心口的那团邪火越烧越旺,在她磨了两三分钟后肉棒胀痛得要炸开,这样轻的磨动并不足以让他出现射意,但是确实把他取悦到了。 他伸手掐住她的腰部,把她稍微往上提,挺胯狠狠往上一顶,直直插入花穴深处。 江颜肩膀哆嗦了一下,没等她反应过来,杭案就开始操干了。 他不仅手臂粗健有力,这种姿势力量也很强,操得特别凶,江颜的身体一次次被抛起又落下,双腿根本站不稳,任由他顶弄,尖锐的快感冲刷着她的神经,皮肤像触电一样发麻。 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你慢点……” 他在性上就是个毛头小子,没有任何技术,像一头捕捉猎物的野兽,只知道捕食,不知道引诱。 杭案轻哼一声,他很喜欢这种程度的操干,因为她的小穴特别湿特别软,吸得他很爽。 他撞得狠,江颜的身体轻,好几次差点被甩出去,杭案抓住她的手腕,慢慢跟她十指相扣,将她身体固定好以后,调整好最佳角度,不停挺胯往小逼里操。 江颜又打了一个哆嗦,声音因为缺水而变得干哑:“轻…轻点……” 淫水到处飞溅,逼肉开始收缩绞紧,嘬吸着肉棒,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杭案知道她又快到了,而自己也有了精意。 他狠狠插了十几下以后,把她推倒在床上,趴在她身上,抬起她的两条腿挂到腰部上,用传统的姿势冲刺。 他的眉头紧绷着,汗水从脸颊上滴落,粗喘着抽送,话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克制忍耐:“我快射了。” 江颜的身体都是软的,像一个水娃,全身湿漉漉,小逼又麻又辣。 “我…我也快到了……”她声音发抖,断断续续的说不连贯,快感节节攀升,在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杭案突然停下来,爽意骤然消散,痒得不行。 江颜扭了下屁股,杭案扣住她的腰部,低头粗暴地啃咬她的嘴唇,下体加速进行最后一波冲刺,速度快到模糊,啪啪啪的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房间里。 江颜的呻吟被他堵在喉咙里,没一会抽搐着高潮,逼肉最为紧致的时候,杭案连接插了几十下,快意从柱身窜到脊背,他低吼一声,拔出来的瞬间精液喷涌,因为太多,龟头前端的安全套不堪重负,从肉棒上掉落。 射精的时候,他趴在江颜身上,一声接一声粗喘,发泄似地咬她的嘴皮。 江颜疼得皱了皱眉头,痛感刺激得后脑勺发麻。 94 激烈的性事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倦,床上凌乱不堪,留下一大滩水渍,但是江颜没力气动了,靠在杭案怀里闭眼休息。 杭案搂着她的身体,亲吻她额头。 江颜本来想休息几分钟再去洗澡,然后换床单睡觉,可再次睁眼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杭案搂着她也睡着了。 醒来以后江颜觉得身体有点粘糊,想要下床洗澡,刚掀开被子动了一下,就把杭案惊醒了。 杭案没完全醒,唔了一声,调整被子的位置,把她搂得更紧。 江颜把他的手拿开,他无意识地把脑袋靠上来,埋在她肩上,双腿双叉。 江颜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等杭案睡熟了,轻手轻脚把他的手脚从身上挪开,转过身体下床,刚穿上鞋子,杭案醒了。 “姐姐,天亮了吗?”他声音沙哑,迷糊地询问。 江颜把鞋子穿好:“我去洗个澡。” 洗完澡换了身睡衣,江颜在卫生间里把头发吹干,出去的时候房间的小夜灯是亮着的,杭案还在睡觉。 江颜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四十,眯个眼睛的功夫,杭案就在她家里过夜了。 她总共喝了三瓶,头还有点痛,揉了揉额头,走过去床上坐着,杭案睁开眼睛:“姐姐……” 江颜见他没完全清醒,把床单抽出去:“换个床单再睡。” 杭案掀开被子,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在她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睡吧,姐姐,很困。” 床单早就干了,捂着被子有点味道,江颜鼻子灵,不适应,坚持道:“换个床单。” 杭案闭着眼睛,双脚勾上她的脚腕,很快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力气大,江颜动都不能动,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很快也进入了深入睡眠。 *** 江颜早上七点半醒的,醒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了杭案的身影,没来得及看,就听到卫生间里有水声,循着声响望过去,灯是开着的,江颜睁眼躺了一会,清醒以后把房间灯打开。 杭案出来的时候,头发上都是水珠,看到江颜起来了,笑着解释:“姐姐,我醒来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就借用了一下你卧室的卫生间。” 用都用了,江颜还能说什么,她点点头:“快八点了,赶紧回家吧,别让爸妈担心。” 杭案眉眼弯弯:“我跟他们说过了,晚点回去。姐姐需要我留下来一起吃饭吗?如果想有个人陪着的话,我吃完饭再回去。” “不用了,待会我朋友过来。”江颜下意识补充了句,“她每年初一都会过来蹭饭。” 杭案没有留下来,江颜家里有备用的一次性浴巾,拿给他擦身体,收拾好以后,他就回去了。 江颜把他送出家门,正准备拉开门把手,有人按门铃,隔壁家小孩童童兴高采烈地通过对讲机喊:“颜颜阿姨,快开门,我来拜年啦。” 江颜看向杭案,迟疑了下。 杭案往后退了两步,乖巧地笑了笑。 房间里没有响应,童童继续拍门:“颜颜阿姨,太阳晒屁股啦,大人不能睡懒觉哦。” 江颜忍俊不禁,每年她刚起床,童童就来拜年,她不好让孩子等太久失望,把门拉开。 看到她,童童的眼睛亮了起来,甜甜地做个了拜年的手势:“颜颜阿姨,新年好呀。” 江颜笑着回答:“新年好呀。” 她和甘捷对视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江医生,新年好。” “甘老师,新年好。” 就在这时,童童的目光转向旁边的杭案,愣了一下:“大哥哥又来颜颜阿姨家啦。” 甘捷也注意到了江颜家里的这个新面孔,听到儿子的话有些诧异,大致能猜到杭案和江颜的关系,不过她素来不插手别人的私事,只是看了眼就迅速偏开头。 童童虽然才四岁,可是很聪明,用语和逻辑思维非常好,注意到他说了一个“又”字,江颜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问,“童童是不是记错人啦?这个哥哥第一次来哦。” 童童认真地打量着杭案,因为江颜的话而目露茫然,有些不确定道:“哥哥以前没有来过吗?可是我上次在颜颜阿姨家门口看到了哥哥哎。” 杭案蹲下身,朝他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呀?” “童童,我叫童童哦,哥哥新年好。” “新年好。” “颜颜阿姨,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童童扬手,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装盒递给江颜。 江颜也蹲下身,接过他准备的小礼物,惊喜地哇了一声:“我又有新年礼物啦,谢谢童童。” 童童甜甜地笑起来:“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哦,希望颜颜阿姨喜欢。” 江颜:“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猜猜今年礼物放在哪里?” “我自己找。”童童飞速跑进房子里,开始在客厅寻找自己的礼物,这是江颜跟他的小乐趣,每年都让他自己寻找新年礼物。 江颜跟杭案说:“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杭案点头说好,冲甘捷也点点头,坐电梯下楼。 江颜的门还没关呢,白可今就来了,下了电梯还回头看,和江颜的视线对上时,一脸意味深长。 童童找到礼物以后在江颜家玩了一会,甘捷回家里准备饭菜。 江颜把童童抱到腿上,问他:“童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看到那个哥哥的?” 童童的记忆力好,仰头想了想:“好几个月啦,哥哥没有钥匙,在外面开颜颜阿姨家的门,我问他是不是跟颜颜阿姨认识,他说自己走错了地方。”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江颜不免还是心中一颤,和白可今交换眼色的时候,表情都变了。 童童回去以后,白可今问:“怎么回事?” “上次入室的人,就是杭案。” 江颜以为没人看到过,但现在才发现有目击证人,可是童童年纪小,她的证词不足以成为证据。 白可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江颜被她看得发毛:“怎么这么看我?” “昨晚和人家翻云覆雨了,高中生的感觉如何?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他,看起来可是满面春风啊。” 话题跳跃太快,江颜回味了一下,实话实说:“还不错。” “江医生,你行啊,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以身诱敌。” 江颜一时听不出来她是褒还是贬:“反正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可今啧了一声:“别看人家年纪小,比你多八百个心眼,可别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 “放心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白可今点点头:“不过说实话,弟弟睡了不吃亏。就是别送命就行,也不知道弟弟留情了没有。” 江颜正欲开口,门铃突然响了,她以为是童童去而复返,起身去开门,看到的却是杭案。 “姐姐,新年快乐。”杭案扬起笑脸,给她递了一个红包,“新年红包,祝姐姐在新的一年里快乐幸福。” 95 江颜接过红包的时候,沉重的手感让她愣了下。 “哪来的钱?” “以前的零花钱攒起来的。姐姐收着吧。”说完,他低下头飞快在江颜嘴上啄了一下,上扬的嘴角收都收不住,“姐姐拜拜,我先回家吃饭了。” 等人上了电梯,江颜摸了摸嘴唇,恍惚了好一会。 “啧啧啧,小男生果然粘人。”白可今突然出现在身后,把江颜吓了一大跳,她按住江颜的肩膀,盯着紧闭的电梯门看,“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说着拿过江颜手中的红包,感受着里头的重量:“弟弟包了多少钱啊?” “不知道。”江颜好奇的不是杭案给的红包数额,而是他哪来的这么多小心思。 锁好门,两人回到沙发上坐下,江颜当着白可今的面数红包,不多不少,五千二。 白可今酸溜溜道:“年轻人还挺会玩。谈恋爱就应该找小男生,体力好,还有仪式感。” “才一个红包,你就看出仪式感了?” “他刚才下去不是才不到一个小时嘛,就能取钱买红包袋给你送回来,我看挺靠谱,没有吃抹干净了翻脸不认人。” 江颜若有所思:“你不觉得这小孩儿心眼太多了吗?” 家长给的零花钱再多,高中生也没有一出手就是几千的地步吧,而且出去一会的功夫,就能想到送礼了。 “拜托,我的江医生,你可是心理医生,这接纳度是不是应该比我等高一点儿?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小学生都会谈恋爱,别说他一个高中生了。都成年了,基本的礼数还是懂的。” 白可今还在数那几千红包:“没有假钱,排号连续,确实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我看可以做为第二春发展。和小男生上床做爱,比一身市侩气息的老男人可好多了。” 江颜把钱塞回红包里封好:“你刚才不还担心我会有危险吗?” 白可今端坐着,收起调侃的眼色,正儿八经地问她:“我问你,你怀疑杭案是杀人凶手,有直接证据没?” 江颜思考了会:“目前还没有。” “你跟警察都没找到证据他和那些事情有关,眼下就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一是他没有参与,二是他太聪明了,非常会伪装。” “当然,现在我们知道的事情已经有一件了,就是他曾经试图开过你家的门,但是除非能够找到证据表明他会伪音,才能确定他就是那个闯入你家里对你实施侵犯的人,不管怎么说,他本质上是个危险人物,可即便是危险,一切都必须有证据作为基础。我一个女生坐过牢,你不也把我当成好朋友真心看待吗?” 白可今站在朋友的角度,认认真真地分析,“不是说一个人做过坏事就能把他看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们要了解的是,他做坏事的背后有没有苦衷,以及作恶的程度。” “就像你上次接触的那个什么月,她固然坏事做尽该死,可是站在她的角度来说,她就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为女儿复仇,没有错。” “一个人做坏事的时候,我们总是以旁人的眼光去判定对错,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他们的苦难,当然可以用上帝视角去评价,可如果经历那些事的人是我们自己,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大度原谅呢?” 白可今也是经历过这些事情的,所以深有体会,目前来说,她对杭案的看法有所改变。 “当然,你的预感肯定是准的,但我觉得,在完全把他剖析清楚前,如果他不伤害你,可以享受一下这种男女关系。” “话说回来,什么时间试探他,想好了吗?” 江颜思考良久,定了一个时间节点:“等他高考结束吧。” 无论杭案是好是坏,高考结束以后做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比较公平。 白可今回了一句行。 96 时间一晃而过,接下来的日子江颜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在工作上,不知不觉间杭案就高考结束了。 出分前他只有从考场出去的那天和江颜简单说了下考试的情况,后来就再也没有提及,整个人很平静。 上次过年确定关系以后,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江颜看得出来他胸有成竹,所以不慌。 高考结束到大一开学这段空档,杭案没有在家里躺着,他找了几份兼职赚钱。 江颜自己都没想到,和杭案的关系可以维持一年之久,他们和所有的小情侣一样,逛街吃饭,有空的时候就做爱。 两人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过多久杭案的高考成绩出来了,738分,除了语文,全部满分。查询成绩那天,他跟随父母回爷爷奶奶家探望,主动把喜讯分享给江颜,但他看起来并不怎么激动,格外地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可以考这个分数。 江颜真心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祝贺。 两天以后,傍晚五点多江颜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杭案给她打了个电话:“姐姐快下班了吗?我从爷爷奶奶家回来了,待会我去接你。我想跟姐姐吃晚饭。” 江颜看了下时间,还早着:“我今天加班,晚饭在医院吃,九点你再来接我,我们去吃夜宵好不好?” 她是个工作狂,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没能马上见面,杭案有些失落,不过开口时并没有显露出真实情绪:“姐姐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好,待会我忙完了再打电话给你,乖。”江颜知道他迫切地想过来,哄小孩似地安抚了几句,挂断电话。 今天医院里不怎么忙,她并不打算加班,六点的时候准时离开,去商场给杭案挑礼物,祝贺他金榜题名。 挑完礼物刚好八点半,江颜离开商场去马路对面一条旧街道买蛋糕,路上她给杭案打了视频电话,杭案秒接,盈满笑容的脸出现在屏幕当中。 他是收拾过的,从衣服和头发就能看出来了。 “姐姐……”他甜滋滋地喊了声,恋爱的黏腻都快从手机里溢出来了。 江颜说:“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杭案认真打量着她所在位置的背景,思考了几秒钟,配合地猜道:“姐姐不会是去给我买礼物了吧?” 他每次都能精准猜到江颜在干嘛,江颜笑笑:“那你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衣服?” “不是。” 杭案认真想了想:“鞋子?” “也不是,再猜猜,跟穿的没关系。” 正好是绿灯,江颜举着手机快步走过,到了对面的马路,没什么人了,见杭案还没给出别的答案,问他:“猜出来了吗?” 杭案抬起眼皮,刚要说话,眼睛突然聚焦紧盯着她背后看,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面色微变:“姐姐,你停下来。” 江颜毫无察觉,疑惑地停下脚步:“怎么了?” 杭案脸色很难看,确定自己没看错以后,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压低声音说:“你把手机往后面照照。” 江颜感觉到了什么,屏住呼吸慢慢往后看,还没完全扭头呢,杭案突然拔高音量,急急地喊:“姐姐快往人多的地方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江颜一头雾水地回头看屏幕的时候,突然头上一黑,后背被人用电击棒电。 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杭案冒了句粗口:“妈的。” 97 这是江颜第三次被人绑,然而跟前两次全部然不同的是,这回她变成了人质。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嘴巴被贴上双面胶,手脚被绑在一个轮椅上,吊在一个废弃厂房的顶楼外面。 晚上风大,冷风呼啸,周围不断响起鬼哀嚎一样的恐怖声音。 轮椅最上面只有一根粗绳吊着,她动一下身子就会摇曳,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去粉身碎骨。 五楼高的楼顶,她只是低头往底下看一下,就脑袋眩晕,心慌得特别厉害。 绑她的男人没有蒙面,正是那次在校门口外面将她绑上车的男人,她记得另外两个人称呼她为二哥。 当时离她最近的那男人坠楼身亡,剩下的人被关了一段时间。 她问过蒋留,另外两个没有死的被判了三年,不知道怎么就提前释放出来了。 男人看出她的困惑,阴恻恻地问:“还记得我吗?江医生。” 江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作回应。 “不记得也没关系,待会就会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了。”他似乎是在谋划什么事情,笑得阴冷又得意。 江颜心口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 杭案收到信息后,一路开车加速前往对方发来的地址。 那是一个距离郊区五十公里的树林,里面有一个废弃了二十多年的厂房,只有一条泥土路通行,夜晚阴森恐怖,然而杭案并不惧怕夜晚,他心里想的是江颜的处境,车子的车速几乎开到最高,在马路上颠簸得几乎要飞出去。 他的手抓方向盘抓得紧紧的,脸色阴鸷紧绷。 他到达厂房的时间比正常的路途缩短了一半以上,晚上十点十分,他把车开到厂房外面,那里停了一辆破旧的黑色面包车。 地址无误,他熄火下车,整个厂房没有一丝光亮,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就看到了被吊在半空中的江颜,一个男人伸出头来,挑衅地看着他笑:“来得还挺快。” 轮椅摇摇晃晃,并不稳定,杭案的心提着,打开手机手电筒,快速从楼梯跑上去。 从一口到楼顶,他只用了一分钟,男人帮他计算好时间,等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说:“不多不少,刚好一分钟,看来这个女人对你果然重要。” 杭案停下脚步,目光越过他投向背后的江颜,她头发凌乱不堪,衣服还算整齐,但是沾了灰,很狼狈。杭案什么话也没说,只有眼睛透出他此刻焦灼愤怒的情绪。 “李冲,你胆子挺大。”他直接喊出男人的名字,气息平稳,一口气跑了五楼,完全不喘气,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 李冲拿起旁边的长刀,贴在绳子上面,不以为意道:“杭案,原来你也有在乎的人啊?看来我是绑对人了。” 杭案的眼睛落在江颜身上,没有正眼瞧他,他正在计算救人的速度。 李冲看出他的想法,嗤笑:“别想了,你冲过来的时间比她掉下去的时间慢,五层楼,她不摔死也摔残。” 杭案眸子暗下去,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男人敛住笑,眼里透出浓烈的恨意,“当然是想要你一命偿一命,从这里被扔下去摔死。” 说到一半他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道,“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你有软肋,我不仅要你死,我还要你喜欢的女人一起死。” 杭案勾唇,却不是笑,表情冷峻阴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直直逼着男人:“李冲,我只给你二十秒的时间,把她放下来。” 98 无论对杭案有没有了解,都能从他此刻的眼神看出来他内心的愤怒。 他的脸一如过去般冷静,唯有那双黑而锋利的眼睛传达出他真实的情绪。 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如坠冰窍,心里发毛,李冲了解他,所以更加知道他此刻有多危险。 然而他做好了准备,就不会畏惧,无视杭案话里的威胁,说:“二十秒,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杭案,你要想清楚,现在着急的人是你,处于劣势的人也是你,要知道自己的处境,明白吗?” 他转头打量江颜:“这一年的时间里,你伪装得很好啊,这个女人知道你表面上笑得那么甜那么乖,背地里却是个杀人魔吗?她应该还不知道吧,估计在她心里,你就是个单纯的小男生,人畜无害。” 杭案依旧没有看他,而是望着江颜,眼里的戾气消散了许多,轻声喊了声:“姐姐……” 江颜冲杭案摇摇头,因为说不出话,很着急,眼里盈了泪花。 李冲说:“我觉得让你们两个就这么死便宜你了,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个女人,那想必并不想让她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吧?如果我把真相告诉她,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杭案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他脸上:“一分钟过去了。” 男人脸色变了一下:“别以为你能威胁得了我,杭案,我可不怕你。” “一分四秒。”杭案冷冷吐出四个字。 男人的脸色沉下去,拽住绳子,轮椅晃动的瞬间,江颜吓得瞳孔睁大。 “姐姐……”杭案下意识要跑过去。 “别过来。”李冲大声喝止,“你敢过来一步我就割断绳子。” 杭案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喉结疯狂滚动。 李冲盯着江颜的脸看:“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年纪的,不过长得确实很有味道。心理医生,这女人还是个富婆呢,你喜欢当小白脸啊。” 话到此处他看向杭案,“不想让她死的话更简单,你亲口告诉她,你都杀了什么人。” “杀人?”杭案皱眉,略有不解。 “别装了,你都杀过谁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因为你,小虎就不会坠楼身亡。我今天就是特意为小虎报仇的。” 说到好兄弟,李冲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杭案,亲口向你喜欢的女人承认你杀过多少人,让她看清你丑陋的面目,我就放了她。” “杀人?”杭案冷笑,“我没杀过人,为什么要承认?” “别装了。”男人情绪激动,“你他妈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自己不知道吗?那个拯救论坛是你创立的,你不仅自己杀人,更怂恿其他人杀人。” “小虎就是被你杀的,因为小虎侵犯这女人,所以你杀了他。T这个标记,她是第一个获得的吧?” “我没杀你兄弟。” “你别他妈装无辜了,你以为骗得了这女人能骗得了我吗?打人、入室作案、杀人,你哪件事没做过?” 男人语速很急,开始用刀割绳子,“我他妈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都告诉这女人,不然我他妈直接把她从这里扔下去。” 轮椅摇摇欲坠,江颜面露惊恐之色,杭案担忧道:“姐姐……” “跟她说。”李冲大声吼,“你是怎么杀其他人的,以及怎么杀小虎的。” “我说过,我没杀人。” “别他妈放屁了,不说是吧?老子就让这女人死,再跟你同归于尽。” 江颜惊恐地摇摇头,泪水从眼角滑落。 杭案紧张地伸出手阻止李冲,语气急促:“等等。” 李冲停下手:“怎么,愿意承认了?” “我没杀过人。”杭案保持着原来的说法,李冲被他激怒,“看来这女人对你也没有这么重要,那我……” 他话说到一半被杭案打断,“我可以告诉你小虎是怎么死的。但我没做过的事,就不会承认,更不会撒谎。” “你他妈就是不愿意承认是吧?那这女人今天就只能像小虎一样坠楼身亡了,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她的命硬。”李冲作势又要割断绳子。 江颜看着杭案疯狂眨眼,越眨眼泪流得越凶,泪水模糊了视线。 杭案神色紧张,紧紧盯着江颜,往下说:“我确实没杀过人,你让我怎么撒谎?” 男人暴跳如雷:“去你妈的,真不想要这女人的命了?” “我了解姐姐,她就算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看我撒谎。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说到这里,杭案喉咙滚了滚,目光晦暗,声音冷到极致,“但是只要你今天敢把她从这里扔下去,那我不介意自己亲自动手杀第一个人。” “不仅是你,你的兄弟,你的家人,以及你所有在乎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坠楼身亡。你那么在意你的兄弟,想必也很在意其他人吧?杀完你,我会亲自送他们下去陪你。” 99 杭案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胆颤,李冲迫于他的施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相信杭案真的会这么做。 “那些人明明就是你杀的,你给他们出谋划策。”李冲的气势弱了许多,跟杭案对视没多久就撑不住压力垂下眼睛,“你喜欢这女人,在她身上做了标记,不爽小虎对她动手动脚,于是借刀杀人。” “那是简单的动手动脚吗?”杭案声线低哑,冷声反问。 “还说不是你杀的。” “确实不是我杀的,但是我怂恿了杀他的人报仇。如果你想知道具体细节,就把她放下来。” “李冲,我确实喜欢她,但是喜欢的女人可以有很多个,而你在乎的人可都没两条命。”他气定神闲,不急不缓,“就算你杀了她,你也杀不了我。你可以看看,到底是谁比较狠。” 李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颜,见他神色坦荡,犹豫不决。 “你现在可以仗着我对她的喜欢让我如实告诉你细节,但是我的耐心,持续不了几分钟。” 说到这里已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了。 杭案有多疯李冲深有体会,权衡了下利弊,终究做出让步,把江颜放到地面上,但人站在江颜背后,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说,如果敢隐瞒一个人,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江颜被放下来,杭案终于松了口气,温声安抚她:“姐姐别怕。” “说吧。”李冲催促。 “小虎十四岁的时候在马路边强奸了一个女生,那女生家境贫寒,母亲残疾,父亲是建筑工人,常年不在家,家里领低保,勉强能吃饱饭,那天那女孩放学回家,小虎心生歹意,把她拖到路边的草丛实施强奸,被路人发现才救下一条命。”杭案缓声说。 李冲不耐烦地打断他:“谁要听你说这些事?” “你不是想知道吗?”杭案不为所动,复述这个残忍的故事,“女孩的父亲虽然穷,但是爱女儿,带着女儿去法院告小虎,法院给小虎判刑,让他到劳改所接受思想教育,然而因为他未成年,只判了三年,在他坐牢的时候,他的家人到处托关系找律师辩护,最后减刑到两年。” 杭案嘲讽地冷笑:“那女孩才十二岁,身体没有发育完全,放学回家的路上因为单独行走,就遭受到了这种恶心的事情,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而犯罪的人却因为没成年,随便关两年就放出来继续害人。” “小虎出来后,女孩自杀了,女孩的父亲疯了,而小虎却在外面逍遥快活。” 杭案止住话头,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女孩因为被强奸自杀死了,小虎后续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而女孩的父亲不过是为女人报仇,却因为杀人被判了无期徒刑。你说这可不可笑?” “同样是杀人犯,为什么区别就那么大呢?”杭案喃喃自语,反问自己,“为什么弱者就不能站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为什么受到伤害的人要忍受社会上的种种不公?” “如果那个女孩没有死,以她的成绩可以考大学,改善家里的生活,工作以后照顾残疾的母亲,可这件事却剥夺了她所有的机会,乃至生命。”杭案说到这里有些愤慨,“我不过是建议让那个可怜的父亲为她女儿复仇,选择权在他自己手上,他明知道后果,却还是放着残疾的妻子,决心为女儿复仇。你说错的人究竟是警察,还是你,还是那个可怜的父亲?” “你有个妹妹吧?如果我把她强奸了,你会杀我吗?” 李冲紧张地吼道:“你敢。” “你看,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这么激动了,如果真有一天你妹妹遇到这种事了,你想杀的可不仅是一个人。” 江颜听着杭案的话,慢慢止住眼泪,震惊地看着他。 杭案也回望着她:“我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没有权利替别人复仇,但我想让这些弱势的人站起来,维护他们可怜的权益。” “我承认,我怂恿了很多人去报仇,为了帮那些可怜人报仇,多次上门打人警告,但我从来没有动手杀过人。” 江颜听到这句话,一脸不可置信。 “姐姐,对不起。”杭案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苦笑道,“我不是个好学生。” 李冲听着杭案的这些话,陷入沉默,良久以后,他呸了声:“别把自己塑造得像个救世主,你以为你是救星吗?怂恿别人杀人也是杀人。” 杭案迅速恢复神色,懒得跟他多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悠闲地把玩:“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一分钟的时间从这里下去,开车离开,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跟你算账。二,我让自己的手染上第一滴死人的血。” 100 李冲从楼顶下去的时候,头都没回。 杭案迅速走过去帮江颜解开身上的绳子,把她从轮椅上抱下来。 “姐姐,疼吗?”他挽起江颜的手看,发现她手臂上都是绳子的勒痕,心疼地拧紧眉头。 江颜把嘴上的双面胶慢慢撕开,弄了很久才全部撕下来,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眼里直冒泪光。 胶贴得太久太紧,撕下来以后嘴角周围红得能看到血丝。 “很疼吧?我们回家再放药。”杭案软声软语,抱她下去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了江颜给他准备的礼物袋子,袋子被压扁了,到处都是折痕,破了一大块。 杭案抱着江颜下楼前,顺手拿上了礼物,他顾着江颜的身体,走得很慢很稳。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江颜刚说几个字,就疼得眉头直皱。 “没事,不重。”杭案摸摸她的脑袋,“姐姐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吧。” 江颜本来是不困的,这种情况哪有心思睡觉,可被杭案放到副驾驶上以后,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就昏昏欲睡,说话嘴又疼,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十二点,江颜醒来时有点迷糊,杭案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她拒绝了,就把人抱上楼,直接把人放到床上。 “要洗澡吗,还是睡一会起来再洗?” “躺一会。”江颜艰难地说了几个字,嘴唇一动就疼得厉害,干脆不说话了。 江颜的睡眠时间很固定,折腾了一个晚上,杭案帮她把脸和手脚擦干净,又给她身上的伤口全部涂了药,她换了身衣服就躺在床上重新睡着了。 睡前她握着杭案的手,让他陪着自己别离开。 夜里,江颜又做了噩梦,在梦里杭案杀了很多人,到处都是血,最后一幕是杭案看着他露出温柔阳光的笑容,可越看越诡异。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觉醒来,又是凌晨四点,她半夜固定醒的时间,杭案的手没有松开,趴在床边睡着了。 江颜把他摇醒,杭案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姐姐……” “我想喝水。” 杭案迅速松开手,去帮她倒热水,润喉以后,江颜问:“怎么不来床上睡?” “我怕把姐姐吵醒。”杭案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好点了吗?” “嗯,地上凉,上来睡吧,明早起来再说。” 杭案看了眼床里侧,迟疑着没动:“姐姐一个人睡觉害怕吗?我可能得回趟家。” 江颜心莫名一跳,他过夜那么多次,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凌晨赶回去,八成是要去找李冲算账。 相处了一年多,江颜对他还是有点了解的。 “留下来陪我好吗?我害怕。” 杭案想了想,脱掉鞋子上床,把她搂在怀里:“疼吗?” 江颜转过身,面对面地贴着他睡。 夜幕深深,两人聊了几句就双双入睡,后半夜江颜又做了一摸一样的噩梦,醒来时心悸得厉害,睁眼一看,杭案已经不在床上了。 时间是五点二十分,天没亮。 她预感不妙,迅速坐起来看向浴室,灯没开,穿鞋下床喊人:“杭案。” 客厅传来了杭案的回应:“姐姐,我在厨房煮面。” 人没走,江颜松了口气,去卫生间洗漱。 正低头刷着牙,感觉背后有声音,她吓了一跳,杭案的手伸到肩膀上的时候,手里的牙刷都吓得掉在地上了。 两人皆是一愣。 过了几秒钟,杭案面无波澜地把牙刷捡起来,冲洗干净以后递给她:“姐姐很怕我?” 江颜干巴巴地笑了笑:“我胆子小。” “姐姐好像每次在厕所的时候,发现我在背后都会吓到。”一年过去,杭案终于指出这个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姐姐做梦醒来看到我好像也会害怕。” 他突然在这个节骨眼说起这个问题,江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解释道:“我受过惊吓,容易做噩梦,不是你的问题。” “可是真心喜欢的话,我在的时候不是会有安全感吗?”杭案问她,“姐姐为什么不敢看我?” 江颜抬眼看他,嘴里还有泡沫,冲洗之后才回复他,“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你在不在都一样。” 杭案点点头,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跟她说早餐煮好了,转身回客厅。 江颜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杭案没有吃早餐的意思,拿起东西准备离开。 江颜问:“你要回去了吗?” “嗯。” “天还没亮,天亮了再走吧。” 杭案停下来,注视她:“姐姐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但是我现在很累,想休息好了再问你。” “那姐姐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看你,到时候再解答姐姐心里的疑惑。” “杭案……”江颜急声喊住他,“吃完早餐再走吧。” 杭案沉默不语,视线落在她身上,盯得江颜有点不自在,良久,他终于开口,“姐姐是怕我去找李冲,还是真想让我陪着?” 江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他的神态和语气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有点像在厂房楼顶和李冲对峙的表情。 她正琢磨着杭案的想法,杭案就看穿她此刻所思所想了:“姐姐不用猜了,有些事情,或许说开了对我们两个都好,姐姐也不用每天跟我相处的时候担惊受怕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姐姐又不信那些奇怪的东西,怎么会我一出现就吓到呢?” 101 江颜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百味陈杂,她知道杭案聪明,经常能猜到她的想法,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对杭案确实始终心存恐惧,已经尽量表现得平静了,可大概是那次的经历太过深刻,没办法做到自如。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 两人安静地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但是江颜知道,有些东西从刚才就变质了,她没办法自欺欺人,也没办法再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当其中一方提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崩塌,另一个人必须作出回应。 她抿了下嘴唇,深思熟虑过后,决定把这层窗户纸捅开:“我先问,好吗?” 杭案和往常一样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好。” “去年九月份,闯入我家的人是不是你?” 杭案没有犹豫:“是。” 他没有撒谎,不知为何江颜倒松了口气,坦诚相待,比起虚伪更让人安心。 “为什么?” “我不喜欢薛凭,他必须付出代价,而你做了他的帮凶。”这句话他说得有点艰难,慢慢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停顿了两次, 回避江颜的目光。 实话实说,他心里轻松不少,可却比任何一次都难受。 然而裂痕已经出现,他必须去直面,才能缝补这段不见光的关系。 “所以你是为了惩罚我才过来的,为什么没有杀我?” 杭案苦涩地笑了笑:“我喜欢你,还有我真的从不亲自动手杀人。” 他的睫毛动了动,抬起眼皮迎上江颜的目光,为了让她看到自己的真诚,坦然对视。 “一见钟情?” “也不是,我初二的时候,你去我们学校开过一次心理讲座,内容让我印象深刻,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但是还没有喜欢。你帮薛凭治疗的那段日子,我跟踪了你很多次,是那时候喜欢上的。” 江颜一惊,她的警觉性很高,但是那段时间真的没有发现过有人跟踪自己,杭案隐匿行踪的手法真的比很多犯罪分子高明。 杭案的眼神很真诚,同时也透着一丝绝望和无助。 他的喜欢发自内心。 江颜忽然不知道怎么去处理眼下这个慌乱的局面,真相揭开以后,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杀过人吗?” “我曾很多次当过帮凶,入室警告别人的时候动手了,那些人受到最严重的伤是骨折。” “姐姐最关心的应该是朱阿姨那件事吧?我很感谢她,因为她直到被判刑都没有把我供出来,但她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是我帮忙在出主意。姐姐给她治过病,应该知道她软弱隐忍,不敢杀人,是我给了她勇气。” “你引诱她杀人,是吗?” 杭案默了默:“算是吧,因为我想让她复仇,而她最终也决定要这么做,全程我都有参与。” “你从什么时候起想帮她的?” “灿灿死的第二天。朱阿姨把我当成儿子照顾,我很喜欢她,也很喜欢灿灿,灿灿死的时候,我很痛苦。” 提及旧事,杭案心里仿佛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连呼吸都变轻了,面色沉痛:“我把灿灿当成亲妹妹,她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是朱阿姨教的。” 他不自觉挺直腰板,胸腔剧烈起伏,扯了扯嘴角,艰涩道:“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岁。她还没出生,我连她的嫁妆都帮忙想好了。如果那只是一场意外,我不会让朱阿姨复仇,可偏偏是赵勤把灿灿杀了,林叔明知道她是凶手还要偏袒,这让我怎么玩得下这口恶气?” “你怎么知道林厚知道灿灿死的内情。” “他的反应很奇怪,我用了一些办法让他亲口承认了。”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想过自己动手,朱阿姨不愿意,但归根结底,她并不是真正的凶手,我才是,是我怂恿她犯罪的。” “你能让林厚说出口,为什么不报警,让警察重新审理案件,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让朱月复仇。”江颜顿了顿,“二十多条人命……” 杭案收敛情绪,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良久,他嗤笑道:“报警以后呢,警察会相信一个初中男生用催眠术得出的真相吗?赵勤会承认吗?就算承认,法院判她几年?未成年人,两三年就出来了,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 他神情冷下去,带着压迫:“姐姐觉得警察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有多少警察是真的在断案?我的同学初中时期在超市被人偷了手机,去报案,除了记录后续什么消息都没有,他是农村人,因为那个手机丢失,被家里人骂得狗血淋头,想不开掉楼自杀了。” “姐姐,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阳关底下,见惯了太阳的人是会讨厌黑暗的,他们只会远远避开那让他们恐惧排斥的黑暗,不会踏进去,和里面的人一起感受那冰冷的温度。” “如果同在一片天空下,看到周围的其他人都生活在阳光底下,而自己深陷黑暗,却没有人把他们从里面拉出来,当掉入深渊的时候,他们应该怎么做呢?呼救吗?外面的人能听到吗,即便听到了,他们会施以援手吗?他们可以把人从泥潭里捞出来,却没办法把泥潭封上,也无法让阳光破开黑暗,给他们同样的温度。” “社会是不公平的,它固然有好的一面,照顾到了大部分的利益,但是少部分个体呢,如果他们没办法通过外界的力量帮助自己,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让自己变得强大,去迎接那些风雨。” “姐姐觉得警察无所不能,公平正义,可是他们没办法照顾到所有人真正的需求。你帮那么多人治疗心理疾病,可也只能解决他们一时的问题,不能从根源上消除病因,不是吗?” 杭案情绪翻涌,一句接一句话地反问她,“你让那些可怜的人怎么办呢?除了自己复仇,他们无路可走了。” “没有浇过雨的人,不知道伞的重要性,更不能对那些需要伞的人说伞不重要。” 102 江颜认真听着杭案的一声声逼问,沉默良久,还是无法赞同他的做法。 她理解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也知道他善良,想解决问题,可手段太过残忍。 “杭案,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偿命以后,他们家人朋友的感受,如果每个人都是用这种办法去解决问题,几乎每个人都是在复仇的路上,对无辜的人又谈何公平?你扪心自问,做了这些事情以后后悔过吗?正义不是以命换命,更不是让自己成为自己都厌恶的人。” 杭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江颜给出这个回答的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们两人注定形同陌路了,嘴唇发白,几乎是用嘲讽的语气跟她说:“你口口声声站在正义的天平秤上,可你自己能做到大度原谅吗?姚镇出轨的时候你气急攻心在巧克力上喷了杀虫剂,如果家里有更好的凶器,你或许用的就不是杀虫剂,一段简单的感情破裂都能让你发疯,如果你最爱的人死了,你难道不会杀人吗?” “你从小有那么好的家庭,吃穿不愁。”杭案冷笑了声,眼神冰冷,不复当初的温柔,“你没经历过那些事,凭什么替他们做主,你作为心理医生的同理心就是让你只同情罪犯的吗?” 他句句往心窝上戳,江颜抿着嘴唇,胸口沉闷得厉害。 “你真的以为心理医生能够帮人解决所有心理问题吗?你在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换位思考?” 说到这里,杭案眼睛红了,几乎是歇斯底里:“你怀疑我,所以你从我的同学那里调查我,甚至不惜用自己做诱饵假装跟我谈恋爱,一口一个弟弟,都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你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呢,为什么非要跟李冲演这出戏?如果当初没有我的记号,你早就被轮奸了,难道他不是坏人吗?可你宁愿和这种人合作,也不愿意选择相信我。你知道我以为你被李冲绑架报复我的时候多心急多痛苦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极力忍耐着胸口的怒气:“我跟你在一起以后伤害过你吗?我把真心掏给你,你却从来没有一刻信任过我,甚至在我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你担心的不是我昨晚守了你一夜有没有睡够,而是我会不会去找李冲报复。你担心的永远只有外人,而不是身边关心你的人。你的前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出轨的。” 说到最后他已经口不择言,说出来后自己也有些后悔了。 江颜被他当头一棒,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厉声道:“杭案!” 杭案慢慢平复情绪,看了她好一会,用最轻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我戳到你的伤心处了?你不就是等着我说这些话吗?江颜,从本质上来说,你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免不了俗,你又凭什么在我身上钉耻辱柱?” “你真的以为去救你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你们合计演的一场戏吗?可我为了配合你,我还是说出来了。我猜,李冲手上有录音笔吧?是警察故意把他放出来配合你的,目的就是让我受到法律的制裁。” 他看向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你现在手里也有录音笔吧?” “江颜。”杭案再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却没有任何温度,“你真行。” 江颜被他的眼神和说的话伤到了,胸口被重重一击,说不出话来。 杭案的情绪已经崩溃,开始失去理智:“你丈夫有这么摸过你吗?” “好新奇很重,可是很危险的。” “你丈夫没让你高潮过?” …… 他用入室时姚镇的声音重复当时的那些话,没有了那层眼罩掩护,亲眼看着他用最冰冷的表情说出这几句恐怖的话,江颜吓得瞳孔睁大,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差点站不稳。 “江颜,你不就是一直想让我用这个声音跟你说话吗?怎么,现在听到反而害怕了?” 江颜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双腿歪了一下。 杭案心如刀绞,刺痛感从心口蔓延到全身,眼神痛苦地挣扎了很久,慢慢朝她逼近:“你喜欢过我吗?” 他的突然靠近让江颜吓了一大跳,身体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杭案停下来,看到她惊慌失措的反应,身体发冷,眼里的最后一丝光芒慢慢寂灭,眼睛通红,绝望地笑了笑:“你以为我会伤害你?” “江颜,你真的从没喜欢过我,是吧?行,我知道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 他没有再往前一步,而是愤怒地转身,摔门而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江颜双腿一软,瘫在地上。那些伤人的话宛若无形的鞭打,让她伤痕累累,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除了恐惧,她竟感觉到几分酸涩,窒息得厉害。 两滴温热的水珠从下巴滑落到脖颈的时候,她抬手摸了摸眼睛,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