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主她又强又飒》 第187章 厉温归位(大结局) 七大派在东琉齐聚,为的便是她这个鬼门妖女,琳琅不识这些人,此处与对面距离相隔甚远,风雪中看不真切,并不知她看到的,就是自己即将面临的。 「琳琅,你如今不过是在法器预知的梦境中,只要醒来便可脱离此处,我送你回去罢。」 琳琅不解:「那你呢?」 月漓转身探出剑指,朝琳琅眉间注入一道灵力,幽幽道:「我想留下看看,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话音刚落,琳琅身影便在风雪中消失。 天快亮时,月漓手背的幻铃,铃铛发出一声响,她一脸面色苍白的睁开眼,先是捂住了腹部,眼前是坐立不安的琳琅,和凤鸟。 很快,她身下隐隐有血渗了出来。 「尊主,您怎么样?」凤鸟疾步上前,将肩膀借给她依靠,一边用灵力探向她腹中,很快探出,孩子有些不大好。 她望着月漓,有些欲言又止。 她总不好说,这两个人好容易互诉衷情,就情意缠绵的不顾孩子,也不能怨月漓此番劳累,还要去捞另一个。 只能说一切来的太不凑巧!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两人的感情也表的不是时候。 见到如今这幅情形,琳琅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忙不迭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我会些医术,不如教我试试?」 很快,月漓被放回床上,一脸痛苦的拧着眉,甚至疼到分不出精力去说话。 一个时辰后,月漓满头冷汗的匀着气息,肚子的疼痛感也没有先前那么明显,她转眼望向床前站着琳琅,朝她探出手,示意她近前。 琳琅很快会意,坐在床边一脸关切道:「月漓,你还好么?」 月漓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待凤鸟与她腰上垫了被衾,又拿来枕头给她靠,月漓这才望着二人说道:「方才在琳琅梦里,我瞧得清楚,明日七大门派便要来寻借口拿我,可我如今这样,怕是自保都不能够。」 凤鸟咬了咬牙:「尊主,凤鸟可送你离开。」 月漓点了点头,抬眼望向琳琅:「琳琅,我知道此时与你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明日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 月漓执起她带着金索银铃的手,一脸诚恳道:「你愿助我将法器认主吗?我知道你自幼长在清云门,但你施法时有霁族术法的影子,可见你略懂一些。」 琳琅迟疑了一瞬,问:「这是自然,需要我做什么?」 「若想得法器认主,你必须与我同进幻铃,一起过了幻境一关。」 凤鸟几乎想都未想,便阻拦道:「尊主!您如今这样了,为何还要做这种冒险的事?」 月漓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脸上却一副坚定的神色。 琳琅意识到,她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既然在眼下这种情况都要冒险为之,必然与她梦境的事有关,迟疑着问:「帮你不难,只是怕你身子受不住,即便在法器的环境中,受了伤也必定返到现实中,真的必须做么?」 月漓伸手抚上肚子,嘴角惨然一笑,她再没有比任何时候,更希望自己活着。 自与江枫相识以来,两人磕磕绊绊走到今日才与他袒露真情,更别说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可是在梦境中看了那些,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不能走,也根本无处可逃。 沉默半晌,月漓抬起眼望向两人,正色道:「我答应你们,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一定会活下去。」 幻铃的环境中,是一片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世界。 两人牵手进入这里时,有过一刹那的错愕,恍以为来 错了地方。 直到见到一个人。 月漓望着不远处,在给花草浇水的背影,迟疑着张了张口:「娘亲?」 闻声,霁昭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十步之遥,母女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有欣喜有激动。 月漓一步一步越走越近,便越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扑到那个怀抱里,看着娘亲眼瞳中倒印着自己的影子,才真的相信,自己不是做梦。 母女二人激动地热泪盈眶,站在远处的琳琅,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霁昭抬眸望向琳琅,弯起唇角唤道:「想不到,我竟还有幸见着霁霊国主的女儿,你与你娘亲长得很像。」 闻言,琳琅面上有些羞涩,扯着袖口小心翼翼地问:「我娘亲,她是什么样的人?」 「霁族自数千年前,便注定是为三界牺牲而存在,霁霊国主虽是女子之身,但性子刚烈,气性上不输男儿半分,她常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她一样坚强,好孩子,你们能活下来,真好!」 简单寒暄后,霁昭教二人施法,将彼此灵力注入对方法器。 分别时,霁昭垂眸望向月漓身前,眼里满满皆是怜爱,抬眼望向女儿娇羞的模样,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月漓,娘亲将一缕神识抽出来,为的就是能见你最后一面,如今能亲眼看到你即将为人母,娘亲也要离开了。」 月漓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抱着霁昭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可她知道,娘亲早已不在了,而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自幻境出来时,月漓一时间头晕目眩,好半天缓不过来,歪在床上缓了片刻,天色便大亮了。 至此,她抬眼望向琳琅,一把拉过她的手,将一块牌子递给了她:「琳琅,此处危险重重,我不能把你留在身边。 现在我送你离开,那是我自幼长大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那里爱我和我爱的人,你在那里等我,替我告诉他们,我一定会回去,等我回来!」 之后,将五色土、亢悔木,全部交予琳琅手中。 眼见琳琅的身影在传送阵消失,她转眼望向凤鸟,一脸愧疚的模样:「想不到,最后却是要你帮我这一程。」 凤鸟眉头紧锁,缓缓蹲在床前,颤声道:「尊主,凤鸟一定会保护您和少尊主的。」 凤鸟携月漓,掠过客栈上空时,见着四面八方的人一下子涌了上来,可见他们在此蹲守良久,遂按照月漓之前的吩咐,朝后山而去。 两人来到后山,狂风夹着寒雪,几乎令人睁不开眼。 待月漓转过身,便见着各大门派弟子,依次落在自己眼前,同她梦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她只有凤鸟在侧。 「鬼门妖女,整个东琉都被封了城,你还想往哪跑?」 月漓微眯着眼眸,脚下上前走了一步,却见众人纷纷倒退,不由得轻笑:「本尊若想走,凭你们也拦得住?既然有胆子追来,此时退什么?」 「放肆!在七大派面前也敢大言不惭?」 人群中,走出个黄衣的中年男子,猛地一眼望去,恍以为是见着了江枫二十年后的模样。 月漓心底微微一沉,意识到此人该是江枫的父亲,只是见他这副打扮,与其它人站在一处,竟有种不怒自威,位尊者的气势,她一时有些拿不准此人身份,遂开口敬道:「尊驾是何人?」 「瞧瞧这鬼门妖女,竟连璇玑宫宫主都不认得!」 月漓愕然,璇玑宫宫主,陆鸿宇! 江枫……竟是璇玑宫少主? 一瞬间,她几乎震惊的缓不过神,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半空飞来一个青色身影,堪堪好落在月漓面前,径直将月漓护在身后,不是江枫又是谁? 「父亲,您答应过我,将铁木岛的事交代清楚,便不为难她!」 陆鸿宇冷哼一声,剑指指向月漓道:「好哇!那你让这妖女把五色土、亢悔木、浮生莲交出来,之后再算铁木岛的账。」 「父亲!!!」 月漓脚下退了一步,险些一个不稳栽个头重脚轻,一双略显惊慌,睁大的双眸,盯着江枫背影,不可置信道:「江枫……你竟是璇玑宫少主?」 是了,凌风和初盈一直唤他少主,偏她从未往这上面想。 江枫背影一僵:「月漓,这些事稍后再说。」 月漓还未缓过神,对面的七大派便山呼「诛杀妖女,除魔卫道!」,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阵势。 此话一出,月漓不由得怒上心头,一声大喝:「哪个是魔,谁又是道?你们夺了我霁族神器,却逼本尊交出来,这是谁家的道理?」 话音刚落,她召来赤羽翎在手,撘弓便要射。 江枫转身拦在月漓身前,一声断喝:「不可!月漓,再走错一步,便没有回头路了。」 月漓双眸带恨,冷声道:「让开!本尊早已没有回头路,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和你这段孽缘,江枫,不……我甚至不知你叫什么。」 陆鸿宇脚下上前一步,挥手便将江枫掀翻,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沉声道:「他叫陆霖,记住这个名字!」 说着,七大门派便同时祭出漫天法器,对准月漓。 面对这一切,月漓丝毫不曾畏惧,在众法器光芒大甚的一刻,赤羽翎脱手而出。. 然而就在两方相交的瞬间,一道青色身影飞了出来,挡在正中间。 「江枫!」 「陆霖?」 江枫的身体,一点点化作飞灰,消散在半空。 月漓手中弓倏然消失,赤羽翎亦飞回她身边,接下她摇摇欲坠身形:「尊主……」 月漓眸底渐渐变得猩红,体内凤鸟的意识彻底觉醒,以至于在近百人中,她清晰的感应到赤峰所在,抬手间,赤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出来,被她一把扼住了喉咙。 不待众人反应,赤峰便身陷烈焰,被月漓扬手扔回了人堆。 很快,大火烧得愈来愈旺,众人作鸟兽散。 云淮魂魄得到了自由,朝月漓勾唇一笑,张口唤道:「大人!」 忽然,半空落下三团鬼气。 厉温缓步走上月漓身前,伸手替她拭泪,望着这泪擦了又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时情不自禁,低头吻了上去,良久松开她颤抖和冰冷的唇瓣,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一脸愧疚的叹道:「月漓,本殿回来了,我是你的江枫,也是陆霖,更是你亲手写下婚书,天上地下唯一的夫君。」 月漓怔然片刻,眸底血红渐渐褪去,喃喃道:「江枫……」 /129/129325/31286969.html 第186章 梦的警钟 客栈内,江枫一脚踹开房门,疾步走至床前,轻轻将月漓放了上去,正欲起身,却被她双手攀在脖颈,尝试了几番仍旧扯不下她手,急得他额前冒汗,只得低下头吻上月漓。 深吻了片刻,适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哑着嗓子连哄带骗道:「月漓……我去把门关上,很快,等我好么?」 月漓双眼迷离,正是最难缠的时候,哪里肯放他离开,嘴里哼唧了两声,已嫌攀着他脖子不够,将人往怀里拽了一把,教他欺身在上,自己还笨拙地凑上去。 江枫被月漓勾得脑袋上都快冒了烟,生怕压着她,又惦记门没关,实在欲生欲死。 就在这时,凌风站在门口道:「少主,宫主说要见你。」 江枫好容易放开月漓,沉着声音,咬牙切齿道:「告诉他今日没空,给我把门带上,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扰,滚远点!」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江枫的理智也似乎被关在了门外。 全凭一股难以自持的情动,连衣服怎么脱掉的,全然没了印象,待反应过来,已是一室春色。 关键时刻,江枫忽然一顿,迟疑着抬起头,额角带着似隐似现的青筋,忍得分外辛苦,开口时,哑声里带着颤音:「月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怕! 怕月漓错将他认错,也怕凤鸟说的话都是骗他。 江枫甚至不敢轻信,原来月漓真的与他有情? 自相识之后,无论自己如何表露心意,都遭到月漓拒绝,哪怕时至今日,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想,月漓是否将他当做厉温。 月漓虽双眼迷离,神志却万分清醒,原以为装得不清醒,这事过了,大不了找理由搪塞了去,眼下见到这时候,江枫仍旧犹豫不决。 于是轻咬着下唇,伸手攀向江枫后颈,将他再拉近了些,凑上前吻了上去,虽一举一动和心思,皆为风情,待江枫沉沦后,一个翻身将他推倒在下,自己坐了上去。 「嗯……江枫……」 月漓很小心翼翼,却实在也不善此事,一时遇到阻碍和疼痛,致使两个人呼吸都乱了,情到深处,总是教人难以自持。 江枫喟叹一声,激动的半坐起身,颤抖着手扶上她后腰,送上霸道且温柔的吻。 哪知江枫吻得正专心,却被一双手再次推倒,只能隐忍着喘息,捉起她双手十指相扣,双眼紧盯月漓表情,唯恐伤着她,颤着声道:「夫人……叫……叫声相公。」 月漓动作一顿,伏身趴在他耳边,张口咬住他厚实的耳垂,稍稍施了三分力,便听他隐忍的「嘶」了一声,适才松开贝齿,红着微烫的面颊,声若蚊蝇般唤道:「相公。」 正是这两个字,江枫彻底没了顾虑,他相信月漓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是谁。 他守候如此之久,终于在这一日拨得云开见日明。 一番尽兴。 江枫迟疑着想退身,却被一双手抱住,他微怔的抬起眼,正对上月漓虽迷离,却分外清亮的双眼,只觉得脑袋里好像炸了锅,咬了咬牙,强忍着欲望道:夫人……你还有身子,我怕伤着你。」 月漓眨了下眼,默然不语,表情却从未有过如此认真。 江枫便再也顾不得了,一边小心翼翼动作,一边深情吻了上去。 后来不出意外的,月漓肚子有些生疼,惨白着小脸拧着眉,窝在江枫怀里,看着他一脸懊悔和自责,替自己揉着肚子,温热的掌心力度不轻不重,心安理得闭上了眼。 「哎……这孩子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闻声,月漓轻笑一声,伸手将他脖子攀上,一脸正色道:「若不然,不要这个孩子可好?」 最初知晓有了身孕,月漓便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要这个孩子,而今既承认了与江枫的感情,这个孩子该不该留,也成了最大的问题。 江枫掌下一顿,沉默半晌,继续替她揉着肚子,低声道:「我不过随意感叹一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月漓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不解:「你竟然不在意?」 江枫转过眼,望着月漓清亮的眸子,伸手探向她脑后,低下头深吻了片刻,缠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才松开来,哑着嗓子道:「我若不在意,又岂会甘愿留在酆都城,厉温仗着二殿的身份,又趁我不在……」 说了一半,他怅然叹了口气:「罢了,到底是我的孩子。」 月漓见他心生不快,翻身扑了上去,攀着他脖子送上吻,再度招惹他。 江枫被磨得没脾气,一把拽下月漓胳膊,低声呵责道:「别闹!」 「江枫……南晋那日,凤鸟夺了我神识***,与厉温在一起的不是我,我并未与他动情,也没有与他像你这般,我虽不知情爱究竟是什么,却只对你与旁人不同,你明不明白?」qs 江枫愣了半晌,恍然意识到她这是在哄自己,却以为她说的凤鸟,是方才见到的那个,沉声道:「听她说是与你签订魂契的兽魂,怎能教她这样欺主?」 月漓摇了摇头:「不是她,我体内还有一缕魂魄,先前你见到的我,就是她。」 江枫似懂非懂,沉默着将月漓揽入怀中,抱得愈来愈紧,温声道:「月漓,我真是爱惨了你,不论你今后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许你再离开,听到没有?」 月漓道:「好!等孩子出生,我们便离开这里,随便去什么地方,再也不管鬼门与璇玑宫的事,好不好?」 江枫沉默着闭上了眼。 不见他回应,月漓又追着问:「怎么?过去你总要我与你去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如今我来问你,你……」 下一刻,江枫欺身堵上了月漓的嘴,捉着她一只手十指相扣,陷在欲望里无法自拔,吻得她想不起再问,额头抵着她眉心,喘着粗气一忍再忍。 月漓见他如此,心知他忍的难受,遂主动去勾他。 江枫一把拽住她不安分的爪子,一脸无奈道:「当心孩子。」 「好多了,真的!慢慢的好不好,一旦有不适立刻停下,别忘了我霁族会医术的,我会小心。」月漓说着,不待他回应,哄着他再次把人扑倒。 不知是浮生若梦,又或是月漓初尝情事食髓知味,反倒让她成了缠着索求的那个。 几番下来,江枫难免辛苦。 极力忍耐着控制自己,又被她勾得鬼迷心窍,明知如此会害她事后难受,却被她缠着拒绝不得。 傍晚,月漓总算沉沉睡了过去。 见她睡得深,江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临走前在月漓唇角轻啄了一口,适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门。 没过多久,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月漓手背幻铃的铃铛发出一声脆响,她「唰」的一下睁开眼,扯过散在床角的衣服,迅速套在自己身上,手里麻利的系着衿带,望着床幔外,冷声道:「谁?」 然而没有人应声,却见一个身影走到床前,停下了。 至此,月漓面色一沉,待穿好衣服一把掀起床幔,见着来人不由得怔然:「琳琅?」 眼前的琳琅,一双眸底带着金色的灵力,俨然一副在梦境中神游的状态。 月漓望向她手上金索银铃,灵力强盛到连她都为之一惊。 这时她才意识到,琳琅该是初次觉醒预知的能力,她与自己一样未得法器认主,一旦不小心,很容易遭受法器反噬。 为今之 计,必须将她从神游状态下唤醒,而唤醒梦中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入梦! 月漓眉头紧锁,仅迟疑了一瞬,张口便唤:「凤鸟!」 凤鸟落地化作人形,张口劝道:「尊主,您如今……身体虚弱,一旦入梦会遇到什么不得而知,况且还怀着身子,如此冒险,实在不值得。」 初闻「虚弱」这俩字,月漓面颊不禁微微发烫。 她但凡虚弱就不会缠的江枫要生要死,也知凤鸟暗指她纵欲过度,此刻精神不振,咬了咬牙:「琳琅神游状态来寻我,想必与我有关,如若放任不管,这法器会要了她命!」 凤鸟只得应声:「我明白了,尊主一切小心,凤鸟自会守在此处,替您护法。」 月漓指尖掐诀,将灵力注入琳琅金索银铃中,缓缓合上了眼。 漫天风雪中,月漓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山顶,远远瞧见对面站着两堆人,眯着眼定睛一看,大多数皆不认识,却识得他们身上装扮,竟是所谓名门正派。 「月漓!」 循声,月漓转身往身后望去,见琳琅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不由得讶然,忙走上前替她解了困:「哪个将你困在此处?」 琳琅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我一睁开眼便站在这,无论怎么努力,皆动弹不得。 你瞧对面那些人,这已经是我看到第十八回的场面,次次皆是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 月漓眉头紧锁,转过眼朝对面望去,面色不禁一沉。 七大派在东琉齐聚,为的便是她这个鬼门妖女,琳琅不识这些人,此处与对面距离相隔甚远,风雪中看不真切,并不知她看到的,就是自己即将面临的。 「琳琅,你如今不过是在法器预知的梦境中,只要醒来便可脱离此处,我送你回去罢。」 琳琅不解:「那你呢?」 月漓转身探出剑指,朝琳琅眉间注入一道灵力,幽幽道:「我想留下看看,到底未来会发生什么。」 话音刚落,琳琅身影便在风雪中消失。 /129/129325/31286968.html 第185章 动情动心 江枫转过身来,却化作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一身白袍白靴,身后披着白狐狸毛制成的大氅,与东琉冰天雪地的山顶,几乎融为一体,模样虽生得不错,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如此见着,月漓便心底一沉:「你与江枫是何关系?竟化作他的模样,来挑衅本尊?」 「听闻,你就是江枫心心念念,始终难忘的鬼门妖女,我的名讳,岂是你配知晓的?」说着,她脚下随意走了两步,一双眼带着审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着圈地打量着月漓,恨不得将她看穿。 见她打量自己,月漓自然大大方方打量回去,直到见着她手上也有金索银铃,先是微微一怔,很快发现那铃铛瞧上去与自己的有些区别,于是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妙音谷的人!」 曾听闻,妙音谷自诩名门正派,江湖人称呼其名讳时,不忘在后面加个「仙子」二字,虽打着仙家名义,修的却是她们霁族的法术。 从前月漓只是略感好奇,凡人向来避讳霁族,怎么还有人上赶着修她们霁族法术? 而今看来,凡人到底都是些口是心非的。 一边忌讳霁族能力,一边又拼了命想得到,不由得弯起唇角,笑得一脸讽刺。 「你既知晓我是妙音谷的,就该明白,今日你遇到我,便是你命里劫数!」 未曾想,对方蓦然出手,月漓忙收起一脸的不屑,沉着冷静应对。 数招之后,月漓发现她功力不弱,出手从不手软,甚至看得出,俨然一副非要同她争个你死我活的架势,遂翻掌打出一道束灵符,将人困在原地:「本尊与你无冤无仇,你小小年纪,招招狠辣不肯留情,所谓名门正派,就是这样欺人太甚?」 女子挣脱不开,登时急得红了脸:「呸!鬼门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再说你勾引流云阁江枫,害他为你遭同道鄙弃责骂,杀了你才算是替天行道,有本事你放开我!」 月漓正欲说些什么。 一声呵斥,自身后响起:「泠音!你闹够了没有?」 月漓旋身望去,凤鸟竟带着江枫追了过来,她原本想替妙音谷教训后辈,但见江枫突然插手,只得沉默。 哪知,泠音见着江枫,登时委屈的红了眼眶,眼看便要哭出声来,跺了跺脚哽咽道::「你还护着她?你与我自幼的情谊,她才认识你多久?」 江枫一个箭步冲上前,先将月漓紧紧搂入怀中,对于泠音的梨花带雨,连一瞥都不愿多看,继而松开她,神情紧张地瞧着她面色,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这一刻,月漓无法否认心中对江枫的情愫,初次相见,便是她先动了心,如若她不是出身鬼门,如若他不是流云阁的人,如若没有后来的事,或许她并不介意与江枫携手一生。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若。 闻言,月漓下意识摇了摇头,脚下退了一步,避开他结实的胸膛,抬眸正视他一双担忧和关切的目光,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 「既然是江公子的青梅竹马,想必泠音姑娘也是真心倾慕与你,先前说的话,不如就此算了罢,江枫,你我终归不是一路人。」 江枫指尖微颤,眼见她转身要逃,忙一把将人拽回来,紧紧箍在怀中:「我不许!月漓,你曾答应过我,我们回到大渊便成婚,你怎能一次又一次将我推开?难道在你心里,江枫这般无用,连为心爱之人遮风挡雨都做不到?」 月漓闭了闭眼,心底酸楚得不成样子。 在这个被抱得很紧的怀抱,她有过一瞬动摇,可是七大派的逼迫近在眼前,也听到泠音说他被同道鄙弃唾骂,教她如何自私的嫁给他,将这种狂风骤雨加诸在他的肩上 ? 月漓鼻子一酸,眼前便有些看不真切:「江枫,你为我做得够多了。」 「你休想!既答应嫁与我,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把你带回来,就像在幽冥阴司你不顾一切送我还阳,你曾说过,许我一个心愿,可我心心念念唯你而已,我所怕之事,不过是怕你离开罢了……」 听到此处,月漓一声闷哼,护着肚子缓缓沉下身。 江枫顿时慌了,护着她小心翼翼坐在地上:「月漓?你怎样?」 月漓湿了眼角,护着肚子彻底趴在江枫怀里,随眼泪打湿他胸前衣襟,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他竟没忘了自己当日许诺,甚至将这个心愿用在她身上,教月漓再想假装强硬的心,都彻底硬不起来了。 月漓闷声道:「可我……我有了孩子。」 江枫不由得轻笑一声:「你怎么那么傻,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敢,怎么能一个人带着孩子,离开我?」 月漓顿时泣不成声。 泠音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喃喃道:「江枫!你、你竟与她……」 江枫冷冷横去一眼,沉声道:「泠音!念在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今日之事江某可以当没发生,你身为幻音谷少主,该想想如何带领门内弟子,而非用在江某身上。 我与月漓已定下婚约,她腹中尚有我骨肉,如若少谷主对江某有情,恕江枫实难消受美人恩!」 说完,江枫转脸忙将月漓扶起,温声道:「地上寒凉,实在不宜久坐,我送你回去罢?」 月漓红着眼眶不敢抬眼去看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枫低头凑上前,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然而,就是这小小的动作,却彻底激得泠音失了最后的理智,她猛地挣脱束灵符,翻掌祭出半个手掌大小,晶莹剔透的莲花,将一道灵力打向月漓后背。 月漓整个人一晃,下意识伸手推开江枫,朝凤鸟令道:「看好江枫!」 待她转过身,望着那晶莹剔透的莲花,不由得一愣:「浮生莲!」 泠音见她认出浮生莲,有那么一刹惊讶,随即冷哼一声道:「算你识相,你如今已中了浮生莲的浮生若梦,我要你在江枫面前,将所有恶毒的心思全部交代清楚,好让他看看你这妖女,究竟是何嘴脸!」 月漓面色有一瞬的苍白,很快她清晰地感觉到心底的异样,那是她潜藏在所有情绪下,对江枫心动和动情之念。 江枫一声厉喝:「泠音,你找死?」 泠音道:「江枫,我不能看着你执迷不悟,今日过后,你必然能认清这妖女的真实嘴脸。」 月漓闭了闭眼,面颊上渐渐浮现一抹红晕,她听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每一个字都听得见,却好似听不清,袖中双手缓缓攥成了拳,喝道:「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妖女妖女!本尊代天执法时,你怕是还未出生,你既这么喜欢我霁族的法术,本尊今日便教你一招。」 须臾间,月漓双手捏诀,翻掌打入泠音面前,直将她和浮生莲一齐打入了山下。 下一刻,月漓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了下去,得亏凤鸟适时放开江枫,他才能及时将月漓稳稳接下。 「月漓……月漓你怎样?」 安静许久的凤鸟,抿着唇不敢笑出声,冲江枫眨了眨眼道:「江公子,快带尊主回去罢,若再不回去,今晚尊主怕是要与你宿在此处了。」 江枫不解,扭头问道:「此话何意?」 凤鸟但笑不语。 月漓浑身似是火烧,无意识地伸手去解衣扣,口中不断念着:「江枫……江枫!」 江枫回过头,见她脸上红得吓人,挂着一脸细汗,恍惚以为她生了病,情急之下连手帕都来不及掏,直接上手替她拭汗:「我在!你可是伤在何处,怎么脸这么烫?」 凤鸟幽幽叹了口气,望着几乎神志并不清晰的月漓,低声道:「江公子可知,尊主早已与你动情,只是她七情六欲不全,尚不知情动便是心动,你与她相识至今,却从未在一起过。 方才那姑娘说得清楚,浮生若梦可袒露心声,再不能违心底之愿,如此你可明白,尊主为何这般了么?」 江枫犹如糟了一道天雷劈顶,怔然半晌不敢信,望着怀中月漓捉着自己的手掌亲吻,迟疑道:「你是要我与她……可是……可是她怀着身子,这……」 「江公子若肯爱怜尊主些,此事并非不可!」 至此,江枫耳后渐渐爬上红晕,低下头朝月漓红唇近乎啃咬地亲了一回,这才一把抱起月漓,纵身跳下山顶。 客栈内,江枫一脚踹开房门,疾步走至床前,轻轻将月漓放了上去,正欲起身,却被她双手攀在脖颈,尝试了几番仍旧扯不下她手,急得他额前冒汗,只得低下头吻上月漓。 深吻了片刻,适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哑着嗓子连哄带骗道:「月漓……我去把门关上,很快,等我好么?」 月漓双眼迷离,正是最难缠的时候,哪里肯放他离开,嘴里哼唧了两声,已嫌攀着他脖子不够,将人往怀里拽了一把,教他欺身在上,自己还笨拙地凑上去。 江枫被月漓勾得脑袋上都快冒了烟,生怕压着她,又惦记门没关,实在欲生欲死。 就在这时,凌风站在门口道:「少主,宫主说要见你。」 江枫好容易放开月漓,沉着声音,咬牙切齿道:「告诉他今日没空,给我把门带上,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扰,滚远点!」 /129/129325/31286967.html 第184章 形势紧迫 凤鸟转过脸来,望着月漓欲言又止,迟疑着问:「您做什么非要来这,凤鸟探过灵力,这里没有控制这些人的……」 下一刻,月漓一把推开凤鸟,近乎跌跌撞撞走进门内,见着黑暗中一道金色的灵力,与她手中幻铃相交呼应。 她跪坐在地,先是捉起那只手上,仔细看着熟悉的金索银铃,激动得整个人热泪盈眶,再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身影,凑到昏暗的光下,勉强认出来这张脸:「琳……琅?」 凤鸟见她如此激动,走上前问:「琳琅是谁?」 月漓颤声道:「不会错,这金索银铃,是霁霊国主的法器,为何会出现在他手上?」 就在这时,琳琅头上扎着马尾的青色发带滑落,一头墨发散开。 凤鸟讶然道:「咦,竟然是个小女娘?」 月漓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她万万没想到,霁霊国主尚有一丝血脉在世。 闻言,凤鸟不由的一愣。 霁族覆灭时,霁霊已到临盆之日,然而阖族开启弑神之阵,霁霊身为国主不能幸免,也在此阵中以身殉道,既如此,这孩子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凤鸟眉头紧锁,很快迅速走上前,拾起地上青色发带,朝月漓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凤鸟将琳琅架在肩头,拽起情难自已的月漓,方才出了门,抬眼便见初盈面色苍白的,扶墙而来:「幸好你来,不然还得来接你。」 说着,凤鸟将人交予初盈,重新化作凤羽翎,以摧毁之力打出一个直通往地面的洞穴。 趁此,三人飞身逃离地下,回到地面才知眼下已是深夜。 考虑到月漓身体,现在又带了个昏迷不醒的琳琅,马车掉了个头往回客栈的路走去。 客栈里,北武随行使团,以莲心为首的十多人,只知月漓房中没了人,却不知她去向,无不是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一筹莫展之际,月漓突然回到客栈。 众人蜂拥着凑上前,帮她把人送进房,正准备说点什么。 月漓先一步下令,喊凤鸟把人清出去关门,一门心思守在床前,凭门口站满了人,却是一个也不理会。 不多时,江枫身后领着初盈,行色匆匆而来,众人纷纷默契地让出门口。 推开门,见着月漓面色苍白的替床上的人疗伤,急忙快步迎上,沉着脸守在她身侧,即便一肚子怨言,却不敢言语,唯恐打扰她心绪。 很快,月漓指尖术法一顿,整个人虚弱的歪着身子,倒在一个怀中,她额上挂着冷汗,虚弱的看了一眼江枫,有气无力道:「你……若想骂我,此时正、正好。」 江枫顿时气结:「你身子尚且虚弱,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去救人,万一有个好歹,岂非把自己搭进去?」 月漓实在没气力与他解释,抬手指了指琳琅手上铃铛。 只看了一眼,江枫面色瞬间大变,默了半晌将月漓横抱怀中,朝门外走去。 月漓以为,他又要把自己送走,忙着挣扎:「你……你又要把我送走?」 江枫不为所动,沉着脸抱月漓走出房门,转身走向隔壁房间,迎面撞见正在铺床的初盈:「你去照看隔壁房那个孩子。」 初盈面上一顿,垂着眼帘领命而去。 至此,月漓才安安静静,任由江枫将她抱上床,又贴心的盖好被子,迫使自己心安理得,受着他照顾。 忙完这一切,江枫弯腰坐在床边,长长舒出一口气道:「如今东琉正是多事之秋,原想着送你离开也是为你好,你既不愿走,那便不走了。」 月漓面上微愣,半信半疑:「真的?」 江枫苦笑: 「过了今日,即便你想走,怕是也走不成,七大门派齐聚东琉,已来了五个,就在方才我得到消息,至多不过两日,剩下两派也该到了。」 听到这里,月漓默了默,望向江枫深邃的眼底,出声问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么?」 江枫紧绷着唇角,默然不语,唯眼神闪烁。 他拼了命想护她周全,也难挡别有用心的人心机叵测,他们之间,也终于走到这一步,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了么? 良久,月漓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心力交瘁地闭了闭眼:「你走罢。」 江枫眉头微拧,搁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指节隐隐泛白。 他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出现在月漓身边,他是璇玑宫的少主,也是流云阁的江枫,他们相见的每一次,都该是以剑相指。 自幼他奉行的,是匡扶正义,替天行道,是诛杀邪魔歪道,是正邪不两立。 可是他做不到! 即便明知她杀了铁无双,却还是做不到。 望着月漓,江枫不知不觉眼尾微红,沉思许久,终于还是从袖中取出一物,搁置在床边,站起身迅速离去。 第二天一早,月漓来到隔壁,看到初盈眼下青紫,于是换她回去歇息,在替琳琅擦脸时,察觉她有醒来的迹象,恍以为是错觉,怔愣半晌见她缓缓睁开眼,一脸欣喜不已:「琳琅,你还记得我么?」 琳琅认出月漓,但神情恹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激动或是惊喜。 这教月漓看了,很是不解,遂张口问道:「我记得你与你大师兄同行,为何你会被人关入地下,你大师兄呢?」 谁料,正是这样一句话。 原本情绪恹恹的琳琅,竟登时一脸悲戚而绝望,呜咽着哭出了声。 月漓顿时感觉不妙,忙上前一步坐到床边宽慰道:「昨夜带你回来,便瞧着你满身是血,你虽身上带伤,也多为内伤,唯心口那一处的剑伤,不知是何缘故,竟自愈了。 想来,应是金索银铃在你濒死之际,强行替你愈合了致命伤,这才救了你一命,琳琅……我知道此时与你说这些,你可能难信,但你绝对可以信我。」 说着,月漓伸手将自己手上幻铃递上前,一脸紧张而担忧,唯恐她不肯相信自己。 忽然,琳琅哭声一顿,激动地从床上坐起身,紧紧抓着月漓的手,将自己带着金索银铃的右手递了上去。 两只铃铛虽有些许不同,却看得出,皆出自于一类。 片刻后,琳琅不禁放声大哭:「我……我究竟是谁?这铃铛,是大师兄交给我的,可是他……」 只听个大概,月漓便意识到,先前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清云门首徒,只怕凶多吉少,于是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后背:「别怕,想来你大师兄不愿你背负沉重的一生,才特意将你身世隐瞒了下来。」 琳琅这一哭,月漓好说歹说哄了大半天,才听她哭声弱了。 傍晚时分,琳琅听完了自己的身世,又从月漓那里大概知晓她的经历,整个人久久回不过神。 见此,月漓幽幽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遇见琳琅,她自然觉着是好事,可由琳琅帮着幻铃认主。 可如今琳琅情绪十分不稳定,又在此时听了自己身世,虽不知她先前经历什么,却景钰的遇难,于她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 她刚知晓身世,这时候让她帮着自己,岂不是强人所难? 想了又想,月漓转身走出房门,张口唤道:「莲心?」 不多时,莲心从对面一间房走出:「大人!」 月漓:「本使出去一趟,昨晚带回来的孩子,你替我照 看着,只要别丢了人,她要做什么,全随她心意就好。」说完,转身便朝客栈门外走去。 乔家山庄的事还没解决,眼下虽知晓那些被控制的人,多半也是为了看管琳琅,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人控制了他们,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再去一趟。 凤鸟倏然现身,忙疾步追上月漓,劝道:「尊主,你既已经将人救了回来,乔家庄必然不敢再留半点痕迹,那些人要么便是脱离了控制,要么便是教人杀了灭口,您再去又能查到什么?」 月漓来到客栈后院,付了一片金叶子,很快有人套好了马车,她正欲上车,却被一股力道拽着拖下来,险些崴了脚。 抬起头,却见江枫冷着一张脸,哪还有从前那般温柔,她蓦然一愣,下意识想扯回胳膊,却没挣脱,当即脸上不好看了:「放手!」 哪知江枫非但不放手,更是态度强硬地拖着她,径直走出客栈,随后手中掐了个诀,两人瞬间自原地消失。 见状,凤鸟眯了眯眼,仿佛意识到什么,转身朝客栈奔去。 待月漓回过神,见着身处一处僻静的山顶,她冷眼望着江枫背影,奋力扯回胳膊,幽幽道:「你究竟是何人?」 江枫转过身来,却化作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一身白袍白靴,身后披着白狐狸毛制成的大氅,与东琉冰天雪地的山顶,几乎融为一体,模样虽生得不错,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如此见着,月漓便心底一沉:「你与江枫是何关系?竟化作他的模样,来挑衅本尊?」 「听闻,你就是江枫心心念念,始终难忘的鬼门妖女,我的名讳,岂是你配知晓的?」说着,她脚下随意走了两步,一双眼带着审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着圈地打量着月漓,恨不得将她看穿。 月漓见她打量自己,自然大大方方站在那打量回去,直到见着她手上也有金索银铃,先是微微一怔,很快发现那铃铛瞧上去与自己的还是有些区别,于是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妙音谷的人!」 /129/129325/31286966.html 第183章 乔家山庄 见着窗前闪过两道人影,月漓幽幽叹了口气,她近来的情绪何止一个怪字了得,遂低头往身前望去,喃喃道:「你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到半日的工夫,凤鸟与初盈一起回来,却带来个不好的消息。 他们寻到一间山庄,见到整个山庄的人,似是被什么控制着,且凤鸟先前探到的灵力,也正是出自于这些人身上。 月漓拧眉不解:「你说术法控制人的心神,本尊尚且能懂,靠灵力控制人,怎么可能?」 凤鸟道:「也未见得不能,毕竟只要控制他们的人,有这种灵力,在此灵力下施法,自然比一般的术法,控制人心神要强盛许多。」 月漓面色一沉,意思是半年未见,赤峰竟学会了术法? 以术法控制人心,倒也符合他一贯作风,只是如此一来,被控制的人岂非性命堪忧? 三人还没商量个所以然。 江枫沉着一张脸,行色匆匆而来,径直来到床前,弯腰将月漓横抱怀中。 「江枫……你要带我去哪?」月漓显然有些慌乱。 见状,初盈赶忙跟在二人身后。 一路上,江枫默然不语,抱着月漓出了房门,下楼、走出客栈,之后更是直接将她抱上一辆马车。 月漓一把掀开车帘,脸上已有愠怒:「你这是做什么?」 江枫嘱咐完车夫,转过一双神色复杂的眼,自袖中掏出一块令牌,伸手递了出去,沉声道:「月漓,你先回大渊等我,至多不过一个月,我定赶回大渊,娶你为妻。」 月漓不由的一愣,接过令牌在眼前看了看,乃是特批出城的皇令,再望向江枫时,眉头紧锁,她从未见江枫如此紧张,到底出了何事? 江枫转头一声令下:「初盈,此行回大渊,务必要保护好少夫人!」 下一刻,凤鸟倏然出现在马车上,一把拽过月漓道:「你如今身子重,有人替你打点着,不如放下心里事,听他安排便是。」 月漓惊得瞪大了眼:「你如何知晓……」 「尊主以为,此事唯你一人知晓?我瞧他可是早就心知肚明,不过你俩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问罢了。」 车帘被人从外面掀起,初盈躬身走了进来:「月漓姑娘,初盈带了些吃食,您若饿了,先垫垫肚子,咱们马上就要上路,耽误不得。」说着,递上一张油纸包裹。 月漓怔在那没伸手,马车却突然动了起来,若非凤鸟护着,她险些一头磕下去。 忽然,她胃里一阵翻涌,泛起恶心。 初盈眸色深深,望着她难受心里不是滋味,默默将包裹搁在一旁,看着凤鸟替她轻拍着后背。 好容易缓过气,月漓望向初盈一脸的审视,捂着心口,强忍着恶心,:「究竟出了什么事,江枫竟如此着急送我走?」 若非她此刻确实虚弱,早就跳下车了,于是又暗自恨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初盈诚然道:「我只知道,这两日东琉来了许多熟面孔。」 月漓沉默了。 先前在铁木岛,璇玑宫的人便追了过去,而今她才来了几日?江枫既这么着急送自己离开,显然是为了规避以璇玑宫为首的正派。 可是为什么呢? 凤鸟见她如此难受,还不肯歇着心,不由得叹息道:「你这要强的性子,还当真是随了霁昭大人。」 闻言,月漓转过眼怅然道:「若有娘亲一半的本事,我也不必沦落至此。」 「尊主不必伤怀,眼下您身子虚弱,还是少些劳心费神的事为好。」 月漓伸手抚上肚子,一脸心力交瘁地闭了闭眼,只得认命。 想来,东琉有江枫在,林家命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至于那些被控制的山庄…… 月漓「唰」的一下睁开眼,令道:「去告诉车夫,离开东琉前,往你们探到的山庄去一趟!」 凤鸟:「尊主?」 初盈:「月漓姑娘?」 「此番我虽虚弱,但有你们两个在,至多耗些灵力罢了,总不能任由那些人惹出祸,以赤峰阴狠手段,岂非又要再出一回林家命案的事?」 她甚至怀疑,这时候赶来东琉国的名门正派,究竟是来捉拿她这个灭了铁木岛的罪人,还是上赶着送命? 她若不管,不论赤峰控制那些人杀谁,鬼门和她都吃不完兜着走! 初盈沉默片刻,转头朝车帘外吩咐去了。 至此,凤鸟只得幽幽叹了口气,一脸心疼的模样,将月漓揽入怀中,哄她闭上眼歇一歇。 一路的摇摇晃晃,月漓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不知过了多久被人唤醒,睁开眼睛停了下来。 「月漓姑娘,前面便是山庄了,您当心身子。」 下了马车,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月漓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抬眼四下望去。 东面一眼可见地平线,西面也是一眼可见地平线,唯一间山庄依山而建,不由得暗暗叹道:这山庄当真是建在荒凉又偏远的地方呐! 凤鸟说:「尊主,此处虽偏僻,山庄里人却不少,少说几十个。」 月漓点了点头,拢着披风道:「走罢!」 乔家庄。 见着朱红的大门紧闭,三人原也未打算敲门,月漓站在二人当中,由她们带着飞入庄内,极为省事。 看着眼前萧瑟的庭院,月漓简直怀疑凤鸟撒谎:「这就是你说的几十人,人呢?」 凤鸟笑道:「尊主,整个庄子的人,都在您脚下呢。」 「偌大个山庄竟还需要挖到地下?这庄子究竟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 初盈道:「此处原是王太女着人所建,自王太女被处死后,这庄子就荒了下来,因处于荒僻之处,我姑母说留着无用,就卖了出去。」 月漓明白了,庄子现成的,地下也是现成的。 来到地下,虽潮湿许多,却暖和不少,来来往往的甬道,被控制的人在来回巡逻,那些人看上去神志不清,恍若行尸走肉。 月漓催动幻铃,将一众人放倒,继续往前走。 整个地下,形同蚂蚁巢穴,弯弯绕绕的甬道,看似没有尽头,其实不过是上下相通。 越往下走,酒曲和酒香味愈发浓郁,甬道房间不少,随便推开一扇门,印入眼帘的,无外乎堆着半人高的大肚酒坛。 月漓恍然大悟,原来是酿酒作坊,难怪既需要地下,又需要这么多的人。 如此,这倒也说得通了。 「甬道实在太长,必须找到控制这些人的原因,分开走找起来更快。」 凤鸟和初盈听了,当即异口同声道:「不行!」 月漓:「……」 凤鸟道:「尊主若实在担心这些人有问题,一把火烧了这个山庄,岂非省事?」 月漓想都未想,冷冷道:「你敢!几十条人命,得作多大的孽?你不愿走就留在这,用灵力探探,能否找到线索。」 方才走了两步,听到身后凤鸟又跟着,脚步一顿转身令道:「不许跟来!」 凤鸟一脸委屈,只得依命在原地探灵力所在。 不知走了多久,初盈忽然捂着胸口道:「月漓姑娘……您不觉得胸闷么?咱们不能再往下走了,再往下走连喘气都难。」 月漓转过脸,额 角挂着冷汗,抬眼见她面色苍白有些痛苦,迟疑着说道:「幻铃感应到下面有什么东西,我再往下走走,你留下。」 初盈一把拽着月漓胳膊,急声道:「你身体虚弱,初盈又怎么敢教你一个人去,你、你若实在想下去,我陪你!」 月漓眉头一拧,挥手将初盈打晕,顺势扶着她坐下身,不满道;「「本尊是有了身子,又不是废了,要你们一个两个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实在恼人!」 再往下走,连挂在甬道两侧的火把,都少了许多。 月漓脚步虚浮,胸口发闷喘不过气,看着手中幻铃金色的灵力愈来愈强盛,更加坚定了往下走的念头。 终于,她几乎是扶着甬道的墙,才勉强来到最深处,抬眼见到面前一扇挂着锁链,紧闭的木门,尝试用幻铃毁了锁链,却只见冒出阵阵火星,锁链连处豁口都没砸出。 月漓气息稍乱,张口唤道:「凤鸟!」 顷刻间,凤鸟落在她面前,上前一步将月漓扶住,左顾右盼寻找着初盈,很快反应过来:「尊主为何独自走这么深?」 「你……你试试能不能打开这扇门。」月漓抬手指了指眼前。 凤鸟挥手一掌,整个木门「砰」的一声木屑纷飞,唯独那锁链完好无损落在地上。 月漓怔在原地,她怎么就没想到? 凤鸟转过脸来,望着月漓欲言又止,迟疑着问:「您做什么非要来这,凤鸟探过灵力,这里没有控制这些人的……」 下一刻,月漓一把推开凤鸟,近乎跌跌撞撞走进门内,见着黑暗中一道金色的灵力,与她手中幻铃相交呼应。 她跪坐在地,先是捉起那只手上,仔细看着熟悉的金索银铃,激动得整个人热泪盈眶,再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人,凑到昏暗的光下,勉强认出来这张脸:「琳……琅?」 凤鸟见她如此激动,走上前问:「琳琅是谁?」 月漓颤声道:「不会错,这金索银铃,是霁霊国主的法器,为何会出现在他手上?」 就在这时,琳琅头上扎着马尾的青色发带滑落,一头墨发散开。 凤鸟讶然道:「咦,竟然是个小女娘?」 月漓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万万没想到,霁霊国主尚有一丝血脉在世。 /129/129325/31286965.html 第182章 开始孕傻 刚放下茶杯,就被一只大掌接了过去,月漓从未被人这般照顾过,微微一怔道:「谢谢。」 江枫指腹摩挲着茶杯口,心猿意马道:「月漓,倘若有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或是瞒着你,你可会恨我怨我?」 月漓被问住了,怔了怔应道:「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语人不过二三,多新鲜呢,连聪明如你的江公子,也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江枫不禁笑得开怀,暗暗点了点头,抬眼时,望着月漓眸色深深:「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身上的秘密,比任何人都多。」 月漓:「……」 一时无语,她气得拿眼睛狠狠剜他一眼,别过脸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莲心的声音:「大人可曾醒了?」 「有话进来讲!」月漓道。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莲心脚步匆匆而来,见着江枫先是微愣,转过眼望向月漓道:「大人,皇上驾崩了!」 月漓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莲心无语住了。 难不成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诅咒皇上? 江枫将目光从莲心面上移开,望着月漓一脸正色道:「她没说谎,月漓,你不敢置信北武皇帝身死,究竟是在其位者的担忧,还是担心这件事的背后,有你未知的危机?」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徐从之死了,新上位的皇帝究竟如何对待巫祝苑,和以月漓为首的巫女,谁也不知道。 尽管当日,知晓他因一己私心,欲挑起三国纷争,月漓的确起了取他性命的念头,但是这对北武来讲,无异于把老虎放在人群中,危险不可估量。 月漓不敢讲,她将两人魂放在一个身体里的事,也不确定徐从之的死,与此事有没有关系,只能沉默。 见状,江枫朝莲心淡淡吩咐道:「你去后厨看看,饭菜何时能好。」 莲心本想告诉月漓,在北武除了先帝,无人能容忍巫祝苑和巫女的存在,教她回去前趁早做打算,可如今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知她也需要时间消化此事,只得依命退下。 月漓本就身体虚弱,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整个人有些坐不住,身体毫无意识地晃了两下,眼看要栽下床。 江枫适时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护着她躺下身,替她拿来枕头垫在脑后,轻声宽慰道:「别急,桥到船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江枫正欲起身,突然袖口猛地被拽,他动作一顿,抬眼撞上月漓彷徨而有些慌乱的神色,只得弯腰坐回床边。 月漓突然有些害怕,厉温的魂也养在江枫身体里,虽不是她亲手做的,但不知这样下去,会不会和徐从之一个下场,内心百感交集。 江枫难得见她如此柔弱一回,忍不住软心下来:「月漓,你可知从前我最期望的,便是你能表现得,如此时这般需要我? 你性子刚烈,事事不肯落于人,哪怕遇苦遇难,也都是咬牙挺着,我能为你做的事少之又少,甚至常常感觉不如你。 可如今见你这般,我反倒情愿,你还是原来那个坚强且自信的模样。」 月漓咬了咬牙,默然不语。 如若可以,她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和小时候一样,找最亲近之人撒娇,每日无忧无虑? 可惜她不能! 十年前那件事,幽冥阴司和霁族之间,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以她幼时的性子行走阴阳两界,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无族人可帮,无父母可依靠,以至于她活成了别人眼中,最坚强的模样。 可是以后呢? 如今有了 孩子,待将来孩子出生以后,还要让孩子也和自己一样么? 月漓自知,心中亏欠江枫良多,又要借用他妻子的身份,给自己和孩子寻个依靠,委实有些欺人太甚,奈何江枫这个脾气,却是比她还执拗的。 这非要与厉温争长短的架势,只差她拿把剑把自己劈成两半,也好过左右为难。 罢了罢了! 过一天算一天,若肚子瞒不住,非要真相大白时,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一晚,江枫守在月漓身边,照顾着她吃饭,又守在床前等她睡得深了,才悄然离去。. 第二天一早,月漓睁开眼又见江枫在眼前,恍以为他一夜没睡,坐起身就小心翼翼问道:「你好歹是流云阁的少主,总在我身边鞍前马后算怎么回事?你林家的案子没查清,也不管了么?」 话说到此,她忽然顿了顿,又道:「先前在皇宫里,「她」好像见着初盈姑娘了。」 江枫见她如此后知后觉,不由得轻笑一声,暗暗摇了摇头,心道: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她有了身子,到底是不比从前了。 但凡初盈是个奉命来取她性命的,只怕刀架在脖子上,她还未必反应过来。 月漓见他如此,反应过来,怅然道:「哦,你知道的呀?」 江枫弯腰坐在床边,执起月漓的手,一脸正色道:「月漓,我想将她留在你身边照顾,先前你身边有小白,而今你身边无人,多个人总是好的。」 月漓细想了想,初盈喜欢江枫多年,如今安排她来照顾自己这个未来主母,她不会暗地里给自己下毒罢? 江枫见她面露迟疑,似是想到她心底担忧,伸手抚上她眉眼,温柔道:「你放心,只留她藏身在暗处即可,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也省得你见到她,心里添堵。」 月漓默了半晌,忍不住问:「你早有想法,还是临时起意?」 江枫诚然道:「我也是来东琉前,才知晓她在此待了半年,你如今虚弱,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再说你既要嫁与我为妻,少不得面对流云阁的人,不妨拿她练练手,找找当家主母的气势?」 月漓沉默了。 但凡有的选,她宁可不找这气势,初盈原来可是与江枫同床而眠的枕边人,虽说她心里未见得打翻这醋坛子,但总觉着横了根刺,不上不下。 江枫见她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既不想见到她,往后再不教她回大渊便是。」 月漓不解:「别啊,初盈姑娘待你也算一片真心,何况我虽说嫁与你,也未见得与你过到一处,有她在也是好的。」 江枫登时急了眼:「你不与我过到一处,还想与谁?」 月漓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总不好说,成婚后咱们后别住在一起,你寒毒发作了,去找她睡去。 江枫见她不答话,脸色更难看了,缓缓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月漓看了半晌,负气而去。 月漓叹了口气,唤道:「凤鸟!」 须臾间,凤鸟出现在床前,强忍着笑意,应声道:「尊主,您昨晚乏得睡了过去,没过一会江公子便来了,所以凤鸟没敢现身。」 「查得如何,可还有赤羽翎的灵力?」 凤鸟当即正色:「的确还有,只是这灵力怪异得紧,可否先容凤鸟去探查一下,免得再遭算计?」 月漓摇了摇头:「你若擅自去了,说不定才正中别人下怀。」下意识地,她突然有些后悔,如若方才答应了江枫,好歹能指使着初盈去探一探。 哎……都怪她这该死的小心眼。 凤鸟察觉到她心中所想,低声道:「尊主若用得着她,直接唤 便是了。」 月漓微微一怔,转眼望向窗外,适才明白,原来初盈一直都在,只是她如今弱到如此了么? 竟连人守在房外,都察觉不到? 思索再三,月漓闭了闭眼,硬着头皮试探道:「初盈?」 不多时,窗外响起初盈的声音:「月漓姑娘有何吩咐?」 月漓:「……」 还真在啊! 那她方才说的话,岂非教初盈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险! 若真的说教江枫去与初盈睡,她简直要在床前挖个坑,把自己脸埋进去。 凤鸟忍笑忍得很是辛苦,差点当场笑出了声。 月漓面皮发烫,闷声道:「眼下我有桩事需要去探,奈何身子不太方便,能否劳你替我跑一趟?」 一语之下,房内窗外皆鸦雀无声,静了好半晌。 就在月漓以为,她这是不想去,也不愿强人所难,正打算说点什么。 「月漓姑娘乃是流云阁未来的主母,不必同我如此生分。」 闻之,月漓明白她这是答应了,于是抬眼望向凤鸟,一脸的严肃:「你与她同去,如若有个万一,必要保她活着回来,倘或不幸你落入赤峰手中,本尊即使拼了性命,也会将你夺回!」 凤鸟抿唇,笑而不语,领命而去。 见着窗前闪过两道人影,月漓幽幽叹了口气,她近来的情绪何止一个怪字了得,遂低头往身前望去,喃喃道:「你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到半日的工夫,凤鸟与初盈一起回来,却带来个不好的消息。 他们寻到一间庄子上,见到整个庄子的人,似是被什么控制着,且凤鸟先前探到的灵力,也正是出自于这些人身上。 月漓拧眉不解:「你说术法控制人的心神,本尊尚且能懂,靠灵力控制人,怎么可能?」 凤鸟道:「也未见得不能,毕竟只要控制他们的人,有这种灵力,在此灵力下施法,自然比一般的术法,控制人心神要强盛许多。」 月漓面色一沉,意思是半年未见,赤峰竟学会了术法? 以术法控制人心,倒也符合他一贯作风,只是如此一来,被控制的人岂非性命堪忧? /129/129325/31286964.html 第1章 皮相不错 江湖中,有门派名曰“鬼门”,传言:“持阎王敕令者,可掌人生死。”,说的便是鬼门凭令行事。这一门专做杀人保人的营生,不论谁人来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他们不惧朝廷,行踪隐秘,下手干脆利落,办事不留蛛丝马迹,被江湖人称歪门邪道。 “活下去。 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月漓猛地自床上坐起身,一脸冷汗。她又做了那个梦,回到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她原是霁朝祭司之女。生来拥有仙族血脉,掌握上古秘术,自幼习符咒禁禳之法,六岁那年,霁朝亡,霁族灭。自此后世间便再无仙族,鬼门多了个杀手。 “姑娘?” 月漓缓缓阖眼,回应着站在窗外的婢女:“何事?” “今日姑娘生辰,公子已吩咐后厨做了准备。” 一场噩梦,她险些记不得今朝为何日,复睁开眼忆起。是了,今日六月初六:“白英呢?” “公子在大堂,门主召集门内弟子……” 月漓蹙着眉头:“召集?” “姑娘莫恼,您寅时才回来,门主吩咐过不必唤您起身。”话音未落。 月漓已掀被而起。 大殿门前,白英一只脚迈过门槛,迎面见着月漓,温声道:“义父令我吩咐不必喊你起身,没想到你还是来了。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你随我来。”说着,转身朝西南角小门走去。 白英,鬼门厉风堂堂主,掌鬼门任务往来的生意。是她自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厉风堂院中,白英坐在桌前手法娴熟的侍弄着茶具:“按说你这一趟出远门三个月,今早才回来,实在该让你歇歇。可惜门内事务繁多,义父说若是再让你赋闲些,怕难服众。” “这次什么任务?” 白英斟了杯茶,不急不慢道:“有人放话,今晚要杀盐商李凡满门,他携千金求鬼门出手,义父让你领了阎罗敕令跑一趟,保他们过了今晚。” “盐商李凡?”月漓轻疑一声,“据说李府富可敌国,是图财还是寻仇?” “这个说不准,不过有件事可以肯定。”白英说到这,脸上微微一沉,朝月漓递了一杯,“先前派出去的探子来报,杀手非正邪两派的人,多半是死士!” 月漓沉默片刻:“既是死士,门主不嫌买卖亏本还打算接?” “义父说:鬼门既打开门做生意,只管他李凡拿不拿得出钱,杀一人也可,百人也罢,不论谁人来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听到此,她眉间郁结舒展。这话倒也符合门主的行事,谁还能嫌银子烫手。 白英又道:“义父当着门内弟子面前定下,此事交予你去做。你没在可惜了,这一众人的脸色,可是难看的很呐!” 月漓见他笑得像只狐狸,眯了眯眼:“这里面有你干的好事?” “这话伤人,岂知你入门十年,至今接下委托三十六件,期间无一人伤亡,谁可与你比?此等好事自然第一个想到你。” 闻言,月漓有些晃神,她都不记得了。这些年,为鬼门做事令她身心俱疲,她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鬼门的杀手,更像一个杀人工具,不能拒绝任务,更不可以挑选。她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她不甘心。 白英见她情绪不好,渐渐正色道:“月漓,晚饭前动身去李府。仅此一夜,只要保他们过了今晚,以后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我会替你去跟义父求个职位……” “不必!施舍来的东西我看不上,既如此还有半日的空闲,我想出去逛逛,晚饭前会回来,晌午不必给我留饭。”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她知道白英一片好心。 六岁时,霁朝灭,阖族仅剩她一人。她们被人追杀,走投无路下玉娘抱着六岁的自己,跳下那万丈深渊。 后来,是门主救了她。 那时她才六岁,为了活下去,除了拜入鬼门别无选择,她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三个月,从夏天走到秋天,这一路上白英偷着给自己塞吃的,好不容易到了鬼门,可是门主不肯收。无奈之下,她又在鬼门门前蹲了半个月,最后也是白英,牵着她的手带领自己入了鬼门。 求职位? 她什么时候,活到需要靠别人施舍了? 六月的天,日头毒辣,月漓意兴阑珊的走出鬼门,独自一人上了街。 她不喜人多,又不愿站在屋檐下当柱子,抬眼四处打量一番,瞧见一处后院有棵歪脖子树,长得枝繁叶茂,足够容纳一人藏身,躺上去避暑应是不错。 于是施展轻功,飞进那后院纵身跳上了树。枝繁叶茂间,她瞧见自己坐的这个位置,正好迎着对面二楼一处窗口,许是杀手做久了,下意识觉着此处便于观察,位置绝佳。接着那半开的窗棂下,渐渐露出个身着青衣的人影,待她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上一愣,是他? “无若空谷生幽兰,入袂轻风不破尘。”说得便是掌天下青楼的“流云阁”阁主,人送雅号无尘公子,江枫。传闻中,江公子生得一副宜男宜女的样貌,唇红齿白很是好看。 今日一见,果然传闻诚不我欺。 月漓倾身伏在树干,神情懒散,遥遥望向对面:“皮相倒是不错!”她从不说假,更不懂趋炎附势,如此评价,亦算是对传闻一种肯定! 就在这时,江枫走至窗下褪去外衫,露出里面洁白的中衣。 嗯…… 月漓接着看。 接着,他又伸手解开了腋下的衿带,随着中衣渐渐脱下,露出紧实的肌肉,和结实的胸膛。 月漓眯眼,再接着看。 一只芊芊细手,自江枫身后探出,抚上了他心口。刹那间,月漓凤眼瞪得倏圆:这是她能看的?然而不得不说,她倒看得欢喜。 下一刻,江枫不动声色的抬起胳膊,挥开那只芊芊细手,身形一晃整个人消失在窗棂前,没了下文。 月漓只能暗暗叹了口气,面上略显失望的模样:“不解风情。” 随后翻个身,仰面倚在身后的树杈,不知从哪拎出一只巴掌大小,褐色粗陶大肚酒瓶,随后灌下一口酒,望着树叶间见斑驳的阳光,若有所思:死士么?任务倒是简单,守株待兔而已。 这厢,她躺在树上,一待便是大半日。直待到头顶的太阳西斜,月漓才朝那半扇窗棂再望了一眼,依旧不见半个人影,适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鬼门办事,向来讲究一个“快”,仅大半日的功夫,她前脚跨进门,后脚便有婢女便来知会:李家事已办妥。 深夜。 屋顶上,月漓一身白衣胜雪,坐在那里单手托着下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丑时刚过,十数个夜行装的蒙面人,在月色下远远地朝李府包围了过来,翻墙跳进院中。 她坐在屋顶一动不动,见他们一个不少的落入院中,适才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缓缓画着什么,随后朱唇微启,轻声令道:“困兽之阵,起!” “噌”。 四道金光,在李府四角先后升起,将整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护在一道结界之内。 “两条路,要么你们把命留下,要么我帮你们把命留下。”月色下,她一张面孔看不出悲喜,说出的话却是骇人。 “鬼门的人?!” “废话太多。”月漓眉头微微一蹙,抬手挥袖间,整院子的黑衣人,瞬间倒下三成,那些人连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当场没了性命。 她不想杀人! 那些人,却将她此番视为示威。当即有三人轻功跳跃,飞上了房顶。然而不论他们刀劈斧砍,使出浑身懈劲,却始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弹开。 月漓不动如钟的坐在那,遥遥望着下方的黑衣人举动,直到见着那些人突然四下散开,举着刀剑冲向李宅各处门前。 李宅内外,设了两道阵法,外面那道,可隔绝李府内所有的声音和动静,在外人看来李府与往常无异,而每个住了人的厢房前所设下的阵法,却是凝着她鲜血,与自身性命相连。 倘若阵法有所损伤,她必遭阵法反噬! 此刻她见着那些人冲着厢房而去,适才美目一凌:“找死!”扬手挥袖间,那三人受了重击跌下房顶。她纵身飞至半空,双手于身前捏决,缓缓阖起了凤眼,杀心骤现。 不多时,四周静谧了下来。她一袭白衣不沾尘埃,立于院中满地尸首当中,格外醒目。 她到底还是下不去手,不愿成为褫夺他人性命的人,这十年靠着阵法,才能勉强逼迫自己痛下杀手。最开始的那些任务,她几乎是爬着回到鬼门,每一回将自己弄得半死,也亏得有白英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才能一次次死里逃生。 再后来,月漓学了乖,再见着那些人不退反进,就眼一闭心一横,狠心杀了一了百了。 鬼门,天色大亮,一夜已过。 月漓手中托着一只锦盒,来到厉风堂。远远的,她看见白英伏身在案前,手里翻看着账本。 听见熟悉铃声和脚步由近至远,白英头也未抬:“一夜未眠,何不先回去歇着,左右交个令牌的事,不急。” 月漓没应声,将手中锦盒放在案前:“白英,我累了。” “十年了,第一次听你喊累。”话音刚落,他仿佛意识到什么,红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睛,抬起头朝月漓望了一眼,见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怅惘落寞。这才微微拧着眉,走到她面前神色担忧:“怎么,任务失败了?”在鬼门,任务失败下场只有一个。 wap. /129/129325/30089395.html 第2章 不懂规矩 听见熟悉铃声和脚步由近至远,白英头也未抬:“一夜未眠,何不先回去歇着,左右交个令牌的事,不急。” 月漓没应声,将手中锦盒放在案前:“白英,我累了。” “十年了,第一次听你喊累。”话音刚落,他仿佛意识到什么,红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睛,抬起头朝月漓望了一眼,见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怅惘落寞。这才微微拧着眉,走到她面前神色担忧:“怎么,任务失败了?”在鬼门,任务失败下场只有一个。 月漓摇头:“只是觉得过得好累。”她的存在,努力活下去的理由,难道就是为了夺走那些活生生的生命?为了完成任务,她不惜将自己置于死地,不敢看着对手倒地,不愿面对冰冷的尸首。 才十六,她将自己活得不人不鬼。 若不是胸腔里还有心跳,还可以感受冷暖和疼痛,她甚至以为自己早已死在噩梦开始的地方。 “入了鬼门,便再无回头的可能。月漓,你我早已身陷地狱,这些话你莫要再讲。”说完,白英伸手将她轻轻带入怀中,满脸心疼。 这一刻,她身心俱疲,顺势倚靠在这个肩头,思绪万千:是啊,他们像是活在地狱。早已与厉鬼为伍。 如何脱身……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渐渐回过了神,脚下退了一步,朝白英牵起嘴角:“吓着你了?” 白英信以为真:“快滚!我忙得要紧。” 月漓知他脸皮薄,轻笑一声转身离去,待她步出厉风堂时,太阳已爬上院墙,挂在高空。当场为了活下去加入鬼门,今后为了能活下去,只能继续留在鬼门,一切好像一样,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晌午时候,她途径弟子房门前,隐约听到“江枫”二字,随即驻足听了一耳朵,好似是说那江公子,掌着所谓名门正派“璇玑宫”的钱袋子,天下青楼皆归他一人。 男人间闲聊,多大粗鄙不堪入耳。 他们道:那江枫如何出入胭脂俗粉之地,如何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他们又道:亦不知那江公子身子吃不吃得消?他们还说:如何羡慕他有这等好命。说到尽兴处,不乏笑声猥琐。 窗外,月漓直听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变了几变。几乎是强忍着,才没冲了进去,身为姑娘,听一群大老爷们说那有的没的,多少有些臊得慌,可这么一听下来,再忆起自己昨日亲眼见,好似与他们说的不尽然? 这天深夜,映月楼后院,月漓再次跳上了那棵歪脖子树,不得不承认,她对江枫感了兴趣。 今晚那楼内很热闹,有人端着水盆和手巾,进进出出。 月漓看得清楚,端出的水盆盛着血水。听说,那江枫自幼身体不好,是以不会武功,更没有半点灵力。看这端出的一盆盆血水,这伤怕是不轻,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忽听闻,有脚步声由远而至。 两位女子一前一后,来到了树下。因见不得走在头前那女子模样,看她身材窈窕,遂猜测此人当是个极美的美人。 “姑娘,阁主刚刚躺下……” “我知道,这里不需要你,记得明日一早备好热水。” “是。”小姑娘应了声,转头离去。 待人走远,月漓跳下来将人打晕,换过她那身衣裳时,还不忘顺带自裙摆处撕下一块薄纱。方才踏入楼内,便见着五六个人迎面走来,只得垂眸而立。 很快,待最后一个少年走出,门被带上。 那少年转过身,将她从头到脚望了一眼,最后停留在那面上薄纱,一脸狐疑:“站这做什么?少主方才还问起你,快进去罢。”说完便走。 见他背影消失,月漓走至门前推门而入。入了门,便闻见扑面而来的气息中,混合着药和血的味道,床上的青帐已被放了下来,鞋子摆在床前。 “过来。” 月漓面上一怔,意识到他喊的是自己,走上前。 “咳咳……” 青帐内,传来他咳嗽的声音,有些虚弱和无力。 她伸手撩起遮在二人之间的青帐,见着他一头墨发散在枕间,面上失了血色的缘故,原本秀美的一张脸,惨白的不成样子:是打晕他,还是说点什么?不待她有所反应,整个人被捞入床上,最后紧紧箍在了怀中。 他道:“嗯……不懂规矩?”声音里带着虚弱,又似是神情不耐慵懒的斥责,不得不说很是诱人! 不懂规矩? 月漓心底忍不住暗暗发笑,遂一个旋身将他压在自己身下,仅用一只手便将他双手置于头顶,控制着动弹不得。 “放肆!!!”他面上怒意大盛。 月漓见他如此表现,不由得玩心大起,轻纱下的唇角渐渐勾起,遂缓缓俯下身。 见状,江枫猛地扭过脸,虽是及时避开了两人亲密的吻在一处,但她唇瓣正好擦过自己脸颊,那种柔软先是令他一愣,随即而来的便是震惊和震怒。 这一刻,她脑中忽然有个想法:倘若身为名门正派的公子,被自己这个歪门邪道强要了,传出去会是个怎样的佳话? 江枫忍不住咬牙切齿,张口便欲呼喊。 月漓见他分明恨得要死,却只能暗自磨牙,不由得轻笑:“怎么?身为掌天下青楼的流云阁阁主,江公子竟纯情至此,你喊一声试试!不妨喊大点声,或是我帮你?” 闻言,江枫眼中几乎能喷火,脸色铁青的转过脸,望着那轻纱下露出的一双眼:“你……” 月漓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右手掐诀时手背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将他定在床上动弹不得,适才直起身,望着身下的江枫,一脸正色道:“聒噪!给你两条路,要么你把嘴闭上,要么我牺牲一下帮你堵住?” 果然,江枫眼神冷若冰霜,嘴却安静了下来。 她麻利的扒了中衣,待见着他结实的胸膛,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抬头迎面撞见他双眼含恨,笑意顿时一凝,随即瞪他一眼,随后正色了些,再低头拆了他右肩包扎好的伤口,见着他靠近锁骨处,约两指粗的贯穿伤,不禁眯起眼起了疑惑。 “这是……法器伤?”法器伤最是难以痊愈,伤口溃烂流血不止,伤势不一定至死,人却能被耗死,看这伤势应该有些时日了。 几时起,凡界竟有了法器? 月漓抬眼,正准备问点什么,却见他正好别开眼,显然不打算交谈:罢了!谁叫他是正派,少不得又是被哪个邪教看上了,这法器再往下偏一寸便是正中心脏,算他命大。 横竖知道是法器伤,姑且先治好了他,回头再慢慢套他的话,于是将双手在身前捏决,缓缓阖目。 这厢,江枫见她竟一本正经为自己疗起伤,大为震惊。望着她手背所带金索银铃,若有所思:若是自己没看错,这并非一般的法器。 她是何人?为何替自己疗伤?渐渐地,他感觉伤口处发痒,正在缓缓愈合? 一个时辰后。 月漓满面大汗,脸色苍白的紧。连带着气息有些紊乱,抬头望了一眼那伤口,原本不肯愈合的伤口,已结了薄薄一层血痂,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凭他能扛这么久,还能活得活蹦乱跳,想来再将养个一年半载,这伤便能彻底好了。 她方才张口:“七日后……”一抬眼见着他睡得安宁,再联想他这伤势:是了,被法器伤得这样,必定是伤口痛得蚀骨,久久不愈,日日夜不能寐。随即指尖掐诀,解了江枫的定身,正欲翻身下床。 突然,一股四周传来刺骨的冷意,她此时正好呼出一口气,竟在眼前化作一团白雾? 很快她发现,江枫枕边隐隐有些寒霜,这冷意是从江枫身上传来的!立刻翻身落在床内。哪知她方才翻下身,江枫枕边的寒霜便迅速增长,很快不但枕边,连带着他眉毛与睫毛,亦开始有了起霜的迹象。 月漓愕然,适才想起那两个姑娘的谈话,难不成他身带寒毒,竟是需要夜夜拥着活人才能睡着,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管不管? 她一时陷入两难,仅仅替他将伤口愈合,便消耗了近三成的灵力,此时若是不管,他怕是能将自己冻死。 将那姑娘扛回来,给他暖床? ……算了吧,连她都有些扛不住,真搂着那姑娘睡一觉,人还能醒过来? 很快,寒霜在江枫面上覆了一层,整个人都开始打寒颤,他一双眼死死地闭着,哆哆嗦嗦翻个身,蜷缩着身形去摸索着身边,看样子是想抓个什么。 月漓有了经验,此番见着他故技重施,仅一个弹指便将他重新定住,随后以指尖划破指腹,以灵力催动手背幻铃,一时间幻铃灵力大作,将这青帐之内照得亮如白昼。 指尖带血,她在半空中划了一道符,瞬间驱散了这一室的寒冷,很快江枫面上和枕边的寒霜,亦不见了踪迹。适才松了一口气,“呼……”后背无力的靠在床板,望着半空中一明一灭的符,歪着头渐渐犯起了困。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着从睡梦中醒来,眼角还挂着湿润,见着那江枫安安稳稳的睡着,掀开青帐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那姑娘差不多该醒。翻身下床,将人扛进了楼扔他怀中。 然而,在青帐被放下的那一刻,江枫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缓缓睁开来。 回到鬼门。 天色已泛起鱼肚白。 月漓一脸疲惫,正掩面打着哈欠,刚好抬脚迈过门槛,抬眼见着一身白衣的白英,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脸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这哈欠打了一半,生生被这双眼逼得咽了回去,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迎上前:“这么早?” wap. /129/129325/30089396.html 第3章 为你而来 月漓一脸疲惫,正掩面打着哈欠,刚好抬脚迈过门槛,抬眼见着一身白衣的白英,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脸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这哈欠打了一半,生生被这双眼逼得咽了回去,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迎上前:“这么早?” “出息了?竟一夜未归!” 她心虚,不敢看那双眼,只能低头捏着脖子,顾左右而言他:“昨儿刚满十六,不过一夜未归,也值得当个稀罕?”一低头,她这才看见石桌上摆着一套衣裙和胭脂水粉,并着一套银质流苏头饰,仅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伸手探去。 “早为你备了生辰礼物,只是这几日我忙得要紧。” 月漓点了点头:“劳你费心。如此说来你在等我?”说着,伸手抖开了那套月白色的衣裙。及地长袍银线缂丝,在亮处下隐隐反光。 好东西! 闻言,白英将脸别了过去不再看她,鼻子里带着些许鼻音:“并没有,只是今日醒得早。”说完,起身便走。 月漓抬头,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视线,陷入沉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想要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婢女自偏屋走了出来:“姑娘,昨晚公子坐在院里等了你一夜。” 月漓回过神,低下头望着手里的衣裙,面上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果然如此:“是么?” “不止昨夜,您每回出门,公子都会在厉风堂枯坐,奴婢劝他回去歇着,他总说怕您交任务时无人接应。” 她讪讪一笑:“他倒是懂我!”之后,婢女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月漓缓缓抬起头,望着婢女一张嘴在动,却像是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独自坐在院中苦等。厉风堂究竟有多少事务,需不需要秉烛通宵的熬着,多少清楚一点。 仔细想想,每次回来交任务,自己最先看见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 她将长袍搭在臂弯,一个人神色怅然的进屋关门。最后倒在床上,小心翼翼拥着那件长袍,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他们之间,那个怀抱是他唯一一次僭越。 不日,月漓奉“阎罗敕令”前往东琉,保护东琉国帝姬。饶是她日夜不停催马前行,也只是原本一个月的路程,少跑了半个月。 东琉女子当国,是处一年四季下雪的极寒之地,东琉国国主耗时三个月打听鬼门的消息,直到一个月前才得到阎罗敕令,以求鬼门能保她女儿一命。就在半个月前,东琉国主身死。 年仅十岁的小帝姬,虽是帝位的正统,但在诡谲云涌的朝堂上,却还有个只手遮天的人物。 碧霄宫内,“啪”的一声响,接着女孩子的哭声传来。 月漓左脚落地,白色宫裙拂过门槛,绕过脚边瓷器锋利的碎片,快步踏入殿内:“鬼门月漓,见过帝姬。”说着,举起一块黑铁所制,半个手掌大小的令牌,正当中墨绿色的“敕”字,相当醒目。 十步之外,那个长相略显稚嫩的小姑娘,哭声一顿愣在那,面上挂着还未干涸的泪痕,正是东琉国的帝姬。 东琉国主生有一子一女,王子早夭,唯一的王女仅有十岁。 很快,帝姬身边有宫婢凑上前低声耳语。那帝姬听了什么恍然大悟,再朝月漓望了一眼:“还不快拿来!” 宫婢去了又返,拿出另一块令牌递上。 月漓将两块令牌相合,令牌发出“咔哒”一声,掉出个一指节大小的竹制信筒,待她打开来扫了一眼,“令已合,月漓奉命,自今日起三个月内,保帝姬安然无恙。”说着,顺势将令牌塞至腰间。 “月漓!你好大的胆,本帝姬听闻,惟有任务结束后,鬼门才能收回令牌,三月期限未到,你竟敢擅自收回?” 阎罗敕令,一令为二。分别由委托人和杀手所持,每一块阎罗敕令内部结构特殊,须杀手令牌和委托人的完全契合,事成后,另一半令牌带回鬼门,任务才算完成。 “帝姬大可安心,自我踏入碧霄宫这一刻起,任务已成。”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想杀本帝姬的人有多少?” 月漓双手负在身后,颔首:“自然!”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接二连三重物落地的声音。 帝姬:“什么动静?” 就在这时,守在殿门外的宫女传来一声尖叫。 帝姬拧眉,迈开脚朝殿外走去:“放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才说完,帝姬迎面见着倒在殿门前的婢女,口鼻淌着血,当即一脸惊恐的望着月漓,“你做了什么?” “帝姬方才不是问,想杀你的人有多少?月漓自然得让帝姬见识鬼门的本事。” “你有何证据?” “帝姬若是不信,大可搜身。” 闻言,有宦官走上前,在那倒地的三个宫女身上,挨个摸索了一阵,最后在其中一人腰间搜出一小包折叠的物什,快步朝帝姬面前递了过去。 帝姬迟疑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 “慢着!”月漓转身走至她身后,抢先一步接过那东西打开来,接着拎起那宦官的后衣领。 那宦官猛地受了惊吓,方才张口“啊……”了一声,迎面被一包粉末灌进了嘴,只得抱着脖子咳得满脸通红,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一炷香内,没有解药你会死。” “救……救命,帝、帝姬,救……”说着,那宦官嘴角有血淌了出来。 帝姬大惊,冲着月漓便喊:“这奴婢是看着本帝姬长大的宦官,你竟敢喂他服毒?解药拿来!” 月漓垂眸,望着被蒙在鼓里的帝姬,声音有些冷:“正因为此,我没有即刻要他性命,而是给他留足了时间,眼下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帝姬一愣:“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那宦官满脸因痛苦一张脸已经有些扭曲,奋力爬到帝姬脚下,两手扯着她裙摆苦苦哀求:“奴婢……有、有罪,……” 闻言,那帝姬脚下退了两步,脸色惨白:“不可能!” 月漓蹲下身,摊开手掌递上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见着那人夺了药迫不及待的扔进嘴里,神色有些复杂。 保命容易,可想要活下去却很难。眼下这件任务,不是单纯保人这么简单。鬼门给她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帝姬无后顾之忧。 三个月,不是指贴身保护。而是在三个月之内,令她可以不用身处旋涡,今后亦不必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当天夜里,帝姬高烧不退。整个碧霄宫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月漓静静站在床前,看着一波接一波的御医进进出出。她早已喂帝姬服了药,只是帝姬先前受了不小的惊吓和打击,她抬起头,朝窗外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很快,东琉要变天了! 东琉国太王女,已故东琉国国主的妹妹,小帝姬的亲姨母,在朝堂上,拥有可以只手遮天的势力。 登基难!不登基会死,局势陷入两难。帝姬生死两条路都被人堵上了。连已故的东琉国主都斗不过太王女,一个十岁的孩子,无权无势刚没了母亲,又能怎样? 深夜。 一阵清脆的铃声下,月漓踩着脚下有些松软的积雪,现身在碧霄宫的花园,她面色有些有些冷峻,在空无一人的花园寻找着什么,待她听见动静转过身,远远望着一个身披带帽白狐裘的背影,微微有些惊诧,脚下缓步迎上前:“白英,你不是应该去北武?” 白英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眼神迷离欲语还休,唇角似笑非笑,张口便是温柔:“顺路过来看看你。” “顺路?”她可不信,北武夹在东琉和大渊之间,他竟不去北武直奔自己这,照这速度来算,岂不是自己前脚出了大渊,他后脚就追了来?“嗯,正好路过北武,是挺顺!” 白英见被她揭穿,一双眼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也不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见她一身穿得单薄,遂摘下自己身上白狐裘,扬手披在了她肩头:“见惯了你一身劲装的模样,鲜少见你穿裙戴钗,很不错。” 月漓低下头,伸手捞了把带着他体温的斗篷,瞬间驱散了这东琉的寒冷,不由得心头一暖:“多谢。”她急着追出来找那东西,没顾得上找件衣服去套。 白英:“帝姬如何?” 月漓蹙着眉:“是有些麻烦,不过还算应付的来,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她那个欲夺朝篡位的姑母,我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安顿帝姬。” “当日义父说:这个任务唯有你能做,也只有你能完成!我还不解其意,如此看来,这才是派你来东琉国真正的原因。” 月漓似懂非懂,朝堂之间的事,东琉又是女子当国,派其它杀手来的确不大合适:“你可知,东琉国主为何找上鬼门?”她活到今天,还第一次听说朝廷事找江湖人,找也就找了,居然找传说中的邪魔歪道。 白英神色有些复杂:“并非找鬼门,她是为你而来!” 月漓道:“找我?那她又是从何处知道我的?” 白英:“自诩名门正派,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璇玑宫。” “……” 月漓无语住了:好的很!一个正派,给一国之主出了个找歪门邪道的主意?说不得,正邪两派斗得如火如荼。几时起,竟帮着鬼门招揽生意了? 真有意思! 白英:“东琉国国主找上门时,我与你想的一样,直到我问清她所求之事,才明白璇玑宫能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月漓愕然:“她问的什么?” “她问三年前,封朝消失的那个人,是谁保下的。” wap. /129/129325/30089397.html 第4章 这铃铛声 月漓无语住了:好的很!一个正派,给一国之主出了个找歪门邪道的主意?说不得,正邪两派斗得如火如荼。几时起,竟帮着鬼门招揽生意了? 真有意思! 白英:“东琉国国主找上门时,我与你想的一样,直到我问清她所求之事,才明白璇玑宫能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月漓愕然:“她问的什么?” “她问三年前,封朝消失的那个人,是谁保下的。” 闻言,她垂下眼睫,神色冷淡:“果然,还是被人顺藤摸瓜了么?” 白英神情肃穆:“当日在封朝,一个大活人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此手段已露出非常人之所能,又岂会不被人惦记?天下之大,逃不过雁过留痕,就连解人疑惑,衡量天下大事的璇玑宫,事后亦探不到丁点的消息,没有此人半点下落,仅知此事有鬼门插手。不得不说,这一记耳光,你打得十分响亮。 当然,面对东琉国国主所求,璇玑阁可以不接这笔生意,但他“解人疑惑”四个字的招牌,便再也保不住了!”于璇玑宫而言,为了一个鬼门,将数十年的势力付诸东流,这笔账不划算。 交出带有鬼门二字的锦囊,也不过形势所迫。 月漓默然:如今这个凡界,早已没有神族,她做的事越多,显露神迹的可能越大,更可能随时暴露自己身份,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活到今天,倘若被有心之人知道,霁族还有一人活着,于她于这天下,都将是一场灾难。 远古时期,九黎族,以蚩尤为首,他们信奉巫教杂拜鬼神,致使天下出现难以收拾的严重后果。后人称谓:九黎乱德。后炎、黄二帝结盟,与蚩尤在涿鹿大战,以蚩尤失败告终。九黎乱德,导致了人神混杂在一起,因此神无威严、民不敬畏。民神同位,到了颛顼之时,开始整顿天地秩序,命重“司天以属神”,令黎“司地以属民”,恢复到之前人神有别的状态。后人称谓:绝地天通。 上古时,凡界有地仙霁氏一族。她们智、圣、聪、明,有特殊能力,作为沟通人与神之间的使者。掌握着“沟通天地”与“代神立言”的独特本领,她们制定历法、救死扶伤。哪知千年后,凡界再现邪恶之力,彼时霁氏一族为救天下,霁朝亡,霁族灭,此后凡界再无仙族。 十年前,霁族人以身殉道,霁朝覆灭,五种神器不知所踪。她的身世一旦被世人知晓,只会引天下纷争,再度掀起战乱和屠杀! “月漓,义父交代任务时说过:东琉帝姬的命,惟有你能保下,但你自己的命也在人家手上,倘若这一次……” 她双手捏拳,抢声道:“不会再有一次!” 闻言,白英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好,如此也不枉我亲自跑一趟。”说完,径自转身离去。 月漓见着那一抹身影消失,适才拧眉在花园里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你既不出来见我,那我来找你罢?”说完,她双手在身前结印,缓缓阖目吟道:“三界内外,唯道独尊,现!” 下一刻,在神识的状态下,花园内亮如白昼,她虽是闭着双眼,却将一草一木看得分明。 很快,在一棵光秃秃的柳树下,月漓看见一道黑影,通身冒着阴气,她双眼“唰”的一下睁开来,朱唇微启:“找到了。”话音刚落,一张黄符便在她手中飞出,直直朝那棵树下打了过去。 顿时,一声凄厉的鬼叫声,伴随着阴风骤起。 月漓衣袂被吹起,在半空中猎猎作响,她抬脚缓步朝那树下走去,张口劝道:“人死如灯灭,留在这里亦是无用,何不早些去?” “不……”女鬼的声音,带着不甘心和哭腔。 “你不肯走,少不得我亲自动手送你一程,你可要想仔细!经我手送走的魂魄,入不得轮回,没有转世,你与她母女的情分,便到此为止。” “我放不下!情分?……你是说,我与她下一世,还能再有做母女的情分?” “不错!三世母女情,寻常人求都求不来,你若肯听劝不如早日去罢,莫要耽误了时辰,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女鬼遥遥望向碧霄宫的方向,仍旧恋恋不舍。 月漓默然片刻,双脚在鬼影面前站定,见着那女鬼一双通红的眼睛,缓缓流下两行血泪,无声的叹息道:“我既在此,便会拼了性命护她周全,你安心去吧。” 女鬼转过眼,望向月漓时满脸哀求道:“求求您,让我再多陪陪她。” “正所谓逝者不可恋世,否则轻则化作厉鬼,重则为恶灵吞噬。你本该早早去往生,却还留在此间,倘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帝姬也会被你的气息所影响,到时招来恶灵,累她丧命,你又该如何?”话音刚落,那原本定着女鬼的黄符,顷刻间化作灰烬。 女鬼犹豫片刻,身形终化作一阵烟雾,消失于柳树下。 月漓转身,往碧霄宫方向走去,方才听了白英一席的话,令她心头隐隐不安,只想速战速决,将此间的事了了。 碧霄宫。 等她伸手去探帝姬的额头,确定她退了烧,人也睡得安稳,于是掐诀在床前设下一道结界,匆匆离去。 半空飘起微雪,她一路独自来到碧霄宫后山,纵身飞上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峰,待爬至最高处,适才挥起身后白狐裘,自原地盘膝而坐。 月漓手中飞速变换着诀,缓缓阖眸。 半空中,雪又大了些,从头到肩落了她一身的雪。就在这时,另一个月漓自身体里站了起来,看上去像个魂魄,那是她的元神。她打算靠元神出窍日行千里,前往北武。据她所知,北武现在的国后,同是出自东琉。 另一边,碧霄宫的上空,堪堪落下一个人影,正是江枫。紧随其后又落下两人,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少年,和身着白裙的女子。 这厢,帝姬在凤塌沉沉睡着,在没有任何征兆下坐起了身,掀被而起。整个人形同梦游,光着脚下地,闭着眼径直朝着碧霄宫殿外走去,在她一只脚迈出床前那道金色的结界时,床前那道结界,轰然坍塌。 “叮铃……” 后山传来一道清脆的铃铛声。 江枫眉头一拧,初闻这道铃声,他恍以为自己幻听,待他再侧耳去听,却再没有任何声响,不禁眼底带着疑惑,循着声音来的方向,往后山望去:这铃铛声? “少主,是东琉帝姬。” 江枫回过头,望向黑衣少年手指的方向,见她周身散发着黑色的气息,而她身后走过的地方,一路清晰可见滴沥在雪地的血滴,随即面色微微一沉:“初盈。” “是,少主。”话音刚落,初盈人已跳下房顶,手中飞出一根若隐若现的琴弦,将那帝姬缠了个五花大绑,最后站在她正对面,垂眸望向她指尖和袖上沾染的鲜血。 下一刻,帝姬周身阴气大作,将束缚在周身的琴弦尽数绷断。 倏然失了力道,初盈脚下“蹬蹬蹬”退了三步,方才站稳身形,抬眼瞧见“帝姬”双手呈爪,十指尖尖的血迹尚未干涸,朝着自己心口扑了过来。 另一边。 元神离体,本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月漓选择深夜,挑在后山最高处的山峰,便是打定好这里不会有人,免得元神离体后受到扰乱,致使归位时一个不小心,从而涣散。 哪知她离开没多久,心口猛地一震,元神被迫重新回到躯体。 待月漓睁开眼时,转过脸猛地喷出一口血,心口阵阵剧痛传来,她身形晃了两晃瘫倒在地,一双眼带着不解和震惊,遥遥望向碧霄宫的方向,面上惨白的没了血色:结界破了? 她离开还不到一刻,结界便破了! 不好,帝姬有危险。 她伏身在地,下意识的捂住嘴,哪知这血气来的汹涌,尽管已经拼命的捂着,还是从口鼻猛地喷涌而出,以至于腥红的血液透过指缝,“哗啦”一声溅了一地。 片刻后,月漓强忍着胸口的绞痛,往前爬了两步跳下山顶,在距离地面一丈高,适才施展灵力缓缓落在地面。才落地,便跪在地上捧起一把松软的雪,低下头在面上搓了两把,好借助这刺骨的冰冷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一路摇摇晃晃,脚步蹒跚的来到碧霄宫,抬眼便见着“帝姬”手中一团黑雾,将一身白衣的女子拎至半空,再重重摔到地面,如此反复个三回,那女子便浑身是血的蜷缩在地上,连挣扎都不能了。 紧接着一个黑衣少年一声怒吼,手中提着剑冲上来欲砍,被“帝姬”另一只手控制在半空,扼住了喉咙。 接着他手里的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 月漓认出,这两人一个是江枫的侍卫,另一个正是自己在映月楼扔到江枫床上的那个姑娘,不由得心里一沉:江枫来东琉了!他来做什么? 是了。 江枫所在的流云阁,所属璇玑宫的分支。 璇玑宫将鬼门的消息泄露出去,岂会安好心?多半也是冲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目的,欲趁此查出鬼门的底细,和三年前封朝的真相。 如此一来,自己再想做些什么,便很容易被束缚手脚…… 然而,不等她想出办法来,心口猛地传来一阵绞痛,以及巨大眩晕,逼得她低头的一瞬间,唇角渐渐淌出血来,只得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扶在墙壁,强忍着腹中翻涌的血气,结界反噬的伤在身,此刻她全凭意念在强撑。 江枫跳下房顶走了出来,捡起了地上那柄剑,拧着眉望向帝姬,杀意骤现。 这厢,帝姬自见着他那一刻,周身黑色阴气暴增,从身体里迸发更多的阴气,竟在半空中化作另一只手,径直朝着江枫面门抓去, 下一刻,只见那阴气幻化的手,眼看来到江枫面前。 月漓抬起头,见他一个不会武功,又没有灵力的人提着剑冲上去,不由得面色一紧:蠢货! 她在心底暗骂一声,挥手扔出一张黄符,正正好打在了“帝姬”后背,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阵阵阴风,响彻在整个碧霄宫的院中。 江枫亦被这道阴风逼退,以剑撑地方才稳住身形。 wap. /129/129325/30089398.html 第5章 始料未及 下一刻,只见那阴气幻化的手,眼看来到江枫面前。 月漓抬起头,见他一个不会武功,又没有灵力的人提着剑冲上去,不由得面色一紧:蠢货! 她在心底暗骂一声,挥手扔出一张黄符,正正好打在了“帝姬”后背,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阵阵阴风,响彻在整个碧霄宫的院中。 江枫亦被这道阴风逼退,以剑撑地方才稳住身形。 须臾间,一道清脆的铃铛声下,月漓已飞身上前,扼住了帝姬的脖子,轻而易举的将她悬在半空,动弹不得。望见她双眼全黑,早已没了眼白,这是被恶灵附身,没了自己的意识的征兆。 “帝姬”见着下方的月漓,先是猛地一惊,继而疯狂踢着双脚,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拼命的去探向掐着脖子:“你、你……” 与此同时,被控制在半空的凌风,得了解脱。 月漓牵起嘴角冷笑一声,抬手将唇瓣的血蹭在指腹,朝帝姬眉心处轻轻一点,只见那滴血艳如朱砂,一道金色的灵力下,帝姬身体内的阴气骤然弱了下去,灵力卷起四周满地雪花纷飞。 趁此时机,她拎着帝姬冲向碧霄宫殿内,顺带将门关在了身后,反手附上一张结界符,将一切动静隔绝在内。 碧霄宫内,月漓死死扼住帝姬的喉咙,猛地将人往地上一按,帝姬身后的地砖“砰”的一声,瞬间砸出个一人高的巨坑:“滚出来!” 下一刻,一个满身阴气的恶灵,自帝姬身上飘了出来,一张脸早已扭曲的没了人样,而帝姬则是陷入巨坑意识全无。 月漓站起身,美目一凌:“告诉那巫师,他的命稍后我亲自来取,至于你……”话说一半,她忽而一顿,另一只手翻掌自半空中画出一道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骗要闯?”话音刚落,在她画过符的半空中,骤然惊现一处黑色漩涡,当中电闪雷鸣煞气逼人。 她最清楚,这些恶灵怕什么,即如此害怕入冥界,少不得要亲手送上一程! 碧霄宫门外,江枫望向那紧闭的宫门,眉头紧锁。那铃铛声,他确信自己不是幻听!无论是从后山传来的,亦或是方才自己被击飞时听见的,铃铛声显然出自同一处。而在此之前,他第一次听见这道铃铛声时,却是在半个月前的那晚。 莫非……是她? 她为何会出现在东琉? 然而那道紧闭的宫门后,他再侧耳欲听,却再未有半点声音传出。 这厢,恶灵见了这旋涡,似是意识到什么,只见他周身阴气迸发的更是厉害,竟还打算做垂死挣扎。 月漓再抬手,剑指于半空中一连画下两张符,两道金色符咒刚画完,即刻被她翻掌打了出去,恶灵被定在了半空,将那些阴气尽数逼散。 两道阵法遏制下,恶灵动弹不得。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衣长袍,头戴方帽,左手持念珠,右手持笏的人,自漩涡中匆匆忙忙走了出来,施施然朝月漓背影揖了一礼,甚是恭敬的唤道:“下官仵官王,见过大人。” “吕岱,这便是近些年你们遗漏在凡界的恶灵!竟嚣张狂妄到我头上作死,可见冥界太平了许久,如今再无人管事?要不要我亲上酆都一趟,替你当几日的值?”话音刚落,她阴冷的侧目,朝身后望去。 闻言,那仵官王小心翼翼直起腰,觑向她背影。正好迎面见着她一双几乎能喷出火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应声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回去定好生管教,绝不许再有恶灵滋事。” 滋不滋事不打紧,要命的是你找哪个的事不好,偏偏惹活阎王?生死界门一开,他们十殿阎罗相互推诿,愣是谁都不敢前来。 也不知,是哪个在他屁股后面踹了一脚,迫使他不得不出来见“活阎王”,真晦气! “再有?”月漓轻疑一声,眯起眼恻恻笑道,“你们冥界的恶灵,若再有落入我手里的,可没今次如此好说话,说不得,我须上你那四殿坐一坐,亲自问一回阎罗天子,可是冥界有何难处?也好让我上禀天听才是!” 仵官王心里“咯噔”一下,额角瞬间爬满了冷汗,只得抬手匆匆就着袖口擦了一把,口中忙应道:“不敢不敢,不敢再有!下官回去便交代下去,绝不允许恶灵再出现在凡界!” 不愧是“活阎王”,人如其名。 试问将十殿阎罗吓得不敢相见,还有谁人比她更可怕? “不急,冥界最恶那几只恶灵,一会我还有大用途,仵官王不妨先押这恶灵回冥界,待我处理完此间的事,你再交代也不迟。只有一点,不论用什么手段,这只恶灵可得好好活着!” 仵官王再躬身,甚是做小伏低的揖了一礼:“大人有所吩咐,下官自当奉命。”说完,再直起身时朝半空中挥袖,那恶灵便被一条手臂粗的铁链拴着,由他拽着步入了黑色旋涡。 此间事了。 月漓挥手,撤了那道门后结界,打开宫门迎面见着一道审视的目光,不由得面色一沉:糟了!此刻整个碧霄宫只剩自己活着,就连帝姬都横在凤榻,她要如何解释? 如何是好? 她还要急着赶去算另一笔账!实在不愿在这耽搁。 此番江枫尚在沉思之中,突然看清那个身形渐渐出现在门后,不由得怔在原地,继而一愣。 一时间,四目遥遥相对。 江枫望着月漓,忘了言语,那晚他未曾见着她的模样,见着她此刻虽身着宫裙,未施粉黛。然而她皮肤白皙,脸型娇小,一双明眸凤眼细长,眸底漆黑如同深渊,只看一眼便被挪不开目光。 就在这时,纷杂的脚步声,往碧霄宫方向而来。 他恍然回过神,转身消失在大雪之中。 见状,月漓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迅速步出宫门,跳上房顶,暗中将灵力注入幻铃,随时准备动手。很快,她看见连发丝都没有乱一根的王太女,身后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在宫女的簇拥下,疾步入了碧霄宫。 紧接着,跟随而来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驻守在碧霄宫殿前,宫女宦官鱼贯而入,宦官清理尸首,宫女擦洗宫殿,忙得井然有序。 大殿内,横七竖八的尸首被清理了出去,王太女怀抱不省人事的帝姬,好一通潸然泪下,待等她做足了戏,适才止泪令道:“来人,宣太医!”声音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声令下,有小宫女领命而去,在大雪中顶风而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个身影由远而至,一前一后神色匆匆的赶来。临着门前一脚,御医还不忘伸手扶一把,脑袋上略微有些歪了的官帽,唯恐殿前失仪。 月漓侧身倚在屋顶,透着三寸碎裂的瓦片缝隙,望着太医跪在凤榻前把起了脉,暗自思索:三更半夜,王太女这身雍容华贵,总不至于听见动静还来得及去装扮,足见今晚睡不着的人里算她一个,可她带这么多人干什么?何不乘机杀了帝姬来得省事? 莫非……小帝姬手里有什么,拿捏住了王太女谋朝篡位,必定立不住国本的把柄?迫使她不得不找来巫师,行巫蛊之术,令小帝姬失德失民心? 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想到此,她轻手轻脚的将半枚碎瓦片放回原处,既然短时间内帝姬安全了,她也好抽身去办另一件事。 后花园内,四周一片寂静,月漓就地盘膝而坐,阖着眼,手背“幻铃”被注入灵力,以她所在之处为中心,将神识慢慢的自体内扩散,一圈圈金色的灵力荡漾着,像是平静的水面,落入了一颗石子而激起的波光粼粼,她在找寻操纵那恶灵的人,躲在何处。 须臾间,她缓缓睁开了眼,眸底皆是杀意。 启祥殿内,月漓垂眸望向脚下,这人身着黑衣巫袍,一张脸鼻青脸肿早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不……这都、都是王太女的主意!要我以恶灵来操控帝姬,之后再在众目睽睽下,借着她被吞噬了神志的由头……大人,求大人……饶命啊!” 被恶灵吞噬神志,低等巫师没有驱散的能力,便会提议烧死被恶灵附身的人。 不得不说,王太女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好! 突然,她左脚踩上那男子胸口,笑得一脸讽刺:“饶命?自千年前,颛顼绝地通天之后,便不许凡界再有巫师,以防有人假借巫教杂拜鬼神的名义,祸害凡界。” 话说一半,她脚下一踩仅用了三成力道,耳畔三道清脆的骨裂声传来,那人胸前便塌了下去,喷出的血落了他一脸。 她眼底冰冷,声音像是自地狱飘来一般:“而今,你既有胆子操控恶灵,少不得要亲身经历一回生魂撕扯,被恶灵吞咽腹中的感受。”说完,抬腿便是一脚,将人踢出十步之外,直到撞着墙壁才停了下来。 再翻掌时,她指间夹着一张深紫色的符,骤然自半空中燃烧,黑色的灰烬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接着从地下钻出阵阵阴气,逐渐在原地壮大。不多时,那三团阴气变作两人高的恶灵。 月漓眯着眼,语气阴冷:“他是你们的了!” 得了令,三个恶灵立即扑上去对那巫师撕咬,启祥殿内顿时充斥着凄厉的嘶喊声。 月漓一脸寒意,遥遥望向窗外,思绪渐渐飘远:剩下的,便是那始作俑者,幕后的王太女!思及至此,她转身欲往殿外走,哪知脚下刚走两步,原先强忍着翻涌的血气,此时竟有些压不住了。 她先遭受阵法反噬,之后又大动灵力,再度呕起血来,竟有几分势不可挡,直吐得她站不住脚,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在地,恨不能将身体里的血吐个干净,才肯停。 好累。 月漓眼皮渐渐有些沉,意识逐渐涣散,可她还有事没有做完! “不能睡……” 眼前逐渐模糊,尽管她很努力的,想要掌控自己的神志和躯体,奈何只是徒劳,直觉的身子一软,便要头重脚轻的栽倒。可直到她彻底闭上眼,也没感受到摔倒在地的痛觉。 江枫将彻底昏迷的月漓接入怀中,垂眸望向那苍白的容颜,眉头拧成了团。 他并没有走。 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有什么牵动着他的心,以至于他忍不住藏身暗处,关注她一举一动。 据他所知,早在半个月前,鬼门的人已经携令而动。 wap. /129/129325/30089399.html 第6章 与你何干 江枫将彻底昏迷的月漓接入怀中,垂眸望向那苍白的容颜,眉头拧成了团。 他并没有走。 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有什么牵动着他的心,以至于他忍不住藏身暗处,关注她一举一动。 据他所知,早在半个月前,鬼门的人已经携令而动。 照他们办事速度,这几日就该出现在东琉国帝姬的身边,而自己好巧不巧的,在今夜见着她。 莫非她是鬼门的人? 不……她的举动,实在不像鬼门杀手的作风,否则明知自己出身名门正派,璇玑宫的人,何至于出手相助? 再有,今夜帝姬举动异常。以凌风的身手,即便不能将她拿下,也不该毫无还手之力,偏偏初盈和凌风先后被掣肘,不是她突然出现,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要两说。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无法相信,一个自幼长在深宫的帝姬,竟能徒手制服高手榜前三的凌风? 那么她呢?她又是何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将帝姬制服? 想到此处,他将月漓带着“幻铃”的右手执在掌中,望着那法器,陷入沉思。 翌日。 月漓被疼痛自睡梦唤醒,蹙着眉颤抖着羽睫,缓缓睁开了眼,顿时陷入了警觉,眼中带着警惕打量起四周,只见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前后左右立着一人多高的书架,空气中有浮尘和墨香的气味,遂推测这里应该少有人来,原本有些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这是哪,怎么会在这? 很快,她忆起昏迷前的事,不由得一惊,她猛地坐起身,立刻牵动周身剧痛,呼吸一窒。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如今更是惨白了些。 结界阵法的反噬,无异于同时折断三根肋骨,她动作僵在当场,痛得只能倒吸凉气,才能稍有缓解。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接近。 她心里“咯噔”一紧,暗自咬着牙忍痛挪动身体,蜷缩着躲在了一处书架之后。 不知是紧张,又或许是疼痛所致,一滴冷汗缓缓自额角滑落,她蹙着眉死死盯着脚步来的方向,忘了眨眼。指尖弹指蓄力良久,只待来人现身的一刻,一击即中。 哪知她方才续起灵力,心口的绞痛再次发作,她那只手微微一抖,灵力便散了。 忽然,那脚步声停在两人相隔的书架前。 月漓听见,自己藏身的书架前方,有些竹简翻动的声音传来,最后来人似取走了什么东西,脚步声渐行渐远。 “呼……”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双眼睛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见着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脸。 月漓方才转过头,迎面遇到那双眼时,想都未想便动起手,哪知她此刻动一下都费力,忍着剧痛抬起的手,更是没有任何杀伤力,比起个普通人还要若几分。 江枫掌中攥着她皓腕,听见那悦耳的铃铛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是你?”惊愕过后,她心中警铃大作。没有灵力,也没有武功的一介凡人,竟能悄无声息的靠近自己?她几时弱到这种地步! 江枫见她脸色变了几变,甚是心满意足,遂抬手探向她唇角,却最终在她嘴边,那已经干涸的血迹面前停下,不出意外的见着她扭过脸避开自己的指腹,不由得心情大好:“多日未见,姑娘别来无恙。” 月漓愕然:这算什么? 她转过脸来,眼中带着惊诧和愠怒。这厮!竟是在报复那一晚被她调戏么?想到此,她奋力一把扯回手腕,却也因此牵动周身疼痛,缩着身形倒吸一口凉气,怒道:“你跟踪我?” “我来……找书。”说着,江枫扬起手里的竹简,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底升起玩味。 月漓侧目,望着他手中那卷竹简,一脸不信。 “姑娘呢?” “什么?” 江枫:“半月未见,你何以现身东琉?又为何躲在这藏书阁?还有你这一身的伤……”话说一半,他欲言又止。 “与你何干?怎么,这东琉江公子来得,我却来不得?” 江枫眸底玩味渐渐褪去,目光深沉凝视月漓片刻,站起身将双手负在身后,意味深长道:“东琉国丧,皇族之人皆要赶回东琉。” 闻言,她不禁冷笑一声,“难不成江公子出身东琉?此行归国,是为已故东琉国国主奔丧?” 流云阁阁主的身世,坊间虽未有传闻,但他绝无可能出自东琉! “为了我!” 忽然一道女声,很适时宜的自外间响起,只见初盈缓步朝书阁深处走去,立在五步之外,福身朝江枫翩然一礼,张口唤道:“少主。” 至此,江枫点头应了一声“嗯”。 初盈起身,垂眸望向置身书架后的月漓,再道了一句:“算起来,初盈还得唤帝姬一声“姑母”,姑娘猜得不错,只不过归国奔丧的是初盈,少主此行来东琉,实则为我。” 月漓:“……”她暗自将初盈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唇瓣颤了两颤,无语住了。 皇族中,姑姑比侄女小五六岁的先例,并非没有。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初盈,这个名字她听过,乃流云阁的头牌,堂堂东琉国皇族后裔,竟沦落至此? 不等她言语,初盈再次朝江枫道:“少主,您要的书可是找到了?” 江枫垂眸,望向默然无语的月漓,幽幽道:“看来姑娘并未忆起,自己为何现身东琉,那就烦请姑娘在此好好想一想。”说完,抬腿便走。 待等江枫离去。 初盈这才屈膝福身:“昨日匆忙,未来得及感谢姑娘出手相助,姑娘受了重伤初盈原该留下,只是帝姬身旁离不得人,还要赶回去照顾,告辞。” 月漓望着那白色背影消失在眼前,神色凝重。 被恶灵附身,驱散恶灵只能治标,若想让人恢复神志醒过来,有件事还得尽快去做!而今她身受重创,偏偏用不了法力。 疗伤,成了最要紧的事。 月漓无声叹息,暗道:若是白英在就好了。待等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来,靠近不远处一扇窗前,趁着窗棂的缝隙向外望去,不由得一愣,很快她面上有些窃喜,垂眸望向幻铃时,有了主意。 晌午,初盈拎了食盒来送饭。 她将食盒放在月漓脚边,欲起身离去,那只带着幻铃的手铃铛声一响,被人拽住了胳膊。 月漓道:“帝姬还没醒罢?” 初盈面上一怔,神色有些复杂:“姑娘何意?” “我若想对她不利,昨日下手岂不更省事?只是问你一句,若是我能帮你将帝姬唤醒,你可愿助我?” 初盈默然,暗中打量她面上神色,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姑娘怎知帝姬醒不过来?兴许过两日……” 月漓撤回手来,面上神色已有不耐:“等不了了!不论你等多少个两日,帝姬都不会醒来,反之等的时间愈久,帝姬醒来的可能越小。” “你想让我做什么?” “去后山,准备一个深点的坑,足够我躺在里面即可。记得!万不可惹王太女的人发现。” 初盈一脸不解:“后山?” 月漓侧首,望见她愣在原地,不由得冷声催促道:“天黑前必须准备好,还不去?” 闻言,初盈不敢再耽搁,转身离去。 她方才推开藏书阁的门,迎面见着江枫望向自己深深看了一眼,接着转身朝远处走去,是以明白他有话要讲,于是紧随他身后,两人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墙角,这才单膝跪了下去:“少主。” 前一晚,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雪厚足以没膝。 在这荒僻无人的地方,积雪来不及打扫,于是她这么一跪下去,半个身子顿时陷入雪中,即刻感受到冰雪融化的冷意。 江枫缓缓转过身,一张脸阴晴不定:“好一招阳奉阴违?” 忽然,她察觉周身气息压力陡然增大,当场胸闷的腹中气血翻涌,急声辩解道:“少主!您这样将她带回来,在她身上诸多冒险,初盈只是替少主不值。”之前,江枫安排她守在藏书阁外间,实则是要她留下照顾,而她却对江枫的暗示装作不懂,拿帝姬当了借口。 闻言,江枫的力道慢慢消散了下去:“再有下次,离开流云阁。” “是……少主,方才那位姑娘还说,要我在后山替她寻处深坑。” 江枫又道:“立刻去办。” “初盈领命。”说完,她摇摇晃晃站起身,福了一礼朝后山方向而去。 酉时,初盈便搀着月漓,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后山,只见在一处山顶正当中,有个鹅蛋形状的深坑,仅可容纳一人坐卧其中,躺不下去。 月漓面上有些怅然,抬眼望向四周,心知这后山不似平地,想要找到一处坑十分难得,又不能动手去凿个洞出来,一旦发出声响,岂不是人尽皆知?况且她一个女子,只怕为了找这样一个坑,也得在这后山翻上大半天。 初盈抬起头便见着她四下观望,口中喘着有些紊乱的气息,声音里亦有些沮丧:“姑娘,果然还是太小了么?” “无妨,你先回罢。” 待等初盈离去。 月漓将那深坑填满山顶积雪,拧眉望着那一坑的冰雪,自怀中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暗红色珠子,随后扔入了那坑内。 转眼间,那珠子在雪中发出阵阵暖意,紧接着那坑内的雪渐渐融化成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坑内只剩清冷的水,那颗珠子亦随之不见了踪迹,她拧着眉望着水面自己的倒影,略微犹豫片刻,这才一闭眼睛跳了进去。 刺骨冰冷的雪水,令她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月漓将指尖划破,鲜血滴在“幻铃”,坑内清水顿时化作淡蓝色,她这才蜷缩着身子,将自己抱作一团沉入坑底。 一个时辰后,江枫见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而那个身影还没有下山的动静,于是小心谨慎的靠近那处山顶,哪知直到他整个人站在山顶,也未能见到人影,这才不可思议的低头,去找初盈说的坑。 这一低头不打紧,他见着月漓静静沉在淡蓝色的水底,紧紧闭着眼睛,似是连气息都没了。 于是他想都没想,蹲下身去水底捞人。 哪知,在他指尖触及那冰冷的雪水时,水底的人“唰”的一下睁开眼,猛地坐起了身。 “咳咳……”月漓方才坐起身,便抹着面上的水,咳喘不止。 wap. /129/129325/30089400.html 第7章 哪回不跑 一个时辰后,江枫见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而那个身影还没有下山的动静,于是小心谨慎的靠近那处山顶,直到他整个人站在山顶,也未能见到人影,这才不可思议的低头,去找初盈说的坑。 这一低头不打紧,他见着月漓静静沉在淡蓝色的水底,紧紧闭着眼睛,似是连气息都没了。 于是他想都没想,蹲下身去水底捞人。 哪知,在他指尖触及那冰冷的雪水时,水底的人“唰”的一下睁开眼,猛地坐起了身。 “咳咳……”月漓方才坐起身,便抹着面上的水,咳喘不止。 江枫那只手僵在水下,半晌忘了收回,语气很是不快:“你在做什么?”说着,暗自将手收回。 月漓微微打着寒颤,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无异,手下随意撩着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自然是泡澡,江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初盈是他的人,自然凡事都会请他示下,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并不稀奇。 她仰面望着江枫,暗自思忖道:说起来,他身上还有法器的伤来着? 江枫:“……” 月漓见他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随即伏下身,趴在坑沿笑得一脸莫测:“江公子莫不是特意找来,想与我一起共浴?” 江枫面色顿时铁青: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虽一早料到,她不似寻常姑娘,不能用寻常方法待之。但他好歹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姑娘拿乔,到底被激起了胜负欲。遂眯起眼,接了句:“好啊!不过可惜……”然而,不等他说完话,一只手已将他“噗通”一声,拉入了水中。 江枫重心不稳,半个身子跌下水,下意识伸出手攀上了月漓双肩,被冷水激了一脸,又打湿了上半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面上不知是怒又或是急,竟涨红了脸喝道:“你疯了?!” 水面浮着薄冰,冰冷刺骨。 两人近乎贴面,他清晰可见那双眼根根分明的眼睫,甚至可闻见她身上传来淡淡的体香,掌下也能感受到她因发冷,而有些微微颤抖的身体。 忽然,月漓再朝他面前贴近一步。 江枫恍以为她又要调戏自己,下意识伸手推了一把,一脸愠怒道:“够了!江某一忍再忍,不料你竟如此不知羞耻?” 月漓后背猛地撞上坑沿,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而她除了闷哼一声,竟一反常态,好脾气没和他一般见识,两手抱着自己的双臂,声若蚊蝇:“江公子……看在我曾帮过你的份上,不如你也帮我一回,可好?”她太冷了,冷得快要失去知觉和意识,再待下去,恐怕等不到天亮,就会被冻成一座冰雕。 江枫面上一愣,见她此刻神志有些游离,这才恍然悟了:“我带你下山。” 月漓趁着最后一点意识,避开那只打算捞她出水的手,艰难的摇了摇头:“不……不能出去!你只要……时不时将我唤醒……” 江枫忽然见她两眼一闭,再次往水底下沉,急忙伸手将她一把拽住,望见她唇色有些发青,拧着眉犹豫片刻,最后跳下水,抱着她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掌下催动内力为她取暖,这才低下头,打量起这个深坑。 为何她宁可冻得失去意识,也不肯出水?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黑色的人影,跃过几座山头,来到了江枫面前。 凌风足下刚刚站稳,抬眼见他二人挤在狭小的水坑里,连忙用手捂着双眼,复又顺着指缝往外偷看,见他不断用内力取暖,不由得惊得瞪大了眼睛:“少主,您若想洗澡,也犯不着在这冰天雪地里受罪,我去找初盈姑娘给你烧水。”说着,便转过身。 “站住!不许去。” 凌风再转过身,拧眉不解:“少主,您伤势未愈,现在动用内力只会加速寒毒复发,这又是何苦?” 江枫微微扬起下颌,示意他:“你看这坑里是什么。” 凌风迟疑着,迈步走了过去蹲在坑前,伸手舀起一捧水,低头仔细看了两眼,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灵根水?” 闻言,江枫抿唇不语,低下头垂眸望向月漓时,眼底疑惑更甚,在一起相处短短两日,她带给自己的意外,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何拉自己入水。 “少主,这灵根水哪来的?有了这灵根水,您身上的伤很快就能痊愈,咦?这姑娘怎么了!”凌风语气里有些欣喜,又有几分意外,最后看向月漓时,大惑不解。 江枫:“冻昏迷了。”说着,又抬起眼朝凌风轻斥道,“还不过来搭把手?” 两人相互交替着,不断以内力为她驱寒,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月漓便睁开了眼,待她望见江枫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不禁一愣。 凌风适时收回手,累得一屁股坐在地:“可算是醒了!” 江枫神色复杂的暗自松了一口气,将她扶着坐起身,说道:“醒了就好。”说着,朝凌风又道:“凌风,去取姑娘的白狐裘来,在山下等我。” 凌风暗暗点了点头,一个闪身跳下山顶。 “你怎么会……”月漓见他与自己挤在一个坑里,有几分意料之外,她虽然有想过拉他入水,也正儿八经行动了,可他不是很抗拒么? 江枫面色有些赧然,别过脸顾左右而言其他:“江某还未请教,姑娘究竟是何人?” 月漓沉默片刻,张口反问道:“江公子,我能信你么?” “自然!” 月漓又问:“那你信我么?” “……”江枫迟疑了片刻,一脸诚然的回了句:“姑娘不妨说说看。” 月漓嘴角弯起,笑得一脸莫测:“江公子话说的敷衍,你若信我,有些事便无需去问,你若从开始便不信我,我说再多你又能信几个字?” “姑娘……” “我名唤月漓!” 江枫面上一顿,接着又道:“月漓姑娘,非但是江某不愿信你,只是你身上有太多秘密,倘若你能自圆其说,我自然信。” “比如?” “比如,你何以现身东琉,昨日如何制服帝姬的?这灵根水乃仙族疗伤圣药,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月漓垂眸,望着坑里的水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道:“我不知你说的灵根水为何物,这不过是蕴含灵力的无根水,取大雪所化的水而成,竟让江公子误会我?” 江枫拧眉不解:“无根水?” “不仅雪水,雨水和露水也算作无根水,想来江公子不喝茶罢?月漓家里有个兄长,他总说这世上最干净的,莫过于无根之水,在他身边待得久了,耳濡目染的,这些事多少知道一些。” 江枫却是不信,再次追问:“既是无根水,何以蕴含如此多的灵力?” 月漓忽然凑前一步,几乎贴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道:“江公子,你莫不是要偷学我法术?竟问得这样深。” “你会法术?”话才出口,他恍然察觉自己失言。是了,她若不会法术,又如何制服帝姬?只是他从未听说,这世上还有人灵力深厚到修得了法术。 十年前,霁朝覆灭,霁族灭亡后,世间再没有仙族,凡人肉体凡胎,修不得霁族的法术,即便是得了法器,顶多有些许灵力。 忽然,江枫忆起她手上那件法器,的确与寻常的法器略有不同,莫非这法器,是个储存灵力的好物什?想到这里,他往后退了些,后背抵在坑沿,意味深长的赞道:“月漓姑娘好本事,这天下无人修得的法术,你却习得。” “谢江公子谬赞。” 江枫眯眼:“……”他是赞扬她么?明明是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妄加夸赞? 倏忽间,月漓“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你还问我为何现身东琉,自然是帝姬请我来的!她听闻我会法术,于是请我进宫相伴左右,给她解解闷。”说完,她静静望着江枫。 江枫再次无语住了,见着她神色坦然的模样,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她那脸上就差写着:不信你等帝姬醒来去问她。 就在他再度张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 月漓先发制人,抬手去扯他的衣领:“说起来,那晚帮你疗伤后,原打算过七天再去帮你一回,没想到竟耽搁了半个月,伤势可大好了?” 江枫不防,领子被她一把扯开,冷风“嗖嗖”的灌了进去,他猛地站起身,水声“哗啦啦”骤然响起,随后迫不及待的跳出水坑,抬手整理衣领,微微泛红的耳根早已出卖了他,又怕被人瞧出端倪,只得佯装不在意,沉着一张脸,十分不快道:“不劳月漓姑娘费心,江某告辞。” 月漓见他背影消失,暗道他跑起来比兔子还快,不由得冷笑一声:“又逃?”她倒要看看,他哪一回能不跑。 山脚下,凌风远远见着他走来,下意识迎上前:“少主……”天色昏暗,凑近了才察觉到江枫一脸的阴晴不定,话说一半不敢再言,手中攥着的白狐裘,递上前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只得暗自吞了口唾沫,僵在半空。 江枫正在气头,扭过脸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正欲发作。又看到他手里递上来的白狐裘,忍不住面皮发烫,于是眼一闭心一横,只当自己没看见,低下头再次迈开脚。 凌风手里攥着白狐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望着他背影越走越远,顿时犯了难:少主这是让他去送?还是让他在这等着? 江枫脚下未停,冷声催促:“还不跟上?” “来了!” 山顶,月漓不知自己此时有了两人内力,只觉得虽然泡在雪水里依旧寒冷,却不似先前那般难捱,于是暗自驱动灵力,试了一试,察觉到阵法反噬的伤,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不由得大喜。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刚爬上地平线,初盈手里拿着白狐裘,来到山顶。 月漓睫毛带着冰霜,缓缓自水中爬了出来,很快被裹进了白狐裘,轻声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wap. /129/129325/30089401.html 第8章 你可舍得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刚爬上地平线,初盈手里拿着白狐裘,来到山顶。 月漓睫毛带着冰霜,缓缓自水中爬了出来,很快被裹进了白狐裘,轻声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初盈:“是。” 她遥遥望向碧霄宫方向,又道:“帝姬如何?太王女可有为难她?” “帝姬依旧昏迷不醒,至于太王女……明天是先帝葬入帝陵的日子,这两日忙得要紧,实在抽不出身去为难她,姑娘昨日说可以唤醒帝姬,不知可赶得上送先帝入帝陵?” 月漓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说,你派人准备好草菅,再来喊我。” “什么?” 初盈紧锁眉头,直觉的她是在故意出难题为难自己,东琉终年白雪皑皑,哪里还有杂草?就连往日里喂畜生的刈草,都需要派车马去采买。 月漓转头望向初盈,似是猜中她心中所想,一脸意味深长道:“东琉没有,就去有的地方去找,记得多找一些,越多越好!对了,再顺手拔点刈草。” 说着,她将两手比了个捆,“倒也不用太多,这么多即可。”说完,她转过身,僵着两条腿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又道:“路途遥远,初盈姑娘记得早些回来,如若不然,便赶不上明日送先国主入帝陵了,早去早回。”说完,她两手紧紧拽着白狐裘,往山下走去。 初盈双眼含怨,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两手紧紧攥成了拳,她几乎怀疑,她是不是真能唤醒帝姬?来回折腾,动作慢一些岂不是天都快黑了? 她怎么不早说? 这一夜挨的不易,月漓趴在浴桶里泡了大半日,身上才渐渐恢复体温,最后竟靠在桶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听见初盈的声音,才睁开眼。 她推门而出,抬眼见着初盈一身衣裳湿了近半,即便穿在身上也是冻得发硬,面上似笑非笑,眼底带着赞赏,轻声道:“辛苦你了,回去歇着罢,明日一早,我保证帝姬出现在你面前。”说着,转身离去。 后院。 月漓坐在雪地,取几根手指粗细的长棍做框架,随手抓起一把草菅,动作娴熟的编起了草席。 不远处,江枫身后跟着凌风,正好打后院路过,见着这一幕。 凌风见他驻足停留,于是顺着他目光向远处望了一眼,不由得眼底带着笑意道,强忍憋着笑:“少主,我先去牵马。” 江枫不是没听出,他声音里带着些许揶揄之意,用“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的眼神,冷冷侧目觑他一眼,抬腿朝月漓身后走了过去。 月漓听见凌风声音,手下动作一顿,却是头都没回,继续忙碌了起来。她实在忙得要紧,没工夫编瞎话应付那个人。 江枫缓步走至那倩影身后,见她编织手法如此娴熟,不禁眉头微微一挑,正欲张口说些什么,但见她连头都不抬,显然不想搭理自己,再开口的心思便淡了。 不多时,月漓听见脚步声走远,唇角渐渐勾起。 太阳落山后,东琉的天气比白天更冷几分,皇宫外庭,一张草席朝着北面铺在地上。 月漓弯腰,在草席正当中,又放了一只刈草编成的刍狗,剑指夹着一张黑色的符纸,再次扬手甩至半空,符纸迎风骤燃,她双手在身前结印,缓缓阖目。 “三界持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雷神隐名,洞慧交彻,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十言咒令下,阴风骤起。 月漓缓缓睁开眸,眼底带着悲悯:“东琉帝姬,回来罢!” 忽见,那风起扬起漫天雪花,空若无人的雪地上,赫然出现一深一浅两只脚印,朝着她面前草席当中,立着的刍狗而来。 黄符扬至半空,草席四周一道金色结界立起。 月漓划破指腹,剑指带血于半空连画两道符,顷刻间翻掌打入刍狗身上,下一刻穿着铜钱的红绳自她袖中飞出,有了沾血的红绳引路,铜钱顺绳向下滑落,却最终停在刍狗三寸之外,再不肯落下。 见状,她心头隐隐觉着不好,得拧眉喝道:“以吾之血,引其生路。东琉帝姬,你生时九执星君临门,而今阳寿未尽,速速归来!”片刻后,回应她的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月漓面色严峻,手背幻铃发出“叮铃”清脆的响声,她手中红绳倏然一紧,再次开口令道:“东琉帝姬,魂归!” 就在这时,她手中红绳“啪”的一声,骤然断开。 月漓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摔倒,抬眼便见着刍狗身上的铜钱掉落在草席,心中暗道:不好! “帝姬!先国主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而今你何以不肯归位?可是有何执念放不下,不如你先随我回魂,不论你有何所求,月漓定当全力以赴!” 忽然,有人身着黑色斗篷,自宫门缓缓走了出来,那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宽大的帽檐下只露出下半张脸。 月漓眉头紧锁,望着那人在自己正对面站定,一脸警惕道:“来者何人?”话音刚落,她见到那人抬手摘下帽子,那张脸她见过! 东琉国太王女,一张岁月舍不得留下痕迹的脸,尽管年逾三十,却仍像个二十多岁的少女。 太王女:“在我东琉行巫蛊之术,乃死罪!” 若说先前,月漓还不明白帝姬为何不肯归魂,在她见着太王女的那一刻,一切都有了答案,定是她搞的鬼!不由得气极反笑:“死罪?倘若东琉的子民知晓,太王女招来巫师操控恶灵,要死也是你先死!” 太王女一脸讽刺的表情,望向地上的草席和刍狗,再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你可知哀家为何只身前来,而非动用宫廷禁军和侍卫来拿你?” 说着,她从斗篷里抖出件沾血的宫裙,嫌弃的扔在了雪地。 月漓一眼便认出,这是帝姬被恶灵附身那日所穿的衣裳,她竟偷偷藏了起来? “省省气力罢,帝姬的魂回不来了,在得知她娘亲被你亲手送去冥界,她恨你还来不及,如何肯听你的话?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该死的鬼!” 月漓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当即盘膝坐在原地,手中掐了个决,缓缓阖眼。 很快,她看清刍狗跟前站着的帝姬,哭得满脸血泪,她心中带着慌乱和愧疚,小心翼翼的解释:“帝姬,你生魂离体,躯体被恶灵所附,导致你暂时想不起过去的事,不如我让你看看我的记忆,回忆当日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那一日,她虽奉劝东琉国主去往生,却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东琉国主的魂又偷偷回到了碧霄宫。 帝姬受母亲呼唤,在没有意识之下步出结界。 之后,便有了巫师驱使恶灵,吞噬东琉国主魂魄,强行夺取帝姬意识,将她生魂逼出体外。这两日,她生魂犹如鬼魂一般,游荡在东琉国皇宫的每一处角落,早忘了她的母亲,已被恶灵吞噬。 哪知回忆起这一段,帝姬生魂意识忽然暴走,草席十步之内卷起狂风,令她整个人隐入狂风与雪花中,与世隔绝。 紧接着,狂风化作一柄柄利刃,朝着月漓周身逼近,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再次传来:“那你呢?你又在做什么……你为何不保护我,不保护我娘亲!” 魂体大多不通情达理,只照着生前意志而存在。 东琉国帝姬才十岁,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比起一般的魂体更加不讲道理。如今听说母亲神魂俱灭,难免徒生怨念,一根筋的认为,造成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月漓一动不动,丝毫不打算躲闪,仍由四周风刃逼近,很快面颊一痛,风刃划破皮肉,鲜血淌了下来,她拧着眉没有吭声,只是暗自掐了道诀:“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当日你娘亲若肯听劝,便不会引你离开我护法结界,她不会遭恶灵吞噬,我也不会被阵法反噬。可见人算不如天算,我虽有心护着你和你娘亲,却漏算了人心。”她心中有愧,愧对当日对先国主的承诺,更有愧帝姬遭此厄运。 太王女一声冷喝:“不要信她!什么人算不如天算?说到底还不是她自恃无恐,以为这天下万事尽在她掌握之中,你别忘了,是她亲手将你母后送去的冥界。” 风刃再次逼近,将月漓周身结界砍得火星四溅。 “当日……我亲眼看着你将我母后交给仵官王,是你害死了我母后,我要你偿命!” “帝姬,是我对你不起……倘若你执意不肯魂归,月漓的确无能为力。只是如此一来,害了你和你娘亲的人,终将得偿所愿。你娘亲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唯有你,若是连你也走了,她与这世上便再无任何相干,你可舍得?” 这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六岁的自己,不禁鼻子有些发酸,眼角淌下一滴泪:“为了你娘亲,一定要活下去!不能让仇人痛快,更不要辜负你娘亲。你要明白,在这世上除了你,已再无人记得她。”这番话,她像是在说与帝姬,却又似说给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待四周的风渐渐停歇,月漓缓缓睁开眼,那太王女早已不知所踪,她似是察觉到什么,摊开右手低头一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铜钱。 碧霄宫内,月漓将那枚铜钱置于帝姬额前,幻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一个时辰后。 月漓站在凤榻前,神色紧张的盯着闭目不醒的帝姬,直到看见她缓缓睁开了眼,这才如释重负的暗自松了一口气,努力牵起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帝姬醒了!快……快去请御医。”一时间,碧霄宫内宫女宦官进进出出,众人忙不迭的奔走,好不热闹。 帝姬刚睁开眼睛,便哭得像个泪人。 月漓不禁为之动容,渐渐湿了眼角,顺势坐在榻沿,抬手替她擦着面上的泪痕:“方才魂归,不宜优思神伤,还请帝姬宽心,你并非一无所有,今后月漓寸步不离,定护你周全。” 闻言,帝姬猛地坐起身扑进月漓怀中,哭得更大声。 初盈得知了消息,疾步走进寝殿,一抬头见着帝姬在月漓怀中放声大哭,不由得一愣。 wap. /129/129325/30089402.html 第9章 祭台风波 一个时辰后。 月漓站在凤榻前,神色紧张的盯着闭目不醒的帝姬,直到看见她缓缓睁开了眼,这才如释重负的暗自松了一口气,努力牵起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帝姬醒了!快……快去请御医。”一时间,碧霄宫内宫女宦官进进出出,众人忙不迭的奔走,好不热闹。 帝姬刚睁开眼睛,便哭得像个泪人。 月漓不禁为之动容,渐渐湿了眼角,顺势坐在榻沿,抬手替她擦着面上的泪痕:“方才魂归,不宜优思神伤,还请帝姬宽心,你并非一无所有,今后月漓寸步不离,定护你周全。” 闻言,帝姬猛地坐起身扑进月漓怀中,哭得更大声。 初盈得知了消息,疾步走进寝殿,一抬头见着帝姬在月漓怀中放声大哭,不由得一愣。 她与帝姬并不是很熟,不过在帝姬尚在襁褓时见过一面。只是听说,帝姬很是要强,从不轻易于生人面前落泪,而今面对不甚相熟的月漓,竟扑在人家怀中落泪?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次日。 刚刚过了寅时,各宫宫殿亮起烛火。 月漓看着帝姬红着眼眶,任由宫女为她套上一层又一层的丧服,强咬着牙没有落泪,为她既坚强又脆弱的模样,倍感交集。 妆镜前,帝姬阖着眼假寐,待宫女装扮好退下,这才睁开一双带有血丝的眼睛,正好透过妆镜看见十步之外立着月漓,心里顿感稍安。张口唤道:“月漓。” “是,帝姬。” 帝姬神情恹恹,那双眼却极为明亮:“世人常说,人死如灯灭,可他们不知人死后还有一两残魂,可如我母后,又如同你族人她们,死后却形神俱灭,才是真的不剩一丁点余念。” 月漓一愣,微微垂下眼眸望向脚前,掩去眼底心绪。昨晚情急之下,曾允许帝姬看自己的回忆,不想竟被她看去了这么多。 帝姬见她不语,站起身转了过来,幽幽再道:“月漓,同本殿做笔交易如何?” 月漓掀起眼帘,神色复杂:她知道得太多了!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攥成了拳。面上却还要淡定的应付:“帝姬如有吩咐,月漓莫敢不从。”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倘若你能告诉我答案,本殿金口玉言,永远替你保守秘密,生不开口,死随棺葬。” 这次,一向自恃高傲的帝姬,破天荒的自称我。 月漓眸光闪闪,想了很多。 不多时,只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而来,初盈一身素服跪拜在寝殿门外,轻声唤道:“帝姬,时辰不早了。” 帝姬侧首,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窗外,一阵北风吹来漫天飘雪,带来三两寒意拂面,她明知躺在那里的人,什么都不剩下了,却还要赶去做无用功,不禁有些颓然,果然丧仪皆是做给活人看的! 想到此,她提起千斤重的脚步,从月漓身旁擦肩而过。 大丧之礼,举国同哀。 帝姬领众人祭奠过后,独自立在祭台最高处望向下方,静静等候司仪朗声念赙仪,又换人念过太王女亲手所书祭文。 这一站便是半日,顿感头晕目眩,身子隐隐有些吃不消。十岁的帝姬,脚下渐渐有些发软,身形晃了两晃。 适时,月漓迈步上前,搀了帝姬一把,将她摇晃的身形稳住,侧目望向不远处的太王女。 只见她一身黑服,于众人之间最是醒目。 “还要多久……” 月漓回过神,望见帝姬气息有些紊乱,心知她昨夜刚回魂,如此耗神费力,撑不住亦是情理之中,于是扭头朝侍奉宫女低声道了句:“去搬把椅子。” 帝姬摇头:“不合礼数。”于是暗自咬牙,立正身形避开了身后那双手的搀扶。 月漓默然退下,又低声道了句:“念完祭文,须等祭司招魂过后,才能令柩车出动,只是这招魂最是麻烦,东琉十八处宫殿皆要转下来,少不得两三个时辰。” 帝姬面色一沉,抬眼望向祭台下方,见众人从帽顶至肩头白雪皑皑。迟疑片刻忽而开口:“够了!” 一声令下,祭仪读祭文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身望向祭台。 月漓抬起头:她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她很快察觉到祭台周围有人,很多很多的人,似乎那些人眼下仅是藏在暗处,在等待着什么。 想到此,月漓面色倏然一紧。 先帝入帝陵后,东琉很快便要推选新帝登基,莫非太王女连一日都等不了,竟打算趁此斩草除根? 月漓双手在袖中攥成了拳,帝姬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间。 忽然,帝姬脚下往前走了两步,再次令道:“先帝昨夜托梦,她这一生功德圆满,今日过后便要飞升得道成仙,岂是你这一纸祭文说得明白?” “帝姬,休得放肆!” 闻声,月漓下意识往太王女方向望去,见她正欲发作,心里突然有了主意,遂侧首低声朝身后吩咐道:“准备一套红衣。” “什么?……”小宫女愕然。 帝姬毫不畏惧,扬言再道:“太王女,先帝成仙头一件要紧的,便是体谅民生,如此天寒地冻,诸卿在雪地里立了两个多时辰,若因此累先帝不能得道,你可担得起?” 月漓拧眉,再次压低声音:“速去替我寻一套红衣!”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离去。 “功德圆满?成仙?体谅民生?这些不过帝姬一面之词,你道先帝飞升成仙,不知先帝可有提及,我东琉百年之内,国运如何?” 闻言,帝姬面有愠怒,气得有些发抖,她答不上来。 初盈莲步轻移,自人群中站了出来,屈膝朝祭台上福了一礼,幽幽辨道:“太王女,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想来仙帝托梦,多有断红尘斩俗世之意,是以并未将东琉国运告知帝姬,也是有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太王女眼见变了风向,不禁厉声喝道:“荒谬!自古以来帝王将相祭天祈福,祈的是什么?何以求的不是国运昌盛?” 不多时。 去而复返的小宫女,端着朱红漆木托盘,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姑娘,您要的红衣。” 月漓转头,不由得一愣。 “您要的急,奴婢只在就近的殿里翻出舞姬穿过的……”不待她说完话,月漓与那托盘中的红衣,一起消失在眼前。 祭台上刀枪舌剑,争论不休。 恰好为月漓帮了大忙,她一路悄无声息,从祭台溜了出来,就近寻了一间耳房,换过那套红衣,扯下衣服上繁琐的刺绣和装饰,再三审视了几回,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叹了声:“但愿那些人的注意力,不要放在这衣服上才好。” 祭台上,隐隐传来太王女当众呵责帝姬的声音。 帝姬到底年纪小,被人以长辈的身份骂了,偏偏还不了口,即便气得浑身发抖,也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忍着满眼的泪水,默不作声。 再看初盈,因出言顶撞太王女,此时被罚跪在先帝棺椁面前,直磕得头破血流。 不多时,祭台上彻底安静了下来,太王女立足了威风,于是大手一挥,免了祭仪读那繁琐的祭文,直接请祭司招魂,仪式继续。 有士十一人,各个身着雀形帛冠,穿黄黑色衣,围绕着先帝棺椁呼曰:“皋,天子复!” 月漓身玄衣赤裳,面覆朱纱,立于棺椁前,抬手摇起了手背上的幻铃。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彻皇宫。 远处,江枫与凌风立在宫门下,拧眉望着那一袭红裙随着铃声飞舞,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知道,那分明不是舞蹈,但是她举手投足间,却又有几分区别一般招魂仪式不同之处,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莫非这也是某种法术? “少主,您看月漓姑娘这舞,是不是有些奇特?” 江枫默然不语,望着她一袭红衣艳如血,朱纱覆面徒留了一双灵动双眸,一如初见那晚突然闯入了自己的世界,虽算不上绝色,但尤为惊艳。 不多时,月漓广袖一挥,朝着北面遥遥拜下,缓缓低下了头顶。 至此,十一位术士鱼贯离开棺椁,朝着远处的宫殿走去。 月漓站起身时,天空划过一道亮光,那光在白昼之下,亦如此显眼可辨。 当即有人喊出声道:“快看,竟能在白天见到天降异象?” 祭台上方,帝姬通过幻铃和铃铛声,认出那玄衣赤裳的人就是月漓,两人四目相交的瞬间,彼此都明了对方的心意。 就在这时,太王女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竟抬起眼朝祭台打量了起来:“帝姬,你召进宫的那个贱民,哪去了?” 月漓眉头一蹙,眼底杀意骤现,抬手摘下掩在面上的朱纱,冷声说道:“区区一介凡人之躯,尔敢称我“贱民”?太王女,您不是问,东琉百年国运?” 太王女见着她,面上先是一愣,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当即冷哼一声喝道:“来人!将这贱民拖下去,立地杖毙!” 顷刻间,有侍卫禁军冲了出来,将帝姬和先帝棺椁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状,帝姬脚下突然上前一步,怒视众人厉声道:“放肆!本帝姬在此,太王女竟越俎代庖,指挥宫廷禁军以下犯上?月漓!本帝姬令你,将尔等就地诛杀!” 一时间,局势势同水火。 闻声,初盈磕头的动作忽然一顿,侧首望向身后,神色一凌。 “贱民?太王女可是忘了。”说着,她低头掐指一算,不由得笑得一脸讽刺,朗声再道:“自您父辈往上数三代,皆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庶人,若不是投胎生得好,你又比谁更高贵?” 凌风见状,握剑的手倏忽一紧,急声道:“少主,帝姬和月漓姑娘怕是有危险,可否需要咱们出手?” 江枫面色有些冷:“不急,有初盈在。” 太王女气急败坏,哪里还顾得上祭台下还有他国使臣,一双眼似能喷出火:“禁卫军,给哀家杀!” 月漓飞身跃至半空,自袖中甩出一根红绸,缠在帝姬腰间绕了两圈,随即拽着她朝着远处飞去,欲将那些禁军引开人群,免得伤及无辜。 wap. /129/129325/30089403.html 第10章 时来运转 太王女气急败坏,哪里还顾得上祭台下还有他国使臣,一双眼似能喷出火:“禁卫军,给哀家杀!” 月漓飞身跃至半空,自袖中甩出一根红绸,缠在帝姬腰间绕了两圈,随即拽着她朝着远处飞去,欲将那些禁军引开人群,免得伤及无辜。 太王女望着半空中的两人,沉声令道:“追!”令下,禁卫军闻声而动。 月漓落地,自袖中收回红绸,脚下上前一步,将帝姬护在自己身后:“帝姬,一会动起手来,只怕过了今日,你便再也不是东琉最尊贵的帝姬,你可想得明白?” 帝姬仰着面孔,虽然知道她看不见,却望着那背影重重颔首,一脸坚定神色:“本殿明白!” 月漓弯起嘴角,忍不住赞了句:“难得你肯听话。”倒像是突然长大了不少, 闻言,帝姬面皮有些发烫,垂眸望向脚尖:“你只管放手去做,这帝姬我做得累了,再没有什么比你……我的性命更重要,我信你。”话到嘴边,她临时又加个“我”。 月漓听出她言语间,并不恋生。略微犹豫片刻,忽而开口又道:“我答应你” 帝姬愕然抬起眼:“什么?” 这厢,初盈飞身自半空落下,脚下上前两步冲二人急声道:“这样逃下去走不了多远,我留下!兴许还能勉力一挡,你带帝姬先走,有多远逃多远。” 月漓闻言,望着初盈前额结痂的伤口,沉默下来。三千禁卫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今对她们而言,最缺时间。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至。 初盈回头,望向身后追来的禁卫军,扭过脸再次催道:“来不及了,快走!” 须臾间,月漓唇角带浅笑,心里拿定主意:“帝姬交给你,我很放心。”说完,她又转过头望向身侧,眼中尽是温柔:“先前帝姬说的那笔交易,月漓答应你。”说完,她飞身朝迎面而来的禁军冲了过去。 初盈愣在原地默了半晌,望着追来的禁卫被那道身影拦截,连忙转身去捉帝姬手。 哪知,帝姬竟一把甩开那只手,脚下退了两步,神色坚定道:“月漓既不走,本殿便要留下与她共进退,你速速离宫,自去逃生就好。” 初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凌风突然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抬手将帝姬打晕,扶着她交到初盈手中:“初盈姑娘,少主吩咐,要你即刻带着帝姬去接应援军,这里交给我。” 初盈愕然,继而拧眉不解:“少主从哪请来的援军?璇玑宫从不插手朝堂,若是让……” “少主自有打算,莫要多问!”说完,便转身离去。 初盈望着凌风去背影离去,暗暗咬牙,将帝姬搂入怀中,朝着出宫的方向飞身而去,半空中她回首望着那红色背影,仅一招便掀翻了团团包围的禁军,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抬掌将地上一柄剑吸入掌中,执剑的手自空中挥手一甩,本意是为了试试兵器,可否称手。 那些禁卫军见状,恍以为她又出什么招数,纷纷后撤。 下一刻,凌风跳入包围圈内,立在月漓身后,望着围在四周的禁军,不忘出言揶揄:“月漓姑娘,不过一夜未见,你竟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月漓拧眉,语气不快:“不去保护你少主,凑什么热闹?” “少主?啊……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给我交代过差事,自去忙了!”说着,他拔剑砍向一名冲上来的禁卫。 三千禁军,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难题。 只是突然有了外人加入,她出手再不可随意,只得一边暗骂江枫给自己添乱,一边手起剑落。 半个时辰后,待四周躺满尸首,三千禁军已仅剩不足数百。 月漓一身红衣沾着血,鬓角发丝散了两根碎发,气息微微有些紊乱,她素日里修得法术,就算要杀人,动动手结个印即可,哪有如今日这般费事,全靠武力去拼,累得不轻。 就在这时,她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抬眼朝祭台方向望去:“太王女呢?”打了半日,既不见追兵支援,也不见太王女现身。 凌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才想起来?” 月漓恍然明白,他口中“别的事”指了什么,她往日里做惯了请君入瓮的事,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哪有别人帮手的先例?此时反应过来,自是大为震惊,“他不会武功,又没有灵力,你竟让他独身一人去断后?” 凌风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太王女也不会啊!” 月漓:“……” 忽然,凌风轻笑一声,侧首望着月漓笑得莫测:“再说了,谁说断后定要他一人?”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动静传来。 帝姬身后携千军万马,飞奔着朝宫门下而来,远远地便高声唤道:“月漓!” 闻声,月漓砍人的剑一顿,眼见大刀直逼面门,只得弯腰一拧身堪堪躲过,扬手将那柄剑没入那人胸膛。 待她将剑拔了出来,抬眼见着帝姬气喘吁吁立在三步之外,眼底先是一惊,旋即浅笑嫣然道:“帝姬来得巧,月漓已将犯上作乱的禁军尽数杀之,还望帝姬速速回宫,主持大局。” 帝姬鼻子一酸:“月漓……”她猛地扑进月漓怀中,紧紧搂着她腰身,心中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也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凌风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身后冲向皇宫深处的兵马,幽幽叹了口气道:“倘若不是公子一早得了消息,北武欲出兵北上,今日怕是难咯!” 闻言,月漓心下了然,随即嘴角噙着浅笑,扔了手里那柄剑,垂眸望着帝姬略显稚嫩的面庞,温柔嘱咐道:“帝姬,北武国后是你嫡亲姑母,也是她说服北武皇帝,不远千里出兵北上,助你登基为帝,这笔人情你要记住。” “本殿记下了!” 月漓抬起眼帘,遥遥望向皇宫深处,幽幽再道:“还有,方才在祭台下,我替你问过东琉国运,由你登基为帝,东琉还有长达百年的千秋基业,愿你将来做了女帝,不忘赐福于疆土子民。” 这便是令她活下去,最好的答案。 祭台上,帝姬居高临下扔出手中火把,望着先帝的棺椁被火苗吞噬,面上缓缓滑下两行热泪。 她知道,北武不会轻易出兵。那是她的母后,为她求来最后一张护身符,先有月漓护她周全,再有北武的扶持登基为帝,她的母后,将一切都想到了。 次日。 东琉帝姬在众目睽睽下,登基为帝。 月漓一身白色劲装,遥遥立在一座宫殿屋脊,望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半大的孩子身着凤袍,坐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眉眼皆是平静。 先前她还担心,帝姬年纪还小,即便扶持她做了女帝,也未必应付得了朝堂上诡谲的云涌。 经此一事,帝姬似是一夜间长大了不少,虽然经历不少磨难和曲折,但所幸最后的结局,总归是好的,相信不久的将来,她定能撑起整个东琉! 屋檐下,江枫双手负在身后,停在宫门前驻足良久,最后转过身默然离去。 半个月后。 她本该早早赶回大渊。 谁知,突然接到白英传信,要她原地待命,于是莫名其妙多了半个月的空闲。 这一日。 月漓身穿白色劲装,自半空中翩然落下立于屋顶,微垂着眼眸往下瞧去。大街当中,有男子浑身是血蓬头垢面。脚下步履蹒跚,整个人神志有些恍惚,一路的横冲直撞,街上很快围起了人,议论纷纷。 下一刻,三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刀剑,自远处追了上来。围观的人见了纷纷逃窜,一时间鸡飞狗跳。 一双白靴落在屋脊,白英白袍披着带帽斗篷,缓步靠近出现在她身后,见她迎风负手而立,目光却望着下方,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不由得轻笑一声:“说好了比试轻功,你却跑来多管闲事?” 月漓眨了眨眼,依旧全神贯注的望着下方的动静:“今日不与你争,让你就是了。” 闻言,白英啼笑皆非。 就在这时,那三个黑衣人已追至男子身后,扬手欲砍。 月漓脚下微微轻踩,只听瓦片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脆响,在她踢脚瞬间,指甲大的碎瓦片飞出,明明只击中了其中一个,却倒了仨。 “当心被义父知道,又罚你。”白英暗暗摇头,叹了口气。 忽然,有个巴掌大的东西,自那男子袖口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叮当”一声响。 于是乎,两人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月漓侧目,凉凉觑他一眼,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浅笑:“阎罗敕令已现身,义父可还会罚?” 白英迟疑半晌,继而道:“可惜,那不是你的任务。” 闻言,月漓默了片刻。 须臾间,那三人爬起身,抬头屋顶的方向望了过来。 月漓面上微微有些遗憾,又似是惊讶般,不由得轻叹一声:“呀,被发现了。”说着,她抬手在半空画着什么,朱唇轻启念道:“困兽之阵,起!” 下一刻,那三个人已被困阵法结界内。 就在这时,有人自远处轻功落下,身着黑衣长袍,正是鬼门弟子。 见状,月漓旋过身望向身后,扬手一挥撤了地上那道结界:“白英,说好赢的人请吃酒,你银子可带够了?” “白日吃酒,耽误了任务如何使得?” 月漓足下轻点,人已离开屋顶:“任务要做,酒也要吃,你该不是想赖账?” 白英哭笑不得。 东琉后山,漫天飘雪。 月漓立在山顶,遥遥望着皇宫方向,若有所思。忽然她察觉周身一暖,低头一看才知,他又把斗篷给了自己:“你……” 白英一张口,便是带毋庸置喙的语气:“披着,山上风大。” 她嘴边的话顿了一顿,重新开口:“究竟是何任务,门主竟不嫌费事,打发你来回多跑这一趟?横竖你我都要回大渊,岂不是回去了再讲,也来得及。” wap. /129/129325/30089404.html 第11章 漠北之行 东琉后山,漫天飘雪。 月漓立在山顶,遥遥望着皇宫方向,若有所思。忽然她察觉周身一暖,低头一看才知,他又把斗篷给了自己:“你……” 白英一张口,便是带毋庸置喙的语气:“披着,山上风大。” 她嘴边的话顿了一顿,重新开口:“究竟是何任务,门主竟不嫌费事,打发你来回多跑这一趟?横竖你我都要回大渊,岂不是回去了再讲,也来得及。” 鬼门杀手接任务,向来是不可拒绝不能挑拣,当杀手十年,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到漠北,送一个孩子去南晋,之后将信物送回漠北。东琉边境距离漠北最近,时间紧任务急,来回跑也是耽误时间,倒不如给你半月的假,让你歇几日。” 月漓闻言,沉默不语。 先不说漠北之行有多难,仅送去南晋再折返回漠北,这一来一回便要耽搁至少两个月,难怪要派自己去。 月漓面色凝重,她从未去过漠北,更没有在沙漠生存的经历,况且大漠里很容易迷失方向,别说能否将人安全送达,自己也可能随时会葬身。 “放心,会有人领你走出沙漠。”白英看出她有所顾虑,出声宽解。 月漓闭了闭眼,缓缓摇头:“事情未必有这么简单,近些年漠北的战乱频繁,送人去南晋?你可知南晋与大漠之间,是有朝廷的。” 鬼门一向不参与朝廷和官场的事,兵荒马乱的时候,送去南晋的会是什么人?她不敢想。 这一趟风险太大,门主到底是要她去送人,还是去送命? 白英顿了顿:“义父曾受过漠北的恩,所以这一趟无论如何都要走,我知道很难……”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 月漓听出他声音里的歉疚,神情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竟忆起六岁时,霁朝灭,阖族仅剩她一人。她们被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玉娘抱着六岁的自己跳下那万丈深渊。 后来,是门主救了她。 她那时才六岁,为了活下去,除了拜入鬼门别无选择,她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三个月的路,从夏天走到秋天,可是他不肯收。无奈之下,她又在鬼门门前蹲了半个月,最后是白英手牵着手,领她入了鬼门。 鬼门门主,柏青。他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活到今天,月漓才彻底明白,什么不肯?说到底不过都是手段!当初他假意不肯收留自己,实则为了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逼她在走投无路下彻底诚服,永无叛出的可能。 “呵……”月漓脚下一个趔趄。如今和当日有什么分别?来问白英,不过是算好了,借着白英宽慰自己,令她心甘情愿去卖命! 好冷。 月漓两手抱上双臂,她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被人内外看得透彻。于是手脚冰冷的转过身,面上一脸疲惫,仿佛用尽全身气力才问出一句:“何时出发?” 白英一脸不忍,双手暗自捏成了拳,指节隐隐泛白,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现在。” 下一刻,她奋力扯下披在身后的斗篷,胡乱塞到白英的怀中,转过身逃也似地离开。脚下越跑越快,思绪却越来越混乱,心口堵着一口气,她不清楚那是什么。 是怨还是恨? 从一开始,这条路就是自己选择的啊! 东琉边境。 月漓见到来自漠北的接引人。合过阎罗敕令,她蹲在地上,捡了根趁手的树枝,挖了拳头大的浅坑,最后从怀中摸出一张青色符纸,埋了进去。 护送途中,遭遇沙尘暴。 一行三人,路程走了一半,丢了最重要的领路人,此番她护送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虽自小生活在这,却没有走出沙漠。 事情陷入了僵局。 深夜,月漓指尖灵力催动,不多时幻化出一只金色灵蝶,灵蝶挥动着翅膀离开指尖向远处飞去,然而一连三天,她放出去的灵蝶渺无音讯,心里逐渐有了答案。 这一晚她再翻掌时,手里赫然出现一张黑色符纸,下一刻黑符在她指尖骤燃,飞灰在风中飘荡,朝着一个方向。 后来又遭遇了杀手。 三波杀手,有来自部落,也有来自南晋,还有一波居然是死士? 月漓再望向那孩子的目光,不得不意味深长。 虽隐约有猜到,这孩子与南晋关系匪浅,可是这么大动静,她属实是没料到,然而这孩子浑身上下,只脖子上带了个扳指,一看便不是漠北的东西,除此再无一样能证明身份的。 罢了!她只管完成任务,知道多了是非多。 直到这一夜,她竟看到第四波杀手,不但十分的意外,还特别的惊喜,因为她从那人尸身上,摸出一块腰挂。 嗯……这东西她看着熟,那可太熟了! 只怪自己当时手太快,没留活口。不然当真该好好问问,果然,意外和惊喜不分家。 她身为歪门邪道,这世上自然少不了名门正派,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常常打着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幌子,来寻自己的麻烦,能不熟么? 他竟是“名门正派”的人? 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惹得这么多人出手?名门正派的人,又为何不远千里,上漠北腹地来杀一个孩子? 又过了两天,比预计的多耽搁了五六日,月漓总算将人安全送到南晋。 南晋城外,她掐了个决,脚下金光大盛,不多时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阵法下,月漓自半空中落地,再抬眼已身处漠北,只是眼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一幕,令她险些以为自己传错了地方。 四周火光漫天,一看便知刚刚经历了场大战。地上尸首大多都是男子,鲜少见着老弱妇孺,那些人呢?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半空。 月漓飞身朝赶去,半空中她远远瞧着,那十几个人围着剩下的几个老弱妇孺,高高举起手里的刀斧,眼看便要砍下,来不及犹豫,她手起符立,令道:“四守之阵,起!” 刀斧砍下,连人带刀斧弹了出去。 “什么东西,你是人是鬼?”不知是谁,朝着半空喊了一句。 她一双眼已有些泛红,望着眼前那满地惨死的尸首,恍惚间似是回到霁朝,看见那数百族人惨死,面上带着一抹鬼魅般的厉色,声音清冷:“鬼?今日我便让你们长长见识!” 世人皆以为,鬼是最可怕的东西,在她看来,却不及人心三成。 下一刻,月漓指尖灵力骤然化作黑紫,满地的尸身竟同时覆了一层黑紫色的气息,自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身。 “鬼……鬼啊!” “快跑!” 一具具尸首站起身,朝着那些人扑了过去。 “缚仙索!” 忽然,月漓指尖灵力骤散,整个人在半空重重跌落,张口咳出一口血来,待她低头一看两指宽的红绳,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与此同时,那结界“啪”一声碎裂,失去控制的尸首亦纷纷倒地。 是谁?! 她一双眼带着恨意,扭头朝身后望去,正好见着一双黑靴青衫缓步走来,她顺着那双靴往上看,仰面见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她奋力挣扎,甚至尝试施法挣扎,可指尖灵力还未凝聚,便散得再也聚不起来。 这张脸…… 月漓直觉的怪,明明鼻子眼睛都长在该长的位置,偏偏放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着别扭? 男子怔了半晌,待回过神来时,眉眼间带着憎恶,语气不善:“你是鬼门的人?”说完,不待她言语,张口便骂:“不愧是邪魔歪道,竟敢滥杀无辜!” 月漓先是一怔,双眼瞪得倏圆,气极反笑:“邪魔歪道?你又是哪个名门正派!滥杀无辜?你哪只眼睛看他们无辜!”她不禁怀疑他瞎。 话音刚落,半空落下个巴掌大的令牌:“那这个呢?” 她低头,认出正是另外半块令牌,再咬了咬牙仰头喝道:“单凭半块令牌,便认定是我?” 下一刻,男子一只宽大的手掌已掐上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悬在空中两只脚离地:“还敢狡辩!方才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何话要讲?” 月漓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因窒息脸涨得通红,几乎喘不过气。 无论她如何努力要挣脱这绳索,却只会被束得更紧,她一身的灵力却施展不开,只能瞪着一双含恨的眼,恶狠狠的看着那男子。 “大侠!这位姑娘真的不是恶人,若不是她出手,老朽此刻也成了一具尸体,您快放了她吧。” “她没杀人,杀人的是他们!” “她只是想替我们报仇……” “你抓错了人!” 闻言,月漓眼中落下一滴泪,也不知是委屈,又或是沉冤昭雪的喜极而泣。忽然,她察觉到那只手几不可见的一抖,掌下似是渐渐松了力道,顿时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红着一张脸咳喘不止。 “不能放!鬼门修炼邪术,放了你只会祸害无穷,跟我走。”那人抬掌,将地上半块阎罗敕令吸入手中,问都不问便揣在了自己袖子里,之后扬长而去。 见状,月漓气结。 奈何他抢了自己的令牌,想跑也不能逃,不把令牌拿回来,任务怎么办? 即便恨得咬牙,也得自己爬起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漠,除了她要喝水和方便的时候,能喊那人将绳松一松,谁都不言语。 月漓忙得要紧,哪有空与他闲话。 这两日,她不断较与这根绳子着劲,然而各种办法使尽,却仍旧脱不了身,她在鬼门做杀手整整十年。以往皆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从未被抓。 大意了,没想到居然在凡人江湖,有人用缚仙索? 月漓暗暗叹了口气,这绳子将她捆得结实,活脱脱像个粽子。据她所知,如今的几个修仙门派向来不管江湖事,顶多除恶妖杀恶灵。 莫非这人竟为抓自己,特意上仙门求的? 想到此,月漓抬眼,望着十步外的背影,笑得一脸讽刺。自己不就是偶尔错手,杀了几个前来挑衅的“名门正派”,也值当下这么大血本? wap. /129/129325/30089405.html 第12章看不起谁 这两日,月漓不断较与这根绳子着劲,然而各种办法使尽,却仍旧脱不了身,她在鬼门做杀手整整十年。以往皆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从未被抓。 大意了,没想到居然在凡人江湖,有人用缚仙索? 月漓暗暗叹了口气,这绳子将她捆得结实,活脱脱像个粽子。据她所知,如今的几个修仙门派向来不管江湖事,顶多除恶妖杀恶灵。 莫非这人竟为抓自己,特意上仙门求的? 想到此,月漓抬眼,望着十步外的背影,笑得一脸讽刺。自己不就是偶尔错手,杀了几个前来挑衅的“名门正派”,也值当下这么大血本? 好得很! 这破绳子叫什么来着? “缚仙索”,那仙门给这红绳起的名,仅听着便大有来头,纵使神仙被缚,也难施展法术,岂不正好克她? 她渴,嗓子里几乎能冒出火来,腰上的水囊早就见了底,眼下被这缚仙索捆着,有些难办。若不是被捆着失了法术,她大可偷偷施法…… 突然脚下一沉,半条腿没入沙子,身子一歪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以至于方才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神志,陡然清醒。 流沙! 本能地,她张口想呼救,可当她抬眼看见不远处那个背影,嘴边的话却脱不了口。 如何喊? 他是名门正派,自己是邪魔歪道。有听说名门正派救邪魔妖道的么?当日没就地正法,留一命活到现在,还想如何? 死便死罢! 想不到她活了一世,竟死的这样憋屈。做杀手这么多年,手上早不知沾了多少人命,即便不是死在沙漠,走出去那一日,也会死在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刀下。既如此,倒不如死在这…… 月漓心一横,咬紧牙关闭了眼,任由滚烫的沙子淹过胸口,窒息感迅速传来。 “缚仙索!” 一道令下,原先束缚着月漓的缚仙索,瞬间松了力道。 几乎在同时,月漓睁开眼仰起头,本能伸出的手拽上那根绳索,这才勉强避免沙子进入口鼻,下沉的身子一顿,只剩一个脑袋露在沙子外,喘口气都难。 “抓紧。” 很快,她察觉到身体一点点被缚仙索拽出沙地,待她好容易将两只脚自流沙中拔了出来,已是累得气喘吁吁,翻了个身躺在沙地上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原以为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到了最后一刻,她仍旧清晰的感觉到,身体本能的想活下去。 像极了十年前。 不多时,男子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月漓身前,一低头正好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烈日:“你在求死。” 被人戳破心事,月漓呼吸一窒,很快又调整好气息,默然不语。惟有拽着缚仙索的手紧了紧,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想活着,为了活下去她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又道:“宁可等死也不呼救,为何?” 沉默片刻,月漓嘴角似笑非笑:“走出去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取我性命,又何必……” 他想都未想:“救人是理所当然,取你性命是替天行道。” 好一个替天行道! 闻言,月漓面色有些凝重,亏得自己还念他一星半点的好,哪知此人没当场杀了自己,竟是打算回去后换个好名声?果然不愧是名门正派,沽名钓誉好手段!不由得冷笑一声:“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活着走出去?” 她看见男子抬起头,于是缓缓阖目,小心的将自己眼底情绪藏好。 很快,他收了缚仙索转过身。 月漓睁眼,见他自顾自的走远,一时间有些错愕,但还是半信半疑的问了句:“你肯放我走?” 闻声,男子只是扭脸望向身后,这一眼意味深长。 她就知道! 月漓眯起眼,望着那背影有些犹豫:跑还是不跑?算了,且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夜里气温骤降,两人精疲力竭的倒在地,动弹不得。 月漓侧首觑他一眼,见那嘴唇翻起干皮,干得裂开的伤口隐隐淌着血,她略微犹豫了片刻,艰难的坐起身。 “哪去?!” 月漓语气不善:“方便。”说完,摇摇晃晃站起身。 待她爬过沙坡,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身后,确定他没跟着,这才闪身躲在半截枯死的胡杨树后。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狂风袭来,卷起地上的浮沙,半空中的星月,被四面八方赶来的乌云掩起,电闪雷鸣。 月漓方才转身,抬头刚好对上那双眼,心头猛地一惊:“你跟踪我?”大意了!她不确定这人何时靠近自己,也不知被他看见多少,两手不由自主攥成了拳。 男子:“……” 就在这时,一场瓢泼大雨降了下来。 月漓仰起头,任凭雨水砸在脸上,张口接着雨水吞咽着。等她低下头,却看见男子竟躲在树后,凭借着半棵胡杨树,遮了大半的雨。 说不得,她总觉着哪里奇怪。 男子将自己的水囊埋在了脚边,问得漫不经心:“你从何处修来的邪术?” 月漓缓缓蹲下身,以指尖划破指腹,将一血滴落在脚下,暗自捏了个诀:“你明知我是鬼门的人,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在鬼门里修的!”顷刻间,她脚下金光骤现。 男子猛地回头,眯着眼沉声道:“你想逃?” 月漓像是听到个极好笑的笑话,不禁乐道:“哪个要逃?不过懒得同你在这浪费时间罢了!你拿了我鬼门的东西,天涯海角无处可藏,咱们后会有期。” 男子却是不依不饶:“缚仙索!” 下一刻,月漓见着那要命的绳索,再次朝自己面前袭来,这一次她早有提防,挥手便是一击。 缚仙索受了重创,跌落在地没了动静。 月漓冷笑:“同样的招数再中第二次,那便是我蠢!”当日她未曾想,竟有人为了抓自己,上仙门求得缚仙索,害她一身的法术施展不了,这才被人捆了一路。她这十年,杀了人还能全身而退,也全非靠的仅是运气。 他冷哼一声:“是么?” 月漓嘴角的笑还未散,见着男子站起身,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却说不上来。 下一刻,一柄三尺青锋骤现。 她脸色变了一变:“青锋剑?”说完,整个人朝后跳出脚下的阵法,随着施法的人离了圈,阵法的金光渐渐弱化,消失不见。 月漓顿时气结。 传送阵,十二时辰内只可用一次。 眼下再想逃,除非打得过他,可他手里有青锋剑,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 闻言,男子眼中闪过一瞬惊诧,随即沉声道:“很好,看来你认得这柄剑。”说着便举起了那柄剑,随时准备出手。 月漓神色凝重。 认得? 何止认得!这原是她们霁族的神器,整整十年未见,再见竟是拿来对付她?她蹙着眉,声音似能结冰:“你到底是谁?青锋剑为何会在你手里?” 男子不答话,提剑便劈。 月漓捏决,自身前召唤出一道阵法结界,堪堪好将那蓄力一击拦下,紧接着结界“咔嚓”一声,裂了道缝。 以她的修为和灵力,对付一般的人自是绰绰有余。可他拿着霁族的青锋剑,每砍一剑攻击伤害叠倍增加,除非有五色土傍身,才堪堪有自保的可能。 而她的法术,在霁族的神器面前只有辅助之力,区区结界根本挡不下三招,莫非自己身份已被人识破?前有缚仙索,后有青锋剑,便是想打,奈何彼此实力悬殊,根本无从还手。 “如何?是你束手就擒,或是……” 月漓面色沉凝,望着他不过无语片刻,冷冷地令道:“缚仙索!” 只见那缚仙索“嗖”的一声,瞬间将男子捆得结实,整个人横着摔了下去,原先在他手里的,闪着青光的青锋剑骤然失了神威,跌落沙地。 “你……?!” 月漓收了法力,缓步上前抬腿便是一脚,正正好打断他嘴里的话,顺带替自己出了口恶气,她垂着纤长的睫毛,见着他因吃痛蜷缩的身形,口中森然道:“我怎样?看不起谁呢!以为仅你使得动这等法器?现下轮到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男子默然。 就在这时,半空中大雨渐渐停了下来,乌云向着四处散开,星月重新露出了脸。 月色下,月漓神色冷淡。 她不知这人了解多少,若是知晓自己秘密和身世,于情于理都该杀之,免得后患无穷。念至心头起,抬手间她已握住了青锋剑,下一刻剑尖直抵男子咽喉:“再问你一遍,剑哪来的?”然而回答她的,还是沉默。 月漓见他依旧不语,随即阖眼,杀心已起。 “玄霜楼。” 闻言,月漓倏地睁开眼,再望向男子时半信半疑:“尹逍是你何人?”玄霜楼楼主尹逍已年逾三十,而自己面前这个人至多不超二十,绝无可能是玄霜楼楼主。 男子又不做声。 这便难了,倘若此人无门无派杀便杀了。可他背后站着正派和玄霜楼,而她只是鬼门一个杀手,回头正派和玄霜楼打上门来,焉知鬼门帮是不帮? 即便此刻夺了剑叛出鬼门,也无非落个正反两派追杀的局面,何苦来着? 嫌命长了不是! 犹豫片刻,她只得将手中青锋剑随手插在脚边,又施法解了他身上的缚仙索,蓦然转身:“青锋剑威力巨大,你若肯听劝,哪来的还哪去。” 男子从地上爬起身,望着脚边那柄青锋剑,满眼疑惑:“你留我一命,不怕我杀了你?” 闻言,月漓脚下一顿,接着朝远处走去。 她的确是杀手,但若非为了任务,真当她稀罕手上沾血的滋味?过去,她也曾是他身处的名门正派,也知道生命诚可贵,也懂怜悯天下苍生。 第二天。 即便是灌满水囊省着喝,却也撑不过一天,到了傍晚,两人的水囊又见了底。男子望着手里的空水囊看了半天,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他迟疑了许久,适才出声:“你……”话在嘴边,却又沉默着闭了嘴。 月漓只手托着下颌,坐在沙坡冷冷出声道:“原来身为名门正派的公子,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说着她转过头来,“求人之前,不如先唤声“姑娘”来听听?” wap. /129/129325/30089406.html 第13章有何不敢 第二天。 即便是灌满水囊省着喝,却也撑不过一日。到了傍晚,水囊再次见了底。男子望着手里的空水囊看了半天,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他迟疑许久,适才出声:“你……”话在嘴边,却又沉默着闭了嘴。 月漓只手托着下颌,坐在沙坡冷冷出声道:“原来身为名门正派的公子,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说着她转过头来,“求人之前,不如先唤声“姑娘”来听听?” 男子垂下眼眸,一声呢喃,似是自语:“姑娘?哪家姑娘会似你这般,双手沾血身背人命,杀人不眨眼。” 闻言,月漓一愣,随即神色有些怅惘,她恍然忆起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算是他认为的姑娘吧?很快,她回过神来,一声冷笑道:“不错!寻常人家的姑娘,自是不用取人性命,那你呢?生来便是名门正派,立志除尽邪魔歪道?” 男子抬起眼,静静望着她默然不语:“……” 见此,月漓暗自点头,心下了然。照这么走下去,最多两日便可走出沙漠。她遥遥望着夕阳落下,心下一片悲凉,抬手指了个方向:“再往前走半日,那里有处水源。”过去,她也曾是他身处的名门正派,也知生命诚可贵,也懂怜悯天下苍生。 然而一朝之内,她们霁氏一族、母亲,皆以身殉道,落得最后国破家亡。 可那时候,谁来救她? 霁朝灭,阖族仅剩她一人。她们被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玉娘抱着六岁的自己跳下那万丈深渊,那时他口中的名门正派在哪?深渊下,她摔得躺了半个月动弹不得,那些人又在哪?她为了活下去…… 突然,月漓低下头,胃里泛着恶心却吐不出东西,只能不停干呕,泪水漫出眼眶。 那时,他又在哪? 直到吐过酸水,她才觉得胃里的恶心逐渐消失,整个人疲倦乏力的歪在沙坡,望着渐渐变暗的天色,若有所思。 男子站起身,眼神有些担忧,刚刚伸出的手退了回来,沉声道:“等我回来。” 月漓听见脚步声渐远,任由面上残留的泪痕被风干,缓缓闭上了眼:名门正派如何?邪魔歪道又如何? 当年她年仅六岁,若不拜入鬼门留下做个杀手,竭尽所能的让别人认为自己有用,她要如何才能在这世上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不惜以命换命完成每一次任务,除此之外她可还有得选?明明那么努力活下来,却要亲手了结他人性命。 明明只是想活下去,却活成了罪恶的根源。她比任何人都痛恨自己,更恨这双手。有时候睡着,她情愿自己不用再醒来,醒来不知又要杀多少人。 她好累,这十年于她而言,就像一场反复轮回的噩梦,无法解脱。 那些过往,是她最绝望的深渊。 深夜。 月漓昏昏沉沉的睡着,一会觉着热一会又觉着冷,尽管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 不知过了多久,口中有温热的水灌了进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模糊得看不清,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梦,好像有人端着碗在给她喂水,下意识的,她伸手去抢那只碗,仰起脖子拼命往下灌。 很快,她喝饱水,再次昏睡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在一个后背上趴着,她愣了一愣伸手去推那个人:“放我下来。”双脚刚刚落地,头不可避免的一阵眩晕,她身形晃了一晃,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男子眼神关切:“要不要喝水?” 月漓摆了摆手,抬眼朝四下望去,伸手指着面朝着太阳的方向,喃喃道:“方向反了。” 男子:“你睡了两日,方向没错,天快黑了。” 月漓愕然。 突然,男子干咳两声,在原地盘膝而坐,伸手去摸腰间的水囊:“今晚就歇在这,明日早起再赶路。” 月漓蹙着眉想了想:就为了换个好名声,这人竟然背着她在沙漠走两日? 她的命这么值钱? 想到此,月漓垂眸望着那人发顶,一脸匪夷所思道:“费这么大劲抓我回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拿水囊的手一顿,不解的仰起脸望了回去:“好处?” 月漓拧眉:“不然呢?” 男子默了半晌,仰起脖子灌下几口水,默默转过身,丢给她一个后背。 月漓见他不语,也没打算深究,只是顿了顿开了口:“我……”话才出口,她暗自踌躇,有些犹豫。 怎么说? 她想问:自己有传送阵要不要一起?可是话到嘴边,又觉着这话不对!阵法是她的,施法耗灵力的是她,怎么说得跟求他一样? 那该怎么说? “你跟我走!”这样? ……算了吧,人家手里有青锋剑,劈下来应该挺疼的。思来想去,索性不问,直接动手。 须臾间,月漓掌下阵法散发出阵阵金光,最后一刻她扯过男子后衣领,将他猛地拽进阵来,两个人随着阵法的金光,消失在原地。 距离沙漠三里之外,两拨人斗作一团。 须臾间,一道金光闪过,二人自半空中现身,一前一后落在地上。 月漓方才站稳,顺着那打斗声抬眼望去,一眼认出,那些穿黑衣皆为鬼门弟子,至于那些白衣……她下意识侧首,脚下倒着退了两步,一脸警惕的盯着他,暗自捏起了诀。 出了沙漠就是正邪的立场,她可没忘了他手里还有青锋剑! 果然,男子很快反应过来,抬掌间三尺青锋已现,再不是之前好说话的模样:“你敢!跟我回去。” “有何不敢?你看看你自己,未见得比我好到哪去,怎知我打不赢你?”说话间,她眉目间带着凌厉,指尖符已大成,喝道:“紫罡阵,封!” “噌”的四道紫光骤现,结界瞬间已成。 抬手间,月漓划破指腹凝出一滴血,手起符立。那道带着她血的符发出一道金光,覆在那紫色结界阵眼处,随后朝两拨人面前飞去,自半空落下,掌中巴掌大的阵骤然散开,金色的灵力汹涌,将众人震荡在地昏迷不醒,只剩她一人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根通身赤红羽箭,“嗖”的一声离了弦,羽箭所过之处带着摧毁之力,地面凹陷七寸,一路留下红色赤焰,朝着月漓的方向而去。 月漓心口莫名一跳,抬眼见着那疾驰而来的羽箭,面色骤然一冷:赤羽翎?! 来不及多想,抬手间她连画三道符,瞬间翻掌打了出去,掌中源源不断聚集灵力,注入在那三道阵法之后,挡着那支箭。暗自却犯了难:逃?或是不逃? 三道金符遇着赤羽翎,双双僵持在原地。 她若想逃易如反掌,只是这四周躺满了人,待赤羽翎袭过,这些人必将尸骨无存。 渐渐地,月漓嘴角淌血,此刻她腹中气血翻涌,须强忍着才没吐出来,暗自在心里又气又悔:好得很!早知如此,便不该妄用紫罡阵。 又是她霁族的神器! 想不到十年未见,不过出趟远门,便遇着最凶的两样,她们霁族的神器用来对付自己人,最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日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能够了…… 只得掌下催动更多灵力,尽数注入三道金符。 另一边,那男子举起青锋剑便奋力挥砍,不过反复个五六回,结界便出现裂纹。 见状,他喊一声将全身灵力注入青锋剑,青锋剑周身带着蓝色灵力,仿佛雷电一般“噼啪”作响。 月漓心口猛地刺痛,脚下一个趔趄,她知那是来自结界的反噬!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她最后远远望着男子将青锋剑续足了灵力,奋力一击落下,紫色的结界瞬间轰塌,而她口鼻喷出一大口黑血,“噗通”一声跪在原地,神识已经开始涣散,身子晃了一晃,随时可能倒地。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月漓捂着心口,口中不断呕着血,另一只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尖深深扎入掌心,方才尚留一丝灵台的清明,眼前渐渐地有些模糊不清。 必须站起来,那三道阵法就快撑不住了,再不走会和这些人死得连灰都不剩! 她很努力的动了动脚,却也只是稍稍挪了一寸,不过是令口中再喷出一口血而已,根本动弹不得。紧接着“啪”的一声,三道金符失了她灵力相助,自半空中炸裂。 下一刻,男子一个闪身拦在赤羽翎面前,因着青锋剑威力更胜一筹,再加上先前巨大威力被月漓拦了下来,那羽箭早已没有摧毁之力,只是顽强的想要穿过阻碍。 就在这时。 半空落下一道白衣的身影,抱起跪在地上吐血不止的月漓,便飞身离去。 “月漓……不要睡!” 月漓神情恍惚:谁在唤她? 失去意识前,她只记得这声音很是耳熟,来不及细想,便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月漓!” “不要走……” 谁在说话? 月漓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只能听见那悲伤的呼唤,那声音里有些从未听到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缕亮光,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朝着那道光走了过去,那道光之中骤然出现一柄剑,她愣一愣认出来,张口呢喃唤道:“青锋,你怎会在这?” 下一刻,她看见六岁的自己躺在地上,除了脖子以上皆动弹不得,遂缓缓蹲下身轻声哄道:“别怕。” 可是很快,她看见六岁的自己,抱着一只胳膊…… 月漓瞳孔骤然一缩,面色顿时大变,一屁股跌坐在地,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别过脸一阵干呕。 “月漓!” 月漓缓缓睁了眼,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面上有些许的失神,疑惑地唤了一声:“白英?” wap. /129/129325/30089407.html 第14章 先赌一把 下一刻,她看见六岁的自己躺在地上,除了脖子以上皆动弹不得,遂缓缓蹲下身轻声哄道:“别怕。” 可是很快,她看见六岁的自己,抱着一只胳膊…… 月漓瞳孔骤然一缩,面色顿时大变,一屁股跌坐在地,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别过脸一阵干呕。 “月漓!” 月漓缓缓睁了眼,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面上有些许的失神,疑惑地唤了一声:“白英?” “呼……”白英舒了口气,适才应声:“醒了就好,可觉着哪里不舒服?” 月漓神色疲惫的摇头,忍不住阖眼昏昏欲睡,可就在她闭眼时,突然又想起了方才的梦,再一次歪过头干呕起来。 白英面上有些不忍,迅速转身去桌前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又做了噩梦?” 月漓吐了半晌,依旧没能吐出什么,最后精疲力竭的倒在枕头,虚弱的喘着气,连喝口水的气力都没有,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你身子虚弱,不宜忧思忧虑,须得好生静养个把月,才能渐渐恢复。”白英将水杯搁置一旁,细心叮嘱。 月漓仔细想了想,这身伤如何来的?不多时,她恍然忆起,问道:“鬼门弟子怎样?” 白英道:“放心,都回来了。” 月漓又问:“他呢?” 白英愣了一愣:“谁?……”愕然再道,“听说只是受了点伤,你认识他?” 月漓闭了闭眼,轻声道:“仅是认得,但与他不甚相熟,在漠北同行时救过我两次。”说完,她面上忽而一顿,暗自犹豫着:在沙漠背着她走的那两日,亦算救罢?如若不然,他大可只顾自己,又何必背着她走在沙漠,想到此,挣扎着欲坐起身。 白英伸手去拦,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躺回去!好不容易将养一个多月,刚睁开眼就急着下地?你还真是一日都闲不住,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我替你办。” 月漓刚躺下身,忽听这番话,脑袋弹也似的离了枕席,面上吃惊不小:“一个多月?” “伤得多重,你不清楚?”白英面色阴沉得紧,出口便是呵斥:“紫罡护主,且以施法人性命做阵,若非我去得及时,你有几条命,够青锋剑去砍?” 月漓被斥,原本惨白的脸,仿佛又白了几分,蹙着眉起了疑心,似是反问,又像是一句感叹:“你倒是知道的明白。” 白英何以知青锋? “青锋剑、亢悔木、浮生莲、赤羽翎、五色土。”五神之器,含金、木、水、火、土,五灵之至,虽落凡人之手,亦可凭此修得灵力。 世人无有不贪,身为毫无灵力的凡人,自是暗中觊觎仙族神器多年。 霁朝灭后,天下纷争再起。 以璇玑宫为首,自诩名门正派中,先后崛起:冥月殿、玄霜楼、流云阁、幻音谷、巫山派、铁木岛六大派。 再有以鬼门为首,世人口中邪魔歪道的邪派:苍焰、雷钧、灵隐、奉极、祝行、五幽六大派。 正邪之争,说成是势均力敌,亦不为过。 是以,自她入鬼门十年间,不论门主如何旁敲侧击,她都未曾吐露有关霁朝的半个字,何况那五种神器,是个仅提起名字,便足以引起天下纷争的存在,更别提议论。 白英见她怀疑自己,不由得面上一怔。先是惊讶,再便是既心寒又失望的眼神,默然望着她暗自摇头,冷笑一声再道:“呵……你睡了月余,赶明儿你能下地,自己上街上走一圈,听得比我清楚。” 闻言,月漓不禁有些尴尬,她面露愧色的别开了脸,不敢再去看那双眼:是了,怀疑谁都好,怎好去质疑白英? 十年前,自霁朝覆灭后,五种神器不知所踪。此番她出一趟远门,前后便遇着青锋剑和赤羽翎,你告诉她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更要命的,现在江湖人皆知,青锋剑已问世,亦不知那人有没有将剑还回去?又或者说,他又能否保青锋剑,不被有心之人所夺?想到这些,她闭了闭眼,面色有些凝重,直觉的后脑勺都在隐隐作痛。 明明一再告诫自己:霁族亡,霁朝灭,五神器也不是她一个人看顾得过来的,何苦劳心费力? “眼下最重要,是先把身体养回来,旁的事与你何干?我去见义父,你且安生歇着。”说完,白英伸手将被子往上拽了拽,替她贴心掖好被角,转身离去。 三个月后,十月初三,大渊。 齐云山下。 月漓一身黄衣,面覆轻纱,怀抱一只紫檀木琵琶,抬腿迈过门槛,步入璇玑宫厢房。 半个月前,她得知五色土在此! 璇玑官,自诩名门正派,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晚”,专做解人疑惑,衡量天下大事的营生。 她打晕本应前来璇玑宫的青楼歌姬,换做这身打扮,前来一探虚实。身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带上,将嘈杂声彻底隔绝在屋外。 月漓挪步,横琵琶置一张圆案,双手掐两诀于身前,缓缓阖眸。 右手所佩幻铃,方随灵力催动,渐散紫光,轻光如烟,从门隙飘出。此光乃灵力所幻,避凡人目不觉,用之探物最便。不多时,她“唰”的一下睁开眼,眼底有些欣喜:“找到了!” 月漓走至门后,开门见左右立着小厮,即弯腰捂腹,拧眉道:“奴家不适……”闻声,小厮很快会意,引她出门。 璇玑宫地处深山。与青山绿水共为邻,她所在之处,远离璇玑宫,不过一低头可见,楼底有通往璇玑宫必经之路,一座可容纳三人并肩而行木质拱桥,桥对面正对着三丈高的宫殿,那便是璇玑宫。 五色土,就在璇玑宫至高,阁楼顶。 她需要从这桥通往对面,在众目睽睽之下,登至璇玑宫的最高一层。 月漓打晕小厮,换了装扮。 这才畅通无阻,走过拱桥走到对面,在几个来往小厮身边擦肩而过时,她刻意低着头顶,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适才纵身飞到楼顶,悄无声息摸了进去。 翻窗入楼,透过脚下地板,依稀听见楼下传来有人交谈。先前她所见,不过是留在璇玑宫外,常侍洒扫的小厮,这璇玑宫十余层,少说也有数百人。一旦发出丁点声响,必为楼下察觉,不禁更加谨慎。 循幻铃指引拐过屋角,抬头可见五色土近在眼前。半空悬一五彩葫芦,葫芦乃五色土烧制而成,巴掌大小,正悠悠泛着金光。 十年未见,复再见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几乎是情不自禁,走上前伸出手,指尖快触及葫芦时,兴许是她手背的幻铃,和葫芦相互间有了感应,五色土的灵力骤然大盛。 “叮铃……” 一道清脆铃铛声,骤然响起。 “何人在上面?”地板下方,传来一道男人冷喝。 月漓眉头微蹙,旋身立于阁角一片空地,手中一张黄色符纸飞出,一道金色结界从上而落,将她身形隐于阵中。 紧接着,随着来人疾步跑动的声响,很快一个黑衣男子,爬上楼梯。那人抬头,见五色土好端端的待在原来的位置,先是微微一怔,却尤不能放心,将一把剑横在身前,踱步在阁楼角落,谨慎查探。 月漓面上镇定自若,两手负于身后,见他往面前缓步走来,脚边与结界仅半步之遥,终是擦肩而过。 她所立阁角,四周毫无藏身之处,一眼即可看得明白。正所谓:最危险地方,亦是最安全之处。他注重探查之处,皆是可藏身的拐角旮旯和房梁,哪里想到空地站着有人,是以一来一回走了两遍,却毫无发现。 片刻后,男子再三确认,无疑毫无任何异常之处,只得一脸狐疑的转身离去。 月漓挥手撤了结界阵法,重新立在五色土面前,手中三张符纸扬至半空,一道金色结界将她与五色土隔绝在阵法内,紧接着她催动灵力,尽数注入手中幻铃,幻铃发出清脆的铃铛声,与五色土的金光相互呼应。 须臾间,五色土金光渐渐消散,从半空中落下,正好被她接在掌中,就在她准备收起五色土时,四周陡然一黑。 月漓很快反应过来,已被困于结界,她眉头一紧,有些惊讶:先有缚仙索,再有仙门阵法结界,究竟是哪家修仙之派,除妖灭灵的事做完了么,竟闲得插手凡界? 尚未待她想出个所以然,顿觉自身灵力有些消散的迹象,遂小心翼翼伸出手,朝身前探去。 哪知她胳膊尚未伸直,便触及到那不断缩小的结界,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嘶……”月漓吃了痛,下意识缩回手,这痛感她再熟悉不过,指尖已破,遂将淌血的指尖于半空画下一道符。 顷刻间,阵法内被金光照得亮如白昼,这才得以看清,结界正肉眼可见缩至她半步之外。 此阵法结界霸道,身处阵中之人,会被夺去灵力,灵力逾强溃散的越快,为一道玉石俱焚的死阵,阵眼祭着五色土,一旦五色土离开原来的位置,便会触发阵法,无任何解法。 月漓垂眸,望向手中五彩葫芦,拧眉不解。设下此阵的人似早料到她会来,或者说是料定来者有很强的灵力,若非未卜先知,必极其了解对手,知如何做防守最有利。 时间不多,她须有所取舍。若执意带走五色土,或拼了性命,也未必能成。或赌一把?将五色土重归阵眼,试看能否破阵。又或者,五色土重归阵眼,也无益于事。 如何是好? 莫非要她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她不舍。拼命的事,又不可为!事陷两难,俗话说: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棘手,一样一样解决便是,眼下最要紧的是破解此阵。 思及至此,月漓决定先赌一把。 她将灵力重新注入五色土,再驱幻铃将五彩葫芦重归阵眼,只见那近在眼前的阵法一顿,忽而不见。 月漓双眼倏然一亮,不由得暗自窃喜,成了! 她赌设下此阵之人,并非意在取人性命,否则毋需多此一举,留这么多时间,反倒给人可趁之机,她若是一般人,这个时候就该身难而退。 wap. /129/129325/30089408.html 第15章 应付得来 时间不多,她必须有所取舍。若执意带走五色土,或拼了性命,也未必能成。或赌一把?将五色土重归阵眼,试看能否破阵。又或者,五色土重归阵眼,也无益于事。 如何是好? 莫非要她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她不舍。拼命的事,又不可为!事陷两难,俗话说: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棘手,一样一样解决便是,眼下最要紧的是破解此阵。 思及至此,月漓决定先赌一把。 她将灵力重新注入五色土,再驱幻铃将五彩葫芦重归阵眼,只见那近在眼前的阵法一顿,忽而不见。 月漓双眼倏然一亮,不由得暗自窃喜,成了! 她赌设阵之人,并非意在取人性命,否则毋需多此一举,留这么多时间,反给人可趁之机,她若是一般人,当知难而退。 可惜很不凑巧,迎难而上是她一天内除了吃饭,做得最多的事。五色土她势在必得!今日若不能得手,下次岂非更难?她需好好想想,如何不触阵法,将五色土带走。 不多时,月漓渐渐计上心头。不由得勾起唇角,何必本末倒置,此阵法能够夺她灵力,何不在丧失灵力前,离开此地? 于是抬手,自半步之内,再立下一道结界,以防万一来不及遁去,可用这结界挡一瞬伤害,接着再次将灵力,注入半空中五彩葫芦。 不多时,五色土重新掉落手中,月漓迅速蹲下身,自脚下开启传送阵,望着那阵法逐渐缩小,暗自在心里催促:快一点,再快一点!却没想到,这一次阵法范围缩小,相较先前更为迅速,不过眨眼间已近在眼前,而她所立结界,在被阵法吞噬的瞬间,终赶上传送结界的开启,消失于原地。 须臾间,一道金光闪过,她人已落在齐云山山脚下,唇角渐渐淌出一丝鲜血,遂抬手抚上心口,抬眼朝璇玑宫望去。 只见原本笼罩于整个璇玑宫的守护结界,轰然坍塌。 这些年,璇玑宫在江湖立威不假,却也树敌颇多。若非有五色土结界守护,早不知多少人打上璇玑宫。 可这关她何事? 她来取自己家东西,哪管璇玑宫今后是死是活!不过出一趟远门,前后脚遇到仙门的缚仙索,和她霁族的青锋剑、赤羽翎,若没有五色土傍身,岂非寸步难行。 一想到这,她不禁咬牙切齿:今日江湖,何以愈发难混? 月漓转身,脚下步履蹒跚地往回走,先前被紫罡阵反噬的伤。好容易养了三个月,才好了七七八八,如今再受伤,一想到回去要面对白英,和那双含怨的眼,便暗暗叹气。 途径一片竹林,受阵法反噬地伤,痛得她有些走不动路,只得就地坐下身,后背靠着一根碗口粗的竹子,闭了闭眼。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奔袭而来。 月漓面色一凌,下意识想施一道结界隐身,哪知她刚翻掌将符纸夹在手中,心口猛地剧痛,她下意识整个人所作一团,指间符纸自半空飘落。 凌风手中扬起马鞭,一声急喝:“驾……” 闻声,月漓认出这驾车的是凌风,再望向那车厢便不由的心一沉,暗道:不好!竟来得这样快?通往璇玑宫,来去皆这一条路,凌风将马催这么急,又是往齐云山方向去,必是去璇玑宫无疑。 她前脚偷回五色土,后脚江枫就赶了来,是巧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莫非半道劫了流云阁歌姬的事,被江枫东窗事发现?她下意识低头,往身前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还是璇玑宫小厮的装扮,若被这两人看见,岂非不打自招! 眼下她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又暂时不得施法布结界,被人堵在这里,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凌风抬头望向璇玑宫方向,面上顿时一怔,眼底透着不可思议:“少主,璇玑宫结界破了……” 车厢内,江枫面上有几分憔悴,原本正阖眼靠在身后的车板小憩,听到这句话,眼睛“唰”地一下睁开,后背即刻离开车板,起身快走两步,猛地掀开车帘,抬眼望去。 就在这时,璇玑宫传来声声鸣钟。 江枫拧眉:“停车!” 凌风愕然,不得已先拖着长音“吁”了一声,将狂奔的马儿停了下来,适才扭回头望向江枫,实在不解:“少主,璇玑宫鸣钟,说明有敌入侵,意在召集门下弟子搜山,我们不是应该快点入宫么?” 江枫沉着脸,默不作声自马车上跳了下来,抬眼巡视面前那片竹林。 凌风见状,恍然大悟道:“少主,您是打算先从山下搜起?” “分开搜,动作要快!务必赶在他们搜下山之前,把人找到。”说完,江枫抬起脚,朝着近在眼前的竹林深处走去。 茂密竹林内,光线被遮去了大半。 往前走了十多步,江枫逐渐适应昏暗,环视四周时,亦不忘抬头望向高处,搜查得格外仔细。 忽然,他察觉似是踩到个什么,脚下一顿低头望去,竟是张黄色符纸,待他弯腰将那张符纸拾在手中,只见那符纸左下角,还晕着一滴血迹,他手指骤然一紧,将那符纸揉在掌心,暗道:果然……是她? 见状,月漓心里“咯噔”一下,忆起方才只顾藏身,竟忘了那张要命的符纸。 江枫缓缓放下攥着黄符的手,望向竹林更深处:“出来!” 月漓自是不肯,虽动不得法力,对付一个没有武功又没有灵力的凡人,她自信还是绰绰有余。遂低头垂眸望向右手,缓缓攥成拳,将自己剩余灵力全部聚在掌心,再张开时,一只蓝色灵蝶挥动着翅膀飞在半空,朝着远处而去。 灵蝶扑闪着翅膀,慢悠悠地飞至江枫面前。 江枫见着那只蓝色灵蝶迎面飞来,眼中尽是疑惑:“灵蝶?”传说中仙族用以寻人的灵蝶,怎会在此处?他眯起眼细细打量起来,恍惚以为这是来为他领路的,是以并未防备。 下一刻,灵蝶“嗖”的一下,整个没入他眉心处。 江枫眉心一痛,脚下虚晃着倒退两步,眼前景致有些模糊不清,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影,正远远朝着自己走来,那攥着符纸手一松,黄符飘然落地,那只手下意识想去拽那个人,最终眼皮一沉,仰面倒地没了知觉。 月漓缓步上前,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张符纸,匆匆离去。 回到鬼门,她虚弱地一把推开房门,扶着门框才抬脚走了进去,脚下似是踩在棉花上,步步虚空着走向床前,哪知就在榻前一步之遥,人还未沾榻沿,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张口咳出血来,额角瞬间沁出细汗,人已动弹不得。 此时,恰好有婢女端着茶水自门前经过,见她房门未关,下意识探头朝里面望了一眼,见她倒在榻前,顿时惊呼:“姑娘!” 婢女搁下手中托盘,疾步跑至她身前,本欲伸手扶她起来,哪知一低头看见面前那滩血,再不敢碰她:“姑娘等着,奴婢去请公子。” 月漓伸手,想要将她拦一拦,手下一空没来得及。 不多时,白英几乎是冲进门来,阴沉着一张脸,只字片语不讲,将人一把自地上捞起,轻轻放上榻,接着便是冷眼地盯着她那张虚弱的脸,指下却悄无声息地为她把脉。 月漓自知有愧,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别过眼望向站在榻前的婢女。 婢女踌躇着开了口:“公子……” “你先出去。” 婢女无法,只得福身应了个“是”,走出门时亦不忘将房门带上。 月漓默然望向窗外,掌心暗自捏了一把汗,唯恐他趁着自己错,一顿数落。房间里静谧的,依稀能听见前院传来,门内弟子低声浅笑打闹的声音, 片刻后,白英撤回手,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眸底,沉声开口:“为何不来找我?” 月漓愣住。 就在她尚在发愣时,白英自袖中掏出一只红色瓷瓶,打开来倒在手心一粒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递到她嘴边。 月漓迟疑一瞬,最后只得乖乖张口,任由他将药喂进嘴里。 指腹触到她唇瓣,白英眸色深了深,恋恋不舍的撤回手:“这些年,我守在厉风堂,不过是等你回来第一个见着我,知你好好的,无伤无痛无病无灾,便足矣。” 可如今,她竟学会了宁可受伤受痛,躲着自己?这于他而言,何等讽刺! 药丸入口即化,唇齿间除了血腥,裹挟了那药丸淡淡的苦味,却又有几分回甘,那是白英特意在药里多加了蜂蜜。 月漓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嘴边的话欲言又止。她并非不知,当年白英是为了她,才自请入了厉风堂,孑然一人独守此处。 他是门主义子,本无需如此。 “这点小伤,我尚且应付得来,何必惊动你?”她哑着嗓子,心虚解释道。 白英愣了愣,垂眸掩去眼底忧伤,似是低声呢喃,将那两字念在唇间:“小伤?”片刻后他复抬起眼,神色复杂道:“差点忘了,你们霁族是地仙,唯以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 月漓一时语塞,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本不欲解释些什么,但见着他面上伤情的模样,唯有细细喘了口气:“白英,霁族也是善医的,伤势如何,我心中亦有几分明白。世人道能医不自医,有那么几分道理,这些伤痛加诸我身,我岂会不知好歹?这些年亏得有你照拂,才免我多受苦楚,我知你待我极好,恐我有伤有痛,也懂在这鬼门,唯你一人待我真心。” 她有伤在身,突然说了这么多话,拧着眉头微微张口,自是神乏体虚地紊乱了气息。 见状,白英哪里还舍得气她:“罢了!原是我担心过头,只想为你多做些事,你如今伤势未愈,又不知从何处弄得如此,气不过多才说了两句……” wap. /129/129325/30089409.html 第16章门主手段 “这点小伤,我尚且应付得来,何必惊动你?”她哑着嗓子,心虚解释道。 白英愣了愣,垂眸掩去眼底忧伤,似是低声呢喃,将那两字念在唇间:“小伤?”片刻后他复抬起眼,神色复杂道:“差点忘了,你们霁族是地仙,唯以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 月漓一时语塞,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本不欲解释些什么,但见着他面上伤情的模样,唯有细细喘了口气:“白英,霁族也是善医的,伤势如何,我心中亦有几分明白。世人道能医不自医,有那么几分道理,这些伤痛加诸我身,我岂会不知好歹?这些年亏得有你照拂,才免我多受苦楚,我知你待我极好,恐我有伤有痛,也懂在这鬼门,唯你一人待我真心。” 她有伤在身,突然说了这么多话,拧着眉头微微张口,自是神乏体虚地紊乱了气息。 见状,白英哪里还舍得气她:“罢了!原是我担心过头,只想为你多做些事,你如今伤势未愈,又不知从何处弄得如此,气不过多才说了两句……”他嘴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有脚步声,正朝这间房走来。 月漓下意识抬头,见来人堪堪停在窗下,印出一道窈窕倩影,微微一愣,随即别过脸挪开眼。 下一刻,窗外传来女声:“公子。” 白英认出,这是他贴身侍女挽泪,眉头隐隐一蹙,朝月漓哄道:“你歇着,我去去就来。” 月漓阖眼,听见耳边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动静,适才略略松了口气,再睁开眼时,见着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离了窗下,神情有些复杂。 白英走在头前,脚下疾步如飞,脸色却不大好看:“门主在哪?” 挽泪道:“回公子,在大堂。” 绕过两座院子,再转过屋角,两人来到大堂门下石阶,还未来得抬脚,远远看见大堂内,一站一跪两个人影,跪在地上那个,被人一只大掌覆顶。 白英疾步渐缓,最后站定。 这是门主在执行门规,他不好贸然闯入,只得静候门外,于是低垂着眸,望向脚前地板,面上神情冷淡看不出情绪,无人知他此刻不过是全神贯注,听着里面动静。 “属下知错,门主饶命。” 一道低沉声音,赫然响起:“任务失败,下场只有一个!”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白英蹙眉,微微侧首以余光瞥向身后。 挽泪低了低头顶,刻意压低嗓音回道:“此人于三个月前,接下一桩保人任务,可惜委托人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死状凄惨。” 至此,白英面上一怔,眯起眼遥遥望向远处,在脑海里略略思索一番便忆起,确有此事!事已过三月之久,若要执行门规,当早早打发门内嗜血堂的人来动手,何以等到今日? 这三个月,门主虽不在门中,但对门内事务了如指掌,绝无可能今日才知晓此事,刚一回来便亲自执行门规…… 不好! 白英心里不由得一沉,面上有些担忧和焦虑,按照门内规矩,漠北这趟任务,月漓虽是将人安全送去南晋,却未能取回阎罗敕令,算不得完成任务。 “白英?” 闻声,白英恍然间回过神,抬脚步上石阶朝大堂内走去,嘴角扯出一个和煦浅笑,应道:“义父。” 与此同时,尸首被人拖了出来,七窍流血,面目扭曲。 鬼门门主,柏青。一身黑袍双手负于身后,抬眼见着白英迈过门槛,暗暗颔首应了声“嗯”。 白英暗自觑那尸首一眼,心里愈发沉重,打算先将罪责担下来。 思及至此,他脚下疾行几步迈过门槛,单膝跪在柏青面前:“孩儿有愧,三个月前,义父将鬼门重托于我,然门内弟子任务失败,白英却未能正本溯源,望义父治罪。” 柏青默然片刻,抬眼见挽泪低眉顺眼,乖巧的侧身立于大堂门外,并未跟进来,适才转身朝堂前首座走去:“治罪?为父倒听说,这三个月你不分昼夜宿在厉风堂,将鬼门打理得很好!” 白英听出,柏青最后两个字,似的是自牙缝里挤出,带着三分恨意。 果然,还是为了漠北那桩事。 柏青弯腰,坐在鹿角椅上面不改色,唯眼神有些冷,身形微微向前倾,左掌覆在左腿,右肘支在膝前,自半空中捻了捻指腹:“月漓何在?” “义父……”白英慌了神,蓦然抬起头。 他自幼跟在柏青身边,对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知他定是酝酿着什么,且绝不是好事!他知道,柏青盛怒之下,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无异于火上浇油,还可能引火上身。 见他如此,柏青眯了眯眼,又道:“为父平日如何教你的?而今不过关切问候一句,你慌什么!这些年,她为鬼门办事颇为得力,一直未能给予奖赏,义父打算,三日后封其鬼门护法一职,你看如何?” 白英眉头一蹙,疑道:“义父问孩儿意见?” 柏青点了点头:“嗯。” 白英沉默。 柏青此人喜怒无常,最善拿捏人心,明知自己在意月漓,却来问他意见,摆明是个圈套。 就好比,柏青在他面前挖了个坑,还问他:你跳不跳?而他却不得不跳! 白英咬了咬牙:“孩儿以为,月漓漠北那趟差办得虽好,却丢了阎罗敕令,怕难以令门内弟子服众……” 听到此处,柏青神色不耐,大手一挥将他嘴边话拦了下来,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白英,不怒自威道:“此事本座说了算,明日你去一趟封朝,到了那自有人接应,下去罢。” 闻言,白英面色一紧,一滴冷汗自额角缓缓滑下。 柏青见他。仍旧跪在那一动不动,不由得眼色深沉,面上隐有怒意:“怎么,你不愿意?” 白英缓缓垂下眼眸,认命般死死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微微颤抖的瞳孔,无声控诉着他的慌乱,和无措:“孩儿……不敢,只是舍不得离开义父。” 柏青似笑非笑:“当真?” 白英硬着头皮,躬身磕了个响头,额头抵在大堂冰凉的地板,沉声道:“是!”他知道,这一走形同流放。 柏青抬手一掌,将身后那只鹿角椅。劈了个四分五裂,厉声斥道:“白英!本座养你十五年,抵不过一个女人?你竟敢为她忤逆本座?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舍不得?将来她若要你拿了本座的命,你取是不取?” 大堂门外,挽泪听见那声巨响,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头埋在身前。 白英缓缓直起腰,眼眶有些泛红:“义父养育之恩,白英不敢忘,月漓……她也不会如此,还求义父看在孩儿的份上,饶她一命。” 柏青冷哼一声,缓步走下石阶:“本座已给足你脸面,让你自己滚去封朝反省,倘若你心里还有本座这个义父,当知不该再留在此处,待何时反省明白了,再修书一封回鬼门。” 跨出门槛时,他足下一顿,侧目望向屈膝跪在脚边的挽泪,抬腿便是一脚:“本座留你有何用?!”说完,挥袖而去。 这一脚下去,挽泪整个人像脱了线的风筝,直到撞上一面墙才停了下来,张口便喷出一口黑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 白英身子一晃,跌坐大堂,望着身后不远处,还残留在地上的一滩血迹,不由得眼底刺痛。他终是护不住她,连带着自己也被撵出鬼门。 不多时,挽泪摇摇晃晃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跪在白英身侧伸出手道:“公子,奴婢扶你回去罢。” 闻声,白英僵着脖子,转而望向那张与月漓有着三四分相像脸,冷若冰霜。 不得不承认,那双眉眼像极了她。 三年前,那一夜他被义父灌醉了酒,趁他醉得不省人事之际,将挽泪送至枕边。那一晚,帐内灯火幽暗,既是酒醉也是情迷,抚着那双眉眼,他情难自持。 他知道不该,她是霁族是地仙,而他只是一个凡人,身份悬殊。 压抑太久的感情,需要宣泄。而他醉得,只把这一晚也当成了梦,也只有在梦里,他才敢做这想都不敢想的事。 榻下,衣裤裙萝扔了一地。 最后,他亦不知是被情还是欲,带着往下沉沦。在最后一丝清明被淹没前,他口中意乱情迷唤了声:“月漓。” 他感觉到怀里人,几不可察的浑身一僵,缓缓睁开那双带着醉意朦胧的眼。 正是这一眼,白英整个人犹如被五雷轰顶,脑中“轰”的一声,将他炸得险些魂飞魄散,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许是吃了痛,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逐渐有些明亮,脸色一时白一时青的变了几番,适才想起捡起地上的衣裤,囫囵着往身上套,之后更是连衣襟都来不及系,便急着冲出房间,欲逃离此地。 可谁知,白英拉开门一抬头,竟见着月漓立在门前,他甚至来不及张口,便听见屋内传来女子的轻啜声。 从那以后,鬼门多了个名唤挽泪的姑娘,不得不留在他身边,作为他贴身侍女,既是侍奉,却也是义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更成为横在他和月漓之间,一根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白英目光冰冷,望向挽泪的眼底,隐隐带着恨:她明知义父今日回来,却选择瞒而不报。不愧是义父的人,最是忠心不二! 见状,挽泪忆起他最恨自己触碰,下意识探出去的手一哆嗦,缓缓收了回来:“公子息怒。” 突然,白英轻笑两声,再仰头大笑,直笑得他一张脸逐渐狰狞,复带着杀意低下头来,望着那张脸恨道:“义父许了你何等好处?” 挽泪慌忙摇头,急声辩解道:“奴婢没有!奴婢岂会害少主?只是、只是门主说,您一直留在鬼门,只看得见她一人……少主!即便此去封朝,您还有奴婢,奴婢今后定会陪在您身边,不离不弃。” wap. /129/129325/30089410.html 第17章 归期未期 从那以后,鬼门多了个名唤挽泪的姑娘,留在他身边,作为他贴身侍女,既是侍奉,却也是义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更成为横在他和月漓之间,一根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白英目光冰冷,望向挽泪的眼底,隐隐带着恨:她明知义父今日回来,却选择瞒而不报。不愧是义父的人,最是忠心不二! 见状,挽泪忆起他最恨自己触碰,下意识探出去的手一哆嗦,缓缓收了回来:“公子息怒。” 突然,白英轻笑两声,再仰头大笑,直笑得他一张脸逐渐狰狞,复带着杀意低下头来,望着那张脸恨道:“义父许了你何等好处?” 挽泪慌忙摇头,急声辩解道:“奴婢没有!奴婢岂会害公子?只是、只是门主说,您一直留在鬼门,只看得见她一人……公子!即便此去封朝,您还有奴婢,奴婢今后定会陪在您身边,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白英猛地出手,掐上那脆弱的脖颈,五指如杠精铁骨攥得死紧,直逼得她眼珠凸出,因窒息面色涨得通红,额角暴露出蜿蜒青筋。 这三年,碍于是义父安插的眼线,他不得不将她留在身边,作为贴身侍女,不许她进房,不准她碰自己,更不让她随意出现在月漓面前,岂料却还是百密一疏,令她存下不该有的心思!他眼中有痛苦,还有后悔和暴戾,悔不当初。 很快,挽泪眼皮一沉,身子软了下去。 就在这时,白英手腕吃痛受了一击,掌下力道倏然一松,回头发现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落在地上“哒哒哒哒”蹦跶了几下,停了下来。 挽泪倒地,陷入昏迷。 门外,月漓由婢女搀扶着立在那,面无表情。 她认识的白英,懂得审时度势,收敛锋芒,也明白韬光养晦。在鬼门这些年,从未有任何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唯有在遇见她的事上,惹得门主诸多不满。以至于,门主不惜在外寻个与自己相像的女子,送到他房中。 三年前那晚,她正要熄烛睡下,忽听门主派来的婢女有请,道白英酒醉得厉害,吵闹着要她去一趟。 月漓不疑有他,只图省事在身后披了一件外袍,连灯都懒得点,趁着月色摸黑往他住处走,方才站在门前,未来得及出声,那道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清冷月色下,他神色慌乱而紧张,她看得一清二楚。 白英向来注重仪态,不论何时皆是一身白袍,即便仲夏烈日炎炎,依旧广袖宽袍,腰束锦带脚蹬白靴,而他那时外袍搭在臂弯,洁白的中衣内外反穿,敞着衣襟露出胸膛,两条裤腿一条塞在靴内,另一条荡在半空。 月色下,两人四目相对皆怔在原地,未来得及待谁开口,屋内传来女子啜泣声。 饶是她再蠢,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此,转身想逃。隐约间,她似是听见身后传来他带着颤声的呼唤,却不敢应,只顾着脚下越走越快,疾步如飞。直到一路飞奔回住处,才发觉原先披在肩头的外袍,竟不知掉在何处。 次日清晨,她刚走出门主院落,抬眼见到那个女子跟在白英身后,往此处走来,只得闪身躲在假山后,背靠墙壁,抬手捂着眼底阵阵刺痛,内心百味杂陈。 难过么?亦或是生气? 月漓分不清那是何情愫,下意识不想见他,更不愿见那个女子,然而同在一个屋檐下,要想不见着实不易,她唯恐他来解释,更怕他一句都不解释,如此思来想去反复折磨自己半日,不愿再这样下去,遂向门主自请,去最远的封朝。待她完成任务,再回鬼门时,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再提起那晚。 她不去问,他也没有来解释,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她也再没见过那个女子,却知道她还在鬼门,也确实跟在白英身边。 月漓不懂,三年都过去了,今日又是闹得哪出?要打要杀何不趁早,偏等到今日,莫非两人情淡,又或是做给自己看的? 白英望向门外,眼眶微红:“月漓……” “白英,你的事原轮不到我插手,我不过来提醒你一句:打狗还得看主人。”说完,转身离去。 婢女小心翼翼搀着月漓,待两人转出院门,离了身后那道视线,咬咬牙恨道:“姑娘,您身上带着伤,何苦管那贱人死活,倒不如让公子一把掐死她,咱们都省心。” 月漓蹙着眉头:“桃红,慎言!” 闻言,桃红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姑娘!门主留她在公子身边,顶着那样一张脸在鬼门里进进出出,您可知那些弟子背地里,如何议论您和这贱人的?依奴婢看,杀人诛心亦不过如此。” 月漓闭了闭眼,心力交瘁:“别说了。” 桃红怒其不公,恨其不争,当即脚下一顿立在原地,抬手撸起了袖子,磨了磨牙再道:“不成!姑娘好脾气,咱们桃红却不是,姑娘且在此坐着歇歇脚,奴婢去去就来。”说着转过身。 月漓蓦然转身:“回来,不许去!” 桃红回过脸,望着月漓已然动怒,跺了跺脚气结道:“姑娘……” “方才你同我讲,门主要赶白英出鬼门,可有说去哪?” “封朝。” 月漓垂眸迟疑片刻,再掀起眼帘时,面上似笑非笑,“如此甚好!” 桃红拧眉不解:“封朝据此千里,那里气候潮湿,夏天又闷又热像个蒸笼,冬天屋里较室外还冷上三分,洗过的衣裳晾起来,整日都干不透,这也叫好?” 月漓伸出手,唤道:“你过来。” 桃红快步上前,接下她递来的那只手,下一刻冷不防被拉至近前,吓了一跳。 月漓倾身朝她耳边凑去,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以为,白英脾气如何?” 桃红愣了愣,略略思索片刻:“公子待人温文有礼,整个鬼门都道他脾气好,不论是下人还是鬼门弟子,从未见他与人发生口角,平日里连句重话都极少说。” 月漓眸色深了深,往下接了句:“你我身在鬼门,皆在门主眼皮底下,一举一动尚需谨小慎微,何况是他?” 闻言,桃红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 月漓勾起唇角,给她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适才回眸望向大堂方向:“你要记住,别人让你看的,不过是希望你看见罢了,至于这个挽泪……”她笑而不语。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冤有头债有主,要算账也当算到柏青头上,不是么? 夤夜。 郊区外,有男子着白袍披着黑色斗篷,在月色下如约而至。他抬手摘下那遮去大半张脸的帽子,只身走向丛林深处。 四周静谧,偶尔吹过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 茂密树林中,有人负手而立,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头也未回道:“不是说好,只传信不见面?” “明日一早,我将动身离开大渊。” 闻言,那人沉默半晌,缓缓转过身来,抬眼望向十步外的白英:“去哪?” 白英道:“封朝。” “何时回来?” 白英默然,良久道了句:“归期未有期。” “发生何事?” 白英摇了摇头,表示不需他过问:“我来找你,是希望你帮我办件事,算是……完成你对我的承诺。” 一阵风过。 那人衣袂飘飘,抬腿朝白英缓步走去:“何事?” 白英又道:“救人!” “何人?” 白英再次沉默,心有犹豫,亦在挣扎。他不知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今后,事情会朝怎样的方向发展。 可惜此去封朝,鞭长莫及。 那人似是有些不耐,脚下一顿停在他三步之外,催促道:“欲言又止,不似你作风,莫非你在此处欠下情债,竟打算逃之夭夭,弃你多年心血于不顾?” 白英冷哼一声,缓缓开口:“你我相交多年,当知我不会,说起来,此事皆因你而起。” 那人犹豫片刻,疑道:“阎罗敕令?” 白英转过身,将斗篷的帽子重新拉起,遮住了大半张面孔,脚下疾步如飞,在风中幽幽轻道:“三日后,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带走鬼门新任护法。” 那人见着白英背影彻底消失,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不多时,有黑衣少年从远处的树上跳了下来,走至男子身后道:“少主,人走都了您怎么还站这?” 江枫眯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得很是危险:“凌风,你说鬼门的护法,值多少银子?” 凌风愕然:“啊?” 江枫抬腿,朝着树林外走去:“吩咐林叔准备下去,三日后前往鬼门。”他很好奇,不知她见到自己是何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 鬼门。 月漓立在窗下,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伸手将面前的窗虚掩了半扇。 她睡不着。 明天一早,白英就要离开鬼门,她实在不愿当这么多人面去送他。思来想去,倒不如趁着现在,去他门口道个别。 听风苑。 月漓站在院内,望着他那屋漆黑没有灯火,犹豫一阵缓步走上前,立在窗下轻声唤道:“白英……” 片刻后,她未听见屋内有动静传出,遂猜测他许是睡得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脚下退了两步,纵身跳上了屋顶,百无聊赖的坐在屋脊处,望着黑夜中的鬼门。 wap. /129/129325/30089411.html 第18章 要是不要 鬼门。 月漓立在窗下,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伸手将面前的窗虚掩了半扇。 她睡不着。 明天一早,白英就要离开鬼门,她实在不愿当这么多人面去送他。思来想去,倒不如趁着现在,去他门口道个别。 听风苑。 月漓站在院内,望着他那屋漆黑没有灯火,犹豫一阵缓步走上前,立在窗下轻声唤道:“白英……” 片刻后,屋内未见有动静传出,遂猜测他许是睡得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脚下退了两步,纵身跳上屋顶,百无聊赖的坐在屋脊处,望着黑夜中的鬼门,侧目望向一间偏房,那是她曾住过的屋子。 十年鬼门,她对这里实在谈不上好感和留恋,若非要道个不舍,唯白英算一个。 六岁相识,领她入鬼门,护她十年周全。她若有事,第一个挺身而出的是他!鬼门是个凭实力生存的地方,刚来那几年,鬼门上下,无人管一个六岁的孩子。 白英命人在听风苑,收拾一间偏房给她住。 十岁那年,是她第一回执行任务,却因不愿杀人,害得自己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爬回鬼门那日,也是他衣不解带守在床前。 仔细想一想,如此亦算青梅竹马罢? 月漓眸色深沉,不知怎么便忆起那个与自己有三四分相像的姑娘,好像名唤挽泪? 挽泪…… 听说就连名字,都是他给的。 月漓想,自己对此人不甚在意,不过是因此害她被人沦为谈资,是以有些不愿待见罢了,再就是听说他给了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添堵。 他应当是喜欢她的罢? 就在这时,白英踏着月色自院门而入,抬头见她身着白色劲装坐在房顶,若有所思。一双眼漆黑雪亮,在黑暗中也流转着波光,看样子,似乎是在专程等他,脚下一顿慢了下来,立在原地。 月漓摇了摇头,驱散脑袋里烦闷的思绪,只手撑着下颌,收回目光往下望去,正好迎面见着那双眼,支着的下颌离了手,面上有些惊讶:他竟没睡?看这装扮似是出去了一趟,才回来? 白英见他望向自己,飞身朝屋顶而来,足下轻轻踏在瓦片,走到她身边,故作轻松问道:“这么晚,又上我这看月亮?莫非我屋顶上的,同你院里不一样?” 月漓哑言。从前信口胡诌的借口,如今成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想了半天,也无话可接。猜测这不过是他随意起的话头,倒也并非真要自己回个什么,遂清了清嗓子道:“我不过失眠,顺道提前同你道个别。” 闻言,白英面上那点故作轻松的神态,忽然一僵。他听得明白,知她明日不再相送,面上闪过转瞬而逝的失望,转身望向远处:“既是失眠,不防多待会罢,下次再见亦不知何年月。”他思绪渐渐飘远。 昔年,二人常在深夜,一起喝着酒看星星看月亮,倒也无话不谈,忆起从前便免不了反思今日,他们之间,何时变成如此这般的呢? 月漓沉默片刻,翻掌时指间夹着一张青色符纸,递了过去:“待到封朝,在你住处寻个无人角落,挖个坑埋进去。” 白英收回思绪,循声望去,见那符纸叠做两层,纸上描着紫红色符文,他从未见过。以对她了解,几乎想都未想都猜得出是什么,没有伸手去接,故作不解的疑声道:“这是什么?” “传送符,此去封朝千里之外,仅路程便要三个月,倘若有事我拍马都赶不及,有了这传送符能省事不少。” “仅此一张的符给了我,任务怎么办?” 月漓仰着面孔,忍耐着高举的胳膊隐隐发酸:“还有何事比你重要?” 白英愣了,月色下双眼倏然一亮:“我重要?”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她心里还有“重要”二字,这是始料未及的。 月漓蹙着眉头,不由得骂道:“废话真多!要是不要?” “自然要!……”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又觉得不好,迟疑着又道,“好意我心领了。”据他所知,霁族擅长以灵力炼纸,以血画符,其血可通阴阳,这传送阵作用极大,即便她人远在千里之外,须臾间便到,还是留给她防身罢。 月漓怔在当场:这是拒绝的意思? 待她将目光,从那张脸挪到手里张符纸上,不由得气结,她这是被人轻看了!以为没这张符成不了事? 明着看,月漓只是送出一张符,实则是对他,与两人之间感情的不舍,就这样被人拒绝,教她情何以堪?不由得怒上心头,当下收回手,三下五除二撕了那符,扬手将撕碎的符纸扔在半空。 白英愕然,再想伸手去拦:“月漓!”却终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残片被风带着,自半空中化作残留的灵力,消散不见,不由得痛心疾首:“你这是做什么?” 月漓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云淡风轻道:“你既不要,留着也是无用。”抬脚欲走。 白英惨然笑道:“月漓!你可知这世上有种东西,想要却不能要?”一如他对她的感情,纵使情深但终归缘浅,他岂敢……又怎会奢望?她是地仙,长生住世不老不死,而他不过匆匆数十年,对喜欢的东西说不要,是权衡利弊,却也是取舍。 舍得二字,从来都是鲜血淋漓,如同剔骨削肉,哪有什么轻而易举? 月漓蓦然回首,望着他一双欲语还休的眼,似懂非懂。想要却不能要的东西?她也有!比如她霁族的神器,又比如他们之间如亲人般深厚的情谊。 “白英,你我相识十年,当知我最不喜欠人,我这一生在乎的并不多,多数皆已尽失,唯有你是我最不愿失去的。从前你护着我,而今你被我所累,此去封朝前途未卜,可惜实在没有什么可送你的,唯有这张符……” 她只希望,倘若有朝一日他出事,自己亦能赶上那么一赶,而不是最后一个等来消息的人。 昔年,霁朝覆灭,霁族亡。 她便是无能为力,等来噩耗,这种感觉太痛苦,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白英目光灼灼,缓步朝她面前走去:“你不欠我!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从过往到至今,我所作所为皆出本心,未曾想要你为我做任何,只希望你好。” 月漓一脸郑重道:“我自然亦希望你好!” 白英在距她一步之外站定,望着那双凤目移不开眼,心口堵着那句话,他知道再不问,或许永远没有机会了:“你怎么就不懂,唯有你好,我自然才好!月漓,而今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有我,哪怕一刻?” 月漓不知如何,心口有些发紧,脚下退了一步,顾左右而言他:“我心里自然有你,不然又何必……” 白英摇了摇头,打断她嘴边的话,见她退一步脚下更进一步,步步紧逼。眼底带着忧伤,面上却态度强硬:“你明知我说的哪种,还要同我装傻到几时?” 她慌了。 月漓并非不懂,却执着的认为,他们之间只是如亲人那般,便是极好。一如面对江枫,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调戏,可以起了睡他的念头,但当她面对白英,却总觉着哪里不对。 “天色已晚,你早些歇着。”说完,她转身欲逃。 白英却不肯,一把将她手腕攥在掌心,隐忍着问道:“你怕我?还是本就看不上我?宁愿调戏一个陌生人,却不肯回应我哪怕一句?” 月漓愕然回首:“你跟踪我?” 白英缓缓阖眼,再睁开时,极力隐忍着眼底的哀伤:“那晚本想去找你,恰好见你出门,如若不然,竟不知你还有如此一面,月漓,你可是真心喜欢他?” 闻言,月漓奋力将手腕夺回,面色已然有些不大好看:“白英,你以何等身份来质问我?朋友?亦或是兄长?还是……” 白英道:“我喜欢你!” 那四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耳畔。月漓嘴边的话一顿,望着他目不转睛的注视自己,眼神坚定炽热,未言出口的话停在嘴边,唇瓣颤了颤缓缓合上,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神,逐渐平静下来。 她如何不懂? 不过是自欺欺人,觉着这算不得感情,甚至觉着是错觉,许是白英与她十年相处,天长日久,错以为那是感情?不然又岂会有挽泪这桩事。 想到此,月漓沉默片刻,抬起眼又问:“你喜欢我?又置挽泪于何地?白英,你到底喜欢的究竟是这张脸,还是我?” 白英神色痛苦,几乎是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辩解道:“若非她与你有三四分相像,我又岂会……况且当年之事,你从未问过我,我并未与她……” 月漓见他越说越过,不由得面色煞白,慌忙抬手去捂耳:“够了!”脚下再退两步,抬眼望着他怔在那收了声,这才缓缓放下手,眼底带着忧伤道:“白英,如此不是亦挺好么?” 白英愣在原地:挺好?她是要自己将错就错,把挽泪当成她?于是再次迈步上前,伸手欲拽:“不!不是那样的。” 月漓不愿与他再多纠缠,足下一点飞至半空,望着他冷声道:“白英,若你还顾念我们十年情分,此事到此为止!”说着,她转身跳上另一处屋顶,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白英半空的手攥成拳,缓缓收回。 方才情急之下,他只顾着同月漓解释,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挽泪躺在他床上是事实,一丝不挂亦是事实,竟教她听那些? 起先不过想问问她心里话,哪知越说越多,多说多错。 wap. /129/129325/30089412.html 第19章 借刀杀人 这一晚,漆黑夜色下的鬼门,唯一南一北两处院落,谁都没有睡,各人怀个人心思,点灯明烛到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忽然从梦中惊醒,一抬头天色已放光,面前烛台的蜡烛几乎燃尽,豆大烛火随时欲灭,窗外隐隐飘来前院弟子谈话,与脚步声。 就在这时,婢女桃红自窗下走过,下意识往窗内望去,见她坐在窗下若有所思,遂好奇道:“咦?姑娘还在此坐着,今日公子动身前往封朝,奴婢一个时辰前路过前院,见着车马已装整好,这会子许是快出城了,您与公子自小一块长大,不去送送?” 闻言,月漓恍然回过神,挪开胳膊露出被她压在身下,静静躺在桌上一封信,迅速站起身,顺手抓起那张符,拉开门冲了出去:“桃红,你随我来!” 桃红手里端着水盆,经这么一拽,连盆带水扔了出去,在地上发出巨响,她一声惊呼被风吹散,还未看清那张脸,便被人拖着一路狂奔。 小半个时辰后。 月漓拉着气喘吁吁,已上气不接下气的桃红,落在齐云山的山头,遥遥望着山脚下。 此时,桃红好容易站住脚,急急喘了两口气,抬手指着下方依次行之的三辆马车,气喘吁吁道:“公子……公子就在这车上。”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挥了挥手再道:“姑娘、姑娘您自己去罢,奴婢不成了,歇……歇一会。” 月漓垂眸望向身侧,幽幽道:“我带你来,是要你替我办件事,办完再歇!” 桃红愕然,扬起脸不解望去:“啊?” 不待她有所回应,月漓伸手把人从地上捞起,将那封信塞给她:“交给公子,告诉他自行处置。”话音刚落,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推下了山。 高空坠落,桃红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只得仔细施展轻功,往那头前马车追去。 白英眼下带着青紫,正坐在头前的马车内闭目养神,忽听马儿长嘶一声,车停了下来,缓缓睁开那双带着血丝的双眼,一脸神色疲惫。 黑衣侍卫见来人鬼门婢女打扮,厉声喝道:“放肆!公子的车你也敢拦?” 桃红屈膝跪在车前,手中将那封信高举过顶,不卑不亢道:“奴婢凌峰苑桃红,斗胆拦公子车马,奉姑娘命,要奴婢将这封信亲自交到您手上。” 听到“凌峰苑”三个字,白英心口一跳,透过门帘望向车外,见那一身桃红色身影跪在那,沉默片刻令道:“你近前来。” 桃红这才起身,走至马车窗下,抬手将那封信递上,接着只见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自窗内探出,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紧接着露出白英半张倦容,迅速垂眸不敢再看。 白英接过信,打开来缓缓将里面东西取出,映入眼帘一张青色符纸,不由得怔在当场,眼底有惊愕也有担忧。 她竟一夜未眠,还不顾自己身上带伤,连夜为他重新制符? 窗外,桃红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不紧不慢:“姑娘还说,这信既给了公子,便由得您自行处置。” 每一个字,念出口不轻不重,却听得他心口阵阵发酸,跟着口中泛苦却难言,忆起昨晚她亲手撕碎那张符的场景,腹中五味杂陈。 自行处置? 白英闭了闭眼,心力交瘁。难不成要他亲手撕一回,将她一番苦心再次践踏? 月漓…… 再睁开眼时,他手中不急不缓,小心翼翼将那张符重新塞回回去,轻声问了句:“她送你来的?” 桃红抬眼,朝窗前望去,只看见那窗帘缝隙一抹白色身影耸动,重新低回头顶,诚然道:“是,公子可有什么要奴婢带回去,或是有话要传?” “你告诉她,听风苑树下埋着陈年佳酿,可惜这一趟我走得急带不走,过两天是个好日子,你让她替我挖出来。启程!” 桃红应声“是”,脚下倒着退了两步:“奴婢恭送公子。” 紧接着,马车轱辘缓缓动了起来,碾起一地浮尘,晃晃悠悠朝远处驶去。 回到鬼门。 月漓只身来到空荡荡的听风苑,三人粗的梧桐,枝繁叶茂。她轻车熟路的来到树下,蹲在那犹豫片刻,伸手捡起一根树枝动起手,向下挖了一丈多深,手下突然遇到阻碍,硌到手。 她迟疑一下,继而动手挖得更快,不多时土里露出一只巴掌大,大肚陶土酒坛,她眸色深深望着那酒坛,陷入回忆。 十年前,在她入鬼门住进这听风苑后,白英当着她面亲手埋下的。 她记得,共有六坛。 月漓伸手,从土里取出一只酒坛,见那坛身贴着张红纸,上头写着“女儿红”三个大字。 那年十月,白英不过十岁,像个小大人似的,对她煞有其事说:入了鬼门,此处便是她家,既是他领她入鬼门,自然得担起兄长之责,后又说长兄为父,竟学着寻常人家,早早为月漓备下出嫁的女儿红。 月漓眸中水气渐起。 他才十岁,哪懂什么出嫁,又岂懂何为女儿红?不过是傻乎乎问遍鬼门弟子,问那些家有女儿,又或是有幼妹的人,家里是如何养女孩儿,需要做些什么? 这一通林林总总汇集下来,洋洋洒洒写下好几张纸,还被她撞个正着。 如今看来,那些颇为可笑的举动,却在当年令她孤苦无依的心,安定不少。他是真的,以真心真情待她,事无巨细体贴入微,皆替她着想。 月漓反手,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回去,只留下取出的这一坛酒。 两日后。 鬼门弟子受召,齐齐聚于鬼门大殿。 门主柏青端坐堂前,目光停在一处,张口唤道:“月漓!” 闻声,众弟子扭头向身后望去。 月漓听唤,脚下上前一步,单膝跪在众人身后,不卑不亢:“属下在。” 柏青道:“你入鬼门多久?” 月漓:“正好十年!” 柏青“嗯”了一声,暗暗点了点头:“不错!十年前也是这金秋十月,当日由白英亲自领你入了鬼门。这十年,你将差事办得极好,日后不必再站在那儿,上前来。”他手心朝上,招了招手。 见状,月漓踌躇片刻,应声道:“谢门主。”说着,站起身走到人群最前。 柏青面上似笑非笑,再次招了招手:“再前!” 话音刚落,犹如当场扔出个炮仗,大堂内顿时热闹起来。 再前,便意味着站在堂下次位,那里原先是白英站的位置,他可是门主义子,如今她一个默默无闻的杀手,站上白英的位置,自是有人不服。 “门主!这不合规矩。” 月漓垂眸,心道来得正好。 柏青隐隐有些不悦:“规矩?在鬼门本座就是规矩!你在质疑本座?”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六安!门主在此,岂容你放肆!” 月漓蹙着眉,她知道后面说话这个,定是柏青刻意安排,就等着有人跳出来,才好搅局。她在鬼门一向独来独往,除了白英从不与他人打交道,总不至于这时候,有人为她跳出来打抱不平。 众人侧目:这是要打起来? 月漓垂眸,默然不语。 六安不服,眼底带着愤恨:“敢问门主,这些年鬼门弟子中,可有一人不尽心尽力?” 柏青又道:“未有!” “既如此,凭什么只她一人接保,却不管杀?!”话音刚落,六安抬手直指月漓,掷地有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咱们做杀手,哪个不是昼夜颠倒,风里来雨里去,做着刀尖舔血的营生,凭什么就她办得极好?只管接保不接杀? 最后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月漓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暗暗叹了句:时间过得真快。 “问得好!六安,月漓入门十年,至今接下委托三十八件,期间无一人伤亡,你可与她比?!”那人又道。 大殿内,众人面上一愣,被这一语惊醒,扭头望着站在那形只影单,瘦弱得像一阵风都能吹跑的背影,脑中怎么都无法把她与那番话联系起来,说的是她么? 三十八件,无亡是职责所在,无伤,便是要凭本事了。毕竟三日前,可是有任务失败累死委托人,活生生的例子啊! 六安急了:“即便如此,门主……” 柏青抬手,将他剩下的话拦在了嘴边,出言道:“够了!”冷眼扫过众人,虽未言语,那目光却带着凌厉,冷哼一声,“你们觉着,杀人容易,或是保人容易,嗯?”。 渐渐地,众人议论声停下。 月漓抬眼,再次望向柏青时神色复杂:门主此番,是在故意为自己招来众怒么?作为杀手无权挑拣任务,是以在领阎罗敕令时,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接杀,倘若技不如人,自是有命去无命回,是以他们通常杀人于出其不意,悄无声息的做了,完成任务即可。 接保则不同,那可是豁出性命,也未必保得雇主有惊无险。 更何况这十年,她在任务期间无一人伤亡的战功,在整个鬼门,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 月漓闭了闭眼。 十年,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虽未主动杀一人,却也为了保人双手沾满血,可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六安急道:“门主!月漓最后一桩任务,虽完成的不错,却丢失我鬼门阎罗敕令,依照规矩,完成任务必须带回令牌,否则便算不得完成任务,莫非门主要为她一人破例?” 闻声,柏青沉着面色侧目望向月漓。 与此同时,月漓亦正好抬眼去看柏青,见他眼底带着些许探究和玩味,又有几分阴鸷,顿时心下了然:这才是他本意:借刀杀人! 一时间,才安静下来的众人,再次交头接耳起来。 不知是谁,在人群高喊一声:“执门法!”一声下,众人纷纷跟着山呼。 月漓转过身,朝众人面上一一看去,见着那些人等着看热闹的眼神,或是一脸落井下石的神色,又或是随波逐流被带着同喊,不由得笑得冷冰冰:“凭你们,也配令我伏法?” wap. /129/129325/30089413.html 第20章 我带你走 六安急道:“门主!月漓最后一桩任务,虽完成的不错,却丢失我鬼门阎罗敕令,依照规矩,完成任务必须带回令牌,否则便算不得完成任务,莫非门主要为她一人破例?” 闻声,柏青沉着面色侧目望向月漓。 与此同时,月漓亦正好抬眼去看柏青,见他眼底带着些许探究和玩味,又有几分阴鸷,顿时心下了然:这才是他本意:借刀杀人! 一时间,才安静下来的众人,再次交头接耳起来。 不知是谁,在人群高喊一声:“执门法!”一声下,众人纷纷跟着山呼。 月漓转过身,朝众人面上一一看去,见着那些人等着看热闹的眼神,或是一脸落井下石的神色,又或是随波逐流被带着同喊,不由得笑得冷冰冰:“凭你们,也配令我伏法?” “本座呢?” 柏青话音刚落,人便自椅子飞了出去,抬掌朝着月漓面门劈下。 月漓早有防备,倏然转身抬手稳稳接下那一掌,他二人立在原地一动未动,然而众弟子皆受二人灵力所伤,伤的伤倒的倒,哀嚎声骤起。 十年,整整十年。她忍得够久,也不想继续再忍,眼底杀意骤现。她已不是当年六岁的时候,在万丈深渊下,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区区一介鬼门,既容不下她,她不介意亲手灭了这一门! 柏青眼中,有那么一瞬不可思议,不可能…… 月漓驱动灵力,暗自注入幻铃,一边轻描淡写道:“柏青,你创立鬼门,驱手下杀戮无数,冥界早为尔等备下无间炼狱。” 柏青冷哼一声,不屑道“大言不惭!你若真有这本事,岂会任由本座撵走白英,再等到今日?你杀人的本事,本座一清二楚,又能奈我何?” 月漓缓缓阖眸,嘴角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就算杀不了你,也能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话音刚落,她眼睛“唰”的一下睁开来,眸底带着金色灵力。 顷刻间,大殿内狂风骤起,将众人吹得睁不开眼。 柏青一身黑袍被狂风吹起,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有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那些声音又快又急,却始终听不清:“什么……大声一点……”他脚下晃了两步,眼前雾蒙蒙的看不太清,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旁,整个人神志逐渐混沌。 见状,六安捂着心口冲月漓喝道:“你对门主做了什么?” 月漓唇角笑意逐渐狰狞,望着柏青撤回掌,亦收回手来,望着他双手不停地挠着两只耳朵,耳洞渐渐有鲜血漫出,幽幽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请那些冤魂在他耳边言语几句。” 说完,她忽然转头望向六安,眯起眼若有所思。 六安见她如此,心口猛地一紧,下意识想逃,却发现两条腿动弹不得,似是有什么抱住自己的脚,直觉的是她做了什么:“这……这又是什么?” “三日前,你杀害一家七十二口,那些冤魂可是无时无刻不跟随在你身边,你不觉得肩上很沉,双腿很重,就连两只手都没有气力么?”月漓眼望着他,细细道过那些冤魂,是如何攀附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月漓似是察觉到什么,转过脸望向柏青时,迎面见他扬手将一把三寸长的匕首,没入自己心口。 她不敢置信的低下头,见着插在她心口的那只匕首,竟是整个没入,徒留把柄留在体外,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能喊出,周身灵力骤灭,一头青丝由发根至发梢,逐渐变白。 下意识的,她颤着双手探向心口,想要将匕首拔出来,那匕首上竟沾着人血!然而她双手刚握住匕首,脚下软得站不住脚,轰然倒地,只能蜷缩在地上,任由心口的伤不断淌出血来,瞬间染红这一身白衣。 柏青惨白着脸,自袖中摸出一张方帕,伸手在两耳下擦拭着,缓步走上月漓身前,将那沾了血的方帕扔在她面前,冷声道:“凡人的血,对付地仙有奇效,可惜知道的人并不多,那匕首亦是本座为你,特意寻天下至阴至阳的阴石和玄铁所制。” 这算什么? 告诉自己,栽在他手里不亏? 月漓痛到蜷作一团,只剩一双眼含恨仰望柏青,无奈口不能言:他竟懂得,沾了人血的匕首,是对付地仙最好的武器? 她是地仙,即便被这刺穿心口亦不会死,却被这匕首克制得动弹不得。 趁此,那些鬼门弟子相继从地上爬起身。 柏青冷哼一声,抬起头令道:“来人,将人拖去嗜血堂!” 很快,走上两名弟子,一人架起一条胳膊,动作粗鲁毫不客气,将她猛地一把自地上捞起,任由她两只脚拖行在地上,朝着殿外走去。 被匕首刺穿的心口,像是让人一左一右扒开来,直痛得她后背瞬间激起一层冷汗,棉质的中衣吸足汗渍,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忽见一鬼门弟子疾步赶来,跪在殿内急声道:“启禀门主,流云阁江枫求见。” 柏青面色一顿,几乎想都未想便拒绝:“不见!” 然而那弟子却未起身离去,迟疑着又道:“属下曾善做主张撵过他,可那江枫还说……” 柏青转身,脚下步伐有些虚晃,为避免被人看出,他刻意走的很慢很缓,冷着一张脸朝堂上座椅走去,似乎对他接下来的话很感兴趣:“还说什么?” “他还说,这次来实则代流云阁,同鬼门做一笔买卖。” 柏青缓步走至椅前,不动声色的扶着椅子两端的鹿角,弯腰坐了下去,将全身大半的重量倚在把手,这才令道:“这笔生意,本座不接!” 然而下一刻,只听几声重物坠地的声响,接着殿外便传来几道男子哀嚎声。 一袭青衣迈过门槛,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朝着坐在椅上的柏青,大步流星的迎上前去,开口道:“流云阁江枫,见过鬼门门主。” 鬼门弟子纷纷侧目,谁人不知,流云阁自诩名门正派,他来干什么?满堂间气氛,凝重人几乎喘不过气。 更有甚者,刀剑依然出鞘。 见状,柏青的面色一沉,被人打上门来,强制做买卖?这还真是头一遭!奈何他方才受了不小的伤,此刻不过虚张声势,一旦开口便会被人听出端倪,是以只得以一双似能喷出火的眼睛瞪着堂下,瞠目欲裂。 六安见着来人,先抬头向柏青望了一眼,遂厉声喝道:“江枫?流云阁阁主——无尘公子!你与本门是敌非友,竟敢只身带着一名侍卫,闯我鬼门?” 话音刚落,鬼门弟子皆作备战姿态。 江枫不答话,侧目朝殿内打量一眼,未曾见到那一袭身影,不由得眉头微拧,下意识朝不远处,地毯上那摊血迹望去,眼底似是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适才幽幽道:“江某此行,只为向鬼门借人,岂能用“闯”这个字?” 下一刻,静静站在江枫身后的少年上前半步,随手朝地上扔出了个牌子。 “叮当”。 一声响,众人纷纷低头。 正派之中,以璇玑宫为首,后起冥月殿、玄霜楼、流云阁、巫山派、铁木岛、幻音谷六大派。 “流云阁”掌天下青楼,堪称“璇玑宫”钱袋子! 方才扔地下那个,便是流云阁令牌,只需拿着这令牌,上任何一家钱庄直接取银子,即便搬空整座钱庄,对流云阁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江某来此,只为一个目的,烦请鬼门门主割爱,将门内名唤月漓的杀手,借我一用。” 众人大惊,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她竟这么值钱?亏得自诩名门正派,竟到无人可用的地步?上鬼门借人? 六安斥道:“江枫,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若这些不够,江某倒还有个消息,想必鬼门门主很感兴趣。”江枫此番志在必得!甚至不待六安开口再言,又道:“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摈退左右。” 这厢,那两名弟子把月漓拖至嗜血堂,毫不留情的将她一把扔在地,转身朝嗜血堂的弟子插科打诨了几句,又嘱咐他们不要拔了那匕首,这才离去。 月漓痛得浑身发抖,指尖微颤,每一口呼吸,心口都能传来剧痛,以至于她几乎不敢喘气,只得尽全力一点点吐息。 悔不当初。 没想到柏青为了对付自己,竟将如何对付地仙的法子,了如指掌。 她精疲力竭的阖眸,眼角重重垂落两滴豆大泪珠,只恨自己当时没立地解决柏青,惨遭人暗算。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她浑身一哆嗦,心口剧痛再度加深,红着一双眼睁开来,迎面见着那一双隐忍而担忧的目光,不由得愣了一愣:江枫? “对不住……我来迟了。”江枫尽量放缓手下动作,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入怀中,覆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忍一忍,我带你走!”简简单单两句话,加在一处不足十五个字。 月漓怔在那,恍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谁来救自己不好,竟会梦见他? 然而身上传来的疼痛,令她拧眉倒吸凉气,却只引发心口疼痛加剧,她几乎是缩着往江枫的怀里去躲,嘴角漫出血来,染到他胸前青衫。 江枫抱着月漓,一路疾步出了鬼门,上了马车便慢悠悠的朝映月楼的方向而去。 江枫望着她心口的匕首,眉头紧锁。 就差一点。 再迟一步,他甚至都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她,哪知这个念头方才蹦出来,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只得找起借口:不!自己是受白英嘱托,才来救人。 映月楼。 初盈被凌风找来,一进房门见着月漓心口插着匕首,这满头银发和奄奄一息的模样,连她也不禁担忧:“少主,月漓姑娘这是怎么了?” 江枫自床沿站起身,朝初盈急声吩咐道:“不必多问,你先帮她处理伤口。”说着,快步离去。 月漓气若游丝,望向初盈伸手。 见状,初盈接过她颤抖的手,轻声询问:“你要我做什么?”说完,便要附耳上前。 月漓勉为其难的摇了摇头,示意她说不成话,拽着她手翻了个掌心朝上,又沾着自己的血在她掌心画着什么。 可惜她实在太虚弱,平日里一笔可画成的符,如今画一笔便要歇两口气,最后竟是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这道符画成。 wap. /129/129325/30089414.html 第21章 惹火上身 映月楼。 初盈被凌风找来,一进房门见着月漓心口插着匕首,这满头银发和奄奄一息的模样,连她也不禁担忧:“少主,月漓姑娘这是怎么了?” 江枫自床沿站起身,朝初盈急声吩咐道:“不必多问,先帮她处理伤口。”说着,快步离去。 月漓气若游丝,望向初盈伸手。 见状,初盈接过她颤抖的手,轻声询问:“你要我做什么?”说完,便要附耳上前。 月漓勉为其难的摇了摇头,示意她说不成话,拽着她手翻了个掌心朝上,又沾着自己的血在她掌心画着什么。 可惜她实在太虚弱,平日里一笔可画成的符,如今画一笔便要歇两口气,最后竟是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这道符画成。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匕首,实则内有乾坤。 不但封法力,擅自拔出还会废她灵力,霁族地仙,体质却属阴,善驱符招魂之法,最忌至阴至阳之物。 这匕首以阴石、玄铁所制,最是克她。 月漓艰难地喘着气息,牵着那只手握上匕首,示意她动手。掌下符文,在接触到匕首那一刻,金光大现。 见状,初盈面上一怔,抬眼望向她时目光复杂,道:“你忍一忍。”说着,抬手封她两处大穴,这才掌下一个用力,奋力拔出了匕首,随着鲜血“噗嗤”一声喷出,只得双目紧闭屏住呼吸,任由那血喷得满脸,又溅了一身。 匕首离体,月漓被这股力道带着后背悬空,随后整个人重重跌了回去,直痛得满脸冷汗,死死咬着牙根“嘎吱嘎吱”作响,却不吭声。 顾不得擦脸,初盈抄起床前准备好的药,倒在血流不止的伤口,却见那药粉刚倒上去,很快被血冲散,只得以棉布捂上她心口那处窟窿,防止更多的血流出来,再望向她面上时,忍不住道:“姑娘好忍耐!” 月漓眼皮有些沉,剧痛加失血,巨大的困意铺天盖地袭来,依稀听她在说什么,没来得及细听,就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深夜。 睁眼时,她见着屋内昏暗,下意识朝唯一的光亮望去,见着江枫侧身立在桌前,右手举着一把剪子,在跳动的烛火下剪去一截灯芯,眉眼间神色认真。 不由得暗暗叹道:不得不说,江枫这人……连剪个灯芯,都这般好看。 许是察觉到,那目光有些炽热,江枫动作一顿,侧目望向床前,正好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眼底闪过惊讶,没想到她这么快醒来,张口便带着几分疑惑:“醒了?”说完,放下手里剪刀,朝床前走去。 月漓见他突然望向自己,面上微微一怔,眼底渐渐浮现出疑惑和警惕:他为何现身鬼门,又是如何知晓自己身份? 江枫立在床前,趁着昏暗的烛光,望着她苍白的面色,又见着她眼中带着防备,幽幽道:“我应当唤你月漓姑娘,亦或是鬼门杀手月漓?” 闻言,月漓缓缓挪开眼,不愿与他对视。 “尽管你藏得极好,但那法器,普天之下也难找出第二个,想要找你不过费点功夫,倒也不难。”说完,他伸手指了指月漓手背。 月漓顺他所指,下意识抬右手望去,幻铃的铃铛发出“叮铃”一声响,清脆悦耳。 这才渐渐放下警惕,心下了然。 她大意了! 这十年,见过她的除了雇主,其余人皆化作一抔黄土,唯此人见了自己两次三番,她还没当回事,哪知仅凭认下这法器,竟能探得自己下落。 不愧是璇玑宫的人! 江枫见她不语,兀自弯腰坐在床沿,嘴角似笑非笑,又道:“说起来,江某很好奇,月漓姑娘究竟惹下什么祸事,以至于门主柏青非杀你不可?” 他摆明了明知故问,深知唯有将戏做得足,才能打消她心里疑虑和防备。 闻言,月漓一记眼刃飞去,目光冰冷。 若非此刻动弹不得,她恨不能跳起来找根针,把那张惹人嫌的嘴缝上,偏生还张不开口,连骂他两句出口气亦是不能。 这是想看她笑话? 流云阁阁主,名动江湖的无尘公子,竟有个探人隐私的怪癖?呵……倒是她差点忘了,他们璇玑宫可不就是江湖中有名的包打听! 想到此,她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盈盈望向江枫的目光透着狡黠,笑而不语。 就差脸上写着:你猜? 江枫哪想到,不过做场戏原想打消她疑心,但看她这脸上神色变了两变,好似有什么在他意料之外,生了变故? 莫非戏演得过了? 想到此,他面色有些凝重,眉头微拧:“你笑什么?” 就在这时,凌风推门而入,远远见着月漓望着江枫,从他这里看二人两两相望,那眼神似能掐出水来,不由得笑得一言难尽,忍不住揶揄道:“月漓姑娘,我家少主可是花不少银子,才借着雇佣的名义,将你从鬼门救出来。” 江枫侧首,朝站在门口的凌风,用一记“说完快滚”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凌风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遂躬身抱拳施了一礼,正色道:“少主,初盈姑娘派人来问,今夜您宿在哪,她好去准备。” 江枫挥袖:“不必!” 凌风面上一愣,眼底有些惊愕,又问:“少主……” 江枫眯眼,面上不怒自威,突然嫌他多张嘴,冷冷望着他没有言语,凌风这才恍然大悟的意识到什么,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最后低头抱拳,告罪退了出去。 江枫见那扇门从外面被带上,这才眨眼缓和了面色,转头再望向那双眼,一脸神色复杂:“月漓姑娘,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也不是?” 月漓:“……”这是何意? 下一刻,不待她反应过来,那一袭青衣竟已翻身上床,躺在床内侧身而卧。她心底有根弦,似是被只无形的手撩拨了一下,久久难以平静,不由得呼吸一窒。 这厮! 竟拿她来暖床? 倒是忘了他身中寒毒,一旦入睡遭寒毒侵体,非得有人暖着才成!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少主。” 月漓眉尾一挑,露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神色,抬眼朝他面上望去:她这是听凌风传话,还不死心? 江枫见她如此,将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既然她这么想看笑话,少不得也要她入一回戏!于是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横在她腰间,温热的掌下轻轻一带,将她拥在臂弯,漆黑的眼稍有厉色,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何事?” 月漓垂眸,望着置在自己腰间那只手,眼中闪过惊诧。 初盈问:“少主,月漓姑娘可是醒了?” 江枫阖上了眼,闭目养神:“嗯。” “少主,月漓姑娘睡了一日,滴水粒米未进,初盈煮了碗粥……”话说一半,她停下等待房内回应。 江枫想都未想:“她不饿。” 闻声,初盈怅然应了声“是”,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月漓肚子“咕噜”叫一声,这声音以他二人这么近距离,皆听了个清清楚楚。 江枫缓缓睁眼,朝着月漓面上望去,迎面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略显无辜的眼,顿时没了脾气,沉声再道:“端进来!” 初盈推门而入,抬眼见两人一同躺在床上,托盘微不可察一晃,盛粥的碗顺势一歪,米汤洒了出来,慌忙间她只得低下头顶,迅速收敛起心绪,快步上前。 江枫见她走至床前,抬手示意她交给自己。 见状,月漓与初盈不由得一愣,下意识互换了眼神。 初盈:“……?” 月漓:“……!” 最后,两人齐齐望向江枫,一个从眼神到脸色都难堪的紧,另一个皱起眉。 月漓心道,莫不是嫌自己伤不够深,好刺激着初盈,回头再给她补一刀?什么仇什么怨?要给她树好大一个敌?不过想看一出戏,这是把自己也要搭进去?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自己心口那伤,好似再中了一刀,疼得紧。 好一出杀人诛心! 初盈面上有些伤情,眼底带着不解和怅然,端着托盘的手恨不能当场砸了。 江枫见她一动未动,亦不出声。 初盈对他这个神态再熟悉不过,趁他所剩无几的耐心消耗殆尽之前,只得暗自咬着牙,将那碗粥端起,递到他手里。 江枫将碗放在两人之间,随手舀起一勺米汤,先低头尝了一口,试过温度并不烫,这才出声道:“下去。”说着,面无表情的再舀起一勺,递到月漓嘴边。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地像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回。 月漓手指骤然一紧,心中警铃大作,凝眸盯着那张脸,既不张口也不躲闪:他又想干什么? 一时间,两人僵在当场。 江枫见她不配合,递上前的手既不收回也不再进一步,反而耐着性子轻声哄道:“替你尝过,不烫。” 初盈哪见过他如此这般,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啪”的一声碎了,顿时脚下一个趔趄,也顾不得行礼,转过身近乎是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由始至终,江枫目光停留在月漓面上:“凌风!” 不多时,凌风现身门口,抱拳应声道:“属下在。” 江枫又道:“送她回流云阁。” 月漓眼底有些冷,这个“她”自是不必说,她实在不解,江枫为何要拿自己当刀使? 物尽其用? 又或是别有用心? 凌风抬起头,下意识朝门内望去一眼,犹豫着问:“少主,月漓姑娘重伤在身,不如等她伤好些……” 须臾间,月漓自他面上看见转瞬即逝的愠怒,但他伪装极好,不过一眨眼功夫,面色再次恢复如常,不由得惊讶,此人当真如传言那般,喜怒不形于色。 很快,凌风再次出声:“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月漓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张了张口想出声,哪知刚深吸一口气,心口的伤传来剧痛,不由得拧眉。 江枫收回手,端着那碗粥起身离开床前,片刻后去而又返,手里多条手巾,重新坐回床沿,那条手巾围在了月漓脖子上,又舀起一勺米汤递到她嘴边:“吃罢。” 如今人都散了,又是唱得哪出? wap. /129/129325/30089415.html 第22章 江枫动情 凌风抬起头,下意识朝门内望去,犹豫着问:“少主,月漓姑娘重伤在身,不如等她伤好些……” 须臾间,月漓自他面上看见转瞬即逝的愠怒,但他伪装极好,不过一眨眼功夫,面色再次恢复如常,不由得惊讶,此人当真如传言那般,喜怒不形于色。 很快,凌风再次出声:“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月漓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张了张口想出声,哪知刚深吸一口气,心口的伤传来剧痛,不由得拧眉。 江枫收回手,端着那碗粥起身离开床前,片刻后去而又返,手里多条手巾,重新坐回床沿,把那条手巾围在月漓脖子,又舀起一勺米汤,递到她嘴边。 月漓额前疼出冷汗,兀自捂着伤口,垂眸望着嘴边那勺米汤,暗自踌躇:人都散了,这又唱哪出? “张口。”江枫语气里没有多少耐心,手下又朝前她面前逼近,“或者,要我用另一种法子?”明明是威胁,听在耳中却尽显暧昧。 月漓眼瞳紧了紧,仍不为所动。 江枫见她面上镇定,呼吸却有几分紊乱,当知她不过装得色厉内荏了些,不由得心情大好,竟真的低头将那一勺米汤灌入口中,倾身朝她面前凑去。 月漓见他倾身而来,望着那张唇逐渐靠近,呼吸间已近在咫尺,忽然想笑。若非此刻动弹不得,凭他这点伎俩?她可没忘,自己主动献吻时,是哪个慌不择路扭脸去躲?于是扬起下颌,先一步主动,覆上那张略显湿润而温暖的唇瓣,眼底平静无波的回望。 江枫不防,整个人怔在当场,半晌后那喉结上下滚了两滚,口中米汤“咕咚”一声被吞下腹中,双眼瞪得倏圆,望着她那根根纤细睫羽,没了下文。 “啪” 一声响,瓷碗落地摔成一堆锋利瓷片,这一路摔下去,清粥脱手打翻汤水和米粒,沾染他半幅衣袖和衣摆却来不及管,手上仍保持端碗姿势。 他清晰感觉到,那张唇因缺水而发硬,甚至有些冰凉,并不足以让他动情,可他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竟比他内心感受更真实,尤其她主动迎上时,他脑中“轰”的一下,仿佛有什么在坍塌。 月漓见他僵在当场,像偷到糖吃的孩子,眼底渐渐浮现似有似的无笑意,又见那双眸渐渐有些深沉,细致欣赏着,他面上每一处微末表情,很是满意。 江枫承认,自己动了情。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若说先前救她回来,尚且可以借由白英托付遮掩过去,这个吻却足以印证,在他心里她确实不一样。 他自出生起带着胎毒,曾被预言活不过三十,须夜夜拥着美人而眠,十八年来,对任何女子从未有半点动情的先例,在他眼里,哪怕拥着名动天下的初盈在怀,却与搂着碳炉无任何分别。 他是流云阁阁主,无尘公子。 本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偏偏对邪魔歪道鬼门杀手动了情? 不可能! 江枫仍旧倔强停在这个吻,既没有逃也没有深入,反而眸色深深,望向她清亮的眼底。 他双耳隐隐有些泛红,唯有袖中双手紧紧攥成拳,暗自隐忍着来自身体的反应,就连吐息间亦须刻意小心,才不被人看出端倪。 两人似是赌气,又像是两军对峙,谁也不愿甘拜下风,先败下阵来。 片刻后,月漓仍未见他有任何反应,眼底微微一怔,遂心里发狠,张口在他嘴上用力咬了下去。 江枫吃痛,这才猛地退后一步离开,再望向那张苍白小脸时,眼底浮现一片怒色:“你……”他素来冷漠高傲,不容自己有任何情绪上的失控,唯有面对这个女人频频失算,他想不明白。 瘪了半晌,只得冷哼一声,近乎咬牙切齿道了句:“月漓姑娘好本事!”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月漓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唱起了空城计,只得暗暗叹口气,缓缓阖眸。 这厢,凌风守在门外,抬眼见着江枫身上沾着米粒和粥水,最后目光停在他嘴上,愣了一愣道:“少主,您这是……被月漓姑娘打了?”在门外,他听到屋内传来碗碎的声音,此番又见他嘴上带血,也没多想,只是多了几分好奇,她伤成那样,竟还有本事伤到少主? 江枫默然无语,抬手朝下唇抹了一把,垂眸望见指腹间鲜红血迹,眼里深了深。 被打? 罢了!总比被咬好听,是以他沉着脸转身朝远处走去。 十日后。 月漓灵力虽未完全恢复,却已能驱动幻铃替自己疗伤,再加上恢复能力比常人快,再不必躺在床上,偶尔可下床走动。 那晚过后,江枫再未出现,她自是乐得清静,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晌午,月漓正在吃饭。 凌风又来送药,将两包药搁在桌上:“月漓姑娘今日伤势如何?我带来的药可还用得上?你若有什么需要,告我一声,明日我再给你带了来。” 月漓知道,这些时日江枫虽未露面,却一日不落的派着凌风来,通过他询问自己伤势。听到这里,她手中竹箸一顿,侧目往窗下那张矮几望去,桌上竟被那些药堆出个小山,适才似笑非笑的转过眼,望着他诚然道:“不错!那些药亦极好。” 凌风打了个哈哈,笑得一脸心虚,少主派他来问候,他总得有个名目不是?思来想去唯有送药这一个由头,于是变着法子从药铺寻来各种药,尽数朝这里送。 他两手无所适从的搓着,欲言又止。 见状,月漓搁下手中碗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有话不妨直说?” “那个……就是,这十天我日日来,你竟从未问过我们少主,就不好奇他人在哪?”凌风踌躇着小心翼翼问,眼神朝着门外飘。 他不敢说,一连十日以来,每次他给少主回话时,江枫总似有意无意的问:她可有提起我?每当凌风回“没有”二字,那张脸便阴沉的不像样,他实在扛不住了,这才不得不暗示她,好歹问一声呢? 闻言,月漓面上微怔,循着他眼神望向门外。略略回忆一番,想起自己的确从未问过,实在不是她反应迟钝,只是习惯独来独往,即便任务时,也是默然跟在雇主身后,岂会主动去问别人在哪,于是正色道:“江公子,请进!” 片刻后,江枫双手负在身后,入门便是一记眼刃直飞向凌风,吩咐他办个事还把自己暴露。适才沉着脸,朝月漓面前走去:“月漓姑娘伤势如何?可经得起舟车劳顿?” 月漓自桌前站起身,面上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清:“多谢江公子挂心,已无大碍,江公子这么问,要去往何处?” 江枫缓缓张口,念出两个字:“南晋。” 月漓又道:“鬼门行事,凭令而动,江公子手里可有阎罗敕令?” “三日后,鬼门自会派人将令牌送到你手上。”江枫说完,往她身上巡了两番,见她及腰长发当中,隐隐可见几缕银丝,又道:“我问的是你。” 月漓望见他眸中关切,侧身避开那道视线,应声道:“此去南晋,路上最快尚需月余,江公子既来问我,足以证明此事耽误不得,好在先前已养伤十日,正好可以借着赶路的时间,恢复伤势。” “我要的是你无碍!如若不成留凌风看护你,我先行前往南晋,等你伤好再启程,亦不迟。”江枫脚下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许多。 月漓哑言:“……” 哪有雇主先动身,她这个干活的在后面养伤不说,竟还要特意派人守护? 不待她再言,却见江枫突然朝自己面前逼近,脚下下意识退一步,碰到身后杌子,重新跌坐回桌前,动作一大牵动伤势,她拧眉闷哼一声,抬手捂上心口,细细喘着气。 见状,江枫下意识伸出手,却在探上她肩头前顿在那,侧目朝身后的凌风冷冷望去一眼。 凌风会意,连门都来不及走,径直跳窗而出。 江枫这才心满意足,不由分说将月漓横抱在怀中,大步走至床前,将她小心翼翼搁在床上,温声道:“明知身上带着伤,还不知仔细?” 月漓横眉,瞪着那一张脸不由得气结:这厮!说得好听,她又是因哪个扯到了伤? 江枫吃了冷眼,亦不与她一般见识,又见她额前疼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神色冷峻起来:“罢了!明日我先去南晋,留凌风守着你,亦不怕有人寻你麻烦。”说着,便站起身。 月漓慌忙伸手,拽上他广袖道:“不必!我这伤不过看着重些……” 江枫语气非常不快:“看着重?”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恍若结冰,“这话说得轻巧,任谁心口没入三寸利刃,怕也是十命九去的下场,我虽不知你如何能活下来,想来绝非柏青手下留情罢?”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疑惑:“柏青欲取你性命,鬼门也没有你容身之地,为何你还愿接这趟任务?” 月漓闭了闭眼,轻声道:“并非为那些。” 江枫默然,望着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神忽然有些炽热。她既说并非为了那些,真实原因便显得呼之欲出了,“你与我不甚相熟,却愿为我以命相搏?”她如今只剩半条命,这一路若再遇到个意外,他不敢想。 月漓轻笑一声,抬眼望向江枫时幽幽叹道:“江公子怕是会错了意,不过是我最不喜欠人的,待您此间事了,咱们亦算两清。” “仅此而已?”江枫有些意外,目光灼灼望着她,似是要将她看穿。 月漓默然不语,别开了眼。 wap. /129/129325/30089416.html 第23章 接是不接 说到这里,江枫有些疑惑:“柏青欲取你性命,鬼门也没有你容身之处,江某以为你不会接令。” 月漓闭了闭眼,轻声道:“并非为那些。” 江枫默然,望着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神忽然有些炽热。她既说并非为那些,真实原因便显得呼之欲出了,“你我不甚相熟,却愿为我以命相搏?”如今她只剩半条命,这一路若再遇到个意外,他不敢想。 月漓轻笑一声,抬眼望向江枫时幽幽叹道:“江公子怕是会错了意,不过是我最不喜欠人,待此间事了,你我亦算两清。” “仅此而已?”江枫有些意外,目光灼灼望着她,似是要将她看穿。 月漓默然不语,别开了眼。 不可否认,江枫的确风姿卓然,她身为女子亦有几分心动,可他到底身为璇玑宫的人,虽不同别的名门正派,见了面喊打又喊杀,但也仅此惹得她高看一眼罢了,嘴上调戏几句尚可,并不愿与其过多纠缠。 月漓又道:“江公子,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鬼门杀手,你是正派公子,不如趁早话说分明,互不相欠!” 江枫沉默着,目光在月漓面上停留好一会。 此次出行,他本欲独身前往,不过是心里放不下某个人,特地在临行前看她一眼,哪知凌风办个差,亦能将他暴露。 他总不好说:自己特意来看她。 说不得,才拿此事出来讲,而今听月漓这席话,竟听出一番“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道理,倒叫他这一腔热情,似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凉个彻底。 江枫脸色冷了冷,沉声道:“好一句话说分明,互不相欠。巧了,江某对姑娘出手相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我本就两不相欠。至于那阎罗敕令,不过是为救姑娘脱身,所借托词,姑娘大可在此安心养伤,待伤好后是去是留,悉听尊便!”说完,拂袖离去。 月漓甚至来不及追问,他受何人所托,就见那背影消失在房内,不由得愕然: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蹙眉望向窗外,低声呢喃:“白英。” 这厢,江枫面色不善,他前脚刚迈出楼,迎面见着凌风抽着嘴角凑近前,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忍得很是辛苦。在他看来,这表情尤为讽刺,再抬脚时,步伐迈的很急:“备马,回流云阁!” 凌风浑不知死活,亦步亦趋跟上前,笑嘻嘻问道:“少主即将动身南上,去流云阁的方向朝北,您这时候回流云阁?”他简直怀疑,自家少主被月漓姑娘气昏了头。 江枫侧目,冷冷瞥他一眼:“记得备匹快马,此去山高路远,莫说本少主亏待你!” 闻言,凌风脚下倏然顿住,笑意瞬间消失,再提步追去:“少主……属下错了!打我骂我都好,您别赶我回流云阁,我以后再也不笑了……” 江枫觑他一眼,见他差点哭出来,气焰顿时消了大半,嘴角弯起。 另一边,鬼门弟子齐聚大殿,有人穿梭其中,朝众人手里分发着黑色瓷瓶。 六安站在众人头前,正训话。 堂前,柏青神色泰然的坐在椅上,忽感觉腹中气血翻涌,紧接着喉咙有些发痒,只得强忍着从袖中掏出方帕,朝口鼻探去:“咳咳……” 六安话音一顿,转身望向柏青,恍以为自己哪句话不适,小心翼翼唤道:“门主?” 柏青默默放下手,觑眼方帕里一滩猩红,眼神闪过转瞬即逝的凌厉,再抬起头时面上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继续。” 六安得令,转过身继续道:“此药可助你们暂时提升内力,切记!短期内不可多服。” 众人应声:“是!” 六安心满意足的点头,挥手令他们散去,这才转身朝柏青躬身揖礼,犹豫着问道:“门主,属下有一事不明。” 柏青仰身靠在椅后,居高临下:“你想问,本座何以不杀月漓?” 六安抬起头,小心翼翼望向柏青面色,见他脸上未有不满,适才应声道:“是!月漓已生反意,此时不杀后患无穷。” 柏青道:“留着她,本座还有用!” 六安不解:“既如此,门主为何放她走?倘若璇玑宫将其笼络,又或是利用她对鬼门了解,威胁到……” 听到此,柏青不禁冷笑一声:“威胁?如今正邪两派势均力敌,鬼门之下亦有六大派,若要战,奉陪到底!再者,本座已搭好戏台,你以为,一旦被璇玑宫知晓其身世,落在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手里,她可还有命活?” 六安愣了一愣,略略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门主英明!” 柏青眯眼,攥着方帕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六安,三日后送令的事交由你去办,务必亲手递给她!本座倒要看,她接是不接?” 六安应声:“属下遵命。” 次日天刚亮,江枫便准备动身前往南晋,此行一路南上,即便马不停蹄,亦须赶路半个月,临行前特意嘱咐凌风,要他看顾好月漓,这才上路。 三日后。 六安亲临映月楼,将那只四四方方的锦盒,搁在月漓面前,意味深长道:“我若是你,便不接这令,老老实实回鬼门,兴许门主心情好了,饶你一命也未可知。” 月漓坐在圆桌前,笑得一脸讽刺:“十年鬼门,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蠢的话!” 柏青这一生,信奉的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知有人心生反意,便绝无可能再容此人活在世上,六安这话,左不过是想诓她重回鬼门。 好得很!即便没有六安和阎罗敕令,这趟鬼门她也是一定要回的,不但要回,还要连本带利,把帐算个清楚才好…… 六安喝道:“月漓!你别不知好歹,我劝你想清楚,普天之下除了鬼门,哪还有你容身之处?当年若不是门主收留,你还有今天?” 闻言,月漓美目一凌,当即拍案而起,在这掌下,圆桌顿时“砰”的一声四分五裂,“他柏青好大的脸?取我性命是他,如今再发阎罗敕令,要我去卖命的还是他,真当我月漓好欺?没有我容身之地?天不容我,我便逆了这天!回去告诉柏青,这令我月漓不接!三日后鬼门见!” 六安心中暗喜,面上却还要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口中痛骂两句,尤未能尽兴,直到见那双欲能喷火的凤目中,杀气尽显,这才被人半拖半就着,离开映月楼。 这厢,江枫临近“凉城”时,夜色已深。 一片山林间,远远地,他瞧见前方迷雾渐起,不由得拧眉,当即“吁”了一声,停下马。 如此深夜,前方迷雾挡路,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实在不宜前行!马儿似是感应到什么,不安的在原地踏着四只蹄子,摇头摆尾。 江枫抬眼朝四下打量,见不远处似是有间房屋。 与此同时,江枫恰好见那迷雾停在二里地之外,再没有靠近的意图,于是再次策马扬鞭,朝山林深处奔去。 离得近了,才认出这房屋是间破庙,他不由得愣了愣,心中顿起疑惑:山林间为何会有庙? 然而白日里奔波一天,早已人疲马累,虽起了疑心却实在没有多想,只想赶快寻个地方歇歇脚。于是随手把马儿拴在庙门外,一个人推开那摇摇晃晃的半扇庙门,走了进去。 只见破庙内,供着一尊佛像,周身布满蜘蛛网,仅剩下半个身子屹立在原位,脑袋不知掉落到何处,好在破庙四面墙俱在,屋顶也未见露天,他不禁暗道:所幸,此地倒还算得上遮风挡雨。于是盘膝而坐,自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油纸里,还剩一张白饼。他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食之如同嚼蜡,再多吃两口便没了食欲,随手包起剩下的半张饼塞入怀中,倚着庙柱和衣而卧。 不知过了多久,迷雾自山林中飘来,径直越过庙门,朝庙内而来。 江枫双目紧闭,拧着眉微不可察的晃了晃头,似是察觉到什么,却形同被梦魇一般,睁不开眼,浑身上下皆动弹不得。 迷雾朝他面前逼近,越来越多的白雾聚集在身边,将他团团包围,最后不见了身形。 映月楼内。 月漓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她手背幻铃,“叮铃”发出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她“唰”的一下睁开眼,眸底带着金色的灵力。 紧接着,她猛地一下自床上坐起身,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方才她似是做了场梦,梦见在一间破庙内,江枫被迷雾包围,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 月漓自床前站起身,快步来到门后,拉开门便见着凌风怀抱一把剑,红着双眼从睡梦中被惊醒,不待他张口,急声问道:“江枫呢?” 凌风道:“少主……少主去南晋了。” 月漓又问:“走了几日?” 凌风回道:“算上今天走了五日,咦?你为何现在才想起来问,少主临行前若知道你关心他,不知该多开心。” 月漓却没听到,她暗自拧眉思索着,明天是她该去鬼门与柏青算账的日子,这可如何是好?霁族梦境,有示警和预见的能力,她所梦之事绝非空穴来风,江枫出事了! “你即刻动身,顺着去南晋的路寻他,我手头有事,须得晚两日才能赶去,待你找到他,再传信与我。”说着,她指尖灵力凝聚一团,片刻间化作一只蓝色蝴蝶,接着那蝴蝶挥动翅膀,落在凌风肩头。 凌风不解:“发生何事?” 月漓眉头紧锁,黯然摇了摇头:“我只看见一间破庙,至于他被何人带走,带去何处,全然没有线索,这些只有靠你到了那,试着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wap. /129/129325/30089417.html 第24章 代神执法 月漓暗自拧眉思索,明天是她该去鬼门与柏青算账的日子,这可如何是好?霁族梦境,有示警和预见的能力,她所梦之事绝非空穴来风,江枫出事了! “你即刻动身,顺着去南晋的路寻他,我手头有事,须得晚两日才能赶去,待你找到他,再传信与我。”说着,她指尖灵力凝聚一团,片刻间化作一只蓝色蝴蝶,接着那蝴蝶挥动翅膀,落在凌风肩头。 凌风不解:“发生何事?” 月漓眉头紧锁,黯然摇了摇头:“我只看见一间破庙,至于他被何人带走,带去何处,全然没有线索,这些只有靠你到了那,试着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凌风:“……” 月漓见他立在那一动不动,不禁催道:“还不快去?” 凌风默了半晌,沉声道:“为救你,少主不惜动用流云阁令牌,你可知那是少主多年心血?只为了你……而你!你明知他身陷险境,仅一句“再传信”便打发了?”说完,他径直冲出楼去。 月漓面带倦容,闭了闭眼。 她如何不想赶去,只是……她若不去,不仅鬼门,甚至整个世间都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她必须赶在事态无法收场之前,化解危机!只盼江枫能撑一撑,挨到她赶来。 这一夜,她坐在床上驱幻铃为自己疗伤,直到天光放亮,她缓缓睁开眼,见着伤势才恢复近五成,眼底有些情绪,隐晦不清。 月漓起身,出门前抄起桌上一把折扇。 一大早,鬼门上下严阵以待,连看门的弟子都比平日里多了四个,看到月漓来时,有个不怕死的伸手拦她去路。 月漓抬眉,望向那鬼门弟子的眼睛,一时森寒如冰。 下一刻,那弟子还未来得及张口,人便直挺挺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如此一来,剩下那几个人也不敢再出手阻拦。 柏青自大殿踏步而来,远远见着她闲庭信步,摇着手里折扇,哪里像来打架,说成是来串门亦不为过。 再看那几个门内弟子,一副想上不敢上的样子,被她这气势直逼着,倒退着往自己面前来,不由得气不打一处,遂抬手拎上一个人的肩头,将人扔到十步之外,适才冷哼一声:“月漓?本座还未派人去清理门户,你倒上赶着来送死!” 月漓不由得轻笑一声,拿出那三寸长的匕首:“清理门户?就凭这个?还给你!”说话间,匕首便已脱手飞出,直奔柏青面前而去。 那匕首被她下了封禁,再无威胁的可能。 须臾间,柏青随手抓来一名弟子,掐着其脖子迫使他挡在自己身前,那弟子连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匕首没入胸口,当场咽气。 见状,哪还有弟子敢站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三张黄符上天,整个鬼门东南西北四个角升起一道金色光柱,将整个鬼门封在结界之内。 “柏青,我给了你三日,你可准备好了?”月漓唇角带笑,唯她一人可见,鬼门上空,三千冤魂早已齐聚在此,只待她一声令下。 柏青面色一沉,抬掌祭出大刀,另一只手放在刀刃下缓缓抚过,顿时皮开肉绽,鲜血从他指缝淅淅沥沥的淌出,流了一地。 月漓见他竟打算故作重施,差点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冷声道:“上一次让你得手,不过是中了你暗算,今次可没有那么容易!”说话间,她“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冲了上去。 另一边。 江枫被那阵迷雾,带到一处深山老林中。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并非身处破庙,恍然以为自己遇到了仇家。 深山中,光线晦暗。 他坐在那里,脖子以下皆动弹不得,哪知这一坐便坐了半日,期间一直未见有人现身,渐渐地他有些琢磨不透,究竟何人有那本事,将他掳至此地。 江枫尝试着凝聚灵力,却发现体内并无半点灵力的痕迹,不由得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很快,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小郎君……” 那女声飘忽不定,一会似是自远处飘来,一会似是自耳畔边传来,娇滴滴地声音里带着三分魅惑,饶是定力不好的男子,必然被这声音迷得勾去心魂。 江枫眸色深了深,扭头四下望去,却见不到一个人影。不由得沉声道:“何人装神弄鬼?滚出来!”再转过头时,面前倏然出现一只火红的狐狸脸,冷不防被吓得呼吸一窒。 只见那狐狸长了副人身,脸却依旧是狐狸的模样,穿着女裙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他蹙着眉,额角一滴冷汗顺着鬓滑落。倘若来的是仇家,他尚且还能拼一拼,可眼下看起来十分要命,叫他如何同妖斗? 此刻若是月漓在…… 须臾间,这个念头从他脑海里蹦出来,江枫自己也被吓一跳,为何会想到她? 狐狸脸凑近江枫面前,阖目深深嗅了嗅,适才退后一步再次开口,说的人语:“小郎君,你身上有个味道很好闻,可惜这味道却不是你的,奴家这才错将你带回来,你可否告诉我,这个味道的人……她在哪?” 江枫拧眉:“什么味道?”他这一路走了五日,沿途在驿站时,还将身上的衣裳换洗过,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她曾将自己的气息渡给你,怎么……你竟浑然不知?” 江枫沉默着,目光在那只狐狸的脸上停留了一会,适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渡气息”指的什么,只是如今再忆起那吻,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方才低声说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至此,那狐狸冷哼一声,凑上前龇着嘴里锋利的牙齿,半威胁半哄劝又道:“小郎君怕是不知,我们狐族有窥探人心的本事。” 江枫冷笑:“既如此,悉听尊便!”说完,便闭了眼不予理会。 那狐狸默了半晌,目光流转在他白皙的脖颈,口中不断泛着酸,几乎要当场扑上去咬断那脖子,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了好几回,忽然莞尔笑道:“小郎君莫要生气,奴家不过同你玩笑两句,那人既肯与你渡气,若知晓你在此,岂会坐视不理?如此倒也替奴家省事不少!” 闻言,江枫“唰”的一下睁开眼,眸底杀意骤现,嘴上却云淡风轻道:“只是意外,并非如你所想。” 狐狸转过身,扭动着腰肢朝深林外走去,嗤笑道:“小郎君言之有理!既如此我便留你三日,倘若到时她真没有来,你就是我的,如何?”说完,她扭头觑向身后,笑得意味不明。 这厢。 月漓手中执扇,不带丝毫犹豫的划过一人喉咙,那人当即血溅三尺,倒地不起。 不远处,柏青一双眼血红,脚下已站不稳,周身魔气萦绕。 月漓低头,看了一眼原本白纸折扇,早已通身染了血,索性扬手将那柄扇子扔了,冲不远处唤道:“柏青,你降是不降?” 柏青一生修炼魔功。 若非那柄带着他血,至阴至阳的匕首插入她心口,她还不知,他竟到如斯地步。 修魔者,须经历三个阶段,前期丧失七情六欲,中期变得嗜血贪杀,后期在魔性侵蚀下,完全丧失理智,只会沦为终日嗜血的杀人工具。 闻言,柏青笑得一脸讽刺,道:“凭你?”说着,再次将左掌至于刀口下,再次划破掌心,一地的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着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月漓蹙着眉,知他此时已没有痛觉,再接下来将会丧失五识。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目光有些怜悯:“没用的,哪怕你流再多血,也破不了我这道结界!柏青,你不是问我,若我有本事,又何至于等到今日?” 说到这里,她抬手将半空中那只五彩葫芦招至掌心:“柏青,你还记得莺莺么?” 柏青面上微微一怔,似是失忆一般,低吟着这个名字:“莺莺……”这个名字他很耳熟,可他就是想不起,这个名字到底是谁? 是谁呢? 好像是个女人,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女人!可他却想不起这个人的模样,更记不起她到底和自己有何关系。 柏青神志似是有些混沌,嘴里喃喃自语道:“她是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满脸泪水的魂魄。 他这一生,自亡妻莺莺过世后,便修习魔功,倘若还有半分人性,又岂会忘记他这一生挚爱?既已失忆至此,则表示他魔功修到最后一步,终将沦为魔。 月漓拧眉道:“柏青!你怕我脱离鬼门,极尽手段,甚至不惜以白英来牵制,却忘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十年间,月漓从未生过反意,却被你步步紧逼至此,鬼门有今日,皆在你一人罪孽难消,今日我便要代神执法,送你下无间炼狱!” 哪知,柏青听到这番话,身上魔气大盛:“本座没错!本座唯一的错,便错在当日救你一命,错在放你离开……”柏青再次举起大刀,咬着一嘴的血,奋力劈下。 只听“咔嚓”一声,那大刀自刀刃至刀背,渐渐龟裂。 至此,月漓疲惫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右手幻铃发出一声脆响,她剑指轻点柏青眉心,将他魂魄从体内提了出来。 柏青眼皮沉了两沉,缓缓阖目。 月漓双手在身前结印,以灵力在脚下划出一道阵法,最后划破指尖凝出一滴血,点在柏青的眉心,随后挥手招出生死界门。 不多时,仵官王快步走出,朝月漓躬身一礼,唤道:“大人!” “吕岱,此乃凡人柏青,他生前罪犯杀孽,修魔功祸世,我已将其生魂剥离躯壳,你速速领他生魂去归位。至于这躯壳……现以生灵封禁之术所束,留在凡界只会徒生事端,一并交由你带去酆都,万不可让其逃出冥界!” wap. /129/129325/30089418.html 第25章 妖就是妖 至此,月漓疲惫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右手幻铃发出一声脆响,她剑指轻点柏青眉心,将他魂魄从体内提了出来。 柏青眼皮沉了两沉,缓缓阖目。 月漓双手在身前结印,以灵力在脚下划出一道阵法,最后划破指尖凝出一滴血,点在柏青的眉心,随后挥手招出生死界门。 不多时,仵官王快步走出,朝月漓躬身一礼,唤道:“大人!” “吕岱,此乃凡人柏青,他生前罪犯杀孽,修魔功祸世,我已将其生魂剥离躯壳,你速速领他生魂去归位。至于这躯壳……现以生灵封禁之术所束,留在凡界只会徒生事端,一并交由你带去酆都,万不可让其逃出冥界!” 吕岱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就在这时,鬼门外传来马的嘶鸣声。 月漓回头,遥遥望着大门方向,不由得轻笑一声:“来的真晚!” 五日前,她便已传信白英,将柏青入魔消息告诉了他,让他以鬼门门主义子的身份,即刻回鬼门主持大局。 果然,他来了! 白英一袭白袍,翻身自马背跳下,风尘仆仆立于门前,遥遥望着鬼门内,一脸担忧。 月漓挥手,撤去所设结界,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自大门内走出。 远远地,见着那道身影,白英声音有些颤抖:“月漓……”一时间,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他不该走,不该留她一人独自面对柏青。 这一路,他策马狂奔五天五夜,一刻都不敢停歇。生怕自己赶不及回来,更怕回来见到另一种结果,眼下见她除了面色疲惫,衣摆处沾着血渍,看上去与往常无异,暗暗松了口气。 月漓脚下迈过门槛,面上似笑非笑:“白英,我给你的符何在?” 白英抚上心口,回道:“在。” 月漓朝他怀中望了一眼,又道:“将符埋在听风院树下。”说话间,她快步上前翻身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似行云流水。 白英脚下上前一步,面上有些担忧:“伤势如何?” “无妨,只是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却是难为了你。”月漓说着,抬头朝远处望去。 柏青主身死,整个鬼门必将动荡不安,须召集回人在外,却未身负任务的杀手,还需修书一封给惜月,将事情经过讲明,令她重回鬼门。 无论如何,在外人眼中,柏青死于她手。 只是…… 她最担心的,是惜月。 惜月,鬼门少主,柏青之女。三年前,柏青修习魔功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下险些错手将她杀死,被白英发现时已奄奄一息,之后便送去药王谷,至今未归。 白英见她愣神,连自己说话都没有回应,脚下上前一步,急声唤道:“月漓?” 须臾间,她被这声音唤回神来,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适才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的望着白英,却一脸郑重:“白英,我一定会回来,等我!” 无论对鬼门,亦或是面对惜月,都需要一个交代,不该让他一人背负。 白英重重颔首:“好!”说着,把手里的马鞭递了上去。 月漓接过马鞭,不禁莞尔道:“你就不问问,我闯下这么大祸,要逃去哪?不怕我经此一去,再也不回?” 闻言,白英目光有些柔和:“习惯了,你不说我便不问。” 月漓心下一暖。 这么多年,身后总有一双手搀扶着自己,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会默默相助,不需任何一句解释。 一如五日前,她灵蝶传信。 他接了,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就在这时,月漓目光落在他肩头,见那里有些许浮尘,遂倾身向前伸出手,替他掸了掸灰:“白英,如今柏青已不在,倘若你想离开……” 白英目光灼灼:“那你呢?” 月漓手下动作一顿,沉默着直起身,收回手重新攥上缰绳,眉眼间恢复了冷清,用一个“你明白的”眼神,默然不语。 白英见状,面上讪然一笑,脚下退后一步:“去罢。”说着,抬手扬起巴掌,狠狠抽向马背。 马儿吃了痛,当即扬起两只前蹄,扯着嗓子嘶鸣一声,冲了出去。 望着那背影越来越远,白英双手缓缓攥成拳,怅然道:“月漓……我若离了鬼门,届时以鬼门为首的七大派,不知掀起何等风云。” 这天下,又何时能安? 想到此,他旋身朝鬼门内走去,抬脚迈过门槛时,面上已恢复往日的坚定:哪怕只能替你守好这方寸之地,足矣! 三日后。 江枫昏昏沉沉中,闻见一股狐狸身上的臭味,几乎是被熏得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见着那只红狐狸的脸,距离自己仅咫尺之遥,心中不由得一沉。 在这深山之中。 四周光线昏暗,江枫想也不想便猜到,眼前这只狐狸是来取自己性命的。 自被困此处以来,他未进滴水粒米。 此时,江枫已连说话的气力都不剩几分,重重垂下脑袋,似是叹气,又像是在自问自答:“这么快?” 那狐狸见他如此,不禁嗤笑一声弯了弯眼睛,张开嘴时有口涎自齿缝淌出:“到今天,正正好第三日,小郎君……可还记得约定?” 江枫沉默片刻,又问:“现在什么时辰?” “嗯?刚过了戊时,你不会以为,她能在一个时辰内赶来救你罢?” 江枫闭了闭眼:“你想吃了我?” 狐狸倾身,软软伏在江枫肩头,用勾人心魄的声音再道:“你长得这样好看,就这么吃了,的确有几分可惜,不如……临死前让我探一探你的心?” 说话间,四面八方蹿出好几只狐狸。 狐狸道:“小的们,这公子与那些寻常糙货不同,你们可要轻手轻脚些,莫要伤着了他。” 很快,那些小狐狸“吱……吱吱”叫了两声,四下散开。 江枫缓缓侧首:“你又做什么?” 狐狸一只手抚上他心口,娇嗔道:“小郎君这便急了?所谓长夜凉如水,急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小狐狸抬出一个人。 江枫又饿又渴,眼前仿佛雾里看花,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只认得那人一身青衣,一动不动没有反应,不知死活。 狐狸又道:“我修炼三百多年,才堪堪修成人身,这张脸至今也修不成,曾有幸得郡君点化,或吃一百个贞男童女的心,又或吃下仙族人的心,皆可助我修得圆满。” 江枫眼底带着鄙夷,道:“妖就是妖!竟妄想成人?” “小郎君,你们凡人追求长生,不也曾修道修仙?我生来便是只妖,一心想修成人,这有什么错?”说着,她站起身缓步朝对面走去。 这时,那些狐狸将抬出的人缓缓立了起来。 狐狸掩着半张脸,学着勾栏女子痴痴的笑,走上那立着的人身边,对江枫幽幽问道:“小郎君认一认,他是谁?” 江枫抬起沉重的脑袋,定睛看了半晌,原本苍白的面色渐渐转青,那人虽死死闭着眼,可那眼睛眉毛,那张脸分明是他,可他明明坐在这里…… 一时间,他头皮有些发麻,毛骨悚然。 “那一日,我用狐族媚术唤你,却不见你动半分情欲,足见你定力与心智如此之好,放眼这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个似你这般,而今我只想剖开你胸膛,看你究竟有何不同!” 说话间,狐狸抬手便是一柄三寸弯刀,扬手朝手边江枫胸膛刺了进去。 “不……!”江枫只觉得胸膛仿佛真的被人剖开,剧痛自四肢百骸传来,他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疼痛,望着立在那的自己,此刻已被人打开了胸膛,鲜血和内脏落了一地。 他下意识低头,往身前望去。 这厢。 凌风红着一双眼,冲到山林间那座破庙,嘴里喃喃自语道:“破庙、破庙……就是这里!”说着,他跌跌撞撞冲了进去。 破庙内,没有人影。 凌风转身正欲朝外走去,他肩头的那只蝴蝶挥动着翅膀,缓缓落在地上,停在那没了动静。 见状,他蹲下身扒开散在地上的草垛,看见下面掩着的油纸包。 蝴蝶在他靠近时,挥动翅膀停在半空,见着他打开那油纸,又落在那被咬了一半的白饼。 凌风神色紧张,两眼盯着那只蝴蝶,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张口就问:“怎么样?” 不多时,蝴蝶挥动着翅膀,朝着破庙外飞去。 凌风面上大喜,手中攥着那半张饼,紧步跟着蝴蝶飞去的方向追去。 穿过一条溪涧,又钻过两处灌木丛。 再抬眼时,凌风已身处一片漆黑的深林,尽管此时已临近亥时,可这里的黑,足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 蓝色灵蝶飞在半空,带来比萤火虫还微弱的光。 凌风顺着蝴蝶指引,不知东南西北的又走了一阵,最后来到一处石壁面前,他愣住了。 蝴蝶围绕着石壁,来来回回飞了几圈。 凌风伸手探上石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这石壁有什么蹊跷,不由得急眼:“你是不是引错了路?” 下一刻,蝴蝶“嗖”的一下蹿上天,不见踪迹。 “哎……”凌风见那蝴蝶飞走,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一时间又气又恼,暴躁的挠了挠头,直犯难。 他盯着那石壁看了又看,最后拔出剑,在整个石壁挨个敲个遍,最后惊愕道:“空的?” 凌风四下望了一眼,想找个什么东西点个火,好照个亮。奈何这里实在太黑,连一步之外是什么都看不清,于是伸手摸向了怀中。 他随身带着火折子。 凌风动作麻利的脱下外衫,蹲在地上用火折子燃起一片衣角,再挥动衣服,施展轻功踏着石壁而上。 待他见着衣服火势变大,便奋力朝着上空扔了出去。 至此,他也终于看清,这哪里是石壁,而是整座山,他重新跳回地面,围着石壁摸索着,寻找入口。 wap. /129/129325/30089419.html 第26章 这个蠢货 下一刻,蝴蝶“嗖”的一下蹿上天,不见踪迹。 “哎……”凌风见那蝴蝶飞走,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一时间又气又恼,暴躁的挠了挠头,直犯难。 他盯着那石壁看了又看,最后拔出剑,在整个石壁挨个敲遍,惊愕道:“空的?” 凌风四下打量,想找个什么东西点个火,好照个亮。奈何这里实在太黑,连一步之外是什么都看不清,于是伸手摸向了怀中,掏出一根火折子。 紧接着,他动作麻利脱下外衫,蹲在地上用火折子燃起一片衣角,手里挥动衣服,施展轻功踏着石壁而上。 待他手里火势变大,便奋力朝着上空扔了出去。 至此,他也终于看清,这哪里是石壁,而是整座山,只得重新跳回地面,围着石壁摸索,寻找入口。 山洞内。 有狐狸“吱……吱吱”叫着,由远处急奔而来。 闻声,母狐狸攥着心脏的动作一顿,扭过脸时眼中寒光大盛:“慌什么!来了又如何?” 说着,母狐狸一只血爪翻了过来,赫然出现一颗鸽子大小赤红色珠子,接着催动法力,将其缓缓升至半空,珠子来至半空,源源不断散发着血红色气息。 见状,狐狸们纷纷聚集在下方,贪婪地吸食着那珠子释放的魔气。 转眼间,满地狐狸立地化成人身。 刚刚变作人形的狐狸,从地上爬起身,学着人的模样只用两脚站立,却因初次幻化人形,纷纷东倒西歪,站不住脚。 母狐狸抬眼,见他们顶着狐狸脑袋,厚重的狐尾拖在身后地面,冷声道:“魔珠能力虽大,却只能助你们暂时化形,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有去无回!” “主人,他怎么办?”一只灰脸的狐狸伸手,指着远处陷入昏迷的江枫。 母狐狸顺他所指,回头冷冷瞥去一眼,随后扔了手里弯刀:“不急!一时半会死不了,收拾完回来再吃。”说着,立地化作一道红光,朝山洞外飘去。 凌风像盲人摸象,在这山壁转圈摸了个遍。 下一刻,突然有什么猛地扑了过来,将他迎面撞倒在地,紧接着一股骚些的味直冲他天灵盖,他几乎要被熏晕过去,忙不迭捂住口鼻,大喊:“什么味?” 母狐狸趴在他身前,低下头闻了闻,眯起眼睛:“她在哪?” 凌风不觉一愣:“谁?”他未曾想,扑倒自己的竟是个女子,听声音又有几分动人,方才出口又迟疑着问道,“姑娘……也是被抓来这里的?” 闻言,母狐狸张口,朝他面前吐出一口气息。 须臾间,凌风只觉得天旋地转了几圈,整个人陷入混沌,半阖着眼帘,被操控了心智。 母狐狸伸出舌头,朝凌风脖子里舔了一口,带着蛊惑的声音问道:“那个女人在哪?” 凌风愣了半晌,缓缓摇头。 至此,母狐狸面色一沉:她闻得出,此人身上气息很重,应该与那人分开没多久。 就在这时,那些小狐狸纷纷从半人高的洞口,钻了出来。 “咦?主人,您这么快就得了手……” “不愧是主人!” “嗯……不对!这味儿不对?” 狐狸们七嘴八舌,围在江枫身边闻了又闻。 这时,母狐狸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已被迷失心窍的凌风,令道:“的确不对,虽味道浓郁些,却不是她!” “主人,不如现在就吃了他?”那灰脸狐狸淌着口涎,抬手抹了把嘴,两眼贪婪地冒着光。 下一刻,母狐狸冷不防忽然出手,狐爪穿透那灰脸狐狸腹部,将其内丹攥在掌中,直到见着他在眼前化作灰烬消散在空中,适才冷声道:“搜山!” 一声令下,众狐狸四下散开。 母狐狸摊开爪,将那灰色的内丹扔在脚下,一脚踏碎内丹,朝远处飞身离去。 就在这时。 一只白狐自山洞钻出,凑上凌风跟前,在他面前闻了又闻,最后张口狠狠咬在他脖颈。 凌风吃了痛,猛地坐起身,下意识抬手捂上脖子,顿觉掌下有些黏些腻,整个人尚未完全清醒,又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自他脖子上扫了一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随手拔出剑,横在身前:“谁?” “蠢货!” 黑暗中,一道女童声音响起。 白狐骂了一句,转头走向洞口,嘴里接着道:“你是来救人的?” 凌风一脸警觉:“你是什么人?” 白狐又道:“我?我不是人……你到底是不是来救人的?还不速速跟上,那狐妖很快就会回来,若是被她发现,你们两个都要死!” 凌风一听“救人”两字,连忙朝那声音走去:“你不是人,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妖?” 白狐道:“呸!莫要将我与那种货色混为一谈……”她话还没说完。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凌风丢了手里的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额前渐渐肿起一个大包。 白狐脚下一顿,转过身望向身后,狐眼与人眼不同,越是黑暗的地方看得越是清楚,见凌风正欲起身,又骂了一句:“果然是个蠢的!” 凌风疼得直冒泪花,抬手抹了把眼睛,伸手朝面前探去。 白狐道:“往下蹲一些……再低一点!” 很快,凌风摸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弯着腰走了进去,不禁愕然道:“方才我将这山摸个遍,为何没发现有个洞?” 白狐转过身,冷哼一声道:“那狐妖将这座山布下迷障,靠近的人只会原地转圈圈,你自是寻不见洞口在哪,说起来……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凌风道:“有人给我一只蝴蝶,就被带来了这。” 就在这时,他见到眼前豁然开阔,山洞内较外面亮堂许多,这才看清领自己进洞的,居然是只白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还说你不是妖!口能吐人言,不是妖是什么?” 白狐转过脸,朝他龇着牙恨道:“吾乃神狐!” 凌风一脸不信:“神狐?岂会怕一只妖?” 白狐转过头,遥遥望向远处一个人影:“她抢了我东西,逼我留在此地。” 凌风顺势望去,面色铁青:“少、少主!”他一阵风的冲了过去,站在那被剖了胸膛的人面前,血腥味直冲他肺腑,令他忍不住作呕,而他只得强忍着恶心,颤抖着手探上凌风口鼻,想要探他气息。 白狐道:“不必再探,已经死透了!”说着,迈步走上前。 凌风默然,他低头看着悬挂在体外的肠子和内脏,喉咙里忍不住翻涌着想吐,他即刻捂住了嘴,抱上凌风呜咽着哭了出来。 死状如此凄惨,自是不必去探。 可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恨不得希望,此时是中了那妖精的幻术。 白狐侧首觑他一眼,兀自往前走了几步,气定神闲的蹲身坐在原地,很是不解:“哭什么?” “我……我来迟了。月漓!她明知少主危险,却不肯出手相助,只给我一只蝴蝶,让我自己来找少主下落,她……我饶不了她!”凌风只手搂着“江枫”,一只手捏成拳,奋力捶打着自己胸膛,哭得泣不成声。 这厢,凌风缓缓抬起头。 他似是听见凌风的声音,还听见“月漓”二字?眨了眨眼,眼前景象渐渐清晰,耳边传来凌风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愣了一愣,气若游丝的张口,唤道:“凌风?” 闻声,凌风哭声一顿,整个人僵在当场。 他松开面前的人,仔细看了两眼,确定他确实没任何生机,一想到自己伤心得听出幻觉,不由得“哇”一声再次搂上“江枫”,哭得更凶。 白狐抬起一只爪,龇着牙捂上脸,自叹道:“没救了!” 江枫再次开口:“凌风……” 这一次,凌风终于确信,自己并没有幻听,于是再一次松开怀里的“江枫”,转身朝四下望去。 不远处,另一个江枫背靠着山壁坐在暗处。 凌风泪眼朦胧,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脚下趔趄着往他面前走去,嘴里喃喃道:“少……少主!” 他“噗通”一声,跪在江枫面前,见他像是一个透明的人,下意识小心翼翼伸出手,没能抓到那个人,他的手从那个身体里穿了过去。 凌风呜咽着再次哭出声:“属下、属下该死!属下来晚了,少主、少主……属下该拖着月漓,不!该绑着她一起来……您、您也不会枉死了!” 闻言,江枫面上一愣,如梦初醒的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江枫胸前“哗啦”一声被打开来,胸腔内心肝脾肺肾,赫然引入眼帘,肠子亦随着鲜血淌了一地。 白狐猛地站起身,纵身扑了上去,大喝道:“蠢货!!!” 下一刻,江枫魂魄消失。 见状,凌风愕然,怔在那忘了哭。 白狐抬爪,不由分说给他脑袋锤去,气结道:“你干的好事?!” 凌风适才反应过来,惊呼道:“少主呢?” 白狐急道:“来不及了!必须快点找回他躯壳。” 凌风一脸不知所云:“什么躯壳?”说完,他下意识回过头,去望立在那的“江枫”,哪里还是江枫模样,竟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 白狐冷声道:“是那狐妖法术!” 凌风刚松了一口气。 白狐忽然转过脸来,望着他冷冷道:“他原是没死,可你若是找不回他躯壳,便不好说了。” 凌风陡然紧张了起来:“此话何意?” —— 半空中,月漓飞身落下,她一路循着灵蝶气息,来到这座深山,只四下望了一眼,便拧起眉:“滚出来!” wap. /129/129325/30089420.html 第27章 妖族郡君 半空中,月漓飞身落下,她一路循着灵蝶气息,来到这座深山,只四下望了一眼,便拧起眉:“滚出来!” 顷刻间,四下迷雾渐起,朝她包围过来。 月漓美目一凌,翻掌间一张黄符在她指尖燃起。蹲下身,将那张燃了一半的符纸拍在地面,冷喝:“引灵阵!” 在她脚下,赫然出现一道八卦阵,泛着金黄色灵力,一圈一圈朝更远范围扩散。 不多时,“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迷雾逐渐散开来,只见一只只人身狐脸的妖精,被地上阵法所缚,纷纷倒地抽搐着,重新变回真身。 月漓:“说!尔等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 闻言,狐狸们纷纷缩作一团瑟瑟发抖,皆不敢言。 月漓将灵力不断注入掌下地面,那阵法散发的灵力一时间大盛,竟将地上的狐狸治得生不如死,惨叫着喷出几口血来,一些灵力低微的,竟当场咽了气。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飘了过来。 月漓见那光直冲自己而来,挥手一张符便甩了出去,黄符遇着红光既燃。 红光落地,顷刻间化作红衣的母狐狸,脚下倒着退了几步,“啊……啊!”她口中惊呼两声,两手匆匆忙忙去拍身上燃着的火光。 直到息了那火,方才察觉爪心火辣辣的疼,适才摊开两只爪子去看。 掌心被火烧得鲜血淋漓,凑得近还能闻见皮肉烤焦的气味,当即龇着牙抬起头,怒视着十步之外的月漓,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下腹中。 月漓眯眼,察觉到她身上魔气最浓,缓缓站起身:“来得正好!” 母狐狸顾不得爪心疼痛,飞身扑上前,分别探向她心口、喉咙,目的实在太过明显。 月漓丝毫不慌,见她伸爪过来,闪身躲过之余,还不忘下狠手掰断那一只爪,顷刻间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待她换了另一只爪再来,再不慌不忙的拧断她另一只爪。 于是乎,那母狐狸脚下倒退几步,弓着腰垂着两只鲜血淋漓的爪子,再不能上。 月漓不禁冷哼一声,道:“尔等既沾了魔气,便不能放任你们存于世间,今日我便代天执法!”说完,她飞身至半空,双手于身前结印,面色冷峻手中快速捏了两个诀,令道:“天雷阵!” 天雷,可诛万妖。 被天雷劈中,轻者将被打回原形,数千数万的修为一朝散尽,但被她召唤来的天雷,却为诛杀。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涌来厚重乌云,狂风骤起。 不消片刻,黑云便齐齐聚在这片山头。狂风下,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半空,照得下方亮如白昼,紧接着“轰隆”一声闷雷骤响。 半空中,月漓衣袂被风扬起,她垂眸望向下方冷喝:“说!背后还有何人?” 母狐狸因疼痛,浑身上下隐隐打着哆嗦,面上一脸的冷汗,却死咬着牙恨道:“地仙?今日就算杀了我们又如何,且等着罢,很快自会有人来找你!” 说完,她形同疯癫的大笑不止。 见状,她手中再掐了一道决,喝道:“天雷阵,引!”只见厚重黑云中,瞬间劈下数道天雷,眼看便要落地。 “我当是谁?竟使得动天雷阵,原是霁族后人!尊主大人,别来无恙……” 半空中,蓝衣女子从天而降,她抬手将正当中,最粗的那道天雷尽数接在掌中,随后双脚缓缓落地,遥望着半空中的月漓,笑而不语。 随她落地,原本束着狐狸的阵法,金黄色灵力逐渐黯淡,最后失了作用。 天雷最大的灵威,被她尽数接下。 剩下的雷劈下来,降在众狐狸身上,不过令他们吐两口血,很快便自地上爬了起来。得了救赎,众狐狸朝着那蓝衣女子躬身揖礼,端得一脸恭敬,口中齐齐唤道:“谢郡君!”说完,便纷纷奔至那蓝衣女子身后。 看清来人,月漓面上闪过一瞬不可思议的神色,最后面上浮现一层愠怒,眼底杀意骤现:“蓝贞儿,竟是你?” 她早该想到! 人有人道,仙有仙道,而妖,自然也有妖道。 蓝贞儿,妖族郡君。 曾贵为天界神女,乃触犯天规,被判削去仙骨贬下凡尘,最后落在幽都山自封为郡君,掌天下妖族生死。 只是……她为何突然携妖祸乱凡界? 千年来,霁族守护凡界,行走阴阳与妖界之中,历代霁族祭司,皆与蓝贞儿相熟。 月漓曾听娘亲提起。 蓝贞儿虽触犯天规,被判削去仙骨,却从未对天界心生恨意,非但不记恨天界如此待她,还自请甘愿为天界驻守幽都山,看守众妖。 不得不说,自蓝贞儿驻守幽都山。 千年来,几乎听不到有妖族祸世的传闻,天界见众妖在她管辖下,安守本分无祸乱之心,最后竟也默许了她郡君的身份。 自那时起,妖族有了个新鲜事! 族中,千年一次甄选,被郡君首肯的妖,方可幻化人形,反之,则天地不容,终身被天界神者追杀。 儿时,听闻这段轶事,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娘亲大张着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当天晚上便失了眠,整整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不明白,很是费解。 昔日贵为神女,一朝被人削去仙骨,沦落在幽都山与众妖生活在一处,最后还自请替天界看管众妖? 月漓自以为。 此事换做她,即便不拆了这天界,也非要同判她削去仙骨的那个人,同归于尽不可! 第二天,她眼睑顶着一夜未眠的青紫,找娘亲谈了这番所思所想,哪知娘亲听后直摇头,最后很是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长长叹了口气,道了句:“如此可见,你修不得普度众生的心。” 月漓不懂! 这又是做什么? 千年都这么过来了,此时携妖作乱,意欲何为呢? 蓝贞儿觑了一眼身后,见母狐狸已是再不能战,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回过头骂道: “霁月漓,本郡肯唤你一声“尊主”,不过看在你母亲,前任霁族祭司,霁昭大人的面子,昔日你母亲见了本郡,尚尊称一声郡君,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本郡君名号?” 月漓自顾自回忆着往昔,冷不防听她番话,直觉有些刺耳,不由得笑得一脸讽刺:“蓝贞儿,昔日我娘亲道你千般万般好,如今我不过直呼你名号,就见你翻了脸,足见当年你自请替天界看管众妖,不过权宜之计,当真好大一出戏!” 可不是么? 这出戏瞒过天界,瞒过整个霁族,也亦瞒过了她娘亲那双眼。 谁也想不到,蓝贞儿明着自请替天界看守众妖。 实则暗中掌控妖族。 就为等这一天! 倘若她娘亲在世,见到蓝贞儿如此这般,怕是得好好去洗洗眼,竟把这等狼子野心的东西,认个好? 蓝贞儿一声冷喝:“霁月漓!”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冷笑一声,又道:“好一个伶牙俐齿!你同本郡在这里耽误功夫,不怕误了何事?” 闻言,月漓面上一僵,飞身便要离去。 蓝贞儿见她欲走,挥手自她必经之路设下一道仙障,冷声道:“本郡何时允你走了?” 月漓眼见被拦住去路,不由得气结,转过头厉声喝道:“蓝贞儿,你身为郡君纵容妖族祸世,就不怕天界知晓,将你打得神形俱灭?” 蓝贞儿冷哼一声,笑道:“今日本郡便要你有来无回,待你死后,自然无人上禀天听,又有何惧?” 话音刚落,一张黑色的网从天而降。 见状,月漓不敢怠慢,即刻催动幻铃,施法将那张网停在头顶一丈高。 蓝贞儿满脸冷意:“霁月漓,你们霁族最惧至阴至阳之物,想来你也认得出,此物是什么罢?” 月漓如何不识,她前些日子才被材质相同的另一样东西,插入了心口! 原来如此…… 如此便说得通了,柏青所修习的魔功,还有那匕首,皆与蓝贞儿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月漓咬了咬牙,只得驱以更多灵力,注入幻铃中,以盼着能将这网逼退,然而她面临的是蓝贞儿,昔日天界的神女,即便没了仙骨和法术,她那千年的修为,也不容小觑。 不过转眼间,那网便重重压在她头顶三寸之地。 月漓被逼得无法,只得挥袖朝头顶扔出那只五彩葫芦,有了五色土的灵力,再加上幻铃的加持,那张网逐渐被逼退。 蓝贞儿见到那张网被逼退,不由得一愣,直到见着半空中出现的五彩葫芦,顿时面色铁青:她竟不知何时,将五色土找了回来? 霁族的神器,到了她手里,其威力不容小觑。 好在……她拿着的不是如青锋剑、赤羽翎,这等的神器,否则即便是她这个郡君,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既如此,便不能让她活着回去了! 蓝贞儿冷声道:“我先前令你取的东西呢?” 闻声,那母狐狸愣了一愣,拎起已经被拧断的右爪:“回郡君,东西在此,只是……得劳烦您自己动手取。” 蓝贞儿沉着脸,自她袖中摸索了两把,最后掏出一只瓷瓶,又问:“何时取的?” 母狐狸忙道:“郡君放心!属下正是为了取这样东西,才来迟了一步。” 蓝贞儿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月漓仍在苦苦支撑,幽幽道:“霁月漓,本郡与你娘亲尚有几分情谊,若非你的存在实在挡本郡的道,也不会对你下此毒手!” 月漓听她这话,不知怎的倏然心口一惊。 wap. /129/129325/30089421.html 第28章 是也不是 霁族神器,到了月漓手里,其威力不容小觑。 好在……她拿着的不是如青锋剑、赤羽翎,这等的神器,否则即便是她这个郡君,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既如此,便不能让她活着回去了! 蓝贞儿冷声道:“本郡先前令你取的东西呢?” 闻声,那母狐狸愣了一愣,拎起已经被拧断的右爪:“回郡君,东西在此,只是……得劳烦您自己动手取。” 蓝贞儿沉着脸,自她袖中摸索了两把,最后掏出一只瓷瓶,又问:“何时取的?” 母狐狸忙道:“郡君放心!属下正是为了取这样东西,才来迟了一步。” 蓝贞儿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月漓仍在苦苦支撑,幽幽道:“霁月漓,本郡与你娘亲尚有几分情谊,若非你实在挡本郡的道,倒也不至于非要你命!” 听了这话,月漓不知怎的,倏然心口一惊。 蓝贞儿说完,扬手将瓷瓶朝乌云扔去, 乌云间,雷闪电鸣蓄势已久,瓷瓶方才破云而入,一道闪电下,顿时炸裂。 “滴答……” 月漓察觉到手背一凉,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一滴血液正顺着她手背缓缓往下淌,她眼瞳紧了紧。 人血! 乌云中,越来越多暗红色粘稠血液落下,淅淅沥沥下起血雨,有了血雨加持,那张网轻而易举便破了五色土结界,再次重重落下。 顷刻间,月漓自半空坠落。 五彩葫芦跌下,落在松软的土里,渐渐被猩红的血雨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月漓翻过身,欲寻挣脱之法,哪知方才伸手,掌下在触及那张网的一瞬间。 “嘶……” 月漓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缩回手,将手心凑在眼前看去,见那网竟似是烙铁印在她掌心一般,留下个四四方方伤痕。 不远处,母狐狸见她倒地,眼底突然有了光,忙不迭上前两步,朝蓝贞儿讨好道:“郡君这一招使得好!不过一小瓶人血,便将这不可一世的地仙,治得服服帖帖。” “霁族虽是地仙,却最怕人血,再配这至阴至阳的天网,自然不必费吹灰之力。” 母狐狸道:“郡君所言极是,属下惭愧,这人血若在属下手里,万万使不出此等威力。” 蓝贞儿见她很是能说会道,嘴角弯了弯:“倒也不难,本郡与霁族相交逾千年,自是知晓,如何令对手最伤、最痛,他日你若有此等耐心,万事皆无不成!”说完,她侧目朝母狐狸意味深长的望去一眼。 母狐狸面上一愣,瞬间了然,当即讪笑一声,赔笑道:“郡君数千年修为,属下不过修炼三百余年,自是不及郡君万分之一……” “你倒是长了张巧嘴!” 就在方才,蓝贞儿听出,母狐狸话里话外多有试探之意,顿时起了杀心,哪知这念头刚起,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头泼灭。 眼下,对付月漓要紧!不过修炼三百余年的狐妖,又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浪来? 想到此,蓝贞儿再出手,双手结印在身前,冷声道:“天雷阵!” 半空中,乌云翻滚。 月漓抬眼,见先前招来诛杀狐妖的雷,即将被他人用作劈自己头上,不由得心一沉:“蓝贞儿!昔日你好歹贵为天界神女,即便今朝不比当年,说出去,拿着我霁族的招翻来覆去使,莫不是黔驴技穷?又或是自知敌不过我,只会阴着来?” 蓝贞儿冷笑:“看在你是霁昭之女的份上,本郡今日不吝赐教,费心多教你一点,招不在新,管用就成!” 月漓哑言,一双美目透着网格瞪了过去。 她骂蓝贞儿不要脸,蓝贞儿当真把脸撕了,彻底不要给她看,这教她再有脾气,也似是一拳锤在棉花里,无处可使。 须臾间,月漓只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 至少,不能死在蓝贞儿手里! 可如今,这网困得她动弹不得,头顶又是诛妖的天雷阵,虽不至于要她性命,将她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是不难。 怎么办? 月漓咬了咬牙,不免教她又气又悔。 气的是,她们霁族,乃至她娘亲,都未能及时察觉蓝贞儿狼子野心。悔的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怎的就上了这如此明显的圈套。 饶是她再蠢,此刻也明白过来。 蓝贞儿故意擒了江枫,就地画了一个圈套,就为等她来。 突然,月漓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伸出手,拽着面前网格,顾不得掌下传来钻心蚀骨的疼痛,冷声道:“蓝贞儿!霁族灭族一事,可与你有关?” 蓝贞儿:“……” 月漓见她默然不语,厉声喝道:“说啊!” —— 十三年前。 天朝、端朝、祈朝、朔朝、霁朝,原本五分天下的局面,一朝崩裂。 天下,风云诡谲。 一时间,天下纷争不断,战火燎原。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因天朝国主手中,掌握着一支名为“雷云”的铁骑,“雷云”军所到之处,无不是尸横遍野寸草不生。待消息化成风,足以传至端朝每一处角落,不过是端朝以三十万大军覆灭为代价,换来的。 那时,世人不知“雷云”真实面目,只道天下出了一支奇兵,以一当百。原本该由二十万对阵三十万的仗,竟以区区三千终结。 端朝败了,并于同年覆灭。 很快,天朝不满足于只吞并一个端朝。战火绵延之下,再有祈朝、朔朝,相继灭亡。 整整三年,这场集端朝、祈朝、朔朝,三国牺牲,终于揭开天朝国主阴谋和野心的面纱,也将“黑云”军本来面目,大白于天下! 十年前。 霁朝国主领阖族血脉,于霁朝王殿开启“弑神”之阵,以数百霁族为代价,终以将“黑云”军彻底消灭在这世间,拼死救下这世间疾苦的苍生。 那一年,天朝与霁朝相继覆灭。 大战结束,一场百年难遇的瓢泼大雨从天而落,自那日起,整整下了七日。 自此后。 五国覆灭,终成传说。 经年战乱和屠杀,自这场瓢泼大雨清洗大地后,天空浮现出天青色,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天下和苍生,亦走向漫长修养。 而今,大战过后,不过区区十年光景,蓝贞儿携妖祸世,话里话外又道自己挡她的路。 何路? 如今细想想,不由得感觉恐怖到极致,当年她不过六岁,而今所知道的消息,大多皆为后人传言,真假莫辨。 月漓瞪着眼,眼眶都要开裂似的,再度逼问:“你说啊!” 一时间,她竟难以自抑的发起抖来,是害怕却也是激动,她既怕蓝贞儿说是,又怕她说不是。 倘若是她。 月漓多年心结,总算有了答案。 倘若不是。 月漓一腔的愤恨,她这一生,又该何去何从? 十年鬼门,她过得生不如死,人生不知往何处去,也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一刻,她竟隐隐希冀着蓝贞儿说“是”。 蓝贞儿见她有些如疯似癫,恍然一愣,很快便笑得一脸讽刺:“霁月漓,见你如今这般,本郡倒真有几分舍不得下手,想来这十年,你过得很是辛苦!” 不待月漓再言。 她继而道:“可惜……十年前的事,并非出自本郡之手。霁月漓,昔日霁族三千,最终却独留你一人,这尘世于你而言,过得甚是艰难,亦很是痛苦罢?” 一瞬间。 月漓发抖的身体停了下来,她眼底带着浓浓哀伤和失望,心下不禁绝望的生无可恋。 她很累…… 月漓疲惫的闭了闭眼,心力交瘁。 是啊! 阖族三千,却只剩她一人活着,永远停在这场噩梦。 月漓再睁开眼时,目光落在被血雨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五色土,迟疑着伸出手。 霁族覆灭,而今在这世上,唯有她记忆深处,尚存族人和娘亲的回忆,也只有在面对她霁族神器时,稍稍慰藉她难以释怀的情愫。 这时,母狐狸见她伸手,当即快步上前,抬腿一脚将那葫芦踢得远些,朝月漓龇着牙示威。 月漓面色一沉,先前厌世的心,瞬间烟消云散。 她缓缓掀起眼帘,望着那母狐狸龇牙咧嘴的模样,眼底寒意骤起:“痛苦?这尘世既令我痛苦,我便更要好好活着,看你们怎样死!” 蓝贞儿怒道:“狂妄!” 说着,她手下再次掐诀:“本郡这便送你一程!霁月漓,不知你死后魂归何处?安能与你族人和娘亲再聚?” 母狐狸见状,急忙躲至蓝贞儿身后。 月漓不语,仰面见着头顶正上方,一道手臂粗的天雷滚滚而来,却不肯闭眼。 她不信! 月漓不信,自己连一道诛妖的天雷都扛不下!霁族为救天下,不惜以身殉道,阖族仅剩她一人,又如何? 即便只剩她一人,她也要守这一方土地! 只要还能活着,哪怕只能活一日、一时、一刻,她势必要诛尽蓝贞儿这样的祸害,哪怕要她耗尽灵力,流干身体里每一滴血,在所不惜! 雷霆降下,将那方寸之地劈出一个巨坑,一时间浓烟与飞沙走石,迷得众人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风和血雨渐渐停了下来。 巨坑里,隐隐冒着些许火光,凡人称之为雷火,殊不知那亦亦是天火。 母狐狸小心翼翼走上前,趁着那烟雾和火光,去瞧那个身影,突然“哎呀”一声惊呼道:“郡君!您那张得来不易的网,竟被这雷火烧成了灰烬。” 蓝贞儿拧着眉,冷声问道:“人呢?” 母狐狸晃着脑袋又看了两眼,见着里面蜷着的身影一动不动,当即乐道:“死了!果然死了……罢?” wap. /129/129325/30089422.html 第29章 焚焱妖火 雷霆降下,将那方寸之地劈出一个巨坑,一时间浓烟与飞沙走石,迷得众人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风和血雨渐渐停了下来。 巨坑里,隐隐冒着些许火光,凡人称之为雷火,殊不知那亦亦是天火。 母狐狸小心翼翼走上前,趁着烟雾和火光,去瞧那个身影,突然“哎呀”一声惊呼道:“郡君!您那张得来不易的网,竟被这雷火烧成了灰烬。” 蓝贞儿拧着眉,冷声问道:“人呢?” 母狐狸晃着脑袋又看了两眼,见着里面蜷着的身影一动不动,当即乐道:“死了!果然死了……罢?” 痛! 半昏半醒间,月漓因剧痛而微微战栗不已,痛到她一度险些昏厥,却又被身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逼得她尚存一丝清醒。 她颤抖着呼吸,鼻尖隐约闻见皮肉烧焦的味道。 黑暗中,一团火光跳跃在月漓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烧得黢黑,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 月漓紧咬牙关,强忍着没吭一声,沉着一双眼皮,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心道:这诛妖的天雷打在身上,原是这般滋味…… 她头顶一歪,鲜血自唇角淌下,眼前的景致开始模糊,渐渐失神的目光,带着不甘和愤恨,望向半空。 诛妖天雷已降,乌云似是完成自己的使命,逐渐向四下散开,满天星辰露出脸来,就连那一轮清冷的弯月,都较往常更亮一些。 她心有不甘,有恨。 —— 十年前。 霁族神坛。 六岁的月漓蹲在祭坛,正撅着屁股,用两只灵动、略显稚嫩肥胖的小手,折着一张黑色符纸。 不过片刻,那张符纸立在她手心,成了一只小船。 紧接着她站起身,走下神坛来到小溪旁,正弯腰打算将纸船放在水中。 “漓儿!” 月漓手下一哆嗦,迅速将那只纸船藏入怀中,站起来转过身,望向一前一后跑来的两个女子。 霁昭,霁族大祭司,与霁族王女自幼同修同行,在霁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袭深紫罗裙,手背幻铃随她疾步奔跑,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月漓遂弯了弯眉眼,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唤道:“娘亲……” 霁昭一阵风似的来到面前,顺势拽过月漓,不由分说,转身将她塞入另一个怀抱,令道:“快走!” 月漓愕然:“去哪?” 霁昭眉眼间带着隐忍,万般不舍的拉起月漓小手,语重心长道:“漓儿,快随玉娘走,走得越远越好,一定要记住,此生再也不要回霁朝!” 说话间,她低头划破月漓指腹,攥着她小手凝出一滴血,落在自己手背的幻铃。 “叮铃……” 幻铃一声响,倏然间金光大盛,紧接着出现在月漓手上。 月漓瞪着眼:“娘亲?” 儿时,她极为喜欢幻铃金索上挂着的铃铛,时常缠着娘亲,求她将幻铃摘下来,戴到自己手上顽一会,娘亲总是温柔的哄着,差人拿旁的铃铛塞给她。 不待她再开口,霁昭猛地出手,将她与玉娘搡了一把,厉声道:“走!” 半空中,洋洋洒洒飘起黑色雪花。 月漓奋力挣扎,却还是被一个怀抱强拉硬拽,渐渐的离远。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望着娘亲站在橙色日暮下,孑然而立。孤独的身影有几分隐忍、坚强,在她身后影子印在神坛,拉得很长。 忽然,一只手掌覆上眼前,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自昏昏沉沉中醒来,耳边听到车轱辘碾压地面和碎石,她浑浑噩噩坐起身。 车厢外,传来一声女子急促的催马声:“驾!” 月漓猛地抬起头,望向车帘那道不甚清晰的身影,忆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所见,当即“哇”的一声,哭着膝行到跟前,朝那赶车的背影求道:“玉娘,你送我回去,娘亲、娘亲……”她哭得泣不成声。 玉娘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一开口声音便有些更咽:“少尊主,霁朝……没了,尊主大人也……” 听到这里,月漓哭得更大声,突然起身奔至车厢后,透过那狭小的窗棂,朝远处望去。 霁朝上空,金色结界正在逐渐瓦解、崩塌。 月漓哭声一顿,两只手死死扣着窗棂的格子,惶恐和惊慌,赫然出现在她年仅六岁,略显稚嫩的小脸上。 娘亲说过:结界在,霁朝存,结界破,霁朝亡。 此时,玉娘的声音悠悠传来:“少尊主,您一定要记住尊主的交代,此生再也不能回霁朝,更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身世!” 她豆大的眼泪,落在身下车板,砸出朵朵泪花:“娘亲、娘亲她……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走?” “少尊主,尊主有自己的道,这些等你长大,自然知晓。” 月漓不懂! 千年来,霁族为天界守这一方土地,甚至为天下众生,不惜以身殉道。 她虽做不到阖族之万一,但落到如斯地步,她不服! 母狐狸穿过烟雾走上前,见她睁着眼睛伏身在地一动不动,于是抬脚在她后背伤口处狠狠踩了一脚,道:“喂……是死是活,好歹吱一声?” 月漓一声闷哼,被身后传来的剧痛,自回忆中唤了回来,遂下意识侧目朝身后望去,不由得目光冰冷。 好得很!她如今竟沦落到,叫一只狐妖踩在脚下? 见她如此神态,母狐狸笑得有些狰狞,讥讽道:“咦?竟还活着!连诛妖的天雷都劈不死你,不愧是地仙!郡君,依属下看,倒不如直接一剑砍了她脑袋,来得省事?” 蓝贞儿缓步上前,像看傻子似的眼神,冷冷望着母狐狸道:“你懂什么!霁族自由出入于阴阳两界,砍她脑袋?你是嫌她腿脚太慢?” 母狐狸顿时语塞,回头朝蓝贞儿小心翼翼赔着笑:“郡君教训的是……” 待她转过头,再望向月漓时,直恨得牙痒痒:她这一众狐子狐孙,死的死伤的伤,皆拜其一人所赐!偏生自己这双手被废,不然非当场将她剥皮拆骨,吃其肉饮其血! 眼下倒好,一道诛妖的天雷都劈不死她,又不能砍脑袋,倘若她抱着脑袋闹到冥界,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她脚下再度施力,咬牙切齿道:“可惜,这天雷阵威力虽大,却只能施这么一回,如若不然,即便劈她不死,亦可驱雷火,烧她个形神俱灭!” 闻声,蓝贞儿沉默半晌,道:“倒也并非不可。” 母狐狸愣了一愣,忙不迭吹马拍须道:“莫非郡君神通广大,还能再降一道天雷?” 蓝贞儿斜她一眼,满脸嫌弃:怎么找了这么个蠢货?那可是霁族诛妖的天雷阵,既招必应。她以半生修为,才勉强接下这一道天雷,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借霁族的天雷阵去劈。 她默然不语,翻掌间掌心飘着一团黑色火焰:“此乃焚焱妖火。” 母狐狸即刻收回脚来,一脸严肃道:“曾听闻,妖域数十万丈深渊下,有妖火名为焚焱,乃妖族中,罪大恶极的妖葬身之地。” 蓝贞儿见她识货,不禁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又道:“不错!你且退到本郡身后,此火一旦沾上,除非烧光燃尽,再没有湮灭之法。” 母狐狸扭过头,望着月漓死咬着手不做声,虽不甘心让她就这么死了,却还是咬牙应道:“是!” 蓝贞儿挥手,将焚焱妖火扔至巨坑,只见巨坑内“轰”的一下,黑色火焰瞬间燃至三丈高,她亦被这火势所逼,脚下匆忙退了两步。 月漓顿觉,身后似是被人泼了热油。 她已是强弩之末,连痛苦哀嚎的气力都没有,只得一脸恨意的透过黑色火焰,含恨望向二人,暗自将捏成拳的右手递到嘴边,张口咬上了右手食指指节处。 她痛!痛得唯有死死咬着手指,才可以缓解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不多时,鲜血顺着她齿痕淌了出来,缓缓滑落手背,落在幻铃之中。 这一刻,她脑中忆起娘亲和玉娘的模样,不禁潸然泪下,终于到她了么? 另一边。 白狐嘴里叼着半张白饼,身后领着凌风,一阵风似的跑出山洞,朝着东南角狂奔。 穿过漆黑深林,又钻过灌木丛。 白狐一抬头,见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深潭,潭水被浓雾笼罩,不知深浅,那双狭长狐狸眼望向深潭对面,它知道这饼上那人气息,就在对面! 凌风钻过灌木丛,想也没想便往前冲,等他看清面前寒潭时,已“哎”了一声,来不及收脚,整个人重重跌入潭,他在深潭灌下几大口冷水,两手扑腾着自水下浮起,抹了把脸上水,双只手抱着双臂,上下牙齿打着寒颤。 白狐怕水,又见他冷得如此,不由得两只耳朵耸拉了下来,低头望了一眼凌风,甩头将那饼砸向他脑袋:“在对面,快去!再晚神仙也难救!” 凌风听了这话,瞬间顾不得冷,转头朝着寒潭身处游去,整个人陷入浓雾之中。 忽然,白狐见着一道天雷劈了下来,它扭头望着雷降落的方向,低声惊呼道:“诛妖的天雷?”说完,它“噌”的一下钻入灌木丛,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待它气喘吁吁,终于来到那雷降下的山脚。 远远见着那狐妖和蓝贞儿站在那,两人望着一处燃着黑焰的巨坑,不由得一愣。 wap. /129/129325/30089423.html 第30章 凤鸟血脉 忽然,白狐见着一道天雷劈下,扭头望着雷降落的方向,低声惊呼道:“诛妖天雷?”说完,它“噌”的一下钻入灌木丛,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待它气喘吁吁,来到天雷降下的山脚,抬眼见着狐妖和蓝衣女子正齐齐看向某处,于是顺势朝前方望去,不由得一愣。 黑色火焰? 听见动静,母狐狸转头望向身后,一脸惊讶:“白晓?”说完,眼底闪过一瞬慌乱和紧张,暗自偷觑一眼蓝贞儿,再低声喝道:“你来干什么?还不快滚!” 白晓默不做声,再次朝火焰中望去,鼻尖闻见一股很浓血腥味。 它原是来找降下这道天雷的人。 再转过眼,望见狐妖两只爪子皆已被废。心下了然:只怕那人现已葬身火海,烧得连骨头都不剩,如何再来帮它?正欲转身。 蓝贞儿蹙着眉:“白晓?” 白晓足下一顿,朝着蓝贞儿望去。 蓝贞儿微垂着眸,将这名在口中反复低吟两遍,慢慢转过身,再望向白狐时,眼底情绪有些复杂:“九尾神狐,白清的后人?” 闻言,母狐狸再不似从前那般气盛,低着眉头,两眼流露出顺从的神情:“郡君英明!” “女娲座下有神狐九尾,名为白清。其族自青丘画地而居,被后人称青丘之国。”话说一半,蓝贞儿面色微沉,霍然转而望向母狐狸:“你竟敢瞒着本郡,擅自绑了青丘的人?” 母狐狸急道:“郡君容禀,属下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绑青丘的人,曾机缘巧合救它一命,故此暂留它报恩而已。” 蓝贞儿深知,母狐狸最喜夺人内丹,以此增进修为,此番定是借假对其有恩,逼迫白晓交出内丹,不得不说,打得一手好算盘! 忽然,身后焚焱妖火火势大变。 白晓抬眼望去,见那黑色火焰忽大忽小,当中似乎有团红色呼之欲出。 母狐狸一声惊呼:“不好!” 下一刻,黑色火焰骤然被一团赤红火光尽数吸收,而那团火光将月漓悬在半空,似是在护着她。 月漓双眼紧闭着,身上衣裳破烂不堪,被火烧去大半,四肢暴露在外。右手幻铃,正幽幽散发金色灵力,与赤红色火光相交呼应。 “叮铃……” 幻铃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月漓睁开眼,眸底一反常态,竟印着血红色,她凝眸望着远处那一尾白狐,随后看向蓝贞儿,目光逐渐冰冷,她缓缓抬起右手,掌中聚起一团红色灵力,扬手挥出。 红色灵力落地,形成一道圆形火圈,将一众狐妖与那二人圈在其中。 狐狸怕火,纷纷“吱吱”的尖叫着,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很快,大火将蓝贞儿与狐妖围困当中,逐渐向圈内吞噬,地上野草自火势中“噼里啪啦”直作响,火焰似舔舔着油一般,燃得更旺。 母狐狸大惊,飞身与逃离包围的火圈,方才飞身至半空,周围的火便腾空而起,由下至上追了上去,逼得她重新缩回圈内,不由得惊呼:“郡君,此火是何来头,竟如此难缠?” 蓝贞儿面色煞白,望着眼前的火光,一脸不可置信摇了摇头,再愕然望向月漓:“不可能……绝不可能!” 月漓默然,冷眼望着二人,面无表情。 蓝贞儿见她如此,再望向她右手幻铃,适才厉声喊道:“霁昭!她、她竟封印你……”话说一半。 月漓挥手,驱使火势再次逼近。 蓝贞儿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正好踩到一只狐妖,遂一把抓起狐妖,将其朝着大火外扔出。 火势骤起,舔上那狐妖尾巴。 狐妖落地,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尤不能将身上的火熄灭,反而越来越盛。 须臾间,狐妖被烧成一团焦黑。 见状,蓝贞儿再次朝月漓望去,气极反笑道:“好好好!好一个霁族大祭司,竟生出你这等半兽半仙的异类,为瞒天界,不惜驱幻铃封你凤鸟血脉。” 母狐狸愕然:“凤鸟?岂非早已湮灭,世间无存?”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漩涡在火圈半空出现,一只男子手背布满青筋,自旋涡中深处,抓起蓝贞儿肩头便往旋涡里拽。 母狐狸距她最近,当即反应过来,扯上蓝贞儿裙摆。 眼看那二人要逃,月漓朝火圈飞身而去,终赶在最后一刻,拽上母狐狸脚踝,一个在旋涡内拽,另一个在旋涡外拉,两股力道不相上下。 月漓见状,另一只手驱使火焰,追向旋涡深处。 这时,只听“刺啦”一声。 母狐狸手中拽着一片蓝色裙摆,被月漓从旋涡中强行拖了出来,紧接着眼睁睁见着那旋涡消失在眼前,心知自己死期已到。 月漓双眸血红,摁着伏身在地的母狐狸,两只手在其嘴上撕扯,跳动着的火光内,母狐狸撕心裂肺惨叫,叫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火势渐熄。 不过一会,月漓缓缓站起身,暗自打量手里拎着一张淌着血的红狐狸皮。 白晓足下倒着连退数步,带着恐惧的目光,战战兢兢望向不远处那个身影瑟瑟发抖。那眼神、那半张形同鬼魅的侧颜,带着几分心满意足。 它想逃,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动弹不得。 月漓缓缓转过眼,望着不远处一只白狐半弓着身形,后背毛发在火光下根根竖立,默默看了半晌,拎起那张狐狸皮,转身离去。 狐狸皮上,鲜血一滴一滴晃荡着滴落。 月漓眸底血红缓缓消退,恢复本来的黑瞳,她漫无目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远,意识逐渐回来,她脚下一顿,停在一座深林面前,下意识低头看向手中,不由得一愣。 她明明记得,蓝贞儿驱焚焱妖火,要烧死自己…… 可她如今认出,自己手上这张狐狸皮,是那母狐狸的气息,不由得一愣:自己干的?她竟毫无印象,再左顾右盼望向四周,只她一人在此,不由得拧眉。 月漓再抬起头,眼前漆黑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林,像极了当年坠落的深渊,眸色深深。 究竟发生何事? 为何一睁开眼,会出现在这,眼下母狐狸被剥皮,蓝贞儿又在何处? 就在这时,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由远而至,月漓转身。 一个七八岁女童,头上一左一右扎着发髻,身着一袭白裙,一条粗壮的狐狸尾巴拖在身后,气喘吁吁停在一步之外,面上似是有些犹豫,又有些紧张,慌乱的眼神朝她手里望去,下意识又退了一步。 月漓低头,望了一眼手里还在淌血的狐狸皮,心道:在一个孩子面前,给她看如此血淋淋的东西,委实不妥。随即负手,将狐狸皮藏在身后,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白晓见她不识自己,随即扯谎:“我乃白狐,名唤白晓。” 月漓听得直拧眉,觉着这名字念起来拗口,却又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便转身说道:“天下不太平,你年纪尚小,莫要随处乱跑,早日归家去罢。” 白晓提步追上前,一路小跑道:“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月漓想都没想便道:“我不喜小孩,更没空照顾你,跟着我会有危险。” “我不小!今年已有七十六岁,只是个头长得小,我会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你,尊主大人带上我罢!”白晓刚伸手,欲要去扯月漓,被她手里火红的狐狸皮一惊,缩回手来。 她好歹也是只狐狸,虽与那狐妖有别,但到底见着它活生生被人剥了皮,自己亦有几分不寒而栗。 白晓小心翼翼抬起眼,迎面对上月漓漆黑眼底,忆起她一双赤红血瞳,残忍剥皮的模样,浑身一个激灵,脚步慢了下来。 月漓脚步一顿停下,拧眉问道:“你唤我什么?” 白晓愕然:“那个人讲,你是霁昭尊主所生,你……你竟记不得?” 月漓眼底带着警惕:“还知道什么?” 白晓张了张嘴,见她面色不大好看,当即别开眼急声回道:“再没了。” 月漓攥着狐皮的手紧了紧,望着白晓犯了难,要杀么? 一时间,四周静谧。 唯有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半空中飘下几片枯黄的落叶。 片刻后,月漓眉头深锁,突然探出手。 “别剥我皮!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我愿将内丹交给你,别、别……!”白晓两手抱着脑袋,死死闭着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声音里隐隐带了三分哭腔。 见状,月漓手下一顿,面色微沉。 她都不知自己如何剥的皮,不过伸个手,竟令小孩子怕成这副模样,莫非她在场? 月漓垂眸,望着手里红狐皮,陷入沉思。 这孩子知晓自己身份,说不定还知道蓝贞儿下落,留在身边倒也无妨,她们霁族,也不是没有收服神兽的先例。遂暗自打量白晓两眼,见她身后那条瑟瑟发抖的狐尾,稍微有那么点遗憾:真可惜,身为白狐竟还是一条尾巴。 不过再想想,倒也释然:哪有如此好运,出门就能碰到九尾神狐? 想到此处,月漓再次伸出手,将一片枯叶自她发顶间摘下,指腹反复揉捻着树叶,沉默片刻:“当真愿意跟我?” 白晓哭喊声停了,一双眼泪汪汪的眼,惶恐而紧张的仰视上方,抽噎道:“当、当、真。” 月漓指尖一松,残破不堪的树叶掉落在地:“我最不喜欢小孩子哭闹。” 白晓急道:“不哭了!再也不、不哭了。”说完,慌忙伸手去捂自己的嘴,再暗自抽噎着,却强忍着不敢出声。 月漓嘴角微动,转身朝远处走去。 白晓见她背影走远,呆在原地愣了一愣,慌忙自地上爬起身,一路小跑。 深林中。 月漓摊开手掌,一只蓝色灵蝶从天而降,落在她掌心。她缓缓将手攥成拳,那灵蝶“啪”的一声,顷刻间散作蓝色灵力,朝着某一处方向飘去。 白晓认出,这方向是通往寒潭,这才恍然大悟道:“尊主,您是不是在找一个蠢货?” 月漓转过头:“谁?” 白晓比着自己身高,再垫着脚尖往上挪了一尺:“差不多这么高一个少年,看上去傻里傻气。” 月漓迟疑着应了声:“你见过他?” “嗯!”说着,白晓望向她后背伤口,蹲在地上重新变作白狐,只是这次却是一头成年狼的大小,“尊主请。” wap. /129/129325/30089424.html 第31章 初入酆都 深林中。 月漓摊开手掌,一只蓝色灵蝶从天而降,落在她掌心。她缓缓将手攥成拳,那灵蝶“啪”的一声,顷刻间散作蓝色灵力,朝着某一处方向飘去。 白晓认出,这方向是通往寒潭,这才恍然大悟道:“尊主,您是不是在找一个蠢货?” 月漓转过头:“谁?” 白晓比着自己身高,再垫着脚尖往上挪了一尺:“差不多这么高一个少年,看上去傻里傻气。” 月漓迟疑着应了声:“你见过他?” “嗯!”说着,白晓望向她后背伤口,蹲在地上重新变作白狐,只是这次却是一头成年狼的大小,“尊主请。” 另一边。 爬上岸,凌风双手抱臂,哆哆嗦嗦往前走,浓雾中不辨方向,目不能视,脚下“咚”的一声,“骨碌碌”滚出去个物什。 凌风定睛一看,竟是个骷髅头。 脚下再往前走几步,又见满地皑皑白骨,只得落脚时小心翼翼避开。下意识地,随手抽剑横在身前,面上不知是汗是水,缓缓淌下一滴,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谨慎提防。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转身,见江枫垂头坐于白骨堆上。 凌风凑上前:“少主!” 江枫胸前衣襟大敞,一副开膛破肚之象,再看他胸腔内心脏一动不动。“咣当”一声,他丢了佩剑重重跪在地:“属下无用,还是来晚一步……” 循着哭声。 月漓坐在白晓狐背,一人一狐破雾而来。 远远见着,凌风跪在那为江枫收敛遗容,忙自狐背跳下,却因动作太大扯到后背伤口,即刻有血淌了出来,却也只是顿了下身形,拧眉走上前去。 凌风哭得动容,未曾注意有人靠近,扯起江枫喝饱了血的青衫,手里哆哆嗦嗦系着衿带,兀自哭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属下这就带您出去。” 月漓眉眼冷峻,在他身后停下,沉声问:“去哪?” 凌风想都未想:“此处满地人骨,足见是那妖精进食之地,趁着那妖精不在,自是有多远走多远……”说到此处,他猛地转过头,待见着月漓那张面孔,不由愣了一愣,半晌咬牙切齿道:“月漓,你还敢来?”说完,提起脚边佩剑便砍。 月漓懒得与他争辩,侧身躲过一剑,朝江枫面前蹲下身,张口唤道:“小白!” 白晓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怔在原地一瞬,极为幽怨的望了一眼月漓,最后默然接受这个名字,随即扑身上前,张口咬上凌风举剑的手,将他连拖带拽,往寒潭方向奔去。 凌风半个身子被拖曳在地,嘴里不三不四骂着,却挣脱不开。 小白嘴里叼着凌风右手,一路狂奔。不过片刻便出现在寒潭面前,甩头将凌风扔下水中,兀自蹲在岸边,冷眼望着他沉了下去又浮上来。 凌风刚浮出水面,正欲张口。 小白抬起狐爪,将其摁着脑袋重新沉入寒潭,冷声道:“蠢货!敢对尊主无礼?这潭水冰凉刺骨,用来醒头脑最好不过,瞧你年少气盛,少说也得醒上个把时辰,莫急,本神狐陪你。”说着,收回爪来甩了甩,暗叹道:真凉呐! 凌风得了空,忙不迭一头钻出水面,急喘两口气,嘴里刚喊出个“你”字,又被狐爪重新摁到水下。 如此反复个三五回。 饶是凌风再大气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钻出水面时,抱着双臂站在潭中,双唇发紫。 小白见状,蹲身坐在岸边,甩了甩爪子上水,递到嘴边哈了口气,转过头凉凉瞧他一眼,阴阳怪气道:“离天亮尚早,你大可继续闹!” 凌风沉着脸,两只手狠狠掐入双臂,默然不语。 小白见他不服,不禁冷笑:“你以为,是谁害你少主身死,而今能救你少主一命的,又是谁?” 凌风抬头望着小白,眼底不解。 “狐妖勾魂,引他生魂出窍,令其亲眼所见“自己”惨死,若信了,便是身死魂消。想活下去,非得异于常人求生之念不可。哪知你一句“枉死”,令他苦撑求生之念断送,身死魂消。” 听到此处,凌风顿时面色煞白。 月漓盘膝而坐,阖目暗自催动灵力注入幻铃,一声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她身边浓雾渐渐稀薄,原地化作幽魂,在她周围来来去去,却不是那个人。 不多时,她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忧伤望向对面,轻唤道:“江枫。” 江枫无力的垂着头,一身青衣被血染成深紫色,他的魂早已不在,既听不见她呼唤,亦回应不了她。 月漓垂眸,低声呢喃:“为何不等我?” 半晌后,她迟疑着伸出手,将松松系在他身上的衿带解开,剥光他上身,赫然露出他胸膛,一指宽的切口,还算比较平整。 月漓忍不住想,他身死魂消时,可曾痛苦? 就在这时,小白领着凌风走来。 凌风心中有愧,不敢抬头去看那人,更没有面对江枫尸身的勇气,红着眼眶停在远处。 月漓回过头,朝凌风望去,唤道:“凌风。” 循声,凌风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恍以为会面对犀利或憎恨的目光,却见到那人嘴角牵强的笑意,虽努力扬着嘴角,笑容却有几分苦涩,他愣了一愣。 月漓朝他宽慰道:“你放心,他会回来的。” 凌风一个箭步冲上前:“当真?” 月漓抬手摘下头顶发扣,任一袭青丝散在肩头,随手扯下一缕发丝:“只是眼下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凌风应道:“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这里有张狐狸皮,你替我收拾收拾,一会有用。”说着,她将狐狸皮扔了出去。 凌风不疑有他,捡起狐皮朝远处走去。 小白见凌风走远,拧眉缓步上前,靠近月漓将头伸入她怀中蹭了蹭:“尊主,您受了重伤,还要去冥界找他的魂?” 月漓伸手,抚了抚小白柔顺的毛发:“昔日,他曾不顾一切救我,此时不还更待何时?无论他在哪,我都一定会带他的魂归来。” 说着,她指尖捻着一根发丝,弹指朝江枫胸膛飞去。 须臾间,江枫胸膛一指宽的切口,尽数被这根发丝缝合,发丝散发出一道金光,瞬间没入皮肉不见踪迹。 月漓身形一晃,气息有些急。 “尊主?”小白神色有些紧张,伸出舌头舔着她面颊,再次劝道:“尊主报恩,也该量力而行。” 月漓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妨。”说着,伸手把江枫捞入怀中,以灵力作利刃,划破手腕将鲜血灌入江枫口中。 小白咬着牙,忍了半晌:“尊主!凡人之躯,得仙族血,哪怕您是地仙……” 月漓不以为然,适时收回手,捂上那处伤口:“没什么要紧,不过是暂时保他尸身不腐,此去冥界不知多久,唯恐回来不及时,有备无患罢了。” 不多时,凌风去而复返。 月漓将狐皮披在身上,缓缓阖眼。再睁开眼时,面前燃着熊熊烈焰,四周一片漆黑,面前屹立一座十丈高的城门,写着“酆都”。 她缓步走上前,身边飘荡着形形色色的鬼魂。 城门下,看守的两个阴兵伸手拦下去路:“来者何人?” 月漓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朱唇轻启正欲答话。 “尊主大人?” 月漓转身,循声朝远处望去,见着仵官王身后带着阴官疾步而来。她往日凌厉惯了,见着他下意识便准备唤“吕岱”,突然忆起自己此行乃是求人办事,不由得面上微微一怔,颔首唤道:“仵官王。” 吕岱慌忙躬身作揖,道:“下官不敢,冥界未接仙令,不知大人今日到访,是以未曾交代下去,还望大人恕罪。” 所谓“仙令”,不过是入酆都前,烧予冥界的符纸。 月漓裹着狐皮的手紧了紧,垂眸应道:“仵官王所言极是,月漓一时鲁莽,忘了规矩。” 吕岱直起腰,一脸狐疑的往她脸上看了两眼。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城,四下里灯笼和烛火,将这漆黑的冥界照得通红。 月漓身上披着火狐狸皮子,最招邪物。 她走到哪里,幽魂便齐齐聚到哪里,虽谈不上冒犯,却迫使她一边听着吕岱言语,一边努力去避开那些幽魂,不胜烦扰。 头回入酆都。 她总不好当着吕岱面,去打人家酆都的幽魂,是以即便烦得要紧,她也只是强忍着心头火。 吕岱嘴边的话一顿,见着那些幽魂越聚越多,适才意识到什么,将月漓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见她这一身颇有些……狼狈?再看着她身上披着火狐狸皮子,一副悟了的神情。 遂转身,朝阴官低声交代了几句,再转过头,见着月漓一记凌厉的眼刃“嗖”的飞出,慌忙闪身躲过,适才躬身揖礼道:“大人,方才您与下官所言,吕岱还需与阎罗天子通禀,下官已吩咐人准备了厢房,您请。” 换了衣服,月漓打开窗向外望去。 冥界不似凡界。 此处终年身处黑暗,唯一光亮皆来自于烛火、灯笼,显得众人面上看上去皆有些狰狞。 江枫身死魂散,散去何处,散作什么样子,无从查起。生前气息,会随身死后消失殆尽,冥界有幽魂数千万,想在此处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wap. /129/129325/30089425.html 第32章 生死册籍 换过衣服,月漓打开窗向外望去。 酆都不似凡界。 此处终年身处黑暗,唯一光亮皆来自于烛火、灯笼,显得众人面上看上去皆有些狰狞。 江枫身死魂散,散去何处,散作什么样子,无从查起。生前气息,会随身死后消失殆尽,冥界有幽魂数千万,想要在此处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到此处,月漓拧眉,心道得寻个法子,借来秦广王手里那本册籍看一眼。 “大人?” 厢房门外,响起吕岱声音。 月漓拉开房门,见他躬身揖礼,足见恭敬,迟疑片刻伸出手虚扶道:“仵官王请起。” 吕岱施施然直起身,望向月漓道:“大人乃地仙,此番头一回屈尊入冥界,阎罗天子特令下官仔细侍奉,不得有误。” 月漓点点头:“如此,本尊手下有一物,正好交由仵官王处置。”说着,她侧身让出半个门身位,转而望向圆桌上摆着的狐狸皮。 吕岱抬眼望去,面带犹豫:“大人这是……” 月漓问:“仵官王可是觉得,本尊手段过于残忍?” 吕岱回道:“下官不敢!” 月漓转身朝桌前走去,坐下身只手撑额,遥遥望向门外躬身而立的吕岱,面上神色淡然,幽幽道:“本尊身边有个极重要的人,被这狐妖捉去,勾其生魂害他枉死,此乃其罪之一。 妄自修炼魔功,有违天道,此乃其罪之二。 正正好一个时辰前,这孽畜相助蓝贞儿加害本尊,此乃其罪之三。 吕岱,你且道一道,如此三宗罪算下来,本尊代天执法剥其皮,可还算得上残忍?”明明是险些丢命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竟似是在讲旁人故事,说得轻描淡写。 吕岱迟疑片刻,手中端着揖礼,回道:“大人言重了,霁族代天执法数千年,并非全然怀柔,如今凡界除大人外再无仙族,即使尊主有些手段,亦合情合理。” 月漓听他这一番话,自是十分受用,嘴角似笑非笑道:“既如此,本尊便将这狐妖交予你,还请仵官王在酆都大帝面前,话讲分明才好。” 吕岱不敢推辞,再次躬身:“谨遵大人吩咐!”说完,直起身朝面前摊掌。 桌上,狐狸皮化作红光闪过,再次出现在吕岱手中,重新变作狐狸皮。 眼见吕岱要走,月漓突然张口:“仵官王?” 吕岱脚下一顿转过身,又问:“大人有何吩咐?” 月漓眉眼弯弯,扮做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倒也谈不上吩咐,不过同你问上一问。” 见她如此,吕岱不知怎的后背突然有些发冷:“尊主有所问,吕岱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漓道:“久闻十殿阎王英姿,今日初来冥界,不知可否有幸得见尊面?” 闻言,吕岱愣了一愣,蓦然抬起头,望着月漓没了言语。 往日她不搅得他们十殿不得安生,就已是烧香拜佛,靠诸天神佛庇佑。 他怎么品出一番: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意味? 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拒绝。 见状,月漓眯了眯眼,她原想见掌管册籍的秦广王,又恐被人看出意图,直言拒绝。 此番见他踌躇两难,遂知人家不愿。 她是谁? 月漓想做的事,至今没几件不成的。 忙敛了神色,“哎呀”歉声道:“实在唐突,阴间事物繁忙。三界六道,不论仙神转世亦或是凡间魂魄,再或者妖精邪灵,凡有生命皆归阴司管,实在没功夫见本尊。” 吕岱当即笑得,像脸上开了花,躬身深深揖了一礼,由衷赞道:“大人英明!” 月漓见他乐极,忍不住替他生个悲,遂唇角弯起,又道:“本尊自然是英明的那个,既十殿忙得要紧,本尊亦不强求,亲临上门也无不可。” 说着,便站起身:“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 吕岱愕然。 秦广王,蒋子文,十殿阎王之首,主管第一殿“鬼判殿”,居大海沃石外,正西黄泉黑路,专司凡人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测幽冥鬼魂来生吉凶。 鬼判殿前。 吕岱抬头,遥遥望着三步之外,疾步如飞的背影,一路小跑追上前去,伸手拦下月漓去路:“尊主,尊主请留步!” 月漓神色不耐,拧眉不悦:“吕岱,这一路你拦本尊十八回,理由各有不同,本尊听得明白,统共不过一个道理,而今你又要说什么?” 吕岱张了张口,正欲再言。 忽听:“仵官王,你来得正好,本殿正打算派人寻你……”话说一半,秦广王转眼望向月漓,微微一怔。 通红的灯火中,月漓转身遥遥望向上座,一身蓝袍,豹眼狮鼻,络缌长须,头戴方冠的秦广王。 与此同时。 秦广王亦在望着她。 一时间,他面色有些沉着。 像! 太像了。 他虽是一双眼望着月漓,却透过那张面孔,忆起从前一位故人。 吕岱一连唤他三声,皆未见他转过目光,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月漓,再回过头,高声唤道:“蒋子文?!” 一时间,围在案前众阴官面面相觑。 四殿与首殿交好,二者私下常互唤呼名道姓,但那只是私下,而今当着众阴官面前,直呼其名,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须臾间,秦广王回过神,望向吕岱时有些神色尴尬,轻斥道:“放肆!”说完,朝堂下挥了挥手。 众阴官识相退下,唯吕岱和月漓静立原地。 秦广王这才转过眼,望向吕岱冷哼一声:“阎罗天子令你照看,你倒把人带来了?” 吕岱垂头不语。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此事与仵官王无关,实乃本尊想见识一下如雷贯耳的秦广王,逼他带路至此。” 秦广王见她自称“本尊”,下意识朝她手上望去,随后闭了闭眼,站起身冷声道:“本尊?哼……算起来,而今你刚满十六,未得幻铃认主,如此便算不得霁族大祭司,竟敢妄称“本尊”,简直大言不惭!” 闻言,月漓面色一沉,下意识伸手覆上手背幻铃,不由得暗叹:不愧是秦广王,只一眼便认出自己修为不足。 须臾间,她重整面色,诚然应道:“不错,我的确修为不足!那又如何?如今霁朝覆灭,霁族仅我一人尚存,无人助我得幻铃认主,又岂是我之过?” 一旁,仵官王拧眉不解:“得幻铃认主,还需有人相助?” 秦广王信步走下几案前,沉声道:“霁族素习同修之法,历任大祭司,自小与霁朝国主同修同炼,两人修为法力相近,亦相辅相成。” 仵官王恍然大悟。 秦广王侧目,朝月漓望了一眼:“身为地仙,未传仙令擅自前往酆都,念在尔为初犯,此番不予追究,倘若无事,便早早归凡界去罢!”说完,便抬腿欲走。 月漓心知:这是要撵她。 冥界贯独来独往,最是不愿与仙族、佛门打交道。 霁族身为地仙,久居凡界代天执法,自幼习符咒禁禳之法,是以常年行走阴阳,与鬼魅魍魉打交道。 虽知晓,自己在冥界不受人待见,但被人当面这般嫌弃,也算头一遭,不禁冷笑一声道:“哪个说本尊无事?”说着,她伸手扯过吕岱手中狐狸皮。 “未得幻铃认主怎样?修为灵力尚不及族人之一又怎样?本尊这一身的伤,哪一处莫不为平凡界祸事所创?冥界荡不平的事,是本尊在做,天界不便插手的事,亦是本尊在守。本尊今日来,便是想同秦广王好好讨教讨教,你冥界欠我的帐,也该清算了罢?”说完,便将狐狸皮扔至秦广王脚下。 仵官王见状,生怕两人当场打了起来,忙不迭凑上前,好言相劝道:“尊主大人!秦广王……” 秦广王不看还则罢了,这一低头望去,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竟伸手将仵官王搡至一旁,眯了眯眼道:“不知尊主大人,打算如何清算这笔账?”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逼迫道:“好说!这狐妖做下什么恶,想必秦广王那本专司凡人寿夭生死册籍记得清楚,烦请秦广王将册籍拿出,待本尊寻到那人魂丢散在何处,不论新账、旧账,今日一笔勾销!” 秦广王面上一怔,适才气结道:“好一个霁族地仙!本殿倒是小瞧了你。”说着,他沉着一张脸喝道:“牛头马面!” 不多时,牛头马面并肩而至,躬身揖礼唤道:“见过秦广王。” 秦广王面色难堪的紧,转身朝案前走去,一弯腰坐下:“奉本殿的命,取生死册籍来!” 二人相顾而视,面面相觑。 牛头转而望向案前,迟疑道:“秦广王,您这是……” 马面回头,望了一眼月漓,很快反应过来,附和道:“秦广王,生死册籍万万不可给冥界外人看呐!” 秦广王气极,大掌一挥拍案而起:“本殿的命,尔等还不速速取来?” 闻言,牛头马面只得应了声“是”,起身而去。 不多时,二人去而复返,双手里捧着册籍,恭恭敬敬递上案前,手脚麻利的翻了几页,最后退步立在侧。 秦广王坐在案前,垂眼往册籍上望去,只略略看了几眼,便倏然将那本册子拿在手中,伸手捻起一页纸往后翻。 月漓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一沉,面上带着三分紧张的神色,出言问道:“如何?” /129/129325/30089426.html 第33章 你怎么敢 不多时,牛头马面二人去而复返,双手里捧着册籍,恭恭敬敬递上案前,手脚麻利翻了几页,最后退步立在侧。 秦广王坐在案前,垂眼往册籍上望去,只略略看了几眼,便倏然将那本册子拿在手中,伸手捻起一页纸往后翻。 月漓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一沉,面上带着三分紧张的神色,出言问道:「如何?」 不多时,牛头马面二人去而复返,双手里捧着册籍,恭恭敬敬递上案前,手脚麻利翻了几页,最后退步立在侧。 秦广王坐在案前,垂眼往册籍上望去,只略略看了几眼,便倏然将那本册子拿在手中,伸手捻起一页纸往后翻。 月漓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一沉,面上带着三分紧张的神色,出言问道:「如何?」 秦广王犹豫半晌,缓缓放下手上册籍,单手抚着长须反问道:「敢问尊主大人,何故非救此人不可?须知生死天注定,七情六欲皆为生命衰弱死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与生命息息相关,心头上千头万绪便是千生万死,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气死、笑死、羞死是常有的事。」 月漓拧眉:「秦广王所言,本尊听不明白。」 秦广王道:「他原已守住本心,只因轻信旁人一句话,累得身死魂消的下场,由此可见,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尊主大人何不顺应天意,何必执意令他还阳?」 月漓眯眼:「天意?本尊只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狐妖妄自修炼魔功有违天道,其为因。勾其生魂害他枉死,其为果。既如此,便算得上「可违」二字,何故到秦广王口中,成了天注定?」 秦广王抚须的手一顿,面上难得有几分好颜色,再次不见踪迹,沉声道:「本殿好意相劝,尊主大人莫要不识抬举,若你执意如此……牛头马面!」 闻言,牛头马面上前一步***。 秦广王目光一冷:「撵出去!」 不待那二人动作,月漓已先一步飞身上前,伸手探向案前抓起册籍,正欲抢。 忽然,一只大掌从天而降,将那生死册按在当场。 月漓扯了扯,见那本子纹丝不动,只得抬起眼,望着一步之遥的秦广王,咬牙恨道:「秦广王?既有言在先,你不肯说,少不得要本尊拿来看一眼,此番拦着又是何意?」 吕岱匆忙上前,挥手令牛头马面退下,适才朝着月漓拱手揖礼,好言相劝道:「尊主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 秦广王瞪着一双豹眼,喝道:「霁月漓!尔敢夺生死册?仅这一条,本殿即可报了北阴酆大帝,上禀天界,告你个擅闯鬼判殿,胡作非为的罪名!」 月漓眉目一凌,挥手便是一击。 秦广王胸口受创,整个人重重跌坐椅前,顷刻间动弹不得。 月漓抓起生死册,转身欲逃。 仵官王拦她去路,一改往日恭敬模样,喝道:「慢着!」 另一边,牛头马面听见动静,一左一右拦在殿门。 此时再想逃已是不能,月漓拿起手里生死册飞快的翻找,书页一页页自眼前滑过,她只顾寻「江枫」二字,哪知将整本册子翻到头,也未得见。 她不由得心底一沉。 为何没有? 莫非秦广王方才言外之意,是想告诉自己,江枫魂魄已散得形神俱灭,寻不到下落? 她不死心,再次低头翻找起来,这一次纸页较先前翻得慢了些,看得更为仔细。 仵官王见状,脚下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她扼腕,打断她翻动书页动作,沉声道:「大人!莫要一错再错,万事皆有商量。」 月漓愕然抬眼,见他眼底透着关切,那只攥着自己手腕 的手,犹如铁掌。 她愣了一愣,似懂非懂。 仵官王这是……打算帮她? 为何? 不待她思索个所以然。 这厢,秦广王已行动自如,起身朝月漓手里挥袖,生死册顿时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回到案前,此时他再没有先前那般客气,径直唤牛头马面上前。 眼看到手鸭子飞了,月漓不禁气结,正欲再出手。 仵官王眼见阻拦不成,暗自施了道法,将月漓双手缚在身后,同她躬身揖礼,告声罪。 适时,牛头马面走上前,将月漓押赴殿外。 鬼判殿内。 吕岱静立堂下,默然不语。 他不曾想,月漓竟如此豁得出去,胆敢起夺生死册的念头。 一时间,有几分好奇,她与那人究竟是何关系? 秦广王单手抚着胸口,掌下隐隐作痛,抬眼见着吕岱站在那若有所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斥道:「自打佛门与霁族插手阴司之事,酆都城由原本罗酆六天,改做十殿阎罗,冥界势力分庭抗争,明争暗斗。 她还是个孩子!贸然深入危机四伏的酆都城,会遇怎样后果,她不懂,你也不懂? 吕岱啊吕岱!你好本事!倘若霁昭独女有半分差池,你我有何颜面告慰霁昭阖族?」 吕岱默了许久,忽然抬起眼帘反问道:「蒋子文,十殿阎罗属你最是能说会道。你又如何?既有心帮她,何以做这一出?」 秦广王捡起案前册子:「自己看!」甩手扔出。 吕岱顺势接下,翻了两页:「这……」 秦广王望他一眼,凉凉道:「仵官王向来好本事,此事交予你去讲,如何?」 闻言,吕岱重新将生死册扔回他案前,拂袖而去。 另一边,月漓被牛头马面押送着前往住处。 她身负重伤,又受地仙下冥界皆会遭遇的地域禁锢,以至于这一身法力与灵力,能施展的不足三成。 况且,此行来事还未办成,总不好同冥界的人撕了脸面。 这一路,月漓几乎是连挣扎都懒得装,只想安安静静回到厢房,好生歇会。 坐在床边,她手中掐诀捻咒试了半天,也不知吕岱究竟给她使了个什么法,竟结实的紧,一时半会解不开。 她暗自叹口气,又累又乏,索性顾不上这道束缚,顺势歪着身子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正睡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梦中身处一片迷雾中,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江枫的声音,不禁心中大喜,脚下往前迈了一步,人亦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待她彻底清醒过来,望着厢房扫了一眼,先前梦境里的欣喜,瞬间消散得不见踪迹。 原来是梦…… 这十年,月漓活得不宜,夹缝求生必得学会收敛心性,无论在人面前,又或是面对妖魔鬼怪,她总是扮得凌厉些,唯有这样才不会被看轻,觉着她好欺。 月漓面上有些怅然,垂眸望着身下被衾,情绪低落,低声呢喃道:「江枫,你怎么敢……就这样神形俱灭?」她不知道,倘若江枫真落到这一步,自己还能怎么办? 说到底,蓝贞儿和狐妖皆是为了自己,才捉了江枫做那个饵,累他丧命。 鬼判殿前。 她虽是振振有词喝着秦广王,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他终是因自己丢了性命。 月漓眼尾有些泛红:「江枫,我还欠着你一条命,你忘了么?你能不能……不要死……」 月漓疲惫的闭了闭眼,一股酸楚的情绪漫上心头,一时间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难过 多一些,还是自责多一些。 倘若她再来早些。 又或者,当日她若不顾柏青,先一步追来,事情是否不至于到这一步。 月漓有些心累,那种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感觉,令她心力交瘁。 月漓心底酸得不成样子,又低声唤道:「江枫……」声音里有几分柔弱,是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就在这时,一道幽魂穿过房门飘了进来,在半空飘荡着。 月漓察觉到,有幽魂进了自己房中,转过脸时变了张面色,眉目间带着一抹厉色。 好得很!她不过受了些伤,此番被吕岱法术束缚着,他们冥界的幽魂,竟敢擅自闯到她房里来? 屋里光线昏暗,唯有屋外燃着的灯火透过窗棂,似有似无的投入房中。 月漓冷声道:「本尊不想动手,滚出去!」 闻声,那幽魂沉默片刻,非不但就此离去,反而更近一步。 月漓眼瞳紧了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原不想与自己过不去,才不愿废那个气力,去破了手上那道束缚,如今被一个幽魂欺负到头上,那便不得不为之了。 想到此,她紧紧闭了闭眼,冷喝一声,双手束缚应声而破,背上伤口被这股力道生生扯开,温热的鲜血顺着背脊淌下,瞬间被中衣吸干。 月漓疼出一身冷汗,微微张口仔细喘了两口气,抬手间便扔出去一张符。 「月漓。」 须臾间,符纸瞬间停在幽魂面前一寸之外,燃尽成灰。 月漓怔然片刻,恍惚以为自己听错,适才小心翼翼的唤了句:「江……枫?」 江枫飘至床前,居高临下望着月漓,问道:「你唤我来,就给我这?」 月漓伸出手,将他拽入怀中翻身压在身下,直到这一刻她才似是如梦初醒般,暗自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去哪了?竟让我好找!」 言语间,颇有几番埋怨和撒娇的意味。 江枫眨了下眼:「头一回上酆都城,不识方向在城外耽搁了一阵。」说着,他伸手抚上月漓后背,掌下传来湿意,不禁拧眉道:「你受伤了?」 月漓没出声,埋首在他身前道:「无妨,你安安静静待一会,让我缓缓。」 她此番痛得要紧,总不好说出口。 /129/129325/31115720.html 第34章 已无退路 月漓伸出手,拉着江枫拽入怀中翻身压在身下,直到这一刻她才似是如梦初醒般,暗自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去哪了?竟让我好找!」 言语间,颇有几番埋怨和撒娇的意味。 江枫眨了下眼:「头一回上酆都城,不识方向在城外耽搁了一阵。」说着,他伸手抚上月漓后背,掌下传来湿意,不禁拧眉道:「你受伤了?」 月漓没出声,埋首在他身前道:「无妨,你安安静静待一会,让我缓缓。」 她此番痛得要紧,总不好说出口。 江枫见她难得柔弱一回,是以未再多言,只将她轻轻拥在怀中道:「我原以为,你不回来了。」 月漓闷声轻笑,道:「我欠着你命,还等着你来寻我拿命,岂敢不来?」 江枫沉默半晌,突然道:「来人了。」说着,便准备逃。 月漓摁着他肩头,示意他不要动。 「大人。」 月漓趴在江枫胸口,偏头望向房门,出声问道:「仵官王可是察觉本尊破了你束缚,特意来兴师问罪的?」 吕岱回道:「下官不敢。」说完,他声音一顿,似是朝门内望了一眼,继而道:「下官备了些伤药,不知……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月漓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江枫,唇角似笑非笑赞道:「仵官王所言极是!」她身下躺着江枫幽魂,自然不宜让他进门。 吕岱愣了一愣,他以为月漓此时衣衫不整,自己不适合进去,遂转身朝身后吩咐道:「去寻两个轻手轻脚的女鬼来。」 月漓拦道:「不必了,多谢仵官王挂心,药留在门口即可。」 吕岱搁下药,转身离去。 江枫察觉吕岱走远,出声道:「何不让他找人帮你?」 月漓拧着眉,忍着后背疼痛,缓缓直起身反问了句:「你会将自身弱点,告诉旁人知晓?」 说完,她幽幽叹了口气,再道:「人都走了,还躺着作甚?去帮我把药带进来!」 江枫抿唇不语。 很快自床上飘了起来,穿过房门去而复返,将那瓶要递到她手上,问道:「伤在后背,你自己如何上药?」 月漓接过药瓶,打开来凑近闻了闻,想也没想:「不是有你?」说完,她忽然抬起头望着江枫,眯了眯眼问:「你莫不是……要同我讲男女授受不亲?」 江枫忍不住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才恍然想起自己不需要呼吸,沉声道:「你竟没个男女之防?」 月漓暗暗点了点头,于是兀自转过身去:「行走江湖,有哪个迂腐又古板的,去注意那些?况且你如今连个人都算不上。」 罢了,也不是没有给自己上过药。 为难他做什么? 想到此,她手下动作麻利的宽衣解带:「我自己来,你出去罢。」 江枫:「……」 他无语住了,只觉得脑袋上扣了两顶高帽,一个名为「迂腐」,另一个叫「古板」。 再有,他如今是个幽魂不假,但从她口中听来,颇不是滋味。 月漓将中衣脱至肩下,受了阻力手下一顿,侧首望向身后,心知那伤口血痂与衣裳粘在一处,稍动一下又该吃痛,她拧了拧眉,拽着衣裳便要硬扯。 下一刻,江枫伸出手将她动作拦了下来:「别动!」 月漓转回头,不解道:「你……」 江枫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此刻不是人,倒也不必顾忌太多,再者,见你有难无动于衷,与见死不救有何分别?」 他弓着腰试了两三回,见仍旧剥离不下,下意识伸出手探向上前去。 微凉的指尖落在后肩,月漓心跳忽然停了一拍,面颊隐隐有些发烫,紧接着心跳似是小路乱撞,再没有先前的镇定自若。 倏然,江枫察觉到自己失礼,迅速收回手来,扯起衣角搭在她肩头,适才重新扶了上去,沉声道:「忍一忍。」 江枫动作尽量轻柔,唯恐令她多受苦楚。 半晌后,沾了血的中衣落在床沿。 月漓后背彻底露了出来。 江枫紧锁眉头,望着那血肉模糊的背影,眼底有些不忍。 月漓见他没有动静,扭头朝身后望去,觑到他面上隐忍的神色,这个表情和神态,她曾不止一次在白英面上见过,遂下意识道了一句:「都过去了,也没有多痛。」 江枫抬起眼,望见她面无表情,又略显苍白的解释,眉头又紧了紧:「你……」 他想问,她是不是一直如此? 即便受尽痛楚,也只会咬着牙,似方才强行破除束缚那般,默不作声隐忍着一切? 月漓转过脸,缓缓闭眼轻声催促道:「无妨,动手罢。」 至此,江枫才紧锁眉头拿起药瓶,动作轻柔的替她上药,眼前伤口血肉模糊成一片,仅看着便令人头皮发麻,根本想象不到,她是如何忍下来的。 好容易上完药。 月漓伏身趴在床上,见江枫飘在床前,很是不习惯他如此形态,遂催动幻铃朝他飞去一记弹指。 须臾间,江枫两只脚落在地面,足下传来落地的踏实感,许是飘得久了些,如今重新踩在地上,不禁令他百感交集叹上一句:「还是做人好。」 闻言,月漓眸色微沉,朝他招了招手:「你坐过来。」 江枫走上前,刚刚坐在床沿,被她一把拽住了袖子,他愣了一愣:「做什么?」 月漓转过脸,埋首在臂弯,闷声道:「没什么。」 江枫轻笑一声,弯了弯唇角:「你这幅样子,倒有几分似是怕我跑了?」 月漓默然不语。 她确实怕了,怕待自己睡上一觉醒来,再见不到他,寻不到他哪怕如今这般淡薄的一缕幽魂。 江枫不习惯突然如其来的安静,犹豫着问了句:「说起来,我见酆都城内,大多鬼魂不似我这般淡薄,可有何缘故?」 月漓一动不动,回了句:「你还记得,自己来冥界前的事么?」 江枫沉默片刻,道:「你说的,可是凌风?」 月漓抬起头,偏着半张脸朝江枫望去,面上有些伤情:「小白说,你等我三日,苦苦挨到最后一刻,却叫凌风一语破了你苦撑求生之念,身死魂消。」 她曾亲眼所见,他胸膛一指宽合不拢的切口,她曾将他冰冷的尸身搂入怀中。 而她也确实,在秦广王的生死册上,没能寻到他下落。 差一点点…… 她就要以为,他真的形神俱灭,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月漓声音有些颤抖:「是我对你不起……江枫,我来晚了……」 江枫望着月漓的目光平静而悠远,比起她那一身的伤,自己苦撑三日,又算得了什么? 沉默半晌,他故作轻松道:「无妨,你既来了,便算不得迟。」 月漓见他如此,拽他袖子的手猛地扯了一把,将他拽得近前了些,兀自直起半个身子,哽咽道:「江枫,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怕你消失,怕你就此再也不见。如今你魂魄不齐,三魂七魄失了一魂三魄,可知若想助你还阳,难比登天!」 闻言,江枫面容一僵,怔在那里望着月漓眼眶微微泛红,从未见她如此神色,哪知头一回见,便是此情此景,只得强忍心底万般不甘与遗 憾,分出心神来宽慰她:「我当你因何事困苦,若为此伤怀,实在不该。 须知,自打我出生起,就曾被人断言活不过三十,而今不过走得早些,今生则罢了,倘若有来世……」话说一半,他目光灼灼望着月漓,没了下文。 听到此处,月漓颤了颤唇:「三魂七魄不全者,入不得轮回,没有来世。」 江枫本就惨白的面色,一时间仿佛更白了些。 月漓一脸怅然,缓缓松了扯着他衣袖的手,兀自低吟道:「江枫,如今你已无退路,非得还阳不可!」 江枫道:「如何才能找齐魂魄?」 月漓摊开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铜钱:「七魄为:喜、怒、哀、乐、惊、恐、思。就比如你,正是这七魄之中「喜」。」说着,递到江枫面前。 江枫顺势伸手去接,骤然被一股巨大的灵力吸入其中。 月漓合掌,紧紧攥着那枚铜钱。 接下来,只剩一魂二魄。 两日后。 仵官王带着那张狐皮,找上了门:「大人,下官已将狐妖处理妥当,现物归原主。」 月漓自床沿落地,走到桌前拎起狐皮看了两眼,见狐皮内盖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印,纂着北阴酆都四个大字。 她暗自点了点头,冲吕岱问道:「那日你同我讲,万事皆有商量,本尊便给了你两日的功夫。」. 吕岱躬身应「是」,继而道:「下官已派了手下阴官,正全力在寻此人下落,只是酆都近来有要事,实在人手不足,寻人之事只能尽力而为……」 月漓将手负在身后,出言打断道:「仵官王所言「要事」,可是指北阴酆大帝,三千年一轮之期已到?」 吕岱直呼:「大人英明!」 月漓端得一副通情达理,点了点头又道:「既如此,本尊也不便长留在酆都城,至于这寻人之事,烦请仵官王交代下去,哪怕寻得慢些,一日也不可停!」 吕岱连忙满口应「好」。 至此,月漓自吕岱眼皮子底下,缓步走出酆都城,在她身后,酆都城的大门缓缓阖起。 月漓掌中攥着那枚铜钱,若有所思。 她知道,吕岱定是从秦广王处得到什么消息,却碍于何种缘故,不肯告诉她。 北阴酆大帝? 如此说来,冥界将在月余之内,过得比中元节还热闹,届时想要进入酆都城,只会更难! /129/129325/31115721.html 第35章 本尊的人 至此,月漓自吕岱眼皮子底下,缓步走出酆都城,在她身后,酆都城的大门缓缓阖起。 月漓掌中攥着那枚铜钱,若有所思。 她知道,吕岱定是从秦广王处得到什么消息,却碍于何种缘故,不肯告诉她。 北阴酆大帝? 如此说来,冥界将在月余之内,过得比中元节还热闹,届时想要进入酆都城,只会更难! 鄷都城外,十里黄沙。 月漓抬头望着远处泛起了愁,该如何入城? 漆黑夜色中,十数个人手中提着红灯笼身着白衣,抬着一顶白色软轿遥遥走来,一路的敲锣打鼓。 近了些,月漓才看清那些人双脚没有落地,半浮在空中行走,竟全是阴魂。 软轿四周,遮着白色帷幕,隐约可见有男子稳坐其中。 月漓眼前一亮,指尖掐诀捻咒。 倏然间,四周狂风骤起,卷起满地黄沙。 众人纷纷抬手遮面,队伍没再前进,软轿白色帷幕被风扬起一道缝,露出男子略显硬朗的下颌。 软轿轻晃,大风渐渐停息。 抬轿的轿夫肩头倏然一沉,敲打声再次响起,队伍继续前进。 再往前行了六里,漆黑如墨的酆都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阴兵从城门内走出,朝软件望了一眼,随即挥手放行。 软轿摇摇晃晃,走了大半个时辰。 「咚」 的一声,稳稳落地,抬轿一行人骤然消失。 月漓藏身软轿下,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小心翼翼抬眼望去,五六个白衣女鬼皆为阴魂,手中提着灯笼,正缓步朝着轿子方向走来。 帷幕被人从外面掀开,轿子轻晃两下,阴魂一左一右伸出手,搀扶着将男子自轿中请出。 灯笼微弱的红光,渐行渐远。 确认四下无人,月漓从软轿下钻出来,抬眼打量起这四四方方小院,原本十几丈高,巍峨的酆都城楼,从她这个距离看上去不过五六层高,由此可见相距甚远。 就近跳上一处屋顶,见着灯笼红光穿过游廊,前往一处深幽僻静庭院。 月漓来到院中,躲在对面房顶,见那南北通透的房中,早已备好沐浴用的香汤,男子从头到尾像一具提线木偶,任由阴魂服侍沐浴更衣,好一番收整才各自散去。 屏风后,男子一头墨发披在身后,静静跪坐房中,似乎在等什么。 月漓跳下房顶,翻过窗入了屋内,暗自藏身屏风后,好奇打量着那个背影,此人看上去不过是缕幽魂,连个鬼也算不上。 凡人死后,三魂七魄不全者,称之幽魂。入不得轮回,同冥界定了契约,供阴官差使的称之阴魂。 在冥界,幽魂为最低等存在,日常只能游荡在酆都城外,仅有极少数幽魂,或是使了钱,或是托了关系,才入得了酆都城的门。 总而言之,酆都城内幽魂少之又少,更别提能使唤得动阴魂的幽魂,此人出来进去却有阴魂侍奉左右,究竟是何身份? 不多时,一团黑色鬼气袭来。 鬼气落地化作一袭黑衣男子,身材魁梧,脑大肚圆。此人迈着大步,前往跪坐房中的男子面前,抬手掐住他脸颊,左右打量了一番,阴恻恻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货色!」 月漓眯了眯眼。 紧接着,只听「刺啦」一声。 幽魂白色衣袍,被一只手暴力撕开,露出半个圆润肩头和结实的臂膀,从头到尾他一动不动,只是被迫仰视着斜上方,再没有丁点反应。 见此,月漓幡然醒悟,这是要迎男而上? 她没想到, 冥界不同于凡间,但在兴趣爱好这一块,两者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原来冥界也有喜好男风的?她唇角抽了两下,忍不住想笑。 「美人!如此束着你,一会纵情起来,难免失了几分情趣。」说着,男子扬手化解幽魂身上的禁锢。 倏然得了自由,幽魂奋力反抗,却像是老鹰爪下鸡仔,又似是如来佛手里的孙猴子,竟脱不开身。 黑衣男子见状,忽然大笑着松开手:「来啊!本庭倒想看看,如你这般的货色,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幽魂双脚悬空,飘荡着想往外逃,哪知刚转过身,双脚被一股力道拽着,将他往后方拖去,惊慌失措下,他奋力伸手去够身边物什,抓起一只高颈梅花花瓶,扬手便朝着黑衣男子方向扔去。 黑衣男子脚下似是生了根,立在那纹丝不动,见着花瓶迎面而来,遂歪了歪头顶,任由花瓶紧贴着额角而过。. 失了准头的花瓶虽偏离正中,却正正好砸中月漓用以藏身的屏风。 屏风应声而到,月漓及时设下一道隐身结界,再抬眼时,又见黑衣男子飞身上前,一把拽起幽魂摁在地板,再次奋力一扯「刺啦」一声,彻底撕下幽魂所剩半幅衣袍。 看到此处,月漓转身欲走。 「「无若空谷生幽兰,入袂轻风不破尘。」本庭听闻,这两句词首尾连起来,乃是凡人替你在凡间起了个雅号,人称无尘公子?嗯……本庭瞧你这模样,确实难寻出第二个来,倒也当得上这雅号,如今落在冥界,本庭要抬举你……」 月漓脚步一顿:「抬举谁?」她自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这三个字,僵着身形转过身。 闻声,黑衣男子陡然一个激灵,松开幽魂循声朝身后望去:「何人在此?」 月漓缓步迈出结界,目光错过面前黑衣男子身形,望向地板。 江枫正红着眼尾坐起身,慌忙拾起散落在一旁破烂不堪的衣袍,满脸屈辱的搭在身前,看上去柔弱且不堪。 月漓双手倏然攥成拳,十指尖尖深入掌心,冷声道:「本尊的人,凭你也配讲抬举?」说话间,一张符纸赫然飞出,直将那黑衣男子打得灰飞烟灭。 月漓头皮发麻,凭他这般自恃清高孤傲的人,被人如此折辱,该是如何不堪?她小心翼翼,缓步接近那个坐在地板,面色涨红而满脸屈辱的人,慢慢蹲下身来探出手,颤声唤道:「江枫……」 江枫微垂着眼眸,不去看那双眼。 他心力交瘁的闭了闭眼,喉咙里连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欲哭无泪。 月漓小心翼翼的靠近,像是接近一只随时受了惊吓会逃走的小白兔,指尖终是停在面颊前,不敢再碰他:「你为何……不喊一声……」 哪怕! 哪怕他喊一声,自己也绝不会任由那人将他凌辱至此! 江枫似是认命般,冷着面孔睁开眼,抬眸望向月漓那双忧伤的目光,缓缓张口吐出舌头。 月漓见他舌苔赫然印着一道禁锢,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恍然忆起,那男子说他是「货色」。 在冥界,最不值钱是幽魂,最值钱的却也是幽魂。 月漓自是深知,江枫皮相不错,放眼冥界与凡界,皆算得上屈指可数,定是那些人不知从何处捉了他,进献给这喜好男风的阴官。 于是,她赶忙掐诀,催动幻铃破除他不能言语的禁锢,适才同他哄劝着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走可好?」 江枫虽能言语,但他方才受此奇耻大辱,实在不愿张口讲话,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 见状,月漓翻掌变出那张狐皮,替他都头裹在身上,见他面上有些不情愿,再连哄带骗道了句:「你手里这 破布遮得住前面,也遮不住后面。」 听到「破布」二字,江枫不由得面若寒霜。 月漓见他如此,顿时明白他想到了先前被人折辱的画面,忙不迭辩解道:「是我讲错话,你信我,此乃权宜之计,实在是权宜之计!我断然不会拿此物来羞辱你。」 江枫只得闭了闭眼,认命般心道:罢了…… 月漓搀扶他起身。 待一人一魄离得稍远些,一张符纸在她指尖燃起,遂扬手扔至半空。 江枫不解,看着那符纸在半空中「嗖」的一下,朝着两人离开的庭院飞去。 顷刻间,这三进三出的小院「轰」的一声,同时骤然。 望着大火,他有些出神。 月漓见他若有所思,眸底印着赤红跳动的火光,以为他是怜惜自己声誉,当即出声哄劝道:「你放心!此事我替你办得利索,见过你的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非得燃个三天三夜,里里外外烧得干净不可。」 江枫收回目光,幽幽望着月漓,神色复杂。 良久,他张了张口问:「你是何人?」 月漓愕然。 她虽知晓,江枫三魂七魄不全,极有可能没了记忆,但先前收回的一魄非不但记忆健全,尚能与她说两句漂亮话。 此番听他有此一问,不由得一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枫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强行收回的魂魄,随时有再次离体的可能,这也是她为何不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动手的原因。 月漓顿了顿,略微犹豫一番,她偷摸着藏了一枚铜钱在掌心,暗道:既然你失了记忆,便怪不得我。 她道:「嗯,记不得亦不打紧,你只需明白是我救你,既是我救了你,自然千般诸事皆为你好,如今我有一桩事,也是为你好。」 江枫不疑有他:「何事?」 月漓弯了弯嘴角:「我欲助你还阳!」 江枫愣了一愣,面上有些犹豫:「还阳?」 月漓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随即道:「你见识了我本事,助你还阳实在小事一桩,如今有法子收齐你散落魂魄助你还阳,只看你肯不肯。」 /129/129325/31115722.html 第36章 鬼市灵铺 月漓顿了顿,略微犹豫一番,她偷摸着藏了一枚铜钱在掌心,暗道:既然你失了记忆,便怪不得我。 她道:「嗯,记不得亦不打紧,你只需明白是我救你,既是我救了你,自然千般诸事皆为你好,如今我有一桩事,也是为你好。」 江枫不疑有他:「何事?」 月漓弯了弯嘴角:「我欲助你还阳!」 江枫愣了一愣,面上有些犹豫:「还阳?」 月漓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随即道:「你见识了我本事,助你还阳实在小事一桩,如今有法子收齐你散落魂魄助你还阳,只看你肯不肯。」 江枫拧眉:「若不肯呢?」 月漓眼底带着狡黠,幽幽道:「方才你也见着了,如你这般好欺好辱,在这吃魂不吐骨头的冥界,自保尚且艰难,如何才能寻得一席之地?」 闻言,江枫沉默。. 他虽没了记忆,不知自己因何身死,但听她所言尚有几分道理。 月漓见他犹豫,又添了一把柴:「你若执意不肯,倒也无妨,如此咱们分道扬镳,你自求多福!」说着,转过身抬腿便走。 每走一步,她便默数着。 一。 二! 三…… 下一刻,江枫出言拦道:「慢着!」 月漓眉眼弯弯,转过身明知故问道:「怎么?你改主意了?」 江枫沉默片刻,道:「我原也并未拒绝,只是疑心你是否有所图。」 月漓见他如此说,遂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不错!我的确有所图谋,你且听听我的条件,再拒绝也不迟。 倘若我认得不错,你该是七魄当中的「恐」,可记得有何担心害怕之事,讲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至于所图…… 若我以此全你心愿,你替我成一件事,此事不害人害己,非强你力所不能及之事,亦不勉强你身心志愿,如何?」 江枫听得一脸茫然,低吟道:「成倒是成,只是这担心害怕的事?」 月漓抬手,一拳敲上脑袋:「是我糊涂,你既丢了记忆,想必一时半会也忆不起,担心害怕所为何事。 不如你先同我回去,此事算我欠你一桩心愿,不论过去千百年,定然不忘答应你的事,可好?」 江枫抬眼,望着她那双无辜真诚的眼底,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应道:「如此亦好,但愿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如若不然……」 月漓信誓旦旦道:「放心!如若到那一日,我全不了你所恐慌、恐惧、害怕、担心、担忧、所畏惧之事,随你离魂脱壳,生死全凭你意!」 说着,她伸手摊开手掌,递上那枚铜钱。 江枫垂眸,顺势伸手覆上她掌心,任由铜钱将自己吸入其中。 至此,月漓缓缓攥拳,心下暗自窃喜,如此仅剩一魂一魄,便可成功助他还阳,她遥望熊熊烈焰中的宅院,眉目刚烈。 不多时。 酆都城内阴兵出动。 月漓面无表情,望着火光印红半边天,转身走入一条荒僻小巷,朝着酆都城楼方向而去。 遇事不决,前往酆都城是最好的去处。 酆都城城楼下,月漓头戴白色帷帽,走进亡魂鬼市。 鬼市中,有长得青面獠牙的,自然也有爱惜容貌,长相俊俏清丽的鬼。 众鬼魂当中,唯她一人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分外惹人注意。 头一回来鬼市,月漓一路同各色鬼魂打听「灵铺」所在,如此问寻过三只鬼,这才循着所指方向,来到鬼市最深处。 四周荒僻,仅有一栋 二层楼高的店铺楼下,只见这店面装修气派,仅占地便近三里。 月漓抬脚,正欲跨门而入。 有个披头散发的男鬼,遮着面目从店内步出,张口拦道:「哎哎哎……你是何身份?可有魂牌、路引?」 闻声,月漓抬起的脚退了回来,拧眉不悦道:「鬼市交易,向来不问来路、不寻去处,何以到了你这间铺子,却是又要证明身份的魂牌,又要来往通行的路引,是何道理?」 男鬼转过身,只见又是长发遮面的模样。 一双手抬起,自长发中间分开,露出一张女子面目道:「原是位姑娘,姑娘莫怪,本店乃我夫妻二人共同经营,我家当家的脾气怪异,不喜接待生人,且让奴家接待姑娘罢。」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月漓眉结疏散,抬腿迈过门槛不解道:「既是夫妻二人,何以共用一个躯体?」 老板娘讪笑一声,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二人身死时,被恶人困在一处驱以大火焚烧,他为救我不惜挡在我身前,一身躯壳皆化为尘土,仅剩一缕幽魂。 奴家求得秦广王,他老人家将我家当家的幽魂寄在奴身,这才保他一命。」 月漓适才了然,抬眼环顾店内,许是因着铺子太大,点的灯笼烛火不够多,一眼望去实在昏暗的紧。 老板娘见状,忙歉声道:「姑娘若嫌暗,奴家这就去再点两根蜡来。」说着,便欲转身而去。 月漓抬手,出言拦道:「不必了!传言冥界有灵铺一间,不论是凡间、还是冥界的东西,皆因有尽有。即便没有的货,只要出得起钱,亦可寻来?」 老板娘双眼倏然一亮,心知来了个手头阔绰的豪客,遂抿嘴乐道:「咯咯咯咯……这些不过是小店熟客谬赞的话,姑娘若有需要尽管说来,奴家定尽全力替姑娘寻。」 月漓唇角弯起,一字一句道:「龙血!」 闻言,老板娘面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须臾间,脑袋一转另一张披头散发的脸转了过来,厉声喝道:「又一个来找茬的?」 月漓方才张口,尚未来得出声,只见整个店瞬间消失,仅剩她一人立在空荡荡的平地。 月漓气结,咬了咬牙扬天骂道:「灵铺既是打开门做生意,不过图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哪有听了客主所需,撂挑子撤铺的道理?」 「咯咯咯咯……」 月漓听见,身后传来听的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冷着面孔转过身。 一只身着红衣的女鬼,正笑得花枝乱颤,咧着一张血红的嘴,如疯似癫道:「姑娘当真好本事!灵铺自开业至今八百余年,每日迎来送往不下百人。 两夫妻点灯熬油,日日躲在被窝里数冥纹,尚且数不清,却不舍在铺子里多点根蜡。偏生姑娘一开口,便要他们镇店之宝,岂有不跑的道理?」说完,更是笑得不停。 月漓哑然。 她不是没见过扣的,只是扣成如此这般,委实头一回见。 月漓沉默半晌,朝那女鬼问道:「你可有法子,替我寻来龙血?」 女鬼笑声忽而一顿,言道:「往何处寻?而今天上地下再无龙族,足见这龙血是个稀罕物,唯这夫妻俩生前以命相护的一小瓶而已。 再者,龙血其质属阳,等闲阴魂碰不得,何况是还阳必不可少之物,我若有法子寻来,何不用在自己身上?」 月漓默然。 若想让江枫还阳,龙血必不可少,如今灵铺店主不肯割让,这可如何是好? 恰好此时,月漓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捂着肚子,先前住在吕岱安顿的厢房,定时定点有阴魂送来饭菜。 此番,她来回奔波许久,一直没顾得上找口吃的。 闻之,女鬼面上一顿,惊呼道:「你……你竟是活人?」 月漓蓦然抬起眼帘,扬手一根红绳扔去,直接勒上那女鬼的脖子,冷声道:「两条路,要么我立时立地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要么你去给我找点吃的来,怎样?」 红绳缠上脖颈,女鬼凄厉一声喊叫,被红绳束缚的地方烫出一道黑色伤痕,冒出滚滚白烟,她下意识伸手探向红绳,不料掌心倏然一痛,再次冒起白烟。 只得缩回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战栗着应道:「我找,我……我这就去。」 月漓抬手,以剑指在半空中画下一道符,翻掌打入女鬼眉心,幽幽道:「去罢!我在此处等你,倘若你敢透漏所见所闻半个字,相信我!你死得比我快。」 说完,她手中红绳倏然一松。 女鬼不敢耽搁,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身,脚下摇摇晃晃的往鬼市外走去。 月漓原地盘膝而坐,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收着那根红线,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才能从灵铺店主手里,弄来龙血。 倘若人家不肯割爱,她少不得用点手段。 或偷或抢都好。 只是这东西藏在何处,是个难题。 就在这时,有个黑影从鬼市方向往这边走来,竟将一身黑袍穿出个意气风发的韵味,仅看着便觉着不似寻常阴官。 来人瞧上去不过二十多岁,抬眼环顾空荡荡的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月漓身上,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月漓将红绳收入袖中,漫不经心反问一句:「你又是何人?」 厉温轻笑一声,又问:「敢问姑娘,你坐在灵铺地界,莫不是鸠占鹊巢?或是灵铺店主新出的规矩?」 月漓愣了一愣,不解道:「什么规矩?」 厉温又道:「本……公子听闻,不知从何时起,冥界有人学来,驱以生魂看守铺子的规矩,怎么?姑娘并非灵铺店主所派?」 闻言,月漓不由得冷笑:「驱生魂?冥界当真好的不学,坏的不必人教,自是学得炉火纯青不可!再有……你哪只眼睛瞧着我是生魂?」 /129/129325/31115723.html 第37章 逼嫁风波(上) 就在这时,有个黑影从鬼市方向往这边走来,竟将一身黑袍穿出个意气风发的韵味,仅看着便觉着不似寻常阴官。 来人瞧上去不过二十多岁,抬眼环顾空荡荡的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月漓身上,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月漓将红绳收入袖中,漫不经心反问一句:「你又是何人?」 厉温轻笑一声,又问:「敢问姑娘,你坐在灵铺地界,莫不是鸠占鹊巢?或是灵铺店主新出的规矩?」 月漓愣了一愣,不解道:「什么规矩?」 厉温又道:「本……公子听闻,不知从何时起,冥界有人学来,驱以生魂看守铺子的规矩,怎么?姑娘并非灵铺店主所派?」 闻言,月漓不由得冷笑一声:「驱生魂?冥界当真好的不学,坏的不必人教,自是学得炉火纯青不可!再有……你哪只眼睛瞧着我是生魂?」 厉温面色微沉,已有不快:「姑娘这话,可是对我冥界颇有微词?」 月漓缓缓站起身:「颇有?」她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人家却只当你「颇有」。 她道:「上古时期,凡人经女娲之手所创,其三魂七魄最近仙质,虽身死魂却不灭。 自那时起,天、地、人,三界初定,分界而治。神、仙久居天界,不灭之灵久居幽冥,而人居凡界繁衍生息。 彼时,神、仙二族,为防有心之人摄其不灭之灵,造出连他们都不能统摄,超出神、仙二族的存在,特设幽冥。 幽冥之地,有泰山神,名曰东岳大帝,凡人称之泰山府君,掌万物生灵,保护凡间帝王,司阴阳两界。 泰山府君之下,有阴间天子酆都大帝,乃东岳大帝麾下统管阴司之长。 阴间天子之后,便是五方鬼帝,再下面是十殿阎王,十殿阎王下来乃冥界七十二司。 而今,冥界做起监守自盗的事来,如此得心应手、炉火纯青,也只许人「颇有微词」?如此看来,天界设霁族与幽冥二者,本意相持互助,实则亦有监察之意罢?」 听到这里,厉温脸上挂不住了,他脚下上前一步,沉声逼问道:「你究竟何人?竟将凡、冥二界的事,知晓如此清楚?」 月漓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红衣女鬼去而复返,一路狂奔而来,朝着月漓身后藏去。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至。 有两人身着一黑一白两服,身后跟了十数个阴兵,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来人朝着红衣女鬼看了一眼,再望向着白裙带帷帽的月漓时,当即厉声喝道:「一并抓起来,带走!」 月漓蓦然扭头,瞪向女鬼时杀心骤起。 她还是小瞧了这女鬼,以为在她身上施道法即可,哪知这女鬼竟懂得招惹黑白无常,引阴兵来给自己惹祸上身? 女鬼倏然后背一冷,见着月漓转过头,向自己看过来,虽被那帷帽遮着瞧不见她面色与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倒退着想逃。 下一刻,月漓扬手一张符扔出手。 符纸距女鬼一步之遥。 厉温望向符纸,倏然瞪目而视,符纸「轰」得一声,骤燃化作灰烬。 这时,白无常脚下一顿,顺势扭头朝厉温方向望去,抬手拦下身后众人,愕然唤道:「楚……」 厉温在他张口那一刻,横眉冷对望了过去,以一记「尔敢多言必死」的目光威慑。 见状,白无常挥手令众人退下,自己则毕恭毕敬弓腰揖礼,倒退着数步,转身离去。 另一边,月漓自见着符纸被那人破了法,当即伸出手直扑向女鬼,掌下擒着她那又细又长的脖颈,单手扼喉,以只二人能听见的声 音,低声道:「倒是小瞧了你!想来你必没有忘却,本尊曾有言在先,你会死得比我快!」 说完,仅单手便将其高举了起来,手背铃铛「叮铃」发出一声响。 至此,厉温挥袖而上,须臾间便立在月漓身侧,抬手将她手腕攥在掌下。 月漓怒目而视:「放肆!」 厉温侧目,望了眼她手背幻铃,幽幽道:「说起来,姑娘如此清楚凡、冥二界的事,又配招魂之铃使符咒之法,想来必与霁族关系匪浅!」 月漓眯眼,声音冷若冰霜:「什么霁族,没听说过!」. 厉温唇角弯起,一声不甚清晰的轻笑:「如姑娘所言,天界设霁族与幽冥二司,本意相持互助,实则亦有监察之意。 凡界有霁氏一族,生来便是地仙,掌「沟通天地」、「代神立言」的独特本领,制定历法、救死扶伤,久居凡界代天执法,自幼习符咒禁禳之术,常年行走阴阳,与鬼魅魍魉打交道。 幽冥有冥界,不论仙神转世亦或是凡间魂魄,再或者妖精邪灵,凡有生命皆归阴司管。 你我二者虽出处不同,却一脉相通,是也不是?」 月漓怒极,奋力扯着另一只手:「哪个与你一脉相通?」 厉温不欲与她多做争辩,扬手挥掉她头上帷帽,眼见那张带着愠怒,又有几分惊慌的面庞,赫然印入眼底,心底隐隐一动。 月漓下意识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扭头望向那女鬼,犹豫着要不要松手?只是这一松手,说不得她立刻逃得踪迹全无,顿时陷入两难。 女鬼被那只手拎至半空中,两只鬼爪在扼住自己脖颈的手上奋力挠抓,直挠得那只手背鲜血淋漓,却仍旧不肯停。 哪知她忽然听这男子声音耳熟,顿下手侧目望去,先是微微一怔,继而伸出手朝厉温探去,哀求道:「楚、楚……」 下一刻,厉温倏地转过脸,扬手将那女鬼打了个魂飞魄散。 月漓掌下一空,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见着女鬼化作飞灰,抬手劈掌朝厉温挥去。 厉温不紧不慢,再次将她另只手腕攥在掌心,顺势往面前拽了一把,凑上前附耳道:「姑娘美则美矣,本公子着实动心,可惜脾气性情实在暴戾,不好,不好!」 月漓心底猛地一沉,未待反应过来,眼见四周已倏然换了景致,两人齐齐出现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中,灯笼红光印在他面上,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危险! 她直觉的感觉这个人很危险,手下再次挣扎,却依旧动弹不得,她冷声道:「你想如何?」 厉温唇角弯起,一双眸深深望着月漓俊俏而略显苍白的脸,满面温柔道:「姑娘如此投怀送抱,希望我如何?」 说着,不待她回应,反手将其旋了个身,胸膛撞上她柔软的身体,一时拥佳人入怀,他情难自持,遂凑上她耳边再道:「莫动,否则……本公子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月漓后背有伤,被他这样猛地纳入怀中,顿时拧着眉闷哼一声,后背传来火辣辣疼痛,缩了缩身形。 但在厉温看来,她这一身闷哼夹着三分娇柔和七分隐忍,听得他心猿意马,恨不能将怀里佳人揉入自己身体里。 值只得强自按捺情愫,低头将唇覆在她发顶,落下轻如鸿毛般一吻,蛊惑般唤道:「姑娘,本公子心悦与你,欲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月漓顿时大惊,迅速逃离后背这个结实的胸膛,急道:「本尊不愿!」说着,再次旋身与其正面相对,脚下退后一步,双手被拧的手腕隐隐作痛。 她拧眉抬眸,迎上那目光灼灼的眼,倏然一惊,即刻别开眼冷哼一声,又道:「事到如今,楚 江王又何必再装?」 十殿阎王之二殿,楚江王,厉温! 闻之,厉温唇角微动,柔声道:「不愧是尊主大人,竟这么快被你识破。」 月漓声音冷得恍若结冰:「好玩么?」 厉温好脾气的笑着,垂眸望了一眼她手背,被女鬼抓得鲜血淋漓,指腹似是有意无意,轻柔他掌下皓腕,抬眼又道:「尊主误会了,未曾想瞒你,欲等你接受本殿,再与你话道分明罢了。毕竟……尊主对我冥界,实在算不上有什么好印象,本殿恐遭被拒。」 月漓抬眼,冷冷望去,一脸的不信:「楚江王如此擒着本尊,何谈一个恐字?」 听到这里,厉温倏然松开双手,脚下上前一步道:「如今本殿放了尊主大人,敢问尊主可否屈尊下嫁本殿?」 月漓面若冰霜,咬牙切齿道:「好啊!」 厉温脚下再上前一步,见着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躲闪后退一步都不曾有,望着她娇小的鼻尖近乎撞上他胸口,不禁声音再柔了柔。 又道:「尊主大人既说好,明日如何?本殿着人仔细准备一番,待明日你我写下婚书,禀明天地,自此结为伉俪,此生不离不弃!」 月漓缓缓抬起眼帘,冷眼望着他一脸雀跃窃喜的神色,指尖掐诀捻咒,道:「明日?你竟这般迫不及待?」 厉温点了点头,面上喜色按捺不住:「自是迫不及待,若不是唯恐怠慢尊主,恨不能即刻拜堂成亲,与尊主两两相依,情意缠绵。」 月漓恨道:「欲要本尊嫁人倒也不难,本尊下嫁之日,便是你死期之时!」说着,指尖功法大成。 哪知厉温早有防备,仅抬手间便化去她聚了半天的灵力,只手搂向她后腰,将其拥入怀中,另一只手攥住她右手幻铃,只听铃声发出一声脆响,幻铃金色灵力骤灭,陷入沉寂。 月漓顿时慌了心神,惊呼道:「你……」然而话没说完,她整个人身子忽然一软,依靠在厉温结实的胸膛,口不能言。 /129/129325/31115724.html 第38章逼嫁风波(中) 厉温道:「尊主大人既说好,明日如何?本殿着人仔细准备一番,待明日你我写下婚书,禀明天地,自此结为伉俪,此生不离不弃!」 月漓缓缓抬起眼帘,冷眼望着他一脸雀跃窃喜的神色,指尖掐诀捻咒,道:「明日?你竟这般迫不及待?」 厉温点了点头,面上喜色按捺不住:「自是迫不及待,若不是唯恐怠慢尊主,恨不能即刻拜堂成亲,与尊主两两相依,情意缠绵。」 月漓恨道:「欲要本尊嫁你倒也不难,本尊下嫁之日,便是你死期之时!」说着,指尖功法大成。 哪知厉温早有防备,仅抬手间便化去她聚了半天的灵力,只手搂向她后腰,将其拥入怀中,另一只手攥住她右手幻铃,只听铃声发出一声脆响,幻铃金色灵力骤灭,陷入沉寂。 月漓顿时慌了心神,惊呼道:「你……」然而话没说完,她整个人身子忽然一软,依靠在厉温结实的胸膛,口不能言。 「尊主大人乃地仙,倘若你在凡界,尚不能将你如何,可如今你身处冥界,本殿占尽天时地利,自是轻而易举破你功法,锁你幻铃。」 说完,厉温弯腰将人横抱怀中,抬腿朝拔步床走去。 厉温将她轻轻放上床,抬掌抚她眉眼,温声道:「尊主大人既已应承本殿,本殿绝不负尊主情谊,虽舍不得离开,却还要去吩咐人着手准备明日婚嫁之仪,既如此……」 厉温伏身,凑上她眉心落下一吻,继而道:「还请尊主大人在此静候一晚,明日子时,本殿亲自来迎你。」 厉温起身立于床前,抬掌招来四个阴魂女鬼,沉声令道:「小心伺候王妃,替她疗伤!」 阴魂伏低做小,怯怯应了声「是」。 至此,厉温脚下迈着大步,满面喜色,心情愉悦朝房外走去。 不多时,月漓听见房外传来他的声音,竟当真吩咐阴魂准备婚仪大事,不由得瞪大眼睛,一脸愕然。 他竟来真的? 此番岂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个时辰后。 白无常躬身,朝吕岱递上请帖,只留下一句:务必请四殿明日观礼。其余多一个字废话没有,告了声罪转身就走。 吕岱闻言,一脑门官司。 楚江王大婚? 楚江王乃十殿中最年轻俊杰,没有之一。 数千年孑然一身,未曾有过婚娶,更不曾与哪个女鬼,有过一丁半点的趣事传出。 这冷不丁……要大婚? 吕岱低头,打开那张请柬,面色顿时一阵黑一阵青,来回变了几番,最后冷哼一声,黑着脸找去秦广王的门。 待他方才一只脚踏了进去,抬眼见秦广王手里亦攥着请柬,不由得气结,另只手拍着请柬咬牙切齿道:「瞧瞧!你瞧瞧……真真得厉温才干得出来的事!」 秦广王沉着面色,冷声道:「好意思讲?你不是说,把人送出了城?」 闻言,吕岱一屁股坐在桌前,双目瞪得倏圆。 不说此事还则罢了,提起来便是气! 他道:「本殿当日说什么来着?你当她是谁?那岂是三言两语哄骗得了的?」 秦广王抬眼,凉凉道:「仵官王一身好本事,只会事后诸葛亮?本殿曾准允你协理,何以不见你去?」 吕岱气得直吹胡子,被驳的哑口无言。 如何说? 难道要他去讲:是冥界要跟她霁族抢人? 且不说,狐妖惹事在先,如今这生死册上写下的桩桩件件,单拎哪个出来讲都够呛,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吕岱气极,「噌」的一下自杌子上站起身:「你想 得倒美!横竖欠了霁昭人情的又不是本殿,怎不见你去?」说着,转身便走。 秦广王喝道:「站住!」 吕岱转过身来,瞪着眼问:「还有何事?」 秦广王手里举着自己那张黑色请柬,冷声问道:「如此,就放任不管了?」 吕岱吹了吹胡子,翻着眼珠子往斜上方瞧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能如何?明日本殿去了,便是双眼一闭,凭他礼数周不周全,横竖凑个人头罢了!」 秦广王扬手,「啪」的一声,将请柬扔至桌前,斥道:「亏你说得出口?」 吕岱眼珠子转了回来,望着秦广王便气不打一处来:「不然呢?你想如何?咱们与他不在一个路子,难不成厚着老脸求他放人?」 秦广王沉默。 见他如此,吕岱不由得叹气:「依本殿所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秦广王掀起眼帘,望向吕岱神色复杂。 吕岱见他似懂非懂,忍不住咂舌道:「大婚仪礼,须上禀五方鬼帝,再写下二人婚书,入籍封册,送呈泰山府君,眼下酆都大帝换任在即,厉温偏挑这个时候娶亲……」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上方。 秦广王恍然大悟。 而今幽冥上下,为换任北阴酆大帝之事,忙得前脚不沾后脚地,厉温挑这时候娶亲,势必惊动五方鬼帝。 一旦闹大,引上头派人干涉,婚事必然作罢,他们根本毋需抛头露面,仅传信一封,便可化解月漓被逼嫁的局面。 秦广王了然,仔细一想却又拧眉道:「只不过,五方鬼帝镇守之处,离酆都实在遥远,即便据此最近的罗酆山,尚需赶路十里,明日便要大婚,怕是鞭长莫及呐……」 吕岱道:「一字记之曰:「拖」!」 秦广王又问:「何人来拖?」 吕岱听得直摇头:「那人现今就在城内,待等婚事闹得满城皆知,岂非事半功倍?」 当晚,楚江王厉温取王妃的消息,像一只长了翅膀的鸟,传遍酆都城大街小巷,闹得人尽皆知。 次日一大早,月漓便被阴魂侍奉着梳洗装扮,头顶凤冠身披霞帔,一顶黑底绣着红囍的盖头下,遮着她苍白而愤怒的脸。 冥界大婚,吉时定在子时。 她独自一人坐在床边,静候吉时。 屋内红烛一根接一根燃尽,她的心亦随之一点一点跌入谷底。 厉温自前一晚离去后,再未现身。 无论她如何发脾气,阴魂始终低着头顶跪在床前,既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离去。 临近亥时。 厉温面带喜色,望着厅内布置心情大好,再有两个时辰,他便能如愿娶她为妃。 白无常疾步上前,朝他躬身揖礼,随即凑上前而语。 厉温嘴角笑意逐渐僵硬,最后眼底竟浮现一片怒意,侧目望着白无常时,再也笑不出。 他面若寒霜,目光凌厉,一身气息不怒自威,他默然望着白无常避开自己视线,垂着头顶不敢言语,半晌道:「派人盯着,鬼帝敕令何时入城!」 白无常不敢耽搁,领命而去。 厉温抬眼,望向她居住的庭院,眼中寒光一闪,如刀似剑。 几乎在瞬间,他化作一团鬼气,赫然落在房前,疾步朝着屋内走去,远远地,他见到留给她的四个阴魂正伏身跪在床前,那个身影端坐床前,正在等着自己。 如果……她真心在等自己,该有多好? 那一刻,厉温心里如是道,很快他双足停在佳人面前,垂眸望着她盖头黑红相间的流苏,隐隐颤动。 他想:或许她心情亦很激动 ? 下意识,厉温伸出手与掀开那张碍眼的盖头,指尖却停在一步之遥,沉声问道:「说起来,本殿还未来得及询问王妃闺名。」 房中一片寂静,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厉温暗暗点了点头,又道:「是了,王妃如今口不能言,想来定有许多话要同本殿讲?不过先办正事要紧。」说完,他倏然伸手抓向月漓肩头。 从始至终,月漓紧咬后槽牙,才勉强将一腔恨意,借机纾解,趁着盖头下缝隙,她看见眼前景致已大不一样,半步之内摆放着一张书案。 厉温拾起案上一张黑纸,上面书着猩红如血的字迹,转身冲月漓柔声道:「王妃,此婚文乃昨夜本殿亲笔所写,只待你落定。」说着,顺势推到月漓面前。 月漓袖中双手攥成拳,谁来救救她? 厉温伸手,触到她袖中手紧紧攥成了拳,心里虽是不快,却极力忍着怒意,面上牵强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妃,本殿知你如今并非情愿,可惜后悔已来不及,你既应承本殿,这婚必然要成!」说着,便强逼她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缕幽魂自远处横冲直闯,随他所过之处,红烛灯笼尽数倾倒,一时间堂内火光大盛。 厉温面不改色,抬眼朝幽魂挥袖:「不自量力!」 江枫被定在半空,遥遥见着月漓一动不动,头上顶着那张黑色盖头,一双眼赤红:「月漓,月漓!」 闻声,月漓指尖微颤:江枫?他怎么会来…… 这个蠢货! 凭他一缕幽魂,如何斗得过十殿之一的阎王? 闻言,厉温眸色微冷:「月漓?」他凝眸望着那几乎将要消散的幽魂,侧目望向月漓时,不由得冷笑一声:「王妃可认得此人?」 月漓:「……」 厉温眼底狠厉,望向江枫神形又散了几分,猜他与月漓关系匪浅,随即抬手掐指,忍不住算了一算。 哪知这一算,结果却令他一愣,再望向月漓时,眯着眼若有所思。 厉温沉思片刻,一双眼将两人来回打量几眼,却道:「既如此,来者便是客!」 他再一挥手,将灵力渡入江枫幽魂,见他神形不再消散,适才收回手,嘴角扬着笑意,眼底却异常冰冷:「王妃,宾客既已到位,为夫这便领你签下婚书。」 /129/129325/31115725.html 第39章 逼嫁风波(下) 厉温沉思片刻,一双眼将两人来回打量几遍,却道:「既如此,来者便是客!」 他再一挥手,将灵力渡入江枫幽魂,见他神形不再消散,适才收回手,嘴角扬着笑意,眼底却异常冰冷:「王妃,宾客既已到位,为夫这便领你签下婚书。」 月漓指尖微颤,耳畔是他言语间,刻意加重的「为夫」二字,似是故意向别人宣示自己身份,她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气恨交加。 说时迟那时快,指腹微微一痛,鲜血「滴答」落在脚边,手再次被人执起,距离桌前婚书靠近。 一旦落定,等同敬告天地,在这天上地下,她便是厉温名正言顺的妻,即使事后杀他泄愤,也改不了结果。 月漓一腔愤恨,无处施展,凝着鲜血的指腹距离那张纸仅一寸,心在滴血。 她这一生,要被这一纸婚书所缚。 月漓不懂,厉温为何非娶自己不可?视她为玩物?又或是为满足他征服欲? 她悲愤的闭了闭眼,眼角湿润。 等待指腹落定。 就在这时,两团鬼气落地。 吕岱上一步唤道:「楚江王今日大婚,首殿与本殿在喜堂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不见你现身,岂有如此待客之礼?」 秦广王侧目扫了一眼被定在半空的江枫,转过眼望向月漓,面色微沉。 厉温见二者不请自来,面色微微一讪,手下动作停了下来,道:「本殿正与王妃落定,二位请稍等。」说完,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笑意,端着温柔侧目望向月漓盖头,哄道:「来。」 秦广王脚下上前一步:「慢着!」 厉温一记眼刃飞来,很是不悦:「首殿何意?」 吕岱抬手揖礼,以胳膊肘轻撞秦广王,示意他莫要冲动,适才开口道:「依照婚仪规矩,二殿该在喜堂众目之下,同王妃一起落定,这是……」 厉温面色稍缓:「本殿听闻,北方鬼帝敕令已在来的路上,恐等不到吉时,本殿将动身前往罗酆山,如此又怎好叫王妃独守空房?」 说完,他冷冷朝两人面上打量一眼,又道:「首殿与四殿若是来观礼,还请二位为本殿做个见证,倘若不是……」他嘴边话说一半,目光骤寒。 秦广王方才抬脚。 吕岱上前半步以身拦下,再转过头,朝秦广王投去带着警告的眼神,示意他给江枫解他束缚。 江枫双眼通红,眼里只有月漓,恨自己动弹不得,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她被人强迫,欲在婚书落定。 秦广王侧目,望向江枫施法传音道:「本殿有法助你一臂之力,尔可愿豁出性命,拼着神形俱灭的下场,为她化解危机?」 闻言,江枫浑身一怔,侧目回望。四目相对的瞬间,面上已有赴死之意,一脸决绝。 秦广王道:「她如今灵力被禁、法器被封,乃阳气最弱之时,倘若能附身,便可将厉温传与你的灵力,借她破除封禁。」 江枫拧眉,心里起了疑虑。 月漓与厉温站在一处,自己要如何避开他,成功附身? 吕岱嘴里胡乱扯着谎,只顾面笑皮不笑:「如此甚好!有幸为二殿观礼,实乃荣幸之至。」 秦广王弹指间,破除江枫禁锢。 须臾间,江枫直直冲着月漓扑去。 与此同时,吕岱「啊呀」一声,凑上案前一把夺过那张婚书,举在面前仔细看了两眼:「这字迹!怕是二殿亲笔所书罢?王妃当真好福气!」 厉温手下落了个空,当即面色一沉,猛地抬起头喝道:「吕岱!」 吕岱不敢当真惹怒了他,转过身将婚书重新放在案前,忙歉声道 :「一时激动,实在是一时激动!还望二殿千万莫怪。」 月漓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只察觉身形一颤,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左眼如同鬼魅般血红。 江枫道:「月漓!」 月漓愕然:「江枫,你这是……」 江枫苦笑一声,又道:「来不及了,月漓,我来此原只问一句,你可真心愿嫁楚江王妻?」 月漓想也未想:「自然不是!你瞧我如今处境,岂非心甘情愿?」 江枫如释重负道:「如此,倒也不枉我来此。」 月漓心底一沉,下意识觉得他要做出什么来:「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她察觉到一股灵力萦绕在右手幻铃处,顿时大惊:「江枫!若将这灵力给我,你这一缕幽魂便彻底散了……」 江枫沉默。 「叮铃!」 幻铃发出一声响的同时,月漓猛地掀起遮着面孔的盖头,抬掌挥向厉温,趁他抽身躲闪之际,翻掌祭出一张黑色符纸,自指尖燃尽,喝道:「幽冥之魂,听令!」紧接着,她飞身退向身后十步之外。 顷刻间,平地骤起阴风,风中扬起书案那张婚书。 厉温朝风中挥袖,将婚书收敛袖中,望着她如同鬼魅血红的眼睛,微微一怔,冷笑道:「想不到,他竟拼着神形俱灭,也要助你脱困?」 风势渐渐变小。 两人之间,赫然出现一人多高的恶灵。 厉温脚下上前一步,目光错过恶灵身形,望着缓缓蹲下身的月漓,眯眼问道:「王妃可是要在成婚前,再与本殿比试修为?」 恶灵扑身上前。 厉温探出双手,两手不费吹灰之力,似是在撕一张纸般,将恶灵撕得四分五裂,顿时化作飞灰。 月漓手掌覆地,缓缓阖目低吟道:「桃夭,出来罢!」 不多时,一柄两指宽,狭长剑身平添几分秀气,虽瞧上去玲珑柔和,却并无柔弱。 吕岱认出,那名为「桃夭」的桃木剑,乃纯阳剑仙吕洞宾,为霁族所制。其威力斩杀他们比切菜还利索几分,忙拽着秦广王闪身躲至一旁,不忘冲厉温扬声道:「二殿与尊王妃闺房之乐,首殿与本殿实在不宜插手,先走一步!」话音刚落,两人化作鬼气消失。 厉温双手攥拳,暗将两人记恨在心。 月漓桃木剑在手,另一只手覆上剑身,缓缓握紧掌下随着擦拭,鲜血淋漓。 染了血的桃木剑,赫然化作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 月漓挥剑,剑锋直指地面:「厉温,胆敢强迫本尊下嫁,你可想好该如何收场?」 厉温侧目,觑了一眼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冷剑,幽幽叹道:「月漓,若你今日不肯嫁我,来日定当后悔!」 月漓冷笑,提剑便砍。 一剑迎面劈下,厉温不慌不忙闪身躲过,而他身后书案却在剑气下,四分五裂。 月漓抬手,带血的剑指自半空连下两道敕令,翻掌打了出去。 厉温挥掌去挡,哪知敕令竟印在他掌中,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掌,拧眉不解。 这一令,竟毫无杀伤力? 月漓喝道:「给本尊跪下!」 下一刻,厉温手掌霍然一沉,「噗通」一声,整个人竟不受控制真的跪了下去,于错愕间恍然大悟:「这……?」 月漓将剑架上他脖颈,冷声道:「不错,此令不过是本尊五岁时,拿来顽鬼的敕令而已,已多年未使,楚江王可觉着好顽?」 厉温在冥界,做十殿之一已逾数千年,霁族什么样的法术他没见过,不曾知晓?哪知月漓偏不按套路出牌,出手竟是儿时用来捉 弄鬼,一道顽鬼的敕令,实在令他出人意料。 他一脸不解,抬眼望向月漓:「你要杀我,为何?」 月漓见他头一回放下身段,自称「我」,遂耐着性子问:「楚江王,你如此折辱本尊,先封本尊幻铃,再禁本尊灵力,还欲逼本尊下嫁,桩桩件件做下的哪一条,不值得本尊杀你?」 厉温沉默半晌,抬手一指覆上剑身,指腹微微施力「啪」的一声,利剑顿时断作两半,落地重新变作桃木。 厉温嘴角带着邪魅笑意,趁月漓惊愕之余,只手扼住她喉咙,眼底寒意骤现:「莫非尊主大人以为,用此等低级敕令,便有胜算?本殿可禁你灵力一次,自然可再禁你一回!」 月漓大惊,她没料想厉温竟敢以手触桃木剑,方才得江枫相助,好容易可施展丁点灵力,如今不得已再次受制于人。 厉温耐心用尽,自袖中取出那张婚书,不由分说,抓起月漓带血的手下落定。 随后,四周景致再次变化,这一次却出现在灯火通明,满屋印着红灯笼烛光的喜堂。堂上,泰山府君的画像下,香火萦绕,左右两侧各立着三个阴魂,堂下,为婚仪奏乐的锣鼓笙箫,早已备好。 厉温率先撩起袍摆,跪下身。 阴魂见状即刻迎上,一左一右擒着月漓,摁着她后颈,在她膝后踹了一脚,迫使其重重跪在堂下。一时间,敲锣打鼓,笙箫齐鸣,整个喜堂在数不清的灯笼红光下,满是一派喜庆景象。 方才能言语,月漓大惊道:「厉温!尔敢?!」 紧跟着,她眼前光亮骤然一黑,那方黑底带着流苏的盖头落在头顶,重新遮住了视线,接着后颈覆上一只冰凉的她一个激灵,那手似是鹰爪般强硬,逼迫她低头叩首。 月漓气极,身形不住战栗,含恨的眼中泛起泪光,颤声骂道:「厉温!本尊即便死……亦绝不嫁你!」她明明动弹不得,脖颈硬得可以,凭那只铁掌如何奋力摁压,仍旧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不肯低头。 她乃地仙! 在凡界,便是冥界的人见她尚要客气几分。一朝入幽冥,被人封了法器,禁了灵力,还要沦为一殿之妃,要她如何甘心? 见状,另一只大掌覆上,双手齐力摁下。 阴魂唱道:「一拜天地!」 /129/129325/31115726.html 第40章 是非之外 月漓气极,身形不住战栗,含恨的眼中泛起泪光,颤声骂道:「厉温!本尊即便死……亦绝不嫁你!」她明明动弹不得,脖颈硬得可以,凭那只铁掌如何奋力摁压,仍旧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不肯低头。 她乃地仙! 在凡界,便是冥界的人见她尚要客气几分。一朝入幽冥,被人封了法器,禁了灵力,还要沦为一殿之妃,要她如何甘心? 见状,另一只大掌覆上,双手齐力摁下。 阴魂唱道:「一拜天地!」 月漓终是抵不过,被外力迫使着,额前磕下第一个头,眼泪簌簌的落下,砸在身前溅起泪花,凝着鲜血的舌尖,颤着声低吟念道:「九天诸神,幽冥阴灵。」 阴魂又唱道:「二拜高堂!」 月漓脖颈生疼,又被阴魂连推带搡,额前重重磕下第二个头:「请与我霁族以血立盟,以吾之血。」紧接着,被人强行拉扯着,转了个方向,透过盖头下缝隙,露出对面厉温一身黑袍衣摆。 她闭了闭眼,最后念道:「助我开启弑神血咒。」 再有阴魂高唱:「夫妻对拜!」 须臾间,一道金光自九天落入冥界,光柱所照之处,阴魂凄厉惨叫一声,瞬间飞灰湮灭。 见状,一堂的阴魂动作快的尚还能逃,跑不掉的顿时在这光柱中灰飞烟灭。 一瞬,厉温掌下拍地而起飞身退离,急忙施一道鬼界,迈步躲了进去,结界在他进入后关闭。 月漓口中猛地喷出一大口血,盖头随她倒地缓缓滑落,露出她惨白面孔蜷缩在地,口中不断呕血。 金光逐渐缩小,最后化作一条光线,彻底消失。 不多时,厉温重新从鬼界走出,缓步来到月漓身前蹲下身,望着她缩作一团濒死抽搐,一脸不可置信:「你竟为一个凡人,不愿与本殿成婚,不惜念霁族弑神血咒?」 月漓五脏六腑皆在剧痛,口中已言不出一句话,带泪的眼怒视着厉温。 厉温双手紧紧攥成拳,明知她恨极了自己,却还是不管不顾将她一把捞入怀中,见她近乎蠕动着要逃离自己怀抱,他眼里含恨:「月漓,本殿一片真情!真心实意心悦你,你却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本殿?」 他想不通! 那人既已身死,有何可依恋? 他乃十殿之一,不论是凡界又或是幽冥,走到哪里不是威风得意? 厉温不甘心,自己从未动过情,偏偏头一回动情便逼得人以死相逼,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遂咬牙切齿问:「本殿威立两界,和你一样与天地同寿,霁月漓!本殿究竟何处比不上那一介凡人?你竟为他不惜豁出性命?」 月漓望着他那张面孔,很努力的抬起手,本想狠狠扇他一个耳光,可她实在太虚弱,最后只是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垂落时被他及时伸出的手,紧紧攥入掌心。 厉温拧眉,见她如此含情脉脉抚摸自己的脸,更是不解:「你既待我有情,又何必做此姿态?」 月漓气结。 自己何曾对他有过情? 她气得指尖发麻,手不住颤抖,却偏偏口不能言。 厉温叹气,心力交瘁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将她横抱在怀,一路狂奔。 混沌中,月漓听见梵音低吟。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像看见有人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盘膝坐于千叶青莲花上。 很快再次昏了过去。 月漓再次醒来时,厉温手里执着一卷书,静静守在床边,望着这张俊朗侧颜,不由得一愣:谁救了她? 厉温下意识伸出胳膊探上月漓的手,眼睛没有离开手 里那本书,然而他手下扑了个空,遂下意识转过眼望去,正好见她缩回手躲开,一脸愠怒的望着自己。 他执书的手放下面前,心底暗生几分欣喜:「醒了?」 月漓想要坐起身,却动弹不得,她一双锋利的眼刃瞪向厉温。 厉温面上难得温柔,被她这道目光所逼,目光沉了沉道:「尊主大人好本事,不惜以命相逼,也不愿下嫁本殿,你赢了!」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 厉温意味深长道:「不过!你我二人婚书在手,虽未礼成,但不论天上地下,你都是我厉温的二殿妃。」 闻言,月漓一个惊坐起,抬手捂着心口,血自唇角漫了出来,只得微微张口喘着气息。 厉温面上一紧,探出手便要扶她:「莫要急……」 「啪!」 月漓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厉温面上,以一纸婚书绑着她,令她如何不气不恨。 厉温眼中寒光一闪,面色铁青。 就在这时,吕岱一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抬眼见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下意识转身欲逃。 「四殿来得正好!本殿有事,须先走一步,此间交予你来照应。」厉温说完,掌中紧紧攥着那卷书,愤然起身朝门口走去。 吕岱见他一身肃杀之气,转过脸朝床上望去,疑声道:「敢问尊主大人,您做什么了?」 月漓侧着脸,斜眼瞧吕岱端着一只碗,哑着嗓子道:「吕岱!你告诉本殿,如何能把他手里婚书夺回来?或是直接毁了?」 她明知,这婚书既写了便毁不得,即便烧毁依然作数,可她心里那个气啊! 恨不能将厉温剥皮抽筋,想到这里,她暗自试着用法力,发现幻铃依然被封,顿时气结。 吕岱手里端着半碗药,欲言又止的缓步上前,踌躇道:「这个啊……」 他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说呢? 这厢,月漓气得直落泪,哭得眼眶微红,暗自叹她此生要被厉温困在冥界。 「大人?」吕岱头一回见她落泪,不由得愕然。 月漓匆忙抹了眼泪,别开脸望着床内道:「本尊只是劫后余生,有些激动。」 吕岱沉默,伸手递上手里的半碗药:「尊主喝药。」 月漓扭回脸,往他手里看了一眼,伸手端起碗便一口饮尽,最后把碗还给他道:「本尊睡了多久?」 吕岱答道:「回大人,半个月。」 月漓微垂着眼眸,迟疑半晌问道:「他的幽魂……」 吕岱「啊」了一声,诚然道:「不知是阴差阳错,又或是此人运气十分好,他一缕幽魂竟还留在尊主眼中,并未神形俱灭。许是尊主方醒,身体尚未恢复,所以察觉不到。」 月漓微微一怔,抬手扶上左眼,半信半疑的转脸望向吕岱:「当真?」 吕岱一脸认真:「下官不敢蒙骗尊主!」 月漓往他脸上打量半晌,暗暗点头道:「本尊信你!」说着,她放下手顿了一顿,又问:「何人救了本尊?」 她记得,最后看见的人是厉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还是不愿相信,他岂会有如此好心,救她回来还不是为了继续折辱自己? 吕岱抬眼,小心翼翼看过她面色,适才道:「二殿阎王,厉温。」 闻言,月漓绝望的闭了闭眼。 吕岱又道:「当日,二殿抱着您去找首殿,说尊主以霁族弑神血咒,打算与他同归于尽。亏二殿反应灵敏,以逃去鬼界才保住性命,他虽是保住了性命,您却…… 弑神血咒,本就是以命换命的咒法,霁族创此咒,其目的以防族人被控制身心,乃一 道玉石俱焚的咒。下官不敢说谎,确实是二殿抱着您去找首殿。」 月漓自是清楚,她那时悲愤交加,不愿受其折辱,更不愿受制于人,实在不得已而为之。 而今她半死不活,人家倒是活蹦乱跳。 月漓又问:「他很闲么?本尊听闻,那日北方鬼帝敕令急招他去罗酆山,何以本尊睁眼便见他守在床前,他可是在软禁本尊?」 吕岱犹豫道:「这……那日二殿将您送去首殿,接着便被敕令招了去,三日前才回来酆都城。至于他守着您,许是因着您身体太虚弱,二殿担心旁人侍奉不周,是以亲力亲为罢?」 月漓气结,忍不住腹内气血翻涌,以手掩着口鼻,手心咳出一口血来,垂眸望着掌心那片血迹,指尖微微发颤。 吕岱见状,十分不解:「尊主大人,何至于听闻是二殿救了您,竟气得如此?」 月漓忍不住白他一眼,张口便问:「吕岱!倘若本尊有命自幽冥返回凡界,下一回招你来时,定不忘将你施了定身术,捆在我们大渊山峰之巅。 让你在太阳下暴晒个七七四十九日,教你尝遍每一种符,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将你救回来。」 听到此处,吕岱面色微僵,沉默半晌躬身揖了一礼:「下官明白了。」 月漓神色黯然,思绪渐渐飘远,如今仅剩江枫一魂未收回,全无线索。 吕岱迟疑着立在床前,欲言又止。 月漓怔然半晌,转过脸见他还未离去,不由得一愣:「还有何事?」 吕岱道:「尊主大人,您若肯听下官一句劝,便不要再寻那人魂魄下落,何必再去做无用功?您先前去灵铺,并未寻来龙血,灵铺店主亦不肯割让罢?」 月漓拧眉:「厉温同你说的?」 吕岱又道:「大人,您留在酆都城未走,除了找寻那人魂魄下落,下官想不到还有何事能绊住您的脚,再者没有龙血相助,还阳一事说成痴人说梦亦不为过,又何必……」 月漓眯了眯眼:「吕岱,你何以如此担忧,本尊找回他魂魄?若本尊有本事,便可寻回他散落的魂魄,无论成功与否,顶多费些气力和时间,而你一再阻挠本尊,到底意欲何为?」 /129/129325/31115727.html 第41章 让是不让 吕岱迟疑着立在床前,欲言又止。 月漓怔然半晌,转过脸见他还未离去,不由得一愣:「还有何事?」 吕岱道:「尊主大人,您若肯听下官一句劝,便不要再寻那人魂魄下落,何必再去做无用功?您先前去灵铺,灵铺店主不肯割让,并未寻来龙血罢?」 月漓拧眉:「厉温同你说的?」 吕岱又道:「大人,您留在酆都城未走,除了找寻那人魂魄下落,下官想不到还有何事能绊住您的脚,再者没有龙血相助,还阳一事说成痴人说梦亦不为过,又何必……」 月漓眯了眯眼:「吕岱,你何以如此担忧,本尊找回他魂魄?若本尊有本事,便可寻回他散落的魂魄,无论成功与否,顶多费些气力和时间,而你一再阻挠本尊,到底意欲何为?」 吕岱沉默半晌,躬身揖礼再道:「下官言尽于此,望尊主大人好自为之。」 月漓眉头紧锁,目送吕岱背影消失。 吕岱走出门,转个身见厉温双手负在身后,立在不远处,看这情形似是在等自己,遂迎上前揖礼唤道:「二殿。」 厉温转过身抬手揖礼,敷衍的弯了弯腰:「四殿,如今二殿妃既已醒,实在不宜继续留在此处,多谢四殿照拂之恩,厉温必不敢忘!」说着,便不待他回应,朝屋内快步走去。 吕岱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要出大事,慌忙抬手招来两只阴魂,令道:「快!去请首殿。」 阴魂散做一道鬼气,瞬间消失。 先说这厉温。 他前脚出了房门,后脚听月漓想悔婚,不由得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气得面色铁青,差点当场踹门而入,哪知一只脚刚抬起来,又听她在哭。 一时心软,抬起的脚刚放下,又听她顾念那凡人魂魄,将将偃息的怒火,隐隐又有了窜起的苗头。 房中二人三言两语,又谈到他头上,他立在门外听了半日的墙根,听来听去四殿倒是言辞中肯,未言半点他不爱听的,反倒是月漓那话里话外,却是将他记恨的要紧。 如此一来,他便打定注意,非得将她带回身边不可,于是才有眼下这一幕,打算直接动手掳人! 厉温沉着一张脸,一脚踹开那扇门,迈步走进去一抬眼,见月漓煞白着面孔坐在床沿。 月漓见他气势汹汹,拧眉喝道:「厉温!尔敢在本尊面前放肆?」 厉温不由分说,迈步上前:「尊主大人,既然本殿如何待你温言暖语,也换不来你半句好,那便怪不得本殿了!」 说着,他脚下三步并做两步,人已来到床前,挥手朝她施了一个定身咒,遂弯腰一把将人横抱在怀,「今日不论是捆或是绑,本殿也定要将你带回去。 待你我二人日夜相伴,相处的久了,倘若尊主大人眼不瞎耳不聋,总该能看出本殿一分半点的好!你说是也不是?」 厉温在幽冥,一贯横着走,哪知待人有徐徐渐进的说法?只道自己先前已尽是好脸,别人还不领情。 于是,只想惯用从前行事手段,简单粗暴的来。 月漓虽动弹不得,嘴却没闲着:「厉温!你如此折辱本尊,却总不能困我一辈子,待本尊……」 厉温眼刃如刀,冷眼望着怀中月漓明明眼神慌乱,却还扮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拦道:「尊主怎样?再赏本殿两耳光?」 说着,抱着她转身往外走,迎面撞见急急追来的吕岱,见他正正好以一人之躯挡着那扇门,遂脚步一顿眯眼道:「四殿,本殿与二殿妃之间的事,莫非你也想看个热闹?」 一句话,堵得吕岱进退两难,既不敢让他将月漓带走,却也深知自己仅凭一己之力拦不住他,急得额前冒汗,嘴里 踌躇着说道:「二殿说笑,只是……尊主大人性命乃首殿所救,总得……」 厉温面色不善,脚下再上前两步立于门前,双眼逼视吕岱道:「多谢四殿提醒,待二殿妃身体再好些,本殿定携王妃亲自上门致谢,眼下烦请四殿让一让,本殿的二殿妃虽身姿窈窕,却也有几分重量,挺沉!」 月漓大惊:「厉温!」 厉温循声往怀里望去,满脸宠溺的模样,实则却是皮笑肉不笑:「是……本殿的二殿妃一点都不胖。」 月漓面上瞬间挂不住了,她说的是胖不胖的事么? 厉温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转过脸望向吕岱时眸光森冷,满脸肃杀:「四殿!你让是不让?」 闻言,月漓侧首望向吕岱,闭口不言,明知以他二人立场,绝不可能为了自己大打出手,但心底尚存一丝希望,只盼吕岱能说点什么,将他拦上一拦。 被厉温带走,无异于羊入虎口,莫说再去寻江枫剩下的一魂,只怕她自身难保。 只需撑一撑,哪怕三五天…… 吕岱何以听不出,厉温话里带着警告,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却连救兵半个影都没见,只得咬了咬牙侧身让路:「二殿请。」 月漓认命的转过头,无语仰望厉温那张脸,直恨方才未能一巴掌拍死他。 厉温抬脚迈过门槛,抱着月漓疾步离去。 须臾间,两人落在庭院门口,厉温方才踏进院门,门前倏然出现六个女鬼,遥遥跪下身去,齐声唤道:「见过二殿,二殿妃。」 月漓沉着脸,偷着再给厉温记下一笔账。 厉温垂眸望向怀中,见她面色十分不好看,脚下步伐隐隐一顿,又再次疾步朝屋内走去,待将人放上床,适才直起身望着她道:「此处乃本殿寝宫,暂且留给尊主大人歇息,至于尊主的定身咒,半个时辰后可自行解除。」说完,便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个红衣女鬼走向床前,跪下身唤道:「奴家红袖,见过二殿妃。」 月漓阖眼不语,关于这个称呼,她纵使不喜,却也无可奈何,她们愿意怎么叫,随他们去,总之她是绝不会应就是了。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叹气:兜兜转转又落到此人手里,真不知自己上一世欠了他什么?竟被他逮着不放。 许是重伤在身,方才闭眼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再次睁开眼,心情亦不似刚睡下之时如此低沉,转脸见那红衣女鬼还俯首跪在床前,竟是一动都未曾动过,还是她睡前那副姿势,愣了一愣忆起她的名来,唤道:「红袖?」 闻声,红袖缓缓抬起头,柔声应道:「是!二殿妃。」 月漓闭着嘴,面上隐隐不悦。 见状,红袖面上略微犹豫一番,转头小心翼翼往屋外望了一眼,腿下膝行两步,靠得离床近了些,低声说道:「尊主大人倘若不喜,奴家私下随二殿这般唤您,如何?」 月漓面色缓和了些,又问:「厉温何在?」 红袖答道:「尊主放心!二殿在活大地狱,唯休息才会回此处。二殿离去前曾吩咐,令奴家仔细侍奉,除了不许您走出庭院,凡有吩咐,尽管交代奴家便是。」 三日后。 月漓立在院里,望见半空中漫天飘着红色孔明灯,若有所思。 红袖缓步上前,替她在肩头披上一件月白色外袍:「眼下已是深秋,尊主大人不该再贪凉,仔细回头再添病痛。」 月漓眨了下眼:「这些孔明灯,是何意?」 红袖抬眼望去,幽幽道:「听闻半个多月前,幽庭司司长不知遭何人索命,一把阳火,在此人住宅足足燃了三日不灭,其司长魂飞魄散 ,酆都出动数百阴官、阴差,至今未寻出作恶之人。 三日前,酆都城内来了一位冥官,乃北方鬼帝亲派。 听闻此人乃翩翩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写得一手好字,在罗酆山任鬼吏一职,日常替二位鬼王书写公文书体、拟稿誊抄。 查了三日,案件也未有任何进展。 冥官大人提议,在酆都城城楼放灯,以告慰魂飞魄散司长英灵。」 说到此处,红袖轻笑一声,又道:「实际放灯是假,试图借机引出那防火之人却是真,尊主瞧这些孔明灯,上面附着阳火气息,待等这些灯飞至最高,便会将阳火气息散至满城,届时那防火之人便无处可藏了。」 月漓面色微紧,追问道:「既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放火之人许是早就逃了,怎知就一定寻得出?」 红袖莞尔乐道:「尊主大人许是有所不知,自半个多月前那场大火之后,酆都城便封了城门,城内所有人许进不许出,唯二殿领命,出了一趟城而已。」 月漓拧眉,微垂头顶接着夜色,隐藏面上紧张。 红袖见她如此,恍以为她是不喜提到厉温,遂宽慰道:「尊主且放心!那冥官还要在此多留些时日,北方鬼王派亲官来此,十殿阎王无一人敢怠慢,除了日常公务,尚须寸步不离陪在这位冥官左右呢。」 月漓转身,朝着屋内疾步而去,连外袍滑落肩头,都顾不得去捡。 红袖面上一怔,痴痴唤道:「尊主大人……」 半空中,一道黑色鬼气降下,落地化作厉温,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冷声问道:「贱婢!你唤她什么?」 闻声,红袖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地不起,口中颤声唤道:「二、二殿……二殿妃她、她实在不喜这个称呼,奴家、奴家……」 厉温沉默半晌,令道:「拖下去,打死!」 红袖浑身战栗,忙不迭磕头告饶,直将额前磕得一片腥红:「二殿!求二殿饶奴家一条命,奴家再也不敢了……」 /129/129325/31115728.html 第42章 她可不信 月漓转身,朝着屋内疾步而去,连外袍滑落肩头,都顾不得去捡。 红袖面上一怔,痴痴唤道:「尊主大人……」 半空中,一道黑色鬼气降下,落地化作厉温,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冷声问道:「贱婢!你唤她什么?」 闻声,红袖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地不起,口中颤声唤道:「二、二殿……二殿妃她、她实在不喜这个称呼,奴家、奴家……」 厉温沉默半晌,令道:「拖下去,打死!」 红袖浑身战栗,忙不迭磕头告饶,直将额前磕得一片腥红:「二殿!求二殿饶奴家一条命,奴家再也不敢了……」 月漓听见动静,疾步冲了出来,眼见有阴魂将红袖拖着便走,急声唤道:「慢着!你既将她留给本尊,便是本尊的人,你竟敢问都不问,善做主张?」 循声,厉温抬眼朝月漓望去,见她只手扶着门框,双眸在灯笼下甚是明亮,挥手令他们退下。 红袖哭声渐渐停息,朝月漓感激的投去一瞥,眼底却带着些许担忧。 厉温快步来至门前,见她气息虽比前些时日好些,但到底有几分虚弱,不由分说便将人抱在怀中,朝着屋内走去:「不过三日未见,二殿妃脾气又见长,竟当众驳本殿面子,可是觉得本殿真不会对你作甚,如此胆大妄为?」 月漓伸手推他,掌下触到他结实的胸膛,面上倏然一怔,收回手来,别开脸不再挣扎。 厉温将她轻轻放下,顺手替她脱了鞋袜,顺势倾身而伏,轻轻拥佳人在怀,埋首在她颈部,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气息,缓缓阖目。 月漓大惊:「厉温!你……」她双手奋力推拒。 厉温却动也不动一下,沉声幽幽道:「莫乱动,本殿只想歇一会。」 月漓愕然。 忽然忆起,红袖道他们十殿这些时日除了处理公务,还要寸步不离的陪在那位冥官身边,遂猜测他定是一日都未曾好好休息。 想到此处,月漓去推他的手缩了回来。 难得见她听话,厉温睁开一双疲惫的眼,面色随之缓和了不少,轻声问:「你喜欢红袖?」 月漓默了半晌,道:「她很会察言观色,也很听话。」 厉温撑起胳膊,眼底带着探究的目光,朝月漓面上打量,一言不发。 月漓不愿与他相对,别开脸冷声令道:「歇够了滚下去!」 厉温冷声道:「二殿妃怕是忘了,此处乃本殿寝宫,让本殿滚下去?」 月漓不欲与其多做争辩,遂闭了眼不再搭理。 片刻后,厉温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来酆都城的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月漓「唰」的一下睁开眼,满面疑惑。 厉温见她不语,也不愿转过脸看他一眼,垂眸望着她手背幻铃,又道:「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许迈出院门一步!」说完,翻身下地。 他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走出院门,扬手在身后立下一道结界。 月漓见他离去,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伸手将被衾紧紧拥在怀中,屈膝将自己团成个圆,满心不安。 她如今没有灵力,幻铃被封。 倘若真的被寻到,是她放的那把火,即便身为地仙,在幽冥处死一司之长,也需要给个交代。 那一晚,她一夜未眠。 哪知直到最后一盏孔明灯燃尽,也无人找上门。 次日,红袖照例跪在床前,等着侍奉月漓起身,见她翻身坐起时面色苍白,神情有些萎靡,有些担忧的唤道:「尊……二殿妃,您可是一夜没睡好,不如再歇会?」 月漓抬眼,往她面上瞧 了一眼,见着她长发半遮面孔,却还是有些伤痕似隐似现的露了出来,遂弯下腰伸手执起她下颌仔细瞧了两眼,拧眉问道:「厉温打的?」 红袖仰面答道:「奴家贱籍,不配二殿亲自动手。是昨晚走夜路不小心滑了一跤,二殿妃不必担心,奴家已上过药,只是有碍瞻观,未免污您的眼,才想遮掩些。」 月漓默然不语,松开手转身离去,简单洗漱完,坐在桌前吃着饭,一道鬼气落在桌前,弯腰坐了下去。 红袖跪地。 月漓全程自顾自的吃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厉温见她如此,心中顿时有气,抬腿一脚朝红袖踢了过去,喝道:「还不滚去拿副碗筷?」 红袖面上一痛,一声闷哼都不敢,泪花在眼眶打着转,匆匆忙起身而去。 月漓「啪」的一声,将竹箸拍在桌上,目光冷得似能结冰:「二殿好大威风!何苦拿阴魂撒气?本尊如今被你封了法器,禁了灵力,尚无缚鸡之力,只管往我脸上踢好了?」 不多时,红袖手里拿着碗筷,踌躇着不知要不要上前。 厉温眼刃飞去,尚未开口。 月漓一声冷笑,扬声唤道:「红袖,既寻了碗筷还不快拿来?省得二殿还得受一回累,再动脚!」 厉温转过眼,望着月漓一脸讽刺的笑意,怒从心头起:「罢了!」蓦然起身离去。 他原是忙了一夜,本想赶早回来陪她吃顿饭,哪知碰得这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他简直怀疑自己回来是干什么的?纯粹找罪受。 月漓转过脸,朝红袖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红袖抽噎一声,心中委屈顿时如洪水泄闸,丢了手中碗筷,疾步奔至月漓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去,哭得抬不起头:「二殿妃……尊主大人!」 月漓顿了顿,抬手将她那张脸捧起,叹了口气道:「罢了!惹不起躲得起,以后也不必唤我尊主,左右不过一个称呼,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红袖满面感激,哭得泣不成声。 月漓令她寻来伤药,替她一边涂着一边问:「厉温此人可是有什么心病?」 红袖愣了一愣,不明所以:「二殿妃此言何意?」 月漓冷声道:「本尊瞧他有些毛病,性情乖戾不可捉摸,甚是喜怒无常,又似是那老孔雀一般傲娇的不可一世,无赖还自负!」 红袖沉默半晌,犹豫着转了转眼往四下瞅去,适才低声出言道:「二殿妃有所不知,您如今见着的二殿,已是十分收敛了。」 月漓手下一顿,无语住了。 红袖道:「自数千年前,冥界和霁族既是互助,却又互相制衡,后遭佛门染指,冥界势力一分为二。有例如首殿和四殿为佛门一派,又有例如二殿为首的幽冥一派,两方势力明争暗斗,斗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一个时辰后。 红袖直讲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往月漓手边那盏茶望了一眼。 月漓会意,端起茶盏给她递去:「拿去。」 红袖面上一喜:「谢二殿妃!」接过来,仰脖便喝了个干干净净,末了拿袖子抹了下嘴,迟疑着要不要将茶盏还回去。 月漓伸手,顺势将茶盏接了过来:「本尊听吕岱讲,乃首殿救了我,依你所言,我那日昏迷中看见有人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盘膝坐于千叶青莲花上的,当是地藏王菩萨才对?」 红袖郑重点了点头,道:「幽冥中,唯地藏王无实权,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非此不成佛。」 月漓沉默。 既如此,为何吕岱不直言是地藏王救了她呢? 又何必兜这么大一圈子! 红袖又道:「二殿妃,您可是不理解,为何首殿和四殿看上去如此势气低迷?」 月漓眯眼道:「莫非……幽冥在打压佛门?」 红袖一脸钦佩道:「二殿妃英明!幽冥最是瞧不上仙族和佛门,冥界自数千年前遭外人插手,就形成了如今局势。 而今,二殿的日子也不好过,整个酆都城幽冥势力唯他一人肩挑手扛,他若不强势一些,必遭各方欺凌。」 月漓冷哼一声:「这个本尊不信!须知酆都城仅为幽冥其中之一,顶多占三成左右,而上还有五方鬼帝分别镇守。」 红袖又道:「正因为此,二殿迎您入门一事,也不知被何人捅到了罗酆山,罚二殿足足半个月,才将人放回来。 二殿妃,不论您信与不信,二殿待您除了强制专横了些,总还是处处为您着想的,这些时日他时常站在院门外,只为瞧你一眼,却不许任何人同你讲。」 月漓沉默半晌,望着她脸上淤青,讪讪道:「他如此待你,你还帮他?」 红袖抬手扶上脸,犹豫着道了句:「其实,二殿妃您未曾入门前,二殿对尔等从未动过手,想来……许是方才见您不予理会他,一时生了闷气……」 月漓大为不解:「依你所见,他将本尊囚禁至此,本尊却还要对他笑脸相迎?」 红袖静静望着月漓,沉默半晌,忽然道:「二殿妃,半个月前那场大火,和神形俱灭的幽庭司司长,是您做下的罢?」 月漓心底一沉,双手微紧。 红袖垂眸,叹道:「奴家原只是猜测,昨夜二殿为何要在庭院立下这样一道结界,再联系孔明灯的事,便明白了!」 月漓一愣:「什么结界?」 红袖道:「昨夜二殿走时,曾于庭院外设下一道结界,再讲整个酆都城,能驱使阳火的屈指可数。」 红袖伸出手,探上月漓再劝道:「二殿妃,凡人在世,尚有最少两副面孔,如若在这动辄风起云涌的幽冥,何人又只得一副面孔去示人呢? 二殿待您,当真以真心真情付之,倘若您肯怜惜怜惜奴家,稍稍待他温柔两分,便知奴家说的是真是假了。」 月漓望着她面带三分恳切,沉默不语。 /129/129325/31115729.html 第43章 如此不堪 红袖静静望着月漓,沉默半晌,忽然道:「二殿妃,半个月前那场大火,和神形俱灭的幽庭司司长,是您做下的罢?」 月漓心底一沉,双手微紧。 红袖垂眸,叹道:「奴家原只是猜测,昨夜二殿为何要在庭院立下这样一道结界,再联系孔明灯的事,便明白了!」 月漓一愣:「什么结界?」 红袖道:「昨夜二殿走时,曾于庭院外设下一道结界,再讲整个酆都城,能驱使阳火的屈指可数。」 红袖伸出手,探上月漓再劝道:「二殿妃,凡人在世,尚有至少两副面孔,如若在这动辄风起云涌的幽冥,何人又只得一副面孔去示人呢? 二殿待您,当真以真心真情付之,倘若您肯怜惜怜惜奴家,稍稍待他温柔两分,便知奴家说的是真是假了。」 月漓望着她面带三分恳切,沉默不语。 她自然知晓,世人皆有不同面孔,也曾见他放下满身疲倦,依在自己身边小憩的神色。 也曾见,他似是有意无意的温柔和关切。 但她觉着,无论厉温如何待她,其一言一行皆在攻心,只为令她改观而已。 说不得,连红袖的存在,也只是他下的一盘大棋。 思及至此,月漓冷声道:「红袖,你只道二殿如何好,却不曾言他一丁半点的不好,这又是为何?」 闻言,红袖面上微微一怔。 月漓抽回手来,再望向红袖时,已不似从前那般和顺,眼底带着戒备和冷漠。 当天夜里,厉温忙碌完一天琐事,独自一人坐在后院喝闷酒。 黑白无常身后领着阴差,走至他身后,望着一地砸碎的酒坛,两人面面相觑,眼神复杂的互望了一眼,终还是指挥人将搬来的酒坛搁在地上。 白无常犹豫半晌,开口唤道:「二殿,您操劳一日未曾进食,如今喝这么多酒,恐伤肠胃。」 厉温伸手抢过一只酒坛,撕开便仰脖灌下,任酒水泼湿半张脸,淌在衣襟满身酒气,放下酒坛时一双眼泛着猩红,他心中郁结难纾,张口便是不善:「滚!」 白无常又道:「二殿,眼下酒窖已空,可否还要再去集市……」 厉温扬手,将手中酒坛砸向二人脚下,厉声喝道:「滚!」 一时间,酒水淌得满地,半空飘来淡淡酒香。 黑无常见状,忙快步走上前,匆促揖礼拽着白无常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厉温心中愤懑不堪,浑然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手里空了一坛便扔空坛出去听个响,接着再开一坛继续灌。直到喝空最后一坛,扬手将空坛扔了出去,这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朝着前院走去。 月漓立在窗前,听着又一声脆响后,后院再次恢复平静,她面无表情的眨了下眼,心中照他喝酒的速度,暗自盘算着下一只酒坛又该几时扔。 哪知等了半晌,也未见有动静。 红袖遥遥立在她身后,满脸写着心思。 一阵冷风吹来,月漓伸手掩起半扇窗,转身便要回床上去睡,抬眼见红袖面上神色复杂,下意识问道:「你来做什么?」 红袖沉默半晌,幽幽道:「二殿妃可知,二殿向来没有饮酒的习惯,这些酒皆是那日为迎娶二殿妃,黑白无常两位阴官大人亲自去采买来的!」 月漓不解:「那又如何?」 红袖脚下上前一步:「共计三十六坛。」 闻之,月漓眉头微拧,她早已躺床上打算歇着,半睡半醒中听了这一声响,整个人陡然精神了,寻来阴魂一问才知道,那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后院喝酒砸酒坛玩。 她那个气! 只得披了件外衣,靠在窗前等他喝个尽兴,如此一来,她倒是一声一声数了个清楚,正正好不多不少,三十六声。 月漓又道:「所以呢?」 红袖面上有些欲言又止,迟疑半晌道:「还请二殿妃,劝劝二殿罢。」 月漓抬腿往床前走去:「本尊困了。」 红袖转过身,望着她背影眉眼间带着一丝凌厉,幽幽道:「既如此,还望二殿妃莫要怪奴家。」 说话间,她已飞身附上月漓。 「月漓」脚下虚晃两步,一时头晕目眩便要倒地,哪知被一个怀抱接在怀中,尚未见着人,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酒气,不禁拧眉唤道:「二殿?」 「月漓」抬眼,见厉温面色晦暗不明,唯一双眼异常明亮。 厉温迫使她转过身,两手钳住她双臂,掌下力道大的吓人,近乎咬牙切齿的问道:「本殿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凡人?」 「月漓」愣了一愣,拧着眉喃喃张口道:「二殿……痛。」 厉温见她难得柔弱,掌下倏然松了三分力道,红着一双眼问:「你究竟还要本殿如何?」 「月漓」闻言,蓦然闭上眼踮起脚尖,将唇凑上前去,双手攀上他后颈,感受到月漓胸腔内,心跳得似是战鼓在擂。 厉温双眸微震,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竟然自己主动凑过来,他几乎情不自禁,顺势将她往怀里搂,两个胳膊似是铁圈般,奋外用力的将她箍着。 「月漓」身形微软,有些站不住脚。 厉温将人横抱怀中,两人唇齿由始至终未曾分开。 刚刚倒在床上,床幔便顺势落了下来,将一屋子红色灯笼的光隔绝在外。 厉温呼吸沉重,许是实在按捺太久,以至于这个吻很是狂野,他恨不能将身下这个人整个吃进肚子,掌下抚着她眉眼,触到一片湿泽,瞬间顿了下来:「你哭什么?」 红袖急促的喘着气息,娇声道:「奴……嗯,本尊没哭。」说着,她恍然抬手探向眼前,怔在当场。 厉温拧眉,仔细将怀里的人看了两眼,周身戾气大盛,喝道:「给本殿滚出来!」说着,便掐着月漓脖子,将红袖自她身体里拖出,扬手朝床幔外丢了出去。 红袖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下便战战兢兢的跪在原地,不住地磕头满嘴告饶。 月漓得了自由,猛地喘了一口气,适才看清趴在自己身上的厉温,又羞又气又怒之下,她扬手便是一巴掌,却被他拦在半空。 厉温一双眼泛红,瞪得恨不能掉出来,嘴里咬牙切齿喝道:「霁月漓!」 月漓亦不甘示弱,眼眶里噙着气愤屈辱的眼泪,嗓子带着颤声,声嘶力竭的喊了回去:「厉温!你当真下得一手好棋!派这样一个阴魂跟在本尊身边,处心积虑为你说好话。 如今更是趁我不备附身与我,待本尊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岂非永世被困在这酆都城,横竖由你拿捏? 厉温!你屈居十殿之一岂非屈才?要不要本尊替你禀明天界,由你来做这北阴酆大帝,如何?」说着,她眼角落下的眼泪似断了线珠子。 厉温紧咬着牙,任凭她将自己说得不堪,兀自转头透过床幔望见床前,跪在那不住磕头哭着求饶的红袖,气得一拳朝床下捶去。 只听一声闷响,一拳竟将床砸穿个洞,厉温口中大喝:「滚出去!」 红袖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滚出房内。 他又气又恨,恨自己在她眼里心里,竟如此不堪!更气自己即便如此却还是舍不得动她,一双血红眼转了回来,朝她满是泪水的眸望去,一字一句道:「本殿在你心里,如此不堪?」 月漓气极反笑,眼角滑下滚 烫的泪,厉声喝道:「二殿口口声声心悦与我,封我法器、禁我法力,如今连一介阴魂,皆敢附身于本尊,拉着二殿自荐枕席! 厉温,你好本事!你将本尊置于何地?」她情绪激动,连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一字一句,皆是诛心之论。 厉温怒火攻心,攥着她手腕的掌下力道加深三分,近乎咆哮着喝道:「那又如何?本殿不论做什么,皆只为你一人,而你……你从头到尾为一个凡人魂魄,三番五次拒绝本殿,尊主大人可是忘了,你我已有婚书禀明天地?你又将本殿置于何地?」 月漓瞪大眼睛,默了半晌忽然大笑出声。 她活到今日,再没有听见比这更好笑的话,只笑得满脸满眼皆是泪,笑得一脸绝望。 厉温心里忽然一沉,望着她又哭又笑,直觉得好似有什么在操控着他,逐渐失去理智:「你笑什么?」 月漓笑声渐停,微微张口喘着气息,问道:「厉温,你与本尊有婚书又怎样?你是幽冥十殿阎王之一,本尊乃凡界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即便不是地仙之躯,嫁给你?」 她将他囫囵着打量两眼,笑得一脸讽刺:「二殿是打算,与我活在凡界,同赏一轮日出与日落?又或是生得出鬼子鬼孙来?」 顷刻间,厉温脑中「轰」的一声,彻底怒了。 好比,有人指着太监讲不能人道。一字一句,虽没有杀伤力,侮辱性极强。 他从未觉着,自己哪一点比不得一介凡人,自恃身为十殿之一,阴阳两界无论是人是鬼,皆待他敬畏。 却不曾想,这些在她眼里看来,却是最可笑的。 厉温彻底疯狂,一双赤红的眸子再没半点理智,轻而易举将她双手控制,床幔内传来衣裳被撕扯的声音,他打算用强。 月漓得知他企图,面色倏然煞白双眼含恨,泪难以自抑的漫出眼眶,重重砸落在枕边:「厉温……本尊有朝一日,定亲手杀了你。」 她定会把桃夭,亲手没入厉温心口,看着他飞灰湮灭! /129/129325/31115730.html 第44章 唯你一人 顷刻间,厉温脑中「轰」的一声,彻底怒了。 好比,有人指着太监讲他不能人道。一字一句,虽没有杀伤力,侮辱性极强。 他从未觉着,自己哪一点比不得一介凡人,自恃身为十殿之一,所在之处无论是人是鬼,皆待他敬畏。 却不曾想,这些在她眼里看来,却是最可笑的。 厉温彻底疯狂,一双赤红的眸子再没有半点理智,轻而易举将她双手控制,床幔内传来衣裳被撕扯的声音,他单手撩起衣袍,打算用强。 月漓得知他企图,面色倏然煞白双眼含恨,泪难以自抑的漫出眼眶,重重砸落在枕边:「厉温……本尊有朝一日,定亲手杀了你。」 一定要杀了他! 她一定会把桃夭,亲手没入厉温心口,眼睁睁看他飞灰湮灭! 二人实力悬殊,她只能任由自己周身衣物除尽,顿时感受到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凉,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显得那么敷衍,和无能为力。 她甚至感受到他冰凉的贴上了自己身前,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屋外。 「二殿!」 白无常的声音,传了进来。 月漓神情有些恍惚,望着身前那个人身形一顿停下,竟然觉着有几分不真实。 白无常再次唤道:「二殿,首殿和四殿求见。」 厉温没有做声,拧眉望着身下月漓有些迟疑,他虽是醉得彻底,却不是全然没有理智,仅一时被气得竟真觉着,哪怕只能用这一个办法将她捆在自己身边,也并无不可。 然而,白无常的声音,将他重新拽回理智之中。 他沉默很久,明白自己真的这般做,只会遭她永生永世记恨,再无可能走入她心底。 忽然,厉温伏身吻上那张唇,舌头再次探了进去,却被她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血腥味传至两人口中。 他也只是拧着眉深深望着她,霸道将她柔软舌头吸入自己口中,如愿听她吃痛后嘤咛一声,适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出来:「告诉他们两个,最好有非此时见本殿的理由,本殿稍后便来!」 白无常领命而去。 厉温适时低下头,望着身下她暴露身形,眸色深沉的不成样子,最终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扯来被衾,轻轻盖在她身上,抬眼又见着她面上倔强隐忍的模样,心底隐隐几分不舍,歉声道:「月漓……数千年来,本殿从未有过想要的东西,唯你一人而已。」 或许,他是真的错了。 也并不后悔,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 厉温极力隐忍着,将她连人带被拥在怀中,嗅着她脖颈深处淡淡的体香,幽幽道:「也唯有你,本殿绝不放手!」说话间,他双臂逐渐收紧。 厉温离去前,抚上她双眼。 月漓陷入沉睡。 厉温换过衣服,望着床上的人安静睡着,疾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一只男人的大掌掀开床幔。 厉温沉着脸,走至大厅来到两人面前,敷衍的揖礼道了句:「首殿、二殿,如此深更半夜,二位不眠不休跑到本殿府邸,究竟所为何事?」 首殿与二殿相顾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冥官大人没来?」 闻言,厉温眉头一拧,几乎瞬间想到了什么,转身朝月漓住处飞奔而去,只见那张床上空空如也,连人带被衾皆不见。 他双眼赤红,周身肃杀之气大盛:「来人!」 月漓这一觉睡醒,睁开眼见榻前坐着江枫,不由得惊坐起身:「江枫?」 江枫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温柔,轻声哄道:「别怕,有我在。」 月漓 一愣,恍然忆起睡前的事,下意识一脸紧张的低头看向身前,见着已换了衣裙,适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探出手抓起江枫,急道:「快走!」 江枫不解:「去哪?」 月漓双腿落地:「找你许久,如今只差你一个天魂,便可带你回去还阳。」说着,站起身便走。 哪知江枫手中轻轻一扯,将她轻而易举拉入怀中,啼笑皆非道:「你如今这个样子,怕是连酆都城都出不去,何谈助我还阳?」 月漓见他与从前有几分不同,疑惑道:「你……」 江枫道:「你可听闻,酆都城来了位冥官大人?」 月漓愣了一愣:「是你?」 江枫抿唇不语,眼底印着她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单手执起她下颌凑上前道:「许久不见,倒是见你清瘦不少,可是那个叫厉温的欺负了你?」话说的平静如水,眼底却带着狠厉。 月漓见他凑近,抬掌覆上他唇:「你要做什么?」 江枫被迫停在她面前,见她拒绝便没有再强迫,仰身说道:「别急!一会自然知晓。」 阵阵凉风,自四面八方吹来。 月漓抬眼望去,见四面皆没有墙壁,唯有竹帘随风轻荡:「这是哪?」 江枫侧身而卧,只手撑着脑袋,遥遥望向前方,漫不经心回道:「酆都城城楼。」 不多时,嘈杂的脚步声和打斗声传来。 月漓依稀听见厉温声音,整个人下意识浑身一僵,便欲起身。 江枫伸出手,猛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附耳轻道:「别怕!」说完,顺势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下一刻,厉温面色铁青出现在二人面前,抬眼望见月漓半躺那人怀中,一双眼几乎能喷出火:「冥官大人,你深夜引首殿、四殿上本殿府中,又掳了本殿二殿妃,是何用意?」 月漓本欲自江枫怀中起身,迎面见厉温而来,顿时新仇加旧恨,正欲起身开口。 江枫轻笑一声,再次出手将她按在自己怀中,眯眼道:「二殿慎言!本吏怀中,不过是我在凡界一位故友,何来你二殿的二殿妃?」 厉温沉着脸,转眼望向月漓伸手唤道:「过来!」 月漓将两人望了个来回,不由得拧眉,这是把她当什么了? 江枫一副气定神闲的气势,幽幽开口道:「莫非二殿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是觉得半个月前在罗酆山受的刑罚,还不够长记性?」 厉温半空的手缓缓攥成拳,收了回来:「江枫,你而今不过一缕天魂,信不信本殿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月漓倏然坐起,冷声拦在身前:「厉温!你敢!」 江枫唇角似是有意无意弯起,坐起身将月漓掩至身后道:「信!本吏来幽冥不过半月有余,自然比不得二殿数千年修为和实力。不过……本吏还是要奉劝二殿一声,动手之前考虑清楚!」说着,他扬手丢出一团火。 厉温伸手去挡,却见那火沾到他手掌便瞬间燃遍全身,面上瞬间被这团火烧得露出龟裂纹,皮肤下流窜着赤红色的火光,很快他单膝跪地,面上因痛苦而有些狰狞,一双猩红的眼瞪向江枫。 江枫问道:「厉温!滋味如何?」 忽然,半空降下两团鬼气,乃黑白无常二人,异口同声求道:「望冥官大人手下留情!」 江枫并不言语,转眼望向月漓,眼底带着探究。 月漓拧眉,朝厉温面上望去,忆起自己先前被他多次折辱,恨上心头。 须臾间,江枫抬手唤来一柄长剑,递到月漓面前:「无妨!想做什么便放心大胆的去做。别怕,有我在!」 月漓顺势接过长剑,缓缓站起身,迈步朝厉温面 前走去,剑尖划在地板留下一道半寸宽的剑痕,最后双脚停在厉温面前,面上有些犹豫。 黑白无常面色大变,口中惊呼道:「二殿妃?」 闻之,月漓眉眼间带着凌厉,抬手将那三尺青锋刺入厉温心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厉温,你可知本尊最恨的,便是这个称呼?」 厉温仰面望向月漓,见她眼底带着恨意,一脸不可置信:「为何?」然而不待他等到答案,便两眼一闭倒下身去。 月漓望着他不省人事,心底恨意消去大半,忽然忆起厉温对她逼嫁那日,也是这样问:为何想杀他? 她忽然有些不懂,还用问么? 一旁,黑白无常在向江枫求情,允许他们将厉温带回去,求江枫饶他一命。 月漓垂着眸,望着他阖目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恩仇后的畅快,反倒是哪里隐隐有些不一样,她不懂那是什么情愫。 江枫沉默,既不说准也不道不准,那二人不敢擅自离去,也不敢放任厉温留在此处,只得一遍遍求着,江枫却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了什么,一双眼紧紧盯着月漓背影,若有所思。 场面一时僵在此处。 忽然,有阴魂前来禀报,说首殿与四殿求见。 江枫不愿事闹得太大不好收场,打算见好就收,令黑白无常领厉温下去,唤他二人进来。 秦广王和吕岱来时,正好见着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将厉温扛在肩头转过身,两人见他心口一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碍于江枫在场,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月漓,朝江枫揖礼唤道:「蒋子文、吕岱,见过冥官大人!」 江枫抬眼,望着二人一拍脑门,装作一副后知后觉道:「本吏方才临时有事,未能及时赶去二殿府邸,忘了知会尔等。」 秦广王和吕岱侧首,两人相顾无言。若没见着二殿方才的模样,兴许就真的信了。 两人只得应道:「不敢!」 江枫见他们二人并不离去,面上噙着浅笑问道:「还有何事?」 至此,两人只得告退。 待所有人离去,月漓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枫唤道:「月漓?」 闻声,月漓僵着身子转了过来,望着江枫时,面色有些复杂:「他会死么?」 /129/129325/31115731.html 第45章 徒生异端 待所有人离去,月漓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枫唤道:「月漓?」 闻声,月漓僵着身子转了过来,望着江枫时面色有些复杂。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 江枫眼瞳微震,见她如此不禁拧眉,犹豫半晌沉声问道:「你担心他?」 月漓下意识别开脸,不去看他的眼:「没有!」 江枫如何看不出,她在口是心非,不禁面色微沉,胸腔里似是有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明知自己愤怒,却好似没有发作的理由。 江枫垂眸,遮掩心绪。 就在方才,见到厉温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如今冷静下来,又忍不住自嘲般自省:凭什么呢?活着时,他与她正邪不两立。如今一个是活人,另一个只是一缕天魂,更不可能有结果。 愤怒么? 厉温与她尚有一纸婚书,自己又是何立场? 江枫想,或许这股莫名的愤怒,源自他从小到大心中正义?哪怕只是萍水相逢,见有姑娘险些被人失了清白,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好歹二人相识一场,出手总是没错的。 月漓缓步行至江枫面前停下,张口便信誓旦旦道:「江枫,我是一定要带你还阳的,跟我走!」 江枫缓缓掀起眼帘,默然不语。 好半天,他才似笑非笑道:「还阳?」这辈子,他过得半生苍凉,日日受胎毒折磨,既消磨神志,亦短寿早夭,还被人判下一句活不过三十岁。 还阳如何,岂非多熬半生? 而今他在北方鬼帝手下任鬼吏一职,虽不说过得风生水起,却比起曾经好过不少,还不还阳,实在没什么要紧。 月漓脚下逼近一步,言辞恳切:「不错,还阳!」见他似是兴致索然的模样,不由得怔然着问道:「你莫不是……不愿还阳?」 她实在没想到,别人做鬼做得混不下去,心心念念想着回凡界当个人,而他却过得优哉游哉,早厌了做人的兴致。 见他不做声,月漓再逼问道:「你舍不得冥界官职?」 江枫蓦然抬首,一脸诚然应道:「不错!既横竖都要死,现今我过得很好,红尘未破,也无甚牵挂!何必非得回去当个人?」 月漓愕然:「江枫!……」她一声惊呼,却再没了言语。 仔细想想,先前她能如此顺利收回他三个幽魂,不过是歪打正着,遇着他最不好的时候。 而今他在北方鬼帝手下,过得比厉温还舒坦些,的确没什么理由非得回去当个人,受苦受难不可。 月漓不死心道:「无甚牵挂?那凌风呢?你可知他见你丧命,心中如何自责自悔?只怪自己没能早来一步,只恨当日一句话,累得你身死魂消的下场,你怎舍得……」 江枫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望向月漓:「曾几时起,我亦心怀抱负,欲纵横天下,快意恩仇、轻剑快马!」 他脚下逼近一步,见月漓顺势退了一步,又她一步步逼近,开口道:「你可曾日日被痛苦消磨心志?又可曾恨生来便知自己下场如何?又可曾自地狱底层爬上来,愿再重堕回去?」 一连三问,逼得月漓脚下一个踉跄,后背便要撞上房柱。 江枫急忙伸出右手,探上她后脑将她护在怀中,抵在房柱与自己身前,望着她唇瓣眸底一片深沉,幽幽再道:「月漓,你可知,如此是我最好归宿?」 两人不欢而散。 江枫独留她一人睡在矮榻,自己则登上酆都城城楼最顶层。 城楼顶。 古琴声响起,琴音低缓。 散音松沉而 旷远,虚名嘹亮,如天地之宽广,风水之澹荡。泛音则如天籁,脆美轻清,如蜂蝶之采花,蜻蜓之点水。按声简静坚实,如钟鼓之巍巍,山崖之磊磊,似是清冷入仙。指下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与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有女鬼阴魂缓步上前,遥跪于帘后那道身影,柔声:「冥官大人,十殿阎王之首殿,说有要事求见。」 勾琴弦的手一顿,随即放开,指下划过一根琴弦,「铮……」的一声,琴音停了下来。 江枫抬眼望下数十丈城楼下的酆都城,沉声道:「他可有说何事?」 阴魂俯首:「首殿未曾言明。」 江枫微微拧眉:「请进来。」不多时,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 秦广王俯首揖礼:「见过冥官大人。」 江枫抬手抚过琴身:「何事?」 秦广王踌躇片刻,自袖中掏出一本册籍,再次躬身拜道:「冥官大人请看。」 江枫侧首,斜眼觑向帘后那道身影。 须臾间,册籍到了江枫手中,封面写着三个大字「生死册」,遂问道:「你要本吏看什么?」 秦广王答:「请大人随便翻开一页。」 江枫打开生死册,只见里面册子里面竟是一个字也没有,正欲开口时,原本空无一字的一页纸上,竟无端凭空生出字来,上面字字记录的,皆是今日所发生一切。. 见状,他面色有些微沉,捻起纸页,往前后翻看了几眼,越看面色越是难堪。 半晌后,秦广王躬身又道:「如大人所见,这生死册上有关您的记录,并未截止。」 江枫问:「此事可有先例?」 秦广王诚然道:「不曾!俗话说人死如灯灭。册中所记,乃三界六道内有生命者,事无巨细有始有终。从未有记录死后之事的先例,此乃开天辟地头一回。下官一时没有头绪,这才来请示大人!」 江枫合起生死册,沉声再道:「既如此,足证明本吏阳寿未尽,该即刻送往还阳才是!」 闻之,秦广王小心翼翼反问道:「大人可愿还阳?」 江枫默然不语。 他心中自是不愿,却不知该如何去说,沉默半晌令道:「即刻派人去查!何以本吏身死魂消,却使得生死册徒生异端。」 须臾间,生死册重回秦广王手中,他领命而去。 生死册籍平白无故出现异常之举,此事可大可小。 莫说秦广王。 便是他这个北方鬼帝座下,日常替二位鬼帝书写公文书体、拟稿誊抄的鬼吏,也是万万不敢欺上瞒下,隐瞒该被遣回凡界,令他还阳之事。 次日,江枫心事重重,虽说陪着月漓吃饭,心思却不在桌上,举着竹箸顿在半空,不知该夹哪盘菜。 月漓见她如此,轻咳一声出声道:「曾听闻,你来酆都城是为查那幽庭司司长的案子,如今可有眉目?」 江枫随手夹起一片萝卜,递到嘴里食不知味的咀嚼着,最后咽下肚才张口应了声:「没有。」 月漓又问:「若一直查不出呢?」 江枫重新伸手去夹菜,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月漓手里举着竹箸,抬眼望着面前三盘菜无从下手,半晌问道:「此番你既是来查案,总归要离开酆都城,若不肯跟我还阳,想来你我待在一处的时间也不多了,亦不知你还能留待此地至何时……」 她总不能说,看看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捆了他、或是连哄带骗的逼着他,随自己回去还阳罢? 江枫侧目,往她脸上看了一眼,便心知肚明:「昨日同你说着这般清楚,为 何还不肯放弃?」 月漓搁下竹箸,没了食欲。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江枫同她提的三个问题,好似与自己没什么分别。 其一:他问,可曾日日被痛苦消磨心志?她所遭受的痛苦,身上的伤自是不必去提,她终其一生,陷在亡国灭族的痛苦之中,又岂是他可以理解的? 其二:他问,可曾恨生来便知自己下场如何?霁朝阖族三千,仅活下来她一人,往后的路虽不知如何走,却将是前途渺茫,生死皆由命。 其三:他问,可曾自地狱底层爬上来,愿再重堕回去?她爬过!甚至一直在如身处地狱般的人生中,苦苦挣扎。 可那又如何? 放弃么? 此时放弃,或许不用继续煎熬痛苦,那么先前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她这条命,是阖族唯一希望。 想到此,月漓面上带着释然,道:「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打算,你若甘愿留在幽冥之界,做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鬼吏,无人道你是对是错。 我只想说,昔日你所遭受痛苦和磨难,皆为人生尔尔。 生在这世间走一遭,总归有你避风之处,亦或是疼你怜你宠你至亲,亦或是忠心忠诚忠义之人,亦或是知冷知热知心挚爱。 你道:红尘未破,无甚牵挂? 我却说你无病呻吟,未曾尝遍世间五味,何人敢道一句「舍得」? 江枫,你心中可有所爱?可当真愿豁出性命,为所爱之人生死?」 生死何难? 难的不过是权衡利弊,取舍之下仍旧选择了当下最不愿的那个! 江枫怔然半晌,没了言语。 他从未与月漓谈过例如人生这般沉重的话题,仅这一回,便令他另眼相看。僵在半空的竹箸间,竹笋「呲溜」一下,重新跌回盘中。 就在这时,有阴魂来传话,秦广王求见。 月漓原想着,他二人谈论冥界公务,自己不便在场,遂起身离开桌前。 秦广王正好随引路的阴魂而入,眼见月漓要离开,急忙拦道:「尊主大人留步!」 江枫听他这一声称呼,不由得拧眉疑惑道:「何谓尊主?」 /129/129325/31115732.html 第46章 凭他也配 就在这时,有阴魂来传话,秦广王求见。 月漓原想着,他二人谈论冥界公务,自己不便在场,遂起身离开桌前。. 秦广王正好随引路的阴魂而入,眼见月漓要离开,急忙拦道:「尊主大人留步!」 江枫听他这一声称呼,不由得拧眉疑惑道:「何谓尊主?」 至此,秦广王少不得一番长篇大论,讲述月漓乃霁族地仙一事,随后顿了一顿再道:「冥官大人,下官派人连夜查得清楚,此番生死册无端生出异样,乃尊主大人以地仙鲜血灌入您口中,强留您体内二魂四魄,以保您尸身不腐所致。」 月漓见伎俩被人现场拆穿,只恨不能即刻在脚下挖个洞钻进去,遂难得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低头不语。 江枫听了个瞠目结舌,虽一直察觉月漓有些不同,也不是没怀疑她一个大活人,如何入得了冥界。 只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得空去仔细盘问。 江枫呆了半晌,默然不语。 秦广王这厢却急得直冒冷汗,沉声再道:「大人!下官方才得了消息,便急着来禀明二位大人,须赶在生死册出大纰漏之前,将此事矫枉过来方可! 霁族以地仙之血强留凡人魂魄,实属大忌!此事若让五方鬼帝告到北阴酆大帝那里,非不但尊主大人要被捉拿审问,就连冥官大人也……」 月漓抬起头来,下意识看向江枫,见他面色十分难堪,遂瞪着眼睛望向秦广王,低声喝道:「说起来,倘若你那日便告知本尊,本尊如今早该带了江枫的魂魄回凡界,岂有今日之事?」 秦广王气得豹眼瞪得倏圆:「尊主大人!您这是强词夺理……」 江枫闭了闭眼,冷声道:「够了!有空斗嘴,不如想想该如何补救?本吏现已知晓,你且退下。」 至此,秦广王告了声退,转身离去。 月漓微拧着眉,道:「而今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便是带你还阳,将错就错。」 江枫气结,抬眼望向月漓便气不打一处来,轻斥道:「说得容易!仅此收回两魄,三魂七魄尚不俱全,如何还阳?」 月漓蓦然抬起眼,一脸惊愕:「怎么会?」兀自抬手覆上左眼又道:「吕岱讲,那一魄并未消散,而是沉睡在我眼中,莫非他骗了我?」 江枫喃喃道:「倒也算不得骗。」只是那一魄,终是再也回不到躯壳之中罢了。 月漓张口欲要追问。 江枫摆了摆手,拧眉喝道:「莫要再问!你无需知道太多!倘若闹到北阴酆大帝面前,只说你知道的,其他的交给我。」说到底,一切不过都是为他,岂有让她出去挡灾的道理? 「冥官大人!」 庭外,阴魂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两人思绪,道白无常来禀,厉温性命堪忧,命悬一线。 江枫与月漓四目对视一眼,沉声道:「本吏知道了。」 阴魂退下。 月漓神色担忧,眉头微拧。 厉温真有个三长两短,岂非她在北阴酆大帝案前的账上,多添一笔? 江枫站起身,原想问一句她要不要同去,但见她如此神色,恍以为她心有郁结,不愿再见此人,遂道:「我去去就来。」说话间,化作一团鬼气消失不见。 江枫来至厉温府邸,方才抬脚迈过门槛,一抬头见着满屋子人,纷纷朝他抬手揖礼,遂拦了句:「不必多礼!」 吕岱脚下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敢问大人,可否请尊主出手相助?」 江枫听得直拧眉:「凭他也配?」 吕岱顿时语塞,只得转头朝秦广王使眼色。 秦广王默了半晌,最后只 得硬着头皮凑上前,低声劝道:「大人息怒!说起二殿这一身的伤,大半皆出自尊主之手,若非那一剑杀人又诛心,二殿也不至于……」 江枫双眼泛红,已然动了怒,面上却笑得一脸讽刺:「怎么?杀错了么? 厉温强逼嫁娶此其罪一,企图玷污姑娘家清白此罪其二!莫说月漓身为霁族之人,即便乃凡界最普通一女子,本吏瞧着,也该轮到他死上一死,莫以为天上地下皆他一人唯吾独尊!」 吕岱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不敢再言。 秦广王沉默半晌,张口幽幽道:「大人这是打定主意,要尊主大人在北阴酆大帝堂前,面呈二殿之罪?」 闻声,江枫顿时哑言。 他眯了眯眼,望着秦广王冷哼一声,又道:「秦广王好本事!一招以退为进使得出神入化,了不起!」 说话间,江枫化作一团鬼气不见,不多时,又化作一团鬼气牵着月漓而来,撒手将月漓轻推至秦广王面前,冷声道:「既如此,本吏将人带了来,自有你亲口与她分说!」 月漓一脸茫然,望着众人欲言又止,最后目光落在床前,见厉温神形不稳,似是将散未散的模样,不由自主走上前去。 江枫见她如此,下意识伸手抓住她臂弯,仔细叮嘱道:「此番虽是带你来,也不过叫你瞧一眼他是何下场,绝非逼你出手相助的道理,你若恨他入骨,纵使不肯出手相救,也是无妨!」 月漓抬眼,见他眼底带着些许关切和紧张的神色,深知他替自己着想,遂轻轻推开那只手,说了句:「多谢!」 月漓朝床前走进两步,见着枕边那一拳砸下的洞尤在,不觉愣了一愣。 适时,红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望向月漓怔在那,遂顺着她目光望去,一时情难自持,抬手捂着口鼻,暗自抽噎了一声,哽咽道:「奴家听闻,白无常大人道:尊主大人正是听闻他二人唤了一声「二殿妃」,您才将那柄剑没入二殿的心口…… 尊主大人!您若定要寻个人出气,那日皆奴家一人过错,奴家愿以性命偿于尊主,但求、但求您能救二殿一命。」 江枫面色一沉,望着红袖跪在床前朝月漓叩首求罪,眼底杀意骤现。 月漓垂眸,望着红袖不住地磕头,侧身朝一旁闪去避开她身前位置,不冷不热道:「本尊受不起!至于你是死是活,又要给谁人偿命,待等二殿醒了,你自行去与他讲便是!」 说完,转身朝秦广王与吕岱道:「要本尊救他不难,而今我幻铃被封,法力被禁,须得先想法子解了。」 秦广王、吕岱不敢怠慢,两人费了一盏茶的功夫,直累得脸上变了色,一身的大汗淋漓,由牛头马面搀着,一前一后率先步出房门。 至此,满屋众人一一散去。 月漓转过身时,望见江枫眉头紧锁注视着自己,遂朝他牵起嘴角,似笑非笑宽慰道:「无妨,总归是我下的手,自然也该由我来救他。」 江枫心头不忍,叹道:「早知如此,该由我取他狗命!」彼时他只顾让月漓顺口气,却一时忘记,屠戮十殿阎王之一的罪名,她如何承受得起? 月漓转过身,朝着床前走去,弯腰坐在床沿,双手于身前结印,催动幻铃道:「江枫,你为我做得够多,剩下的就让我自己来罢!」 江枫眉头微微舒展,望着她轻声应道:「好!如此我便陪着你。」说完,竟当真原地盘膝而坐,守在她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终是赶在体力不支前,将厉温阴魂稳住,被江枫带回了酆都城城楼。 江枫守在床前一夜,望着月漓手腕那一处淡粉色的伤疤,忆起秦广王的话,心知这便是她以自己鲜血,灌入他躯壳时所伤,顿时心中酸 楚的不成样子。 抬手抚她眉眼,口中喃喃自问道:「月漓,我究竟何德何能?」 江枫恍然忆起,那日在沙漠时,她倔强着不肯跟他回去,她宁可被流沙吞噬,亦不愿朝自己呼救,又见她执着一柄青锋剑,一时对自己起了杀心,一时又虚弱不堪的,似是与寻常的姑娘没什么分别。 那时,他尚且不懂。 难怪…… 难怪在劝解自己时,她有如此见解! 昔日霁朝覆灭,霁族灭亡之事,江枫虽未曾亲眼所见,但曾听父辈们讲其昔日的惨烈,连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尚且忍不住泪目。 更何况是她? 那是她出生和长大的故乡,有她熟悉的每一张面孔,然而这一切皆彻底被黄图掩埋,成为了过去和回忆,却也成为她心底最深的一道伤疤。 江枫口中喃喃唤道:「月漓……」 他不该,不该道她不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亦不该说她双手沾满血腥。 那年,她仅仅六岁。 能够活下来,似乎用尽她一生的勇气,又岂能苛责她这十年,如何的刀尖舔血,致他人性命于不顾? 他错了! 江枫这一生,原是最信奉正邪不两立,可他也是直到今日,才明白并非人人可以选择,又或许那些所谓的「邪」,原本并非站在他的对立面! 出生不能选择,如何活下来也不能选择,就连如今他们面临问题时,明知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亦如此艰难! 他们之间有太多相同之处。 江枫目光温柔而又怜惜,他低下头将唇凑上月漓手腕,落在她淡粉色的疤痕处一吻,幽幽道:「你曾问我,可有心中所爱?江枫此生未曾对何人动过心,倘若定要算上一个,唯你一人矣!」 忽然,月漓睫毛颤了两颤,惨白着一张小脸,似是低声梦呓,又似是回应他一般,唤道:「江枫……」 江枫心里忽的一暖,将那只手执在掌中,再也舍不得放开。 就在这时,酆都城城门钟声骤然响起。 /129/129325/31115733.html 第47章 一场豪赌 就在这时,酆都城城门钟声骤然响起。 很快,整个酆都城街道闹哄哄起来,阴兵、阴差相继现身于酆都城城楼下。 一道鬼气从天而降,落地化作一个男子,长着一对竖眉,头顶战盔,身着铅甲束腰勒带,足踏革靴。 江枫听见钟声,倏然松开月漓的手,沉声唤道:「来人!去探城中有何事发生!」 不多时,阴魂跪在庭外颤声呼道:「冥官大人!卞、卞城王带兵已至城楼下,似是、似是要捉拿什么人……」 江枫转过脸,望着睡在矮榻上的月漓,紧锁眉头。 话音刚落。 「下官卞城王,奉北方鬼帝敕令,前来缉拿霁族月漓,此为鬼帝敕令,见令如见北方鬼帝,拜!」 粗犷的声音,幽幽自城楼下飘来,一路逢人便告,所遇阴魂闻之皆伏地而拜,可谓一路的畅通无阻,眼看便要来至最高一层。 忽然,秦广王、吕岱,二人堪堪落在庭外,撩起袍摆跪下身,侧首冲帘后低声催促道:「大人!再不走来不及了,下官与四殿留下拦上一拦,快带尊主走!」 江枫不敢耽误。 秦广王察觉江枫气息消失,遂转过头望向前方,正正好与前来的卞城王四目相对,不慌不忙口中高声呼道:「下官秦广王,蒋子文拜见北方鬼帝!」 吕岱跟着呼道:「下官仵官王,吕岱拜见北方鬼帝!」 卞城王手中高举敕令令牌,迎面遇他二人挡在路中间,拦下通往庭内唯一去路,随即脚下一顿,沉声问道:「首殿,你与四殿在此作甚?」 秦广王抬起头,装腔作势朝他手中敕令望了一眼,问道:「哟!原是六殿传令,本殿可以起身了么?」 卞城王语塞,转身将手中敕令交予身后阴官,躬身揖礼唤道:「首殿请。」 秦广王清了清嗓子,兀自站起身,单手抚着长须慢道:「本殿见生死册籍无端生出异象,遂领了四殿前来,不知六殿是奉了北方鬼帝何令?又是缉拿何人?」 卞城王抬手,揖礼朝北方敬道:「元宾乃奉北方鬼帝敕令,缉拿强留凡人魂魄罪魁祸首,霁族月漓!」 一旁,四殿上前走了一步,疑声道:「只拿她一人?」 卞城王点了点头:「不错!」 秦广王侧目,与吕岱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吕岱又道:「六殿怕不是来错地方?咱们酆都城,从并未接到霁族仙令,也未曾见霁族有后人来此,六殿既要拿人,何故上城楼来?」 另一厢。 自酆都城城门钟声的那一刻,厉温缓缓睁开眼来,眸底带着一抹血红。 红袖跪在床前,急声唤道:「二殿……」 厉温魂体有些虚弱,耳边听见一声声钟鸣,正咬着牙强自坐起身,见她一双手探来,冷喝一声:「滚!」 就在这时,黑白无常二人疾步而来。 厉温抬眼望向二人,哑着嗓子沉声问:「发生何事?」 白无常道:「听闻,六殿卞城王,奉北方鬼帝敕令,正前酆都城城楼缉拿霁族月漓。」 闻之,厉温苍白的面色更白了几分,咬了咬牙恨道:「去探!本殿要知道,卞城王是如何越过本殿,拿到鬼帝敕令的!」话音刚落,人瞬间消失于床前。 须臾间,厉温来至城楼下,眼尖瞧见有一道声影往西南角而去,遂捂着胸口闭了闭眼,强忍着魂体撕裂的痛苦,追了上去。 江枫怀抱月漓,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跟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拧眉望向怀中,心道:如此抱着月漓,实在不便交手。 待他抬眼望去,目光停在一处凉亭,遂飞身落下 。 下一刻,厉温将将落至凉亭,见他转过身一拳挥来,下意识偏了偏头顶,抬掌将他一拳抵在掌心,顿觉魂体再次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拧眉道:「把她交出来!」 江枫见着厉温,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咬牙恨道:「痴心妄想!」 两人话还没说几句,便斗作一团。 厉温由始至终,强忍着魂体疼痛,小心谨慎接下他一拳一掌,若在从前,根本不必把江枫放在眼里,而今不比往日,只不过斗了三招,便觉着有些应付不来,遂不再出手,收回掌负在身后,沉声道:「若想救人,把她交予本殿!」 江枫拳头在他面前一寸停下,眼底带着一丝警惕:「你岂会如此好心?」 厉温沉默片刻,沉声道:「江枫!本殿承认你占尽天时地利,与月漓同在凡界,又先本殿一步与她结识,但你只是凡人!她此生都将是本殿的二殿妃,你护不住她!」 江枫怒上心头,停下的拳头续足了气力,一拳打在厉温不可一世的脸上,只见厉温脚下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身形,他收回拳冷声道:「可她心里没你!厉温,强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自己身边,本吏替你可悲又可怜!」 厉温眸底血红,脚下上前一步又道:「本殿念在你待她一片真情的份上,愿同你打个赌,你敢是不敢?」 江枫一张脸冷若冰霜:「赌什么?」 厉温转过眼,望着凉亭中那个身影,面上刚毅的神色稍稍柔和了些许,转过眼望向江枫时,斩钉截铁道:「赌她选哪一个!」 江枫冷笑一声道:「厉温,你莫不是靠着这张不可一世的脸,横走于阴阳两界罢?月漓对你已深恶痛绝,她绝无可能选择你,你不配与我打这个赌!」 厉温眯了眯眼,又问:「你是不敢,还是没有信心能打败本殿?本殿既已开了尊口,便愿赌服输,你呢?却连应战都不敢?」 江枫喝道:「厉温!不必对我使激将法,而今本吏仍是北方鬼帝手下……」 厉温脚下逼近一步,咄咄逼人道「是又如何?你大可试试看,今日谁才能护她周全,莫说本殿没提醒你。 月漓幽冥来一事,酆都城未曾接有仙令!何人将见到她的事捅至鬼帝殿前,又是如何知晓,她人在你酆都城城楼? 江枫!今日卞城王若未能在城楼见着你,你大可猜猜,你这北方鬼帝座下鬼吏一职,又能做得了多久?」 江枫一双眸子泛红,冷喝道:「厉温!若非你执意逼她婚嫁,岂会闹得满城风雨?」 厉温勾起唇角,笑得一脸讽刺:「哦?本殿大婚写请帖那日,仅知晓她为霁族人,连她闺名尚不得知,今日卞城王那道敕令却说得明白,缉拿之人乃霁族月漓!」. 说着,径直迈步上前与江枫擦肩而过,至月漓身前弯腰将她揽入怀中,望着月漓眼底一片温柔:「江枫,本殿若是你,不妨接下这道赌约,此事仅你我二人知晓,输赢又何妨?」 厉温横抱月漓,转过身时斜觑一眼江枫,又道:「还请冥官大人速回城楼!免得卞城王拿住把柄。只怕那时你跪在本殿面前,求着本殿与你对赌,尚不够格!」说完,便抱着月漓消失在原地。 酆都城城楼。 吕岱见卞城王面色迟疑,心知有戏,遂再近前一步又道:「六殿办差须多加小心,莫要因小失大!此地乃冥官大人所居,这厮实在不大好相与,倘若六殿证据确凿,本殿与首殿定是站在你这一边,咱们三殿齐心,量他也不敢摆冥官的架子。」 妄议上司,乃重罪! 更何况连日以来,江枫在酆都城混的风生水起,仗着奉命行事,惹得十殿苦不堪言。 卞城王听他这一番话,很是受用,却又 不敢表现的明显,只得「嘶」了一声,与吕岱交头接耳,虚心问道:「四殿言之有理!下官曾听闻,前几日那女子便住在二殿府邸。今日又听闻,二殿前日来城楼一趟险些丢了性命,出手之人正是这霁月漓,遂携令而来,打算查他个出其不意!倘若当场拿了该缉拿的人犯,想来冥官大人与这女子……」 忽然,竹帘一动。 江枫挑帘从庭内走了出来,张口便冷得恍若结冰:「本吏如何?」 卞城王默然抬起头,望见江枫沉着一张脸,不禁后背直冒冷汗,忙不迭随着秦广王、吕岱,躬身揖礼:「见过冥官大人!」说完,口中忍不住泛苦。 江枫双眼带着威慑,越过面前二人,直直望向卞城王,冷哼一声道:「毕元宾,你这六殿的差事可是做到了头?胆敢背着本吏妄议上司?」 吕岱抬头,适时插了一句:「大人,六殿并未背着您。」 卞城王惊得目瞪口呆:「吕岱!你……」 江枫一口打断:「好一个六殿!好你个毕元宾!来人!」 闻言,即刻有阴差奉命而来。 吕岱忙不迭开口劝道:「使不得啊!大人……」 江枫双眼泛红,挥袖令道:「着本吏的令,领六殿在城楼仔细转转,务必挨个查验每一块瓦片,即便挖地三尺,亦要将人翻出来!」 吕岱掉转过头,口中不断埋怨:「六殿呐六殿!你看看!本殿方才说什么来着?冥官大人何许人也?你怀疑谁不好,竟怀疑到冥官大人头上?」 话说一半忽然词穷,转头望向秦广王直拿胳膊肘怼他,催道:「你还站这?说句话!」 秦广王原本两手相错揣在袖中,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的模样垂着眸,忽然被吕岱搅合进是非之中,这才不情不愿掀起眼帘,扭头朝卞城王望去一眼,幽幽开口:「简直不知所谓!」 吕岱附和着「哎」了一声,忙伸手拉着卞城王,转身朝江枫道:「快给冥官大人赔不是。」 /129/129325/31115734.html 第48章 驭猫记(一) 江枫双眼泛红,挥袖令道:「着本吏的令,领六殿在城楼仔细转转,务必挨个查验每一块瓦片,即便挖地三尺,亦要将人翻出来!」 吕岱掉转过头,口中不断埋怨:「六殿呐六殿!你看看!本殿方才说什么来着?冥官大人何许人也?你怀疑谁不好,竟怀疑到冥官大人头上?」 话说一半忽然词穷,转头望向秦广王直拿胳膊肘怼他,催道:「你还站这?说句话!」 秦广王原本两手相错揣在袖中,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的模样垂着眸,忽然被吕岱搅合进是非之中,这才不情不愿掀起眼帘,扭头朝卞城王望去一眼,幽幽开口:「简直不知所谓!」 吕岱附和着「哎」了一声,忙伸手拉着卞城王,转身朝江枫道:「快给冥官大人赔不是。」 卞城王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一脸不服:「下官奉令行事,何错之有?」 吕岱别过脸,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朝天上翻了两个白眼,适才转过头,扮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喝道:「毕元宾!本殿在冥官大人面前给你留了台阶,你可不要后悔!」 卞城王不为所动,撸起袖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于是乎,江枫大掌一挥,着阴差领着卞城王,里里外外将酆都城城楼查了个底朝天,整整一夜过去,数百人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寻出。 酆都城城楼下。 卞城王被罚脱去上衣,光着膀子跪在那,身后一左一右立着两个阴差,二人手中执着沾了水的带刺皮鞭。 城楼上,吕岱在卞城王的哀嚎声中,躬身朝江枫揖礼道:「冥官大人,待这一百八十鞭打完,六殿也该长了记性,再不敢乱来,下官告退。」说完,转身离去。 一阵风来,江枫衣袍被风吹得扬起,他眸色深沉,转眼望向某处。 厉温侧身而卧,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拥着月漓,闭着眼阖目假寐,耳中听着白无常将城楼的事一一告知。. 白无常说完,抬眼朝红色床幔内小心翼翼望去,欲言又止。 厉温缓缓睁开眼,吐出一个字:「说!」 白无常垂首再道:「属下已查明,这两日因二殿命悬一念,六殿着其手下大包大揽,暗中将上下公文截留,恐怕……已生了二心。」 厉温眯了眯眼,眼底杀意骤现:「本殿知道了!」 白无常应声退下。 厉温执起月漓带着幻铃的手,听见清脆铃铛发出一声响,指腹似是有意无意,揉捏着她细皮嫩肉的柔荑,一时间心旷神怡。 要不要封她法器呢? 罢了!看在她肯救自己一命的份上,暂且放她一马。 月漓本就重伤在身,此番为救厉温几乎耗光灵力,昏昏沉沉睡着,察觉到手背微凉,迷迷糊糊睁开眼,恍以为躺在身边的是江枫,下意识翻手去捉他:「江枫……」 厉温听得直拧眉:「嗯?」他这厢语气有些不满。 月漓却恍以为他在回应自己,口中呢喃着念道:「跟我走…我带你…还阳。」 厉温胸腔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低头吻上那张唇,趁她虚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轻易便得了便宜,吻得粗暴且用力。 月漓伸手去推,掌下力道没有几分,再加上她恍以为那是江枫,这一推竟推出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至此,厉温心头之火瞬间消去大半,略带侵略霸道的吻,不由得更加深了几分,渐渐意乱情迷,气息逐渐有些急促,亦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想要更多。 月漓被吻的七荤八素,早不知东南西北,连呼吸都险些忘了,直到舌下麻筋猛地一痛,不由得嘤咛一声,痛得浑身一缩,伸手推他胸 膛。 厉温听不得她这声,张口放她缩回灵舌,顿时喘着粗气,深深望了一眼,口中喃喃唤道:「月漓……」 月漓一朝得空,遂翻了个身面朝床内,微拧着眉表示些许神情不耐,朝里面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阖眼睡去。 见状,厉温竟被气得发笑,只得暗暗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埋首在她颈间,阖眼嗅着她淡淡体香,心猿意马。 他深知,月漓此刻实在是没认出自己是谁,只当他是江枫那厮,否则依照她那夜猫一般的性子,知晓被自己如此欺负,怕是非得跳起来挠他两爪不可! 罢了…… 今夜也实在没精力,懒得再去同她较真,待明日睁开眼,且还有的受。 一想到,明日一早还要驯服小野猫。 厉温不由得唇角带笑,很是乐意见到她明天一早醒来张牙舞爪,与自己斗智斗勇的模样。 这一次,他定不会只强硬着来。 次日一早。 月漓头昏脑涨的坐起身,抬眼见红袖战战兢兢跪在床前,见到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得愣一愣。 红袖低下头,将额前抵在冰凉的地板:「尊主大人,奴婢奉二殿之命,前来领罪。」 月漓抬眼四下望去,她怎会在这? 下一刻,厉温抬腿走进门,目无斜视径直走向桌前,撩起黑袍坐了下去。 不多时,有阴魂端茶倒水,鱼贯而入。 月漓拧眉,望向那个背影问道:「江枫呢?」 厉温没有言语,伸手接过阴魂递来的茶盏,送到嘴边低头饮了一口。 紧接着,有阴魂端着铜盆走来,立在床前跪下身唤道:「请尊主大人沃盥。」 月漓面色铁青,光着脚从床上走下,一把夺过阴魂手里铜盆,快步来到厉温身后,都头将一盆水倒在他头顶,随后将铜盆扬手扔出。 铜盆落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厉温端茶盏的手一顿,转手神色如常的递给阴魂。 端茶的阴魂早被吓得半死,见他递过来又不敢不接,只得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接过茶盏更是哆哆嗦嗦个不停,任凭手中茶盏发出「咯咯咯咯」的轻响。 厉温身上淋着水,起身朝门外走去,从头到尾没再看月漓一眼。 月漓厉声喝道:「厉温!」 厉温唇角似笑非笑,脚下步子不曾停,置若罔闻般抬腿,迈过门槛。 月漓气结。 不多时,又有阴魂捧着铜盆走了进来,屈膝跪在月漓脚边,将铜盆高举过头顶。 月漓彻底努力,她独身一人来至酆都城城楼,远远便听见有古琴的声音传出来,由阴魂领着入了庭内,见他坐在帘后,背影孤寂:「为何让我留在厉温身边?」 江枫指下琴弦一顿,琴声再次响了起来:「北方鬼帝已然知晓,是你强留我魂魄,致使我虽已身死魂消,生死册籍却仍记录在案。」 月漓双手攥拳:「这算什么理由?莫非厉温逼着你,拿此事威胁,你才……」 江枫双手按上琴弦,忽然抬起眼望向城楼下,拦道:「月漓!如今这样极好,趁早绝此助我还阳这份心,倘若你不愿留厉温身边,大可即刻返回凡界!」 月漓愕然。 她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厉温府邸,待回过神来时,人已站在庭院中。 远处,红袖战战兢兢走来,「噗通」一声跪在她身前,口中苦苦哀求道:「尊主大人,奴家求您给个痛快,奴家实在受不住了……」 月漓不解:「什么受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 白裙阴魂走上前,抬手招来两个阴魂,冷声道:「拖下去!跪在此处也不怕污了尊主大人的眼?」 月漓拦道:「慢着!把话说清楚。」 白裙阴魂道:「尊主大人不必理会!自昨日二殿醒来后,便吩咐:令人将她尸骨刨了出来。二殿有令,您若是想出口气,将她挫骨扬灰也好,打得神魂俱灭也罢,皆凭您一人心意。倘若您不愿脏了手,二殿还吩咐,一个时辰毁她一根骸骨,直待何时毁尽,一了百了。」 月漓愣了一愣,看向红袖时见她一条腿的位置空荡荡,不禁拧眉道:「二殿何在?」 白裙阴魂带路,绕过一个花园,领她来到正厅前,便自行退去。 月漓抬脚,正欲推门而入。 屋内,传来厉温不怒自威的声音,传了出来:「毕元宾,本殿还没死!你便这么急不可待?背着本殿截取上下公文,打算越俎代庖?」 卞城王颤着声答道:「二……二殿息怒,下官只是见您重伤在身行事不便,想借机为您分担一二,实在不是起了此等不臣之心……」 厉温怒极反笑:「哦?如此说来,竟是本殿冤枉了你?昨夜你钦点数百阴差,逼上酆都城城楼一事,又如何算?莫要告诉本殿,你不知那儿住着冥官大人! 本殿还听闻!你够胆当面妄议上司,直道他与那强留凡人魂魄的霁族之人相互勾结,一面在阴司谋得鬼吏一职,另一面暗行还阳之事。 毕元宾,你好大本事!本殿往日竟没看出来,你这六殿竟非池中之物?」 说着,他站起身让开身下椅子,又道:「站那作什么?本殿这把椅子坐得够久,也是时候挪挪位置,不如趁此正好让给你,如何?」 卞城王浑身似是抖筛,哆哆嗦嗦的不成样子,躬身揖礼口中直呼道:「二……二殿息怒!下官、下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坐上那个位置……实在是、实在是……」 厉温冷哼一声,沉声道:「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本殿就此灰飞烟灭,你好借机往上爬一爬?毕元宾!本殿没死,岂非令你失望之至?」 /129/129325/31115735.html 第49章 驭猫记(二) 厉温怒极反笑:「哦?如此说来,竟是本殿冤枉了你?昨夜六殿钦点数百阴差,逼上酆都城城楼一事,又如何算?莫要告诉本殿,你不知那儿住着冥官大人! 本殿还听闻!你够胆当面妄议上司,直道他与那强留凡人魂魄的霁族之人相互勾结,一面在阴司谋得鬼吏一职,另一面暗行还阳之事。 毕元宾,你好大本事!本殿往日竟没看出来,你这六殿竟非池中之物?」 说着,他站起身让开身下椅子,又道:「站那作甚?本殿这把椅子坐得够久,也是时候挪挪位置,不如趁此正好让给你,如何?」 卞城王浑身似是抖筛,哆哆嗦嗦的不成样子,躬身揖礼口中直呼道:「二……二殿息怒!下官、下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坐上那个位置……实在是、实在是……」 厉温冷哼一声,沉声道:「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本殿就此灰飞烟灭,你好借机往上爬一爬?毕元宾!本殿没死,岂非令你失望之至?」 卞城王额角豆大汗珠往下淌,面上一会青一会白变了几遍,口中只能道出一句:「不敢!」 厉温不欲与他多费口舌,重新走至椅前弯腰坐了回去,抬手唤道:「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道:「属下在!」 厉温赤红着眸子,冷声道:「奉本殿的令,即刻携六殿前往罗酆山!」说着,自案前拿起一令一册,扬手扔了出去。 黑无常执令,白无常执册,齐声应道:「是!」 两人那一声中气十足,惊得卞城王浑身一个激灵,已是口不能言。 厉温眯了眯眼,又道:「此去罗酆山,路途颠簸,卞城王身上带着伤,你二人可得好生照顾六殿,须仔细才是!」 闻言,黑白无常即刻会意,两人心照不宣交换眼神,再次应了声「是」,随即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卞城王,转身朝门外走去。 毕元宾被拖了出来,抬眼见月漓站在门外,恍然瞧着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实在不认识,不禁扭着头往身后望去,再多看了两眼,随即一脸恍然大悟:「啊……是她!就是她……哎呦!」 白无常很适时宜,架着卞城王胳膊的手奋力一扯,只听一声痛呼哀嚎在耳畔响起,一边装傻,一边口中凉凉道:「是什么?卞城王莫要错认,这位可是咱们二殿的二殿妃,凡人模样长得相似之人皆不在少数,属下奉劝卞城王,您还是省省气力,免得路上多吃苦头!」 毕元宾后背沁出黑色血,疼得满脸冒冷汗,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任由二人连拖带拽,将他拖行着。 闻声,月漓再次听闻这个称呼,竟一反常态,三缄其口一言不发,默然望着一行三人并肩离去,随后转身朝厅内走去,迎面撞见厉温,方才张口准备言语。 厉温面色温和道:「随本殿来!」说着,径直率先走在前方。 月漓只得提步跟上,一路尾随他离开府邸,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亡魂鬼市,抬眼一看竟是到了灵铺店铺门口。 老板娘远远见着厉温,面上笑得似朵花,然而当她看清紧随其后而来的月漓,笑容一僵。 厉温问道:「本殿要的东西可备好了?」 老板娘不敢怠慢,即便心中再不满,也只得转过眼招待厉温,当即满脸堆笑应声道:「二殿稍等,奴家这就替您取了来。」说着,转身朝通往二层的楼梯口走去。 月漓疑惑不解:「带本尊来做什么?」 厉温侧身望向月漓,眉眼间难得带着一抹温柔,特意与她卖了个关子:「急什么?一会便知分晓。」 不多时,老板娘去而复返,手中横着捧来一只尘封已久的木匣,开锁处贴着两张近乎 快退了色的黄符,献宝道:「奴家可是费了好些气力,才从绝地将此物请了出来,只是此物甚为凶煞,奴家未敢轻易拆符,所以……劳烦二殿自行验货。」 月漓认出,木匣开锁处交叉贴着两张乃封禁符,遂意识到匣中物件,该是鬼魂、幽冥之人不敢触碰之物。 想到此,她眉眼间神色冷峻。 厉温侧首,朝月漓示意,道:「尊主大人请!」 月漓上前一步,顺势接过老板娘手中木匣,匣长约三尺,宽约一柞,在她臂弯忽而一沉,有些分量。 忽然,四周景致变换,二人现身府邸院内。 月漓移步院中石桌前,将木匣放了上去,指尖掐诀催动幻铃,冷喝一声:「破!」 近乎泛白的黄符「噌」的一下,自开锁处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撕扯下来,露出一柄银锁,隐隐有些泛黑。 月漓转身,脚下走了几步来至花圃前,捡起半个手掌大小的砖头,方才转过身抬眼见着厉温手里拿着钥匙,***银锁轻轻拨弄了两下,「咔哒」一声,银锁应声而开。 厉温侧首,望向月漓手里拎着砖头,似笑非笑:「尊主大人还是如此简单粗暴。」 月漓攥着砖头的手紧了紧,强忍砸他脸上的冲动,扬手丢进苗圃:「说起来,二殿一身好本事,连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都能差人从绝地寻了来,自然不会怕此物噬魂灭灵的凶煞之力,倒是本尊自作聪明了!」 厉温转过脸,抬手打开木匣:「大婚那日,本殿不慎毁你霁族祖传灵剑,这柄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虽不及纯阳剑仙吕洞宾所制的那柄「桃夭」,却也出自殷纣王之手,权当本殿向尊主大人赔礼,还望恕罪。」说着,将木匣朝月漓面前推了一把。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对他前倨后恭的态度,一时反应不过来,踌躇不前。 厉温见她犹豫,又道:「至于红袖……」话说一半,他扬手将红袖招至身侧,大掌直逼她面门。 月漓一声惊呼:「住手!」 红袖跌坐在地,望着厉温那只手掌仅距离自己一寸,顿时哭得泣不成声,急忙低下头,垂着眼帘掩饰眼底惊恐和愤恨,不敢叫他看出端倪。 月漓缓步上前,望着红袖如今已是半个身子皆无,只剩半缕阴魂在苟延残喘,遂抬眼一脸平静道:「厉温!你若要她性命,大可私下随意处置,偏生拉到本尊眼皮子底下,可是打量本尊心慈手软,好借我开口饶她一命?」 厉温愣了一愣,拧眉反问道:「本殿执掌二殿数千年,想要何人性命不过动根动手指头而已,岂用得着拿你做人情?」 月漓道:「既如此,还请二殿等本尊走远再动手!」说完,伸手抓起木匣中那柄桃木剑,快步朝屋内走去。 厉温正欲抬掌劈下。 白裙阴魂不请自来,屈膝跪在厉温脚下,伏地张口求道:「奴家斗胆,求二殿看在尊主大人的面子上,饶红袖一命。」 厉温不解,问道:「此话何意?」 闻声,白裙阴魂又道:「奴家曾听闻,霁族身为地仙,不得有杀人伤人之举,反之则造成业报。而今红袖已知错,您也令人毁她半具尸骸,尊主大人先前便遭遇死里逃生,好容易留得一命,实在不该再有损其阴德,再生业报之事发生。」 厉温听她字字句句在理,大掌便无论如何也挥不下了,只得沉着脸冷哼一声道:「拖下去!本殿要她尝尽十六小地狱之苦!」 白裙阴魂低头叩首,口中千恩万谢。 厉温方才抬脚,白裙阴魂又道:秦广王派了牛头马面来请,说是要他去一趟鬼判殿。 厉温方才来至鬼判殿,又被告知秦广王得江枫招去酆都城城楼,哪知在鬼判 殿等了半日,也不见秦广王回来,遂找去了城楼。 城楼庭前。 帘后秦广王的话幽幽传来:「冥官大人,并非下官不愿送您还阳,实在是十年前,下官亏欠霁氏一族,令霁昭阖族以身殉道,而今生死册籍上又写得分明,倘若送您还阳,尊主大人……她、她也难逃身死魂消的下场呐!」 阴魂正欲启禀。 忽听闻事关月漓,厉温沉着一张面孔抬手,令其噤声。 阴魂会意,随即转身化作一道鬼气消失在原地。 厉温附耳再听。 片刻后,江枫疲惫而又无奈的声音,有些嘶哑:「本吏亦不愿还阳!而今生死册籍出现异端,所解之法唯有还阳,而你又道此行还阳,必将害得月漓身死魂消? 本吏、本吏亦不知如何是好……」 厉温沉默半晌,忽然挑帘而入,张口问道:「生死册何在?」 秦广王未曾想,他二人这番谈话竟叫厉温听了进去,原本心底有些惊慌,却见厉温神色比自己还难堪,遂忆起来,厉温最是紧张月漓一事,兴许讲与他知晓,总能多个人出出主意,遂痛快的将生死册自袖中拿出。 双手奉上道:「二殿!此事事关重大,倘若惊动鬼帝,不但尊主与冥官大人要被缉拿,便是本殿这个首殿,也难逃罪责,万不可将生死册籍的内容让他人知晓!」 厉温沉着脸,一把将生死册夺过来,冷声道:「本殿岂是不知深浅之人?首殿莫不是担心,生死册会遗失本殿手中?」 秦广王不由得瞪大了眼:「本殿岂是这个意思?不过叮嘱二殿两句罢了!」 江枫头疼欲裂,见他二人一见面便争着斗嘴,不由分说,挥手将两人尽数撵了出去,一个人站在城楼顶吹着冷风,借机驱一驱他心头不胜烦扰之事。 /129/129325/31115736.html 第50章 驭猫记(三) 厉温沉默半晌,忽然挑帘而入,张口问道:「生死册何在?」 秦广王未曾想,他二人这番谈话竟叫厉温听了进去,原本心底有些惊慌,却见厉温神色比自己还难堪,遂忆起来,厉温最是紧张月漓一事,兴许讲与他知晓,总能多个人出出主意,遂痛快的将生死册自袖中拿出。 双手奉上道:「二殿!此事事关重大,倘若惊动鬼帝,不但尊主与冥官大人要被缉拿,便是本殿这个首殿,也难逃罪责,万不可将生死册籍的内容让他人知晓!」 厉温沉着脸,一把将生死册夺过来,冷声道:「本殿岂是不知深浅之人?首殿莫不是担心,生死册会遗失本殿手中?」 秦广王不由得瞪大了眼:「本殿岂是这个意思?不过叮嘱二殿两句罢了!」 江枫头疼欲裂,见他二人一见面便争着斗嘴,不由分说,挥手将两人尽数撵了出去,一个人站在城楼顶吹着冷风,借机驱一驱他心头不胜烦扰之事。 两人方才走出庭楼。 秦广王忽然脚下一顿,朝厉温道了句:「本殿险些忘了还有件事,二殿不妨先走一步。」说着,转身往回走。 厉温只顾低头翻看着手中生死册,根本没去管他是走是留,越看面色越是难堪,最后步出城楼时,眼底泛着赤红,消失在楼门前。 不远处,吕岱抬眼正正好见着厉温,急急忙忙追他而去。 夜里,月漓独身来到城楼,见他歪坐软塌,跳动的烛光印着他面上,似是痛苦,又隐隐约约有些伤感的神情,遂小心翼翼凑上前唤道:「江枫……」 闻声,江枫自沉思中回过神,见着月漓时面上一时难过又有些不忍,却还要强自隐藏心绪,坐起身问道:「找我有事?」 月漓迟疑着在他面前站定,蹙着眉道:「江枫,这两日我思来想去,却还是想不明白,难道在幽冥做一缕天魂,果真强盛在凡界做人?」 江枫沉默,目光幽幽望着月漓,耳边却回荡着秦广王句句警示。 他本不愿还阳,如今再添上以牺牲月漓性命为代价,他既是不愿,更是不敢。 做人好? 亦或是做一缕天魂更甚? 江枫没有答案。 他而今已死,又何必再拖累她? 江枫沉默良久,嘴角扯出一丝泛着苦涩的浅笑:「三更半夜,你不睡觉就为了问我这个?」 月漓脚下逼近一步,一脸急色道:「自然!而今还有何事比你性命更重要?即便有地仙之血,也仅能保你百日内尸身不腐,距今你身死魂消,已过去四十五天,时间不多了!」 江枫垂眸,幽幽叹了口气:「竟只过去四十五日么?」 月漓大为不解:「江枫?你可知你这一缕天魂,若想在冥界生存,最多不过百年,旁的阴魂、阴差,哪怕做够了时日,尚可待投胎转世入轮回,而你三魂七魄不全,是不会有投生的可能!」 江枫蓦然抬起头,眼眶微红:「月漓!莫非你真认为活着好?天界神仙犯错,尚被贬入凡世经轮回受苦楚,我如今虽是魂魄不全,却总比活着受苦受难的强,更何况……」 月漓拧眉:「何况什么?」 江枫闭了闭眼,顿感心身疲惫,虚弱不堪的摆了摆手:「罢了,那些事与你有何干系,你只需记得,是我自己不愿还阳便是了!」 月漓恍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为助他还阳,得罪冥界一干阴司众人,随即又道:「你且放宽心,说到底凡界任由我说了算,且他们阴司不论是谁,到了地面上见着我,也是只有听令的份,若你肯跟我走……」 江枫满面痛苦,近乎咆哮着喝道:「够了!你日日同我相劝,只道非要带我还阳不可,却 不顾念我心中所愿。说到底,还不是你心中有愧,深知那狐妖乃是为取你性命,才寻到我头上?」 闻言,月漓怔在原地呆了半晌。 她颤了颤唇,嘴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有些事无时无刻不在懊悔内疚,却将心事瞒得极好。 而今,却像是被人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她几乎是跌跌撞撞,逃也似地离开了城楼。 月漓似是失去所有,回到十年前那个无助而又彷徨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走在城中,不知不觉走进了亡魂鬼市,等她停下脚步时,扬起脸见着灵铺的招牌,不由得一愣。 龙血……. 想要助江枫还阳,必须有龙血! 顷刻间,月漓周身气势骤变,正好见灵铺老板娘从昏暗的铺子里走了出来。 老板娘见着她,似是见了鬼一般,转身便欲逃。 月漓倏然出手,扬手一张黄符附上老板娘后背,见着她痛苦凄厉的惨叫一声,随即倒地不起,身上冒着阵阵白烟,适才缓步走上前蹲下身问道:「本尊听闻,昔日你鬼夫妻二人,是为了护着那仅有的一瓶龙血,才丧命至此?」 老板娘只顾痛呼,眼角躺着黑色血泪。 忽然,脑袋整个一转,那披着长发遮着脸的男鬼换了过来,张口便骂:「凭你也算地仙?二殿道你虽为人强势,却宅心仁厚,不愿亏欠他人,而今看来?我呸!……」 月漓眉目一凌,抬手一掌五指曲爪,扼住灵铺老板的天灵盖:「不错!本尊不算地仙,十年前便算不得了,这十年为活下来,本尊杀人嗜血哪样事不曾做?即便有朝一日应了天谴,亦不觉得做错什么! 而今杀了你们,却也是同理。本尊既一无所有,便不惧再做得更甚,你鬼夫妻二人最稀罕的,可是这间灵铺和那瓶龙血? 今日本尊便要问上一问,究竟是龙血重要?还是这间灵铺更重要?」 鬼夫妻二人被钳制。 一个半死不活,另一个被她控在掌中生死不过一念,哪里还有选择权利。 月漓眼底带着恨,她恨自己,更恨今时今日所遭遇一切! 另一厢。 吕岱一路尾随厉温,直追至他府邸,才将人拦了下来。 厉温将生死册揣入袖中,转身见着吕岱,一双眼审视着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四殿?这一路可是你追至本殿身后?」 吕岱一脸犹豫,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 厉温见他如此,仰了仰身遂提议道:「不如四殿先遂本殿坐下,待思量清楚再讲也不迟?」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厉温屏退左右,耐着性子同吕岱坐在桌前,见他愁眉不展,一盏茶接着一盏茶,一连饮尽三盏,正欲招手唤阴魂来添水,不由得拧眉拦道:「四殿,本殿府上茶叶告急,若你此番是来讨茶喝,待等本殿将茶水备好了,再请你来。」说着,便起身准备送客。 吕岱忙道:「哎……二殿!本殿此次,乃为尊主身世而来,倘若二殿不甚在意,不劳烦二殿相送,本殿这便离去。」 厉温听了这番话,急忙伸手去拦:「慢着!话说清楚,月漓身世如何?」 吕岱长叹一口气,慢慢道来:「三十年前,霁族祭司霁昭为平幽都山之争耗尽修为,跌下幽都十万丈深崖,被彼时鸟族仅有的一只凤鸟所救。 此凤鸟名为凤溪,彼时已有三万岁,十年后,凤鸟幻化人形,未能回到鸢鳩山,反倒选择留在霁朝,作为霁朝护国灵兽。 十年相处,霁昭、凤溪二人情根深种,不惜违天道,以地仙与灵兽之躯相结合,生下霁月漓。 月漓生为地仙,又带有凤鸟血脉,三界六道岂 容她生于世?自生下来那一刻,天谴之雷便尾随降至,凤溪为救这个孩子,不惜以身连挡十三道天谴之雷,就此湮灭!从那时起凤鸟灭族,世间无存。 虽侥幸躲过天谴之雷,霁昭唯恐她身世被天界知晓,是以抽取她三魂七魄中一魄,封印至幻铃中,以至她七情六欲残缺不全,自小便不通情之一字。」 厉温沉着面孔,脑中一片空白。 若说月漓有地仙与凤鸟血脉,令他足够震惊,再听闻她残缺七情六欲不通情爱,心底便说不上有多心疼。 他只道,自己如此付诸真心真情,却得不来她半分感悟,只以为她心似是顽石,捂不热。 吕岱又道:「二殿!本殿心知,你待她一片真心实意,可惜她此生注定无情无爱,再不可能回馈你哪怕万分之一的真情,倒不如……」 想到此,厉温缓缓站起身,望着吕岱道:「多谢四殿,能将此秘辛告知本殿,本殿还须赶去寻月漓,改日再登门同四殿致谢!」说着,便消失在原地。 吕岱愕然起身,一脸茫然道:「谢什么?本殿乃是劝你放手哇!」 鬼市。 昔日两层高的灵铺,如今被夷为平地,月漓眼底带着杀意,一身戾气骤盛,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两手分别扼住两颗脑袋,欲将其从一个身体上活生生撕开来。 下一刻,厉温从半空落下,抬手捂上月漓双眼,附唇在她耳边轻道:「睡罢!」 月漓手下动作一顿,鬼老板夫妻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她则身子一软倒进一个怀抱,不省人事。 厉温顾不得鬼老板夫妻,抱起月漓重回到庭院,直到将她送至床上,适才一脸痛惜的表情,两手小心翼翼攥着她略微有些冰凉的柔荑,怅然若思。 若是凡人三魂七魄不全,尚且不可能有命在。 霁族身为地仙,其躯壳似是这世上成承载灵质的碗,任何幽魂阴魂皆可附注其身,以至霁族面对魑魅魍魉时,倘若不能将其灭之,自身则有可能被夺去神识与躯壳。 /129/129325/31115737.html 第51章 驭猫记(四) 鬼市。 昔日两层高的灵铺,如今被夷为平地,月漓眼底带着杀意,一身戾气骤盛,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双手分别扼住两颗脑袋,欲将其从一个身体上活生生撕开来。. 下一刻,厉温从半空落下,抬手捂上月漓双眼,附唇在她耳边轻道:「睡罢!」 月漓手下动作一顿,鬼老板夫妻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她则身子一软倒进一个怀抱,不省人事。 厉温顾不得鬼老板夫妻,抱起月漓重回到庭院,直到将她送至床上,适才一脸痛惜的表情,两手小心翼翼攥着她略微有些冰凉的柔荑,怅然若思。 若是凡人三魂七魄不全,尚且不可能有命在。 霁族身为地仙,其躯壳乃世上最适宜承载灵质的碗,一旦被幽魂阴魂附注其身,再被夺去神识与躯壳,则可能酿成大祸。 为此,才有霁族弑神血咒。 大婚那日,他竟将月漓逼至如此境地,令她不惜豁出命也不愿拜堂。 他见月漓相助江枫,心头便生无名之火,再算到她为其还阳一事不择手段,心底便越发不能容忍。 大婚那日,该是最容易走入月漓心里的契机,却被自己一手造成如今这般死局,更是害她不惜动用弑神血咒,想要同归于尽。 厉温满脸懊恼的闭上眼,许久后再睁开时,眼底带着愧疚朝月漓沉睡的面庞望去,大错既已铸成,为今之计,只盼为她做些事,好弥补诸多亏欠。 若任由她继续乱来,后果不堪设想。 床前,厉温在通红烛光下执着生死册,一页页仔细翻看,须寻出一件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助江枫还阳,又可避开以月漓性命做代价,其难度无异于令太阳西升,海水倒灌。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自睡梦中睁开眼,正愣神不知自己怎么睡在床上,转眼又看见厉温坐在床前地上,单手撑在床沿支着脑袋闭眼假寐,半张面孔印着灯笼红光,半张脸隐在暗处,睡得平静。 明明该在鬼市,何以睡了回来? 未免惊动厉温,月漓起身掀被动作慎之又慎,却没瞧见生死册随她掀被动作滑落,生死册砸在厉温肩头,落地时被地上衣袍所接应,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恰好隐在衣摆与床之间。 方才出门,月漓迎面再遇白裙阴魂。 白炽见了月漓,当即伏身跪了下去,口中道:「尊主大人,奴家白炽奉二殿命,已将红袖送往十六小地狱。」 闻声,月漓垂眸望向脚边:「此事与本尊无关,你该禀告二殿才是!」说着,抬腿便走。 阴魂道:「恭送尊主。」 无人知是,待月漓走远。 白炽起身时,面上神色略微有几分恨意,抬眼望着月漓离开方向,心有不甘的微扬下颌,转身朝屋内望去。 十殿阎王,厉温。 虽未娶亲,府邸却养着一对绝色阴魂,名为红袖、白炽两姐妹,传言乃北方鬼帝赏赐他的美人,名为赏赐却也是眼线。 白炽心道:她与红袖二人皆心悦二殿,偏生二殿对她二人不假辞色,红袖性格柔弱,以至于为情所累祸及自身,眼下被厉温打发去地狱受苦。 如今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 白炽入了房,缓步来至床前,见厉温竟不顾自己阎王身份,坐在地上睡得深,小心翼翼张口唤了两声,未见他有醒来迹象,于是取来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忽见他衣摆下有个什么露出一角,遂蹲下身捡了起来,哪知抖了抖灰,见封面写着生死册籍,不由得一愣。 霁月漓、生死册、冥官大人。 一时间,她脑中似乎抓住了什么,再望向厉温时有了主意,赶忙将生死册藏在 身上,故意伸手推醒厉温,急声唤道:「二殿!二殿快醒醒。」 厉温魂体不稳,这一觉睡得分外沉,忽然自睡梦醒来,一双眸子带着猩红,逐渐恢复如常,再瞧见面前白炽时,眸光森冷,满脸肃杀:「本殿嘱咐过,不允你二人踏入房中半步,白炽,你好大胆!」 白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急声辩解道:「奴家不敢!方才奴家见尊主大人手里拿了什么,急冲冲跑了出去……」 闻言,厉温面色大变意识到什么,瞬间化作鬼气消失。 另一厢。 月漓深知自己抢夺龙血不成,若想避开厉温助江枫还阳再无可能,只能趁所有人不备,带着江枫回到凡界,于是行色匆匆奔向城楼。 江枫无眠,不过躺在榻上阖着眼翻来覆去的想,明知对月漓说的话多伤人,却也知晓这是打消她心中执念,最好利刃。 四周一阵风吹过。 月漓挑帘进来,见他睡在榻上便径直冲了过去,一把拎起他领口便喝道:「江枫!你说得很对,我的确心中有愧,也确实非带你还阳不可,纵使你千般不愿,却也无用!」说话间,拉起江枫便往城门方向飞身奔去。 江枫意识到,她这是要强行带自己出城门,急道:「月漓……莫要一错再错!倘若惊动城内阴律司,别说你身为霁族地仙,便是仙族也不可全身而退!必定是要押赴泰山府君面前,治你个扰乱凡冥二界的罪名!」 月漓抬手,招来那柄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冷声道:「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见状,江枫不禁面色煞白:她这是准备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了! 城门前,阴差见着二人落地,正欲上前打招呼。 月漓扬手挥剑,三位阴差瞬间化作飞灰,她剑尖直指剩下三人喝道:「开门!」 那三人一见她手里提着带凶煞之力,权衡利弊下,自是先顾着自己小命,随即战战兢兢转身去开门。 就在这时,一道冷喝声响起:「慢着!」 月漓转身循声望去,只见半空落下数十位阴差,走在头前的那个,身后还带着白炽,她拽着江枫的手一扯,已身挡在他面前,举剑指向来人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此人黑袍高帽,一双鹰眼甚是犀利:「阴律司司长,崔珏!」 江枫一把拽住月漓,劝道:「月漓,此时收手为时不晚!」 月漓却把心一横,低声道了句:「江枫,你不愿我以身犯嫌,可我如今却不得不带你回去,哪怕日日要我以地仙之血滋养着你尸身和魂魄,也未尝不可!」说完,挥剑飞身上前。 见状,崔珏大掌一挥令道:「拿下!」 厉温赶至城里,却见人去楼空,当即令阴魂去喊秦广王和吕岱,自己则朝着城门追去。 待他赶到时,月漓手中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剑身已亮了三颗星,他见白炽站在最后方,同崔珏低声说着什么,顿时杀心骤起,朝她后背便挥去一掌。 白炽受了一击,甚至来不及转过身,顿时化作飞灰。 崔珏转身望向身后,见着厉温便喝道:「二殿!此乃本司重要魂证,你竟敢毁证!」 厉温冷哼一声,满面不屑道:「阴律司司长说笑了!何来魂证一说?本殿不过灭了条府邸养下的吃里扒外恶狗,竟敢卖主求荣,死有余辜!」 说话间,他飞身上前拦在月漓与众阴差之间,越过月漓朝江枫望去一眼,随后收回目光道:「够了!再闹下去,即便是本殿也护不住你。」 月漓再见他拦在身前,挥剑的手不知怎么有些沉重,她不是听不出厉温话里,尚有一丝维护之意,尽管不甚喜欢此人,但他除了逼迫自己外,尚 未真正害她一回。 她想:倘若她并非霁族,而他也不是幽冥十殿之一,或许他们倒也不至于针锋相对,做个朋友倒也无妨。 可惜他们之间,终还是彼此敌对关系! 想到此,月漓举剑的手再次指向他胸口,面上一脸决绝:「挡本尊去路者,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刹那间,厉温似是察觉胸口那一处剑伤隐隐作痛,望着月漓的眼神,带着不解和愤怒,倏忽间嘴角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幽幽道:「尊主大人要走,本殿不妨亲自恭送,但他不能走!」说着,抬手指向江枫。 就在这时,秦广王、吕岱远远追来。 江枫沉默片刻,望着厉温眼底有些复杂的情绪。 他本不愿还阳,却见着月漓一次又一次挡在自己身前,甚至今时今日不惜豁出性命,也要带他走。 江枫内心百感交集,望着月漓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沉声道:「月漓,你可知我不愿还阳,实则也是因你的缘故?」 秦广王眼见如今阵势,顿时暗道:不好! 一旁,吕岱唯恐江枫将生死册的事讲出,脚下倏然上前一步,抬手指着厉温背影高喝一声:「尊主大人,下官昨日见得真切,正是二殿在城楼里与冥官大人生了口角。 二殿道:他手中攥着尊主与他一纸婚书,倘若冥官大人自愿不随尊主还阳,便放了婚书之约。」 闻言,厉温一双能杀人的眼刃向身后觑了一眼,他如何不知生死册之事不可泄露?只是无端被人拉出来挡灾,一肚子无名之火无处宣泄,恨得直拿眼神去凌迟吕岱。 吕岱见状,只得一缩脖子,往秦广王身后去躲。 秦广王顿时头大如斗,如今场面乱得似一锅粥,他早已无暇顾及谁蒙冤,谁与谁对,谁错。远远望向江枫的眼神,带着警告和担忧,唯恐他一句话再变了局势。 /129/129325/31115738.html 第52章 驭猫记(五) 江枫内心百感交集,望着月漓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沉声道:「月漓,你可知我不愿还阳,实则也是因你的缘故?」 秦广王眼见如今阵势,顿时暗道:不好! 一旁,吕岱唯恐江枫将生死册的事讲出,脚下倏然上前一步,抬手指着厉温背影高喝一声:「尊主大人,下官昨日见得真切,正是二殿在城楼里与冥官大人生了口角。 二殿道:他手中攥着尊主与他一纸婚书,倘若冥官大人自愿不随尊主还阳,便放了婚书之约。」 闻言,厉温一双能杀人的眼刃向身后觑了一眼,他如何不知生死册之事不可泄露?只是无端被人拉出来挡灾,一肚子无名之火无处宣泄,恨得直拿眼神去凌迟吕岱。 吕岱见状,只得一缩脖子,往秦广王身后去躲。 秦广王顿时头大如斗,如今场面乱得似一锅粥,他早已无暇顾及谁蒙冤,谁与谁对,谁错。远远望向江枫的眼神,带着警告和担忧,唯恐他一句话再变了局势。 月漓震惊之下,见着厉温杀人的眼神和默然不语,心中无疑更认定吕岱那番话是真的,再扭头望向江枫时,近乎湿了眼眶:「此话当真?」 一时间,江枫似是被架在火上烤。 他沉默着将目光朝众人面上扫去,待看出秦广王告诫的意味,再转过眼望向月漓时,话在嘴边却张不开口,说是不对,说不是更不能,只恨方才情绪上头,才将这不该言明的秘密说了出来。 月漓气得落泪,提剑便朝厉温劈下。 崔珏等待许久,见他们这些人争了半晌,正不甚厌烦之际,见月漓动起手来,扬手飞出一根冰针。 月漓一剑挥下,心脏倏然刺进了个什么东西,致使她手里桃木剑一歪,只贴着厉温胳膊砍下他半幅衣袖,半幅衣袖顷刻间化作飞灰,露出他藏在袖中攥成拳的手。 尽管如此,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凶煞之气,似是烧红的烙铁,紧贴厉温胳膊蹭过的地方冒出一阵白烟,顿时可见他皮肉腐化,露出一截皑皑白骨。 厉温下意识退后一步,抬手捂上胳膊,一双眼眸望着月漓泛着猩红。 月漓脚下晃了两晃,躬身喷出一口血,差点当场栽倒,得亏用桃木剑撑着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江枫一声惊呼:「月漓!」 厉温面色铁青,攥成拳的手不住颤抖,气愤到极致,却也不忘心疼月漓,望着她心脏处渐渐沁出的血带着寒冰,旋身望向崔珏,一双眼瞪得恨不得跳出眼眶,厉声喝道:「崔珏!你阴律司司长可是坐到了头?本殿的人你也敢动?」 崔珏面不改色,扬声道:「阴律司奉命,缉拿霁族月漓,其罪有三!罪其一,诛杀幽庭司司长,驱阳火毁其府邸。罪其二,以地仙之血强留凡人江枫之魂魄,令其虽身死魂消,生死册籍却仍记录在案。罪其三,盗取生死册籍。」说完,便挥手令手下阴差拿人。 月漓面色惨白,额角沁出已成冷汗,攥着桃木剑的手隐隐发抖,察觉体内每一滴血似是都在逐渐凝成冰,她好冷……张口时,瞧见口中喷出稀薄白雾。 江枫将月漓轻轻揽入怀中,伸手探向她心脏处,却见鲜血方才冒出便瞬间结冰,冰晶带着血色玲珑剔透,煞是好看。 就在这时。 城门外响起一道声音:「黑白无常,奉二殿之命前去罗酆山押送六殿,里面的开门!」 闻声,守门阴差下意识望向厉温。 厉温转过眼,暗自朝那三人使了个眼色,城门便「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来。 厉温垂眸望向月漓,见她而今命悬一念,欲伸手去揽她入怀,却被江枫先一步抱起,飞身朝城门外飞去。 崔珏顿时大怒,喝 道:「谁令尔等开的门?」 厉温沉着异常难堪的脸,转过头朝身后反问道:「本殿的人在城门外,开门何错之有?」 崔珏大怒,却碍于厉温二殿的威慑力,不欲在与其争辩,挥手令阴差随他追出城门拿人。 黑白无常见江枫从上空飞过,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别开脸,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趁阴差朝自己身边追过时,还不忘暗中使绊。 一群人没收得住脚,瞬间栽作一团,眼睁睁看着两人没入黄沙与黑暗之中。 江枫怀中抱着月漓,唯恐那些阴差追上来,只顾发足狂奔,忘了自己不该逃出酆都城,也不知跑了多远,听着身后无人追来,这才站定将月漓轻轻放下,一脸担忧道:「月漓,你可知这是何物?为何入了身体便没踪迹,却令你鲜血成冰?」 月漓颤着唇紧攥江枫手,眼里带着恳求道:「送…送我回…凡界。」 闻之,江枫默然。 月漓此话说得可圈可点,她深知江枫抗拒还阳,而今自己这幅样子,正好有了裹挟他的借口。 江枫咬了咬牙,望着她胸口鲜红冰晶,知她再也耽误不得,略略犹豫几番,只得下定了决心应道:「好!」 月漓见他应允,不由得喜不自禁,缓缓阖眸,颤声令道:「天玄…地宗,阴…阳路开!」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再睁开眼时,已重新回到凡间,江枫一缕天魂看上去淡薄的如同云雾。 小白此刻是个人形,一见着月漓便欣喜的惊呼一声扑了过来:「尊主大人!」待她见月漓伤口如此,顿时愕然,「冥霜?」 江枫不解:「何谓冥霜?」 小白急道:「此物取自冥界寒冰之狱,可冻世间万物!」 忽然,一道黑色漩涡自半空而现,厉温抬腿自生死界门走出来,抬眼见着一个七八岁女童,身后拖着厚重的狐尾,眯了眯眼缓步上前。 他蹲在月漓身前,伸手欲将月漓揽入怀中,却被江枫拦住了动作,索性单手拎起江枫肩头,不由分说扬手扔入生死界门。 自江枫入门,生死界门的旋涡便瞬间消失。 月漓气若游丝,望着他如此作为气得半死,却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气得她直翻白眼,差点气死过去。 小白见着那人,不知怎么竟被某种气势压迫,眼中带着惶恐往后退了两步。 厉温抱起月漓,沉声道:「既是神兽,该尽好护主之责,本殿要与你尊主疗伤,走远点,守在这寒潭附近,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转过身时,脚下正好踩着那柄差点劈得他飞灰湮灭的桃木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其踢得远远地。 一件死物,原是被他拿来当赔罪的礼,竟差点成了要他性命的东西,这教他如何能看得顺眼,没拿去当柴烧了,已十分容忍。 留着罢。 他家二殿妃日后许是还用得着,忍忍罢了! 小白耸拉着脑袋,怯声应了句:「是。」说完,便真的乖乖离得远远地。 厉温怀抱月漓,纵身跳入寒潭,将她缓缓沉入寒潭底,遇她伸手推拒,随即沉声道:「月漓!此处没有旁人,你乃本殿二殿妃,同在一处池子又有何妨,害什么羞?」 月漓气极,她哪里是害羞?奈何此刻连话也说不得,只得伸手去拧他腰眼,无声抗拒。 厉温微微拧眉,望向月漓在她怀中瑟瑟发抖,胸前冰晶逐渐融化,眸色逐渐深了些:「你若再不老实,本殿唯有将你彻底沉入潭底!」 闻言,月漓手下动作一顿。 不过片刻,她察觉自己浑身身形僵硬,被冻得牙齿忍不住打颤。 厉温道:「不错! 相较之前,你如今已能感知冷意,可见体内冥霜皆尽数化去。」说着,将她一把自潭水中拉起,转身搂上她后腰抵在池边。 月漓浑身僵硬,两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口,眼底已有怒意:「你……」 厉温凑上她唇边,难得好脾气说了句:「本殿若是告之尊主大人,吕岱直言皆是放屁,敢问二殿妃是信本殿这个夫君,还是相信一个外人?」 月漓怔然。 愣了半晌才理解到,厉温这是在同她解释? 既如此,方才在众人面前,为何却只言片语都不讲?倘若不是她身中冥霜,那一剑劈下去,他…… 想到此,月漓面上神色复杂。 与此同时,她下意识伸手去探他暴露在外的左臂,掌下是他皑皑白骨,如今沁在这寒潭水里,竟不知是他尸骨更寒一些,还是潭水更冷。 厉温原本便是忍着剧痛,此刻被她触到伤处,痛的眸底隐隐泛红,望着她那张唇便忍不住吻了上去。 月漓挣扎,却被他钳制得死死地。 厉温轻车熟路,轻易便吻得月漓喘不过气,趁她张口欲要言语时,再次乘虚而入,直到这一刻,他如愿尝到柔软灵舌,先前遭受再多痛苦,皆被抛之脑后忘得精光。 厉温伸手,「刺啦」一声,月漓身上衣物被撕扯开,故意用这个吻令她放松警惕。 月漓面上浮现一片愠怒,伸手再去推他胸膛,却见他抵着自己一动不动,索性朝他胳膊伤口抓去,想教他吃痛。 哪知,厉温紧紧拧眉,丝毫不曾停下这个吻,依旧不断与灵舌纠缠,大掌覆上她伤口处,察觉她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想躲却无处可逃。 月漓死死扣着他皮肉和白骨,寒潭水面飘着黑色尸血。 指腹下是她肤若凝脂,厉温却没半点轻薄的心思,只为凝聚修为在掌中,替她疗伤。 /129/129325/31115739.html 第53章 驭猫记(六) 厉温轻车熟路,轻易便吻得月漓喘不过气,趁她张口欲要言语时,再次乘虚而入,直到这一刻,他如愿霸占着她,先前遭受再多痛苦,皆被抛之脑后忘得精光。 厉温伸手,「刺啦」一声,月漓身上衣物被撕扯开,故意用这个吻令她放松警惕。 月漓面上浮现一片愠怒,伸手再去推他胸膛,却见他抵着自己一动不动,索性朝他胳膊伤口抓去,想教他吃痛。 哪知,厉温紧紧拧眉,丝毫不曾停下这个吻,依旧粗暴且深深地吻着,大掌覆上她伤口处,察觉她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想躲却无处可逃。 月漓死死扣着他皮肉和白骨,寒潭水面飘着黑色尸血。 指腹下是她肤若凝脂,厉温却没半点轻薄的心思,只为凝聚修为在掌中,替她疗伤。 片刻后,月漓透过他泛红的眸子看出镇定和隐忍,不知不觉松开手,舌头虽被厉温冰冷的体温裹着,身体却逐渐暖了起来。 不多时,厉温收回掌,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再度故技重施猛地,致使她舌根剧痛,听她一声嘤咛痛呼,才舍得分开。 厉温见她眼底情愫朦胧,知她入了情,却不敢引她入得更深,暗自叹了口气,强忍自己身心欲望,埋首在她颈间哑声道:「月漓,本殿不会害你,以前不会,以后更是不能!无论你从何人那里听了什么,本殿希望你能用眼睛来分辨,而非从别人口中听。」 月漓被他欺负得,早已没了以前气焰,强忍舌下疼痛,吐字不清道:「厉温,你还本尊江枫!」 厉温胸陡然升起一阵醋意,面色极冷,低头朝她颈部张口咬去,齿尖方才轻咬皮肉令她吃了痛,遂抬起头恨道:「江枫,江枫!难道你看不出,本殿待你之情不比他少半分?究竟要本殿如何,你才不会张口闭口皆是他人?你眼里当真没有本殿?」 月漓面不改色,想也未想便道:「没有!」 嫌命长了? 似他这等霸气阴狠,深沉、疯狂又偏执的人放在心里,日日受他欺凌? 她这一世长得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月漓深以为,既是孑然一身的命,不得与凡人有结果,不如寻个如江枫这等看着顺眼,养眼又温柔体贴的儿郎,至少漫漫长夜凉如水时,尚且有人可以依偎给予温暖。 跟他算怎么回事? 闻言,厉温面色铁青,默了半晌:「本殿不信!」 月漓拧眉,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伸手将他推了一把,转身便要上岸。 厉温却不允,一把将人捞回怀中,低头抵上她额前,小心翼翼用鼻尖蹭她鼻子,满脸写着缱绻深情:「若你心里没有本殿,何故被欺负得如此,全无半点反应?」 一番话,说得月漓怔在当场,哑口无言。 她不信! 月漓不信自己会对厉温有情,下意识反手一掌,朝他胸口袭去,怒道:「绝无可能!」 厉温唇角带笑,熟知月漓脾气秉性,抬手间化去她掌下法力:「尊主大人既说没有,又何故动气?再者本殿不觉得这世间有何人比本殿更值得尊主倾心。」 月漓掌下再次挥去:「随便一个凡人皆可远胜你,本尊觉得,江枫便很不错!」她不过随口而言,既是说了句气话,也是为堵住厉温的嘴。 哪知,厉温听闻后面上笑意瞬间消失,抬手将她柔荑接在掌中,一脸认真道:「江枫?你可知,当日他决定以一缕幽魂附你体内,便已再无还阳的可能!」 月漓面色煞白,冷声道:「不可能!」 厉温不禁眯起眼,反问道:「尊主既早已解除法器禁锢,何不一探究竟?」 月漓催动幻铃,抬掌覆在左眼,幻铃通 体幽蓝的灵力下,她探得左眼内,几乎察觉不出江枫半点气息,仅剩几缕幽魂残片而已。 半晌后,月漓红着眼眶颓然放下手来,张口颤声道:「怎会……」 厉温见她做出如此姿态,不免好奇问道:「月漓,他对你来说当真如此重要?这些时日,你这一身的伤,为他下幽冥、闯酆都,值得么?」 月漓转过眼,面上带着冷漠望向厉温,眼底含恨带怨,随手舀起一抔冰冷刺骨的寒潭水,不惜以言语化作刀刃,将他一字一句凌迟至死:「厉温,你久居幽冥数千年,不但冷身冷心甚至冷情。 你看……连这淌出的尸血,尚如此冰冷发黑,你岂会懂得,凡人七情六欲?又如何明白「值得」二字?」 顷刻间,厉温眸底腥红,欺身朝月漓逼近,几乎咬牙切齿反问道:「本殿冷身冷心冷情?本殿不懂七情六欲?本殿不明白何谓值得二字?」 这些时日,他处处忍让、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唯恐令她哪里心生不满,而今却得到她这一番比寒潭水还冷的评价,恍惚觉得直冻得他一身骨头生疼。 他是错了,却也曾尽全力去弥补两人关系,更不计较她次次对自己痛下杀手,想他厉温在这数千年,还未待何人如此耐心过。 说他不懂七情六欲? 厉温怒急攻心,哪里还顾念月漓七情六欲不全,只手扼向她白皙细嫩的脖颈,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月漓倔强昂着下颌,深深望向他眸底,情不自禁伸出手探上他眼前:「厉温!你乃幽冥之人,横行凡、冥两界,既掌世间生灵,职责便是惩戒人世间怨恨,为处事分明,因此自成为十殿之一那日起,必该断情绝欲才对。 而今,本尊不过随随便便一句话,竟惹得你情绪如斯。厉温,你真可怜!由始至终仅靠一纸婚书,束缚本尊。」 厉温阴沉着面孔默然不语,望着她眼底讽刺的意味,半晌后忽然仰天大笑。 月漓眉头微拧。 厉温低下头来,一把攥紧她正欲缩回的手,不顾她奋力挣扎,面上神色倏然有几分邪魅:「好一句可怜!本殿竟不知,你与本殿比起来好到哪里? 霁月漓,如此言辞犀利戳人心肺,究竟谁才是冷身冷心冷情?你可是认定,自己便是最懂情之一字的那个? 倘若而今唯有本殿可助你如愿,你愿为他舍下什么?又甘愿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月漓却是不信,冷笑道:「自本尊到幽冥以来,不论做什么皆遭你百般阻挠,你岂会如此好心?」 厉温见她如此不信任自己,随即正整面色,一本正经道:「吾乃酆都十殿之厉温,今向泰山府君立誓,若违背与尊主大人之约,愿以阴魂祭泰山!」 月漓面色倏然大变,再次去扯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颤着唇念道:「疯了……你疯了?以阴魂祭泰山,将永世押在泰山魂狱受苦,你……」 厉温自嘲般轻笑一声,再次凑近她面前,声音里带着蛊惑反问道:「本殿言出必行!若非如此,如何令你信服?敢问尊主大人,又愿付何种代价?」 月漓双手不由得攥拳,不知怎么心口隐隐一沉,面上却不敢轻易显现半点慌乱:「本尊还有什么,值得二殿惦记?」 厉温扼喉的大掌下,指腹似是有意无意抚着她肌肤,眼底渐渐晦暗不明:「本殿心悦尊主已久……」话说一半,他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想要什么呢? 如今一纸婚书尚且拴不住她的心,又有什么是能换来她真心真情的? 瞬息间,他重新忆起月漓七情六欲不全,全然不懂情爱。 月漓颤了颤唇,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顺着他欲言又止的话,反问道:「你要……本 尊与你有?」 闻言,厉温愣了一愣:「嗯?」话才出口,他眼见着月漓面色渐渐有些愠怒和羞涩,别开脸不愿再与自己对视,不由得沉着脸。 纵使他再不择手段,倒不至于拿此事逼她做交换的利益,除开那一夜酒醉和气昏头,险些伤害到她……而今竟让她说出这番话来?足见自己在她心底如何不堪。 月漓当他那一声,带着多少反问意味,遂绝望的闭了闭眼,内心百感交集。 果然! 先以一纸婚书束缚她这一世自由,再借此逼她应允,虽这一回未曾用强,却多少令她觉着不齿。 渐渐地,月漓眼底泛起雾气,张口轻咬下唇,面颊因愠怒而微红。 厉温顿了顿,正欲张口说些什么。 月漓动手开始宽衣,从头至尾没有只字片语,动作不缓不慢,唯有她指尖隐隐发抖,印证她此刻不安和不甘心,不多时衣物除尽,寒潭池水掩在她身前。 她故作镇定,面无表情回望厉温,心跳却似是战鼓在擂,不能怯懦,不该在他面前表现柔弱,更不该做出任何表情,让他见着自己难过伤心而兴奋,更不能就此惹怒他。. 月漓缓缓闭上眼,不断催眠般的告诫自己冷静。 厉温怔在那里,先见着她眼底带着倔强,还有些自己看不太懂的心绪,委屈么?再见她如此平静接受这笔「交易」,从头至尾只字片语,甚至连怒骂一声都未曾有。 不知怎么的,他胸口有些起伏,一时分不清是被气得,又或是被情,欲所控。 他近乎粗暴的伸手,扼住月漓喉咙。 为一介凡人,不惜做到如此? 厉温低下头吻得粗暴而热烈,他对她如此一腔爱意,却换不来她半点温柔和接纳。 为了江枫,她甚至连骂他一句都不敢? /129/129325/31115740.html 第54章 驭猫记(七) 月漓从头至尾没有只字片语,动作不缓不慢,唯有她指尖隐隐发抖,印证她此刻不安和不甘心,不多时衣物除尽,寒潭池水掩在两个人之间。 她故作镇定,面无表情回望厉温,心跳却似是战鼓在擂,不能怯懦,不该在他面前表现柔弱,更不该做出任何表情,让他见着自己难过伤心而兴奋,更不能就此惹怒他。 月漓缓缓闭上眼,一遍遍自我催眠的警示着自己。 厉温怔在那里,先见着她眼底带着倔强,还有些自己看不太懂的心绪,委屈么?再见她如此平静接受这笔「交易」,从头至尾只字片语,甚至连怒骂一声都未曾有。 不知怎么的,他胸口有些起伏,一时分不清是被气得,又或是被情,欲所控。 他近乎粗暴的伸手,扼住月漓喉咙。 为一介凡人,不惜做到如此? 厉温吻得粗暴而热烈,他对她如此一腔爱意,却换不来她半点温柔和接纳。 为了江枫,她甚至连骂他一句都不敢? 厉温心口有气,挥手施法除尽自身衣袍,蛮狠的掐着她脖子低下头吻了上去,落下的吻似是狂风暴雨,完全不似先前带着无限柔情缱绻。 对她更是不甚怜惜,见她死死闭着眼,即便吃痛也仅是死咬下唇也不愿出声,只想令她痛苦,让她给予自己哪怕一丁点反应。 下一刻,月漓被他猛地捞入怀中,疼痛更甚先前,几乎趴在他肩头,忍得十分难捱,直到后来真的痛急,索性张口狠狠咬上他肩头。 顷刻间,黑色尸血顺着她齿缝淌了下来,一滴一滴滑下厉温后背,滴落在冰冷池水中,很快被晕开。 池水荡漾。 一番尽。 厉温拥着疲惫不堪的月漓躺在岸边,见她偏着面孔,一双眼不知望向何处,眼神空洞而无神,他垂头暗自叹了口气,终究败了。 即便有一纸婚书,即便如愿以偿得到她,却终换不来她一个笑颜。 败了! 厉温眼底猩红,像是孩子受了委屈便要加倍的讨要回来,再次故技重施。 月漓一个没忍住,终还是喊出一声破裂的音,随即含恨带怨的那双眼,转过脸望向厉温,颤着声道:「厉……」 厉温哑着嗓子纠正道:「夫君!」 月漓呼吸一窒。 厉温见她不应声,更是拼了命的教她疼痛,口中不忘再次逼迫道:「唤!」 疼痛到极致,月漓眼角淌出眼泪,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尖因太大力隐隐可见血色,她心中既觉得屈辱,却又觉得羞愤难当。 她不能!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如此唤厉温,似乎唯有这样才留得住自尊,也是自己不承认与他有情的唯一凭证。 厉温埋首吻上她带血唇瓣,肆无忌惮的没有半点顾虑。 月漓恨他,却被他带得连喘息尚不能自已,不知何时以伸手攀上他后背,十指尖尖的指甲深入皮肉,划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厉温拧眉,强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也同样不肯就此放过她。 直至月升中天,望着月漓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厉温却还不忍就此放过她。 忽然,一道鬼气远远飘了来。 厉温面色微沉,抬掌间变出一件黑色披风,方才兜头掩在月漓身上,便见白无常落地望着自己一愣,赶忙转过身。厉温低头望着月漓看了一眼,确认她被掩得极好,适才压低嗓音道:「你最好带来本殿此时必须知道的事,否则……」 白无常一脸悔不当初,只得硬着头皮背着身回道:「二殿!崔珏一纸公文,将您和另外两位两殿、连带着冥官大人,一齐告至北方鬼 帝殿前,黑无常已赶在追公文的路上,属下特来请命,可要除了此人?」 厉温冷哼一声,再道:「区区阴律司而已,本殿尚未放在眼里,此等小事也敢来烦本殿?自回去领三百鞭,滚!」 白无常不敢耽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漓拧着眉头,自昏睡悠悠转醒。 厉温将她身上披风掀开,望着她面色柔了几分,再次动作起来,言语间难得温柔:「还疼么?」 月漓睁不由得拧眉,带着方才睡醒的嗓子,哑声道:「厉温!你别得寸进尺……」 厉温唇角带着浅笑,轻声哄道:「一夜未过,如何算得寸进尺?」说着,猛地令她再吃了痛,又连哄带骗道:「不必如此忍耐,或是抱着本殿,或是唤声夫君,兴许能少吃许多苦。」 月漓将脸扭至一旁,不欲理睬。 厉温见她如此,伏身将她拥入怀中,细细的吻落了下去,这一次却无限温柔。 渐渐地,月漓察觉不似先前那般痛楚,竟隐隐有几分受不了,遂伸手推他:「别……」 厉温抬眼,眸底猩红如此醒目,随即动作一顿,似笑非笑道道:「不要?」 月漓哑言。 整整一夜,不知荒唐多少回。 翌日。 月漓醒来时躺在草地,身上穿着绿裙白裳,脚边静静躺着那柄桃木剑,还有件黑色披风盖在自己身上,本欲站起身,却是腿脚发软还抖得不成样子,不由得咬牙恨道:「厉温!」 许是听见声音。 小白自远处蹦蹦跳跳走了过来,见着月漓坐在地上,贴心变回成年狼大小的白狐:「尊主大人伤势未愈,咱们还需尽快赶下山,凌风和公子就住在客栈,带着您脚程更快些。」 月漓面皮隐隐发烫,目光有些躲闪,小心翼翼问道:「你昨晚……」 小白歪了歪头,道:「昨晚?这些日子我遵着尊主令,守在此处,未曾敢擅自离开一步,连睡觉都不敢阖眼,昨晚见着您回来,一时松了警惕,守在那不小心睡着了……」 闻言,月漓适才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一直克制,不曾有何动静,遂顺势坐上小白后背。 山脚下。 客栈内,凌风大惊:「什么?还要三日!」转身朝床前望去,眉头拧成个疙瘩。 月漓不敢多言,更不敢说江枫不愿还阳。 小白摇身一变,化做女童模样,抬腿一脚踹在凌风腿上:「蠢货!还阳之事诸多艰难,既是已等了四十六天,何妨再等三日?倒是你!也不先问问我家尊主可有受伤?」 凌风适才恍然大悟,朝月漓面上望了两眼,谨慎问道:「月漓姑娘,你的伤……」 月漓垂眸望着腿脚,神色复杂的应声道:「嗯,除了暂时不便走路,倒也无甚大碍。那人既应我三日,我们且安心等待就好。」 哪知到了晚间,月漓睡在床上忽然察觉有人朝自己靠近,她方才转过脸便见着厉温那张脸,愣了一愣便欲动手:「你还敢来?」 厉温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你我既已是夫妻,哪有叫妻子独守空房的道理?」 月漓恨得咬牙:「厉温!」 厉温拥着她侧身躺了下去,一脸正色道:「这三日我尚且还能来看顾你,之后……」话说一半,他面上神色有些不明,欲言又止。 月漓以为是江枫还阳之事出了差池,惊得连忙坐起身,却被他又拥了回去,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只得磨了磨牙恨道:「你胆敢告诉本尊事办不成,我就……」 厉温唇角带着浅笑,低头朝她唇上印了一口:「你就如何?」 月漓抬手抹唇。 见状,厉温嘴角笑意逐渐消失,眸底有些受伤的神色。 月漓转过眼,怅然若思道:「的确,我是不能将你如何。」说着,她声音里带着三分颤音,听上去有几分委屈。 厉温见她快哭出声来,心底又气又恼,偏生不舍得对她发火,只得沉声宽慰道:「既是本殿应承你的事,你且放心,自然没有出变故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眼底带着一抹期许,朝怀中望去,幽幽问道:「倘若尊主大人见不到本殿,可会想念?」 月漓不明所以,抬眼望着他怔然半刻,别开脸故作冷漠道:「二殿莫不是在说笑?本尊日日想一剑劈死你,倒是想念的紧。」 厉温拥着她的怀抱紧了紧:「罢了……昨夜你累得厉害,本殿在此守着你,睡罢。」 月漓气结,转过脸狠狠瞪他一眼,眼底含怨。 厉温暗自欣喜,当真不再招惹她,只是趁她将睡未睡时,俯身在她唇上痴迷留恋的吻了上去,轻声道:「今后本殿不在你身边,万不可逞强!」 三日后。 黑白无常送江枫天魂归来,交予月漓一块三指宽一指长的黑色令牌,再朝江枫深深躬了一礼,适才离去。 一个时辰后,江枫睁开眼。 凌风抱着他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念个不停,无外乎是如何后悔,又如何觉着对不起他之类的,翻来覆去说了几遍。 很快,江枫没了耐心,将他撒开手丢到一旁,望着月漓站在不远处红着眼眶,眼底无限温柔唤道:「月漓。」 月漓走上前,驱以幻铃探向他体内三魂七魄,不由得惊讶道:「为何……」 江枫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很快,一行三人一狐再次上路,前往南晋。 玄霜楼。 月漓第一次见到尹逍。 玄霜楼楼主尹逍,年龄不过三十出头,顺势打量过众人后,目光落在月漓身上,略略停顿一刻,随即朝江枫笑得一脸莫测道:「贤侄身边携如此佳人,想来这一路,必定是游山玩水玩的不亦乐乎,竟让我这个叔叔好等!」 /129/129325/31115741.html 第55章 愿是不愿 很快,一行三人一狐再次上路,前往南晋。 玄霜楼。 月漓第一次见到尹逍。 玄霜楼楼主尹逍,年龄不过三十出头,顺势打量过众人后,目光落在月漓身上,略略停顿一刻,随即朝江枫笑得一脸莫测道:「贤侄身边携如此佳人,想来这一路,必定是游山玩水玩的不亦乐乎,竟让我这个世叔好等!」 江枫垂着眸,面上微微有些歉色道:「侄儿并未游山玩水,实则半路大病一场,耽误时间足足养了五十天,方才好转便急急赶来,请世叔恕罪!」 尹逍面上噙着似笑非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身体不好,倒是我这个世叔没能体谅,如今身子可大好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江枫自是千恩万谢,适才话题一转说道:「说起来,一个多月前世叔传信来讲,玄霜楼有笔大生意,指的是……」 尹逍眯眼,转眼望向月漓,眼底带着戒备。 月漓了然,随即起身同尹逍敬道:「尹楼主,月漓在南晋略有一两个熟人,既然二位有事商谈,我也趁此去会会故人,不叨扰您二位叔侄叙旧。」 尹逍点头道:「如此甚好!」 月漓转身,小白尾随她身后亦步亦趋。 一人一狐来至山顶。 小白低头望向山脚处:「尊主,那些人背着背篓做什么?」 闻言,月漓默默抬脚,蓄力狠狠一脚跺下,足下山地却不见分毫裂缝。 小白察觉到,狐爪下传来强烈震感,心知她那一脚定是使出至少一半内力,不由得惊道:「咦?这山竟如此坚固?」 月漓垂眸,望向山脚下背着背篓光着上身的男子,有老年人亦有壮年,弓着晒得黢黑的后背,身后背篓虽没装得漫出筐口,脚下步伐却行动异常缓慢。 月漓道:「那些人,不过是进山采矿的劳工。此地盛产石矿,四周群山抱怀将南晋围在正中,形成天然屏障,最是易守难攻!」 小白不解,歪着脑袋又问道:「尊主,这些矿石如此笨重又坚硬,采来又能做什么?」 月漓缓缓抬起眼帘,朝着四下打量,若有所思道:「自然有很多用途,比如加固城池,又比如……」说着,她目光落在一处山头。 小白蹲坐下身,顺着她目光望去,见远处山头有五个手持长矛,身着盔甲的男子,在西斜的日暮下来回走动,不由得惊讶:「咦,这里怎会有士兵巡逻?」 月漓忽然想到,方才江枫说尹逍提到一笔大生意,遂沉声道:「朝廷士兵,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朝廷与武林,一个高居庙堂,一个远在江湖,武林中杰出人士和武林力量,可能被会朝廷利用,也可能被朝廷忌惮而被打压、剿灭。 两者之间牵绊太多利益,恩怨匪浅。又岂会派驻守士兵来此?定是尹逍替南晋朝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小白眯着狭长的狐眼:「我明白了!这些人守在光秃秃的山头,足见这秘密就藏在山里。」 月漓转过身:「走罢,天黑再来。」 吃过饭。 尹逍拉着江枫说家常,说到尽兴处,还不忘抬手笔画个高度:「当年你这么大,我抱着你去看林叔家娶新妇。昔日你看着新妇一身大红喜袍,凤冠霞帔漂亮的紧,直喊着,将来也要同自己媳妇备上一套一模一样的! 哈哈哈哈哈……不知何时,才能让世叔见着贤侄娶新妇啊?」说着,打趣的目光直往江枫与月漓面上扫去。 闻声,江枫顿时垂下眼帘,耳后一片绯红,趁着端茶的功夫,偷偷抬眼觑向月漓。 两人四目相对。 江枫眼底目光有些炽热。 月漓怔然,下意识朝尹逍望去一眼,仔细想了想适才开口道:「尹楼主说笑,月漓乃是鬼门中人,配不上璇玑宫无尘公子,还请尹楼主莫要再开此等玩笑。」 江枫面色微僵,低声惊呼道:「月漓……」他尚未来得及,将月漓身份告知尹逍,自己这个世叔,对待邪门歪道最是深恶痛疾。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 尹逍扬手挥下手边茶盏,面色震怒:「鬼门?江枫!你竟敢背着……」 江枫慌忙搁下手中茶盏,站起身躬身揖礼道:「世叔!月漓与那些同门不一样,她并未曾手刃无辜,尽管皆是杀人,她却只为护着该护之人。」 尹逍气极,抬手一掌将桌子劈了个四分五裂,厉声喝道:「杀人便是杀人!杀人者手上沾满血腥,岂能当无事发生?」 月漓拧眉,缓缓站起身,望向尹逍的眼底带着审视,此人不简单,明明是自身喜恶,却讲起道理头头是道。 这些年。 正邪两派打打杀杀,死的死伤的伤,个中恩怨早已说不清道不明。 他们正派是人。 鬼门的那些便不是人? 他们举起刀之时,也未见哪个觉着自己在杀人,反倒大有一种替天行道,人人得而诛之的正义,根本就是为了一己私仇,说得冠冕堂皇罢了! 一时间,满屋地上一片狼藉。 至此,月漓不愿江枫遭为难,朝尹逍歉声道:「尹楼主,,月漓此行跟随江公子,乃受其所雇护他一路安全,眼下江公子既已经安全,就此告辞!」 江枫转身,倏然伸手拽她臂弯:「月漓!你等一下。」说完,回身朝尹逍再施一礼道:「世叔,侄儿既带了她来,绝不能让她一人流落在外,侄儿不敢忤逆长辈,既然世叔容不下月漓,侄儿领她住在外面便是,明日一早再来拜见世叔!」 月漓被他拽着,两人疾步朝屋外走去,身后传来尹逍怒吼的斥责,她望着江枫面色坚毅的侧颜,内心百感交集。 凌风领着小白去寻客栈。 两人坐在一处山顶,同望一轮皎洁明月,谁都没有言语。 月漓只手托腮,眨了眨眼低下头来,再抬眼望向江枫时,犹豫出言问道:「江枫,你可还记得幽冥之事?」 闻声,江枫转过眼望向月漓,眼瞳明亮得似天上的星辰,闪闪发光:「你问的,是为你上药?又或是被捉去当做男宠,为你所搭救?再或是,那日你不惜领着我闯酆都城门?」 月漓顿时语塞,不曾想这些他都记得,别过脸说:「记得这些做什么?我害得你落入狐妖之手丧命,无论救你多少次皆是应该。」 江枫面上有些情深,幽幽道:「月漓,我本不欲还阳,既是你一意孤行执意带我回到这凡界,本公子要你负责!」 月漓倏然转过脸,惊讶不已:「如何负责?」 江枫唇角弯起,抬手抚她眉眼,指尖是他无限温柔眷恋:「凌风说,流云阁传信来讲,鬼门门主柏青已死,如今门中由其义子白英说了算。如此一来,鬼门该是再无束缚你的理由,你可愿为我留下?」 月漓默然。 江枫恍以为她有所顾虑,顿了顿又道:「今日尹世叔酒喝得多,的确言重了些,我替他向你赔罪。 你放心!璇玑宫门下,本公子的话尚且作得了数,既提议要你留下来,亦不用为今后担忧。」说着,顺势去牵月漓略微有些冰凉的小手,仔细护在掌中替她暖着。 如今十一月。 夜里凉,风也较从前吹得狂野了些。 月漓目不转睛,将他眉眼温柔尽收眼底,心底似是有两个声音在彼此争吵。 走? 或是留? 的确,她不愿再待在鬼门。 今时今日,若离开便意味着,从此她将彻底站在鬼门对面,不论是白英亦或是惜月,又或是鬼门之下众人,皆是她不能放下的责任。 月漓笑得无奈,神色却又有几分坚定:「江公子作保,月漓自是信得过,十分感激!并非依江公子所言,为今后担忧。 只不过白英同我讲,他在鬼门始终为我留着护法一职,我好容易熬到今日,若就此随江公子入璇玑宫,又当是何身份?」 江枫微微一愣:「鬼门护法?」 月漓抽回手,面上装得肆意洒脱,心中某一处却无限怅然:「自然!昔日江公子岂非舍不下幽冥鬼吏一职?月漓自六岁起,一朝拜入鬼门当了十年杀手,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走至今日,何谈容易?」 情急之下,江枫不禁脱口而出急道:「我若迎你入门,做我流云阁主母,将来……」话说一半,他突然欲言又止。 将来,他可还有将来? 他这一生活不过三十,又能护她几时? 须臾间,江枫只恨话说得太轻易,既显得自己言行随便,说出的话又没有分量。 月漓见他似是有难言之隐,一想到如尹逍这般态度,恐他家中更是难说清道明,所幸未有与他婚配的心思:「公子如姣姣明月,月漓却是池底水草,即便可得一时垂青,却也终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实在当不起江公子厚爱。」 哪知,江枫见她如此自轻自贱之语,心中又气又恨,气她竟不惜轻贱自身,也不愿答应嫁与他,更恨自己瞻前顾后令她误会,不由得心底一沉。 一般女子若听闻男子有迎娶之意,总该面上羞涩一些,又或是见他犹豫,更伤心气愤一些。 可如今瞧着,月漓非但未有二者其一,更反过来宽慰自己,这是何道理? 想到此,江枫心底认定她这番话不过是替自己打圆场,一时间分不清是怒还是羞,不由得耳根发烫:「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谁家女儿似你这般,反过来同男子讲起道理?」 /129/129325/31115742.html 第56章 难以取舍 月漓见江枫似是有难言之隐,一想到如尹逍这般态度,恐他家中更是难说清道明,所幸未有与他婚配的心思:「公子如姣姣明月,月漓却是池底水草,即便可得一时垂青,却也终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实在当不起江公子厚爱。」 哪知,江枫见她如此自轻自贱之语,心中又气又恨,气她竟不惜轻贱自身,也不愿答应嫁与他,更恨自己瞻前顾后令她误会,不由得心底一沉。 一般女子若听闻男子有迎娶之意,总该面上羞涩一些,又或是见他犹豫,更伤心气愤一些。 可如今瞧着,月漓非但未有二者其一,更反过来宽慰自己,这是何道理? 想到此,江枫心底认定她这番话不过是替自己打圆场,一时间分不清是怒还是羞,不由得耳根发烫:「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谁家女儿似你这般,反过来同男子讲起道理?」 月漓不禁愕然,讲道理还讲出错了?于是忍不住反问道:「江公子觉得我该如何?」 江枫气结,咬了咬牙恨道:「只说你愿是不愿?」 月漓答得干脆利落:「不愿!」 闻言,江枫怔然一瞬,沉声问道:「那你打算嫁谁?厉温?」 月漓听得直拧眉:「关他何事?」 江枫陷入沉默。 他以为,统共不过一个厉温拦在自己面前,而今见月漓回答得清楚明确,丝毫不曾拖泥带水,犹豫着再问道:「莫非……你心里早有中意之人?」 月漓摇头:「从未。」 江枫双眼死死盯着月漓面上,企图寻找她说谎的蛛丝马迹,然而看了半晌,却见她眼底平静无波,彻底无语住了。 恍惚间,他忆起月漓提及白英时,面上似是有些欣喜的神色,顿时面色难堪。 月漓六岁入鬼门,自幼与白英一起长大,若她不知心中属意的人是白英,倒真有可能不曾说谎,却也心意不明。 若果真如此,他又该如何是好? 他不敢想。 就在这时,一人一狐跳至山顶,凌风怀中抱着小白,远远地便喊:「少主,属下已令小二烧备好热水……」 小白见两人气氛尴尬,张口往他胳膊狠狠咬了一口,骂道:「蠢货!」 月漓先一步站起身,垂眸望着一脸神色复杂的江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索性转身先一步离去,手背铃铛随她步伐,一声声发出清响。 她本欲再道一句,自己此生皆没有婚配打算。然而话到嘴边,见江枫神色如此不善,唯恐他曲解自己心意,遂淡了解释的心思。 正所谓多说多错。 由始至终,二人之间是她主动在先。 而今由她亲手断了两人可能,或许也是好的。 她总不能讲,自己霁族地仙,不能与凡人婚配,更不能与他有将来…… 月漓仰头,望着半空姣姣明月,眼底流露出一丝怅惘落寞,有件事她未曾说谎。 在她眼里,江枫当真如这天上清冷月色,仅看一眼便忍不住再看下去,却在深陷其中的刹那间,幡然醒悟。 她不能! 小白自凌风怀中一跃而下,朝着月漓背影追去。 月色下,江枫坐在原地一动未动,他不知究竟是自己会错意,又或许从一开始只是他一厢情愿。 凌风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张口唤道:「少主?」 江枫缓缓阖眼,掩去面上一脸疲惫和心底无力,道:「跟着她。」 凌风踌躇道:「月漓姑娘身边有小白。」 江枫没有言语。 凌风适才明白,他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急声道:「属下这 就去!」 待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风中,江枫幽幽唤道:「厉温!」说完,头便重重垂了下去。 片刻后,待江枫缓缓抬起头再睁开眼时,眸底带着血色猩红,他只手撑着脑袋,遥遥望向远处,叹道:「本殿早与你讲过,她心中无情无爱,是你执意不信,要回凡界寻个真相,而今有了答案,又换本殿来此作甚?」 说话间,半空落下两团鬼气,落地化作黑白无常。 二人躬身揖礼唤道:「二殿!」 厉温眸底猩红褪去,逐渐恢复如初,朝二人道:「这几日,本殿暂且替他在凡界撑一撑,你二人须盯紧冥界动静,尽管将本殿公务交予他打理,莫令他闲着。」 白无常不解:「二殿是何用意?」 厉温轻笑一声,再道:「往后待在幽冥的时间很长,总该令他早些熟悉的好,去罢!」 黑白无常领命,瞬间消失。 客栈内,月漓沐浴后换过衣服,和衣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察觉到面上有微凉寒意拂过,「唰」的一下睁开眼,见江枫坐在床沿,不由得一个激灵坐起身:「你……」 江枫抬手捂上他唇前,掌心下是她柔软的唇,眸色深了深,很快正整颜色,对她指了指门外。 山前。 月漓拧眉望向江枫,十分不解他这是何意? 「江枫」侧首,见她满面狐疑的望着自己,不禁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方才拒绝本公子提亲,后悔了?」 月漓冷着面孔别过脸,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小白,不解道:「你是璇玑宫的人,亲自带着我来探山,就不怕你世叔知道后,将你赶出璇玑宫?」 小白耸拉脑袋,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江枫」,眼神躲闪。 一个时辰前,它蹲在月漓门前守着,自见着「江枫」那一瞬间,便认出他是何人。 哪知「江枫」冷哼一声,竟差它先来弄翻这些看守。 小白心中不情愿,却不敢不从,办好了差事,方才蹲坐在此地歇了两口气,就见着他带了月漓来。 「江枫」唇角似笑非笑,牵起月漓柔荑道:「你可知,世叔为何传信找我来南晋?」说着,便拉着她朝入山的洞口走去。 月漓忘了拒绝,顺着他话问道:「与你有关?」 「江枫」抿唇不语,眼神却有些赞赏:「此话只对一半,他寻求的是我流云阁令牌!且看那是什么?」 说话间,两人并肩走入山洞,面前豁然开朗。 山洞墙壁,插着一排排火把,跳跃的火苗照亮昏暗山洞,地上堆积如山各式兵器。 月漓面色倏然一变,挣脱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快步上前。 「江枫」幽幽道:「我流云阁的令牌,可换尽天下钱庄,南晋国主欲挥军征伐,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东风,打了一手好算盘!」 月漓手中拿起一支支箭镞,认出其中有青锋剑金系灵力,她恍然忆起在沙漠中,曾听那人讲他是玄霜楼的人。 她双手微微颤抖:「这些箭镞……一旦用在战场,仅一支便可杀千军万马,南晋朝国主好大野心!竟与尹逍狼狈为女干,利用我霁族神器,造出此等神兵利器?」 「江枫」眸色深沉,冷声道:「而今神兵利器已成,此物采南晋朝特有石矿所制,坚硬异常,销毁是不成了,为今之计仅有一个办法!」说着,他转头望向身后小白。 见状,小白浑身一个激灵,浑身毛发立了起来,隐隐有些不安。 月漓转过脸,望向「江枫」时眼中泛着泪光:「什么办法?」 「江枫」抬手指着小白,唤道:「以她九尾白狐之血, 开启九世轮回,回到神兵利器制造之初,夺回青锋剑!」 闻言,小白四条狐腿瑟瑟发抖。 开启九世轮回,非它九尾狐族鲜血不可,可等九世轮回阵法开启,又岂有它活路?下意识想逃,哪知转眼见着月漓眸中泪光闪闪,忽然愣在当场。 月漓眼中有不舍,她低头望向怀中箭镞,再抬眼看向小白时,实在难以取舍,是取一命救苍生?又或是留它一命,眼睁睁看南晋朝国主挥军征伐? 月漓犹豫半晌,仍下不定决心。 「江枫」转过眼,望着月漓眼神无助而慌乱,出言道:「若你下不去手,不如我替你来?」 小白垂下头,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当日若非月漓杀了狐妖,自己那颗内丹或许再也没有寻回的可能。 月漓眼睑落下一滴泪,紧紧攥着箭镞的指腹被划破,一滴鲜血顺着她指尖砸落在地。 见状,「江枫」兀自挽起袖子,打算替她动手。 待他抬脚,朝小白迈出一步时,见原本垂头的小白抬起头,冲自己龇牙咧嘴露出一脸凶相,背脊一身银白色的毛发,根根竖立。 「江枫」眸底猩红赫然一现,杀心骤起。 尽管九尾白狐乃神兽,在他眼里却与一般畜无异,敢与他露出如此凶相,依着他厉温脾气,自然不会留它一条生路! 「江枫」伸出手。 小白脚下退了两步,伏身做起反击的准备,随时准备扑上去,或是用锋利的牙齿,又或是用狐爪,总之不愿就此命丧他手! 月漓脚下「叮叮当当」一阵轻响,箭镞散落满地,她只留下那只划破她指尖的箭镞,用尽全身气力,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来!」 「江枫」眼底猩红渐渐消失,转过脸望着月漓满面伤心的模样,朝小白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眉头微拧。 月漓伸出手,轻声唤道:「小白!来……」 闻声,小白狭长的狐狸眼凶光瞬间消散,渐渐涌出泪花,它抽噎着颤抖着身子。 月漓走上前,先是伸手摸了摸小白柔顺的毛发,再张开双臂搂上它身形,口中颤声唤道:「小白,为何不早于我讲,你是九尾白狐?」 小白呜咽一声,瞬间化作女童模样:「尊主……」 /129/129325/31115743.html 第57章 孩子还小 「江枫」伸出手。 小白脚下退了两步,伏身做起反击准备,随时准备扑上去,或是用锋利的牙齿,又或是用狐爪,总之不愿就此命丧他手! 月漓脚下「叮叮当当」一阵轻响,箭镞散落满地,只留下那只划破指尖的箭镞,用尽全身气力,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来!」 「江枫」眼底猩红渐渐消失,转过脸望着月漓满面伤心的模样,朝小白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眉头微拧。 月漓伸出手,轻声唤道:「小白!来……」 闻声,小白狭长的狐狸眼凶光瞬间消散,渐渐涌出泪花,它抽噎着颤抖着身子。 月漓走上前,先是伸手摸了摸小白柔顺的毛发,再张开双臂搂上它身形,口中颤声唤道:「小白,为何不早于我讲,你是九尾白狐?」 小白呜咽一声,瞬间化作女童模样:「尊主……」 月漓好容易稳住心绪,松开手捧着小白稚嫩面庞,牵强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又哭又笑的表情,哪怕心底万分不忍,却还是要哄道:「别怕!有尊主在。」 九世轮回阵。 九尾白狐可穿行九世,以其血液开启九世轮回阵,传说可寻古至今,他们此行只为夺青锋剑,不需走九世那么长远,只要来回及时,便可保小白一条性命。 月漓以指尖鲜血,驱灵力自脚下画出阵法,适才蹲在小白面前,望着她泪眼朦胧的眸,捏决的手顿在当场:「小白,你怕么?」 小白紧紧咬牙关,双唇抿得呈一条线,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面上两行热泪却夺眶而出。 见状,月漓略微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江枫」脚下上前一步,踏入九转轮回阵,沉声催促道:「时候不早了,须抓紧时间,我留下来替你看顾她!」 月漓紧锁眉头,趁小白不注意以箭镞划破她手腕,猩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一道白光骤现,三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滴答……滴答……」 月漓听见水声,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昏暗的甬道之中,没过脚背的水自她身后传来鲜红,随着血水逐渐朝远处蔓延,甬道内渐渐有了光亮。 她转过身,看见「江枫」立在小白身边。 「江枫」伸出手:「这边的东西不可留在过去,箭镞给我!」 闻言,月漓只得将手中箭镞交到他手中,迟疑着道了句:「小白还小。」 「江枫」再一次挑眉,满脸意外的表情:「七十六了还小?唯你肯舍脾气惯着她。依我所见,不过是装得像了些,九尾狐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有如此娇气的后人?」 月漓拧了拧眉,为何她直觉着江枫哪里有些不一样? 就在这时,小白掏出一只葫芦,一脸泪水涟涟道:「尊主大人此行危机重重,还请、还请拿着这样法宝,兴许能祝您一臂之力。」 月漓望着她手心五彩葫芦,不由得一愣。 当日,她与蓝贞儿斗法,却中暗算,最后神志不清记不得后事,连五色土丢去哪了都不得而知。 哪想到,竟被小白捡了去。 见状,「江枫」眼前倏然一亮,接着不由得冷笑一声,望向小白的目光很是复杂,阴阳怪气道:「不愧是九尾狐!一颗心上不知长了多少个窍? 此乃你尊主大人霁族的神器,五色土!可见你捡的是时候,还得也很是时候,若非此去与你性命戚戚相关,你打算何日还出来?」 小白被他呛得说不出话,顿时眼泪汪汪。. 月漓望着小白,默然不语。 她倒是理解! 当日,小白未曾亲眼见 着自己使五色土,冷不丁捡着宝,似是走在大街捡着一大笔钱,何人不动心? 即便想藏着留着自己傍身,倒也没有错。 月漓抬手,将五色土招回掌中,出声道:「无妨,你既是我守护神兽,放在哪里并无分别,总好过丢了,或是让旁的人据为己有,小白……谢谢!」 小白心中愧疚难安,又见月漓连一句重话都不讲,反倒同自己致谢,呜咽着哭了一声,一脸悔恨。 月漓转过眼,望着「江枫」拧眉轻斥道:「我不在,不许欺负小白!」 「江枫」见她如此,攥着箭镞的手紧了紧,转过脸望向小白,直觉自己在月漓心里的分量,还不如一头神兽,暗自倒吸一口凉气,挥手催道:「快去快回!」 月漓转过身,望见甬道前方出现一团白色光圈,足下淌着血水快步走去。 步出光圈瞬间,月漓脚下失空,直直往地面飞速下坠,好歹及时稳住身形,才避免落地时砸出个巨坑,只是一不留神崴了脚,脚踝拧着扭了整整一圈,走不了路。 她顺势坐在地上,抬眼打量四周,来的时候是半夜,此处倒也是黑天,遂猜测许是时间一样。 月漓单手探向脚踝,暗自驱灵力缓解疼痛,沉眸望着不远处一块半歪的界石,上面镌刻「西屿」二字,她不觉微微一愣,口中喃喃自言自语道:「如此一来,此去南晋岂非要赶半个月的路程。」 月漓抬起头,望着半空中自己掉下来的光圈彻底消失,不由得心里一沉:完了!等她赶半个月路到南晋,别说小白有没有命在,怕是尸骨都该臭了。 莫非走错了门? 但她记得清楚,甬道尽头唯这一个出口。 半晌后,她试着活动着脚腕,虽脚踝僵硬,还有些隐隐作痛,不似从前那般活动自如,走路却不成问题,遂准备站起身。 就在这时,远处有马车飞驰而来。 月漓抬眼打量过去,驱车的竟是凌风,顿时眼前一亮心底大喜,索性坐在地上不肯起身,任由那辆马车迎面而来,打算拦道顺便蹭车。 果然,凌风远远瞧见有人坐在路中间,仔细看了两眼不由得瞪大眼睛,抬手揉了揉眼睛惊呼道:「少主!您看那可是月漓姑娘?」 闻声,车帘被一只手从里面掀起,江枫探出头朝前方望去,怔在当场。 他们先一步离开东琉,月漓又是如何走到他们前头的呢? 凌风适时「吁」了一声停下车,自马车上跳下来走至月漓身后,挠了挠头大为不解:「还真是月漓姑娘?属下恍以为看花眼。 月漓姑娘何时离开的东琉?怎会出现在我们前头,你这又是往哪里去?」 月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算下来,此时该是东琉事后,她留在东琉等白英的那段时间。 眼下,还未开口讲一个字,被人问了一肚子问题,一时还不知如何回答才没有漏洞,顿时没好气,转过脸朝凌风怨道:「凌风,亏你终日留在江公子身边,怎的如此没眼力界儿!竟不知搭把手扶一下?」 凌风「哦」了一声,即刻伸手去扶她起身。 马车上,江枫暗自打量月漓,将她从头到尾看了几番,拧了拧眉,张口道:「本公子的侍卫,月漓姑娘使唤得可还顺手?」 月漓哑言,默不作声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适才恭敬道:「多谢江公子。」 这个时候,他二人关系不甚熟络,该在矮檐下低的头省不得!再说,当日他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肯在逼宫的事上出谋划策,又派凌风和初盈出手相助,同他道一声谢,实在算不上亏本买卖。 这个轻重,月漓还是掂量的清楚。 就在这时,凌风见月漓有些狼狈,遂小心翼翼提议道:「少主,如此深夜,想再遇到一辆车也是不易,不妨捎月漓姑娘一段路可好?」 江枫轻「呵」一声,不冷不热道:「本公子的车马,你倒是会做好人!」说完,收回手搁下车帘,重新钻回车内。 月漓听得忍不住牙酸,心道:江枫是怎么了? 坐进马车,月漓与初盈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坐了下来,待她瞪眼望着车厢正中间摆的那张矮桌,才一脸看土财主似的目光,朝江枫觑了一眼。 矮桌上面摆着瓜果、点心并着一壶清茶。 而今他们三个人一人坐着一面,甚至不用蜷着腿脚,足见马车如何宽敞。 她不是不知江枫有钱,只是出个行动用如此豪华的车马,委实有些奢侈。 车厢外,凌风催马前行,马车再次疾行起来,在略微有些颠簸的路上,轻轻摇晃。 初盈默默沏茶,朝江枫面前率先递上,抬眼见着他一道暗示的目光,只得转手再端一杯茶,朝着月漓面前递去:「月漓姑娘,请。」 月漓致谢,抬头朝江枫望去一眼,见他垂着眸端起茶递到嘴边,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显然并不打算理自己,遂转过眼望着茶杯犯了愁。 江枫抬眼,见她坐在那望着茶杯若有所思,再抬眼朝初盈望去。 初盈会意,即刻再端起一盘点心,搁在月漓的面前,柔声道:「说起来,初盈还未向月漓姑娘致谢,若非姑娘出手,而今东琉国主之位,怕是也难轮到我姑母头上。」 月漓忙活大半天,此刻腹中虽是不饿,但见着吃的在面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毕竟出门在外,下一顿吃喝还不知在哪。 想到此,月漓微低头顶朝江枫道:「多谢江公子!」再转过脸来,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了一口,「不敢当!顺手而已。」 江枫见她吃喝起来,适才靠在车板阖目假寐。 初盈手中剥着瓜子,一粒又一粒饱满的瓜子仁,被她十指尖尖纤细的手指取出,再聚在一只小巧的银碗中:「月漓姑娘此行去往哪里?」 /129/129325/31115744.html 第58章 好一出戏 江枫抬眼,见她坐在那望着茶杯若有所思,再抬眼朝初盈望去。 初盈会意,即刻再端起一盘点心,搁在月漓的面前,柔声道:「说起来,初盈还未向月漓姑娘致谢,若非姑娘出手,而今东琉国主之位,怕是也难轮到我姑母头上。」 月漓忙活大半天,此刻腹中虽是不饿,但见着吃的在面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毕竟出门在外,下一顿吃喝还不知在哪。 想到此,月漓微低头顶朝江枫道:「多谢江公子!」再转过脸来,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了一口,「不敢当!顺手而已。」 江枫见她吃喝起来,适才靠在车板阖目假寐。 初盈手中剥着瓜子,一粒又一粒饱满的瓜子仁,被她十指尖尖纤细的手指取出,再聚在一只小巧的银碗中:「月漓姑娘此行去往哪里?」 月漓咽下口中糕点,端起茶顺了顺喉咙,回道:「南晋!」 闻声,江枫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神色复杂的朝月漓望去,似是想从她面上探寻些什么。 初盈轻笑一声,剥瓜子的手继续忙碌着,又道:「真不凑巧,一会入了城我们便不准备继续往前行,只能送姑娘入城寻个落脚之处。」 月漓暗自点了点头,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自然!总不好耽误江公子正事。」 初盈抬起眼帘,望向月漓时弯起唇角,笑得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下意识察觉一道冰冷目光,扭头望向江枫时,嘴角笑意倏然消失,赶忙转回眼低头剥瓜子。 入了城。 凌风将马车停在一间客栈院内。 初盈抬手招了店小二来,张口便道:「三间上房!」说完,她似是恍然想起还漏了一人,下意识望向月漓,张口问道:「月漓姑娘,不知你是与我们一同住?还是自有去处?」 闻声,江枫顺势望向月漓。 月漓微怔,她之前跟在江枫身边,毫无用银两的去处,是以并未随身带着银两,而今被架在这个境地,多少有些窘迫:「不必麻烦,我自有去处。」 初盈转过身,又朝店小二道:「去罢,再备好热水。」 月漓转身,欲朝门外走,忽然被人一把拽住胳膊,扭头一看竟是江枫,不由得一愣。 江枫收回手,抬眼朝门外天色打量了一眼,幽幽道:「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既是跟着我们,哪有再去寻住处的道理,今夜便委屈月漓姑娘宿在初盈房中,如何?」 月漓愕然:「我睡她房,她睡哪?」 初盈面色有些紧张,望向江枫时眼神闪烁,她的确有意少要一间客房,而今江枫连问都不问,擅自将她要睡的房让给月漓,遂转身去喊店小二:「再要一间上房!」 说着,转过脸望着月漓笑吟吟道:「总不好委屈了月漓姑娘。」 哪知,店小二听闻后,支支吾吾的伸出三根手指道:「客、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今夜仅剩三间上房……」 闻言,初盈面上微微一怔,心道:如此,岂不是要让自己睡在马车上? 凌风适才走进来,正好听见店小二的话,随即走上前乐道:「好说!我那间房给月漓姑娘睡,属下在马车上将就一晚。」 月漓道:「不必了!左右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月漓还急着赶路,只是这会寻不到取银两的钱庄,不知可否请江公子帮我要一匹快马,下回再还你银两?」 江枫听出,月漓声音有些着急,将她仔细打量两眼道:「纵使再急,也不急于这两个时辰,总得休息好才有精神赶路!三间上房足矣,初盈要的那间原就是给你的,她不过沐浴换身衣裳而已。」说着,转身朝初盈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初盈心底一沉,袖中双手扯着裙摆,惶惶不安。 凌风瞬间了然,恍然大悟「啊」了一声,一拍脑袋应道:「还是少主想得周到!属下一时也忘了,初盈还要去您房中,这房空着也是空着,岂不是正好给月漓姑娘睡?」 至此,初盈牵强的扯起嘴角,缓步朝江枫身侧走去,面上带着三分小女儿的娇羞道:「少主……您怎好当着外人面,讲出此话来?想来,月漓姑娘从未宿过他人房罢?一会我沐浴后,屋子里各处淌水,倘若姑娘嫌弃初盈使过这房……」 话说一半,最易令人浮想联翩,况且初盈一副娇羞,红着面庞的模样,更是容易让人想到些什么。 月漓听得直拧眉,她本不欲相争,也曾言明自己着急赶路,只想同江枫借匹马。 哪知事情忽然不受控制,上演好大一出戏? 江枫垂眸,望着初盈的眼神有几分风雨欲来前的模样,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话圆回来。 忽然,月漓轻笑一声道:「初盈姑娘多虑了,莫说是睡过人的屋子,又或是各处淌水的房,即便是坟头树上,月漓都能睡得安稳,你且放心梳洗,我在大堂等你收拾妥当。」 说完,转头朝店小二又问道:「小二,待会初盈姑娘梳洗过后,可否请你帮我收拾下?」 店小二当即满口应好。 月漓再转过眼,见着初盈面上惊愕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随即转身走到一处桌前坐了下来,耐心等候。 见状,江枫眯着眼眸色微沉,低声道:「不必等了!」说着,伸手捞起月漓臂弯便往楼上拽,「正巧我伤口疼得紧,月漓姑娘坐了一路马车,岂能不付出点车马费?不如帮本公子瞧瞧伤势,如何?」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初盈望着江枫背影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 凌风更是「哇」的惊叹一声,蹑手蹑脚朝楼梯口凑去,正仰着脑袋往上偷瞧,却不知什么东西从半空掉落下来,得亏他脖子缩得快,险些砸个正着,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逃之夭夭。 二楼。 月漓奋力夺回胳膊,抬眼望着江枫没好气,阴阳怪气道:「江公子,月漓未曾对你做什么,便引来初盈姑娘好大敌意,您让我睡在你房里?我怕见不着明儿一早升起的太阳。」 江枫轻笑一声,脚下上前一步直逼她面前,压低声音道:「月漓姑娘连鬼都不怕,又何惧活生生的人?」 月漓哑言。 忽然,江枫沉着目光,望向她手背幻铃,问道:「传言,铃铛素有招魂之效,邪气得紧。月漓姑娘非但不怕不吉利,戴在身上,还有画符驱鬼的能力,实在令本公子好奇,你究竟是何人?」 月漓颤了颤唇,说不出话来。 脚步声,从楼梯下方走了上来,店小二来领两人入房。 入了房。 月漓望着那一张床微微拧眉。 江枫走上前,立在她身后动手脱衣,青色外衫落在地上,很快露出里面纯白棉质中衣。 月漓倏然转过身,望着他动作低声惊呼道:「做什么?」 江枫手下继续解着衿带,一本正经道:「既说请你查验伤势,能做什么?」说话间,他中衣褪至臂弯,将整个胸膛袒露在外,脚下朝月漓再逼近一步,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然你以为,该做什么?」 月漓面皮发烫,别开脸不敢看他眼睛,嘴里却不依不饶,冷哼一声斥道:「验伤而已,江公子何不顺便连裤子一并脱了?」 江枫面色微沉,他见过的姑娘,哪有敢站在他面前问他这种话的? 若非见着她别开脸,当真以为她不知羞耻。 很快,江枫重新掀 起中衣,慢慢穿回身上:「只怕江某敢脱,月漓姑娘也未必敢看,罢了!今夜就请姑娘在此好生歇着。」说着,弯腰捡起地上外衫,抖了抖沾的浮灰,转身朝门外走去。 月漓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带上,适才咬着牙跺了跺脚,两手捂着发烫的面皮,歪着身子倒在床上,心道:怎的就这般没有骨气? 从前与江枫不甚相熟,尚且敢剥了他衣裳去瞧。 而今熟了,反倒不知忌讳个什么? 横竖在这世上,江枫也不过仅见自己两三面,她倒是先弱了气势,叫人看了笑话…… 不多时,店小二带来热水。 月漓好容易收拾完,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索性懒得再去困觉,直接上路。 刚走下楼,抬眼便瞧见江枫与凌风坐在大堂。 凌风听见动静,见着月漓信步走下来,满面堆笑的招着手唤道:「月漓姑娘,果然我家少主没有猜错,他道你心中惦记着事,急着赶路,特令小二准备了些吃食,快来!」 江枫执竹箸的手微微一顿,斜眼冷冷觑凌风一眼。 凌风面上笑意僵在面上,只得低头去夹菜往嘴里送,好堵住口。 月漓走上桌前,瞧见桌上摆着清粥,并着三盘小菜,遂顺势坐了下去,不忘朝江枫道谢。 江枫一夜未眠,被凌风拆了台面,脸上似是有些挂不住,对她道谢的兴致不怎么好,只淡淡「嗯」了一声,端起碗喝了口粥。 月漓在心底暗道:不去看他!只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如此想着,便心底轻快了许多,嘴上道了一句「不客气」,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店小二手中端着一屉包子,朝着桌前走来:「三位客官,后厨刚刚蒸了一笼包子,特意拿来给三位尝尝味道。」 凌风急道:「哎!我们可没要包子,没银子给。」 店小二道:「不用给,不用给!只须三位客官尝过味道,给小的提点意见就好。」 闻言,凌风这才痛快的接了过来:「好说!」 /129/129325/31115745.html 第59章 神器之灵 月漓走上桌前,瞧见桌上摆着清粥,并着三盘小菜,遂顺势坐了下去,不忘朝江枫道谢。 江枫一夜未眠,被凌风拆了台面,脸上似是有些挂不住,对她道谢的兴致不怎么好,只淡淡「嗯」了一声,端起碗喝了口粥。 月漓在心底暗道:不去看他!只当这个人不存在。 如此想着,便心底轻快许多,嘴上道了一句「不客气」,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店小二手中端着一屉包子,朝着桌前走来:「三位客官,后厨刚蒸了一笼包子,特意拿来给三位尝尝味道。」 凌风急道:「哎!我们可没要包子,没银子给。」 店小二道:「不用给,不用给!只须三位客官尝过味道,给小的提点意见就好。」 闻言,凌风这才痛快的接了过来:「好说!」 江枫侧目,眯了眯眼冷声道:「凌风,流云阁近来缺银子使?」 世人皆知,流云阁名为璇玑宫钱袋子,传出去吃包子不给银子,难免让人揣测,在无尘公子手下做事,平日里如何少吃少喝,叫他江枫脸往哪放? 凌风被他呛得急眼,辩解道:「少主!咱们没要包子,支出中就不该有这项账目,总不能他端上来强卖,咱们就得吃这个哑巴亏的道理罢?」 江枫目光微沉。 凌风见状,心知他竟真动了气,遂放下碗筷耸拉着脑袋道:「属下知错。」 江枫不再与他计较,转脸目光正好落在桌前,怔在当场。 就在两人说话功夫,原本堆得冒尖的三盘小菜,如今露着盘底并着些汤水,看着甚是凄凉。 凌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愕道:「月漓姑娘……」他嘴边话顿了半晌,不知该接句什么才好,下意识朝江枫面上看去。 江枫不禁拧眉,沉声令道:「端水来!」 得令,凌风不敢耽搁,转身找店小二要茶。 月漓端着碗,拨着碗底剩余的几粒米喂到口中,放下碗见江枫拧眉看向自己的眼神,似是有几分担忧? 她下意识低头,望着被自己风卷残云的饭桌,神色些许赧然,很快又正整颜色:「多谢江公子照拂,月漓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告辞!」 江枫转头,吩咐店小二把桌上未曾动过的包子装起来,适才转过脸朝月漓道:「带着路上吃。」 月漓站起身:「多谢江公子好意,月漓心领了。」说完,转身离开桌前,朝门外走去。 江枫拧眉望着她神色匆匆,陷入沉思。 南晋? 她去那里做什么? 又是怎样的事,令她连吃饭、睡觉都不遑多让? 月漓前脚走出客栈,忽然脚步一顿,转了个弯摸到客栈后院。 晌午,凌风「啊」了一声,痛苦的惊呼在后院响起,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直惊了一厩的马,纷纷嘶鸣着躁动不安,整个后院热闹的似是被人扔了个炮仗。 闻声,江枫沉着脸走出来,还未来得及斥责凌风,抬眼见他们赶路的马车,如今只剩一副车厢,用以拉车的马却不见了踪迹,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呼吸一窒,心口隐隐作痛。 很快,他忆起月漓朝自己借马的事,顿时心下了然,面上顿时少了几分心痛,再听着耳边凌风的破口大骂,却多了些许愠怒,抬腿一脚便踹到凌风腿肚子上:「住口!不嫌丢人?」 凌风倏然转过头,一张脸气得通红,张口便是痛心疾首的哀嚎:「少主!那可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江枫默了半晌,道:「既是汗血宝马,总该物尽其用,再教我听见你嘴里不三不四,自己找根针线把嘴缝 上!」说完,转身就走。 凌风望着他背影气得发抖,咬牙切齿道:「凌风可没少主这么好脾气!若是让我见着偷马贼,非把他剥皮抽筋不可。」 马厩角落,喂马的杂役哭丧着脸站起身。 他喂过那马,自然知晓其血统纯正,乃当世不可多得的良驹,见如此阵仗,恍以为自己闯下大祸,顿时两腿打着摆子一步一挪,胆战心惊的凑上前,张口便是带着哭腔:「爷……其实那偷马的人您也认得,就是今晨与你们一同来的那位穿白衣的姑娘。」 凌风愕然:「谁?!」 杂役四十出头,满脸写着沧桑,一辈子到这岁数也没能说上个媳妇,穷得只能混口饭吃,如今丢下这样一匹有价无市的汗血宝马,教他拿什么来赔? 想到此,顿时吓得尿了裤子。 初盈走了出来,见杂役从裤裆到裤腿湿了一片,不由得拧眉一脸嫌弃,适才冷着面孔一针见血道:「马车停在后院,自有杂役喂料、看顾,若非熟人,岂能轻易在人眼皮底下一声不响走出客栈?凌风,你可是越发蠢了!」 七日后。 月漓只身入南晋。 城中,墙面随处可见府衙的官差,正三三两两出现在街头小巷,忙着贴告示。 顶头,「玄霜楼」三个大字,格外醒目。 月漓白纱覆面,立在人群后抬眼围观,暗自庆幸好在有江枫的汗血宝马,原本半个月的路程,只用了七天。 可惜,马儿却活活累死在城门外,她甚至来不及将马儿掩埋,便匆匆入了城。 好在,好在! 终是赶上了,而今玄霜楼和朝廷方才贴出告示,想来青锋剑还算安全。 一连十日。 月漓白天睡在客栈,夜里潜入玄霜楼,然而却一直没能寻到青锋所在,很是焦虑不安。 莫非……尹逍将青锋剑封印了? 连幻铃都寻不到青锋剑所在,不得不说,尹逍真的足够谨慎。 玄霜楼大手笔,舍得出银子,再加上朝廷出面。 很快,月漓看着第一批自愿而来的,足足三百人聚集在南晋后山,开山采矿。 彼时,榔头锤子的敲击,山石坍塌的巨响,响彻在南晋上空。 玄霜楼按月发饷,钱来得快。不论老幼只需气力,即便挥不动锤头,只要能肩挑背扛,就有银子赚。 消息传了出去。 短短月余,原先观望、犹豫着庄稼人,纷纷选择荒废田地,去后山出卖苦力。 仅仅一个月,便空了一座山。 月漓遥望着挖空的山头,万千心绪涌上心头,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满面愁容。 尹逍很聪明,懂得先挖出存放神兵利器的山洞。 月漓在等,等青锋剑现世,等尹逍动用青锋剑的那一天,这些时日她只能日复一日的熬着,守在此处,以至于心底越来越焦虑、不安。 小白还在等她。 她等不起,却又不得不苦苦等候。 眼看,挖空存放神兵利器的山洞,又挖空了半座山,尹逍终于有了动作。 这天夜里。 南晋后山,响起第一道敲击声,也是这一天起,后山采矿不分昼夜,没日没夜。 月漓催动幻铃。 紫色灵力似一道轻薄的烟雾,朝着一座山飘去。 月漓隐着身形,伴随着一声声敲击步入山洞,迎面扑来近乎窒息的热浪,夹杂着各种复杂、且令人作呕的气味,她下意识抬手捂上口鼻。 山洞内,火光冲天,男人们几乎不着寸缕,只在腰间围了块破布。 月 漓从他们身边走过,自熔炉上空飞身跃上一座圆形高台前,就在足下踏上高台一瞬间,手背幻铃灵力倏然消散,垂眸望向脚边,映入眼帘皆是密密麻麻铭文。 月漓心知,她再也无路可退,遂稳定心绪缓步上前。 一步之外,青锋剑垂直悬在半空,下方是炼矿熔炉,橙红火光印得剑身通红,同时印在她神色复杂的脸。 这个距离,青锋剑触手可得! 望着眼前青锋,后颈汗如雨下,月漓心底却意外平静,此时出手,会与高台还有她手中青锋剑,一同坠入熔炉化为灰烬。 抬眼打量四周。 好得很!竟无一处可以借她立足之地。 月漓唇角弯起,笑得一脸讽刺:「尹逍,我霁族神器在你手里,岂非只是一件死物?」 说完,她扬手趁着剑锋划破掌心,紧紧攥成拳的手,任由鲜血自剑柄浇灌至整个剑身。 不多时,整个青锋剑颤动。 连带着整个山洞,亦有些地动山摇,下方炼矿熔炉似是地底翻涌的岩浆,亦随之热闹起来。 下方。 不知谁喊了一声地震,男人们纷纷扔下手中工具,一窝蜂朝洞口涌去。 山洞中,龙啸声响起。 在如此空旷的洞里,听见这声龙啸,无异于一道惊雷劈在耳边,令人闻声丧胆。 很快,随着青锋剑灵力暴走,山洞开始崩塌。 越来越多的山石,从天而降,月漓脚下退了两步,跌坐在刻满铭文的高台,双眼失神的望着青锋。 娘亲说:霁族神器当中,封着五种神兽生魂。 以霁族之血,可唤出神器当中的生魂,可驱使生魂完成自己一个心愿。 「汝有何愿?」 恍惚间,月漓听见一道悠远空旷的声音,自青锋剑内响起,是青龙生魂。 她一时有些怅惘。 月漓十指指尖深入掌心,嵌入伤口的右手,痛得她红了眼眶,几次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霁族身为地仙,也未尽然皆是做好事,唯一做得最错的一桩,便是以阖族之力将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以生魂炼制神器,造出青锋剑、浮生莲、赤羽翎、亢悔木、五色土。 生魂炼器,魂体禁锢器身,仅作为一件杀生灭世的神器而存活,供霁族驱使。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还是那四个字。 月漓深吸一口气,再次坚定心底信念,轻道:「青龙,我要你毁了青锋!」 /129/129325/31115746.html 第60章 青龙生魂 越来越多的山石,从天而降,月漓脚下退了两步,跌坐在刻满铭文的高台,双眼失神的望着青锋。 娘亲说:霁族神器当中,封着五种神兽生魂。 以霁族之血,可唤出神器当中的生魂,可驱使生魂完成自己一个心愿。 「汝有何愿?」 恍惚间,月漓听见一道悠远空旷的声音,自青锋剑内响起,是青龙生魂。 她一时有些怅惘。 月漓十指指尖深入掌心,嵌入伤口的右手,痛得她红了眼眶,几次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霁族身为地仙,也未尽然皆是做好事,唯一做得最错的一桩,便是以阖族之力将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以生魂炼制神器,造出青锋剑、浮生莲、赤羽翎、亢悔木、五色土。 生魂炼器,魂体禁锢器身,仅作为一件杀生灭世的神器而存活,供霁族驱使。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还是那四个字。 月漓深吸一口气,再次坚定心底信念,轻道:「青龙,我要你毁了青锋!」 「……」 她唯恐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道:「如今霁族已亡,再无人借你神兽之力。青龙,本尊已霁族之血解除你封印,命你毁了青锋剑!如此一来,你生魂可得自由,虽不得再入三界六道,亦不用屈居一方之地,你明白吗?」 就在这时。 山洞外涌进一个身影。 月漓面色陡然冷漠起来,遥遥望着尹逍身影,心地忽的一沉。 来不及了! 尹逍只手撑着洞口,才没被地动山摇晃得东倒西歪,抬眼望着高台那一抹白色身影,冷声喝道:「来者何人?」 月漓缓缓站起身,望着下方尹逍,心生恨意。 无论如何,哪怕要死在这里,也要拉着尹逍给青锋陪葬! 想到此,月漓眸底目光森寒如冰:「尹逍,本尊今日便让你见识,何谓青锋!」 月漓只手握上青锋,足下一轻高台瞬间瓦解,整个人朝身下熔炉坠去。 她在赌。 青龙并未回应她,却也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比起继续禁锢在青锋剑内,恢复自由对它而言,算是解脱。 须臾间,青锋剑内蹿出一条青龙。 摇首摆尾间,将月漓稳稳接在自己后背,朝洞口冲去。 尹逍见状,转身即逃。 山洞外,众人举着火把围在洞口。 尹逍前脚逃了出来,后脚整个山洞开始坍塌,扬起数十丈高的飞灰。 青龙见尹逍逃之夭夭,摇首冲上方山顶飞去,躲避从天而降崩塌的山石,好容易自青锋禁锢中被放出来,它盘旋在坍塌的山洞上空,张口冲下方发出一声龙啸,震耳欲聋。 「龙……是龙!」 「快跑……」 「胡说!世上怎么会有龙?」 「龙王怒了……你们快跪下,跪下求饶啊……」 凡人们逃的逃散的散,剩下几个大胆的男人,仰着脖子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七嘴八舌讨论着。 胆子小的,或是跪着或是瘫着,皆 月漓得了救,扒着青龙身上坚硬的龙鳞,低头朝下方望去,见尹逍祭出一柄银枪。 法器? 她恍然忆起,江枫胸口有处法器贯穿伤,瞧着倒挺像他手里那柄银枪所创。 月漓拧眉不解,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却有些抓不住,头一回见尹逍时,他叔侄二人在桌上相谈甚欢,并不似刀剑相逼的关系。 他为何伤江枫? 青龙张口,幽幽道:「汝 是何人?」 月漓转过脸,望向青龙的目光有些许不解:「霁族月漓,你……你为何救我?」 青龙冷哼一声,道:「小小地仙,滚下去!」说着,便翻滚着扭动身躯,似是真的要扔她下去。 月漓见状,松开手自己跃下半空,朝尹逍挥剑便砍。 见状,众人纷纷逃散。 青锋剑内已没了青龙生魂,神力大不如前。 尹逍一柄银枪,自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始终与月漓保持距离,再乘势紧逼。 月漓不善使剑,与长枪对在一处,逐渐处于劣势。 不多时,眼看长枪逼得她只得拼尽全力去抵挡,逐渐错失反击的机会。 突然,长枪借力打力,从上而下重击之时,迫使青锋剑重重压在她头顶。 紧接着,尹逍长枪头倏然伸长一截,正正好朝月漓眼眸刺去。 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来人揽上月漓腰身,带着她一个仰面避开长枪,再一掌拍在她后腰,迫使她旋身时再躲过长枪另一机,顺势再抓着她攥着青锋剑的手,挽出一道剑花。 顷刻间,男子手上灵力倏然传至青锋剑剑身。 青锋剑周身似是带着蓝色闪电,噼里啪啦威力教先前不可比拟,再劈向银枪时,整个银枪猛地巨震。 尹逍双手掌心顿时一麻,害他险些即刻丢开手,只得脚下退后一步,暗自换下一只手覆在后背甩了甩,缓缓攥成拳,一脸神色凝重道:「好一个金色灵力!」 这时,月漓适才侧目朝男子望去,待见着那张脸时,整个人愣在原地:「是你?」 闻声,男子垂眸朝月漓望了一眼,再望向尹逍时,张口劝道:「尹楼主好容易得到今日地位,何以要同南晋国主狼狈为女干,就不怕有朝一日祸及己身?」 尹逍冷笑一声,后背的手指尖微颤,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拿到身前,重新握住了银枪:「祸及己身?凭你?」 月漓见尹逍再次冲了上来,翻手将青锋剑递到男子手中,转身退至身后,剑指催动幻铃,抬手自半空划出一道符,翻掌拍向地面,冷喝道:「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 只见自她脚下生成一道雷区,逐渐朝着一里外扩散。 与此同时,半空中风起云涌,数不清的黑云尽数朝着三人上空翻滚而来。 男子执剑与尹逍斗得难解难分。 半空中乌云与地面雷区相交呼应,一道道雷声响起。 很快,尹逍手中银枪被青锋剑压至,已再无还手之力,他望着男子手中青锋剑,眼底有几分不可思议,再望向脚下似隐似现的金色雷阵,适才扬声喝道:「妖女!你做了什么?」 月漓眉眼弯弯,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歪着头顶,忍俊不禁:「哦?怎么尹楼主见过的东西就是名门正派,你没见过的便是歪门邪道?」 说着,她眉目一凌,幽幽开口又道:「役使雷霆,降!」 顷刻之间,天雷滚滚降落地面,朝着尹逍脚下冲了过去。 尹逍见状,即刻飞身朝半空跃起,趁此他低头往下望去,见着方才站着的位置,迸发出一道火花四射。 然而执着青锋剑的男子,却察觉自己体内金色灵力相较之前更甚,遂暗自催动灵力注入青锋剑,纵身去追尹逍。 尹逍被两人逼得上天不能,入地不得,不由得急红了眼,厉声大喝道:「浮华!」 闻声,执青锋剑的男子劈下去的一剑略微有些迟疑,给了尹逍可乘之机。 只见尹逍手中银枪听了这一声呼唤,倏然变了一副模样,竟从银枪化成一柄弓箭,「浮华」在他掌中撘 弓射箭,一连两只箭,分别朝面前和地下。 见状,月漓面色大变,情急之下划破指尖凝血成符:「紫罡阵!」待她翻掌将阵法朝男子背影打出,瞄准她的箭,瞬间没入她胸口,顿时鲜血如注。 紫罡阵挡下男子身前一箭,随阵主失去意识而破碎。 至此,男子大喝一声,举起青锋剑砍下尹逍整条左臂,见着他自半空中跌落在地,倒在地上只剩撕心裂肺的痛呼,而他却来不及再与之纠缠,转身落在月漓身前:「月漓……」 然而,月漓却已不能回应。 江枫抱起月漓,无助而彷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胸口渗出的血,随她手臂一滴一滴淌落在江枫身后的脚印。 江枫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向何处,忽然远远地见着一道黑色的人影,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说是一团黑色的雾,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直到走近了,他才看清那团黑色的雾,竟真的不是人。 厉温缓缓转过身,望着江枫一脸无助而绝望的模样,面上带着三分玩味,幽幽道:「有意思!尔不过凡人之躯,竟有做阴吏的神念?」 江枫神志有些恍惚,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嘴里喃喃道:「救……救……」 厉温拧眉,顺势往他怀里望了一眼,见着如此伤势的女子,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没救了,寻块好地埋了罢!」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过。 一条青龙从天而降,落地化成一位中年男子,只侧目觑了一眼厉温,便转过脸朝江枫道:「这里没你事,哪来回来去,至于她的命,也不该死在这里,去罢!」 江枫似懂非懂,望着男子即不答话,也不肯就此离去,只是一双眼死死盯着他。 厉温嗤笑一声,冲青龙道:「想不到,本殿当了数千年的二殿,竟还能碰见一个故人,哪个活不起的,选择把你放了出来?」 青龙没好气瞪他一眼,转身从江枫手中接过月漓,再次催促道:「快滚!」 江枫怔了半晌,犹豫着望了一眼月漓,转身朝相反方向而去。 青龙沉声开口:「站住!」 江枫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双眼无神。 青龙扬脚将那柄青锋剑踢至他面前,剑身入地三分:「从今日起,看顾好青锋剑,无论何时皆不可交予旁人之手!」 江枫适才拔剑离去。 /129/129325/31115747.html 第61章 情之所起 一条青龙从天而降,落地化成一位中年男子,只侧目觑了一眼厉温,便转过脸朝江枫道:「这里没你事,哪来回来去,至于她的命,也不该死在这里,去罢!」 江枫似懂非懂,望着男子即不答话,也不肯就此离去,只是一双眼死死盯着他。 厉温嗤笑一声,冲青龙道:「想不到,本殿当了数千年的二殿,竟还能碰见故人?」 青龙没好气瞪他一眼,转身自江枫手中接过月漓,再次催促道:「快滚!」 江枫怔了半晌,犹豫着望了一眼月漓,很不放心将她交给外人,可他自认为月漓回天乏术,眼下肯有人出手相助,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等死的好。 思及至此,他转身朝相反方向而去。 青龙望向他背影,沉声开口:「站住!」 江枫脚下一顿,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双眼无神。 青龙扬脚将那柄青锋剑踢至他面前,剑身入地三分:「看顾好青锋,无论何时不可交旁人之手!」 江枫适才拔剑离去。 厉温望着青龙,一脸的讽刺:「数千年前,霁族夺你生魂禁锢于青锋,彼时你曾立下血誓:待你逃脱禁锢之时,必是噬霁族生魂,夺其壳灭阖族之日。 而今你倒说说,究竟哪个活不起的霁族,放了你出来?」 青龙转回身,冷哼一声道:「厉温!想看本神龙笑话,我看你是这数千年日子过得太顺,来得正好!此人交由你去救,本神龙也好松快松开筋骨!」 厉温眯着眼,望向他怀中:「本殿乃阴司十殿之一,只管审凡间魂魄、妖精邪灵,学不来地藏的菩萨心肠,救人?不如本殿看在青龙面子,即刻勾了这女娘的命,去往阴司报道罢!」 说话间,他已挥掌出手探向月漓。 青龙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厉温出掌既为拘魂,哪知拘了半天,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一愣:「她是何人?」 闻言,青龙不由得冷笑:「她?她便是放本神龙得解脱,你口中活不起的霁族人。」 厉温大为不解:「怎么?她这一身的伤,竟不是出自你之手?」 血誓呢? 噬其生魂、夺其壳灭其阖族呢? 虽说霁族如今凋零,倒也用不着灭其阖族,只是他听青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打算救人? 青龙又道:「说起来,你阴司欠下霁族好大一笔债,而今也是时候还几分利息!」说着,不由分说,将人强行塞入厉温怀中。 厉温低头拧眉望去,见她胸口那处贯穿伤极为要紧,却又要不了她性命,沉声道:「欠债的是阴司不假,却是首殿……」一抬头,面前早已龙去无踪,哪里还有青龙影子? 厉温气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扔下怀里的人。 待他转身走了几步,虽是眺望远处,眼前闪过她一身的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近乎咬牙切齿地,自牙缝挤出一句话来:「蒋子文、吕岱欠下的债,关本殿何事?」 三界六道,皆有自己该走的路,有例如霁族,生来与天地齐寿,不老不死。 又例如他,虽横行阴阳两界,却只能昼伏夜出。 阴司阴冷。 冷得连他亦觉得有些熬不住。 数千年,厉温游走阴阳两界,哪怕仲夏酷暑之夜,走在凡界街头小巷,却仍旧从头到脚,由里到外透着寒气,他知道那是作为阴司之人,付出的代价。 唯有方才,厉温怀抱着女娘,却教他感受到一股,似是遗失在亘古记忆里的温暖。 仅是抱着,便恍惚以为重新活了过来。 须臾间,厉温已现身酆都城下。 看守城门的阴差,早早大开双门,一副卑躬屈膝,甚是恭敬的模样,迎他入内。 厉温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望向怀中。 他眷恋那个温度,再想起带给自己温度的那个人,转身化作一团鬼气,瞬间消失。 不过转瞬,厉温又来到那个地方,他抱起地上的女娘,揭开她面上被血染红的轻纱,不由得微怔。 厉温抱着月漓,千里奔袭。 好容易离开南晋地界,在西屿边境寻到一处泉水眼,适才抱着她一起沉了进去。 水底。 月漓手背幻铃,幽幽散发着蓝光,泉水随着幻铃发出的光,逐渐变换了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 月漓缓缓睁开眼,待看清眼前人影,不由得微瞪双眸。 厉温? 他怎会在这里…… 很快,月漓没时间多想,幻铃驱动着泉水朝身前聚集,可以感受到伤口一点点被拨开,皮肉正逐渐加速愈合,那种痛苦,无异于再承受一次利箭穿心。 痛到极致,整个人失去意识,开始往泉底下沉。 厉温及时伸手,将人一把捞入怀中,搂着她往水面游去。 刚浮出水面。 月漓不知怎的,忽然呛着水睁开眼,人还未彻底缓过来劲,不由分说便一把搡开搂着自己的厉温,一个人艰难的往岸边爬去。 厉温一时未防,被突如其来、气力大得惊人的力道,猛地重重跌入泉中。再浮上水面时,眼疾手快的探出手拽上她脚踝,重新将人拖入水中。 月漓只察觉到脚踝覆上一抹冰凉,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噗通」一声落入水中,仅一个呼吸间,便被人翻了个身正面相对,见着他眸底带着猩红,一身肃杀之气,被水打湿的发丝顺着他额前碎发滴落。 厉温只手掐住月漓下颌:「好一个霁族人!本殿方才救你一命!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报恩的?」 月漓指尖掐诀,正欲让他尝尝禁禳之法,忽听他这声称呼,眨了下眼,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厉温有些不对劲。 他似是……不认得自己? 想到此,月漓不禁有些怔然。 是了。 她此行是为回三个月前,夺青锋剑的! 可如今看来,青锋剑该是已被那个人带走,那么自己呢?如何落入厉温之手? 他又怎知自己身份的? 厉温再一次,从她双眼底看出惊讶和不解,两人几乎面贴着面,她有些虚弱的气息,喷在自己面上带有几分微痒,一身白衣紧紧裹在身上,隐隐可见其身姿妙曼。 不知怎的,他心底生出些许异样,之前从未有过。 就在方才。 浮出水面那一刻,月漓恍以为回到那一次,厉温以相助江枫还阳为代价,迫使自己与之欢好。 以至于,下意识推了一把,更是连头都不敢回,只顾着逃。 哪曾想,而今面前的厉温,乃是初见。 犹豫片刻,月漓终还是松了手上的诀,拧眉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放手!」 厉温听了这番话,不得不说很是意外,遂挑着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却是满脸写着不信:「怎么?你们霁族女子,也懂男女大防的道理?」 月漓偏开脸,扬手拂开钳制自己下颌的手,不欲与他争论。 厉温见她转身要逃,再次伸手将人拽到面前,欺身压了过去:「本殿何时准你走了?」 月漓掀起眼帘,翻着一双眼睛瞧他,语气不善:「二殿想如何?」 厉温见她一语道出这两个字,不由得有 些意外,难得面上缓了缓,好脾气道:「姑娘如何识得本殿?本殿记得从未见过你,倒是认得……霁昭。」 他本欲说,你娘亲霁昭。 但是话到嘴边,忆起霁昭以及阖族惨死的模样,便不忍再提这茬。 月漓顿了顿,回道:「听闻幽冥阴司十殿阎王,其中属二殿最是风流个傥,不似其余九殿年纪偏长。方才听闻二殿口口声声道着本殿,蒙的罢了。」 厉温听得很是受用,暗自将她推自己入水一事往脑后抛了抛,将她打量几眼道:「适才本殿见你法器疗伤的手法太过简单粗暴,唯恐你虽是好了外伤,却仍伤在内处,故此本打算带你上岸,再为你想想法子。 而今看来,姑娘气力如此之大,这伤许是大好了,倒不必本殿多费心思。」 月漓面上微微一缓,朝他低了地头顶敬道:「多谢二殿出手相助。」 厉温嘴角似笑非笑,难得见她乖顺一回,正欲听下文,却见她抬起头转身欲走,不由得一愣:「没了?」 月漓爬上岸,抬手施法烘干衣裳,适才遥遥望着立在泉中的厉温:「怎么,二殿是嫌这声谢道得不够庄重?」说完,又再次郑重其事,一字一句道:「多谢二殿!」 厉温哑言。 转瞬间,人影一闪便立于岸上,望着一步之外不似是写满感谢的一张脸,瞧着倒隐隐有几分不屑,面色微沉。 为何他直觉着救个人,还救出了仇? 月漓问道:「敢问二殿,自何处发现的我?」 「凡人手中,他抱着你求助无门,本殿恰好路过撞个正着。」 月漓又问:「那人手里可有把剑?」 厉温见她问着青锋,诚然点了点头:「不错!」 月漓再道:「他可有留话?」 厉温摇头:「未曾。」 月漓面上闪过一丝怅然,好容易找到青锋剑,却被人半路顺手牵羊,实打实教她吃了个哑巴亏。 月漓抬头望向半空。 厉温学着她举目望去,除了阴霾天色,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月漓低下头,见厉温还赖在此处不肯走,忍不住拧眉问道:「厉温,你二殿的差很闲么?」 闻言,厉温面色倏变,半晌后冷笑一声,消失在原地。 仗着相熟。 厉温几乎是不曾花费气力,便在一处临海的悬崖,见着青龙盘踞在此,正阖眼假寐。 青龙缓缓睁眼,见着他面上黑得看不成,一身气焰似是燃了起来,遂阖上他瞧不见的另一只眼,瞪着脑袋大的龙眼,觑着厉温道:「怎么?」 /129/129325/31115748.html 第62章 一往情深 月漓问道:「敢问二殿,自何处发现我?」 「凡人手中,他抱着你求助无门,本殿恰好路过撞个正着。」 月漓又问:「那人手里可有把剑?」 厉温见她问着青锋,诚然点了点头:「不错!」 月漓再道:「他可有留话?」 厉温摇头:「未曾。」 月漓面上闪过一丝怅然,好容易寻到青锋剑,却被人半路顺手牵羊,实打实教她吃了个哑巴亏。 月漓抬头望向半空。 厉温学着她举目望去,除了阴霾天色,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月漓低下头,见厉温还赖在此处不肯走,忍不住拧眉问道:「厉温,你二殿的差很闲么?」 闻言,厉温面色倏变,半晌后冷笑一声,消失在原地。 仗着相熟。 厉温几乎是不曾花费气力,便在一处临海的悬崖,见着青龙盘踞在此,正阖眼假寐。 青龙缓缓睁眼,见着他面上黑得看不成,一身气焰似是燃了起来,遂阖上他瞧不见的另一只眼,瞪着脑袋大的龙眼,觑着厉温道:「怎么?」 厉温顺势坐在崖边,任由海风吹在面上,不愿开口。 见状,青龙阖上另一只眼,转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舒坦。 厉温道:「青龙,你见过霁昭么?」 青龙鼻中喷出一团浑浊的气息,幽幽道:「霁族大祭司,灵力修为在霁族算得上屈指可数。」 忆起霁昭,厉温暗自叹了口气:「本殿瞧着她如今修为,竟是连她娘亲一半尚且不及,也不知如何以霁族之躯,活得长久。」 闻言,青龙盘踞的身形动了动:「长久?可惜,霁族信奉以身殉道,根本不可能长久!即便生来地仙之躯,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终归还是逃不脱这一个下场。」 话说一半,青龙霍然睁开一只眼:「厉温,你莫不是……」 厉温转过脸,望着青龙的眼睛有些闪烁:「什么?本殿乃幽冥阴司二殿之主,她一个半仙之躯,岂会甘愿入我酆都城,做本殿的二殿妃?」 青龙眼珠微转:「霁族行走阴阳两界,自是有入得酆都城的那一日。须知地仙之躯,一朝入幽冥,修为、法力皆剩不足三成,只瞧她如今修为,拿捏起来又有何难?」 这一刻,厉温默然不语。 青龙见他并未反驳,猜测他果然是动了心,遂不忘火上添油道:「厉温,你若当真想得到她,须得上点手段!」 厉温微微一怔,问道:「此话怎讲?」 青龙转过眼,遥遥往下悬崖下大海,望着海面被风吹起粼粼,意味深长道:「本神龙尚有神兽之躯时,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 我们五神兽,为族中声望,相互之间斗得如火如荼。」 听到此处,厉温不禁轻笑一声,道:「本殿忆起来了!昔日你最瞧不上鸢鳩山的凤鸟,道他凤鸟属火脾气暴戾,还讲最恨他一身的毛,立誓迟早有一日要将其摁在你龙爪之下,一根一根拔光!」 青龙目光悠远,冷哼一声又道:「不错!而今沧海桑田,天地亦为之变了模样,许多年了!可不论过去多久,本神龙至今都还记得玄鸟羽毛的臭味,实在难闻!」 厉温却以为,他还在怀念从前,不由得轻叹一口气道:「说起来,若非昔日你们五神兽搅得凡界惊天动地,霁族也不必打着镇压的幌子,捉了你们五个神兽,强行夺了生魂,炼就出不世出的五样神器。 而今霁族阖族湮灭,也算是报应罢!」 青龙却不以为然:「报应?如此报应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以身殉道,莫说霁昭大人,即便 是她这独女,哼……」 厉温伸出手,拍了拍青龙龙角,掌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犹如数千年前他摸到的一样,他嘴角似笑非笑,宽慰道:「不过是说得好听,才叫以身殉道!而你只需记得,她们死得极其惨烈。 甚至不如你,还能剩下一缕生魂留于世间,她们才是真的身死魂消,连尸骨尚且存不下。」 青龙眨了下眼,转过来微微抬起头道:「厉温,本神龙将如何拿捏她的法子告之与你,你若当真不愿见她如此下场,随你留在幽冥阴司,乃是最好的选择。」 厉温目光有些犹豫:「即便强留,怕也令她恨极了本殿。」 青龙缓缓摇了摇头:「厉温,霁昭之女生性不同,你只需记得,既有法子令她恨透了你,你也就此根深蒂固留她心底。」 厉温大为不解:「此为何意?」 青龙暗自发笑,笑到最后张开口发出一声龙啸:「厉温!本神龙忽然觉得,在这世间做条生魂颇为无趣,倒想亲眼看着,霁昭独女是何等结果? 比起她阖族湮灭,可否有过之无不及?又或许能从这天道中,挣得一分与众不同的天命?」 说话间,青龙化作一道青光,朝着某一处而去。 厉温明白,青龙放弃自由,选择重新回到青锋,不禁满面惋惜的唏嘘道:「青龙,这又是何苦?」 他只觉得,重归青锋剑后,又陷入永远的漆黑之中,就如同他身处幽暗阴冷的酆都城。 厉温思绪渐渐飘远,忆起那张苍白又倔强的小脸,唇角似笑非笑:「霁昭独女?性子却与霁昭截然不同,也不知她爹是何人物,竟入得了霁昭法眼。」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兴许,这女娘秉性随他爹,所以全然没有霁昭温柔宁静的模样? 再一想,青龙所言,似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厉温自崖边站起身,遥遥望向远处似笑非笑道:「如此,本殿便在酆都城,恭候尊主大驾!」 月漓最致命的伤,被幻铃所治了个七七八八,虽表面看上去已无大碍,却是每一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火烧火燎的痛,痛得她连走路都走不稳。 她扶着一棵树,为垂着头顶喘着气息,另一只自然下垂的手,指尖隐隐发颤。 月漓不知。 厉温是如何知晓,可寻天地之水,驱幻铃制出灵根水来疗不可医治之伤。 但她霁族在阴司面前,本就毫无秘密可言,再者霁族与幽冥之间,本便是相辅相成的存在,是以并不愿深究,只想将他快些撵走。 月漓转过身,后背靠树缓缓坐下身去,疼痛令她清醒,却也令她神志混沌不清。 忽然,她只觉着眼前似是有人影走来,满面挂着冷汗,很努力的睁着眼,却还是看不清来人是谁,任由眼前景致越来越模糊。 「江枫」伸出手,满眼写着心疼,张口唤道:「月漓……不许睡!」 月漓察觉到一只手抓着自己臂弯,遂顺势抓住那只手,紧紧咬着后槽牙,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江枫……你、你怎么也下来了?」 她尚不知如何才能回去,眼下又下来了一个。 「江枫」伸手抱起月漓,沉声宽慰道:「不必担心,我此行便是来接你回去的,你可曾……见过什么人?」 月漓眼前模糊不清,下意识扬起苍白虚弱的面孔:「何人?」 这一趟,实在见了不少人,被他这眉头没问的一番话,问得不知从何提起。 「江枫」沉默着,站起身朝路边走去,轻声回道:「自然是救你命的人!嗯,说起来,算是头一回相见,你可知他为何要救你?」 月漓 伸出手,扯上「江枫」胸前衣襟,趁着最后一丝理智,断断续续问:「你、你说……的是他?」 「江枫」足下微微一顿,望向怀中目光复杂。 他? 哪个他? 他而今不过附在江枫身上,莫非让月漓看了出来? 不对! 倘若月漓认出自己,岂会老老实实任由他抱着,只怕就剩最后一口气,也要跳着脚从他怀里逃出去。 如此一来,说得应当是真正的江枫,无疑了! 怎么? 他也在这里? 想到此,「江枫」的面色忽然有些不大好看,低头轻斥道:「好得很!殊不知你这一趟来得热闹,见了不少想见的人,顺带着见了最不想见的那一个。」 月漓将头一歪,再没了说话的气力,只在这个微凉的怀中,细细的喘着急切的气息,昏昏欲睡。 「江枫」心头有火,走起路来亦步步生风。 半空中,一道光圈亮起。 「江枫」抱起月漓,纵身朝着光圈飞去,在没入光圈的一瞬间,他朝着青龙消失方向觑了一眼。 很快,「江枫」抱着月漓,回到了来时的山洞,小白此刻已变回真身,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山洞内,漆黑一片。 因着月漓这一趟,提前夺走了青锋剑,以至于这座山洞原先的神兵利器,皆不复存在,连带着山壁挂着的火把,亦没了踪迹。 「江枫」顾不上小白,摇晃着昏昏欲睡的月漓,急声问道:「令牌呢?」 月漓浑身冒冷汗,已是痛苦的口不能言,眼前又模糊着看不真切,耳旁听着他急切的声音,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偏偏放在一处却不知他说的什么。 「江枫」见她如此,也不再逼迫她恢复神志,兀自伸手在她身上翻找,却是该摸的地方都摸了个遍,腰间、袖中,甚至连她短靴也脱下来倒了个底朝天,愣是寻不到。 没有令牌,他便恢复不了正身。 「江枫」见搜寻无果,再想转过身来逼问月漓,却见她两眼一闭昏了过去,遂耐着脾气一连唤了半天,也未见她眼皮动一下。 至此,江枫沉着面孔望向月漓衣领。 /129/129325/31115752.html 第63章 这样的人 山洞内,漆黑一片。 因着月漓这一趟,提前夺走青锋剑,以至于座山洞原先的神兵利器,皆不复存在,连带着山壁挂着的火把,亦没了踪迹。 「江枫」顾不上小白,摇晃着昏昏欲睡的月漓,急声问道:「令牌呢?」 月漓浑身冒冷汗,已是痛苦的口不能言,眼前又模糊着看不真切,耳旁听着他急切声音,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偏偏放在一处却不知说的什么。 「江枫」见她如此,也不再逼迫她恢复神志,兀自伸手在她身上翻找,却是该摸的地方都摸了个遍,腰间、袖中,甚至连她短靴也脱下来倒了个底朝天,愣是寻不到。 没有令牌,他便恢复不了正身。 「江枫」搜寻无果,再想转过身来追问月漓,却见她两眼一闭昏了过去,遂耐着脾气一连唤了几声,也未见她眼皮动一下。 至此,「江枫」沉着面孔望向月漓衣领。 他了解月漓脾气,事关江枫她定是不敢疏忽,难不成贴身放在怀里? 「江枫」不过略微迟疑,便伸手探向月漓衣领,准备动手。 下一刻,月漓「唰」的一下睁开眼,将面前探过来的手擒在当场,眉眼刚烈眸底血红,望向「江枫」微微一怔,渐渐露出一抹愠怒。 未来得及反应,「江枫」整个人飞了出去。 一眨眼功夫,两人化作一道红光冲出山洞,落在一处山头。 红光降下,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 月漓坐骑上方,只手将「江枫」摁压在身下,扼喉的手下力道不轻,眸底虽是平淡无波,目光似是能看透他整个人,深沉的紧。 「江枫」后背,山石惊现一指宽裂缝,蔓延着朝山壁爬去,他歪过脸口中猛地喷出鲜血,全身骨头,似遭遇一座重山碾压,疼痛自四肢百骸传来,需耗费很大气力,才能忍着没痛呼出声。 待他好容易觉着,疼痛不再那么明显,抬眼朝身前望去,不由得心一沉。 那个眼神,他似曾相识。 昔日,与月漓在大婚那日交手时,厉温曾见过月漓眼底敌意。 南方朱雀,主杀伐! 凤鸟作为朱雀后代,更是将杀伐戾气体现得淋漓尽致,昔日,五神兽争得天昏地暗,而能与青龙堪堪匹敌的,也唯有凤鸟而已。 「江枫」心底追悔莫及! 他就是闲得,才会为月漓那一点心心念念,教她回凡界受这遭罪…… 管什么南晋? 管什么天下苍生? 且教他们生死各自由命去,他只管自己与月漓如何长长久久,不再受凡、冥二界俗世搅扰,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而今可倒好,在此生死攸关之际,月漓作为地仙的魂魄陷入沉睡,反而激起她体内凤鸟之魂觉醒,杀伐之神降临。 「江枫」知道,此刻她若想动手,必不带丝毫犹豫,绝无可能给他多活一口气的机会。 思及至此,「江枫」即便被压身下,也唯有一改往日孤傲自负,难得好声好气:「月漓,你伤势极重,虽以幻铃恢复,却难愈合受法器伤所伤肺腑,那日黑白无常交予你的令牌,可还记得在哪?」 他也是头一回,见月漓凤鸟血脉觉醒下的形态,心里没底。 唯盼,万不可激怒于她。 闻言,月漓目光不似先前那般凌厉,下意识低头朝胸前望去,那里留着三指粗窟窿。 月漓扬手使了个定身咒,适才收回扼住他喉咙的手,去解衣裳。 见状,「江枫」下意识呼吸一窒,尽管不需吐息,却还是脑中「轰」的一声,瞪大了眼。 片刻后 ,「江枫」缓缓阖目,暗自咬了咬牙,适才再睁眼望着面前。 清冷月色下,月漓伸手抚上胸前,指尖驱灵力探向伤口。 他喉结滚动两下,顿感口干舌燥,眼眸深沉。 不多时,月漓疗伤的手忽然一顿,整个人身形微晃,再望向「江枫」时,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至此,「江枫」哑着嗓子沉声道:「月漓……你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月漓闷哼一声,指尖灵力渐渐溃散,顺势倾身朝前俯下,似是配合又似是引着,令他探至最深。 忽然一暖,「江枫」眼眸猩红,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理智逐渐有些沉沦:「放开……」 月漓再次伸手,重新扼住「江枫」脖颈,低头凑上他唇间堵住他口中隐忍的颤声。 不多时,「江枫」彻底失去理智,脑中仅有一个念头,想要她放开自己,若先前他尚可极力克制,甚至想一旦得了自由便逃,好停了这场荒唐。 而今,他只想好好教一教她。 「江枫」燥热着,满脸满身甚至掌心皆冒着热汗,眼睁睁看着她略有些笨拙的动作,心口似是有只猫儿尾巴一遍遍轻柔拂过,挠得他心痒难耐,偏生又被定住动弹不得,只得任她肆意。 然而,这种肆意于他而言。 似是饿了三天的人,面对一块红润肥厚的红烧肉难以把持,岂是伸出舌头舔一舔,浅尝即可的? 再一次,他激动颤抖的声音里,咬牙切齿地挤出那两个字:「月!漓!」 「江枫」几乎觉着,月漓哪里是凤鸟血脉觉醒,她这是故意为之! 寒潭里,他故意令她苦苦挨着,明知她初经人事,整整一夜疯狂让她痛,而今风水轮流转,终也轮到他被扼制着,尝一尝倍感煎熬的苦。 就在这时,两团鬼气从天而降,落地化成黑白无常。 月漓双眼迷离,未曾察觉。 「江枫」下意识想出手抱住月漓,替她挡上一挡,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由得震怒,厉声喝道:「转过去!」 须臾间,月漓身形微僵,面若寒霜。 黑白无常方才站住脚,迎面听见这声暴怒,两人忙不迭转过身。 「江枫」转过眼,见月漓伏身趴在自己胸膛,口中倒吸一口凉气:好紧!适才沉声道:「奉本殿的令!往南寻三里地,洞里有条九尾灵狐,它若是死,你二人在阴司的日子也到了头,趁早寻了孟婆,喝汤转世去罢!」交代的不急不缓,却盼着他俩快滚。. 黑白无常交换一个眼神:威胁?看来自家二殿心情不好! 他二人见江枫出现异样,适才忙着赶来,如今看这阵势,莫非来得不是时候? 想到此,忙不迭消失。 「江枫」原本心底些许怒意,见他二人逃得十分利索,立时气顺了许多,再垂眸望向月漓时,忍不住叹道:「你真正是妖精……呃……」 月漓直着腰坐起身来,垂眸望向「江枫」面上,将他隐忍和受不住的模样尽收眼底,心满意足。 如此反复折磨。 「江枫」皆一一暗自忍受,痛苦并快乐着,好容易月漓肯放了他,却是一个天翻地覆的结果,被他再一次掌握。 熬了许久,一朝得了松快,索要整夜。 直到天边第一缕橙光露出地面。 江枫才抬手,掩着面前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垂眸望向月漓昏昏欲睡的面庞,看见她眼底最后一抹血红散去,遂再次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不肯带丝毫怜惜的侵入。 纵情之至,他埋首附在月漓耳畔,声声唤着她名字,与她耳鬓厮磨时,厉温忆起她曾说:两人最遥远距离,便 是不能与她同看朝暮。 最后,晨光印入厉温猩红眸底,他近乎低吼着,再次宣泄。 做到了! 无论月漓如何划清与他界限,如何证明二人之间距离,他可与她同看朝暮,可予她男欢女爱。 他做到了!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无论她如何挠得他一身鲜血淋漓,再也不放! 厉温低下头,小心翼翼吻上月漓唇瓣,万分情深。 这一觉,足足睡了大半日, 待月漓睁开眼,早已过了晌午,见自己睡在客栈的床上,口干舌燥的翻身下床,却是腿脚一软,眼看要面朝地栽下,身后一只胳膊,很适时宜的伸出,将她一把揽了回去。 转瞬间,重新踏实地坐回了床沿。 月漓回过头,见着「江枫」侧身躺在床内:「你怎会在我房里?」 「江枫」见她如此,适才松了口气:「自九转轮回阵回来后,你重伤在身,自然是我送你回来的。」 月漓一时语塞,半晌道:「下去!」 「江枫」面上微怔,忽然一脸黯然神伤道:「怎么?霁族的姑娘,睡了人就可以翻脸不认账么?」 月漓一脸愕然:「谁?」 「江枫」一本正经道:「你!」 月漓身形一晃,惊得差点自床沿跌下去,亏得及时伸手拽住了床幔,一脸不可置信道:「绝无可能!」 见状,「江枫」一脸绝望的闭了闭眼:「果然……」 月漓瞪大了眼,在他面上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也未能看出半点说谎的迹象,遂低头往不住发软的两腿看去,踌躇半晌忆了起来,好似初次与厉温那晚,也是这般? 如此看来,倒极有可能是真的? 月漓方才如此认为,便摇着脑袋驱散这一想法,不敢往下想,她竟是这样的人? 「江枫」见她反复半信半疑,顿时表现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又道:「你放心,尽管是你睡了我,我定对你负责!」 月漓陡然一个激灵,即刻自床上退了下来,强忍着两条发软的腿,几乎有些站不住脚,扶着床栏急道:「不必!江公子大可不必!想来你兴许不知,我、我先前已委身与人,实在……实在当不起你这个责任。」 闻言「江枫」一愣:「你不愿与我在一起?」 /129/129325/31115753.html 第64章 平内乱(一) 「江枫」面上微怔,忽然一脸黯然神伤道:「怎么?霁族的姑娘,睡了人就可以翻脸不认账么?」 月漓一脸愕然:「谁?」 「江枫」一本正经道:「你!」 月漓身形一晃,惊得差点自床沿跌下去,亏得及时伸手拽住了床幔,一脸不可置信道:「绝无可能!」 见状,「江枫」一脸绝望的闭了闭眼:「果然……」 月漓瞪大了眼,在他面上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也未能看出半点说谎的迹象,遂低头往不住发软的两腿看去,踌躇半晌忆了起来,好似初次与厉温那晚,也是这般? 如此看来,倒极有可能是真的? 月漓方才如此认为,便摇着脑袋驱散这一想法,不敢往下想,她竟是这样的人? 「江枫」见她反复半信半疑,顿时表现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又道:「你放心,尽管是你睡了我,我定对你负责!」 月漓陡然一个激灵,即刻自床上退了下来,强忍着两条发软的腿,几乎有些站不住脚,扶着床栏急道:「不必!江公子大可不必!想来你兴许不知,我、我先前已委身与人,实在……实在当不起你这个责任。」 闻言「江枫」一愣:「你不愿与我在一起?」 月漓一脸为难:「此事绝非愿与不愿如此简单,实在是我不能与你婚配,若你实在放不下被我睡了这桩事,不如……」 至此,「江枫」面色倏然一黑,缓缓坐起身沉声道:「不如怎样?」. 他心道:霁月漓!倘若你敢说出再让人把你睡回来,本殿定将你捆回酆都城,此生不让你出幽冥半步! 月漓嘴边的话转了两圈,直觉得这话说不出口,犹豫半晌再道:「不论打也好骂也罢,如何能让你出这口恶气,便怎样着来,月漓绝无怨言。」 听到这句话,「江枫」面上神色适才缓了缓,拧眉不解道:「你竟如此讨厌我?」 月漓脚下退了几步,朝着圆桌前杌子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扶着桌沿坐下身,适才应声道:「不!与讨厌与否无关,实在是我自问配不上江公子如此高洁之人,还请公子趁早断念想,以免将来为情所困。」 「江枫」缓缓站起身:「倘若我说,此生只你一人,再不愿与旁人有干系,已是为情所困,不能自拔,你可愿接受我?」 月漓想也未想:「江公子何苦?世上女娘千千万,实在不该上我这棵歪脖子树吊死。月漓以为,许是这些时日,江公子与我在一起待得久,恍以为这种相依相伴,便是你心中以为的男女之情。 既此间事了,月漓也该早日回鬼门去,门内有许多事还等着我去料理,不如咱们就此告辞……」说着,便准备起身往外走。 「江枫」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你告辞要往哪里去?这间房是你住处。」 至此,月漓才恍然忆起来,遂做个「请」的手势。 「江枫」深知,她此刻还不通男女之情,倘若将她逼得紧,只怕再想靠近却是不宜,遂顺势离去。 月漓适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暗自将前一日的事想了两遍,却始终忆不起自己睡过他。 第二天,小白被黑白无常送回。 月漓窝在屋里,昏天黑地睡着,饭菜皆是凌风亲自送到门前,端进屋来吃。 凌风见他二人气氛很是微妙,不敢去问「江枫」,只得趁着送饭机会来问月漓,却被她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囫囵着搪塞过去。 这天,尹逍一觉醒来,忽听闻原本一山洞的神兵利器,毫无征兆的不翼而飞,当场背过气。 再醒来时,左肩到左手再无知觉。 玄霜楼大乱,「江枫」被迫留 在玄霜楼,处理善后。 一连十几日,月漓都未曾见着江枫,于是留书信一封,打算领着小白先一步开启传送阵,回到大渊。 此时三月,听风苑的梧桐树,在正午微风下吹拂着伸满枝条。 一道金光,月漓自半空中落下,小白紧随其后。 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 月漓抬眼,见着拱门前忽然出现一袭白袍,三个月未见,白英下颌看上去更显消瘦,她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白英,我回来了。」 白英见只白色狐狸立在她脚边,怔然片刻,才知她是真的回来了,迈开步越跑越急,径直冲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月漓!好……回来就好。」 说不怕,那是假的。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月漓多么讨厌鬼门,却又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长到他以为月漓不会再回来,每每被噩梦惊醒,皆是梦见她满身的鲜血,再也回不来。 三个月也很短。 短到他还未来得及处理好门内事,在鬼门最内忧外患之时,把她盼回来了。 梧桐树下,没有多余言语,唯有彼此牵挂的心,在胸腔里跳动得如同战鼓在擂。 两人内心皆有几分激动。 月漓红着眼眶,望着白英方才张口,还未来得及出声。 「月漓?你还敢回来!」 六安咬牙切齿的愤怒声,打断久别重逢的场面。 月漓冷眼瞧去,六安面上带着半张面具,眼底带着憎恨和凶狠,面目狰狞。 白英拧眉,喝道:「六安,本座劝你别太放肆!」 六安转过眼,望着白英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屑:「白英!老门主故去才多久,你便迫不及待占住门主这把椅子,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月漓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反问道:「六安,你到底是顾念老门主,还是觉得被人捷足先登,心有不甘?」 白英侧目,朝月漓低声劝道:「不必同他费口舌,今日七大门派齐聚鬼门,是非黑白总要当着众人面,讲清楚才好!」 六安面色大变,疑声喝道:「白英!你竟敢未经门中弟子同意,擅用门主令?」 一阵风过,月漓已立于拱门下,趁六安未来得及反应,扬手便是一巴掌,直打得他身形一晃,险些当场头重脚轻的栽了下去:「六安!本护法尚且在此,尔敢放肆?足见这三个月,你过得很是嚣张!白英乃老门主义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他大呼小叫?」 六安挥拳便要还手。 小白似是一道闪电,「噌」的出现在六安面前,瞬间变作一头成年狼的大小,将其扑到在地,口中龇牙咧嘴的,露出锋利獠牙,口涎自它齿缝淌出,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冒着凶光。 就在这时,嘈杂的脚步声朝听风苑而来。 月漓抬眼望去,只见走在头前十多岁的姑娘,身着一袭及地红裙,怀中抱着一块灵位,在她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月漓抬眼打量过去。 好得很! 七大派皆到齐了,足见白英发出去的这枚门主令,真是块抛砖引玉的宝物! 「月漓!见着老门主灵位,你为何不跪?」 人群中,有个一脸横肉的男子,在一众人身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月漓朝此人望了一眼,却认不出他是谁,冷眼瞧着面前众人,出声道:「白英,谁家的狗跑出来了?」 闻声,先前声张的满脸横肉男子欲冲上来,不知是谁好心将他拦了一把,这才勉为其难的隐到人群 身后。 白英信步上前,抬手朝众人抱拳:「鬼门白英,见过诸位叔伯,各位门派长老。」 人群中,有位女子将白英打量了几眼,轻笑一声道:「白英?我认得你,昔日本门主来鬼门时,老门主曾唤你入我房中侍奉,你却宁可挨顿鞭子都不愿。」 一时间,人群中交头接耳。 白英面上有些挂不住。 月漓不禁莞尔一笑,扬声朝那女子唤道:「五毒门门主,幽姬。您如今三十又八,风华正茂、韵味犹存,何必同一介小辈计较?我这兄长面皮薄的紧,而今当着这么多人面,将此事抖落出来,您不要脸,我兄长还是要的。」 五毒门门主面色大变,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脚下上前一步便要动手:「你!……」 人群中,一身蓝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伸手拦道:「幽姬何至动气?这女娃娃嘴是毒了点,但本门主觉着说得亦有几分道理。 江湖中谁人不知,你五毒门内美男上千,哪个不是被你连哄带骗掳去的,怎的如今跟一介小辈过不去?况且他乃老门主义子,如今暂代门主一职,你我还需说话小心谨慎的好!」 月漓眯了眯眼,望向那蓝袍唤道:「前辈可是苍焰门门主,苍蓝?」 苍蓝见她一眼识得自己,不觉一脸惊喜道:「哦?女娃娃认得老夫?」 月漓笑道:「不认得,不过曾听闻,苍焰门门主是个说话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最不怕得罪人!」 闻言,苍蓝面色微僵,顿了一顿道:「女娃娃,老夫看你年纪尚小,且费心思教你一点,并非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不怕得罪人,不过是有那个本事得罪了人,依旧能相安无事罢了。」 月漓点了点头,诚然道:「多谢苍门主赐教。」 这厢,六安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见小白锋利的獠牙停在脖颈处,虽是皆有可能一口咬断自己脖子,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月漓垂眸望去,见他满面冷汗,瞪着一双惊恐的眼望着小白獠牙,不由分说抬腿便是一脚,直跺上六安胸口,见他一大口鲜血喷出,落了一脸。 /129/129325/31115754.html 第65章 平内乱(二) ?」 苍蓝见她一眼识得自己,不觉一脸惊喜道:「哦?女娃娃认得老夫?」 月漓笑道:「不认得,不过曾听闻,苍焰门门主是个说话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最不怕得罪人!」 闻言,苍蓝面色微僵,顿了一顿道:「女娃娃,老夫看你年纪尚小,且费心思教你一点,并非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不怕得罪人,不过是有那个本事得罪了人,依旧能相安无事罢了。」 月漓点了点头,诚然道:「多谢苍门主赐教。」 这厢,六安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见小白锋利的獠牙停在脖颈处,虽是皆有可能一口咬断自己脖子,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月漓垂眸望去,见他满面冷汗,瞪着一双惊恐的眼望着小白的獠牙,不由分说抬腿便是一脚,直跺上六安胸口,见他一大口鲜血喷出,落了一脸,冷声问道:「六安!本尊习惯你叫嚣。 如今各门各派,门主、长老皆在此,你装聋作哑为哪般?大可继续吵继续嚷,本尊今日心情好,准你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如何?」 六安气结,指着月漓:「你……」然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时,人群中有人忽然道:「月漓,六安乃人证!是他亲眼所见你取老门主性命,而今你当着六门派的面,如此对待人证?莫不要太猖狂!」 循声,月漓抬起头,望着那说话之人拧了拧眉,男子身高约四尺左右,与十几岁姑娘站在一处,相差无几。不由得笑得一脸讽刺:「十年鬼门,月漓听闻最有趣一桩事,道有人长得没葱高,说得便是你血峰堂堂主,赤峰罢?」 白英上前一步,低声斥道:「月漓!不可对众叔伯、门派长老不敬!」 月漓望着眼前,如临大敌。 六门齐聚,绝非走街串巷拉家常,得罪不得罪,早已不是她一人说了算。 她所做的,不过是将众人仇恨转至自己身上,免得一会白英被他们为难,待她垂下眼眸,望向三步外身着红衣姑娘,神色复杂。 尽管心底早有准备,但月漓见她眼里带着戒备和恨意,却还是忍不住心口泛苦,最后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轻颔首唤道:「惜月少主。」 柏青之女,惜月。 月漓入门时,整个鬼门除了丫鬟,皆是男子。 彼时,惜月不过三岁,最是缠人的时候,总拽着丫鬟陪着她顽儿,丫鬟们怕得要死,哪敢玩到一处? 故此,惜月成日哭闹。 闹得柏青没法子,遂喊来躲在听风苑练功的月漓,令她寸步不离守在惜月身边。 日子平淡如水的过着,转眼三年后。 惜月六岁时,成日在门内嘻嘻哈哈疯癫的跑闹,不是挖空心思捉弄弟子,就是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不懂何谓烦恼,肆意欢喜。 月漓遭逢灭族丧亲之痛,无任何心思同她玩乐,可是见她笑闹着,偶尔也会弯起嘴角,因她快乐而感染些许快乐。 白天,她像具提线木偶,亦步亦趋跟在惜月身后,夜里,门内众人皆眠,她还要省下睡觉的时间,深夜练功。 月漓是喜欢惜月的。 两人相差不过三岁,她时常咧着缺了牙的嘴,甜甜唤她姐姐。 她没有兄弟姐妹,过去在族中,见旁人皆有兄弟姊妹,也曾问过娘亲,自己为何没有兄弟姊妹? 正因为此,对柏青下手时,月漓曾犹豫过,而今看来,只怕惜月恨透了自己。 是啊…… 若换做是她,能原谅杀自己至亲,还妄图扶持旁人、霸权曾经属于她一切仇人吗? 尽管在她心里,早已把惜月看成自己妹妹。 惜月没有言语,却关注月漓一举一动,见她大摆威风,眼底寒意越来越深。 药王谷这些年,她心中惦念除了爹爹,就是月漓。 即便是白英,自己这个名义上兄长,于她而言也不甚亲厚,不过尔尔。 接到白英传信。 惜月哭得天昏地暗,几乎昏死过去,久久不能释怀。 她无法接受,被自己视为姐姐的月漓,动手杀了她爹爹,害她丧失至亲。 她无法原谅。 即便早知爹爹修炼魔功,即便差点命丧爹爹手下,即便为此,令她躲在药王谷不敢归来。 可是……那任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如今再见,听闻多年前那声熟悉呼唤,惜月刹那间红了眼眶,抱着灵位的手几乎颤抖,声音有恨有不甘,隐隐带着三分哭腔:「月漓!你怎么敢……」 她脚下迈上一步,字字铿锵:「昔日,你遭逢灭族丧亲之痛,为我爹爹所救。 哪知你非不但不报救命之恩,竟为门主之位,谎称我爹爹修魔功以至入魔之境!月漓,你还我爹爹!」话音刚落,惜月一脸神色凄厉。 幽姬附和道:「惜月少主说得不错!咱们既来了鬼门,自然要替老门主个说法,月漓!而今是你当众人面自裁?或是本仙子受回累,取你性命?」 白英见状,上前一步冲惜月急声道:「惜月!事情绝非你想的那样……」 赤峰瞪着眼恨道:「白英!此事你并非亲眼所见,怎么对错?」 闻声,苍蓝上前一步嘴角含笑道:「哦?如今话又说回来了,当日亲眼所见之人,现如今被月漓踩在脚下,女娃娃,老夫劝你一句,此人可不兴杀呐!」 月漓冷冷一笑,踩着六安的脚再施力三分:「本尊要杀,无论该不该死,唯有死路一条!此人惯会颠倒黑白,留着也是无用!」 小白听得心领神会,遂张口冲六安脖颈咬去,却一口咬断他下意识挡上前来的半条胳膊,扬首朝一旁扔了出去,心中暗道:这人血好臭! 它吐了吐舌头,几乎当场作呕。 六安一声凄惨痛呼,满面冷汗望着狐口淌下的血,生生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幽姬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救人!」说话间,人群中走出三位女子。 月漓定睛一看,正是五毒门三大护法,一人手持香炉,又一人手提一只花篮,当中盛着鲜艳异常的花瓣,再有一人她手臂上盘着一条两指粗细的蟒蛇,正缓缓吐着蛇信。 见状,众人纷纷退后。 五毒门擅使毒。 门内女子所使毒物各不相同,就比如那手持香炉之人,毒烟随风所散,无色无味,杀人不在话下。 又比如,那提着花篮的女子,须知内功深厚之人,摘花飞叶之间亦可取人性命,偏偏此人善毒,此毒只消造成一点点伤口,见血封喉。 再比如,手臂盘着毒蟒的女子,平日最好喂养毒活物,将其自幼投喂各式毒虫。 什么蜈蚣、蜘蛛、蝎子等等,已是最最寻常之物。 有些胆小的,已开始屏气凝神,或是掏出帕子捂上口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月漓并不惧怕毒物,只是见惜月与白英在此,总归有些放不下心。 小白见要打起来,顾不得口下之人是死是活,转过身便龇牙咧嘴弓着脊背,四条腿续足了力,随时准备扑上前去。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朝惜月劝道:「惜月少主,一会交起手来,恐有误伤也未可知,烦请挪步。」 惜月扬起面孔,面上泪水涟涟:「今日!惜月特意带着爹爹灵位,便是要见你如何嚣张跋扈, 既是替爹爹讨公道,岂有退步的道理?」 月漓拧眉,她不曾想惜月如此冥顽不灵,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自己偿命不可?甚至不惜,借机拉拢这狼子野心的六派,可惜她打错算盘!以为这些人,真心实意助她而来。 说不得,这些人觊觎鬼门已久,不过趁乱浑水摸鱼罢了! 她若死在这里…… 白英与惜月,只怕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想到此处,月漓回身望向白英,叮嘱道:「看顾好她!」适才将心一横,转身望向惜月身后,「本尊今日赶时间,实在没空同你们挨个交手,一起上罢!」说话间,一人一狐飞身上前。 惜月转身望向身后,见月漓背影猛地一头冲进人群,再也看不见。不禁死咬着唇,望着远处打斗阵仗,拧眉自问道:「为何?为何!」 就在方才,惜月见月漓眼神似有责备之意,儿时顽皮,没受月漓眼神管束,最是能将她神情心领神会。 只是从前,惜月也未见她曾用如此凌厉气势。 惜月不解,为何自己如此相逼,她也不肯伏罪?为何她寸步不让,月漓却叫白英看顾自己? 她已经一无所有。 白英虽口口声声,言明自己仅代为执掌鬼门,可她自小未曾接触门中事务,想拿回那个位置有多难?如今月漓扶持白英,便等同于告诉众人,白英将坐上门主之位。 那她呢? 教她这个少主情何以堪? 明明离开前,爹爹还好好地,为何忽然有入魔迹象?明明离开前,鬼门还是自己家!何以如今再归来,竟似她才是那个外人? 她错了么? 她只是想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白英面上带着愠怒,望向惜月时双手紧紧攥成拳:「惜月,三个月前,我传信至药王谷,原以为最迟不过月余,你便能赶回鬼门,替义父扶灵。 没想到,这三个月来你迟迟未归,竟是为拉拢各门各派?你可知鬼门能在众门立足,凭的便是义父排除异己不择手段! 六大派表面对鬼门归顺,实则虚与委蛇!而今义父身死,六大派再无任何顾虑,你……你捧着义父灵位逼上门,是想逼死她?」 /129/129325/31115755.html 第66章 平内乱(三) 白英虽口口声声,言明自己仅代为执掌鬼门,可她自小未曾接触门中事务,想拿回那个位置有多难?如今月漓扶持白英,便等同于告诉众人,白英将坐上门主之位。 那她呢? 教她这个少主情何以堪? 明明离开前,爹爹还好好地,为何忽然有入魔迹象?明明离开前,鬼门还是自己家!何以如今再归来,竟似她才是那个外人?. 她错了么? 她只是想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白英面上带着愠怒,望向惜月时双手紧紧攥成拳:「惜月,三个月前,我传信至药王谷,原以为最迟不过月余,你便能赶回鬼门,替义父扶灵。 没想到,这三个月来你迟迟未归,竟是为拉拢各门各派?你可知鬼门能在众门立足,凭的便是义父排除异己不择手段! 六大派表面对鬼门归顺,实则虚与委蛇!而今义父身死,六大派再无任何顾虑,你……你捧着义父灵位逼上门,是想逼死她?」 惜月转过脸来,捧着柏青灵位的手局促不安,满面惊恐,暗自摇着头辩解道:「不!不是这样的!」 她从未曾想要月漓死,不过是心中愤恨,再加这些时日,众门派给自己说得清楚,她如今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鬼门少主,倘若流落在外,势必要遭受名门正派剿杀。 除了回鬼门,她还有何路可走? 惜月伸出手,指着白英一脸悲愤道:「他们道:是你!是你与她狼狈为女干,杀害我爹爹,夺了鬼门门主之位,是你们对不住我! 我何曾想要谁死?从头至尾,皆是她嚣张跋扈,她的命是我爹爹所救,却恩将仇报!她杀我爹爹,却到头来你却怨我胁迫相逼? 白英!一直以来是你执迷不悟,你是我爹爹义子,何以为一个外人对付我?」 白英快步上前,两手掐着惜月双臂,瞪着一双快要爆出眼眶的眼睛,奋力摇晃着她喝道:「惜月?醒醒罢!三年前你受义父重伤,被发现时气息只存一夕之间,若非月漓以命相护,不准阴差带你入幽冥,你早已是一缕阴魂,又何至于还有命计较这个位置? 再者,我暂代门主之位,何尝不是等你归来?这鬼门也好,门主之位也罢,又岂是我二人觊觎?你真当她稀罕留在此处?乐意留在鬼门?」 惜月面色煞白,茫然的摇着头否认道:「不可能……」 白英气极:「我的话你不信,却偏信一群外人,你不敢相信这真相,只愿意信我二人有负于你,却不愿承认你错了。 你细想一想,这些年她与你的情分,你都忘了吗?她当真是那种会为鬼门、为门主之位,杀你至亲之人? 惜月!你并非愚昧无知,我相信你只是听信谗言,假以时日你定能想得明白……」 哪知,他这厢话未说完,惜月已奋力挣脱他双手钳制,脚下退了两步:「我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何错之有? 你传信于药王谷,不过做给我和外人看,你道她不稀罕?我却说她欲鸠占鹊巢! 她杀我爹爹,不怕六大派逼上门,不怕无颜面对我爹灵位,而今更是敢以一人之力,力挑六大派。 白英,你说我爹爹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她与我爹爹比起来,岂非有过之无不及?只可惜……惜月无用,无能替爹爹报得了仇!」 白英顿时一个急火攻心,喉咙里涌起血腥味,他强自按捺着,不欲再与惜月多争辩,抬首朝月漓方向望去,见不远处斗得如火如荼。 他只心中又气又急,恨自己将事处理的不够圆满,又恨惜月小小年纪识人不清,更恨一切的始作俑者,这六大派今日必定是有备而来,月漓……她一人如何应付得了? 他然想去帮她,然而脚下刚走两步,顿时倾身喷出一大口血。 见状,惜月眼瞳微震,伸出手上前欲打算扶他。 白英抬手,将她动作拦在身外,鲜血顺着他口角往下淌,他面冷,声音更是冷得恍若结冰冷,道:「不必了!既然少主不信,白英愿交出暂代门主之位,自今日起,再不是柏青义子,你名义上的兄长! 只一点,倘若月漓命丧六大派之手,愿惜月少主仍不悔今日之举。 白英在此,祝少主早日携领七派,一统江湖!」说着,抹去唇角鲜血,抬腿朝前方走去。 惜月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可置信的喊道:「白英!你回来……」他竟为月漓,不惜做到如此? 白英步伐坚定,头也不回。 至此,惜月呜咽一声,双手死死抱着灵位,当场跪坐原地泣不成声,眼睁睁望着白英背影越走越远。 为何? 为何她留不住他…… 她并非不知月漓心性,实在是不敢去赌。 爹爹没了,如今连这个名义上的兄长,都不愿留在自己身边,仅凭她柏青之女的身份,该如何在鬼门生存下去? 如今,她已不是从前那个肆意洒脱的少女,再无人可依靠,无人为她打算。 人群中。 月漓与小白靠背而立。 先前使毒的三位护法,皆被她治在地上动弹不得,冒着毒烟的香炉,被她驱以结界罩得那叫一个结实。 至于花篮,如今歪斜着倒在地上,散落一地形状各异,颜色艳极的花瓣,却给她一张符纸少了个精光。 再看那条两指宽毒蟒,竟被小白一爪子拍在地上,紧接着露出一只锋利的狐爪,朝毒蟒腹中一划,须臾间,墨绿色蛇胆竟被它连带着肠子一齐挑了出来,最后只能扭动身子,痛得在地上翻腾着打滚。 这边刚倒下,即刻跳出一群人。 月漓打得正激烈,却见白英忽然跳了进来,她微微一怔慌道:「你来做什么?」 白英一柄折扇出手,扬手将迎上来的人挥退,默然不语。 月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罢了! 正巧她一个人对挑六大派吃力地紧,多个人帮手总是好得,遂不再起撵人的心思,与白英伸出手道:「扇子拿来!」 转瞬间,白英面上神色稍许柔和,转手将折扇递到她手中,无声叹道:「你且爱惜些,今日出门急,实在没有多余备上一把!」 忽然,人群外响起一道声音,「哪个要扇?接着!」紧接着,一柄挂着青色玉坠的折扇,自半空而落。 白英适时伸出手,正正好将那柄折扇握在掌中,「啪」的一声打开来,见扇面绘着一副水墨兰草,边上并着一首五绝,不由得暗自赞好。 月漓听出说话者是何人,唇角微微一动,扬声唤道:「多谢苍门主!」 赤峰顿时急眼,扭头朝身后喝道:「苍蓝小儿!你是何意思?」 赤峰个头虽小,在六大派中岁数却最是年长,唯他一人敢如此唤。 苍蓝只听这声,便知赤峰急了眼,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抬手撩起袖子叹了句:「还请赤堂主见谅,实在是本门主近来年老昏聩的紧,恍以为听见你要扇子,递错了人!」 一时间。 众人再次乱斗了起来。 月漓与白英将扇子舞得飞起,虽是各自为战,却又时常交换错位,以至于对手打着打着,不知挨了谁一扇子,直打得措手不及。 这厢打起来。 鬼门众弟子便闻声赶来,自有人冲上来帮手,也自有人两手抱怀立在 一旁看戏。 惜月哭了半晌,再见那厢打斗得阵势越来越大,又看着门内弟子参与进去,她这才胡乱抹了把脸,红着眼睛朝看热闹的弟子身后走去。 一个说:「按理说,以白门主的修为,在门中也算排得上名号,从前为何只待在厉风堂?竟不愿在江湖立威留名?」 另一个道:「这你就不懂了?你瞧瞧如今厉风堂由何人坐镇?厉风堂总管门内一应任务,虽是看起来不起眼,也并非谁人都能做得,白门主自幼便待在老门主身边,自是最信得过之人!」 还有个人讲:「不对啊!我记得老门主还有个女儿,前几年送去药王谷,至今未归,何以不见小少主回来为老门主扶灵,主持中馈?」 惜月见提到自己,下意识再往前走了两步。 「你说惜月少主?她一个女儿家,只管安生长大成人,将来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倘若由她做门主,鬼门岂非落入他人之手?」 「不错不错!如今白门主做得就挺好,他自幼掌管门内事务,而今做得门主,事事皆处理得游刃有余。我听闻小少主从未管过鬼门事务,交予她手,只怕难喽……」 众人议论纷纷。 惜月一张面色白了红,她从未想过如此长远,只知晓如今朝不保夕,哪里算得着将来? 她从未管过事,论起门主一职,白英处理事务,自然比她做起来容易许多,得门内弟子心服口服也是情理之中,而她要做的,便是逆流而上。 思及至此,惜月沉声问道:「依你们所见,那小少主当真棋差一招,便不配做得鬼门门主了?」 闻声,众弟子回身朝她望去一眼,见她一个女娃娃,恍以为是随着哪门哪派来凑热闹的,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瘦子道:「白门主勤而好学,曾听闻他只用了一个月,便将厉风堂繁琐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旁人最少要三个月才学得入门,由此可见一斑!」 惜月沉默片刻,出声道:「我倒觉着,即使如今做不好,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他白英用一个月学会的东西,即便是废寝忘食,日夜不眠不休,也定会在半个月内学得。」 /129/129325/31115757.html 第67章 再见赤羽 惜月一张面色白了红,她从未想过如此长远,只知晓如今朝不保夕,哪里算得着将来? 她从未管过事,论起门主一职,白英处理事务,自然比她做起来容易许多,得门内弟子心服口服也是情理之中,而她要做的,便是逆流而上。 思及至此,惜月沉声问道:「依你们所见,那小少主当真棋差一招,便不配做得鬼门门主了?」 闻声,众弟子回身朝她望去一眼,见她一个女娃娃,恍以为是随着哪门哪派来凑热闹的,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瘦子道:「白门主勤而好学,曾听闻他仅用一个月,便将厉风堂繁琐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旁人最少要三个月才学得入门,由此可见一斑!」 惜月沉默片刻,出声道:「我倒觉着,即使如今做不好,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他白英用一个月学会的东西,即便是废寝忘食,日夜不眠不休,也定会在半个月内学得。」 闻言,众弟子嗤笑一声,权当听了个玩笑。 惜月不将他们的取笑放在心上,抬眸朝远处望去,见着乌泱泱的斗作一处,场面何止一个乱字了得,遂又问了句:「你们既看好白门主,何以见他有难却不上前相助,反倒在此做壁上观?」 有人回道:「你个女娃娃,自是不懂其中利害关系。且不论,将来白门主能否继任门主之位统御七派,尚且两说。而今若想做得这门主之位,必得先收服六派人心,才能名正言又顺,咱们身为门内弟子,怎好参与?」 白英做门主,于他们而言无甚相关,谁又会冒着得罪六派的风险,出这个风头? 昔年,白英协理柏青管的是门内事,今后要想统御七派,凭的便是本事了。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不愿蹚浑水,说得倒冠冕堂皇,惜月听得明白,却不免有些寒心,她若有朝一日做得门主,决计不留此等不顾大义之人。 就在这时,先前上去帮手的门内弟子,逐渐落得下风。 见状,惜月不禁担忧起那两人,遂转过眼朝众弟子望去,拧眉暗道:得寻个法子,令他们知晓此时输给六派的厉害,方才引得他们出手。 忽然,血峰堂弟子中有人受重创,似是断了线的风筝,刚刚好飞出阵仗,落在众弟子面前。 众弟子低头,自他眉心处一道血印,认出乃血峰堂的人,因着往日便与血峰堂时常起冲突,此时见他受重伤,竟无一人伸手相助,反倒是纷纷抬起头,撇开脸只当没看见。 一人仰头道:「什么动静?」 另一人咂摸着舌,学着那人装傻,道:「不知道,许是谁家猪摔了一跤?」 再有一人盯着男子,眼底凶光毕露,阴恻恻道:「呦,谁家二百多斤的猪摔在路上,当着老子的路了,碍眼!」说着,腿一脚朝那人面上踢了一脚,直将男子踢飞出去,落地时整个人在地上翻滚几圈,堪堪好落在一双红色绣鞋面前。 男子满嘴是血,一张脸瞬间肿得像个猪头,艰难抬起肿胀的眼皮,方才看清面前伫立着惜月,张口求救道:「少……」 适时,惜月眉目一凌,抬腿一脚便踹到男子脸上:「废物! 临行前,二伯伯曾有言在先,今日一战至关重要!咱们血峰堂较其余五派,最有拿下鬼门做七派之首的资格。 而今你如此不中用,连鬼门弟子都打不过,倘若因此教旁的门派得手,我血峰堂脸岂非让你丢尽了?」为将戏演得足,她足下力道一次比一次狠,直跺得男子抱头蜷缩一团,只剩痛呼。 闻声,众弟子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血峰堂要顶替鬼门, 做七派之首? 这岂能忍? 须臾间,众弟子一阵风冲了出去。 见状,惜月足下一顿,抬眼朝远处望去,见他们再不似方才事不关己的模样,纷纷出手狠绝果断,不是掰断胳膊,便是踹折腿。 「啊……!!!」 痛呼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骨折的大腿骨似是一根掰折的树枝,带着锋利的折口刺穿皮肉,***在外淌着血。 惜月适才垂眸,望着脚前半死不活的血峰堂门人,冷哼一声道:「赤峰这老匹夫,竟敢挑拨本少主与义兄的关系,而今由你替他受过,便宜他了!」说完,兀自伸手探向身后,取出一条通身赤红的长鞭,扬手在地上奋力一抽,地面上顿时冒出噼里啪啦火光。 六派之中。 唯血峰堂堪堪与鬼门平手。 「保护门主!」 弟子中,不知是谁高声喊道。 事关鬼门存亡,众弟子纷纷***,里三圈外三圈将白英和月漓围在正中。 一抬眼,白英不知从哪冒出来这么多门内弟子,竟一窝蜂涌上前挡在他二人面前,遂收扇停了下来。 月漓扬手一挥,扇下倒了七八个血峰门人,正欲扬手再打,忽听闻有人一声高呼,连带着将她也护在其中,再想动手却被面前众弟子拦在身前,不由得一声叹息,声音里有些许无奈和释然。 白英不解:「何故叹气?」 月漓侧目,望着白英责问道:「我要你看顾惜月,你却丢开手来趟这浑水?」 白英顿了顿,就着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呼扇着,幽幽开口:「她如今大了,有自己主意,哪里再是由旁人左右得了?」 月漓闻言,便知他二人起了争执,多半也是白英维护自己,遭惜月埋怨了什么,再转过眼望向门中弟子,不禁叹道:「惜月尚及豆蔻,忽遇此人生风雨飘摇,痛失至亲。一时未能有全大局,也是有的。而今一夕之间,她便顿悟走出厄困,足见其心智秉性远胜常人。 白英,你该好好辅佐惜月,待将来鬼门交予她之手,必再无远虑近忧。」 白英见她提及惜月时,一脸的感慨万千到无限憧憬,眼底似是有光在闪闪发亮,半晌移不开眼,听到最后不由得一愣:「此话何意?」 月漓道:「白英,若是见着杀你至亲之人近在眼前,即便因各种缘由,不得与之动手,难道就没有心生愤慨的时候?」 一语尽,白英沉默良久。 血海深仇么? 他亦是有! 略略思量片刻,白英既沉声应道:「如你所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自能体会个中滋味,也多少明白惜月今日心境,只是……」 月漓出言拦道:「只是你偏了心!由始至终你偏心与我,那日,倘若不取柏青性命,任由他入魔乱世,这江湖这天下,将掀起血雨腥风,你懂我心之所念,是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话音一顿,怅然再道:「白英!你却忘了,于惜月而言,我终是亲手杀她至亲的杀父仇人。无论她恨我怨我,说到底不过人之常情。 当日我既对柏青下手,便料想到会有今日,我倒宁愿她恨我,恨不能亲手杀了我,也好弥补我心底对她诸多亏欠。」. 白英听得直拧眉,忍不住轻斥道:「胡言乱语!只消我活着一日,便不会任由此事发生,你也莫要再生出以命抵命的歪念。」 月漓微怔,转眼见白英眼底竟生出惊恐之意,不由得讪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哪有真要为柏青填命的道理,况且本尊之命,又岂是他受得起的?」 白英听她如此,适才暗自松了口气。 抬眼望去,见他二 人说话之间,众弟子齐心协力相助下,已各门各派长老、护法,皆撂倒大半。 另一边,半空中传来长鞭呼啸的声音,一声声痛苦哀嚎骤起,眼前生生被鞭笞出一条路来。 尽头,惜月手执血色长鞭,遥遥望着白英欲语还休,转眼再望向月漓时颤了颤唇:「姐姐,走罢!离开鬼门,再不要回来了。」 闻言,月漓拧眉不语。 见着有人自地上爬起,惜月扬手又是一鞭,直抽得那人痛呼一声,后背呈现三指宽皮开肉绽的血痕,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她再次抬眼,冲月漓跺着脚脆生生喊道:「走哇!」 白英没料想,惜月竟似是突然开窍,竟不惜因此得罪六大派,顿时心中又惊又喜:「走!」说着,伸手去拉月漓。 哪知,月漓竟退后一步,率先一步避开他探上前的手,望着他二人摇了摇头,似笑非笑。 她若走了,依着六大派窝里厮杀、斗狠的手段,岂肯放过他们? 一旁,苍蓝盘膝坐在远处,只手撑着脑袋瞧见局势有变,朝几乎气歪了脸的赤峰凉凉问道:「赤堂主,如今怎么说?还要再打下去么?」 须知,今日这个局面,乃血峰堂发起号召,雷钧、五毒、奉极、祝行相继***,唯独他苍焰门,不过见着其余三门皆参与其中,恐事后被人留有话柄,适才勉为其难,前来凑数的。 赤峰急了眼,抬手唤道:「赤羽翎!」 须臾间,满座皆惊。 月漓面色煞白,眼见一根通身赤红羽箭,被他搭在箭上拉了个满弓,双手缓缓攥成拳。 幽姬一声惊呼:「赤峰!你如何会有赤羽翎?」 苍蓝脑袋离开手,面上沉得犹如锅底,张口便骂:「好你个老匹夫!霁朝灭族十年,五种神器下落不明。 怪道!怪道你血峰建堂仅数年,便跻身一跃入七派之一,原是有霁族神器在手? 足见今日为拿下鬼门,你不惜下血本!老夫劝你莫要忘了,此处绝非仅你血峰堂门人,乃六派多年心血在此,这一箭射出去是何后果,你可思量得清楚?」 /129/129325/31115761.html 第68章 不求有功 须知,今日这个局面,乃血峰堂发起号召,雷钧、五毒、奉极、祝行相继***,唯独他苍焰门,不过见着其余三门皆参与其中,恐事后被人留有话柄,适才勉为其难,前来凑数的。 赤峰急了眼,抬手唤道:「赤羽翎!」 须臾间,满座皆惊。 月漓面色煞白,眼见一根通身赤红羽箭,被他搭在箭上拉了个满弓,双手缓缓攥成拳。 幽姬一声惊呼:「赤峰!你如何会有赤羽翎?」 苍蓝脑袋离开手,面上沉得犹如锅底,张口便骂:「好你个老匹夫!霁朝灭族十年,五种神器下落不明。 怪道!怪道你血峰建堂仅数年,便跻身一跃入七派之一,原是有霁族神器在手? 足见今日为拿下鬼门,你不惜下血本!老夫劝你莫要忘了,此处绝非仅你血峰堂门人,乃六派多年心血在此,这一箭射出去是何后果,你可思量得清楚?」 赤峰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须臾间,月漓见赤羽翎自他弓箭中脱手而出,即刻飞身至半空,扬手将五色土祭出,正正好拦下赤羽翎。 此刻,她已顾不得哪个是来为难鬼门,哪个又是来催她命的敌人,只得以身挡在众人身前,催动手背幻铃将灵力尽数注入葫芦,一时间五彩葫芦自半空中大放异彩。 赤峰面色大变,瞪大了眼:「不可能!」 见状,苍蓝一个激动站起身,举目望向半空中五色土,不由得抚掌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啊……女娃娃,老夫果然没看错,你最是出其不意的那个变数!哈哈哈哈……」 赤羽翎被挡,众人方才悬起的心,终于重新放回肚子里,暗自庆幸得救了。 五幽转头望向赤峰,眼底狠毒再也掩饰不下,恨道:「雷钧、奉极、苍焰、祝行,你们四派莫非死人不成?愣在那作甚?今日鬼门的事暂且放一放,解决了这老匹夫要紧!」 明明说好了,拿下鬼门众人各分一杯羹,而今赤峰不尊道义,为拿下月漓和鬼门,不惜以他们五派当垫背,无疑犯了众怒。 一时间,五派当即调转枪头,与赤峰斗了起来。 白英抬眼,望向月漓背影的眼神多有担忧:「月漓……」他早该料想到,月漓乃霁族地仙,心思绝非停在鬼门,势必要追回她霁族神器! 而今,赤羽翎、五色土相继现世,无疑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她将为霁族而战,为这天下而战,再也不是自己记忆深处,那个蹲在路边等人庇护,朝她施一粥一饭的孤苦无依之女。 白英面上怅然,攥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心叹道:月漓,我终是离你越来越远,再也护不住你。 赤峰双拳难敌五派。 再加他方才之举,明显弃之血峰堂门人性命于不顾,此番门内弟子见着自家堂主被针对,纷纷扭头装没看见,谁也不予理会。 一时间,赤峰被逼得节节后退,抬眼望着赤羽翎神力渐弱,虽不忍丢了神器,却深明白保命要紧,只得聚全身灵力,一朝将众人逼退,自顾着转身逃命。 不消片刻,赤羽翎神力散去,月漓飘然落地,先是将五色土收回,再将赤羽翎托在掌中,抬手朝赤羽翎箭身抚去,一脸的感慨万千。 她手背幻铃,似是感应到主人情绪波动,当即「叮铃」一声发出一声脆响。 苍蓝转过身,见着月漓如此恍以为她是看上这支赤羽翎,随即转头朝幽姬道:「如今赤峰跑了,其门下弟子该如何是好?」 幽姬想都未想,便咬牙恨道:「自是就地杀了,抛尸于乱葬岗即可!」 这时,一个长相十分秀气,不似其它各派门主打扮得威风霸气,仅一身绿色长衫,令人一眼瞧上 去恍以为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摇了摇头叹道:「不好不好!赤峰为人心狠手辣,方才出手时连其堂下弟子性命都不顾,而今再杀了他们泄愤,咱们同赤峰有何区别?」. 闻言,幽姬陷入沉默。 苍蓝见再无人说话,随即提议道:「本门主有个建议,方才生死一念之间,乃月漓一人挺身而出,才救下众门众派,何不问问她的意见?」 幽姬拧眉不解:「问她作甚?苍门主怕是忘了,咱们来干嘛的?」 绿色长衫男子又道:「幽姬,此言差矣!咱们虽是被外人称之歪门邪道,统不过快意恩仇一些,有仇杀仇,有恩报恩!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五毒门内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今到场少说也有百十来人。 五派加起来四五百人人命,转脸要去寻人偿命,请恕此事雷泽做不出来,倘若哪个不要脸面,倒是可以再去商量商量!」说着,一挥袖自行朝月漓面前走去。 苍蓝嘴角抽了抽,差点忍不住当场笑出声,当场拍手称快,直在心里对雷泽竖大拇指。 幽姬气得一张脸又青又白,一脸愤恨的指着雷泽背影,朝苍蓝骂道:「你瞧瞧!你瞧瞧!雷泽这个书呆子当门主,满口之乎者也,还是不是咱们的人?」 苍蓝好脾气的哄劝道:「是是是!雷泽姓雷,雷家世代书香门第,他既是雷钧门的人,自然也是七派中人。本门主觉着,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咱们虽是歪门邪道,总做不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混账事。 方才瞧着,惜月少主对月漓亦多有袒护,你我又皆身处事外,何苦去做这个恶人?不如交由鬼门自行处置罢了!」 说完,苍蓝不待幽姬再言,径直领着身后奉极、祝行二位门主,朝月漓面前走去。 这厢,雷泽朝月漓抱拳施礼:「月漓姑娘,雷泽乃雷钧门门主,方才之事多有得罪,感激姑娘不计前嫌,以一己之力救下我五派之人。」 话音刚落。 苍蓝乐得双眼眯成了道缝,与身后二人缓步走上前,笑道:「老夫活到今天,一日内见着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娃娃,又能见一眼赤羽翎、五色土,当真幸哉幸哉!」 月漓怔然,见着眼前方才对她喊打喊杀之人,忽然大变态度,一时有些不大适应,下意识朝白英望去一眼。 见状,白英自众人身后走出,拱手朝苍蓝、雷泽二人道:「白英替月漓谢二位门主,不敢求有功,但求老门主一事……」 闻言,众人纷纷摆手。 苍蓝道:「此事就此作罢,既是惜月少主心中已有思量,又岂是我等外人可以掺和的?苍蓝愿当众作保,日后谁人再拿此事来问月漓,便是与我苍焰门过不去!」 月漓忽然开口,追问道:「既如此,这赤羽翎,还有血峰堂一众弟子,该如何处置?」 见状,众人面面相觑。 幽姬漫步而来,面上十分不大好看:「不如趁此将血峰堂散了,其门下弟子分入各派手下,至于这赤羽翎……」她眼中有些贪婪的目光,落在通身赤红的箭身,几乎忍不住出手去夺。 月漓察觉出她心意,先一步将赤羽翎藏至身后,提议道:「先前我曾察觉,这些弟子中有人身上附有灵力,可见血峰堂平日,便是通过赤羽翎修行。 既已有赤羽翎灵力,便不再适宜同旁人一齐修炼,倒不如就此留在血峰堂,只派个信得过的人看顾着,以免他们走了赤峰的老路!」 雷泽问道:「依月漓姑娘所见,派何人看顾合适?」 月漓诚然道:「既已得神器灵力,自是寻个知根知底,又深谙神器之人看顾。非是月漓托大,想必七派之中除我之外,再无人比我更懂。」 幽姬冷笑道:「原来如此,月漓姑娘竟不甘心屈居鬼门,欲另立门户?」说着她转眼朝白英望去。 白英如何听不出了,这话多有挑拨的意图,随即冷声道:「既有本事,自立门户又如何?幽门主既心中有疑,莫不如再请您不吝赐教,瞧瞧月漓可否驱使得了赤羽翎,当不当得起自立门户?」他这话,已明显有威胁的意味。 幽姬双目,厉声喝道:「白英!」 苍蓝眼见又要打起来,忙不迭出声拦道:「凡事好商量!做什么说不了两句,又要动起手来?且容本门主说两句,幽姬!赤羽翎也非你五毒门使得上的神器,要来何用?难不成插在你卧房花瓶里当个摆设?」 幽姬气结,张口便斥道:「本门主卧房有花瓶,你是如何知晓?苍蓝!莫非你派人监视我五毒门?」 苍蓝当即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此事乃雷泽与我道,他讲你将他灌醉了往卧房里拖拽,见着你床前摆只青花瓷花瓶。」 一语之下,众人纷纷瞠目结舌。 雷泽面上一惊,拧眉喝道:「苍蓝!」 至此,苍蓝才知自己一气之下,将本不该言出口的秘辛,堂而皇之道与众人知晓,遂低头摸了摸鼻子,一脸愧色道:「对不住,对不住!」 月漓忍了好半天,才勉强没笑出声。 还真如她听闻那般,苍焰门门主,最是心直口快的那一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嘴巴比脑子动得快。 雷泽将手攥成了拳,转眼撇向一旁时正好掠过幽姬面上,见她倒不似自己这般不悦,眉眼那抹含情脉脉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冷声道:「本门还有事,告辞!」 至此,白英适才松了口气,转身朝惜月方向望去,略略迟疑一刻,唤道:「小妹,来同诸位叔伯道别。」 /129/129325/31115764.html 第69章 风雨过后 一语之下,众人纷纷瞠目结舌。 雷泽面上一惊,拧眉喝道:「苍蓝!」 至此,苍蓝才知自己一气之下,将本不该言出口的秘辛,堂而皇之道与众人知晓,遂低头摸了摸鼻子,一脸愧色道:「对不住,对不住!」 月漓忍了好半天,才勉强没笑出声。 还真如她听闻那般,苍焰门门主,最是心直口快的那一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嘴巴比脑子动得快。 雷泽将手攥成了拳,转眼撇向一旁时正好掠过幽姬面上,见她倒不似自己这般不悦,眉眼那抹含情脉脉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冷声道:「本门还有事,告辞!」 至此,白英适才松了口气,转身朝惜月方向望去,略略迟疑一刻,唤道:「惜月,还不快来同诸位叔伯道别。」 闻声,惜月适才收了长鞭,迎上前同众人打招呼。 雷泽面上挂不住,实在不愿在此久留,遂敷衍着同惜月叮嘱两句,多半均是些宽慰之类的话,急着要走。 雷泽前脚走,幽姬便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察觉被人尾随,雷泽头脚下疾步如飞,似是身后有鬼追撵般逃得头也不回。 苍蓝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遥遥冲远处唤道:「此间事务尚未谈妥,幽姬,赤羽翎和血峰堂门下弟子,你要是不要了?」 幽姬脚下一路小跑,追人尚且忙得要紧,哪有心思惦记这三瓜俩枣,不胜其烦挥了挥手:「不要了,不要了!」说着,忙不迭招手朝身前唤道:「雷哥哥,你且等我一等。」 众人皆惊:雷哥哥? 且不说,幽姬比雷泽大三岁,以她平日风骚,浪荡作风,再娇滴滴喊上这么一句,听得便让人陡然一个激灵,忍不住抖三抖。 闻声,众人忍俊不禁。 苍蓝笑得一脸莫测,转过脸朝月漓道:「女娃娃,老夫今日送你个人情,倘有朝一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月漓听闻,心中很是受用,面上却还要端着客套:「多谢苍门主,今日恩情月漓必不敢忘。」 苍蓝告辞。 余下二位门主,亦领自家门下弟子,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小白转头朝远处望了一眼,随即缓步走上月漓面前,龇着牙恨道:「嘁,让那小子趁乱逃了。」 月漓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谁?」 白英忽见小白能口吐人言,不觉面上微微一怔,一脸恭敬问道:「狐仙所指,可是那个名唤六安的门内弟子?」 「罢了!量他也不敢再回鬼门,随他去罢。」说完,月漓转身目光正好落在惜月面上,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踌躇在说与不说之间。 白英见状,自转身去招呼门内弟子,将地方留给她二人。 惜月轻咬下唇,眉头微拧人还未层开口,眼圈登时红得,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颤声唤道:「姐姐……我、我不该……」 月漓缓步上前,抬掌抚向她发顶,眼中忧伤而柔软的目光,深深望向惜月眸底,幽幽叹道:「惜月,往日我如何教你的?何故因旁人的干系,急着否认自己? 这些时日,事后我一直反思,当日情形是否真到了刻不容缓地步?急得我未有时间与你好好解释,未来得及问你一声,便擅自做主令白英暂代门主一职,让你小小年纪遭逢此厄运,错得是我这个姐姐。 有一句话,我一直未来得及与你讲,昔年我曾举步维艰走过的路,决计不会再让你走一遍! 我已同白英说好,今后他会帮衬着,助你打理好鬼门照顾你。 惜月,你并非一无所有,也并非无依无靠,不要放弃信任,更不 该轻言失败。你身边有白英,外面有我,无论何时,我们都会站在你身后,尘世这一条路,你并不孤单。」 至此,惜月终是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头扑到月漓怀中,满面悔恨带着哭腔唤道:「姐姐!」 小白蹲下身,坐在一旁望着惜月哭得梨花带雨,百无聊赖得舔了舔爪子,洗了把脸。 次日一大早。 月漓坐在花厅前,与惜月同在一张桌上吃饭,小白此刻化作人形,打扎哈欠抬腿迈过门槛,迎面见着满满一桌吃食,当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随手抓起热气腾腾的包子,便往嘴里塞。 方才一口咬下去,小白即刻偏头吐了出来,随手将咬了一口的包子扔在地上,一脸不满愤愤道:「呸呸呸,怎么吃个包子还是素的?肉呢?你们鬼门这么大,竟是连一口肉都吃不起?」 惜月猛地把头抬起,冲着小白喝道:「你谁啊?」 月漓忙伸手去拽惜月,哄着她继续吃,低头扯下腰间钱袋,本欲从中取出银两,然而取银子的手忽而动作一顿,转脸将整个钱袋塞在伫立一旁的丫鬟手中,吩咐道:「领她上街转转,不论吃得玩的,尽数买了就是,倘若再有不够,辛苦你再回来跟我取。」 丫鬟当即应声,去朝小白唤道:「姑娘!奴婢手里有银子,不如出去吃可好?咱们街上好吃的因有尽有,可多了呢。」 闻言,小白面上不满神色瞬间不翼而飞:「真的?快快快!」她方才转身,忆起忘了同月漓打招呼,随即转过脸又乐得喜不自禁道:「尊主,我去去就回。」 月漓点头:「去罢。」 迎面,正好碰见白英手中执扇,身后跟着侍从神采奕奕而来。 丫鬟屈膝,唤道:「公子。」 小白扬起小脸,望向白英。 昨日事发突然,待六派众人散了,她又兀自跑去后山疯玩,再没得空好好瞧一瞧白英,此刻认真打量几眼,最后目光落在他那双桃花眼上,定定看了半晌。 适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拖着长音「哦」了一声,转身往屋里去看月漓,端得一副欲言又止。 白英恍以为鬼门来了客,见她如此不由得好奇,轻笑一声问道:「月漓,这位是……」 月漓替惜月夹着菜,头也没抬道:「小白!不得无礼,还不见过公子?」 小白面上微怔,遂学着丫鬟的模样屈膝唤道:「公子。」 闻言,惜月张嘴动作一顿,一双眼瞪的溜圆:「小白?!。」 月漓慢吞吞抬起头,望着二人一脸震惊的模样,犹豫道:「怎么?我没同你们讲,小白乃九尾神狐,可幻化人形口吐人言。」 白英仔细将小白翻来覆去看,着实震惊道:「确实不曾讲过,昨日仅匆匆一面恍以为是狐仙,却没想竟是仙族神兽。」 狐是狐,狐仙与神兽却是两个概念。 所谓狐仙,大抵也是凡人对成了精的狐狸,说得好听罢了。 月漓撵了丫鬟,领着小白上街去。 白英适才步入花厅。 桌前,月漓望着惜月由衷叹道:「不过三年没见,个头窜高不少,性格也不似从前活泼。」说着,满脸心疼动手为惜月夹着菜,「你此番归来,想必从前衣裳、首饰、脂粉皆用不得,不如一会吃过饭,我陪你出去转转?」 白英坐下身,顺势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手巾,擦着手接道:「昨日我忙到后半夜,才想起差人来问惜月安置在何处,好歹由你领着安顿在林枫苑,足见我到底比不得你办事妥帖。 你肯陪着她也好,银子只管从厉风堂取,最好一气将四季用的置办齐全。回头我与张奔说一声,每月初往惜月院里送去一百两,由着她自己使 。」 月漓听得一愣,直觉想说会不会太多,但好在鬼门从不缺银子,再者又恐说出来叫惜月听了多心,只得点头应道:「嗯……花不完只管私下存了,以备不时之需。」 惜月埋头吃饭,忽然听月漓这么说,略微迟疑着抬起头,小心翼翼道:「吃住皆在门中,哪里有使银子地方,倒也不必如此惯着我,只管给个二三十两足矣。」 二十两,足够寻常百姓五口人家,一整年开销。 白英曾掌管厉风堂,最是清楚门中每一笔收出账目,深知一百两,比起从前惜月在鬼门花销用度来算,不过小巫见大巫。 他正吃着,另一只手中忙着翻看各部往来信件,忽听惜月如此说,不由得抬起眼,往她俩面上望去,适才故意轻笑一声,将话说得温和:「虽说近来门中生意冷清些,总不至于养个姑娘克扣到如此份上,一百两不多,就这么定了。」 惜月深知,白英与惜月关切自己,然而这种关切似是无形中提醒着,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鬼门少主。 紧接着,她恍然忆起昨日与门内弟子谈话,是以未待吃完饭,便迫不及待抬起头,朝白英小心翼翼问道:「白……大哥,一会吃过饭,我可否与你同去?只管从小事做起,或是你如何吩咐了,我便照令去做。」 过去,惜月一向直唤白英姓名,从未唤过一声大哥。 月漓听出她言语间疏离,下意识朝白英看去。 闻言,白英索性撂下面前信件,抬起头严肃道:「惜月,鬼门终要交予你手,过去如何,今后也旧照即可,不必如此谨慎。」 一顿饭,吃得在场三人个中滋味。 白英深知各人揣着心事,选择看破不说破。 三日后。 月漓身后背着一只木匣,欲携小白前往北武,惹得惜月好一通落泪,两人皆依依不舍。 白英默然伫立,不出声打扰二人话别,一双眼却从未离开月漓面上,千言万语化作一道目光,直送到再也看不见她身影,适才收回眼。 /129/129325/31115765.html 第70章 入血峰堂 过去,惜月一向直唤白英姓名,从未唤过一声大哥。 月漓听出她言语间疏离,下意识朝白英看去。 闻言,白英索性撂下面前信件,抬起头严肃道:「惜月,鬼门终要交予你手,过去如何,今后也旧照即可,不必如此谨慎。」 一顿饭,吃得在场三人个中滋味。 白英深知各人揣着心事,选择看破不说破。 三日后。 月漓身后背着一只木匣,欲携小白前往北武,惹得惜月好一通落泪,两人皆依依不舍。 白英默然伫立,不出声打扰二人话别,一双眼却从未离开月漓面上,千言万语皆化作一道目光,直送到再也看不见她身影,适才收回眼。 惜月抹着眼泪转过身,抬眼见着他面上有些怅然,不禁疑惑着出声问道:「白大哥,你还未曾与姐姐说么?」 白英微怔:「什么?」 至此,惜月一脸欲言又止,别开脸道:「没什么,我以为你与她道过别。」 白英默然沉默,抬眼遥望远处幽幽叹气道:「我与她之间,有些话不必明言。我知她,正一如她知我那般,再者……有些话不说,便算不上分别。」 惜月偏了偏头顶,听得似懂非懂。 半个月后,月漓风尘仆仆赶至北武。 血峰堂内,早已乱做一锅粥,门内弟子得知赤峰自顾逃生,无不是一身怨气。 北武城内街道萧条,巡逻士兵随处可见,目光所到之处墙上张贴数张告示。 刚入城,月漓领着小白寻找客栈。 领路的小二,见她二人是姑娘,朝两人细细打量一番,遂低声询问道:「小的观二位姑娘风尘仆仆,不知打哪来?」 月漓道:「大渊。」 店小二「哦」了一声,再压低声音叮嘱道:「近来北武不太平,二位姑娘倘若无事,夜里万万不要随意出门,即便白天,也莫要往人及罕见之处去。」 闻言,月漓眯眼:「近来?敢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 小二又道:「细细算来,也就半个月左右。」 听到此处,小白忍不住脱口而出,叹道:「咦?好巧!正好是咱们从大渊来北武的时间。」 店小二当即一声惊呼:「什么?从大渊赶至北武?小的竟没看出,二位身为姑娘竟有如此脚力?须知即便是个儿郎君,一路走来,尚需大半个月光景呐!」 月漓不欲与他再多闲聊,遂转身朝小白说道:「我出去看看,你留在客栈歇息。」 店小二忙拦道:「姑娘,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您此时出去恐不安全,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不妨等明日再去?」 月漓默然不语,抬腿便走。 见状,小白蹦蹦跳跳的追上前:「尊主!带上我。」 月漓脚下一顿,转过身问道:「方才不是喊累着了?」 小白摆着手道:「不累了,不累了!既店小二如此说,您一个人出去,我睡在客栈也是不放心,还不如随您一同前往,总安全些。」 月漓顿了顿,点头应道:「也好!」 店小二直看傻了眼,暗自挠着头自言自语道:「带个孩子,还能更安全?」 两人步出客栈,朝着就近墙壁贴着的告示面前走去。 一连看过三张,告示上描着三位男子画像,将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林林总总写得十分详细。 小白叹道:「尊主,这些人好像皆是血峰堂弟子?」 月漓紧锁眉头,将告示上三人罪名细细看了个遍,竟是女干杀掳掠占了齐全,一时间面色十分不好看:「看来客栈住不成了。」说着,兀自转 身朝远处走去。 至此,小白望着墙上三人画像深深叹气,道:「你们三个,好日子到头咯!」 月漓见她没有跟上,疾行的脚步减缓最后停下来,转身唤道:「小白?」 小白忙应道:「来啦!」 血峰堂地处偏僻,乃深山之巅。 这一通急着赶路,两人早已是身心疲惫,而今却顾不得疲倦,盛着月色一连翻过三座山,终于来到血峰堂山脚下。 一炷香后,月漓扶了一把身后木匣,攀上最后一块山石,跃上峰顶,脚下刚刚站稳,迎面落下三个男子,二话不说便亮兵器。. 月漓沉着冷静,只手撑地后滚翻躲过一刀一斧。 须臾间,小白跃身挡在月漓面前,双眸在清冷月色下赤红如血,九条狐尾在身后疯狂摇摆,随时准备扑上去。 面上有刀疤的男子见状,一声惊愕:「狐妖?」 月漓冷冷扫过三人,张口问道:「而今血峰堂,何人主事?」 闻声,一道阴柔声音自三人身后响起:「来者何人?」 小白呛道:「自然是来收拾你们的!」 「哦?」 闻声,三人纷纷为其让开道。 只见一身紫衣长袍男子,披着及腰长发,背着月光信步而来,右手「叮铃叮当」的响个不停,仔细一看竟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在他手里晃晃悠悠转着顽。 算起来,由鬼门发出的信件,该是已到血峰堂手中。 月漓眸色微沉,目光落在男子指尖把玩的玉佩,一时拿不准到底是他们收了信件,却不愿凭命行事,亦或是自己赶来的比信更早? 若是前者,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月色下,男子面容在看不真切,只见他身形瘦削,再观他举手投足间放荡不羁。 月漓开口道:「阁下可是血峰堂掌事?」 男子轻笑一声,把玩玉佩的手倏然一松,玉佩顺势坠在身前,他伸出右手唤道:「潋羽!」 顷刻间,一张弓箭出现在他手中,此人二话不说,撘弓射箭一气呵成,一只灵力凝成的紫色羽箭,划破长空径直朝月漓面前而去。 小白纵身一跃,右手呈爪便要拦箭。 月漓一声惊呼:「小白!不要……」 灵力凝成的羽箭,即便未曾射中目标,其灵力亦可自成杀伤力。 话音刚落,紫色羽箭穿透小白右掌掌心。 小白受此重击,跌落在地痛得蜷缩成一团,瞬间变回真身,瑟瑟发抖。 一箭落空,男子再次撘弓射箭:「姑娘,对不住了!」 紫色羽箭「嗖」的一声射出。 月漓划破指尖的剑指,于半空中瞬间画下三道符,翻掌打出后,乘着箭羽穿过三道符的瞬息,一把接下那支紫色羽箭,反手扔出。 下一刻,羽箭径直朝男子面前飞去。 见状,男子脚下向右迈出一步,侧身正正好躲过羽箭,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痛呼,他循声望去,见着面有刀疤的男子眉心正好中箭,登时咽了气。 他面上不由得大怒,转过脸喝道:「你……」 就在这时,有个黑色人影自远处施展轻功,朝着男子唤道:「云掌事!快快住手,此人乃大渊鬼门而来。」 云淮怒道:「本掌事管她自何处而来?既杀了我血峰堂的人,还想走?」 闻声,月漓不由得一声冷笑,扬手摘下身后木匣,横着端在身前一掌奋力拍下,木匣碎成齑粉自她身前簌簌落下,月色下赤羽翎绽放着血红灵力。 云淮愕然:「赤羽翎?」 月漓执起赤羽翎,在她 指尖翻来覆去转着圈,冲他身侧男子微抬下颌:「问他!」 一封信,并着一件令牌,尽数递到云淮手中。 趁着月色,云淮粗略看过两眼,再抬眼望向月漓时,一脸不可置信道:「鬼门护法?」 「云掌事?你明明可以不躲闪,正因你错步躲开那支箭,才害他丧命,不是么?况且,你伤本尊护主神兽,本尊小惩大诫杀你手下,想来你也不会介意罢?」说话间,月漓指间赤羽翎再次飞出。 云淮顿时面色大变,脚下欲再次躲闪,哪知赤羽翎竟在他眉心一寸前生生停下。 月漓冷声道:「普天之下,除开仙门修道之人,鲜少有人能将灵力运用到如此臻化地步,尔不过区区凡人之体,竟能以灵力化兵器,你是何人?」 云淮默然不语。 见他如此,月漓眸底红光倏然一现,转瞬便来至云淮面前,只手将其扼喉,飞身朝血峰堂上方山壁飞去,攥着赤羽翎的手赫然扬起,猛地刺入云淮左肩,将其牢牢钉入山壁,他肩头鲜血如注,顺着山壁缓缓淌下。 「啊!!!」 夜空中,云淮痛苦的哀嚎划破长空。 月漓自半空落下,扬手立下三道禁锢,特意将他困在此处,更是不许任何人救他的意思。 待一切做完,适才侧目望着远处三人,最后目光落在蜷缩在地上,已痛昏过去的小白,缓步走去。 三人被她气势所逼,纷纷倒退。 云淮肩头是噬心蚀骨的疼痛,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打算驱灵力拔出肩头赤羽翎,却察觉周身灵力仿佛被抽干,竟是一点存在的迹象都没有。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惹了什么人。 月漓方才走至三人面前,那两人「噗通」一身跪了下去,口中苦苦求饶,她斜眼觑向那身黑衣男子,见他面色虽有惧色,却仍旧努力镇定,遂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属下血峰堂侍剑师,李齐。」 月漓转身,走至小白身前蹲身将它抱在怀中,催动幻铃朝它爪前探去,不多时见着它抽动着受了伤右前爪,龇着牙从疼痛中睁开了眼。 李齐走上前道:「护法大人,云淮掌事潋羽造成的伤,唯他一人可解,不如……」 月漓头也未太:「传令下去,云淮手段阴毒,纵容门内弟子为非作歹,本尊罚他被钉在山壁悬挂三日,自今日起,本尊将执掌血峰堂,赏善罚恶!」 /129/129325/31115766.html 第71章 如何并论 云淮肩头是噬心蚀骨的疼痛,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打算驱灵力拔出肩头赤羽翎,却察觉周身灵力仿佛被抽干,竟是一点存在的迹象都没有。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惹了什么人。 月漓方才走至三人面前,那两人「噗通」一身跪了下去,口中苦苦求饶,她斜眼觑向那身黑衣男子,见他面色虽有惧色,却仍旧努力镇定,遂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属下血峰堂侍剑师,李齐。」 月漓转身,走至小白身前蹲身将它抱在怀中,催动幻铃朝它爪前探去,不多时见它抽动着受了伤的右前爪,龇着牙从疼痛中睁开了眼。 李齐走上前道:「护法大人,云淮掌事潋羽造成的伤,唯他一人可治,不如……」 月漓头也未抬:「传令下去,云淮手段阴毒,纵容门内弟子为非作歹,罚钉山壁悬挂三日,以儆效尤!自今日起,本尊将执掌血峰堂,赏善罚恶!」 这一夜为小白疗伤,月漓所耗灵力近三成,直到天光放亮,见伤势才算稳定下来,而她却累得歪在床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月漓被嘈杂动静吵醒,方才睁开熬了一夜酸痛的眼,被屋内明亮的光一晃,下意识阖目。 「尊主……」 忽然听见小白声音,月漓强忍眼底不适转重新睁开眼,转脸见它挣扎着站起身,下意识举着受伤的右前爪,忙叮嘱道:「仔细!好容易才止住血。」 小白耸抬眼,见着月漓满是血丝双眼,不由得耸拉脑袋,神情恹恹:「尊主……小白无用!累得您如此辛苦,实在不该。」 见它自责,月漓心底某处忽然一软,遂伸手将小白揽入怀中,只手抚着它顺滑的毛发,轻声细语宽慰道:「谁说你无用?欺负咱们的坏人,眼下比咱们还辛苦,你想不想去瞧一眼?」 闻声,小白狭长的狐眼倏然有了光。 月漓不由得会心一笑,她就知道小白这个性子,最是睚眦必报。 血峰堂,依山而建。 昨夜月漓将云淮钉在血峰堂正上方,位置最是显眼。 此时,云淮垂着脑袋,一张脸隐在他散着的及腰长发,看不清面孔。 堂前,围着里三圈外三圈,血峰堂弟子,人人皆扬着头朝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整整一夜,云淮痛不欲生,左肩伤势不轻,他还得尽全力将全身重量交给身后山壁,苦苦挨着左肩噬心蚀骨的疼痛,连打盹都做不到。 赤羽翎乃神器。 须知,潋羽射出的箭,与他肩头所伤,虽同为灵力所创,却天差地别。 想他云淮,过去在北武也是横着走的人物,也有今天? 云淮垂着头顶,近乎没有血色的脸,隐在散开的及腰墨发中,正下方,众人聚作一团朝他指指点点,那一根根手指那一双双眼神,足以令他气得发抖。 如此,也顺带着牵扯到肩头伤势。 而今他整个人重量,全悬在赤羽翎箭身,但凡敢稍稍动挪动半分,便只会令伤口再次撕扯更大。 这一痛,倒叫他整个人清醒不少,只得死死闭了闭眼,强忍胸腔怒火。 原以为,可借替她神兽疗伤一事,逃过一劫。 哪知直到天光放亮,久得他恍惚以为自己快要与整座山融为一体,也不见那鬼门护法问一声,莫非她自有法子,替神兽治疗灵力创伤? 哼!倒是他小瞧了…… 不行,再这样挂下去,不是放干血,便是被风成干尸。 得想个法子! 月漓怀中抱着小白,缓步从后院走出,迎面见着一群丫鬟、小厮,并着门 内往来弟子,或笑或鄙夷的望向那至高处,也顺势望了过去。 「你们看,云掌事不会死了罢?」 「听昨晚守夜的阿达讲,昨晚是自大渊鬼门而来的护法,把云掌事钉在上面的?」 「也该他尝尝苦头!」 「可不咋的,听闻还是云掌事先出的手,用潋羽打伤了鬼门护法带来的狐狸……」 窝在月漓怀中的小白咬了咬牙,梗着脖子纠正道:「呸!那叫神兽!」 「哦!神……」 忽然,众弟子八卦的话音一顿,纷纷转头望向身后。 月漓见着众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幽幽道:「无妨,你们尽管讲,只当本尊不存。」 闻之,众人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毕恭毕敬,异口同声唤道:「见过鬼门护法!」有胆子大的,还敢偷着去瞧她面色,见她一副眉眼弯弯,极温柔的模样。 这……真的是她么? 能将云淮这等邪魅之人,钉在数十丈的山壁上? 月漓脚下上前两步,走至云淮正下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小白柔顺的毛发,慢条斯理道:「本尊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犯事必究!三日之内,犯了事的自己把屁股擦干净。」 小白趴在她臂弯,神情慵懒地将众人走马灯似的脸色尽收眼底,临了嫌事不够大,凉凉问道:「尊主,若是擦不干净呢?」 月漓未曾想到它会接话,更没想到有人胆敢不将她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微怔。 于是抬眼,漫无目的四下望去。 须臾间,她瞧中院中好大一片空地,直觉的此处缺点什么,遂脚下蓄足全力踩下,只听「咔」的一声,地砖顿时四分五裂。 月漓不动声色,向一座矮山踢出足下弹丸大小地砖,待地砖撞上山壁,猛地一阵地晃山摇。 转瞬间,轰然坠下半座矮山头,正正好不偏不斜,坠在空地砸出一处浅坑,完美嵌了进去。 如此,一座可容成年人躺上去的台面,瞬间成了。 月漓适才垂眸,望向怀中小白觑它一眼,冷笑一声道:「好说!有案底的尽数捆去送官,没案底教本尊查出来,本尊亲自剥皮!」说完,转身朝后院走去。 闻言,众人不觉浑身一个激灵,再小心翼翼抬眼去瞧月漓背影,忽然有些忆不起,方才究竟哪只眼觉着她看上去温柔的? 就在这时。 众人当中,一个满面疤坑的门内弟子上前一步,理直气壮道:「属下不服!咱们不是那些个名门正派,烧杀劫掠才是该有的道理,凭什么又是送官、又是剥皮?难不成鬼门从不杀人?」 一时间,四周静谧。 月漓脚下忽而一顿,面色渐渐有些凝重,抚着小白的手停在它身上,半晌没有动静。 小白仰起头,见着她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很快,人群中有附和声起:「对!我也不服!」 「莫非鬼门如今走起名门正派的路,打算让名门正派无路可走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阵阵哄堂大笑。 「老二,回头咱们一齐剃了头,出家当和尚,一起念那个什么陀……什么善,什么哉?」 「那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对对对!咱们还当他娘的血峰堂弟子,既不能快意恩仇,不如剃了头当和尚去!」 听到此,看到这里的云淮,双眼暗自朝月漓背影望去,隐在墨发下那张面孔,惨白得近乎像个死人,直叹她到底是个女人,出身鬼门如何? 做到护法之位又如何?. 不懂人心,更不懂人心底欲望。 他忍不住发笑,连带牵动左肩伤口,顿时鲜血顺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再次淌下,然而这一刻,他似是再不愿忍耐,不管不顾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声阴森恐怖,犹如厉鬼。 久久回荡在血峰堂上空,令人闻之胆寒。 月漓缓缓转过身,望向近乎疯癫的云淮,眉头紧锁。 半晌后,云淮笑声倏然停顿,他冷冷望向月漓,一脸讽刺道:「鬼门护法?本掌事竟不知,原鬼门之人有副菩萨心肠,此番千里迢迢赶来北武,恐非接手血峰堂这么简单罢?」 月漓拧眉不解:「不然呢?你血峰堂有何值得本尊惦记?」 云淮笑得一脸讽刺:「有意思!鬼门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曾灭门一十八派,所杀之人皑皑白骨垒起来,只怕比血峰堂山峰之巅还要高,这么多年,本掌事还是头一回见,杀人不眨眼的鬼门,劝着别人弃恶从善!」 月漓一声轻笑,脚下上前一步,抬手在半空指了指他左肩问道:「云淮,你疼么?」 闻言,云淮眼底恨意骤现,若非此刻动弹不得,他恨不能即刻冲下去,将这女人剥皮抽筋,饮血吃肉。 见他如此,月漓面上故作些许惊讶,幽幽叹道:「原来你也会疼呐?」 云淮怔然。 他又不是死人,唯有死人不知疼痛,这女人什么意思? 月漓转过眼,望向门内众弟子,问道「你们何人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又有几人不知挨刀会疼?即便如此,在你们行凶作恶之时,手中刀斧可曾有过哪怕一瞬迟疑?」 闻之,众人陷入沉默。 月漓适才抬眼,神情严肃道:「云淮,你可是会错了意?本尊从未劝血峰堂弃恶从善,也并非令你们不得快意恩仇。 昨日初入北武,本满城城墙贴满血峰堂弟子缉拿告示,女干杀掳掠无恶不作,桩桩件件罪犯滔天! 要快意恩仇,门内厮杀、窝里斗狠也好,杀人夺宝、练功修魔也罢。 百姓何辜?何至连他们也不放过?你道鬼门杀人不假,却不知门内弟子无一人女干杀掳掠,如何相提并论? 本尊以赤羽翎将你钉在此处,为的是要你尝尽杀伐之灵噬心蚀骨之苦,唯你知疼受痛,才知旁人如何痛苦。你身为血峰堂掌事,纵容门内弟子行凶,此乃本尊将你悬在高处示众之罪! 云淮,本尊要你记住!昔日赤峰领血峰堂门下弟子逞凶作恶的时候,皆已不复。 今后,本尊要血峰堂再无恶徒!」 /129/129325/31115767.html 第72章 石台鞭刑 月漓适才抬眼,神情严肃道:「云淮,你可是会错了意?本尊从未劝血峰堂弃恶从善,也并非令你们不得快意恩仇。 昨日初入北武,本满城城墙贴满血峰堂弟子缉拿告示,女干杀掳掠无恶不作,桩桩件件罪犯滔天! 要快意恩仇,门内厮杀、窝里斗狠也好,杀人夺宝、练功修魔也罢。 百姓何辜?何至连他们也不放过?你道鬼门杀人不假,却不知门内弟子无一人女干杀掳掠,如何相提并论? 本尊以赤羽翎将你钉在此处,为的是要你尝尽杀伐之灵噬心蚀骨之苦,唯你知疼受痛,才知旁人如何痛苦。你身为血峰堂掌事,纵容门内弟子行凶,此乃本尊将你悬在高处示众之罪! 云淮,本尊要你记住!昔日赤峰领血峰堂门下弟子逞凶作恶的时候,皆已不复。 今后,本尊要血峰堂再无恶徒!」 就在这时,李宁手中捧着一摞竹简疾步而来。 原来有丫鬟见着月漓被众人不敬,遂偷偷跑去请他来,而他刚刚来到堂下,远远地听闻月漓如此说道,不由得心底隐隐有些触动。 云淮紧紧抿着唇,被月漓字字诛心,说得哑口无言。 他承认,跟在赤峰身边久了,自己已习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省事还痛快,他早已不在乎别人死活,只顺着自己当下心意就好。 云淮已经不记得,门下弟子是如何变成今日这般的。 许是一夜受痛苦,又或许是他方才一番争辩用尽气力,眼前渐渐开始模糊,神志不清醒。 月漓见他忽然将头垂下,遂明白他终是熬不住了,于是扬手撤下赤羽翎禁锢。 趁此,李齐猛地丢下手中竹简,飞身上前去接云淮。 赤羽翎重回月漓手中,她凝眸见着箭镞还沾着未来及干涸血迹,若有所思。远处,李齐在与她道谢,她漫不经心收起赤羽翎,抬眼见他将昏迷的云淮扛在肩头,沉声吩咐道:「准备无根水,本尊要替他疗伤。」 闻言,小白不由得一声惊呼,抬起脑袋满眼担忧着望向月漓:「尊主……」 月漓唇角微微弯起,示意它宽心。 云淮重伤一夜,鲜血几乎淌尽,说成是命悬一念也不为过,不过立威罢了,不至于真要他性命,总归要去善后的。 抬头望了眼山壁一人粗的血痕,月漓转手招来丫鬟,嘱咐她将小白送回自己房里,适才在众弟子眼中,朝云淮住的庭院走去。 房门内,月漓划破手指,凝出血滴入幻铃,再将幻铃浸入盛着无根水的铜盆。 李宁守在房门外,神色担忧。 尽管他不通岐黄之术,却也明白如此血流不止一整夜,也没几个人能活下来的道理。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 月漓伏身趴在床沿动弹不得,她知道先前房门外站着人,先前还能听见有人不安走动的声音,此刻却安静地出奇,不确定人是否还在,遂尝试着唤道:「李齐……」方才出口,她便认命的闭了闭眼。 实在是声音小得,她自己甚至有几分听不清,遂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试着喊一句试试。 下一刻,门「咣当」一声响起,李齐面上带着惊慌失措,冲了进来:「护法大人,您……您是叫了属下?」 月漓偏头倒在臂弯,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已累得连多说一个字都费劲,在昏暗烛光下,才看清他实在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李齐凑上前看了看云淮,见他此刻虽面色依旧不好,却是呼吸正常许多,不由得略松一口气:「还好救了回来。」 闻言,月漓眉头微动,眼底有些不解。 李齐转过眼,望着月漓道:「护 法大人辛苦,属下这就送您回房歇息。」说着,不忘告了声罪,适才上手将她抱入怀中。 回了房,月漓头一沾床便没了意识。 三天后。 云淮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问月漓,被告知在堂前议事,遂沉默着没了言语。 书案前,月漓坐在椅前,李齐与小白两人一左一右,伫立在她身侧。她冷眼望着跪在堂下,被人捆得似粽子一般的弟子,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冷笑一声,拿起案上一本文书,扬手砸在他脸上喝道:「拖出去,召门内弟子观刑!」 闻声,李齐一声惊呼:「护法大人,此事可否告知云掌事……」 小白顿时脸一黑,扭过脸斥道:「李齐!你们云掌事三日前尚且被定在血峰堂上空,怎么?他比你家云掌事还动不得?那日尊主说得明白,犯了事自己把屁股擦干净,且足你们三日功夫。 而今他非但不去处理善后,还招惹到朝廷,莫非你打算以他一人,换你们血峰堂满门?」 李齐面上微怔,踌躇着望了一眼月漓,欲言又止。 不多时,有弟子上前拖人。 仅一炷香的功夫,消息似一阵风传遍血峰堂每一处角落,弟子们皆闻风而至。 李齐唯恐事态闹得无法收场,暗中派人去知会云淮,自己站到月漓身后,望着那名弟子被捆趴在院中那块山石上面,扒光上衣,露出了整个后背。 小白提着水桶走上前,弯腰从桶里拎出一丈多长皮鞭:「尊主,按照您吩咐已泡过水了。」 月漓沉着面色,接过皮鞭走至行刑台,冷声道:「桑彪,为何刺杀西屿三皇子?受何人指示?」 桑彪毫无畏惧,冷哼一声道:「老子手痒,想杀就杀了,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娘们也敢上我们血峰堂耀武扬威,真以为出身鬼门就好使了?赤峰还是老子大舅呢,你去问问云淮,他敢不敢动老子一根头发……」 月漓手起鞭落,一道两指宽血痕下,瞬间皮开肉绽。 桑彪话未说完,嘴里只剩痛喊和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在场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月漓道:「西屿三皇子奉皇命,前来北武迎娶当朝长公主。此事仅两国重臣得知,且三皇子来北武,一直隐藏极好,无人知其真实身份,你不过血峰堂弟子,怎可能知道国家大事?桑彪,究竟是何人让你刺杀三皇子?破坏两国联姻,两条罪名可大可小,即便将你就地交出去,也难保血峰堂八百余条性命,本尊劝你想清楚!」 桑彪扯着嗓子喊:「老子不服!你有何证据证明此事老子做的?」 月漓扬手再是一鞭,大喝一声道:「桑彪!莫要当真以为,杀人不暴露身份便算本事!朝你脉门内关瞧一眼,可否有条黑脉?」 桑彪恍然一愣,扭过头满脸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李齐快步上前,掰过桑彪脉门望去,一条黑色命脉自他脉门处,逐渐朝着胳膊肘蔓延,不由得面色大变。 一时间,众弟子纷纷吵闹起来。 「桑彪,你真杀人了?还是西屿三皇子?」 「我记得,西屿三皇子在朝极具威望,很有可能继承皇位……」 「刺杀皇子,乃抄家灭门的死罪!」 然而从始至终,桑彪面上始终隐忍着,不论听众人如何讲,始终闭口不言。 月漓气极,扬起手里长鞭便抽,一连抽了十几鞭,直将他抽得昏了过去,后背更是烂得连一块完整皮肉都看不见,然而当她再次扬起手,却被人一把攥住。 月漓回过头,见着云淮苍白而憔悴的站在眼前,不由得一愣:「你还护着他?!」说完,不由得火冒三丈,奋力扯过手腕,便要连他 一起打。 云淮站在那一动未动,眼神却极为复杂。 就在长鞭落下的那一刻,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落地化作黑白无常。 见状,月漓手中长鞭动作一顿,朝他二人看去。 白无常躬身揖礼道:「见过尊主大人,下官二人来拘此人魂。」 月漓拧眉:「现在不行!」 白无常抬眼,面上十分为难的模样:「尊主大人,您在幽冥阴司犯下的罪,已是罄竹难书,下官劝您一句,万莫再惹出事来,免得……」 「免得什么?」 白无常欲言又止,遂侧目望向黑无常。 黑无常只得上前一步,敬道:「下官来时,您一位故人吩咐带一句话来。」 月漓眯眼,下意识想到厉温,面色不由得更难看了些:「本尊不感兴趣!」说着便转开眼投到云淮身上,见他一副震惊的模样。 云淮将身侧看了个遍,直觉的瘆得慌,满面谨慎道:「护法大人在与何人说话?」 闻言,月漓侧目望向小白。 小白即刻会意,遂走上前与他二人攀谈起来:「二位阴官大人,非尊主不愿放人,实在是此人在凡界尚有一桩事未能了结,可否容二位稍等一等,或是欲带走此人,也该将生前未完之事做完的好?」 白无常一脸愁容:「本官也想通融,实在上面有吩咐,不可强留此人魂魄,以免改变其他人命数……」 云淮见她沉默不语,唤道:「护法大人?」 月漓蓦然抬头,见他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被问得烦了遂,低声喝道:「闭嘴!再吵把你嘴封了。」 就在这时,小白转过身望向月漓,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月漓不由得紧锁眉头,回头望向桑彪尸身,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朝着石台前走去:「小白,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她翻掌指间夹着一张深紫色符纸,自半空中骤然。 白无常见此,不由得大喝:「尊主大人!您若再不收手,恕下官不客气了。」 月漓走至桑彪面前,将带火的符纸扔在桑彪尸身,只见「轰」的一下,火苗似是舔着了油,直烧得冒起三丈高。 /129/129325/31115768.html 第73章 究竟何人 白无常一脸愁容:「本官也想通融,实在上面有吩咐,不可强留此人魂魄,以免改变其他人命数……」 云淮见她沉默不语,唤道:「护法大人?」 月漓蓦然抬头,见他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被问得烦了,遂低声喝道:「闭嘴!再吵把你嘴封了。」 就在这时,小白转过身望向月漓,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月漓不由得紧锁眉头,回头望向桑彪尸身,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朝着石台前走去:「小白,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她翻掌指间夹着一张深紫色符纸,自半空中骤然。 白无常见此,不由得大喝:「尊主大人!您若再不收手,恕下官不客气了。」 月漓走至桑彪面前,将带火的符纸扔在桑彪尸身,只见「轰」的一下,火苗似是舔着了油,直烧得冒起三丈高。 见状,黑白无常二人面色一沉,飞身欲上前。 电光火石之间,小白即刻冲上前,虽是极力去阻拦两人,哪知黑无常倏然转过头,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惊得她下意识缩着脖子退回手。 这尊阴官好可怕! 转过眼,再看白无常时,她虽也是怕得要死,但尊主有命岂敢不从,统共两个阴官,好歹得拦下一个罢?想到此,小白登时把心一横,同手同脚牢牢攀上白无常大腿,整个人秤砣似的挂在他腿上,稳如泰山,生生将他离了地的双脚重新拽了回来:「白……白大人,您最是个仁慈心善好阴官,可不能学黑大人那般铁面无私! 这厮一人闯下祸事不打紧,眼看要搭数百条人命进去,若放任他下幽冥去报道,待前尘旧账一笔勾销,教咱们上哪说理去?」 被她这么攀上来,白无常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再听她这一番说的头头是道,只得拼尽全力拔着腿,原本煞白脸红得似煮熟的螃蟹,气结道:「你……成何体统?给本官松开!」 小白扬起脸望向白无常,脖子一梗:「我不!」暗道:谁还不是个孩子呢?耍混撒泼她可最是在行的。 白无常登时气结,抡起胳膊便要动手。 「打啊!今日我若掉一根毛发,只看我家尊主追不追你到幽冥阴司,剥不剥你三层皮?」小白将有恃无恐这四个字,理解了精髓。 白无常的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那厢,黑无常扑向石台前,欲伸手自火里捞人,却被月漓扬手一张符打得痛呼一声,瞬间化作一团黑色鬼气,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火中逐渐生出一团黑色。 月漓双手在身前捏决:「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闻声,白无常愕然抬起头,冲着月漓大喝一声:「尊主大人……快住手!你身为地仙,一旦利用阴魂造出恶灵,必遭天谴!」 月漓充耳不闻,道:「多谢阴官大人好意,月漓心意已决!若不能力挽狂澜于此,天下将再起战事生灵涂炭,至于天谴……若真到那一日来临,或许也该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说完,她缓缓阖目以灵力催动幻铃。 一时间,叮铃铃叮当当。 铃音一声比一声急,火焰中黑色恶灵,亦随着铃声越来越壮大。 世上恶灵,有例如东琉国所见,原先乃阴魂之体,只因心中怨念不除,堕落为恶,伺机吞噬有灵、有怨魂体,以此当做食物壮大自身。 自然也有刻意创造出的恶灵。 凡人魂魄最接近仙。 修道成仙,说到底不过是修魂体,唯有魂体强大才有无限可能。 半空中,有无数黑色气息自每个人身体里飘出。 渐渐地,这些 黑色气息皆朝着大火中而去,火光中恶灵已有三人多高,模样甚是壮硕。 桑彪居高临下望着月漓,面目狰狞:「哼……杀老子,还想,操控老子?」 倏忽间,火势渐渐弱了下去。 月漓神色复杂的睁开眼,抬眸望向恶灵之体道:「桑彪,你并非死于本尊之手,即便没有今日鞭笞之刑,以你邪灵侵蚀心脉的迹象来看,至多不超三日就会暴毙身亡。」 「既如此,你费心将老子炼成恶灵做什么?」 月漓转过眼,见众人身上飘出的黑色气息越来越淡薄:「你该死!因一己私欲致使两国陷入纷争,即便再退回到行刑之前,本尊也会好犹豫鞭笞你! 只不过,总该让你死得有代价些。 到本尊来审你了,桑彪,究竟何人教你驱使邪灵之法?又是谁透漏你西屿三皇子真实身份,令你刺杀他?」 桑彪阴恻恻的笑。 在场众人,趁着火势熄灭,下意识伸长脖子往石台上看,却只见上面散落着灰白色人骨,无不骇人。 弟子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随后,众人又见月漓对着火势渐渐熄灭的石台,自言自语。饶是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也忍不住后背发寒。 奈何月漓尚未发话,谁都不敢走,只得纷纷退后,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至此,云淮对她这番看似无状的行为举动,不由得拧眉沉思。 铃铛、符咒,再想起小白口口声声唤道白、黑二位大人,即使他再愚蠢不堪,当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世上,莫非真有鬼怪精灵? 云淮满脸不可置信,转头望向身后,小白正对着空气又是搂又是抱,再见她对着什么哭哭闹闹,拿爪子挠拿脚踹,最后似是急了眼,竟还张嘴扑上去咬。 他倒吸一口凉气,再想不信已是不能。 云淮一脸神色复杂的转身,朝着众弟子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至此,众人终于得了解脱,似是冲出栅栏的猪一般,跑得脚下生风。 仅一个呼吸之间,云淮望着眼前院中瞬间空荡荡,幽幽叹了口气,待他转过脸看向李齐时,见他已惨白着脸,不知何时昏倒在一旁,没了知觉。 月漓拧眉,望着桑彪沉声道:「你既不肯说,本尊少不得用点手段,只是近来气不大顺,许是下手重了些,你多担待!」 说话间,她眸底瞬间闪过一片血红,扬手便是一张黑色符纸,只听桑彪嘶吼着痛呼,身上无火自燃。. 火焰银白,随着火焰而来的寒风,靠得近一些甚至能从这些风中,看见若隐若现的雪花。 月漓一脸平静:「痛么?鬼魂属阴,却最受不了寒冷,这种火对你来说,初次尝试的确痛苦了些,可惜你没机会再入幽冥,也尝不到比本尊这种火更冷的痛楚。」 人活着,足以惧怕的事物有很多。 死了却最怕一样,无边无尽的寒冷,带着绝望和痛苦,令你在永远没有亮光的幽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今夕是何日。 那一日宿在客栈,厉温拥她而眠,在自己将睡未睡时,他讲了许多许多,每一个字她都听了去,却不愿意睁开眼,更不愿意回应他。 也或者,厉温明知自己不愿搭理他,两人不过心照不宣,一个装作没听见,另一个装作她听不见。 月漓想,连厉温此等身份,身处幽冥数千年尚且难以挨着,也难怪冥界的鬼,明知做人何其艰难,却还为一心执念,转世为人。 这厢,白无常好容易摆脱了小白纠缠,施了一道法术将她定在原地,转身见着事已至此,幽幽叹道:「尊主大人,您这 又是何苦呢?」 月漓充耳不闻,冷声喝道:「说是不说?」 桑彪吼道:「你……你有本事,何不去寻操控邪灵的人?」 月漓眉目一凌,厉声喝道:「本尊自会去寻他!但在此之前也不会放过你,你既执意不肯言,便带着这个秘密,彻底消失罢!」 说完,遂转身丢下一句:「白大人,您大可将今日之事,状至北阴酆大帝案前,本尊打伤黑无常在前,自你二人手下拦截阴魂炼成恶灵在后,劳烦您白跑这一趟,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话音刚落,桑彪最后哀嚎了一声,瞬间化作飞灰。 白无常再叹了一声,望着月漓气势汹汹的背影离去,知她被气得不轻,遂抬手解了禁锢小白的法术,就地化作一道鬼气,悄然离去。 当天,月漓回了屋子,将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桑彪此人竟是块如此难啃的硬骨头,竟为身后之人,宁愿落个飞灰湮灭下场,也不愿招供。 究竟是何人? 令他如此牺牲? 西屿三皇子被刺杀,凶案现场无第二人痕迹,西屿三皇子整个人似是被人拧成了麻花,扭曲得没有人样的尸身,没有一滴血。 屋内屋外,没有血迹。 奉旨查案的官差想空了脑袋,也弄不明白为何如此。 北武宫内,更是鸡飞狗跳。 西屿三皇子的死讯,已在传至西屿的途中。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朝堂起了争执。 一满头银发身穿朝服的老者,弯腰踌躇道:「皇上!北武兵力乃六国之首,西屿乃岛国,论实力比咱们不知差了多少,倘若当真要打,也未必怕了他们呐……」 只见一身材魁梧男子,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张口便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打什么?西屿三皇子死在咱们北武,人家上门来讨公道,顺便把人家打得灭了国?张丞相,您老这盘棋下得高明!本将军佩服!」 张丞相气得直吹胡子,指着人的手忍不住颤抖:「元将军!你……你这说得什么话?莫非你认为,是老夫派人刺杀西屿三皇子?今日当着皇上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咯!」 /129/129325/31115769.html 第74章 北武朝乱 西屿三皇子被刺杀,凶案现场无第二人痕迹,西屿三皇子整个人似是被人拧成了麻花,扭曲得没有人样的尸身,没有一滴血。 屋内屋外,没有血迹。 奉旨查案的官差想空了脑袋,也弄不明白为何如此。 北武宫内,更是鸡飞狗跳。 西屿三皇子的死讯,已在传至西屿的途中。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朝堂起了争执。 一满头银发身穿朝服的老者,弯腰踌躇道:「皇上!北武兵力乃六国之首,西屿乃岛国,论实力比咱们不知差了多少,倘若当真要打,也未必怕了他们呐……」 只见一身材魁梧男子,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张口便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打什么?西屿三皇子死在咱们北武,人家上门来讨公道,顺便把人家打得灭了国?张丞相,您老这盘棋下得高明!本将军佩服!」 张丞相气得直吹胡子,指着人的手忍不住颤抖:「元将军!你……你这说得什么话?莫非你认为,是老夫派人刺杀西屿三皇子?今日当着皇上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咯!」 北武皇帝眼眸微垂,在龙椅上如坐针毡,面色实在难堪的紧,耳边是两派官员七嘴八舌争吵声,眼前是呈上来的案情卷宗,忍了许久许久,终是再不愿忍下去,于是沉着比锅底好不到哪去的脸,抬腿将面前书案踹翻下去。 一时间,众人纷纷闭了嘴。 北武皇帝缓缓站起身,不顾宦官迎上前的搀扶,踩着脚下狼藉的地面,走至百官面前,抬手捏了捏眉心,努力让自己面上看着没有那么生气,沉声指着二人道:「朕听明白了,说来说去无非两个结果,一个主战,另一个主和?」 张丞相拱手再道:「皇上……」 北武皇帝抬手,将他嘴边的话拦了下来:「好啊!打仗的将军要义和,反倒是久居朝堂的丞相要打仗,朕的将军和丞相,你们把朕放在哪里?」 至此,有一中年男子缓步上前道:「皇上,此事已不仅两国之间的事,须知北武与西屿之间夹着东琉,两国一旦打起来,最先遭殃必是东琉无疑!」 又一言官躬身附和道:「不错!况且西屿三皇子身死之事,传至诸国耳中,当朝最有名望继承皇位的皇子,诚意满满前来北武,有意求娶我朝长公主,最后落得身死不说,竟还要遭人打回去。 那时,恐怕丢得不止北武脸面……」说着,他小心翼翼瞧了一眼北武皇帝面色,见他额角青筋暴起,那句更丢皇帝脸的话,没敢言出口。 北武皇帝见,终于有人提到问题关键所在,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原来朕的朝堂上,不全是一些饭桶!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 言官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查!务必要将三皇子身死之事查得水落石出,决不可草率了结!」 北武皇帝听完,抬手挠了挠头,不置可否,转身冲身后宦官吩咐道:「卷宗拿来!」 闻声,宦官即刻差人在地上翻找,不多时五个人一齐抬起书案,将压在下面的卷宗捡了出来,慌忙地上前去:「皇上!皇上您要的卷宗。」 北武皇帝接过卷宗转过身,顺势塞入那言官的怀中,令道:「说得不错!朕给你七日,倘若你再呈上如此卷宗,你和那些查案的废物一起洗好脖子,等着罢!」 宦官见着皇帝转身离去,扯着嗓子宣道:「退……朝!」 一时间,众人纷纷转身,三三两两走在一处,齐齐朝殿门外走去。 元将军走上前,抬起手重重朝言官肩上拍了拍,直拍得他身子一歪,遂尴尬得收回手道:「呃……何钰是吧?你看到底还是你有用,三两句话说到皇上心坎里,咱们也都松了口气!」 何钰掀起眼帘,冷冷朝他撇去一眼:「元将军,触龙威的事您做,尽剩瓜落儿给下官吃,您管这叫皇帝心坎?办案子需要人手,正好近来边关闲得紧,不如下官同皇上说一声,调请您来协助下官,想必此案亦能破的更快一些!」 闻言,元将军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本将军还赶着去校场,告辞!」 何钰回到宅中,抬眼见老母亲又坐在屋檐下纳鞋底,心底愤懑和低落瞬间消散了大半,他缓步走上前唤道:「娘,您眼睛不好少做些针线活,儿子房里还有两双,倘若不够了再上街上就成。 儿子将您从乡下接上来,是来享福的,您何苦还要做这些费气力的事?」说着,伸手从老妇人手中夺了过来。 老妇人鬓角隐着银丝,抬眼望着蹲在身前的何钰,抬手将他官帽摘了下来:「你啊!自幼长了双受不得气的脚,穿了旁人做的鞋总是磨出泡,也唯有娘亲手给你做,才穿得舒适些。 娘来了一个月,每日见你天未亮便出门进宫上朝,临近晌午才回来,这一来一回走多少路,鞋不合脚怎么成?」 何钰起身,垂眸望着手中纳了一半的鞋,弯腰坐在老妇人脚边,一想到今日在朝堂的境遇,不由得叹道:「是儿子不争气!未能挣得***厚禄,让娘跟着儿子租住在这么偏远的宅子。」 老妇人见他如此,顿时满面担忧,道:「怎么?可是今日受到皇上呵斥?又或是被何人挤兑?」 何钰兀自摇了摇头,伸手牵起娘亲略微有些干枯的双手,红着眼尾道:「娘!您放心,儿子穿着娘制的鞋,再难走的路也不怕。」 闻言,老妇人不禁鼻子一酸,热泪盈眶:「好……」 当天夜里,何钰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着一件看上去有些陈旧的外衫,在昏暗油灯下捧着那本卷宗,看了又看。 第二天,依旧是天色未亮。 何钰轻手轻脚的走出门,转身关门时特意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动作有声音,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娘亲。 十年苦读。 他才站在了朝堂最末位,每日要步行一个多时辰,才入宫门。 皇宫内,非特许、或是有功勋在身之人,皆不得乘轿、骑马,以此彰显皇家圣地。 为了入宫,他这一路走得脚底酸痛,却还要徒步再走半个时辰,才能来到上早朝的大殿,与百官再站半个时辰,才到面圣上朝的时候。 这一年多,日日皆如此。 只是从前他一人在城中,只与别的人合租一套院子中的厢房,为接娘亲入城,特意咬牙租住下这一进一出的小院。 院子虽小,但胜在属于他和娘亲两人。 没有人知道,昨日那样的境况,他心底有多慌张和恐惧,奈何他需要往上爬,如今只是租住一个小院,已花去他大半年俸禄。 他必须往上爬! 哪怕明知触了龙威,哪怕孤注一掷。 这件案子必须!也只能落在自己手里,他要为自己和娘亲奔一个前程。 朝堂上,何钰顶着眼底青紫,将整晚整理的卷宗拿出来,大殿上是他底气十足的话,他要请一道圣旨。 北武皇帝听他所请,拧眉沉思。 何钰见北武皇帝犹豫,再次恳请道:「皇上,臣愿以性命作保,此案已不是人为那么简单,何不张贴皇榜,招能人义士协助破案?」 张丞相犹豫道:「若此事宣扬出去,岂非令妇孺孩童皆知,朝廷无用到连个案子都查不出来?」 何钰辨道:「张丞相此言差矣!朝廷可借为北武祈福之意特设巫祝苑,将三皇子案件拆分别类,分散出不同消息,凡能甄别消息真假者,此人必然对破案有极大帮助。」 张丞相张了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 却见北武皇帝大掌一挥,令道:「拿笔来!」 宦官即刻走上前研墨扑纸,忙得不亦乐乎,不过片刻便将皇上面前写好的纸小小心翼翼捧在手中,面上笑嘻嘻,好一通溜须拍马道:「巫祝苑!皇上,您这三个字可值千金,奴婢这就派人制出来。」 北武皇帝暗暗点了头,「嗯」了一声朝何钰再道:「朕准你亲自招选能人义士,不论男女老幼,不论家世身份,皆可入朝官拜三品!何钰!自昨日算起,今天该是第二天,时不我待呐……」 一时间,朝堂众人议论纷纷。 不论男女老幼,不论家世身份,皆可入朝官拜三品! 这份殊荣,敢说普天之下也难找出第二份,仅听上去便该有无数人挤破脑袋都要来试,一旦寻错了人,或是对破案无甚有益,如此辜负皇恩,只怕何钰当真该人头落地了! 当日。 北武城门皇榜贴上后,整个城无不热闹沸腾起来,一扫半个月的低迷。 月漓携小白,两人来到北武城内。 见着街上鸣锣开道,一顶四四方方小软轿落下,何钰身着官服自轿中走出来,望着街上人比往日多了起来,遂便走变寻问:「各处接待点情况如何,可否有能予以重用的?」 大街上,月漓与他擦肩而过,忽然鼻尖闻见一阵味道,即刻转身朝他唤道:「这位大人,您家中可是有位老母亲,似是眼睛不大好?」 何钰转过身来,见着月漓打量了几眼:「姑娘识得本官娘亲?」 月漓面上有些不忍,总不能直言自己从他身上,闻出一道死亡的气息,观他气色与模样,气息笼罩在他身上,却并非出自他本人,遂猜测该是他身边人。 /129/129325/31115770.html 第75章 金武苑(一) 月漓携小白,两人来到北武城内。 见着街上鸣锣开道,一顶四四方方小软轿落下,何钰身着官服自轿中走出来,望着街上人比往日多了起来,遂便走变寻问:「各处接待点情况如何,可否有能予以重用的?」 大街上,月漓与他擦肩而过,忽然鼻尖闻见一阵味道,即刻转身朝他唤道:「这位大人,您家中可是有位老母亲,似是眼睛不大好?」 何钰转过身来,见着月漓打量了几眼:「姑娘识得本官娘亲?」 月漓面上有些不忍,总不能直言自己从他身上,闻出一道死亡的气息,观他气色与模样,气息笼罩在他身上,却并非出自本人,遂猜测该是他身边人。 此人气质冷清,一双官靴鞋帮磨得毛糙,浑身上下透漏着家境苦寒特征,脊背却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尽显「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模样,瞧着很是不错。 月漓心底带着欣赏,不紧不慢道:「大人官服下摆有处破洞,现今被人仔细用针脚填平,可惜虽缝得细心,似乎眼神不大灵光,填补衣裳花纹时,接连用错两色线。 倘或丫鬟,又或是织娘做出此等活计,绝无可能容忍、且穿在身上,多半要拿回去返工的。大人乃朝廷命官,能令您容忍,想必除了家中女眷,再无旁人。」 闻言,何钰顿觉眼前一亮:「姑娘聪慧!仅看一眼便推理的有条不紊,只怕放眼天下,亦少见如姑娘这般见识之人。只是不知,姑娘突然问起本官娘亲,可是有何不妥?」 月漓张了张口,原本实在不该说些什么,只是目光落在那处针脚上,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最后温声提点道:「大人近来倘若有空,或可多陪陪念慈,她该是极疼爱大人的罢?。」 何钰顿在原地,望着月漓施施然抱拳施礼,随即转身牵起小白手,两人离去。 他陷在沉思中,反复咀嚼这番话,渐渐拧眉。 如今西屿三皇子案,一筹莫展。即便空有陪伴这份心,却也不敢耽误一时一刻的功夫,只盼早些查出真相,待等交差的那一天,自己也好陪伴老母亲上街逛逛。 旁人见他望着月漓背影,直到看着人消失了亦回不过眼来,恍以为他有别的心思,遂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半晌,何钰回过神来,朝着不远处接待点走了过去。 月漓牵着小白,两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听着人来人往谈论皆是朝廷特设巫祝苑一事。 小白仰着脸问道:「尊主,既如今朝廷出面招查案之人,您何不借此机会入巫祝苑,岂不方便?」 月漓沉声道:「不是时候!刺杀西屿三皇子的幕后指使在暗,我们一举一动皆在明,你如今所闻所见,不过是人家愿意让你知晓的。此刻入巫祝苑,不过是把人家嚼过的馒头再嚼一遍,除了恶心再没别的。 今晚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查出点蛛丝马迹,走罢!」 金武苑,北武城内最豪华客栈,没有之一。 客栈五层,外面雕梁画栋,里面装得金碧辉煌,不论烛台、扶手皆涂以金漆,以金色为主。 乍一眼看上去,活脱脱像是走进了金窟。 月漓牵着小白,看得直拧眉。 两人站在前堂半晌,也不见有人迎上来,随即垂眸朝她使了个眼色。 于是,小白即刻会意,撒开手朝着半人多高的柜台下,一边拿脚「咚咚咚」踢着柜台,一边扯开嗓子奶声奶气嫌弃道:「什么破店?一路走来又渴又累,竟连个上来带路的小二都没有!」 这时,有颗脑袋自柜台后抬起,睡眼朦胧的店小二,睁开眼往前望去,见着一身白衣的月漓,正仰头打量客栈,遂揉了揉眼睛:「姑娘……是要住店?」 月 漓低下头来,望着店小二的目光活脱脱像看傻子:「不然呢?」说着,兀自转身在一张桌前坐下来,冲小白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自己身边,「怎么?贵店可是将银子赚够了,开着门顽的?」 「姑娘说得哪里话?谁还能嫌银子烫手!实在是自半个月前,北武城乱,一时间再无外地人来此。 即便几个胆大不怕死的生意人来,也是自入门便脚不沾地的往房里钻,连吃饭都差咱们递进门去。 这生意呐,可谓是萧条的没法,即便开着门,也难见走进来一个人,这才恍以为姑娘或是问个路,又或是……进来看看?」 月漓抬起头,望向店小二一脸不解:「看什么?」 只听怀中小白「嘁」了一声,坐在长凳上晃悠着两只脚,满脸不屑神情,翻了个白眼:「尊主,这蠢货以为你是来看热闹的!也不动脑细想想?且不论死的那位,身份如何贵不可言,住人的店死过人,哪个吃饱了撑的愿再住进来?亏你想的出!」 店小二见自己被一个女娃娃怼,登时脸红脖子粗,然而自尊心却致使他不愿甘拜下风:「那你们呢?做什么又要住店?」 闻言,小白晃荡的脚忽而一顿,气结道:「巧了!我们闲得很,成不成?」亏她方才还觉着此人愚蠢,眼下竟知道反怼,果然人不可貌相! 月漓忙不迭出手,揽过小白捂着她嘴,生怕该套的话没问出来,先惹恼了别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她脑袋,忙道:「孩子小,最是童言无忌口无遮掩,你莫同她计较。 我二人自大渊来,曾早有耳闻,说北武城内最豪华、最安全住处,莫过于金武苑。传言还讲,非一般有钱人入得,受接待者无不是身份显赫,例如各国来使、又或是皇亲贵戚。 寻常老百姓无银、无本事,想要进来住一晚简直痴人说梦,实在慕得紧! 今日恰好路过,瞧店内如此安静,猜想应该没什么尊贵之人,总不至于担心冲撞了谁,故此想问问,可否通融咱们在此宿上一晚?」 店小二听得一愣,先前不怎么顺的气,此刻熨帖得紧,将月漓和小白看了几眼,略有几分不解:「大渊?还挺远……如今咱们金武苑的名气,都传至大渊了么?」 月漓面上敷衍的笑,不置可否。 店小二又道:「让你们住下倒不难,只是这银钱……」 月漓低头摸向腰间,扯下来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只是出门急仅带了些许,若有不够你只管说。」 她这厢将整袋银子交上去,店小二见钱袋子还没个手掌大,遂一脸嫌弃没有伸手去接:「这里面才能装几两?咱们金武苑只一间下房,就需花费三百两……」 月漓不待他说完,不动声色撑开钱袋口,反手倒了个个,「哗啦啦」一阵轻响下,成片成片金叶子,金光闪闪坠了满满一地,直看得店小二两眼发直。 月漓不冷不热道:「够么?」 店小二当即满脸喜色,蹲下身便要伸手去捞金叶子,嘴里忙不迭应道:「够了,够了!这些金叶子莫说一个晚上,姑娘就是在此宿上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打紧!」 月漓唇角微动,趁他伸手之际,一脚踩在满地的金叶子上,幽幽道:「我既说宿一晚,便只宿一晚,这些金叶子不但付了房钱,却还有一样!」 店小二一愣,抬起眼望向月漓:「什么?」 月漓抬掌,吸起地面一片金叶子,执在面前看了看,掀起眼帘错过店小二,望向他身后出了回神,适才转回眼望着他幽幽道:「同你买个消息!那日,西屿三皇子原定的厢房,为何无故要换?」 闻言,店小二面色顿时惨白,眼神躲闪:「你……你如何知晓?」 月漓倾身向 前,执着金叶子探向他下颌,迫使他看向自己:「我不但知晓,当日是你连哄带骗,领着西屿三皇子换了厢房,我还知晓,是你帮着行凶之人逃身,还有……」 店小二登时跌坐在地,颤声道:「没……再没有了!小的只是听掌柜吩咐,说是南面那间厢房里不干净。 小的……小的进去一看,地上躺着个女子,看那模样……那模样像是被人活生生折腾至死,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那三皇子不是好人呐!」 月漓闭上眼:「你说谎!」 店小二艰难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再道:「不!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他是个衣冠禽兽,他就是个畜生!」 小白望向月漓面上有些不忍,转过眼望向店小二,不由得叹了口气:「值得么?为报仇,被人利用还不自知,而今两国若起战事,死的何止一两个?」 店小二忽然自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指着两人,瞪着眼瞠目欲裂的大喊道:「你、你们……你们也是女子,如何不懂被人欺凌的屈辱?她死的时候,一双眼不肯瞑目……我好恨!若不是我,她岂会死得这么惨?」 月漓拧眉睁开眼,冷声道:「所以!所以你甘愿为歹人所用,虽不是你亲手害死西屿三皇子,而他确实因为你换房而丧命,后来即便你亲眼见着凶手,却又想尽办法助他脱身。」 李朗张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忽然,半空出现一团鬼气,落地化作一身白衣的无常,他见着月漓还是一如既往客气,躬身揖礼唤道:「尊主大人,下官前来拘魂。 此女子生时天煞孤星临门,无亲无故。而今执念已除,是时候随下官回幽冥阴司报道,恳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她走罢。」 /129/129325/31115771.html 第76章 金武苑(二) 小白望向月漓面上有些不忍,转过眼望向店小二,不由得叹了口气:「值得么?为报仇,被人利用还不自知,而今两国若起战事,死的何止一两个?」 店小二忽然自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指着两人,瞪着眼瞠目欲裂的大喊道:「你、你们……你们也是女子,如何不懂被人欺凌的屈辱?她死的时候,一双眼不肯瞑目……我好恨!若不是我,她岂会死得这么惨?」 月漓拧眉睁开眼,冷声道:「所以!所以你甘愿为歹人所用,虽不是你亲手害死西屿三皇子,而他确实因为你换房而丧命,后来即便你亲眼见着凶手,却又想尽办法助他脱身。」 李朗张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忽然,半空出现一团鬼气,落地化作一身白衣的无常,他见着月漓还是一如既往客气,躬身揖礼唤道:「尊主大人,下官前来拘魂。 此女子生时天煞孤星临门,无亲无故。而今执念已除,是时候随下官回幽冥阴司报道,恳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她走罢。」 小白当即拧眉:「白大人!怎么我家尊主瞧上去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么?」 白无常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李朗见着白无常,整个人似是有些浑浑噩噩,口中喃喃唤道:「丽娘?丽娘你在哪……」说着,人便疯疯癫癫的,在客栈内四处找寻。 小白有些不解:「尊主,此人为何见得到白大人?」 月漓不答,抬眼望向远处,见一个红衣阴魂伫立在原地,面上留着血泪,张了张口犹豫半晌,适才道:「丽娘,你二人自幼青梅竹马,眼看即到婚嫁之龄,却遭逢厄运。 你被人凌辱、折磨至死,恐他承受不了,更怕他做出傻事,是以心生执念,留在这间客栈不肯离去。 却不曾想,你仅为阴魂,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你既如此放不下他,而今本尊做主,由他陪着你,你二人一同回幽冥阴司报道,在路上做个伴,也算弥补你这一世苦难,如何?」 小白愕然一声惊呼:「尊主?!」 丽娘面色凄厉,张口便是鬼泣。 小白不由得抬手捂上耳朵,冲月漓大喊道:「尊主……够了!已经够惨了,何以再搭上一条命?」 月漓紧锁眉头,忍耐着丽娘凄厉的鬼泣之音,更是对小白的劝阻充耳不闻,扬手将那枚金叶子扔出。 丽娘见状,飞身朝李朗身后扑了过去。 下一刻,金叶子穿过丽娘魂体,正中李朗背心。 李朗一声痛呼,仰面倒在丽娘怀中,适才见着丽娘一张带着血泪的脸,几乎不敢置信道:「丽……丽娘?」 小白放下手,瞬间顿悟:「原来如此,李朗竟生得一双阴阳眼?」 李朗喜极而泣,抬手扶上丽娘冰冷的面孔:「丽娘,你为何不愿见我?」 丽娘泣道:「李朗……我、我终是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生时天煞孤星临门,这一生爹娘皆为我所累,三岁丧母,七岁葬父,我此生终究该一个人活着,你……你何以非要留在我身边?而今、而今到这般田地……只怕我们都不得善终……」 月漓只手撑着下巴,望向那二人背影,神色着实有些忧伤。 她承认,他二人遭遇很惨,惨到连她尚有几分动容。 小白望着她有些伤情,小大人似的伸出手,抚着她后背劝慰道:「尊主快别伤心,此乃凡人看不透生死,自我懂事起便听娘亲说:三界六道中,唯凡人最难做。 只看那些天上的神仙,动辄打下来一个,美名其曰「历劫」。 由此可见,这凡界是多待不得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凡人,生来肉体 凡胎,受七情六欲困扰,若是根不正苗不红些,受些风吹雨打,就此自生自灭,也是有的。」 月漓微微摇头:「世人常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便是一早警示后人,莫要因一己之念,妄图作死。」 小白怔然:「谁作死了?」 就在这时,白无常冷声道:「李朗,你心心念念要为丽娘报仇,却不知她这一世受尽苦楚,下一世有无尚福报等着她,你因一己私欲害死西屿三皇子,若因此引得西屿和北武之争,她这一世苦难,算是白受了!」 李朗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丽娘泣不成声,撇过脸不忍再看李朗。 至此,小白才终于明白,月漓何以一脸感伤,不由得一阵唏嘘,望着人鬼殊途的二人,叹了又叹:「李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月漓怅然道:「李朗,你天生一双阴阳眼,可看尽天下魑魅魍魉,为此遭世人惧怕,将你逐出家门。 丽娘,你生时天煞孤星临门,命运坎坷,注定孤独一生,任何人留在你身边,皆会为其自身招至厄运,至死方休! 或许,这一生你们没有相逢,日子难捱了些,过得苦了点,但到底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可惜……这世间没有或许二字,从你二人相遇那天起,便注定是场灾难!」 李朗红着眼眶吼道:「不!害死西屿三皇子的是我,即便要偿命、要报应,只管冲着我来!李朗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何以要加诸在丽娘身上?我不服!」 白无常冷哼一声,又道:「你不服?只怕阎罗天子到时将你二人阴德薄撕个干净,也平不了这笔账! 你们回头看看,她是何人? 为守护凡界,霁族已牺牲太多,而今三千族人仅剩她一个,却要为你二人的事填命进去,遭那天谴,她又该上哪说理去?」 月漓一记冷眼,倏然朝着白无常飞去,不由得笑出声,笑得一脸莫测:「有劳白大人记挂! 本尊倒觉着,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也并非必遭那天谴不可,怎么?白大人可是心心念念惦记着,想看本尊何时遭雷劈?」 白无常只觉得后背发冷:「下官不敢!」 月漓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收回眼望向他二人道:「行了!莫要在此耽搁,如今最后一面见也见了,该上路的上路,该赎罪的赎罪,本尊一日未吃东西,饿得紧!」 丽娘不由得一惊:「李朗没死?」 「我家尊主若不这样说,你如何肯现身一见?」小白笑嘻嘻道。 白无常领了丽娘,一步三回头而去。 小白望着李朗近乎绝望的脸,没好气道:「李朗,你如今这副模样,可是嫌丽娘死的不够惨,好为她往生的路上再踩一脚,令她下辈子更惨些?」 李朗苦着一张脸,满脸悔恨,两只手不停敲打着脑袋:「自丽娘死后,我睁着眼闭着眼,无论何时眼前皆是丽娘惨死模样,我恨! 我以为,她这一生如此凄苦,死得又这么惨,老天他不长眼啊!我只想……我只想替她做点什么,谁曾想……」 李朗说完,手下更是抡起了拳头狠狠朝头上砸去。 月漓蹲下身,将一地金叶子拢在一处,不冷不热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再去追悔岂非太晚?有这个精力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善后!」 小白凉凉道:「就他?眼下未到算账之日,要债的没逼上门,他这个欠债的反倒沉不住气,恨不能拿根面条将自己勒死,他能管什么用?」 月漓不做声,将金叶子尽数收回钱袋,低头挂到腰间:「本尊让你二人见一面,算是全了你们两心底执念,从现在开始,你这条命是本尊的!」 说完,她重新坐回桌前。 李朗缓缓放下双手,一脸警惕:「你要我做什么?」 月漓只手撑着脑袋:「本尊饿了!」 李朗怔在原地。 月漓见他一动不动,拧眉道:「你想不想救丽娘?」 下一刻,李朗似是脚下抹了油,一阵烟似的冲到后堂,紧接着一阵「叮呤咣啷」,锅碗瓢盆响了起来。 小白幽幽叹了口气:「尊主,您说究竟是何人要杀西屿三皇子?咱们费这么多气力,到现在连个线索都没有,接下来又该如何查啊?」 月漓拧眉道:「小白,你不觉着奇怪么?西屿三皇子来北武,是为求娶当朝长公主,他犯得着非要在这个时候这间客栈,强行凌辱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 闻言,小白走至桌前坐在月漓对面,直咂摸着这事有点不对,「嘶」了一声继而道:「对啊!我瞧丽娘的姿色,即便丢在大街上都找不出来的那种,西屿三皇子什么样女子没见过?犯得着……」 正说着,她见着李朗手里端着白瓷盆走来,遂没了下文。 李朗将瓷盆放在桌上,两手无所适从的在身侧擦拭着水:「时间紧,只能在后厨做出这些,你们先吃着,倘或不够我再去煮。」 小白伸长了脖子,拧眉望着盆里清水上飘着五个荷包蛋,小心翼翼抬眼朝月漓望去,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尊主,荷包蛋……算肉么?」跟着月漓久了,也知晓她不吃肉的习惯。 月漓沉默半晌,伸手将盆推向小白:「你吃罢,我去街上转转。」说着,站起了身。 小白见她如此,转过脸望着李朗训道:「李朗!你故意找事罢?金武苑这么大个客栈,还缺那点米面?哪怕白水煮个面条,倒一勺酱油进去也成啊!」 李朗的确耍了小聪明,觉着这是最省事最快的法子,是以很不服气道:「鸡蛋算肉么?」 小白梗着脖子:「你觉得呢?」 /129/129325/31115772.html 第77章 金武苑(三) 正说着,小白见李朗手里端白瓷盆走来,遂没了下文。 李朗将瓷盆放在桌上,两手无所适从的在身侧擦拭着水:「时间紧,只能在后厨做出这些,你们先吃着,倘或不够我再去煮。」 小白伸长了脖子,拧眉望着盆里清水上飘着五个荷包蛋,小心翼翼抬眼朝月漓望去,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尊主,荷包蛋……算肉么?」跟月漓久了,也知晓她不吃肉。 月漓沉默半晌,伸手将盆推向小白:「你吃罢,我去街上转转。」说着,站起了身。 小白见她如此,转过脸望着李朗训道:「李朗!你故意找事罢?金武苑这么大个客栈,还缺那点米面?哪怕白水煮个面条,倒一勺酱油进去也成啊!」 李朗的确耍了小聪明,觉着这是最省事最快的法子,是以很不服气道:「鸡蛋算肉么?」. 小白梗着脖子:「你觉得呢?」 月漓走出金武苑,抬眼见不远处有张卖饼的小摊,遂走上前「老板娘,来两张酥饼。」随后,趁着一手接饼,另一手递上一片金叶子。 卖饼的大娘,看上去三十多年纪,瞪大了眼望向掌心,见着那片金叶子,两手激动地有些发抖:「姑娘!这……咱们小本买卖,实在找不开呐。」 月漓不以为然:「不必找了。」说着便转身欲走。 卖饼的大娘当即千恩万谢,鞠躬直呼:「多谢姑娘慈悲,愿姑娘好人有好报!」 这时,一个十多岁小姑娘凑上前,伸长脖子往她手心里瞧,眼底带着贪婪,很是眼馋那片金叶子。 抬眼望了一眼月漓背影,遂转脸朝大娘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哎哟王婶!前一个也是住在金武苑的公子,被你说好人有好报,结果最后一命呜呼,至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晓,您这话万莫再说,仔细催命!」说着,又望向月漓背影摇了摇头「哎……可惜了!」 闻声,月漓沉着面孔转过身:「可惜什么?」 小姑娘面上一愣,实在没想到这话被事主听了去,只得讪笑着答道:「可惜……姐姐您是没尝过我家桂花糕,也就是王婶摊位占得离金武苑近,不然您指定不买她家酥饼!」 李婶喝道:「好你个死丫头,成日在我摊口前抢客,次次未与你计较,你今日还蹬鼻子上脸了?老梁你管不管?再不管我可上手打了!」说着,便撸起袖子。 被换做老梁的中年男子,急忙从自家摊位一路小跑而来,伸手拽过小姑娘护在身后:「别动手,别动手!王家娘子,别和孩子一般见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 月漓走上前,面上似笑非笑,眼底却冷得紧:「孩子?年纪与我相仿,倒是长了张伶牙俐齿的嘴,你既如此会说,倒不如与我讲讲那位住在金武苑的公子?说得好了,这袋金叶子都给你也无妨。」说着,她掂量了掂量腰间挂着的钱袋。 见此,姑娘两只眼顿时放光,一脸惊喜道:「当真?」 月漓唇角缓缓弯起。 金武苑内。 两人斗完嘴,谁都不理谁。 李朗窝回柜台后,抱着脑袋若有所思。 小白趴在桌上,百无聊赖。 月漓身后领着梁筱,一前一后入门。 见状,小白顿时直起身有了精神:「尊主,您回来了!咦?她又是谁?」 李朗循声抬起头,他是金武苑店小二,附近摊贩无有他不认得的,也没有认不得他的,忽然见梁筱走进来,他面上微微一怔,神色渐渐有些复杂。 梁筱见他望见自己,瞬间变了脸色,朝月漓身后躲去。 月漓只看这两眼,便察觉问题所在,沉默着没有接话,兀自避开梁筱躲闪,走到小白身 旁空位坐了下去,随手拿出尚带些许余温的酥饼,打开来哄着小白吃,权当他二人不存在。 只等看一场好戏。 半晌,李朗尝试着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尊主大人,您若喜欢吃桂花糕,何不直接同小的讲,还把人家这么大闺女带了来。」 月漓掀起眼帘,朝李朗面上望去:「李朗,有些事你自己说,和本尊查出来是两码事。本尊念你还算点用,已是给足你体面,怎么?如今你还要同本尊装傻?」 小白顿时好奇:「尊主查到……」 月漓转过脸,乘势将一块酥饼塞进小白口中,低声轻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吃东西还闲不住?可是要我将你五识皆封了,才肯安生?」 闻言,小白将脖子一缩,乖乖张口接下月漓递到嘴边的酥饼,眼珠子滴溜溜转在两人之间,来回观望。 梁筱两手扯着袖口,期期艾艾朝月漓望去,她是真的怕啊!倘若李朗狠起心把她灭口,如何是好? 想到此,她学着二人对月漓称呼,顿时带着哭腔唤道:「尊主……」 月漓不动声色,低头摘下腰间钱袋,就那么往桌上一搁,待她再抬眼时。 梁筱瞬间换了张脸,声音不颤也不哭了:「我家摊位就在金武苑边上,看得最是清楚。 一个月前,那位公子一行十多人入住金武苑,虽自称西屿特使随行之人,可瞧他穿着打扮却是不像,且出手阔绰。 公子身边,寸步不离跟着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尽管伪装极好,但眼神却骗不了人,加之二人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傻子也看出来了!」 月漓微微拧眉:「讲重点!」 梁筱「哦」了一声,迟疑着望了一眼李朗,支支吾吾道:「七日前,傍晚下了好大一场雨,爹娘被迫早早收了摊位,回来时里里外外湿了个透,我烧了热水与他们换洗,因着他们回来早,我便早早做了饭……」 月漓听得没了耐心,搁下手里酥饼,拎起钱袋「哗啦」倒了一桌金叶子,随手往自己怀里划走一半,继而神色淡定的朝梁筱望去。 梁筱顿时肉疼,急声道:「别啊……我说的都是重点,倘若那日爹娘回来不早,我也不会早早生火做饭,又怎会得空溜出门呐!」 月漓冷声道:「从出门后说起。」 梁筱顿时满口应好,仔细想了想,缓缓道来:「说起来,那日雨下得邪,我分明见着雨势渐停才出门,哪知走至金武苑附近,雨再次大起来,将我困在街头布庄门前。」 屋檐下,梁筱站了半日不见雨小,于是打算淋着雨往回走,哪知转身的功夫,迎面撞上个人,被他撞得登时倒退三步,口中「哎呀」一声惊呼。 待她抬起头,见着昏暗天色下那人身穿黑衣,蒙着面孔认不出是谁,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即刻歉声道:「对、对不住……我不知身后有人……」说着,她垂下头不敢去看黑衣人眼睛,目光却无意识落在他手上。 黑衣人虽下意识将手中匕首往身后藏去,却终是慢了一步。 梁筱正正好见着那柄带血的三寸匕首,她惊恐而慌乱的抬起眼,瞪大眼睛望着黑衣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一时间两腿发软。 完了,完了! 明知在这时候该逃,可她双腿抖得厉害,软得连站着都吃力,哪里迈得出一步? 黑衣人眯眼,被她见到不该见的,心知不能再放她活着离开,顿时心中生了杀意,脚下上前一步,扬起了手中那柄带血的匕首。 半空中,一道闷雷响起,近乎遮掩了梁筱凄厉的嘶喊声,她整个人跌坐在地,抬手挡在头顶,心下绝望。 冰冷的雨滴砸在面上,又冷又重。 梁筱不想死,却无可奈何,只得死死闭上双眼,等待想象中的痛楚来临。 就在这时。 「住手!」 大雨滂沱中,一个身影飞一般冲了过来,丽娘将梁筱紧紧护在怀中,仰面望着他手中匕首,雨水砸在脸上,她几乎睁不开眼,却还是努力与黑衣人四目相对,更是不惧他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冲着他喊:「走!」 黑衣男子半空的手顿在原地。 紧接着,丽娘冲着黑衣人再次喊道:「还不快走?走哇!」 很快,有脚步踏着地面聚积的雨水,渐渐远去。 梁筱在丽娘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很快,丽娘松开双臂,双手捧起梁筱面颊,柔声宽慰道:「没事了……筱筱,快家去罢!今天所见,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连你爹娘都不许,否则将引来杀身之祸,明不明白?」 梁筱哆哆嗦嗦点了点头,已是惊吓的口不能言。 听到此处,月漓面色凝重,再朝小白嘴里塞了块酥饼,暗自思忖道:能从杀人者手下抢回一条人命,丽娘必定认得此人! 小白咽下口中酥饼,指着李朗道:「那日,她撞见的是你罢?」 闻声,李朗狠厉的目光袭来。 饶是小白,也被这杀气腾腾的目光顿了一顿,面色凝重起来。 月漓抬起眼,望向梁筱又问:「后来呢?」 梁筱道:「第二天,听说整个金武苑内人仰马翻,所有人进进出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爹娘在摊铺上看热闹,见着那位公子面色难堪的紧,而那位如影随形,女扮男装的姑娘,却不见了踪迹。 又过了没两天,听闻丽娘没了……是他!定是他亲手杀了丽娘!」 李朗喝道:「胡说八道!」 梁筱面色大变,整个人异常激动:「我没胡说!那日雨中你未曾杀我,之后又不放心我将看见的事说出去,与丽娘当街起了争执,是你一把将她推倒,不顾她哭着唤你,执意离去。」 /129/129325/31115773.html 第78章 金武苑(四) 听到此处,月漓面色凝重,再朝小白嘴里塞了块酥饼,暗自思忖道:能从杀人者手下抢回一条人命,丽娘必定认得此人! 小白咽下口中酥饼,指着李朗道:「那日,她撞见的是你罢?」 闻声,李朗狠厉的目光袭来。 饶是小白,也被这杀气腾腾的目光顿了一顿,面色凝重起来。 月漓抬起眼,望向梁筱又问:「后来呢?」 梁筱道:「第二天,听说整个金武苑内人仰马翻,所有人进进出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爹娘在摊铺上看热闹,见着那位公子面色难堪的紧,而那位如影随形,女扮男装的姑娘,却不见了踪迹。 又过了没两天,听闻丽娘没了……是他!定是他亲手杀了丽娘!」 李朗喝道:「胡说八道!」 梁筱面色大变,整个人异常激动:「我没胡说!那日雨中你未曾杀我,之后又不放心我将看见的事说出去,与丽娘当街起了争执,是你一把将她推倒,不顾她哭着唤你,执意离去。」 月漓听得直拧眉:「怎么可能?杀人这种事,避人尚且来不及,又怎会与丽娘当街起冲突?你会不会听错了?」 梁筱面色一顿,沉声道:「这些……都是我偷听爹娘谈话才知道的,雨中我被吓得半死,当晚回去便高热不退,足足病了三天。 可还有什么事,令他这般无情抛弃?丽娘还怀着身孕,他……他就这样将她丢在大街上……」 小白顿时大惊:「丽娘有孕?」 月漓沉声道:「尚未成型的孩子,没有魂体,随母亲身死,只得化作一团红色怨气,缠在丽娘手腕处,唯有如此才回得去幽冥阴司,这也是为何我一见丽娘,便知他二人是何关系。」 小白忍不住咂舌,张口便骂道:「李朗,你好本事呐!杀了西屿三皇子的人,累死自己未过门妻儿,你是如何舔着脸活下来的?我若是你,趁早一头撞死!」 小白这一通骂得畅快,听得梁筱不住的点头,甚是赞同。 月漓陷入沉思。 既是李朗杀人在先,那丽娘又是如何惨遭毒手的呢?莫非被西屿三皇子查出来,拿她去泄愤? 不对…… 李朗只是金武苑店小二。 倘若西屿三皇子要复仇,何不直接抓了他来?又或者将他二人一起杀了?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思来想去琢磨半晌,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李朗闭了闭眼:「待等此间事了,我自会下去与她们在一处。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想为丽娘做点什么,免得她娘俩黄泉路上不好走。 人间,不过是留给我的地狱,每每多活一刻,都似是遭受凌迟!」说着,遂抬手扶上心口,掌下心脏有力的跳动,他却一脸生无可恋。 小白不由得气结。 先前还以为,他如此痛苦只因痴情放不下,而今再听闻来龙去脉,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咬断李朗脖子。 沉默半晌,月漓蓦然抬起头:「不对!」 小白听得一愣:「哪不对?」 月漓紧锁眉头望向李朗,眯着眼问:「说来说去,还有很桩重要一个问题没有答案。李朗,当日你为何要杀西屿三皇子的人? 再有,丽娘究竟怎么死的? 还有,你既会杀人,若当真为丽娘报仇,又为何假借他人之手?寻常人没有报仇能力,自是只能借他人之力,那么你呢,你不会想说,西屿三皇子身边人太多,不好下手罢? 你既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下,引走人杀之,为何却是动手杀一个女子?」 闻言,小白不由得仰身,再转过头望向李朗时,见他一副铁了心不愿开口的模 样,遂转眼望向梁筱:「你细想想,可还有什么没讲明白的?一并说了!」 梁筱当即信誓旦旦,指天发誓道:「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月漓垂眸望想手中半块酥饼,递到嘴边张口咬下,兀自在口中咀嚼着,舌尖尝出酥饼中一丝甜滋滋的蜂蜜。 她须得好好想想,上一个桑彪如此,而今这个李朗又是如此。 他们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多时,月漓吃光最后一口酥饼,站起身往楼上走去:「小白,你亲自送梁筱姑娘到她父母身边,还有那桌上的金叶子,都教她带回去。」 小白愕然站起身,望着月漓背影道:「那他呢?不用捆起来么?」 月漓转身,抬腿顺着楼梯登上二楼,声音幽幽飘了下来:「他不敢!丽娘身在冥界,便是束缚他最好的绳索,此案涉及之人众多,最后能不能善终,皆要待此案大白天下那日。」 小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转过脸望向李朗时冷哼一声道:「我劝你识相,趁早帮尊主将此案破了,你那可怜的妻儿才好早早往生,不至于在幽冥阴司受苦。」说着,她站起身拢起桌上金叶子。 梁筱见她动作,犹豫半晌抬脚走上桌前,伸手自那一小堆金叶子当中拾起一片,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遂转过身道:「一片足矣,走罢!」 小白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你可别后悔!」 梁筱红了眼眶,怅然道:「丽娘死得不明不白,她这一生凄苦,遇到个男人又害她丧命…… 当日,她既救了我,总该有人为她讨个公道,这些金子权当我委托你们……无论如何,让她走得安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小白默了半晌,斜眼朝李朗狠狠瞪了一眼。 月漓一路来到五楼,见着坐北朝南那间厢房门上,贴着封条。 不多时,有脚步声从楼下而来。 月漓双手负在身后,伫立在厢房门前,幽幽叹道:「李朗,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算屈指可数了!」 李朗走上最后一层楼梯,停在楼梯口望着月漓背影,内心不断挣扎,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能说:「尊主大人,你杀过人么?」 闻声,月漓缓缓转过身,拧眉不语。 李朗一声苦笑,道:「尊主大人身份尊贵,就连冥界阴官对你尚有几分敬畏,想必你未曾过过我与丽娘那种相依为命,拼了命才能活下去的日子。 又如何能懂,原来人真的可以为了活下去,不惜牺牲任何代价。」 月漓默了半晌,道:「李朗,你可听闻霁朝霁族人?霁族地仙,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为守护凡界终此一生,人死尚且魂有归处,霁族人身死魂消,尸骨无存。 不入轮回,没有来世! 昔日我阖族三千,为守护凡界以身殉道,那是霁族的道,也是本尊将来要走的路,有些路有得选,有些路没得选。而你原本可以选自己想走的路,偏扮做一副无路可走的模样。 本尊见不得的,便是你们这些凡人,无病呻吟!」说话间,她翻掌指间夹着一张紫色符纸,骤燃。 半空中,静静悬浮着符纸燃尽后的飞灰。 月漓道:「李朗,本尊反悔了!从一开始便不该试图从你们口中问出真相!」 须臾间,李朗心底忽而一沉,隐隐察觉出不好的异样:「你要做什么?」 月漓缓步上前。 李朗见她朝自己面前走来,下意识想逃,哪知心生念动欲要抬腿,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他顿时慌乱:「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月漓在李朗面前停下脚步,伸手自他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紧紧 攥入掌心,锋利的叶片划破掌心,一眨眼功夫,鲜血淋漓了整只手:「李朗,既然你觉着自己这一生,多半苦命缘由,皆在这双眼,而今本尊便替你除了你心头之患,顺便借你眼睛一用,想来你也不会拒绝罢?」 说话间,她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覆上了李朗双眼。 不待李朗反应,眼底刺痛倏然袭来,痛得他只能张口撕心裂肺的喊。 不过转瞬之间,月漓已收回手,掌心静静躺着一对带血眼珠,竟还会转动。 眼珠转过来,望着月漓带着惊恐。 李朗颤着声,问道:「为何……为何我还能看见你?」 月漓抬眼,见着李朗面上眼睛的位置仅剩两个血洞,嘴角微微一动:「不必惊慌,仅此刻还能看见罢了,毕竟方从你脸上摘下来,总该让眼睛适应一会,今后你都不必再为这样一双眼犯愁,怎么样?」 李朗急道:「我……我看不见了,你把眼睛还我!」 月漓转过身,朝着厢房门前走去,幽幽道:「本尊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肯说,少不得本尊动手,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一会小白回来,自会照料你。」 说着,她挥手扯下厢房门前封条,手中托着那双眼珠推门而入。 厢房内,带着淡淡血腥味。 然而无论是墙壁亦或是地板,都没有一丁点的血迹。 月漓缓步朝着内室走去,兀自来到床前坐下身,顺势躺了下去,掌心那双眼珠疯狂转动着,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迟疑半晌,月漓终还是抬起手,探向自己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 白无常瞬间出现在床前,一把扼住月漓手腕,急声道:「尊主大人,即便您是地仙之躯,也绝然受不了此等痛苦,值得么?」 月漓侧目望向白无常,目光虽是平静,面色却异常坚定:「又是你!厉温让你来的?说来也怪,这几日皆是你妨碍本尊做事,来来回回上本尊这逛了几圈,却独不见他露面,倒真不似厉温作风。 你且回去告诉他,本尊做事,从未有人拦得住,即便是他亦如此!」说着,奋力扯过手腕,下起了逐客令,「滚!」 /129/129325/31115774.html 第79章 以你之眼 厢房内,带着淡淡血腥味。 然而无论是墙壁亦或是地板,都没有一丁点的血迹。 月漓缓步朝着内室走去,兀自来到床前坐下身,顺势躺了下去,掌心那双眼珠疯狂转动着,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迟疑半晌,月漓终还是抬起手,探向自己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 白无常瞬间出现在床前,一把扼住月漓手腕,急声道:「尊主大人,即便您是地仙之躯,也绝然受不了此等痛苦,值得么?」 月漓侧目望向白无常,目光虽是平静,面色却异常坚定:「又是你!厉温让你来的?说来也怪,这几日皆是你妨碍本尊做事,来来回回上本尊这逛了几圈,却独不见他露面,倒真不似厉温作风。 你且回去告诉他,本尊做事,从未有人拦得住,即便是他亦如此!」说着,奋力扯过手腕,下起了逐客令,「滚!」 白无常见她心意已决,直口中泛苦。 二殿曾再三嘱咐,要自己看护好这位二殿妃。 白无常如何不知,月漓是拿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倔脾气。 如今想让她收手,已是不能了! 他记得,那日二殿离开前,说什么来着? 「倘若二殿妃少根头发,本殿亲自替你们寻孟婆讨汤,管够!」 如今,白无常再忆起这段话,眼前仿佛能看见厉温那双能吃人的目光,当即一个激灵,再望向月漓时,不由得有些幽怨。 往日里,伺候一个阴晴不定的二殿已是棘手,哪知半路再来个月漓。 这夫妻俩,一个赛一个难伺候,着实令他苦不堪言。 先前为桑彪一事,月漓头上已记下一笔天谴的债,此刻若再丢一双眼睛,只怕二殿魂体归位那日,便是他与黑无常喝孟婆汤之时。 想到此处,他感动得差点当场落下泪来:好一对难兄难弟,黄泉路上一起走。 一筹莫展时,白无常忽然忆起二殿还说过,自己这女主子是个顺毛摸的脾气,轻易逆不得她意。 他家二殿选的女人,哭着也得伺候! 至此,白无常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尊主大人或有需要,尽管吩咐下官,万事好商量……」说着,躬身深深揖了一礼。 月漓见他如此言辞恳切,不觉一愣:「什么?」 白无常抬起眼,面上十分牵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尊主有所不知,就在方才,五殿阎罗天子、首殿秦广王认为,此案牵连甚广,牵一发动全身,实难擅做决断,遂派阴差将丽娘押送罗酆山,面见北方鬼帝。」 月漓拧眉不解:「所以?」 「所以……下官想同尊主大人联手,将此案掰归正途,一来或可助尊主免遭天遣之苦,二来下官在冥界也可挣一份功德。」 月漓却是不信:「三界之中,不论仙神转世,亦或是凡间魂魄,再或者妖精邪灵,凡有生命皆归阴司管,故而幽冥之人,拥有无尚权利。 然职责权利,乃欲望本身。 阴司之人为惩贪、痴、虐、嗔、yin,赏罚有度,势必要做到断情绝欲不可。」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再道:「由此可见,白大人说谎的本事,可不怎么好!你在凡界一无亲故,二无后人,挣这份功德做什么?难不成为日后入轮回做打算?」 白无常:「……」 月漓指尖掐诀,欲动手。 「不论大人信与不信,下官皆愿为尊主赴汤蹈火,万望您处事前再三思量,此事是否真到绝境之地,须做到如斯地步?」白无常急声拦道。 闻言,月漓指尖停在眼前一寸,半信半疑道:「当真愿为 本尊赴汤蹈火?」 白无常一脸坚决道:「是!」 月漓散去指尖灵力,放下手道:「既如此,你去替本尊寻了西屿三皇子的魂来。」 白无常面色微顿,顿时头大如斗,踌躇半晌道:「大人,并非下官不愿相助,实在是……西屿三皇子死后,魂魄不知所踪,查无可循呐!」 月漓愕然:「不见了?」 「正是!」 月漓猛地坐起身,拧眉沉声道:「白大人!你莫非为了推辞,胡乱扯谎蒙骗本尊?西屿三皇子死状凄惨,一滴血都见不着,如今告诉我,魂也没了?」 白无常当即一脸正色,信誓旦旦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大可亲临酆都,向秦广王、阎罗天子问个明白。 尊主以为,区区一个丽娘,此案何以令首殿与阎罗天子难以决断? 三日前,丽娘身死魂归酆都。 鬼判殿前,她跪在秦广王堂下,哭诉西屿三皇子如何将她虐杀。 秦广王知晓来龙去脉,派手下阴官查验生死簿,以核对丽娘所言真假。却发现生死簿上少了最关键之人,西屿三皇子。 无法追本溯源,仅凭她一人口述来判,未免草率。 是以,两殿阎王斟酌再三,最后令丽娘重返阳间,限她三日内寻到凶手。 到今天,正正好第三日,下官适才来拘她回酆都。」 月漓不由得拧眉:「这么大事,方才为何不讲?」 白无常怔然,一脸的理所当然道:「尊主大人!您可知幽冥每日迎来送往,经手多少人生死?即便少了哪个魂,不过翻翻生死簿……」 月漓倏然站起身,脚下朝白无常逼近,一时眸底森寒如冰:「你说什么?自绝地天通后,神族遥居九天之上,凡界划分阴阳,霁族管生、幽冥管死,霁族守护凡界数千年,何以到白大人口中,丢个魂不过翻翻而已?」 白无常脚下退了一步,见她已然动怒,不敢再言。 见他如此,月漓垂眸望向掌心。 数千年来,霁族为庇佑凡界,不惜以命相守,到头来如斯下场, 反观幽冥阴司。 终年待在森寒地狱,被迫断情绝欲,不通人世间七情六欲,即便做得公事公办了些,却好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好! 好得很…… 如今想要知晓真相,唯有换眼这一条路,用李朗的眼去看,这间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换么? 而今以她修为,最多撑一炷香时间。. 月漓心中没有把握,换眼后会看见什么,看见多少,全凭施法人修为说了算。 换眼之术,原该由旁人施法,然而如今无人可依靠,仅能她靠自己,无疑难上加难。 再者,换眼后如何将眼睛换回来? 倘若仅窥探天机便耗去自己大半修为,又该怎么办? 月漓深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本尊想静静,你且下去!」 白无常登时后背窜起寒意,还欲再劝:「尊主大人……」 月漓心情沉重,徐步走至窗前,伸手推开窗。 凉风扑面而来,吹得她头脑清醒几分,原先心底对幽冥行事的愤懑,亦散去不少。 怨他们作甚? 好没意思! 高贵如神仙,为维护神族威严,为令凡人敬畏,也不得不遥居九天之上。 霁族生来便是地仙,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 好处由着霁族占尽,凡界遇劫之时,也合该由她们顶上,不是么? 月漓嘴角一丝苦笑, 遥遥望着窗外夜色,面上端得感慨万千,低声呢喃道:「原来……这便是玉娘口中所说的道。」 她的娘亲,没能同自己一起离开,便是走上了这条道。 月漓伸手,重新将窗棂拉了回来,转过身却见白无常还未离开,微微一怔道:「还有事?」 白无常一脸不忍道:「尊主大人,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数,所谓因果相连,天命早已注定,十年前霁族为凡界做的牺牲已经够多,实在没必要……」 就在这时,门外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白提着裙摆爬上楼,抬眼见着李朗如此这般,心底猛地一沉,随即冲向大开的厢房而去。 人还未进门,声音便先到了:「尊主!」 月漓见着小白气喘吁吁站在面前,将眼珠轻轻攥在掌心,背到身后,轻声怨道:「去这么久?可是又偷着溜去顽了?」 小白见着白无常,拧眉不解:「白大人?你怎么又来了!」 白无常:「……」 小白不欲与他啰嗦,转过脸快步朝月漓面前走去:「尊主,不论您若要做什么,带上我可好?」言语间,皆是商量和恳求。 月漓唇角带笑,另一只手探出,指腹摩挲着小白脸颊:「哪里也不去,先前我已惩罚过李朗,你领他下去洗把脸收拾一下,我同白大人还有事要说,去罢。」 小白见她故意支开自己,转眼朝白无常望去,眼底带着担忧,转过脸又道:「白大人可是又说了什么,为难你?我替你把他撵走可好?你……你若有话,何不与我讲。」 月漓面上笑意渐渐消失,一本正经道:「你还小,待再大一些,自然再无秘密不可对你言。」 小白将信将疑:「真的?」 月漓点了点头,一脸真诚回望小白,将她眉眼间担忧的模样印在眼底,心口忍不住有些发酸。 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可能,再看得见小白模样。 小白只得失望转身,出门前最后望着月漓,欲言又止。 白无常见小白离去,适才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叹道:「如此看来,尊主大人唯有对待这只九尾白狐时,方有丁点好脾气。」 但凡这神态,用在他家二殿身上一半…… 哪知,这些话竟叫月漓一个字不差听了进去,当即冷冷斜他一眼:「白无常,你们幽冥阴司的人,和本尊向来不对路数,本尊见你未曾出手便是一张符,已算客气!」 /129/129325/31115775.html 第80章 见你所见 小白见月漓故意支开自己,转眼朝白无常望去,眼底带着担忧,转过脸又道:「白大人可是又说了什么,为难你?我替你把他撵走可好?你……你若有话,何不与我讲。」 月漓面上笑意渐渐消失,一本正经道:「你还小,待再大一些,自然再无秘密不可对你言。」 小白将信将疑:「真的?」 月漓点了点头,一脸真诚回望小白,将她眉眼间担忧的模样印在眼底,心口忍不住有些发酸。 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可能,再看得见小白模样。 小白只得失望转身,出门前最后望着月漓,欲言又止。 白无常见小白离去,适才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叹道:「如此看来,尊主大人唯有对待这只九尾白狐时,方有丁点好脾气。」 但凡这神态,用在他家二殿身上一半…… 哪知,这些话竟叫月漓一个字不差听了进去,当即冷冷斜他一眼:「白无常,你们幽冥阴司的人,和本尊向来不对路数,本尊见你未曾出手便是一张符,已算客气!」 白无常一愣,无语住了。 月漓将负在身后的手拿到面前:「方才你说,凡人自有命数,此话倒是不假,可你却忘了还有一句话!」 白无常虚心道:「请尊主赐教。」 月漓一字一句道:「我命在我不在天!」 白无常见她神色坚定,知她此番心意已决,沉默半晌不好再劝,只得应道:「下官斗胆,愿倾全力,助大人一臂之力。」 月漓等的就是这句话。 白无常接过这对眼珠,见着上面覆着不少血,恐担忧一会搁置在月漓眼中,令她多受苦楚,遂自袖中掏出一只瓷瓶,抬眼朝屋内四下打量,目光落在书案前。 他三步并做两步,取过案上白瓷笔洗,两颗眼珠丢进水中,在水中翻了个跟斗,漂浮在水面。 月漓盘腿坐在床边,抬眼见着他弯腰忙碌的背影,拧眉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听闻你们霁族受不得人血。」 月漓微微一怔,她倒是没来得及想那些。 不多时,白无常捞出水里眼珠,转身朝月漓面前走来,敬道:「尊主大人,未免一会窥探结束后,您遭反噬太甚,下官觉着只换一只眼最稳妥,您觉着如何?」 月漓有些犹豫:「只换一只眼,倘若看到的东西受限……」 「大人,且不论两只眼与一只眼的区别,在用这只眼时,等同您暂时附身李朗身上,到时所见、所感、所受,皆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倘若他遭人砍一刀,您也将承此伤害。 您若能先一步察觉,李朗即将受到伤害,届时只需掩住这只眼,便可保你性命无尤。」 月漓问:「既如此,又该如何才能察觉?」 白无常仔细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大人做梦么?」 月漓答道:「偶尔!」 白无常又道:「尊主若能分清梦境与现实,在此事上自然事半功倍。」 月漓暗暗点头:「如此,我便试试。」 白无常伸手探向月漓眼前,口中幽幽道:「尊主大人一定记得!,身处窥探天机时,不可出言,更不能随意出手,倘若改变天机原定命数,待您回来后,天下必然哗变,到得那时事情只会比现在更惨……」 下一刻,月漓只觉得左眼眼前一空,空得看不见任何颜色,她甚至连一丁点疼痛都未察觉到。 不多时,月漓眼前忽然变了颜色,她愣在那不知所措:「这……」 白无常道:「不错!尊主如今看见的,便是李朗眼中看到的凡界,大人可觉得 有何不一样?」 月漓面色有些复杂。 她从未想过,原来凡人拥有阴阳眼,竟如此痛苦? 左眼,满天满地一片红,半空中扬着飞沙。 她下意识抬手,想挥开眼前飞沙,却发现手下扑了个空,不由得一愣。 月漓抬眼望向白无常,左眼见到他一身白袍下,灰白骸骨撒发着阵阵黑色死气,虽不至于令她害怕,却多少有些惊讶。 原来,这才是幽冥阴司之人,本来样貌? 怪不得…… 月漓心底微沉,忆起先前斥责李朗时那番话,不知怎么竟隐隐有些后悔。 白无常见她若有所思,略略猜了一猜,便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尊主大人,莫不是……头一回见着幽冥之人正身,有些不适应?」 月漓沉默片刻,道:「只是没想到罢了。」 白无常道:「尊主,而今你须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左眼,下官自会替你护法,只是一旦进入窥探的天机之内,下官也不能再帮到您什么,您一定要小心谨慎!」 至此,月漓双手在身前捏决,将灵力注入幻铃。 待她缓缓阖眼,四周逐渐安静下来,静得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觉左眼好似看见一片红光。 「李朗,李朗……」 月漓眼皮下,眼珠不安的转动:谁?谁在叫他?不!那个声音叫的不是自己! 月漓暗中警示着自己。 一片红光下。 李朗站在一处庭院,见着眼前众人或是鄙夷,或是嫌弃、憎恨的目光,他缓缓垂下头顶,两只手攥成拳。 月漓微怔,从身高来看,该是李朗七八岁时候? 忽然,一道哭天喊地的声音响起。 不待李朗反应过来,他被人猛地推倒在地,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巴掌袭来,他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 一个妇人道:「哎呀……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快把人拉开,张家娘子疯了不成?打一个孩子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响起:「张家娘子儿子才多大?五岁啊!这小畜生追着张家娘子的儿子催他快跑,还给人推到河里,可怜张娘子二十多岁,才生下这么一个儿,竟生生被他推河里淹死了!」 李朗大声辩解:「我没有推他!是河里突然出现一个水鬼,把他拽了下去……」 可惜,没有人听他信他。 月漓脸上生疼,上方铺天盖地的巴掌落下来,她忍不住想反抗。 就在准备出手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白无常的叮嘱。 忽然,四周一片黑暗,骑在月漓身上的人不见了踪迹,她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破庙,透过庙顶窟窿,她看见比萤火虫还要微弱的星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朝他走进。 她猛地坐起身,警觉的朝来人喝道:「谁?」说着,伸手抄起身旁两指粗的木棍。 一个怯怯的女声道:「你……哦……我与你一样,只是……只是想找个地方住下,不知你睡在此,你、你在这里睡罢,我走了……」 月漓听这声音隐隐有几分耳熟,还是个女孩子。 就在那个人影越走越远,眼看便要消失的时候,月漓听见李朗出声道:「等一下!」 说着,他站起身:「我睡在外面,你到这里来睡。」 女孩犹豫片刻,见他远远地躲到外间一处墙角,倒下身便缩作一团,遂朝着李朗之前睡的草垛走了过去。 不知是月漓犯困,又或是李朗阖眼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 面前丽娘笑靥如花,头上带着柳条编制的花环,上面缀着几朵颜色诡异野花,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甜甜唤道:「朗哥哥。」 月漓心口忽而一暖,她竟有些心动。 不……那是李朗在心动。 月漓望着眼前丽娘,猜测她至多不超过十岁,而她死在西屿三皇子手中时,还不到十六。 很快,天地间颜色再次变换。 一盆火,在三步之外噼里啪啦,烧得正旺。 月漓虚弱的抬起头,眼前模糊景致逐渐清晰,她看见现在身处一间漆黑密闭的空间,远处一道竹帘后,似是坐着一个人。 浑身疼痛,令她下意识低头往身前看去,只见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一道鞭痕上叠加着一道烙印,身上血迹,大部分近乎干涸,可是随着动弹一下,伤口再次挤出血来。 是谁? 谁把李朗带到这里,竹帘后面那个人吗? 为什么…… 「主子,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他还是坚持说自己不会胜厌术,只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别人看不见的?你去问问,他现在都看到了什么!」 不多时,一个弓着背的男子人掀开竹帘走了出来,停在李朗面前将他打量几眼,转身走到火盆前,将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烙铁举起在手中,一步步逼近。 李朗浑身微颤,望着那烧得通红的烙铁,下意识挣扎着,想挣脱捆在他胳膊上的铁链。 「别费工夫了!咱……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若回答的好,这顿苦头自是不必再吃,若回答的不好……哼!」 月漓心里猛地一惊。 这人声音…… 莫非,此人是宦官? 待她将眼前这个人细细打量,见他微微发胖的身子,以及弓着后背模样,倒真与宦官有几分相似,再有这个声音,似是捏着嗓子在说话。 李朗强忍身上剧痛,眼底惊慌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脸,颤着声道:「你……要问……什么?」 「你仔细看看这周围,可还能看见什么出来?你知道我问的什么,可要想清楚了说!」 李朗顺势举目四望,往这昏暗的房中目光所能及之处,统统看了个遍。 「如何?」 李朗缓缓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咽了口唾沫,抬眼往那人身后望去,欲言又止。 「看来你并非传闻中有用,既如此咱们也不能放了你,要怪只怪你自己无用!」 /129/129325/31115776.html 第81章 万事有我 「别费工夫了!咱……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若回答的好,这顿苦头自是不必再吃,若回答的不好……哼!」 月漓心里猛地一惊。 这人声音…… 莫非,此人是宦官? 待她将眼前这人细细打量,微微发福的身子,以及弓着后背模样,再有这个声音,似是捏着嗓子在说话,倒真与宦官有几分相似。 李朗强忍身上剧痛,眼底惊慌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人脸,颤着声道:「你……要问……什么?」 「仔细看看这周围,可还能看出什么来?你知道我问的什么,想清楚了说!」 李朗顺势举目四望,往这昏暗的房中,目光所能及之处,统统看了个遍。 「如何?」 李朗缓缓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咽了口唾沫,抬眼往那人身后望去,欲言又止。 「看来你并非传闻的那般,既如此咱们也不能放了你,要怪只怪你自己无用!」 月漓见着烙铁靠近,近乎扯着嗓子喊道:「别……别过来……」她整个人拼命挣扎,捆在胳膊上的铁链,被动作带着发出「哗啦哗啦」急促响声。 烙铁在一寸之外停下。 「说!」 月漓含恨望着眼前之人,心中屈辱、不甘、怨恨、愤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须臾间一个念头闪过,她听见有声音从口中一字一句,低声道:「禾乡…钱家镇…李家…村,李…朗…」 「什么?」宦官有些听不清,脚下上前一步,侧耳道:「大声点!」 「愿…献…躯壳,召…九幽…阴灵…降临…」说完,李朗整个头重重垂下头,缓缓阖目。 下一刻,平地倏然卷起阴风。 宦官手举烙铁,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阴风,逼得频频退后,最后好容易站住脚跟,不由得目瞪口呆,望着眼前阴风逐渐形成的旋涡,急声唤道:「主……主子!您、您快看……」 阴风环在李朗周身,似是有什么东西聚集在他身上,外面看不真切。 「呵呵呵……」 李朗口中发出阴森笑声,声音似男似女,抬头时眼底一片猩红。 宦官见不到阴风内是何情况,只听得忍不住头皮发麻,心底没由来发慌:「李朗!你……你是人是鬼?」 月漓心底一沉。 李朗竟为活命,交付躯壳,召唤封印于九幽之下阴灵上身? 他一介凡人,如何有这等本事? 远处竹帘微动,里面的人缓缓站起身,伸出两指撑开竹帘一道缝隙,朝飓风方向望来。 「李朗」双臂奋力一扯,铁链「铮」的一声挣断开,扬手操控周身阴风席卷而上,将宦官卷入其中。 「叮当」一声,烙铁跌落在地。 不过须臾之间,宦官整个人被拧成麻花,落地发出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李朗」抬眼,朝着远处竹帘后望去。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月漓只觉左眼底一阵刺痛,遂抬手捂着眼睛,眼下顿时血流满面,她尚来不及处理,整个人倾身朝床前倒去,正正好跌入一个怀抱。 「果然不出所料,你这任性胡来的性子,还是如此不知收敛!」 月漓只手捂眼,蓦然抬头,望着江枫拧眉不悦的脸,有些惊讶:「江枫……你怎么来了?」 「江枫」垂眸,望向她左手下鲜血漫出指缝,神色复杂道:「你莫不是忘了,流云阁做什么的?北武出这样的事,还企图藏着掖着,当全天下人和他一样蠢?」 说完,他强行将月漓放倒怀中,伸手探向她左眼,掌下凝聚 法力,替她缓释着窥探天机带来的痛楚,沉声令道:「白无常!」 闻声,白无常脚下上前一步,面如死灰躬身揖礼,应道:「下官在!」 「江枫」循声扭过头,丢给他一记「还好你识相」的眼神,朝他面上望了一眼,再转过脸时语气明显没有了方才的凌厉:「秦广王干什么吃的?区区阴魂都管不好,他这首殿可是做到了头?你带……我的话回趟酆都,告诉他,这事没完!」 白无常顿时头大如斗,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家二殿这是心疼自家媳妇,拿他当骡子使,须知这话自二殿口中说出来,顶多气得秦广王吹胡子瞪眼,倘若从他口中讲出来,他怕得再死一次…… 思来想去,白无常暗暗捏了把汗,只得硬着头皮躬身应道:「下官遵命。」 月漓听得直拧眉:「胡闹!你而今既已还阳,幽冥阴司之事还是少管的好,岂能对他不敬?」 「江枫」恨得暗自咬牙,望向怀里娇妻如此为「他」着想,忍不住拈酸吃醋,他算是听出来了,月漓这是担心,生怕自己给江枫树了敌,明明气得要死,奈何偏生拿她无法,只得冷冷斜眼瞪向白无常:「还不滚?」 白无常立时化作一团鬼气,消失无影无踪。 不多时,月漓眼底疼痛逐渐消失,她放下手来方欲睁眼,忽然眼前骤然漆黑,屋内烛火骤灭。 月漓气结:「你撵走白无常,此番又熄了烛火,哪个助我换眼?」 「江枫」顺势搂着月漓侧身躺了下去,抬手抚着她眉眼,哄道:「这段时日苦了你,今后万事有我,再不必你如此拼命,再者换眼此等小事,岂非有手就行?待明日醒来,定还你一双好眼!」 月漓:「……」 她的确累得紧,这番窥探天机劳心费神,又动用不少灵力稳固元神,听了这番话,竟不觉真在他怀里犯起困来,似睡似醒间,她迷迷糊糊道:「江枫……那个李朗,他、他一介凡人,却召唤了原该封印在九幽之下的阴灵,恐怕……此事不简单。」 闻言,「江枫」眸底寒意闪过,拥着月漓的手臂紧了紧,心底疼得要命,幽幽叹道:「知道了,你安心睡罢。」 月漓拧眉不悦,遂伸手推了推他,带着困意吐字不清怨道:「你不明白!你们幽冥阴司…近些年,越发玩忽职守,霁族拿命守着凡界,却被你幽冥的魂闹得不得安宁…江枫,我太累了……」 「江枫」闭了闭眼:「我知道。」 自霁朝覆灭,凡界原该有的秩序被打破,仅靠幽冥阴司管束,只能顾得了头管不着腚。 他们十殿阎王,无不是拼尽全力,也不过尔尔。 不多时,月漓呼吸匀长,睡得沉了。 「江枫」适才松口气,倾身覆上月漓唇瓣,张口小心翼翼噙在口中。 半个多月未见,他实在想念的紧。 虽是马不停蹄,一路风雨兼程的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任由她一个人蒙着头,在这乱世闯荡。 九幽之下,皆是些入不得轮回,却又无法消灭的阴灵。 大慈大悲地藏王,曾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九幽阴灵,被困阴司数千年,哪怕由地藏王日日教化,至今仍旧消不去他们生前罪孽,更无法将其彻底消灭。 仿佛依阴司而生,凭幽冥力量而存。 厉温坐镇酆都数千年,虽偶逢九幽阴灵蠢蠢欲动,不得安生。 但到底,那些阴灵也未曾逃出他掌心。 而今,他不过暂时离开幽冥一段时日,竟叫这些孽障得空逃出九幽,跑到凡界搅动是非? 方才媳妇说什么来着? 有意 思! 一介凡人竟召得动九幽阴灵? 想来,这些阴灵欲逃出九幽,定是没少费心。 好得很! 过了半晌,「江枫」恋恋不舍的松了手,起身去桌前拿了月漓眼珠,轻手轻脚的替她换了眼,又细细替她擦去脸上血痕,适才起身走出门。 楼下,凌风坐在桌前犯困,忽听着有脚步声走下来,陡然清醒,遂揉了揉眼站起身。 「江枫」抬眼见着凌风,吩咐道:「去!拿本少主的令,找北武分部的人,往宫里打声招呼,告诉他们流云阁的人来了北武。」 凌风一时不解:「少主,您还要帮北武不成?」 「江枫」冷哼一声,道:「倘若没有初一,哪里来的十五?明日晌午之前,令分部人将所有卷宗送到金武苑来!」 凌风「哦」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小白饿的睡不着,听见楼下有动静传来,遂下了楼,哪知迎面见着「江枫」那双眼望向自己,顿时一身汗毛竖了起来,转身便要往楼上逃。 「站住!」 「江枫」沉声一喝,将她成功拦了下来,开口道:「关于你家尊主,我有几句话要交代。」 听到这,纵使小白一脸不情愿,脚下却不得不往跟前挪去,最后站在他十步开外,怯声声唤道:「二……」她这个二字刚开口,便见着「江枫」面上倏变,顿时机灵的唤了称呼,「呃,江公子?」 「江枫」道:「近日,你家尊主眼睛不大好,若非出门不可,记得寻个帷帽戴上,还有……」说着,他眯起眼脚下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见状,小白下意识退了一步,慌忙摆着手急声说:「江公子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枫」见她如此,很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赞赏道:「果然不愧是九尾白狐的后人,一颗七窍玲珑心,最是善解人意。」说完,便兀自转身出了门。 小白见他离去,适才如释重负,抚着胸前砰砰乱跳的心,腿脚发软。 她闻得出,「江枫」是那个江枫,魂却不是。 走兽类,嗅觉极其灵敏,而她此刻却尤觉着,这鼻子迟早要命。 下意识地,她转头化作真身,撒开爪往楼上蹿去。 /129/129325/31115777.html 第82章 死一边去 听到这,纵使小白一脸不情愿,脚下却不得不往跟前挪去,最后站在他十步开外,怯声声唤道:「二……」她这个二字刚开口,便见着「江枫」面上倏变,顿时机灵的唤了称呼,「呃,江公子?」 「江枫」道:「近日,你家尊主眼睛不大好,若非出门不可,记得寻个帷帽戴上,还有……」说着,他眯起眼脚下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见状,小白下意识退了一步,慌忙摆着手急声说:「江公子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枫」见她如此,很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赞赏道:「果然不愧是九尾白狐的后人,一颗七窍玲珑心,最是善解人意。」说完,便兀自转身出了门。 小白见他离去,适才如释重负,抚着胸前砰砰乱跳的心,腿脚发软。 她闻得出,「江枫」是那个江枫,魂却不是。 走兽类,嗅觉极其灵敏,而她此刻却尤觉着,这鼻子迟早要命。 下意识地,她转头化作真身,撒开爪往楼上蹿去。 太可怕了! 须得找尊主问个清楚。 月漓昏昏沉沉睡了一半,觉着身前异常沉重,仿佛身上压了个泰山,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遂迷迷糊糊睁开眼,见着小白变回真身,窝在她身前趴着,神情恹恹。 她微愣了下,适才翻个身将它搂在臂弯,抚着它毛发叹道:「小白……你可是生我气?怨我将你支开,不愿与你讲那些事?」 小白抬起头,咬了咬牙怅然道:「尊主不愿说,小白自然不敢过问,只是见尊主为难,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不免有些失落……尊主,您可是觉着小白无用?」 月漓轻笑一声,埋首凑在小白颈间:「怎会?只是唯恐你知道后又怨我以身赴险,而今我好好地,莫再多思多虑!」 小白闭了闭眼,犹豫再三抬起头来,问道:「尊主喜欢什么样男子?」 月漓不觉一愣:「为何想起问这个?」 小白不敢去看月漓,胡乱搪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担心,万一以后尊主寻了个可怕的郎君……」它原是想说,不论白英亦或江枫,哪个都好。 只愿不是厉温,大吉大利! 月漓不禁莞尔,两手揉着它软乎乎的双耳,乐道:「怎么?你不怕我,却怕我寻回个厉害郎君?」 小白偏过头,忆起厉温不怒自威气势,再加那双凌厉的眼,只需一道目光,似是能立地千刀万剐了自己,何止厉害? 想到此,它顿时耸拉着脑袋:「尊主,小白还是个孩子呢,旁人随便吓唬两句,自然没了气势。」 「谁人唬得住你?我瞧你胆子不小,与白无常争起来,也是为所欲为的那个,再说有我在,哪个敢背地里欺负你?」 哪知小白听闻后,一脸幽怨道:「儿时,在家里我是最小的那个。爹娘疼爱,哥哥姐姐诸多谦让。直到后来,大哥媳妇生产,生了只体弱多病小狐狸,阖家将它宠着护着,哪里还记得我…… 倘或将来,尊主中意的郎君不喜欢小白,尊主该如何是好?」 月漓舒出一口气,幽幽道:「如此说来,你竟是一气之下偷跑出来的,这才落入狐妖之手?只是你这么一走,家里该是急坏了。 倘或有空,不如回家看看,外面始终没有家里好,况且是你大哥的孩子,论辈分还得唤你一声姑姑,何至于连侄女的醋也要吃?」 闻言,小白面上有些犹豫。 的确,离开青丘挺久,也甚是想念家里人,曾经它不过想留在月漓身边报恩。 上一回在南晋,开启九转轮回阵,险些丢条命。 如此也算是报了恩。 事后,月漓曾问过它,想要继续留下,或是想走? 回了青丘。 除了成日的爬山戏水,再不然便是睡大觉,哪有跟着月漓有意思? 时间长了,它偶尔会望向青丘方向,会想家。 如今再听月漓提起,它心里没由来的不是滋味,要回家么? 这半年,小白跟着月漓颠沛流离,虽说辛苦一些,但一人一狐结伴而行,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倘或自己走了,她又该独身一人上路,遇着危险也难有人相助罢? 想到此,小白道:「我不想回去。」 月漓不解,恍以为它还在生家里人的气,遂宽慰道:「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况且这些在我看,再正常不过。 你始终将长大,他们的关爱,也势必会倾向家族中更为弱小的那个,实在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小白摇了摇头:「不论回不回青丘,家就在那里,有父母哥哥姐姐。可您身边,只有我了。」说着,它伸出舌头舔着月漓手背。 一番话,听得月漓顿时心口发酸。 她以为自己已习惯,自己孑然一身行走在天地间,也以为自己真的足够坚强,可以一个人走完漫漫长路。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她也是孤独的,需要有人陪伴。 细想想,昔年即便身处地狱一般的鬼门,尚有白英与自己作伴。而今行走在外,面临风霜刀剑,她何尝不想感受人间冷暖? 只是习惯了。 也觉着唯有独身面对一切,才可放开手脚去做,无论豁出性命,又或是以身犯险,皆是她此生宿命。 月漓记得。 江枫曾有一句道:红尘未破此生无甚牵挂。初闻此言她心中大为不屑,而今再细细品来,倒似是在讲她。 倘或可以,她又怎愿赴汤蹈火? 如若霁朝还在,娘亲仍旧活着,她又岂会沦落如此地步? 月漓唇角微微一动,望着昏暗中小白不甚清晰的身形,幽幽道:「谢谢你,小白。」 原来……也有人舍不得她,甚至不惜为她放弃至亲。 曾几何时她自以为,自己无亲无故,想到什么便做了,不惧后果,独自忍受。 以后,再也不能了。 厢房外,「江枫」手中端着红豆粥,垂眸望向碗中,陷入沉思。 这小狐狸,迟早是个祸害! 不行,任由它赖在月漓身边,把他往哪放?神兽就该好好当兽,哪有上床要主人搂着睡的道理? 思及至此。 「江枫」径直推门而入,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前,拎起小白扬手扔出门去。 月漓当即一声惊呼:「江枫!……」遂猛地坐起身,伸手便要去抢回小白,哪知还是慢了一步,手下扑了个空。 小白冷不丁被扔出了门,抖了抖身上毛发,一脸幽怨的朝门内望去。 「江枫」顺势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朝月漓面前递去:「我出门寻了间铺子,求着人家摊主给煮了一碗粥,还温着,趁热喝。」 月漓伸出头朝门外望,恐他手里没个轻重摔着小白。 「江枫」见她置若罔闻,理也不理,执勺的手僵在半空,虽心中不爽,却还要按捺着脾气,拧眉不悦道:「至于么?我瞧着它比你身子还好,还不至于随便一扔,摔断胳膊摔断腿。」 月漓不由得气结,转过脸喝道:「你还说?」 「江枫」瞬间黑了脸,「叮当」一声勺柄磕到碗沿,他默不作声伸出手,将那碗粥递了过去。 哪知,月漓恰好掀被起身,撞翻那只手推来的碗。 打翻了碗,见着床前一片狼藉,月漓眉头微拧。 这一日忙碌,不过只吃了半块酥饼,腹中确有几分饥肠辘辘,并非她不知好歹,只是觉得他来得不是时候,这碗粥也来的不是时候。 「江枫」冷眼望着月漓:「对待一只神兽,尚且被你放在心上,为何对待人你却装得眼盲、心盲,究竟是错了人?还是……」 月漓转过脸,神色凝重道:「不错!我身边有小白足矣,江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强求,岂非实在无趣? 须知男女之间,总该有一方有情,另一方有意。 可惜月漓于情之一字不得领悟,实在顾配不上公子情深,望江公子及时迷途知返,莫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至于小白,它并非仅为一只护主神兽,也是我如亲如友之人,倘若江公子不喜欢,月漓自不会领着它上您面前惹眼,也请公子莫再来招惹我们。」 「江枫」气得双手攥拳,张口便喝:「你……」 倏然,凌风冲进门来,冲着「江枫」便喊:「少主,出事了!」 「江枫」沉着脸转过头,望着凌风没好气道:「出事?又是哪个要死了?让他死一边去!」 凌风急道:「不是死人,是死人不见了!」 月漓:「什么?」 凌风又道:「西屿三皇子尸首不见了!」 话音刚落, 月漓与「江枫」站起身。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却是同行走到门前。. 「江枫」侧目望了眼月漓,心底略微迟疑一刻,反手将她推了一把,紧接着扬手关门、立结界,动作一气呵成。 月漓去拉门,发现拽不动不由得怒喝道:「江枫!放我出去!」 「依你如今身体,实在不宜掺和此事,凌风,你留在此看着她,不许她迈出金武苑一步!」说完,「江枫」转身匆匆离去。 月漓转身奔向窗边,却见窗户也纹丝不动,不由得发愣:「法术?」 不过做了一回鬼,总不至于无师自通罢? 另一边,「江枫」方才出了门,身边落下两团鬼气,正是黑白无常。 二人来不及揖礼,急道:「二殿,秦广王已探过九幽,少了个阴灵,却还是最棘手那个。」 闻言,「江枫」眉头紧锁,遥遥望着眼前黎明前的黑夜,沉声道:「本殿以为,将他压在九幽之下,又得地藏王如此教化,虽不至消除他生前诸多罪孽,令他悔之一二也是好的。 想不到,本殿离开才几日?他便如此不肯安生?」 /129/129325/31115778.html 第83章 三个怨种 「江枫」侧目望了眼月漓,心底略微迟疑一刻,反手将她推了一把,紧接着扬手关门、立结界,动作一气呵成。 月漓去拉门,发现拽不动不由得怒喝道:「江枫!放我出去!」 「依你如今身体,实在不宜掺和此事,凌风,你留在此看着她,不许她迈出金武苑一步!」说完,「江枫」转身匆匆离去。 月漓转身奔向窗边,却见窗户也纹丝不动,不由得发愣:「法术?」 不过做了一回鬼,总不至于无师自通罢? 另一边,「江枫」方才出了门,身边落下两团鬼气,正是黑白无常。 二人来不及揖礼,急道:「二殿,秦广王已探过九幽,少了个阴灵,却还是最棘手那个。」 闻言,「江枫」眉头紧锁,遥遥望着眼前黎明前的黑夜,沉声道:「本殿以为,将他压在九幽之下,又得地藏王如此教化,虽不至消除他生前诸多罪孽,令其悔之一二也是好的。 想不到,本殿才离开几日?便如此不肯安生?」 白无常拧眉不解道:「二殿,西屿三皇子尸身这副德行,他上谁人身不好,偏偏找上最没用的一具躯壳,究竟意欲何为?」 「江枫」双手负在身后,冷声道:「谁说无用?先前他蛊惑那个叫李朗的凡人,借由与他签订魂契,自九幽之地出逃,杀人、嗜血、夺魂。 而今,他既是西屿三皇子,却也是九幽阴灵。寻回自己躯壳再正常不过!换做是你,丢了双罗袜尚且得找一找,更何况原躯壳?」 黑无常道:「二殿,此案牵扯甚广,依尊主大人的脾气,绝不会坐实不理……」 「江枫」凝眸沉声道:「速战速决!务必赶在她来前,将这孽障重新镇回九幽之下!」说着,他整个人便飞身冲向黑暗之处。 寅时。 何钰方才熄了油灯,歪着身子倒在床榻,长长舒出一口气,正欲拖着疲乏的身心入眠。 「砰砰砰!」 何钰惊得瞬间坐起身,伸长了脖子朝窗外望去:「谁?」 「何大人!大事不好,西屿三皇子尸身不见了!」门外,衙役焦急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每一个字都显得那样清晰。 闻言,何钰只觉得脑袋里似是扔了个炮仗,「轰」的一声半天反应不过来。 不见了?莫非有人盗取尸首? 何人如此行径? 凶手? 一定是凶手,此人定是怕朝廷查出端倪…… 命案最重要就是尸首,而今案子还未开始动手查,西屿三皇子尸首就被人盗了,这叫他如何向皇上、向朝廷交代? 北武又如何给西屿交代? 老妇人被砸门声吵醒,听了个「谁的尸身不见了」,不由得大惊,遂慌忙披了件薄衫,起身点亮油灯,手里举着油灯挪着小碎步,朝何钰卧房走去,推门见他怔在床上一动不动,忙不迭走上前伸手去推,口中急声唤道:「钰儿?钰儿!」 何钰被晃了两把,适才回过神来,捞起床头外衫,匆匆忙忙往身上套,:「娘……吵着您休息了罢?儿子、儿子去一趟府衙。」说着,匆匆忙下了床套上布鞋,往屋外冲。 门外,衙役手里举着火把,听见一阵拖沓脚步声由远而至,紧接着,门后传来拔门栓的动静。 下一刻,门被里面拉开,何钰抬起胳膊往袖中套,布鞋在脚上松松的踩在脚下,两步迈出门槛,转身顺势带上了大门,适才弯腰提鞋催道:「快!」说着,两人朝府衙方向狂奔。 府衙内,早已乱翻天。 知府大人四十多的年纪,蓄着一撮山羊须,发福走样的身材,撑得一身红色官袍瞧上去 甚是臃肿,此刻他急得似是热锅上蚂蚁,扶着额在书案前来回踱着步,张口便是高声叱骂:「饭桶!一群饭桶!堂堂府衙丢了具不会动的死尸?滑天下之大稽!连具尸首都看不住,要这颗脑袋有何用?」 何钰一路狂奔,不免有些气喘吁吁,方才长舒一口气,抬腿跨入府衙门槛,就听许知府暴躁的怒骂声传了出来,再走近几步,见着堂下歪七扭八趴着三个衙役,无不是痛苦哀嚎,身下裤裆湿漉漉扒在身上,显然刚受过刑罚。 何钰遂疾步迎上前,拱手道:「知府大人,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明日西屿使者便要依照约定,来府衙领西屿三皇子尸首归国。 倘或明日交不出尸首,届时你我无法给皇上、朝廷一个交代,只怕因此导致两国战事将再无转圜余地,生灵涂炭呐!」 循声,许知府扭脸见着何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乃一州知府,被这个初入朝廷小小七品芝麻官当面教育,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不禁冷哼一声道:「何大人是来教本官做事的?本府岂会不知轻重?实在这三个废物不中用,眼不明耳不聪,与这三人道个话,恨不能趴在他们耳边去吼。 尽管如此,本府仍耐着性子审了半个时辰,这些废物却还是支支吾吾道不出个所以然。 何大人既有本事,不妨亲自来审?」 何钰见自己好言相劝道,反倒似是触了许知府逆鳞,他自是不敢得罪一州知府,遂只得躬身揖礼道:「下官不敢……不过是愿为知府大人效犬马之劳而已,下官再有本事,也不过雕虫小技,岂敢在知府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说着,他小心翼翼抬头朝许知府面上望了一眼,见他走至书案后弯腰座下,遂又躬身提议道:「而今知府大人审也审了,罚也罚了。 下官斗胆,替这三人求个恩典,不如先着人带下去治伤,总得留他们条命,也好在面圣时有个说法。」 许知府听了这番话,适才沉沉叹了口气,挥手道:「罢了!本府到了这把年纪,实在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这三人……抬下去罢。」 何钰直起身,唤来衙役将这三人带下去,只留地面上淌着一滩滩污血,触目惊心。 何钰转过脸来,朝许知府又道:「知府大人在朝年久,且于审决讼案,稽察女干宄之事很有门道,下官虚心请知府大人赐教,依您所见,咱们如今该到何处查偷尸之人去向?」 一番溜须拍马,直听得许知府严峻面色缓和不少,长吟着「嗯」了一声,伸手抚上胡须,慢道:「本府已下令紧闭城门,不许任何车马通行,着人以知府为中心,十里内挨家挨户搜查。」 何钰不解道:「如此兴师动众,若因此惊动西屿使者,岂非让他们察觉出端倪,如何是好?」 许知府瞪眼道:「如若不然,待等上朝之时,你我当着圣上的面,交不出西屿三皇子尸身,岂非一样要惊动西屿使者?何不如破釜沉舟,赶在面圣之前赌一把,兴许能因此查出幕后凶手,也未可知。」 就在这时。 「江枫」迈步走进府衙,人未到声却先至:「区区凡人,竟妄想以此手段捉拿九幽阴灵?」 许知府「噌」的自椅子上站起身,方才张口:「你……」 白无常扬手一挥,直接将他弄晕了,见他整个人跌入椅子没了意识,反手欲冲何钰动作。 「江枫」伸手拦了下来:「慢着!本殿有事问他。」 何钰见他气度不凡,且身边跟着两人瞧着凶神恶煞的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退步惊呼道:「此乃知府府衙!你们什么人,竟敢对知府大人放肆?」他扭头唤人,回应他的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白无常一脸讽刺道:「混账!此乃 流云阁阁主,江枫,倘若取你性命,岂容你有呼喊的机会?」 何钰听得一愣,半信半疑将这三人打量几眼,:「流云阁阁主江枫?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衡量天下大事,解人疑惑的流云阁?」 「江枫」开口道:「你可知今夜,看守西屿三皇子尸身的是何人?」 「知府三个衙役,可惜知府大人已审过这三人,他们什么都说不出来,眼下被打得半死,带去治伤了。」 「江枫」道:「带路!」 何钰不敢耽误,转身将三人往知府衙役房领去。 「江枫」一行人来时,恰好这三人上过药,齐齐扒了下衣光着屁股趴在通铺,晾着伤口。 三人见着何钰,无异于见着救命恩人,顿时激动地要起身致谢。 何钰忙拦住他们,侧身让出身后而来的「江枫」,扯着嗓子喊道:「这位江公子,有几句话问你们,或许能替你们想到保命的法子,尔等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 「江枫」被他这大嗓门一喊,不禁侧目眼底带着惊讶。 闻言,三人纷纷点头应「是」。 江枫眯了眯眼,转眼将三人面上看过,目光落到他们三人眼睛,见眼前蒙着一层薄薄鬼气,顿时了然,侧首望向白无常看了一眼,兀自转身往屋外走去。 见此,白无常会意,上前一步伸出手,探向三人眼前,掌中施法逐渐聚集起那层薄薄鬼气,将其全部收揽掌中。 至此,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眼睛,好奇道:「咦?我又能看清了?」 何钰拧眉不解:「怎么?之前看不清?」 那人又道:「今晚值夜时,眼前忽然飞过一只黑色小飞虫,忽然入了眼,起先属下没当回事,只是揉了几下,不多时眼前就雾蒙蒙看不真切。」 何钰追问:「可是在此之后,西屿三皇子尸身便不见了踪迹?」 /129/129325/31115779.html 第84章 调虎离山 「江枫」被他这大嗓门一喊,不禁侧目眼底带着惊讶。 闻言,三人纷纷点头应「是」。 江枫眯了眯眼,转眼将三人面上看过,目光落到他们三人眼睛,见眼前蒙着一层薄薄鬼气,顿时了然,侧首望向白无常看了一眼,兀自转身往屋外走去。 见此,白无常会意,上前一步伸出手,探向三人眼前,掌中施法逐渐聚集起那层薄薄鬼气,将其全部收揽掌中。 至此,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眼睛,好奇道:「咦?我又能看清了?」 何钰拧眉不解:「怎么?之前看不清?」 那人又道:「今晚值夜时,眼前忽然飞过一只黑色小飞虫,忽然入了眼,起先属下没当回事,只是揉了几下,不多时眼前就雾蒙蒙看不真切。」 何钰追问:「可是在此之后,西屿三皇子的尸身便不见了踪迹?」 「不错不错!」 另外两个纷纷附和,自己也是那时候忽然有些看不真切,非不但看不见,连带着听觉也不甚灵敏。 白无常道:「是了!正是这团鬼气,造成你三人五识不灵,而今鬼气已除,自然可恢复先前的模样。」 何钰惊愕:「鬼气?」 「所谓鬼气,不过是魂体一部分,你们凡人管这叫「鬼遮眼」,此鬼气与寻常鬼气不同之处在于,九幽阴灵可凭借这些鬼气,夺魂取壳。 若非他此行志在他身,倒真有可能生吞了你们三个人的魂。 九幽阴灵,乃幽冥阴司最早一批灵体。 而今的冥界,曾由他们执掌一方,那时,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同霁族人唯一不同,在于他们久居地下幽冥。 然而,一旦有了七情六欲,无论是人亦或是神、仙,心中极易生出贪念。」 白无常端得一脸感慨万千,遥遥忆起从前便没了完,忍不住摇了摇头。 何钰听得似懂非懂,垂眸望着他掌心鬼气,疑声道:「而今这团鬼气,如何处理才好?他们三人以后可还会被这鬼气所扰?」 白无常收回掌来:「剩下的事,不该你这个凡人来过问,至于他们三个,或许会相较之前有些不同。」 何钰还欲追问。 白无常已转身离去。 黑无常方才抬脚,一脸神色复杂的转过头,朝着趴在通铺上三人望去,眼底同情的意味有些深长:「既是男人,想来你们也该遭受得住。」说完,抬腿便走。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 白无常走出房门,抬眼见着「江枫」遥遥望向金武苑的方向,心知他这是担忧月漓,幽幽叹了口气道:「二殿,您惹恼尊主大人,自己生一肚子气,却又牵肠挂肚放不下,何苦来着?」 「江枫」冷冷斜他一眼:「你在教本殿做事?」 白无常摊出手,掌心那团鬼气聚作一团,装傻扯开话题道:「二殿您看,属下觉着他这鬼气留的没有道理,岂非给我们寻他踪迹的法子?」. 闻言,「江枫」眯了眯眼,心底忽而升起一瞬不好的感觉。 就在这时,黑无常走了出来。 「江枫」冷声道:「黑无常!即刻赶回金武苑,倘或二殿妃出了事,本殿亲手剥你的皮!」 黑无常表情甚是幽怨,暗自觑了白无常一眼,见他装得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消失不见。 金武苑。 李朗双眼被挖,脑袋上绕了好几圈绷带,双眼处两个血洞向下凹陷,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 他歪了歪头,侧耳倾听着什么,忽然张口唤道:「张焕?」 「呵呵呵呵……」 一阵似男似女的笑声传来,名叫张焕的阴灵,落在李朗面前,他望着李朗如今干瘪的两个血窟窿,张口问道:「不过几日不见,你竟窝囊得连眼睛都让人夺了去,李朗,本座当日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废物?」 李朗沉默半晌,偏了偏头答非所问道:「这声音……你、你竟上了西屿三皇子的身?」 张焕面上带着三分赞赏,点头道:「不错!」 「你不是说,只要我助你逃离九幽,来凡界后必替我杀尽所有折辱我的人?你不是说……只要救你来到凡界,这凡界便由你我二人说了算?」 张焕面上微怔,勾起唇角笑道:「折辱你的人,本座不是替你杀了?比如那个宦官,又比如西屿三皇子。 怎么?而今你又恨上了何人?须本座替你动手?可是夺了你双眼的那人?」 李朗恨道:「不!我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张焕面上有几分意外,望着李朗冷声道:「恨你自己?你是恨当日助我逃脱九幽之下?还是恨因你至丽娘枉死?」 李朗沉默,内心苦不堪言。 自幼起,他耳边常常能听见一个声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字字句句皆是蛊惑,教他学会一句召唤之语,要他有朝一日走投无力时,召他上身。 没错。 自有记忆起,李朗便与张焕相识。 他没有朋友,张焕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存在。 在外人看来,李朗始终独来独往,偶尔自言自语。 张焕眼神冰冷,望着李朗眯起眼道:「你后悔了?」 这一步棋,他下了足足十五年。 九幽之下何等阴冷,他被困在那种鬼地方三千多年,三千年来,每每他仰望着厉温,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昔日里,他是何等威风,不可一世? 那时,厉温不过是酆都城最不起眼的阴魂,他当初像捡垃圾一样,把他捡回了身边,之后便再没有注意过这个杂碎! 哪想到…… 张焕对他有知遇之恩。 厉温却为了那个位置,狠狠一脚踩在他痛处,眼下他们两个本末倒置,昔日里不可一世的他,躲在九幽之下像一条丧家之犬。 而那个杂碎,却坐上酆都城三足鼎立中,顶顶重要的一个位置。 十殿阎王之二殿,就连阎罗天子尚且要卖他几分薄面。 如今的厉温。 可比自己初见他时,威风得很! 想到此,张焕不由得轻笑一声,难得好脾气,耐着性子叹道「李朗,事已至此,又何至于如此耿耿于怀?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这天下今后皆由你我二人说了算,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寻不来,嗯?」 李朗沉默半晌,开口道:「你说你曾经为人,我却觉得,或许你从来都不算是人,或许你有凡人野心和欲望,却没有心。」 张焕一脸诚然的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昔日里本座为成就大业,不得不摘心,摈弃凡人最脆弱的东西,也正因为此,炼就如此大业! 若不是……」 若不是那个杂碎! 张焕紧咬着后槽牙,望向李朗的目光,倏然有些凶狠:「李朗!本座奉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这副身躯,本座用不了几日,换来换去还是觉着你这躯壳用着最顺手,你可千万听话些,莫做些背叛本座的事,否则别怪本座生吞了你魂魄,让你变得和西屿三皇子一个下场。」 李朗默然摇了摇头,面上有一抹神色复杂的笑意:「张焕,你杀了我也是无用,只会令你迫不及待寻找下一个合适的躯壳。 可是你别忘了,倘若合适的躯壳如此易寻,你又岂会挖空心思,在我身上浪费十五年这么久?」 须臾间,张焕周身阴气大盛,他目光落在李朗脖颈,一只鬼手便扼上了去,指间一个用力,便听见「咔嚓」一声。 张焕闭了闭眼,冷声道:「威胁本座?可惜你还不够资格!难找又怎样?不过耐着性子容忍你几回,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说着,张口血盆大口,将李朗魂魄尽数吸入口中,咽下肚。 另一厢。 月漓被困屋内尝试着冲破结界,哪知掌下方才聚起灵力,左眼便疼得厉害,掌下灵力倏散。 厢房外,小白龇着牙,冲着凌风凶相毕露。 凌风见她今日格外凶残,抱着一根支柱不敢下来,望着小白嘴里锋利的獠牙,十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又不是我将她困在房中,你冲我发什么火?」 小白根本不同他讲道理,嘴里发出威胁的音来,恨道:「你下来!」 凌风只得两手将支柱抱得更紧,虽是心里怕得要死,嘴里却不忘叫嚣道:「有本事你上来?」 小白匐下身,眼看便要一跃起跳。 凌风不由得大惊:「你来真的?!」 就在这时,张焕缓步从楼下走了上来,抬眼见着一人一狐这副情形,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他如此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一个人,竟留下你们两个看顾她?」 凌风一愣:「谁?」 张焕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不过扬手一个挥袖,便破了厢房结界。 饶是凌风,也瞬间明白了过来,纵身自支柱上跳了下来,拦至门前一脸警惕道:「什么人?」 张焕一个箭步,冲到凌风面前,扬手便是一个耳光,直打得他鼻子淌下血来,随即拎起他衣领,似是拎小鸡一样扬手扔下楼去。 待他脚下再向前迈出一步。 小白倏然冲了出来,朝着那人脑袋挥爪。 下一刻,它甚至没能看清这人如何出手,只觉得面前似是闪过了个什么,腹部瞬间被划开一道六寸长的伤口,顿时一声哀嚎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身。 张焕拧眉将小白仔细看了两眼,疑声道:「传闻,九尾白狐只会护着仙族之人,她究竟是何身份?竟叫你舍得豁出性命也要拦着本尊?」 /129/129325/31115780.html 第85章 何不回头 就在这时,张焕缓步从楼下走了上来,抬眼见着一人一狐这副情形,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他如此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一个人,竟留下你们两个看顾她?」 凌风一愣:「谁?」 张焕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不过扬手一个挥袖,便破了厢房结界。 饶是凌风,也瞬间明白了过来,纵身自支柱上跳了下来,拦至门前一脸警惕道:「什么人?」 张焕一个箭步,冲到凌风面前,扬手便是一个耳光,直打得他鼻子淌下血来,随即拎起他衣领,似是拎小鸡一样扬手扔下楼去。 待他脚下再向前迈出一步。 小白倏然冲了出来,朝着那人脑袋挥爪。 下一刻,它甚至没能看清这人如何出手,只觉得面前似是闪过了个什么,腹部瞬间被划开一道六寸长的伤口,顿时一声哀嚎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身。 张焕拧眉将小白仔细看了两眼,疑声道:「传闻,九尾白狐只会护着仙族之人,她究竟是何身份?竟叫你舍得豁出性命也要拦着本尊?」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凌风被这一把掌,打得晕头转向。 摔下楼时,下意识就地一个翻滚,堪堪稳住身形不由得愣了一愣。 什么玩意?他方才是被人赏了耳光? 凌风抬手抹了把鼻血,仍旧有几分浑浑噩噩,晃了晃脑袋,适才踉跄着站起身,一个飞檐走壁,转瞬间回到了五楼楼梯口。 一抬眼,见着那人走向小白,再见小白腹部划破的伤口,当即拔剑冲了上去。 月漓只手捂着左眼,伴随眼底疼痛,掌下再次见血,她方才。 「砰!」 一声巨响下,门从外面被巨力破开,月漓眼见有什么朝自己面前摔来,下意识闪身去躲,哪知待她捂着左眼,用右眼定睛一看,不觉一愣:「凌风?」 凌风被这一脚踹到心窝,手里剑「当啷」一声跌落在地,整个人蜷缩在地,吐血不止。 月漓爬起身,见他蜷缩一团动弹不得,怕他伤得不轻,赶忙捂着眼凑上前,替他查看伤势,一番简单查探过,好在只是断了两根肋骨,适才松了口气,问道:「怎么样?能动么?」 凌风痛得口不能言,一边倒吸凉气,一边摆手。 月漓不由得拧眉,似是问他也像是自问:「这便动不得了?好歹也是大渊排得上榜的前三高手,哪个能给你打成这样?」 被她这么一问,凌风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暗自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心道:你行你上? 就在这时,破烂不堪的房门直挺挺砸了下来。 两人循声望去。 白衣白靴的张焕立在门外,面上有些狰狞,迈过门槛脚下踏着门板,缓步走来,目光落在捂着眼的月漓身上,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月漓见此人周身阴气,神色凝重道:「借尸还魂?哼!也不知从何处偷来这样一副躯壳,模样瞧上去很是不错,与你家江少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说着,不忘偏过脸再宽慰道:「你且将心放宽些,此番被人打个半死,绝非功力比不过人家,不必自惭形秽。」 闻言,凌风不禁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满脸写着不服,他不过断了两根肋骨,怎么就半死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自惭形秽了? 好你个月漓! 一张嘴活得说成死的,得亏跟前没外人,否则叫他这个高手榜前三的脸,往哪放? 月漓自见着张焕起,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哪有空瞧凌风,自然不知他经历怎样一番心理斗争。只顾暗自思忖着 :而今她灵力所剩无几,且带着反噬在身,实在不宜与阴魂斗法。 想到此,她不由得咬牙切齿。 好巧不巧!合着该用他们冥界之人时,竟一个也不在身边。 张焕见着月漓,赤红的眸子带着恨和杀气,冷哼一声道:「是你?挑拨李朗与本尊反目成仇,毁了本座好一盘大棋!」 月漓眉头微拧:这个声音,错不了! 她站起身,只眼瞧向对面,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九幽阴灵!三千年前执掌幽冥阴司,却违天道,修出凡人魂魄炼造阴兵的阴法,被镇压酆都城九幽之下。」 张焕见她如此说,面上狠厉顿时缓和不少,眼底带着些许赞赏,嘴角似笑非笑道:「你是何人?怎会知晓这么多事?」 月漓不答,扬手召出桃木剑:「是你自己滚回九幽,亦或是我送你下去?」 张焕见到她手中桃木剑,面色微沉:「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想不到他竟连这个都给了你!倘或你今日死在本尊手里,他该是怎样悲痛欲绝?」 月漓放下捂着左眼的手,将掌中鲜血抚拭至桃木剑身,桃木剑顿时化作一柄寒光利刃,沉声问道:「谁?」话才出口,遂意识到他口中所言,该是厉温。 不由得怒喝:「与他有何干系?」说着,提剑砍了上去。 张焕身为九幽阴灵最此剑,见他迎头劈下来,脚下频频后退,只顾躲闪。 见状,月漓手里剑挥得更是卖力。 张焕一边躲闪,口中一边道:「好剑!可惜剑使得略差了些,嗯……这招不错!」 每一次出招,皆被张焕不慌不忙避开,月漓心底顿觉隐隐不妙,见他还不忘指手画脚一番,着实气得不轻,下手更是狠绝。 倏忽间,张焕面色一变:「这招我认得!」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冲向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而去,眼看桃木剑将穿透胸膛的那一刻,舍弃躯壳,直冲向月漓。 桃木剑「噗嗤」一声穿胸而过。 月漓见他而来,翻掌打向张焕,哪知掌下才聚了法力,左眼猛地刺痛,她掌心法力倏散,因此被张焕乘机而入上了身。 一瞬间。 月漓眼前似是被人蒙了眼,意识逐渐溃散,执剑的手有些颤抖。 见状,凌风顾不得身上疼痛,咬牙自地上爬了起来,望着月漓背影,警惕道:「月漓姑娘?你……你怎样?该不会、该不会是……」 不多时,「月漓」缓缓转过眼,眸底带着血红:「不过如何?本尊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李朗更适合的躯壳,哪知阴差阳错,竟能寻到这副身子?」 半空中,鬼气落地化作黑无常,只一眼,他便认出如今的月漓已被张焕夺了壳,不禁拧眉道:「坏了!」 见着黑无常,「月漓」提着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便上。 黑无常出手有所顾忌,再加桃木剑加持,一时间被治得进退不能。 月漓虽神识被夺,却听得到外面动静。 知晓黑无常而来,忆起先前在血峰堂,自己出手将他打伤,这笔账还未来得及清算,眼下沦落如此,不由得担心,若他趁机公报私仇如何是好? 不由得又悔又气。 她哪里知道。 黑无常乃是奉命前来,而今这种情况,哪里敢真的还手、出招?只得强撑着,唯盼「江枫」能快点赶来相助。 「江枫」一路飞奔,来至金武苑楼下,忽而脚下一顿,转身望向身后。 远处,白无常追得十分辛苦,远远地气喘吁吁道:「二殿!您这哪似附身在江枫身上,属下瞧着倒像是您自己的躯壳。」 「江枫」垂首,将身上望了一 眼:「本殿亦觉得!许是待在这副躯壳内久了,魂壳契合的更完善的缘故。 待会你寻个机会,同二殿妃将魂令要来,凭张焕如今修为,这副身躯若想将他解决,怕是不成!须得本殿得回归正身。」 就在这时。 白无常指着楼上,一声惊呼道:「二殿……那是什么?」 「江枫」转头望去,五楼窗内偷着一道熟悉的光,这道光正愈来愈强,这道法他再熟悉不过,不由得大惊:「弑神血咒?!」 又是这般…… 「江枫」一道风似的,直直朝五楼冲上去,抬眼见着月漓红着一只眼,双手相互较着劲,争夺那柄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 白无常紧随而来,见着黑无常倒在一旁,半个身子已被削了去,急道:「二殿!尊主大人这是被张焕夺了壳?」 「江枫」面色铁青,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月漓面前,一把抓住桃木剑,挺身刺入心口处。 白无常顿时惊呼:「二殿!」 「江枫」抬眼望着怔在当场的月漓,咬牙恨道:「你就……这么想死? 霁月漓,地藏王救你一回,却救不了你第二回,你有本殿,何至于做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遇事何不回头看看?本殿一直在你身后,本殿是你夫君!没本殿准许,不准你死,听见没有?!」 张焕一时未曾想,他竟敢直接冲上来承受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噬魂灭灵的凶煞之力,待听到他这番话,不由得冷笑一声:「厉温!你也有今日?」 月漓一时浑浑噩噩,浑然不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望着眼前「江枫」,迟疑着唤道:「江枫?不……你、你是厉温?」 「江枫」一声嘶吼,将桃木剑往胸膛再没入几分,直到剑尖自身后彻底穿透,他痛得已是浑身颤抖。 没有魂令,他无法自江枫躯壳将魂体剥离。 唯有死一回,方可魂归幽冥阴司! 张焕见他痛苦,持剑的手不由得再送了六寸,直将整柄桃木剑插入他身体,徒留剑柄在身前,阴恻恻笑道:「厉温,如此当真便宜你了!待你魂归幽冥阴司,至少百年不得离开酆都城半步,自今日起,凡界由本尊说了算!」 /129/129325/31115781.html 第86章 只恨匆匆 张焕一时未曾想,他竟敢直接冲上来承受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剑,噬魂灭灵的凶煞之力,待听到他这番话,不由得冷笑一声:「厉温!你也有今日?」 月漓一时浑浑噩噩,浑然不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望着眼前「江枫」,迟疑着唤道:「江枫?不……你、你是厉温?」 「江枫」一声嘶吼,将桃木剑往胸膛再没入几分,直到剑尖自身后彻底穿透,他痛得已是浑身颤抖。 没有魂令,他无法自江枫躯壳将魂体剥离。 唯有死一回,方可魂归幽冥阴司! 张焕见他痛苦,持剑的手不由得再送了六寸,直将整柄桃木剑插入他身体,徒留剑柄在身前,阴恻恻笑道:「厉温,如此当真便宜你了!待你魂归幽冥阴司,至少百年不得离开酆都城半步,自今日起,凡界由本尊说了算!」 「江枫」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望着月漓眼神中带着坚决:「等我……」说着,他缓缓阖目头重重垂了下去。 月漓怔在原地,望着他没了反应,一时接受不了如此打击。 怎么会? 这么久以来,她竟从未察觉到,厉温竟对她瞒天过海,偷着附上江枫的躯壳? 那江枫呢? 她嘴里喃喃道:「江枫……江枫他……」 白无常恨步上前,冲着月漓喝道:「事到如今,尊主心里仍只江枫一人?二殿为成全你一人执念,不惜分出一半魂体借与江枫,助他还阳。 尊主大人!你怜悯凡人,甚至放不下这天下,却并无半点仁慈分与我家二殿。 天下多得是生死,一个个看过去,你身为霁族地仙,早就该知晓,在这三界六道中,生死不过轮回罢了! 江枫一朝身死,却在幽冥阴司得了解脱,你只看他枉死,却不看这枉死背后,另一番因果?」 张焕见他絮叨起来没完,眯了眯眼问:「说够了么?小小阴官,竟敢在本尊面前大呼小叫?」说着,攥着那柄桃木剑剑柄,将剑抽了回来。 江枫尸身轰然倒塌。 凌风赶忙上前一步,怀中搂着江枫尸身痛不欲生,只以为月漓与这些人合伙起来骗了他,忙背着江枫尸身,便要往门外走。 月漓大急,冲他唤道:「凌风!你带他去哪?」 凌风弓着身子,艰难背负江枫,口中颤声道:「当日我就不该信你!月漓……我少主为你丢了性命,这事没完!」 不多时。 半空中阴气袭来,吹得窗棂「砰砰砰」直作响,一道黑色旋涡骤现,旋涡内闪着雷电,煞气逼人。 见状,张焕面色倏然大变,沉声道:「不可能!他如今撕裂的魂体刚刚复位,倘或强行运用法力,只会消耗魂体,随时将撕裂的魂体撕得粉碎……」 厉温一身黑袍走出,冷声道:「张焕,你说什么不可能?」说着,他扬手丢出一张红符。 红符飘至半空,降下血红色灵力,生生逼得黑白无常跪下身去。 月漓双腿发沉,隐隐想要跪下,她知道那是张焕的魂在自己体内缘故,最后脚下倒退数步,整个人跌坐原地。 张焕在月漓身体内嘶吼。 月漓抬眼望向半空。 红色符纸,金色符文,竟是一道仙族敕令? 是了! 三千年前,九幽阴灵作恶,致使整个凡、冥二界无一幸免。 彼时,仙族自九天而降,以无尚神力制符,以神族血脉压制,适才将九幽阴灵困在九幽之下。 可是…… 她抬眼朝厉温望去,眼底带着不解:为何? 为何同为幽冥阴司之人,厉温非却 能触碰桃木剑?须知,凡魂体触及桃木必散的道理,幽冥阴司凡魂体者,必是不敢触碰。 为何他却不怕? 厉温缓步上前,只手探上月漓眼前,望着她一肚子疑惑的模样,轻声道:「月漓,本殿有个秘密从未来得及与你说起,今日便趁此说与你听。」说完,他蹲下身凑近月漓耳边,低声耳语起来。 不多时,月漓一脸震惊的转过脸,不可思议道:「不可能……」 厉温不欲与她辩解,只意味深长望着她笑:「月漓!你与本殿相处良久,本殿可曾骗过你一回?」 月漓沉默不语。 忽然她伸手抚上心口,只觉得那里有团什么东西。 厉温道:「张焕!倘若不想多吃苦头,自己滚出来!」 不多时一团鬼气自月漓体内喷涌而出,朝着那道红符飞去。 月漓顿觉周身气力被人抽干,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这一次,厉温没有伸手去揽她,而是眼睁睁看着她渐渐阖眼,陷入昏迷。 他扬手将那张红符收回掌中,转身朝白无常道:「去寻秦广王,令他将此符送去泰山府,今后本殿不在酆都城,恐再也无人可镇压此孽障,去罢!」 白无常一双眼赤红,惶恐呼道:「二殿……您……」 厉温没有言语,转身望着只剩半幅身子的黑无常,故作轻松道:「今后,已有再无人为你二人撑腰,该收敛的,此番趁早收了去。」 待吩咐完,他适才转身望向月漓,尽管眼底带着不舍和留恋,却不敢靠近一步。 窗外。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黑白无常不敢逗留,朝厉温挥泪告别,适才离去。. 厉温坐在床前,静静等候着。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魂体逐渐在溃散,可他心有不舍,遥遥望着月漓躺在地上,心中百感交集。 活了数千年。 厉温对这凡界,对这幽冥阴司,已是不耐之至。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落个如斯下场,只以为就这般不生不灭的活着,无欲无求。 却不曾想。 忽然某日,心中有了欲望,只愿守她一人身旁。 厉温口中轻轻唤着:「月漓!月漓……」 仿佛如此唤着,她便真的能听见,能走到自己面前,唤他一句「厉温」。 他曾见她色厉内荏的模样。 也曾见她受自己欺辱,恨他怨他的模样。 也曾见她真心想杀了自己的模样。 独独,没来得及见她对自己温柔一笑,唤一句「夫君」。 厉温幽幽叹气,心中很是不甘和遗憾,只怨与她相处实在太短,还没来得及,看遍她所有的模样。 这一觉睡得深沉。 月漓睁开眼醒来时,小白沉沉睡在床侧,腹部裹着厚厚的绷带。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白英手中端着碗,见着月漓坐起身,慌忙上前拦道:「慢着些。」 月漓昏昏沉沉望着白英,脑袋里空空,忆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摇了摇头问:「这是在哪?」 白英垂眼望着手里的碗,伸手推到她面前:「北武。」 月漓伸手去接碗,喃喃道:「我怎么上这来了?」 白英仔细想了想,犹豫半晌道:「有一桩事,我想问你,你须仔细想好了再对我讲。」 月漓从未见他如此严肃认真,低下头屏住呼吸,一口气将碗里药喝了个底朝天,直苦得她眉头跳了半晌,偏过脸呼出一口苦涩,把碗重新推到他怀里,闷闷不乐道:「何事?值得你如此严肃?」 白英默了半晌,道:「你与流云阁江枫是何关系?」 月漓怔然,转过头不解道:「此话何意?」 白英幽幽道:「江公子身边有个侍卫,名唤凌风的侍卫,你可认得?」 月漓点头:「认得!」 白英默了半晌,说:「三日前,我来到北武,听闻流云阁侍卫凌风,状告你伙同金武苑小二,杀了流云阁阁主江枫。」 月漓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顿时煞白:「江枫死了?」 白英愕然:「你不知情?」 月漓挣扎着欲要下床,嘴里急声道:「凌风何在?」 「三日前,凌风背着江枫尸身,在北武分部护送下,回大渊去了。」 闻声,月漓动作一顿,倏然伸手掐住白英胳膊,瞬间红了眼眶:「你说他死了?可曾……由你亲眼见着他尸身?」 她记不得之前发生了何事。 却记得,有件顶顶重要的事,同江枫有关。 白英吃了痛,却拧眉不语。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月漓如今的情绪,究竟为哪般? 她为何伤心? 他们之间相处这半年,究竟发生什么? 默了半晌,白英见她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不由得无声叹息:「没有,只是听手下人传信,道他们在回大渊的路上,江枫奇迹般死而复生,重新活了过来。」 月漓眨了眨眼,以为自己错听:「你说什么?」 白英见她如此,心里早已奔溃得不成样子,闭了闭眼一脸绝望道:「月漓,江枫醒来第一桩事,便是写信传至鬼门,要与你提亲。」 月漓仿佛一道天雷劈顶,直劈得她头重脚轻,忍不住天旋地转,忙侧身伏在被衾,缓了几口气适才问道:「信在哪?」 白英顿了顿,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封信:「月漓,你和他……」 他想问,你们是否真的有情? 话到嘴边,白英忽然有些说不出,明明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守她十载,却抵不过二人相处半年? 月漓没有去问,他没能言出口的是什么,伸手将那封信接过,拆开来细细扫过几眼,无外乎情真意切之类的话,没什么特别。 信在末尾,倒是将身死之事提了两句,只道侍卫凌风以为他身死,悲愤之下牵连了月漓。 白英道:「三日前,调查西屿三皇子案的何大人,带人赶至金武苑时,你与西屿三皇子尸身倒在命案现场,再加凌风供词,几乎当场做实你杀人、盗尸的嫌疑。」 /129/129325/31115782.html 第87章 结盟约(一) 月漓仿佛一道天雷劈顶,直劈得她头重脚轻,忍不住天旋地转,忙侧身伏在被衾,缓了几口气适才问道:「信在哪?」 白英顿了顿,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封信:「月漓,你和他……」 他想问,你们是否真的有情? 话到嘴边,白英忽然有些说不出,明明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守她十载,却抵不过他二人相处半年? 月漓没有去问,他没能言出口的是什么,伸手将那封信接过,拆开来细细扫过几眼,无外乎情真意切之类的话,没什么特别。 信在末尾,倒是将身死之事提了两句,只道侍卫凌风以为他身死,悲愤之下牵连了月漓。 白英道:「三日前,调查西屿三皇子案的何大人,带人赶至金武苑时,你与西屿三皇子尸身倒在命案现场,再加凌风供词,几乎当场做实你杀人、盗尸的嫌疑。」 「当日早朝,张丞相递上奏折,力证西屿三皇子假借求娶北武长公主为名,实则携细作盗取北武军机图,朝堂一片哗然。 若非后来,江枫亲笔一封提亲婚书,再加朝中有人,将西屿三皇子携细作图谋不轨的事抖了出来,你……」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若此事没能闹得满城风雨,北武皇帝极有可能推了月漓去做替死鬼。 至此,月漓听明白了,足见信中提亲当不得真,不过是写出来做呈堂证供的,遂放下心将信塞了回去,问:「今天什么日子?」 「四月十五。」 月漓拧眉道:「如此说来,半个多月前,我已动身前往北武,而今失忆了?」 白英方才张口,正欲说些什么。 小白似是从睡梦中惊醒,猛地蹬了下后腿,咬着牙虚弱的睁开眼,唤了声:「尊主……」 月漓伸手去抚小白脑袋,一脸心疼道:「伤还疼么?」 小白摇了摇脑袋,将头搭在她脖颈,撒着娇道:「不疼了,不疼了!见到尊主就不疼了。」 月漓最吃这招,当即感动得一塌糊涂。 很快,白英带着月漓重回血峰堂,一边替月漓暗中敲打门内弟子,一边替她主仆调养身体,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似个陀螺连轴转。 养了半个月。 小白恢复得极好,能跑能跳。 月漓从它口中,将北武之事了解个七七八八,说到底就是冥界没看住的九幽阴灵,跑出来祸害人。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来未伤及要害,二来没有伤到脑袋,为何失忆? 那天…… 究竟发生何事? 她心里直觉着,江枫所谓「死而复生」,背后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与她失忆之事有关。 想到此,她转来大堂找白英,正巧迎面遇见准备离去的云淮,遂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云淮脚下退步,让开身位道:「护法大人,请。」 月漓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恭敬有礼,是以客气十分道:「多谢云掌事。」说完,抬腿迈过门槛,兀自走了进去。 却不知,云淮怔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 白英执笔坐在书案前,远远地听见她声音,抬起僵硬的脖子,微微蹙眉忍着身上不适:「找我有事?」 月漓缓步上前:「白英,我想回趟大渊。」 听了这话,白英不觉眉头深锁:「你要去找江枫?」 月漓:「……」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因着一贯说不得慌的毛病,此番被白英把话挑明,总不好睁着眼说瞎话,矢口否认。 默了半晌。 白英见她不语,抬手撂下笔,沉声道:「这段时日,我见你 总是心事重重,还在想失忆前的事?」 月漓颔首道:「不错!我觉得,他身上应该有我想要的答案,虽写信方便,但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才好。」 白英半信半疑:「仅此而已?」 月漓拧眉。 十年相伴,以为白英对她足够信任,昔日尚可做到一个不说,另一个便不问。 而今不过一个江枫,他怀疑自己? 月漓声音有些冷:「你想说什么?」 「莫与他走得太近,名门正派向来很看重出身,即便你如今离开鬼门,也未见得……」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担心什么?」 白英垂眸,将这个问题反复思量,一时间没有答案。 怕她与江枫有情? 亦或是怕她有朝一日受到伤害? 白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却无比清楚这种担忧,绝非杞人忧天。 意识到惹月漓不快,白英很快抬起眼,说:「既如此,待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与你一道回大渊,你等我下。」说着,伸手取笔。 「你随我回大渊,撂下血峰堂何人管事?」 白英回道:「方才你见着的云掌事,入血峰堂已有五年,先前管门内琐事,而今只需与他交代几句,至少在你赶回来之前,暂时由他看管,出不了错。」. 闻言,月漓亦不好再说什么。 传送符埋在听风苑树下,倒是省事不少。 一道金光,两人一狐自半空落下,转瞬间回到大渊。 月漓携小白,一人一狐来至映月楼,立在院中歪脖子树下,抬眼望着那扇窗,一脸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过去半年。 小白头回来,绕着歪脖子树转了好些圈,甚是欢喜道:「尊主,这树虽长得丑了些,却是棵有福气的!」 月漓听闻,不禁莞尔道:「一棵树罢了,能有何福气?不被人砍了多长上十几二十年,便很不错。」 小白道:「正是这个理!此树寿命长着呢,十几二十年不在话下,我闻得出,许是再过上几十年,能成精也未可知……」 一人一狐正说这话。 凌风拎剑从门内走了出来,远远见着月漓,不由得咬牙切齿,当场拔剑喝道:「月漓……你还敢来?」 月漓扭过脸,见他如此不由直拧眉:「本尊有何不敢?倒是你!你家少主平日里,教你如此待客的么?」 说话间,小白蹿到月漓面前,朝凌风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你也算客?」凌风怒道。 「凌风!」 月漓循声抬头,望见窗下立着江枫,身上穿着中衣,青色外衫披在肩头,面色苍白眼窝凹陷,看样子似是卧病在床的模样。 凌风咬了咬牙只得收剑。侧身让开。 至此,月漓领了小白,堂而皇之的入了门,上楼往江枫房中走去,忆起曾深更半夜摸上他门,面皮不由得发烫。 许是知道她来。 房门没关。 月漓来至门前,脚下迟疑了一步。 江枫自窗边转过身,扭头望着门外道:「为何不进?莫非月漓姑娘还知忌讳二字?」 闻言,月漓眉头隐隐一挑,抬腿走了进来,冷声道:「江枫,你不必激我!」 江枫朝床前走去,弯腰坐下:「找我何事?」 月漓执信道:「明知故问!你写这封信,不正是希望我来找你兴师问罪?何必装模作样!」 江枫朝她手中望去,不由得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他不过用了点心计,想先一步昭告天 下,她是自己的人,却因此惹恼了她。 小白用鼻尖嗅了嗅,是江枫不错! 既不是厉温那厮,它倒没什么可怕的,遂自在泰然的蹲坐在月漓脚边,百无聊赖的用粗壮狐尾,在身后扫着地。 月漓拧眉缓步上前,朝他身上探究着打量几眼,问:「江枫,那日在北武,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失忆之事,可否与你有关?」 江枫面上微怔:「失忆?」 月漓半信半疑:「当真与你无关?白英告诉我,你死过一回,我瞧着你这副模样,的确像死过一回,那你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而今亲眼所见。 她确信,江枫的确是江枫,未曾被什么鬼借尸还魂,更没有被什么人夺壳。 忆起先前担忧,足以令她松一口气。 江枫默然不语。 月漓见他面上有些难言之隐,脚下再上前一步,问道:「若你实在不愿讲,倒也无妨,你总该告诉我,当日发生了什么?即便为救我,编的理由可否太牵强些?就不怕北武皇帝知道后,将你流云阁在北武的势力连根拔起?」 江枫不解其意:「什么?」 「难道不是你暗中传消息给张丞相,西屿三皇子携细作,假借求娶北武长公主一事,暗中意欲盗取北武军机图?」 江枫眯了眯眼:「怎么?月漓姑娘一向如此口无遮拦?怎知张丞相手里消息,出自我流云阁?」 「除了流云阁,还有何人消息灵通到遍布天下?」 江枫道:「既如此,月漓姑娘更该明白,消息既出自流云阁,便绝无可能凭空捏造,更不会为救你,硬生生把黑的说成白!」 月漓怔然:「消息是真的?」 江枫微微仰身,唤道:「凌风!」 闻声,凌风从门外走了进来,抱拳道:「少主。」 「带林叔来。」 凌风不由得一愣,惊呼道:「少主要将消息来源给她看?」 江枫转过眼,侧目望向凌风。 见状,凌风只得低下头极不情愿应道:「属下遵命!」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 江枫见他退下,转眼望向月漓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些?」 月漓不解道:「不然呢?」 江枫:「……」亏他把事做到如此地步,她还真是一动都不动,犹豫半晌,他还是好奇月漓究竟是何心意,「那封信……」 月漓将信递到眼前,幽幽道:「江公子,即便你所做一切皆为助我,但着实做得过了些。 月漓虽不似其它女子,如此看重名声,但若因此惹得你们名门正派追杀,本尊实在委屈!还请江公子以后莫再做多此一举的事。」 /129/129325/31115783.html 第88章 结盟约(二) 江枫微微仰身,唤道:「凌风!」 闻声,凌风从门外走了进来,抱拳道:「少主。」 「带林叔来。」 凌风不由得一愣,惊呼道:「少主要将消息来源给她看?」 江枫转过眼,侧目望向凌风。 见状,凌风只得低下头极不情愿应道:「属下遵命!」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 江枫见他退下,转眼望向月漓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些?」 月漓不解道:「不然呢?」 江枫:「……」亏他把事做到如此地步,她还真是一动都不动,犹豫半晌,他还是好奇月漓究竟是何心意,「那封信……」 月漓将信递到眼前,幽幽道:「江公子,即便你所做一切皆为助我,但着实做得过了些。 月漓虽不似其它女子,如此看重名声,但若因此惹得你们名门正派追杀,本尊实在委屈!还请江公子以后莫再做多此一举的事。」 江枫拧眉不解:「何谓多此一举?」 「江公子既要向众人澄清,当日并非是我害你性命,借由提亲一事,证明你我关系匪浅,也不至于一封提娶求亲书,送至我鬼门罢? 莫非流云阁传信比鬼门还慢?须经鬼门手信传至北武,再交我兄长手中,饶这么大圈子?」 江枫急声辨道:「这并非我本意!那是为了……」 月漓道:「为了什么?江公子就是为了故意兜一圈,让鬼门上下知晓此事,唯恐此事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好让我难堪?」 听到这里,江枫不由得愣在当场,登时气得煞白一张脸,看上去有些许红润,方才张口便猛地咳喘起来。 这一通咳来势凶猛,似是要把肺咳出来才肯罢休。 月漓见状,下意识走上前探出手,拧眉道:「不过与你说句话,也值当说得你如此? 江枫!你可千万长命百岁些,免得你们名门正派回头说我气死了你,找我来偿命。到得那日,本尊怕是忍不住出手,要了你们璇玑宫人命,可如何是好?」 江枫不禁气结:「滚……!」他方才喝出一个字,又是一阵猛咳,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见此,月漓不免凉凉再道:「倒不是本尊怕你们名门正派的人,实在是本尊敢舍了命去赔你,你们名门正派也得敢要!」 她这厢说「赔」。 江枫却理解了个「陪」,瞬间咳喘势态弱了下去,抬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惊讶道:「你肯留下陪我?」 月漓方才只手探向他后背,直听出一抹诡辩的意味,下意识拧眉,手下动作一顿欲缩回去,可瞧他如今这幅样子,咳得很是辛苦,恐自己前脚出门,江枫后脚就得咽气。 想到此,月漓只得咬着牙,运用灵力催动幻铃,替他缓解不适,敷衍道:「陪陪陪,本尊若撒开手走了,你可还有命在?」 江枫微怔,没想到自己虚弱了些,竟轻而易举让她退了步,心底虽是有几分窃喜,却又更是失落,捂着口道:「不劳尊主大人费心,生死由命罢了。」 月漓恨道:「江枫!你别得寸进尺。」 小白见状,转身往门外走去。 月漓转头唤道:「小白!你去哪?」 小白头也不回,摇着狐尾幽幽道:「这个凌风,领个人也要去这么久?尊主您先照看江公子,我去催催那个蠢货!」 月漓适才转过脸,朝着江枫道:「江枫,你到底想怎样?」 江枫茫然的抬起头,见着月漓眉眼间神色不耐,不由得一愣:「我想要怎样?」 他想要留下她,想她离开鬼门,她肯么? 连想 都不用想,心知她决计不肯,他实在想不通,鬼门究竟有什么拴着她心? 月漓再出手,灵力探向他魂魄深处,察觉他三魂七魄俱全,不由得怔然,她明明记得江枫少一魄。 之前厉温答应助江枫还阳,事后她曾探过江枫魂魄,虽说那时,察觉到他少了一魄,却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顺利教他还阳。 江枫察觉她顿在那,抬起眼问:「怎么?」 月漓道:「江枫,你与幽冥阴司可是做了什么交易?他们到底用什么法子,让你还阳的?」 江枫见她说不了几句,又提到这件事上,遂闭了闭眼,心力交瘁道:「莫要再问,许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月漓缓缓蹲下身,仰视江枫柔声道:「江枫,我霁族数千年与幽冥阴司打交道,再没有什么是我不知晓的,同他们做交易,无异于饮鸩止渴,你也曾在北方鬼帝手下任鬼吏,如何不知阴司都是些什么人?」 江枫睁开眼,目不转睛的望着月漓,定定道:「我知晓。」 月漓拧眉不解:「那你为何……」 江枫倾身上前,一脸正色道:「倘若你穷尽一生,却只能留一样东西在身边,你选什么?」 月漓愕然。 她以为,自己活至今日,再没有什么不能舍弃,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好似十年前。 霁朝覆灭,阖族三千仅剩她一人时,就已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今,还能奢求什么呢? 月漓思量再三,冷声道:「问这些做什么?」 江枫又道:「你有没有努力,尝试去抓住某些东西,到头来发现一切皆是虚妄?」 月漓顿了顿,缓缓站起身垂眸望着江枫,神色复杂道:「世上有些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做。 霁族守护凡界数千年,从未见过一个与阴司做交易的人,有好下场。 人活一世很短,但死后的时间却很长很久,久到令你忆不起很多事,甚至毋需喝一碗孟婆汤,便能忘尽前世。 江枫,值得么?」 江枫目不转睛望着月漓,一字一句道:「值得!」 月漓见劝慰不成,亦不愿与他多费口舌,遂转过身道:「倘若此乃你心中所愿,我自是不会拦你,只愿有朝一日你莫后悔。 这世上从未有后悔药,却多得尽是后悔之人,好歹相识一场,唯独不愿再添一个你罢了!」 江枫伸出手,拽上月漓臂弯:「你既舍不得我落到如此下场,何不陪我走这一段,兴许……走着走着,这条路也不必再走下去。」 闻言,月漓蓦然转过头:「你要做什么?」 「一个人,一笔账,无论如何都该与他清算,我这半生痛苦煎熬,皆拜他一人所赐,实在做不到如此含恨而去,即便与幽冥阴司做交易,又算得了什么?」 至此,月漓忆起他身带胎毒,恍然大悟道:「莫非……你看过生死簿?知晓了什么?」 「生死簿?说起来,当日秦广王将生死册籍交予我手,虽见着身死魂消后的事,却见不着之前,想来他唯恐我知晓天机,故意藏着掖着罢?」 月漓猛地转过身,厉声喝道:「江枫!你若胆敢拿生死簿上所窥得的天机去做什么,必将影响凡界很多人命数,待你魂归幽冥阴司,定是要押赴泰山府魂狱的!」 江枫将这几个字,念在口中低吟了一回:「泰山府魂狱?」 适才冷哼一声,应道:「……我忆起了,曾听北方鬼帝谈起此处,据说那里聚集着自开天辟地后,犯下罪无可赦阴灵魂归之处。」 月漓恨道:「你既知晓,绝不可做出这样不顾后果的事。江枫 !哪怕你身死魂归幽冥阴司,即便千百年过后,我也不愿忆起你时,道你有个如斯下场……」 江枫望着她片刻,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意,似是三分苦涩,又带着七分释然,幽幽叹道:「生前哪管死后事?过去我若不知晓,还则罢了,而今既已知晓,如何能不做些什么? 你且放心!我定不让你为难,方才与你说要你陪我走一段,也不过随口说说,定舍不得将你卷了进去。」 月漓不由得气结。 她哪里怕为难? 又怎么扯到牵连的事? 不过是劝他莫要玩火***,他可倒好,只说你站远点,我烧不着你就是。 把她当什么? 好歹她也姓霁,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真当她是个死人么? 瞧他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劝是劝不动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月漓觉着唯有陪着他最为妥当,遂沉声问道:「你可是思量的清楚?定要如此?」 江枫一脸神色坚定道:「自然!」而今他归来,身上背负仇恨,还有对她一世眷恋,不论这条路还能走多远,只希望一切来得及。 他已死过一回。 再言生死并不可怕,甚至明知将死,反倒更容易平静。 月漓见如此,亦不好在说什么:「江枫,你曾数次救我于危难,我始终欠你良多。 当日若非因着我的缘故,你也不会沦落到幽冥阴司做鬼吏。 既然你心意已决,定要走上这条不归路,不妨由我陪你走这一段,或许你一人走是刀山火海,有我助你一臂之力,倒也未必沦落到去泰山府魂狱的地步,如何?」 江枫大感意外,惊讶道:「你不是……」 月漓见他啰嗦,不甚耐烦的挥了挥手:「方才是方才,总不至于见着你要跳崖,再催你一句快去死罢?」 江枫面上一愣,不由得笑出声道:「言之有理!」 直到天边擦黑,月漓才领着小白回鬼门,一人一狐在路上缓缓走着。 小白嘴里絮絮叨叨,尽是数落凌风的不是。 月漓不与它搭话,只是听着它各种埋怨,偶尔跟着应付「嗯一声」,示意它自己在听。 /129/129325/31115784.html 第89章 多事之秋(上) 直到天边擦黑,月漓才领着小白回鬼门,一人一狐在路上缓缓走着。 小白嘴里絮絮叨叨,数落凌风不是。 月漓不与它搭话,只是听它各种埋怨,偶尔跟着应付着「嗯」一声,示意它自己在听。 远处,半空落下一只麻雀。 小白絮叨的话音忽而一顿,望着麻雀两眼放光。 月漓忽听它收声,侧目望去,小白一个电光火石间,蹿了出去。 下一刻。 「救……救命啊!」 循声,月漓目光落在小白狐爪间麻雀身上,不由得一愣,方才呼喊的,是这小家伙? 不待她细想,只见小白已然张开口,眼看就要咬下去,急忙拦道:「慢着!」 小白张着口转过脸,望向月漓「啊」了一声。 月漓快步走上前,蹲下身从它爪中救下麻雀,举到眼前细细看了两眼,疑声道:「没成精?」 小白愕然:「尊主,您说什么成精?这只麻雀么?」 麻雀被握在一双手中,战战兢兢结巴道:「谢……谢。」 至此,月漓微拧着眉问道:「小麻雀,要本尊放了你倒是不难,只是你须得告诉我,你既没成精,何以做到口吐人言的?」 小白听得不解:「什么人言?为何我听着却是鸟啼?」说着,转过身两只前爪扒在月漓身前,望着她手里麻雀馋的直舔嘴巴,口角躺着涎道:「尊主!您快还给我……属下近来身子虚得厉害,正好吃了它补补……」 月漓垂眸朝小白望去,毫不客气道:「你虚?上能爬山涉水,下能五洋捉鳖,哪里虚?我瞧着多半是你嘴馋。 快张开嘴让我瞧瞧,哪颗牙想吃?本尊主替你拔了这颗烂牙,再不教你受此罪。」 闻言,小白顿时收回两只前爪,捂着嘴哀怨道:「尊主……你欺负我!」 月漓转过眼,望向手里麻雀道:「小麻雀,本尊虽不知你为何能口吐人言,但此事总该避讳着。 今日算你运气好遇见本尊,倘或是别的人,只怕丢命事小,闯出祸来如何收场?今日本尊先放了你,记得以后万万不可在凡人面前口吐人言!」说着,竟真的松开了双手。 麻雀一朝得了自由,挥动翅膀飞到半空,朝月漓再三言谢,适才离去。 眼见到嘴的鸟儿飞了,小白委屈巴巴望着月漓,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月漓见着它如此,弯下腰来捧起小白狭长的狐脸,莞尔乐道:「好啦!不过一只麻雀,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待会回了鬼门,我让桃红领你去厨房,保准吃得你肚皮滚圆走不动路,可好?」 小白心道:寻常的肉哪里有飞禽的肉好吃? 可它到底孩子心性,虽被人夺了心头好,但听闻月漓如此讲,再多的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原本哀怨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当真?」 月漓抬手揉了揉小白脑袋,笑道:「自然!本尊从不说谎。」 小白顿时喜不自禁,原先跟随着月漓并排同行,这会一心惦记着去厨房吃肉,撒开爪子跑出去好远,再停下来回过头,远远瞧见月漓慢悠悠的走着,急得它直在原地打转,嘴里催道:「尊主!快点!您走快点好不好?」 月漓拿它无法,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足下轻点飞身跳上一棵树:「既如此,就看咱们谁先回到鬼门,若比我慢了就罚你不准吃肉!」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原地。 见状,小白不敢耽误,「噌」的一下蹿出去,追着那道身影。 不多时,月漓坐在门槛只手撑着下颌,笑眯眯望着小白吐着舌头,累得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垂头丧气的往门前走来,它知晓自己没跑赢,索性一步一 步慢慢走着,最后来到月漓面前。 「砰」的一声,整个身子重重瘫在地上,再不愿动弹一下。 见状,月漓满面欢喜道:「既说了比赛,为何没分出胜负你就弃了权?」 小白抬了抬头,望着她不明所以:「您、您不是……已经、已经赢了?」 月漓唇角弯起,道:「自然是入了门,才算赢!」 闻声,小白就地一个翻滚,站起身一个纵身跳过门槛,当即乐得在原地追着尾巴转圈圈,欢乐道:「多谢尊主承让。」 月漓适才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去罢,上凌峰苑找桃红领你去厨房,我去看惜月。」 小白当即欢天喜地转过身,朝林枫苑一路小跑,嘴里碎碎念道:「太好了,今晚可以吃到走不动路……」 月漓见它如此欢喜,不禁被感染的面带三分喜色,双手负在身后,脚步轻快的往揽月苑走去。 揽月苑,两进两出的小院,仅惜月和两个侍女住。 月漓一路畅通无阻,穿过游廊进到二院,迎面遇见两个丫鬟端着托盘仓皇而出,若非她及时闪身躲过,险些撞个正着,她垂眸往两人手中望去,托盘内盛着打碎的茶盏。 「护法大人……」 月漓掀起眼帘,朝东厢房望去,问道:「何以如此冒失?可是惜月少主发脾气,为难了你们?」 她以为,惜月还与从前似的爱使小性子,倘或不顺心便摔摔打打。 「没……没有,奴婢听闻,好像是白门主与少主说了什么,两人为此争吵起来,这才失手……」 月漓收回目光,朝婢女面上望去,见她说个话支支吾吾,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心底起疑,沉声令道:「下去罢,这里没你们的事,看着院门不许任何人靠近,免得外人听见什么传出去,闹得人心惶惶。」 婢女屈膝应道:「是。」遂转身退下。 鬼门由白英代为执掌,惜月这个少主,轻易在门内不敢下发号令,遇事也是多看多听,倘或有什么想法疑问,也是与白英私下里商讨。 而今,白英前脚刚回鬼门,后脚便被惜月婢女请至揽月苑。 没说几句,两人便谈起月漓在北武惹下的祸。 月漓方才靠近,忽听厢房内传出「哗啦啦」的一声响,似是很多东西掉落在地。 「白大哥!你可是欺我年幼,才说得滴水不漏? 此番既有人证明,是那西屿三皇子图谋不轨,姐姐杀人、盗尸之罪乃栽赃诬陷,你何以不乘机找北武给个说法,洗清姐姐罪名? 何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我尚且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你却不懂? 而今,江湖中谁人提到鬼门二字,不嗤之以鼻,说一句歪门邪道? 姐姐身处门中,身份已是遭人诟病!你明知她遭人诬陷,却不作为。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北武朝廷说了算,是何道理?」 白英不禁气结:「放肆!你岂能以今日形势,去论当日之举?连九尾灵狐这样的神兽,尚仅剩一口气,我分身无暇,难顾朝廷手段,能将她们救回来实属不易……」 惜月厉声喝道:「当日如何,今日又如何?北武尚有血峰堂,你并非独身一人,何以到你口中竟成分身无暇?你身为门主,任由朝廷将此事摁扁搓圆,令姐姐背负此等罪名。 传扬出去,别人如何看姐姐,又该如何看你?」 听到此处,月漓抬腿跨过门槛,疾步走上前道:「我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我,白英身为鬼门门主更不必在乎! 反倒是你,当日你既不在跟前,怎好凭想当然,认定此事他处理不当、不作为? 惜月,你不该乱发脾气,还不同白英道歉?」说着,朝她使了个眼色。 惜月红着眼眶,朝月漓面前走去,伸手拽她衣袖:「事情闹到这步,北武与西屿势必要起战事,到那时,被人道罪魁祸首的是你啊,姐姐!」 月漓冷笑:「凭他们?莫说我忆不起先前发生何事,依我如今伤势,想来那时事态,比起今时亦好不到哪去,他们不来找我,这笔账我迟早也要找他们清算,你且看好了!」 见她如此,惜月不免一脸担忧。 月漓细想想,尤觉得哪里疏忽了,顾不得做他二人和事佬,匆匆告辞。 回到凌峰苑。 小白与桃红皆不在,她关了屋门反手立下一道结界,一旦有人靠近,她也好及时发现,适才催动幻铃开启生死界门,哪知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一人走出,不由得拧眉,朝漩涡内沉声唤道:「吕岱?你不肯现身,莫非在等本尊亲临酆都?」 又过一阵,仍未见有人应答。 月漓眉头紧锁,抬腿便欲走入生死界门, 「尊主大人!」 月漓脚下一顿,转过脸循声望去,疑声道:「白无常?怎么是你?」 白无常面色复杂,迟疑半晌道:「并非四殿不愿现身相见,首殿、四殿皆不在酆都城,您若有事,只管吩咐下官便是。」说着,躬身揖了一礼。 月漓适才恍然大悟,随口道:「他二人身为一殿之主,不在酆都城待着,去哪了?」 白无常答:「罗酆山!」 月漓拧眉不解:「说起来,本尊来来回回听,皆为北方鬼王传召,那张衡、杨云二人,可是嫌待在罗酆山无趣的紧,不辞辛苦多番下诏,让你们各殿之主来回跑?」 白无常直起身,一脸严肃默了半晌,道:「罗酆山传召,必然为查察十殿之责,尊主莫要说笑。」 至此,月漓适才神色凝重:「如此说来,四殿这一趟前往罗酆山,十有八九遭刑罚?」 白无常微垂头顶,没有言语。 月漓见他如此,不由得更好奇道:「既如此,厉温呢?」 /129/129325/31115785.html 第90章 多事之秋(中) 白无常面色复杂,迟疑半晌道:「并非四殿不愿现身相见,首殿、四殿皆不在酆都城,您若有事,只管吩咐下官便是。」说着,躬身揖了一礼。 月漓适才恍然大悟,随口道:「他二人身为一殿之主,不在酆都城待着,去哪了?」 白无常答:「罗酆山!」 月漓拧眉不解:「说起来,本尊来来回回听,皆为北方鬼王传召,那张衡、杨云二人,可是嫌待在罗酆山无趣的紧,不辞辛苦多番下诏,让你们各殿之主来回跑?」 白无常直起身,一脸严肃默了半晌,道:「罗酆山传召,必然为查察十殿之责,尊主莫要说笑。」 至此,月漓适才神色凝重:「如此说来,四殿这一趟前往罗酆山,十有八九遭刑罚?」 白无常微垂头顶,没有言语。 月漓见他如此,不由得更好奇道:「既如此,厉温呢?」 即便吕岱被召去罗酆山,总该有旁的殿主前来,可她此番打开生死界门,却无人应答,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白无常神色倏然有些痛苦,抬起眼望向月漓时,差点忍不住扑上去,他很想问一问,究竟是她铁石心肠,还是他家二殿从一开始就错了? 月漓见他面上神色变了好几回,不由得愕然:「怎么?他也被召去罗酆山?」 闻言,白无常苦笑一声。 倘或他家二殿,能有命被召去罗酆山,哪怕受得一身伤,好歹也能回来。 而今…… 月漓心底倏然一紧,脚下下意识上前一步,追问道:「厉温怎么了?」 白无常望着月漓,忆起那日当着九幽阴灵的面,他曾斥她冷酷无情、刻薄寡恩,而今她该是都记不得了罢? 月漓见他迟迟不语,一脸神色凄惨,心底隐隐有几分猜到,必是他遭遇什么不测,不由得指尖微微发着颤,强自镇定心绪,目不转睛望着白无常,将他这副哀伤的模样尽收眼底,一字一句道:「本尊再问你一遍,厉温何在?」 从未见她如此,白无常恍然一愣。 向来,是她霁月漓要为凡人做什么,只会逼幽冥阴司之人胁从,今日倒是有些许不同? 白无常道:「尊主大人管得未免太宽,我家二殿好歹也是一殿之主,您是何身份,如何配过问我家二殿去向?倘若您没别的事,下官先行告辞。」 月漓反手一张符打上白无常后背,令他瞬间褪下皮相,变作阴司之人本来样貌,一副灰白骸骨散发阵阵死气,痛苦地哆哆嗦嗦。 再张口时,月漓声音里有几乎察觉不出的颤音:「他在哪?」方才出口,她不由得一愣,为何自己如此在意这个人? 幽冥阴司,厉温逼她下嫁,逼得江枫舍下自己一魄,差点连还阳都不能。 寒潭池边,她被迫委身于他。 她该恨透厉温才是,何以如今只是想到他恐遭不测,便浑身发冷,指尖发颤? 「白无常,本尊若想令你痛苦,自是有一百种法子不带重样,定让你后悔栽在本尊手里!你说是不说?」 然而,白无常只是抖得异常勤,抖得一身骨架直作响,却还是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 月漓见他如此这般,却还在执意强撑,翻掌时指间又夹着一张符,扬手便要飞出。 就在这时,半空坠下一道鬼气。 黑无常而今仅剩半个身躯,漂浮在半空,朝月漓冷声道:「尊主大人,您难道不好奇?为何你身为霁族地仙,生得人躯长得人心,却不通七情六欲,不懂何谓情?」 月漓拧眉喝道:「放肆!本尊何时不通七情六欲?」说话间,指间符飞出,却是直直朝着黑无常而去。 黑无常见她出手,不闪也不躲,待符来至面前时适才出手,挥手将其甩开,哪知不过沾了符纸一角,整个手瞬间燃起大火。 好半天,他才将手上的火熄灭,抬眼望向月漓时,已是怒不可遏:「尊主大人有什么本事,尽管朝咱们身上使,横竖您对待九幽阴灵时,也不过被人夺了壳,逼得再使一边弑神血咒罢了!」 月漓怔然:「你说什么?」 白无常厉声喝道:「黑无常!你……」 黑无常不屑道:「你不让讲,我偏非说不可!二殿如此,连带着四殿和秦广王亦如此,她霁月漓有何本事?说到底,不过仗着身为霁族人,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若当真这般厉害,何至于被九幽阴灵夺了壳?」 白无常痛苦道:「别说了!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二殿与四殿?」 闻言,黑无常默然不语,须臾间再抬起眼时,恶狠狠望向月漓道:「尊主大人,您心中只有凡界,那就请大人好好看着,凡界又是如何待您的!」说完,转身挥掌燃尽白无常身后符纸,一把拽起他逃之夭夭。 月漓被这番话震惊得回不过神,待她再反应过来,眼前黑白无常已逃得不见踪迹。 与此同时,生死界门逐渐缩小,直至彻底消失。 月漓跌坐在地,忆起黑无常方才说过的话,看来她失忆之事,多半与吕岱和秦广王有关,只是她实在费解,倘若为隐瞒自己被九幽阴灵夺壳,为何偏偏抹去这半个月的记忆? 她疲惫不堪的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吕岱……你究竟是何意图?」 细细想来。 白无常说,秦广王和吕岱皆不在酆都城,又讲罗酆山传召,为查察十殿之责。 是了! 当日厉温逼她下嫁,也曾受北方鬼帝所召。 她养了半个月的伤,厉温也是在自己醒来三日前,才返回酆都城,足见他也该受了半个月刑罚。 而今,秦广王和吕岱,也被召罗酆山受罚。 再忆起提及厉温时白无常那副神情,只怕……厉温还不如他二人好过。 月漓犹如身坠冰窟,令她不寒而栗。 厉温,你在哪? 你究竟……瞒了我何事? 月漓歪着头,靠在书架身心俱疲,她曾被九幽阴灵夺壳,甚至再起了弑神血咒,可她如今还好好活着,难道……是厉温救了自己? 想到此,她没由来的浑身发冷,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自己。 那秦广王和吕岱呢? 白无常口中所说的那句,「如何对得起首殿与四殿」,指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 月漓痛苦不已,她向来最瞧不上阴司之人,而今两个生死未卜,另一个下落不明,她直觉着自己欠了好大一笔人情,却不知欠的究竟是谁。 厉温么? 亦或是吕岱、秦广王? 或是他们三个皆有? 对于幽冥阴司,月漓一直心生记恨,十年前她们霁族沦落至此,与幽冥阴司脱不了干系! 她总觉着,是冥界放任此事,间接害得霁族以身殉道。 月漓一向将恩怨分得清,她们霁族的账,绝不可如此轻易便这么算了,幽冥阴司欠她个说法,欠阖族一个公道。 但她如今,却又欠下这三人不知多少。 不能混淆! 月漓在心底默默提醒着,万万不可因自己,而忘却阖族三千的牺牲。 至于她欠下的,总归来日方长。 待等自己弄清事情来龙去脉,自然会将该还的人情还清! 不知不觉,她想着想着 ,又困又累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月漓猛地惊醒,低头看向手背幻铃,正散发着幽幽蓝光,是之前在屋外立下的结界,有人过来了。 她正欲站起身。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月漓抬眼望去,白英一脸神色慌张,整个人完全不似从前那般镇定自若,不由得惊呼道:「白英?你怎么……出什么事了?」. 白英快步上前,手里拿着一份信塞到她手里,颤声道:「月漓,你告诉我,此事可否真的是我错了?」 月漓慌忙展开信,匆匆看过之后,心底似乎燃起一团大火,直烧得她整个人快要被点燃,执信的手隐隐有些发抖,近乎咬牙切齿的念道:「铁木岛灭血峰堂满门?!」 好! 好得很! 月漓一气之下,将那封信在指间燃尽,扬手将信纸丢在地上,冷声道:「你何错之有?错的不过是人心罢了!打着所谓正义,做的无不是鸡鸣狗盗之事,如此也配称得上名门正派?」 说着,月漓缓缓站起身:「白英,我先回北武,别告诉惜月,我怕她担心!」 白英一把拽住她胳膊,急声道:「现在回北武也赶不及,此去路途遥远,再快也需半个月,铁木岛此行意在赤羽翎,好在你我身在大渊,他们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你想替血峰堂报仇,无可厚非,可你独身一人去,岂非正中别人下怀?」 「难道你要等他们召集人马,领着那些所谓名门正派,逼上鬼门?」 「月漓!当日赤羽翎现世,你就该知晓早晚有这一天,我之所以来告诉你,不过期望你顾全自己,血峰堂的事交给我,你……你走罢!」 月漓怔然:「去哪?」 白英咬咬牙道:「药王谷!我师父乃药王谷鬼医,药王谷地处毒瘴之内,非谷内人领路,根本不可能有活人走进去,我带你去药王谷!」 月漓惊得不得了,她虽有怀疑过,白英这一身医术究竟师传何人,奈何她自己通身的秘密,所以也从未刻意去打探白英的身世,从未想过他会是药王谷鬼医的后人。 「没时间了……此去药王谷少说也要月余,跟我走!」白英说着,竟真拽着她往门外走去。 月漓浑浑噩噩,被他拖拽出房门,脑中不断思索,逃去药王谷算怎么回事? /129/129325/31115786.html 第91章 多事之秋(下) 「难道要等他们召集人马,领着那些所谓名门正派,逼上鬼门?」 「月漓!当日赤羽翎现世,你就该知晓早晚有这一天,我之所以来告诉你,不过期望你顾全自己,血峰堂的事交给我,你……你走罢!」 月漓怔然:「去哪?」 白英咬咬牙道:「药王谷!我师承药王谷鬼医,药王谷地处毒瘴之内,非谷内人领路,根本不可能有活人走进去,我带你去药王谷!」 月漓惊得不得了,她虽有怀疑过,白英这一身医术究竟师传何人,奈何她自己通身的秘密,是以从未刻意去打探白英身世,从未想过他会是药王谷鬼医的后人。 「没时间了……此去药王谷少说也要月余,跟我走!」白英说着,竟真拽着她往门外走去。 月漓浑浑噩噩,被他拖拽出房门,脑中不断思索,逃去药王谷算怎么回事? 避难? 小白说过,她曾拿凡人魂魄炼制恶灵,一旦北武与西屿开战事闹起来,这笔账迟早落自己头上。 往哪躲? 月漓抬眼望向身前,眼前闪现记忆中娘亲最后的身影,不断于白英重叠。 昔日她无从选择。 而今,她不再是六岁无能为力时,岂能眼睁睁看着一切重蹈覆辙? 不! 想到此,月漓反手拽住他:「白英!等一下。」 白英顿下脚步转过身,趁着月色望向她面上,正好瞧见她哀伤模样,不由得一愣:「你……你还是决定回北武?明知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哪怕为此站所有人对立面,也无所畏惧?」 月漓嘴角一抹苦笑:「怎么可能?是人便会有所畏惧,我自然也怕。可是白英,倘若连我都退了,北武、西屿、东琉,该搭多少人命进去?」 白英不解:「那些人与你何干?」 「霁族生来便是地仙,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制定历法、救死扶伤是责任,力挽狂澜、以身殉道是代价。白英,在我眼里,他们与你没什么分别,不该遭受战火,更不该为某些人野心丧命! 况且,铁木岛打着平魔卫道的幌子,围攻血峰堂,本就是直奔我手里赤羽翎而来。 只是很不凑巧,恰逢我与你一起回大渊,这才教他们扑了个空。血峰堂为我所累惨遭灭门,你却要我逃,这是何道理? 再说,今日他们失了手,势必会伺机卷土重来。我今日逃了明日逃,无论走到哪里,都势必会招惹来祸事,如此下去岂非没完没了? 我不走,更不能逃!白英,多谢你一番好意。」说完,月漓转身消失在月色下。 白英再想去拦,却没来得及。 月漓翻过两座院,推开厨房门走了进去,见着小白果然吃得肚皮滚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舔着嘴,意犹未尽。 听见脚步声,小白歪了歪脑袋朝门口望去,见着是月漓不免有些意外,须知她可是见不得生肉的,遂惊讶唤道:「尊主?」 月漓蹲下身,将小白脑袋抱在怀中,望着它露出的圆滚滚肚皮,面无表情道:「吃这样饱,走不动路了罢?」 小白「嘿嘿」一笑,眯起狭长的狐眼,艰难的翻了个身,侧着身子往她怀里拱了拱,倘或没有满脸毛,此时定瞧见它如今羞得满面通红:「其实,还能再吃一点点……」 月漓唇角微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小白柔软的耳朵,半垂眼眸,心事重重道:「明日去一趟映月楼,替我带句话给江枫。」 闻言,小白转眼往月漓面上瞧了一眼,心底闪过一个念头,遂缓缓阖目,一脸享受着模样,任由月漓抚摸:「尊主有话,何不自己同江公子讲?我瞧他见着你很是欢喜,想来由你亲 口与他说,他自然是满口道好,再无有不应允的,必然诸事顺遂。」 月漓手下动作一顿,眨了下眼幽幽叹道:「如今就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 闻声,小白忙不迭翻坐起身,赶忙急声辩解道:「尊主别动气,小白不是那个意思,但凡您有吩咐,不论上刀山下油锅,小白定是连眼都不眨。」 「倒不必上刀山下油锅,你替我问他,先前说好的事,可否晚些时候再论,如若他说不允,或是见他神色为难,就替我推了今天答应的承诺。」 小白不由得瞪大眼:「尊主,您向来遵守承诺,此番为何……」 月漓微拧眉道:「莫要多问,只管替我把话带到就是。」 小白当即俯首称「是」。 月漓适才站起身,转头朝门口走去,沉声道:「一身肉味实在难闻的紧,罚你今晚不许回房!」 小白暗想:是这个理,不能回房就算了,睡门外也不错!方才抬爪,欲要跟上月漓身后,却见她侧过身,冷冷斜来一记阻止的眼神,只得顿足停在原地一脸委屈。 看这样子,睡门外也不行? 小白急得在厨房跳脚,好好地都怨这张嘴,干什么想不开非闹着吃肉?还敢对尊主的话指手画脚。 这下可倒好,被嫌弃了! 月漓连夜离开鬼门,骑马朝北武方向一路狂奔。 最快半个月的路程,仅十天便赶至北武城外,为了缩短赶路时间,连顿饭都没在地上吃过。 正打算入城时。 月漓抬眼瞧见,城门下忽然有大批平民涌出,无不是拖家带口,或是推着小车、或是乘着软轿、对还有人驾着车马,随即走上前,拦下一位牵着男童赶路的妇人,问道:「大娘,你们这是要去哪?」 妇人抬眼朝她身后打量一眼:「看姑娘来的方向,是打算入城? 入不得啊,入不得!今晨一早,朝廷当街贴了告示,听识字的人讲,要是和西屿打仗正在招兵。 这不,除了家里有地的庄稼人,一时半会走不掉,剩下的人哪里还敢在城里待?」 这时有位老汉走上前,叹道:「哎呀!都说了北武兵强马壮,打起来谁输谁赢也不一定呢,做什么非得跑……」 妇人当即啐他一口,道:「你个死老头,不怕朝廷抓你去战场上背死人,跟着我们作甚?回去回去!」说着,便伸手推搡起来。 闻言,月漓拧眉朝城门方向走去。 众人见她逆向入城,无不是纷纷侧目回首。 迎面走来一个孩童,被大人牵着走在路上,另一只手塞嘴里吃得津津有味,一双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睛,愣瞪着看见月漓朝身后走去,扭着脖子往身后望。 入了城,见街道较头一回来时,更显萧条。 月漓抬眼,望向北武皇宫方向,略微思索一番,最后决定先回血峰堂查探一番,她不信满门没一个能活下来的,最后转身往血峰堂的走去。 血峰堂内,满地尸首腐烂发臭。 即便是她,也架不住胃里阵阵翻江倒海的闹腾,只得掩着口鼻蹲下身,勉强伸出手查探尸体。 就在这时。 远处「叮当」一声轻响。 月漓一脸警惕的站起身:「谁?滚出来!」 山石后,缓缓走出两个身影,看模样好似是一个扛着另一个,不知什么缘故,那两人方才露出身形,便面朝地狠狠栽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月漓拧眉,抬腿朝两人面前走去,直到走近了适才一愣:「李齐?」待她转眼往一旁望去,虽然那人面朝地趴着,看身形看他披着长发这番打扮,即刻认出来,不是云淮又是谁? 她疾步上前,将两人翻个身背靠山石坐卧着,替他二人查探伤势之后,面色瞬间一沉。 李齐重伤在腹,肚子似是被人打成了筛子,每一处伤口皆血流不止,与那些身亡的弟子,伤势如出一辙。 李齐张了张口,艰难唤道:「护……法……」 月漓抬起眼,心李宁已是无药可救,他带着这样一身法器伤,活到等自己回来,已是强弩之末。她强忍心底悲痛,开口问道:「你可有什么放不下的,要与我交代?」. 闻言,李齐捂着腹部伤口,喉结滚了滚。 那一日,他听闻月漓教化云淮,字字句句都曾说到他心坎。 李齐自幼丧母,家中只他一个独子,家境苦寒。 其父三十多岁,终年以砍柴卖柴为生,每日天不亮便要上山砍柴,晌午过后,还要再将砍好的柴背下山,挑到集市上去卖。 见父亲操劳成疾,他心头不忍。 那一日,破天荒从私塾逃课,赶回家见父亲卧病在床咳血不止,才知他身体衰败,一日不如一日。 当晚李齐彻夜未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决定手中竹简,接过父亲砍柴的背篓。 为了生计,第二日天未亮,他出了门。 再后来,为给父亲筹集药钱,他不得不主动上血峰堂,做了一名侍剑师。 没过几个月。 李齐收到父亲病逝的噩耗,无处可去的他,只能选择留在血峰堂。 他虽身在血峰堂,行为处事却与赤峰大相径庭。 相反,李齐时常劝慰赤峰,莫要伤害无辜的人,虽然他说这番话大多无用,偶尔还会换来责骂和毒打,他却固执着,近乎偏执的我行我素。 他想,或许因为自己受过苦,挨过难。 所以在看见赤峰和门内弟子,对无辜人出手时,才会忍不住出手阻拦。 月漓见他若有所思,转目望向云淮。 说来也怪,云淮虽身负重伤,却更多只是皮外伤,而不似门内弟子和李齐这般,被法器打得要命。 李齐回过神,望向月漓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话。 月漓转过脸见他如此,心中悔恨的不成样子,倘若当日她没有回大渊,血峰堂满门,是否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129/129325/31115787.html 第92章 孰真孰假 为了生计,第二日天未亮,李齐出了门。 再后来,为给父亲筹集药钱,他不得不主动上血峰堂,做了一名侍剑师。 没过几个月。 李齐收到父亲病逝的噩耗,无处可去的他,只能选择留在血峰堂。 他虽身在血峰堂,行为处事却与赤峰大相径庭。 相反,李齐时常劝慰赤峰,莫要伤害无辜的人,虽然他说这番话大多无用,偶尔还会换来责骂和毒打,他却固执着,近乎偏执的我行我素。 他想,或许因为自己受过苦,挨过难。 所以在看见赤峰和门内弟子,对无辜人出手时,才会忍不住出手阻拦。 月漓见他若有所思,转目望向云淮。 说来也怪,云淮虽身负重伤,却更多只是皮外伤,而不似门内弟子和李齐这般,被法器打得要命。 李齐回过神,望向月漓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话。 月漓转过脸见他如此,心中悔恨的不成样子,倘若当日她没有回大渊,血峰堂满门,是否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当日她曾说过,要令血峰堂再无恶徒。 明明…… 明明她已决意,要领着血峰堂改邪归正,而铁木岛那些人,却还是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围剿血峰堂一众门徒。 李齐见她难过,数次张了张口,却实在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得艰难伸出手,紧紧攥着她胳膊,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以示宽慰。 见此,月漓知他气数已尽,强忍心底悲痛,红着眼眶道:「李齐,你放心去罢,血峰堂的仇自有我替你们报!本尊定要让铁木岛付出代价!」 不多时,李齐含恨咽下最后一口气。 至此,月漓眼眶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正好砸在手背,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滴泪有些滚烫。 待云淮醒来,已是第三日。 血峰堂院里,血腥味飘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为云淮疗伤,月漓耗费大半灵力,此番见他终于睁开眼,适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立在床前收回手问道:「云淮,你可还认得出本尊?」 云淮缓缓坐起身,望着她有些惊讶:「护法大人?」待他朝四下望去,见着周围一切皆眼熟,明白自己身处血峰堂,恍以为在做梦,又道:「大人不是回了大渊?现在什么日子?」 月漓道:「四月二十八!你可还记得十三日前,铁木岛围剿血峰堂?」 云淮喃喃道:「十三日前?」自大渊来,最快也要半个月,她竟用这么短时间赶回来?想到此他抬眼朝月漓面上望去,见着她神色疲惫,「大人如何知晓,此事乃铁木岛所为?」 月漓拧眉:「自然是有人传信回大渊!」说着,她兀自转身朝桌前走去,「云淮,本尊大费周章将你救醒,期望你能说点有用的消息,当日铁木岛与你们是何情况,你若记得什么尽管讲来。」 云淮思绪渐渐飘远,说道:「那日,大人与白门主前脚刚走……」 云淮与李齐,结伴前往血峰堂各处岗哨。 因血峰堂建于为群山之中,赤峰因地制宜,特在各处山峰设立岗哨,便于瞭望警戒。 门内弟子每人每月,有三日是需要驻守山峰岗哨的。 驻扎防守很是辛苦。 风吹日晒自不必说,连睡觉都只能在山石地上打个地铺,一处岗哨两个人,四个岗哨就是八个人,一天至少换三班,算下来共计二十四人。 云淮与李齐照例巡查岗哨,站在最高处,当日情形看得最为清楚。 山下突然爬上无数一指粗细藤蔓,长得与一般植物没什么分别,怪就怪在,一旦有人靠近, 这些藤蔓似是突然活了过来,转瞬间拧成一股缠上人身,紧接着伸出触手一般的藤条,钻入眼耳口鼻,将人吸成一具干尸,方才停歇。 见此,云淮派人生火。 有人递上火把,云淮举着火把小心翼翼朝藤蔓试探。 果然,藤蔓遇着火便退,根本不敢上前。 云淮正打算派人,顺着藤蔓去查来源,忽听山下有声响,伸头往下看去,见着铺天盖地的藤蔓爬上血峰堂,与门内弟子缠斗在一处。 月漓拧眉问道:「什么样的藤蔓,能铺天盖地?」 云淮见她有此一问,顿了一顿反问道:「护法大人可是质疑属下说谎?」 月漓摇了摇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幻觉?」 普天之下,会法术的寥寥无几,除非是哪个仙门的弟子,可即便是仙门,法力已强大到足以铺天盖地? 她可不信! 云淮默了半晌,摇了摇头一脸神色坚定道:「属下自认为,不会无知到中了幻术还分不清。」 月漓不欲与他争论,随即又问:「来了多少人?」 云淮面色复杂:「两个」 月漓:「……」 她曾查验过,无论是李齐伤口,亦或是门内弟子尸首,均为法器所造成。铁木岛既有法器傍身,不可与一般寻常门派相提并论。 但若让她相信,仅两个人,就能灭血峰堂满门,把云淮打得半死,她实难接受。 怎么可能呢? 月漓细想了想,站起身道:「我出去转转。」 她独身一人,将血峰堂每个山头转个遍,也找到了云淮所说的四个瞭望台。 然而始终未见一根,与云淮所说相关的藤蔓。 天色逐渐暗下来,月漓盘膝坐在山峰,只手撑着下颌,遥遥往四下望去,暗道赤峰当真是个人物,将血峰堂建在天险之中,又懂得占据地势之利,实在厉害! 不多时,云淮脚踏山壁爬上来,见着月漓做在此处,疑声道:「护法大人,可是找到了想寻的东西?」 月漓掀起眼帘,朝他望去:「你怎知我要寻什么?」 「护法大人既不相信属下所言,此番自然是来寻找证据,当日若非我与李齐站在这里,只怕也同门内弟子一个下场……」 月漓拧眉道:「说起来,为何你二人同在一处,李齐 伤得不治而亡,而你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内伤却此严重?」 云淮别开眼,不敢去看月漓,望着远处道:「属下祖上与仙族有些渊源,身体里流着一半仙族血脉,可惜到了属下这一代,仙族之力已是寥寥无几。 当日事发突然,属下与李齐为救门内弟子分开行动,并不清楚他遭遇了什么。」 月漓眯了眯眼:「这么说,你并不清楚是谁救了你?」 云淮转过眼来,望着月漓疑声道:「难道不是大人?」 月漓默然不语,转过脸看着咸蛋黄似的日暮,一点点落下地平线,天色逐渐暗下来,适才两手在身前结印,催动幻铃散发出金色灵力。 云淮见她如此,索性脚下退了一步,默默伫立一旁等候。 幻铃的铃声,一声声在风中轻荡。 云淮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却随着铃声一阵阵飘远,他当日的确站在这里,与李齐看到那一幕。 而他没说。 那日围剿血峰堂的,实际有三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渐渐收了灵力,幻铃的铃铛声亦随之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望着立在那一脸神色不明的云淮,若有所思。 小白曾对她讲过,这个人 很特别! 起初她以为这种特别,是指此人身世之类的,而今听他讲述当日之事,再见他有几分遮掩,不免起了疑心。 她运用幻铃,尝试着将散出灵力四下探去。 却发现,连这座山的山脚尚且探不着,如何能铺天盖地? 除非来人手持的法器,竟比她手中幻铃更强盛几分,又或者此事根本是假的? 云淮回过神来,扭头朝月漓看去,见她盯着自己打量,不知怎么心底忽而一跳,张口问道:「大人在看什么?」 月漓撑着下颌的手,顺势摸了摸下巴,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见你长得挺美,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么?难不成云掌事打算找本尊要银子?」 作为男人,被一个女人称之为「美」,多少有点侮辱人。 云淮却不这么认为,反而似笑非笑道:「能得护法大人青睐,属下倍感荣幸,只是不知这张脸,值得多少银两?」 月漓无语住了。 她兀自站起身,拍了拍身后:「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说不得,她随口拿来胡诌的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好没意思! 云淮没有接话,上前一步跟在月漓身后,说道:「大人今后有何打算?」 月漓双手覆在身后,望着昔日满门弟子的血峰堂,不禁有些心生悲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道:「别的没有想过,眼下最想做的便是替他们报仇,你呢?」 闻言,云淮面上微僵,轻声应道:「属下亦如是!只不过……不知今后可否跟在大人身后?」 听到这番话,月漓属实有些意外,转过脸望向云淮,微拧眉道:「你说什么?」 好歹他曾是血峰堂掌事,如今整个堂就剩他一人,将来重振血峰堂,他便可自立为门主,这种好事换谁谁不乐意,跟她算怎么回事? 「属下于血峰堂,实在没什么留恋的,今后倘若能追随护法大人左右,即便入鬼门,从最低级杀手做起,也无不可。」 月漓心底忽而一沉。 什么意思? 跟她回鬼门? 月漓转过身,抬脚往云淮面前走了一步,嗓子里似是带着蛊惑的声音,问道:「跟着本尊?」说话间,她已立足于云淮一步之外,带幻铃的右手覆上他心口,掌下是他强有力的心跳,适才抬眸,将他一脸神色看得清楚。 云淮抬脚,下意识想退一步,却又怕惹她不满,只得强咬牙立在原地:「大人这是做什么?」 /129/129325/31115788.html 第93章 抽丝剥茧 听到这番话,月漓属实有些意外,转过脸望向云淮,微拧眉道:「你说什么?」 好歹他曾是血峰堂掌事,如今整个堂就剩他一人,将来重振血峰堂,他便可自立为门主,这种好事换谁谁不乐意,跟她算怎么回事? 「属下于血峰堂,实在没什么留恋的,今后倘若能追随护法大人左右,即便入鬼门,从最低级杀手做起,也无不可。」 月漓心底忽而一沉。 什么意思? 跟她回鬼门? 月漓转过身来,抬脚往云淮面前走了一步,嗓子里似是带着蛊惑的声音,问道:「跟着本尊?」说话间,她已立足于云淮一步之外,带着幻铃的右手覆上他心口,掌下是他强有力的心跳,适才抬眸,将他一脸神色看得清楚。 云淮抬脚,下意识想退一步,却又怕惹她不满,只得强咬牙立在原地:「大人这是做什么?」 那日,铁木岛的人杀上血峰堂,他见到了这辈子最不愿见到的那个人。 血峰堂堂主,赤峰! 赤峰令他,无论如何潜入鬼门留在月漓身边,与他里应外合。 至于合什么? 自是不必去讲。 云淮听得很是不解,为对付一个鬼门护法,领着所谓名门正派把血峰堂灭了个满门,将自己辛辛苦苦十年基业毁于一旦,这是何道理? 不把他们的命当命呐! 云淮深觉得赤峰这个人,当真无所不用其极,不愿为这种人效力。 可他没得选! 他的命,与赤峰息息相关。 云淮虽恨他恨得要死,却对他伤不得,杀不得! 五年前,他被赤峰抓至血峰堂,以他性命为要挟,令他用母族术法将两人性命相连。 赤峰受伤他流血,一旦赤峰性命受到威胁,也是由他第一个顶上,替他丧命。 明明对赤峰恨得要死,却不得不听命于他。 「方才你不是讲,愿追随本尊?此事倒也不难,待本尊为你下一道魂契,今后你生是本尊的人,死是本尊的鬼。倘若将来不幸殉难,即使幽冥阴司的人来,也带你不走!」说着,她掌下催动灵力。 下一刻,云淮面上顿时大惊,退步去躲。 月漓面上似笑非笑,脚下朝他逼近再探出手:「云淮,你怕什么?」 云淮脚下急忙再退两步,面色惨白。 一旦立下魂契,死都入不得阴司,再没有转世轮回的说法,教他如何不怕? 月漓手掌顿在半空,望着云淮笑得一脸讽刺。 见她如此,云淮脊背由下而上,顿时冒起一阵寒意。当日仅用一招,便将自己钉在血峰堂上空,那种恐惧他还没忘! 「护法大人,这几日为救属下劳心费力,现天色已晚,还是让属下先为您准备些吃食,至于魂契之事……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云淮嘴里如此说着,一边不慌不忙的抱拳揖礼,心底却是忐忑惶恐,生怕她见自己反悔,就此发作。 月漓目光微沉,冷眼望着云淮瞧上去甚是敬畏的模样,缓缓放下手来,应道:「也好!」 得了这两个字,云淮适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直起腰转身欲逃。 月漓见他急着逃,打定主意不想他好过,遂不冷不热张口拦道:「云淮!」 云淮方才抬起的脚只得收回,转过头望向月漓,心里苦得似是吃了一把黄连,面上却还要端着恭敬:「大人有何吩咐?」 「本尊平日里,一贯不喜拿什么令,又或是契来束缚人,自然也不会对凡人魂魄有兴趣。你若想留本尊身边,可得自己想个有用之处,有什么是本尊非留你不 可的? 至于方才那些话,今后也不必再拿来灌本尊耳,须知你绞尽脑汁编得不易,本尊听得也甚是辛苦,大可不必!」 眼见被人拆穿,云淮面上有些挂不住,闷声道:「属下明白。」 月漓见他纵身跳下山顶,适才抬眼望了回天,半空中星辰耀眼。 而今,一堆麻烦在前,她虽有地仙身份,要想凭一己之力阻止两国开战,又要报血峰堂满门血海深仇,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恨不能拿剑把自己劈成两半。 她观星测运的本事,向来不错。原以为能看出点门道,好摆脱眼前困顿的境遇。 然而,当月漓望向满天星辰时,直觉得眼前像被蒙了一层雾,模糊得她下意识伸手去揉眼,再观却还是看不出满天星辰中,哪个是北武与西屿的结局。 不由得一脸失落:如今竟连自己本事内的事,尚无能为力了? 想到此,月漓低下头喃喃自语道:「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被卷入烂泥似的纷争,教她如何能以旁观者身份,拨乱反正。 果然,娘亲的话有道理。 本不该身陷麻烦之中,却一次又一次出手干预,尽管深知不该,可她并不后悔。 月漓暗自思索,既无捷径可走,不妨重新开始,回到整个事件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屿三皇子命案。 当晚。 月漓领着云淮,入了北武城。 两人轻而易举寻到何钰租住的小院,云淮翻墙而入,不多时肩上扛着昏睡的何钰,落在月漓面前。 一座倒塌了近半的草屋内,云淮弄醒何钰,脚下退了一步伫立在旁。 何钰浑身酸痛的睁开眼,迎面见着月漓不觉一愣:「月漓姑娘?」 闻声,月漓面上一顿,凌风曾一纸诉文状告她了江枫,自己的名字被人知晓,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此被人认下,多少心里不是滋味,遂顿了顿唤道:「何大人,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何钰抬眼打量四周,不觉慌了起来:「你……你把本官带到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月漓上前两步:「何大人,而今北武即将于西屿开战,这是您想看到的么?」 「此事本官一人说了不算……」 月漓拧眉拦道:「倘或大人愿与我重审此案,兴许这一仗不用打,两国重修友好,也未可知。」 何钰面上微怔,犹豫一瞬不由得嗤笑出声,道:「月漓姑娘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西屿派当朝三皇子携细作入北武,假借提亲求娶之意,暗中欲偷盗我北武军机图,若非被金武苑店小二识破,杀了那个细作,只怕我北武早已兵临城下! 即便今日,西屿三皇子与那细作活着,皇上也断不会让他二人人活着离开北武!」 听到此处,云淮不由得轻笑一声。 何钰抬起眼帘,望着那人背光而立,端得一副削瘦身形,看不太清面孔,随即拧眉问道:「你又是何人?」 云淮缓步上前,蹲下身捡起脚边一根稻草,幽幽道:「何大人,您不妨动脑子想想,西屿不过弹丸之地,即便不甘蜗居在一处岛上,打算上外扩展领土,何不取距离他最近的南晋或是东琉? 诸国之中,当属北武最为兵强马壮!是块狗咬了都嫌牙疼的硬骨头,西屿拿什么和北武斗?」 月漓听得直替云淮汗颜,不禁抬手抚额,朝他挥了挥手撵道:「何大人乃文官,何须你与他费口舌讲这些道理,岂非班门弄斧?」 云淮笑了笑,抬起眼又道:「说来也是!不过……何大人,血峰堂灭门之事,恐与你们朝廷脱不了干系罢?」 何钰听得登时一个激灵,缩了 手脚惊呼道:「你!你是血峰堂的人?血峰堂不是……」 闻言,云淮顿时笑不出来了,只见他面上倏然一变,黑着脸接道:「不是该满门皆死于名门正派,铁木岛的手中,对么?」 月漓听得一愣,顿时变了脸。 她怎么忘了? 西屿已经出了三皇子事件,该对西屿再来的人,心有提防才是,可朝廷上下非但没有提防,反而默许铁木岛的人进入北武? 这算什么? 顺水推舟? 照着这个说法,反过来推,是否可以认为,其实打一开始,皇上是知晓三皇子来北武真实动机的,而金武苑店小二李朗,不过是朝廷埋在此耳目? 又或者! 皇帝早有将西屿收入囊中的打算,只是碍于错综复杂形势,一直在默默当装睡的老虎? 此番,西屿自己送上门来,他正好趁机将其拿下? 想到此,月漓沉着一张脸道:「北武一旦与西屿打起来,势必影响东琉,届时三国局势混乱,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 究竟是谁? 谁才是在后面下这样一盘大棋的人?」 云淮默然不语,双眼逼视何钰脸上惊恐,将手中稻草缓缓攥入掌心。 何钰心里慌得紧,唯恐这人拿自己泄愤,下意识朝月漓望去,眼里皆是求救之意,只是他文人风骨尚在,实在喊不出口。 见状,月漓不由得拧眉望着云淮,冷声道:「云淮,动手前本尊劝你思量清楚。」 云淮顿在原地一动不动,暗自思忖:杀一人泄愤,实在是最愚蠢的办法,况且即便杀了这个文官,也动不到北武皇帝一根头发,岂非无趣? 他想要的,是掌权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彼时,月漓还不知。 先前她早已通过李朗眼,见其年少时被人胁迫卖命,那人便是当今北武皇帝。九幽阴灵,也正是为促成今日这样的局势,才会在杀了那个宦官后,放过他! 于九幽阴灵而言,杀一两个人远远不够,再没有什么比生灵涂炭来得更为爽快。 月漓望向何钰,拧眉叹道:「何大人,我知你身在朝堂,不得不在其位谋其政,许多事不得不为之,但我仍希望你与我携手,将此案大白于天下。」 /129/129325/31115789.html 第94章 地动来前 何钰心里慌得紧,唯恐这人拿自己泄愤,下意识朝月漓望去,眼里皆是求救之意,只是他文人风骨尚在,实在喊不出口。 见状,月漓不由得拧眉望着云淮,冷声道:「云淮,动手前本尊劝你思量清楚。」 云淮顿在原地一动不动,暗自思忖:杀一人泄愤,实在是最愚蠢的办法,况且即便杀了这个文官,也动不到北武皇帝一根头发,岂非无趣? 他想要的,是掌权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彼时,月漓还不知。 先前她早已通过李朗眼,见其年少时被人胁迫卖命,那人便是当今北武皇帝。九幽阴灵,也正是为促成今日这样的局势,才会在杀了那个宦官后,放过他! 于九幽阴灵而言,杀一两个人远远不够,再没有什么比生灵涂炭来得更为爽快。 月漓望向何钰,拧眉叹道:「何大人,我知你身在朝堂,不得不在其位谋其政,许多事不得不为之,但我仍希望你与我携手,将此案大白于天下。 三国动荡,将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人枉死战场? 十年前,天朝、端朝、祈朝、朔朝、霁朝相继覆灭,天下血雨腥风,所到之处无不是哀鸿遍野,百姓受不起战火之苦!何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仅北武皇帝一人臣,还是天下百姓父母官。 难道你要眼看着北武皇帝为他一人野心,毁世间安宁?」 云淮缓缓站起身,冷很一声道:「大人,您何必费这个气力,同他讲什么家国大义?说到底凡夫俗子一个,连生死尚且参不透,管得住自己小命最正经!你叫他为了天下,与一国之主相抗衡?我却不信!」 月漓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罢了!再说下去倒显得是我强人所难,何大人,今夜叨扰还请见谅,告辞。」 何钰见他二人离去,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并非不懂家国大义,也并非不懂牺牲他一人,便可换这世间安宁! 可他家中尚有老母。 何钰不敢! 死他一人事小,牵连老母亲可如何是好? 三岁孺童尚且知晓,天子一怒浮尸百里的道理,他身在朝堂,亦算得上与虎谋皮。 他如何不知这些简浅易懂的道理? 这厢,月漓弓着身子,与云淮一前一后走出塌了一半的草屋,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开口。 朝中无人,便意味着他们不知北武皇帝下一步动作。 月漓面上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愁容,她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不由得想,倘或江枫在该有多好? 他一个名门正派,自然走到哪里皆有人脉,即便北武皇帝知晓他来,也要给三分薄面。 由他开口去劝,兴许就管用了呢? 云淮见她情绪低落,一个人默不作声走在头前,脚下快走两步跟上前,犹豫着开口宽慰道:「大人,此事有心之人规划部署经年,而今你我方才窥得其一二,一时受到困阻算不得什么,兴许明日一觉醒来,有贵人相助也未可知。」 月漓正在沉思,忽然听他说话,脚步逐渐慢下来,听到最后不觉惊讶,遂转头朝云淮侧目,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在安慰本尊?」 云淮顿觉无语住了。 月漓见他如此,顿了顿转过脸再道:「本尊只是没想到,云掌事竟也做得宽慰人的事,平日你在赤峰身旁,可也是出谋划策的那个?」 云淮摇了摇头:「属下之前说过,于血峰堂实在没多少好感,与赤峰更是如此,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一只听话的狗。」 月漓眉尾微挑,不解道:「你已位至掌事,距离堂主又能 多远?不过一人之下而已,何以自贬身价?」 云淮方才张口。 突然,不远处街角冲出几头猪,紧接着四面八方又陆陆续续冲出来鸡、鸭、鹅、猫、狗等等,更有不知打哪钻出来老鼠,「吱吱吱」狂躁叫着,与各种动物一起乱窜。 半空中,飞过叽叽喳喳的麻雀。 月漓抬起头,怔在当场。 就在这时,一匹马从二人身后冲来,月漓注意力皆在那些扑腾着翅膀,似是喝醉酒一般,东摇西撞乱飞的雀儿,丝毫没注意到身后。. 云淮见着马冲过来,望着月漓侧颜稍稍有些犹豫,他没忘了那一箭之仇,此番不必自己动手,就能令她吃点苦头,简直再好不过! 想到此,他脚下退了一步,默然走开。 月漓忽听身后有马蹄声,下意识转头往身后看,那匹发了疯的马已在她一步之外。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什么撞到仰面飞了出去,待她意识到撞自己的是个人,才发现被一个怀抱紧紧护着,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停了下来。 云淮还未来得及撒手,被她猛地一把搡开,后背硌到一块石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月漓站起身,一边忙着拍打身上灰土,一边冷声道:「方才你不是已经躲开了?何故又冲出来?莫不是以为,这样便可以留在本尊身边?」 云淮顿时被这番话气着,咬了咬牙恨道:「护法大人英明!算属下多事,不该冲出来讨这个嫌。」 月漓手下一顿,望着他面上有几分痛苦模样,犹豫道:「本尊不过推你一把,至于么?」说着,抬脚朝他身后走过去,一弯腰瞧见他后背横着块大石头,不由得惊讶。 待她蹲下身,去搬那块石头方才得知,自己搡这一把不打紧,正好叫他撞上断裂石头上最锋利一角,怔在了当场。 云淮后背紫袍被划破,正淌着血。 月漓面色一顿,面色有些赧然道:「受了伤怎么不说?」 云淮呼吸一窒,心说:又是他错了? 当即歉声道:「属下有罪,不该瞒而不报!」 听到这里,月漓彻底算是明白了,他这是心里堵着一口气,拿话噎自己,遂不做声伸出手探向他伤口处,催动幻铃为其疗伤。 云淮察觉伤口处发热发痒,下意识动了动身子,伸手探向后背。 「别动!」 闻声,云淮只好收回手去,望着方才还鸡飞狗跳的街道,只剩一地杂毛,疑惑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方才那些麻雀不是说,地动了么?」 云淮愕然侧过脸,望向身后半个人影道:「麻雀?」他仔细想了想,不由得惊道,「大人听得懂鸟语?」 若搁从前,有人讲出这样一番话,月漓定是扬手赏其一耳光。 谁会觉得,听得懂鸟语是句好话? 可现在…… 月漓缓缓抬起头,望着云淮缓缓拧眉,缓缓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心底微沉。 不多时,月漓收回掌道:「好了!现在丑时,不出半个时辰,整座北武城将引发地动,然而各家睡得深沉。 你须与我分开行动,不论什么法子,务必将每一户人家唤醒!」说着,她站起身往两边看了一眼,抬手指着远处,又道:「你去往那边!」 话音刚落,她转身飞奔而去。 云淮自地上迅速爬起身,望着月漓背影消失的地方,兀自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叹道:「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鬼门,竟修出个活菩萨出来?」 月漓飞身落在一处房顶,朝着四下望去。 该如何以最快速度,令这些人醒来?若挨 家挨户敲门,费时费力不说,很可能还会被当作疯子。 降雨! 唯有引来雷雨,才能有惊醒梦中人可能。 思及至此,月漓掐诀捻咒,将所剩不多的灵力注入幻铃,招来四面八方的乌云,很快星月被遮住了脸。 不多时,狂风骤起风雨将至。 一道道闪电划过,照亮夜空。 震耳欲聋雷声下。 月漓一身白衣伫立屋顶,狂风卷起她束在发顶的马尾,她微眯着眼眸,眺望挨家挨户点灯明烛,唇角微微弯起。 接下来,是如何引他们走出门。 月漓扬手,在半空甩出一沓符纸,任由狂风带着符纸飘散至每一处。 月漓朱唇轻启,低吟道:「以吾霁族之法,召幽冥之灵现身!」符纸落地瞬间消失,紧接着地上荡起一圈灵力,逐渐往外围扩散。 寻常人见着不鬼,但鬼魂无处不在,这些符可暂时阻挡凡人阳气,自然就看得见鬼了。 不多时,各家各户纷纷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人人皆被鬼魂追撵着,朝屋外跑。 再看云淮。 相较月漓,他喊人的方式更为简单粗暴。 以灵力铸箭,箭镞带着一团紫色灵力化成的火焰。 一支支箭射出去,火苗遇着房子既燃。 云淮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着火了!」 不多时,各家各户皆醒了过来,但众人见着房子着火,纷纷想着救火,更有甚者为些死物,更是顶着火势抢着把东西往外搬。 见状,云淮微微一怔,暗道:坏了! 他只想着将人弄醒,却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哪有见着家中财物受损而不抢救的道理? 一时间,他只得冲那些人大喊:「快走!地动要来了!」 然而众人忙得要紧,根本不理会他。 云淮不由得气结,只得再次撘弓,朝着那些人脚下射出箭,逼迫他们离开。 然而这样一来,众人见屋子没救,将火气尽数撒在云淮身上,有些胆子大的,在地上捡起石头便朝着他扔去。 云淮望着那些人或哭喊或咒骂,还要时不时侧身躲一下飞来的「横祸」,胸腔里渐渐有气。 做什么不好? 偏偏学那尊菩萨,来救这些蠢货? 起先他还愿闪身去躲闪,甚至在一块石头迎面飞来时,伸手正正好将那块石头接在掌中,冷眼朝扔石头男子瞪了回去。 /129/129325/31115790.html 第95章 地动来时 不多时,各家各户皆醒,众人见房子着火,纷纷想着救火,更有甚者为些死物,顶着火势抢着把东西往外搬。 见状,云淮微微一怔,暗道:坏了! 他只想着将人弄醒,却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有见着家中财物受损,而不抢救的道理? 一时间,他只得冲那些人大喊:「快走!地动要来了!」 然而众人忙得要紧,根本不理会他。 云淮不由得气结,只得再次撘弓,朝着那些人脚下射出箭,逼迫他们离开。 初试见效,再射出去的冷箭,只会适得其反。 众人眼见屋子没救,便一股脑儿将火气尽数撒在云淮身上,有些胆子大的,在地上捡起石头,朝他扔了过去。 云淮望着那些人或哭喊、或咒骂,还要时不时侧身躲一下飞来的「横祸」,胸腔里渐渐有气。 做什么不好? 偏偏学那尊菩萨,来救这些蠢货? 起先他还愿闪身去躲闪,甚至在一块石头迎面飞来时,伸手正正好将那块石头接在掌中,冷眼朝扔石头男子,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一个三四岁女童,蹲下身在脚边抓了把土,煞有其事的,朝着远远立在房顶云淮扔去。 见状,云淮倏然一愣。 紧接着,不知是谁扔了块碎瓦片。 瓦片飞来,不偏不倚正正好砸中云淮额角,划破一道三寸长伤口,顿时鲜红的血淌了一脸,趁着熊熊火光,瞧上去似是披头散发的恶鬼。 一时间,云淮再次撘弓,瞄准下方松了手。 人群纷纷叫嚷着,四下逃窜。 忽然一道身影冲了出来,张开双臂便拦在冷箭面前。 见状,云淮面上一紧,倏然扬手朝来人挥出一掌,只见一个隔空打牛,那人直接胸前中了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地时在地上滚了两圈,好容易停下。 潋羽射出的冷箭,「噌」的一声,堪堪好落在何钰脚边,再往上一寸难免要吃苦头。 云淮挥袖,两手负在身后,冷眼望着何钰沉声斥道:「何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若非此人还有用,他大可任由何钰胸口被射个对穿。 何钰半坐起身,胸腔内心跳似是战鼓在擂,遥遥望向熊熊火光下云淮狠厉模样,看着他一脸的血,鼓足勇气喊道:「血峰堂就这点出息?对手无寸铁百姓下手,算什么本事?」 云淮听得不由一愣,他以为自己是在拿这群人泄愤? 「啊?血峰堂?」 「朝廷不是贴了告示,血峰堂已被名门正派灭了门?这人难不成是漏网之鱼?」 「保不齐这火也是他放的!」 「没错!血峰堂最是穷凶恶极!杀人放火干得还少么?」 一时间,人群站在下方七嘴八舌的声讨。 云淮心中愤懑难当,瞪着一双眼睛朝众人望去,冷笑一声面目狰狞道:「说得不错!此火正是本掌事亲手所放,如今火已放,也是时候见见血了!」 说着,飞身朝人群冲了过去。 人群中,顿时传来老弱妇孺的惊呼声,忙顾转身逃。 「四守之阵,起!」月漓清冷的声音,忽然自半空中响起,一道金光将正欲四下逃窜的百姓,牢牢护在结界之内。 众人发现被困于一堵看不见的墙,根本无路可逃。恍以为云淮来了帮手,顿觉命不久矣,纷纷抱团痛哭哀嚎,唯有一个老汉拄着拐敲击着地面,颤着声恨道:「畜生,畜生啊!」 云淮身形一顿双脚落地,生生被拦在结界外,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就在眼前,再想动手却 无能为力。 月漓自半空而来,出手既与云淮斗在了一处,抬眼见着他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不由得微微一怔,适才以只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沉声道:「云淮!本尊虽令你不论用什么办法,却没教你放火伤人!你竟敢阳奉阴违?」 云淮左眼被一滴淌下的血所蛰,不适的闭了闭眼,冷哼一声恨道:「护法大人好大威风!见属下如今这番模样不予以相护,反倒替他们声讨?大人究竟是哪边的?」 月漓远在城西,瞧着城东头被火光烧得天色通红,又见浓烟滚滚火势凶猛,这才急急忙忙赶来,哪知刚来便见着云淮出手,一时间没来得及多想,这才以为他…… 想到此,月漓恍以为是百姓见着他这个血峰堂的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拿他撒气。下意识往结界内众人看了一眼,转过脸朝云淮道:「走!」 「什么?」云淮面上微怔,瞬间便反应过来,她这是让自己先离开?顿觉心有不甘,咬牙切齿道:「大人见属下如今这般模样,只给这样一个字?」 他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过去,身为血峰堂掌事的云淮,手上没少沾血腥,曾有人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就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把对方摁在地上往死里碾压,见血算得了什么? 非要那个人死得像一滩烂泥,捡都捡不起来,方才解他心头之恨。 月漓没有同他解释,眉头紧锁厉声令道:「退下!」 至此,云淮只得冷笑着,一连道了三声「好」,转过一双狠厉的眼,目光落在结界内众人,默然记下那几张脸,转身离去。 月漓见他离去,抬手间撤了结界恢复众人自由,即使到现在,她心底仍旧隐隐有些后怕,倘或是再晚一步,不知云淮会做些什么。 众人眼见房屋烧得面目全非,无不是痛苦哀嚎。 一时间,竟还有人怨声载道,直哭喊着月漓放了纵火之人。 月漓眉头微拧,念在这些人尚在悲愤之中,不欲与他们过多计较,转过眼见着何钰在不远处,抬脚迎上前:「何大人,你受伤了?」 何钰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爬不起身,口中一个劲低声咳着,显然伤及肺腑。却还是朝着月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抬眼朝不远处众人背影望去,咬着牙说道:「这一把火,烧得多少人流离失所?月漓姑娘是特意派手下,拿一城百姓来杀鸡儆猴,教本官先见识见识血峰堂手段?」 月漓不免气结:「大人觉得,我既为三国纷争、为天下百姓来找你,又岂会伤及这些人?」 闻言,何钰默然半晌道:「既如此,月漓姑娘何故纵容手下放火伤人?」. 月漓方才张口。 忽然一阵地震山摇,原本烧得面目全非的房屋,随着这阵动荡轰然倒塌。 原本还在哭喊的众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这场地动很是危险,何大人,还须得你领着百姓,将他们引到空旷安全之处才好!」月漓说着,不由分说便上前一步将他一把拽起身,转头又冲着人群喊道:「快走!」 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跟在两人身后往远处逃。 何钰伤得不轻,跑起来十分要命,一口气都喘不利索,面上渐渐有些发青,口唇发紫。 地面上,赫然出现一道一掌宽裂缝,似是朝着人群身后追撵。 月漓转身将何钰交予一位男子,催促他们先逃,自己却朝着人群后跑去。 跑得慢的,皆是些老弱妇孺。 月漓飞身落在人群之后,只手覆上地面,将剩余尽数灵力注入幻铃,试图以此延缓地动裂缝扩张的速度。 不多时,裂缝已来至她面前一步。 因着动幻铃的缘故,裂缝被迫停在原地僵持着,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掌宽的裂缝向左右扩张开,竟绕过月漓向远处追去。 与此同时,月漓察觉脚下倏然一沉,整个人随脚下地面猛地往下坠,她下意识欲施展轻功而上,哪知灵力近乎耗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面离头顶越来越远。 一掌宽裂缝,下方却空旷的似是进了一座山洞。 随着不断下坠,月漓渐渐察觉下方一股热浪袭来,紧接着身上开始冒汗,她脚下踩着的地面逐渐瓦解崩塌,露出地底汹涌翻滚的岩浆。 月漓心底倏然一惊,这若是掉进去还得了?岂非连骨头都不剩?想到此,她下意识伸手欲抓住些什么,然而即使伸长了胳膊,仍触不到一块可供她攀附的地方。 下一刻,她整个人身形被一股力道拖拽着,往地面升起。 月漓看见先前被她踩在脚下的地面彻底瓦解,化为一抔黄土,落入翻滚的岩浆。 再晚一步! 再晚一步,她就会和那抔土一起消失不见。 不知是热的,亦或是受了惊吓,待等月漓回到地面之时,她察觉一身的湿冷,中衣冰冰凉凉贴着她身上,冷得她不寒而栗。 月漓下意识抬起眼,见着一个少年,不觉一愣。 世间,竟有人长得像某个人? 远远瞧着,少年约摸十一二岁的年纪,左手持一柄三尺长剑,剑鞘朱红。 一身青衣白靴,将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梳的整整齐齐,由一指宽青色发带扎成马尾,高高束在发顶,发带尾两端各镶着一截镂空银饰,随他步伐走动,发带尾处的镂空银饰,亦随之在脑后轻轻摇摆。 他眉眼弯弯,朝月漓面前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男子,眉眼间正色凛然,两人皆一身青衣长袍,瞧着便不像普通人。 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月漓颤着牙齿双手紧抱臂膀,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不知该如何称呼?」 少年摆了摆手,喜滋滋道:「不谢不谢,我名唤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这位是我大师兄,我们……」 /129/129325/31115791.html 第96章 地动来后 月漓下意识抬起眼,见着一个少年,不觉一愣。 世间,竟有人长得像某个人? 远远瞧着,少年约摸十一二岁的年纪,左手持一柄三尺长剑,剑鞘朱红。 一身青衣白靴,将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梳的整整齐齐,由一指宽青色发带扎成马尾,高高束在发顶,发带尾两端各镶着一截镂空银饰,随他步伐走动,发带尾处的镂空银饰,亦随之在脑后轻轻摇摆。 他眉眼弯弯,朝月漓面前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男子,眉眼间正色凛然,两人皆一身青衣长袍,瞧着便不像普通人。 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月漓颤着牙齿双手紧抱臂膀,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不知该如何称呼?」 少年摆了摆手,喜滋滋道:「不谢不谢,我名唤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这位是我大师兄,我们……」 「我师兄弟二人路过此地,忽察觉到城中地动异常,在方才来的路上,见着许多逃生的百姓,他们道有位姑娘掉了下去,救人不过举手之劳,还请姑娘莫放在心上。」 月漓见男子不欲暴露身份,是以缓了缓气息,适才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朝两人面前递去,道:「我名唤月漓,乃大渊人士,此番有要事须先走一步。 这里有块玉牌,倘或二位将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需拿着这块玉牌随意找家胭脂铺,将这枚玉牌交给掌柜的,再报上我的名号,他们自会带你们见着我。」 闻言,那名唤琳琅的少年转头望向身后,似是在征询青衣男子意见。 青衣男子迟疑一瞬,张口疑声道:「姑娘说得,可是天下随意一家胭脂铺?」 月漓颔首:「不错!」 青衣男子顿了顿,转头向琳琅道:「收下罢!」 琳琅当即喜滋滋的伸出手,接过玉牌来打量了一眼,见着两指宽的玉牌,颜色介于白色和淡青色、淡绿色之间。他仔细看了两眼,不免「咦」了一声,再凑近眼前看了看,最后朝青衣男子面前递了过去,甚是惊讶道:「大师兄,你瞧这玉上雕着什么?」 青衣男子方才抬眼望去,眉眼间似有些不解。 月漓便率先开口,一字一句道:「魑魅!」 闻言,青衣男子面上神色微沉,拧眉朝月漓面前望去,声音有些冷:「鬼门的人?」 月漓再次颔首:「不错!」 琳琅扬起脸,一脸不解的望着青衣男子道:「大师兄,鬼门是什么地方?」 月漓面不改色,神色淡然的抬起眼,迎面与青衣男子对视,她是鬼门中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已做好被人当做洪水猛兽的存在,甚至可能面临被人道破出身份,就拔刀相向的地步。 青衣男子将她打量半晌,见她如此镇静自若,一来有些吃不准,究竟是实力允许?又或是内心强大到,不屑于他人异样目光。 倘或是前者,又岂会掉下去便上不来? 倘若是后者,他便容不得这种罔顾他人性命,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活着! 想到此,他伸手将琳琅揽至身后,道:「琳琅,我同这位姑娘有几句话话讲,你先去城门下等我。」 琳琅急声唤道:「大师兄?」 「还快去!」 琳琅见他言辞间不容推脱,只得歪出半颗脑袋,朝月漓挥了挥手手。 月漓唇角微动,回以那少年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不知为何,她对这少年总有股莫名亲切,瞧着他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故人。 待琳琅走远。 青衣男子剑指一动,一柄银白色的佩剑「铮」得一声出了鞘,被他握在手中:「既是鬼门的人,今日 便留你不得!」 月漓见着他手中佩剑,不由得面色煞白,惊呼道:「云霜剑?」 下一刻,青衣男子面不改色道:「不错!」他以为,月漓听说过这柄剑。 转瞬之间,月漓渐渐缓和了神色,一字一句道:「清云门掌门首徒,景钰!」 凡界有仙门,名为「清云」,一柄云霜剑,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年前。 霁朝覆灭之时,并非仅一族浴血奋战。而今的清云门掌门,也曾亲领门下弟子,上霁朝助阵。 月漓行走江湖多年,自是听闻过景钰名号,清云门掌门首徒景钰。 这几个字密不可分! 清云门,为仙门翘楚,所谓翘楚,便是景钰这个掌门首徒,代掌门行走江湖为清云挣来的名声,也是他的荣耀。 一柄云霜剑,一身青衣。 月漓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云霜剑,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要回这柄剑。 可是细想想。 一来,上仙门抢剑? 怎么说? 你手里是我霁族灵剑,得物归原主?算了吧,这不等于将她身份大白于天下?她直觉得除非自己疯了,否则决计做不出这般疯癫的举动。 二来,清云在当年,曾为协助霁族出力不少,此番这柄剑落入景钰手中,多少那么点报恩的意味。 而今可倒好。 她还没去找景钰,人家倒是拎着剑找到她了! 不待月漓再次张口,云霜剑兜头劈了下来,她只得催动手背幻铃,抬手去挡。 「叮铃」一声响。 铃铛清脆的声音,引得景钰侧目,只看一眼便不由自主深锁眉头,这铃铛…… 他记得,霁族便是使铃铛招魂。 月漓见他如此,忙不迭自证身份道:「景钰!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霁族?而今我虽身在鬼门,却不曾滥杀无辜一人,不论是以前或是将来,月漓只会是霁族人!必恪守代天执法、救死扶伤则责任,绝不是你以为的那般……」 景钰半信半疑道:「如何证明你是霁族人?」 月漓又道:「若不信,我可召幽冥阴司之人,来为我作证!」 说着,她伸手将指尖自云霜剑剑尖划破,凝着血的手挥掌至半空,竭尽最后一丝灵力开启生死界门,冷声喝道:「不论是谁,给本尊出来!」 片刻间,吕岱惨白着一张脸自生死界门走出,躬身揖礼唤道:「下官仵官王,见过尊主!」 月漓拧眉望向吕岱,欲言又止。她有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而今最要紧是向景钰证明身份,她道:「此人怀疑本尊身份,还请仵官王替我证明一二。」 吕岱方才直起身,还未来得及开口。 倏然,景钰收回云霜剑,冷声道:「够了!」说着,他兀自转身离去,「今日只当我未曾见过你,你也不曾见过我,今后倘若让我知晓你滥杀无辜,必定以你霁族云霜剑,亲手取你性命!」 月漓见他转身要走,出声拦道:「慢着!」哪知她脚下方才迈出一步,忽觉一整个天旋地转,歪着身子眼看要倒。 他逃什么? 月漓下意识觉着不对,自己方才验明正身,他急着跑什么? 莫非是怕她要回云霜剑? 月漓跌坐在地,头晕目眩。 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道声音飞身离去,想阻拦都做不到。 吕岱见状,慌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正欲打算扶她一把,哪知刚伸出手,远远察觉有凡人靠近,遂一转身遁入生死界 门,溜了。 月漓下意识伸出手去拽吕岱,手下扑了空,不由得一声惊呼:「吕岱!」然而只能眼睁睁见生死界门合上,不禁气得咬牙切齿,好容易寻着正主,未来得及说两句话,又让他溜了! 一个是这样,再另一个也是这样! 跑什么? 她是吃人么? 月漓抬眼望着跑来的男子,顿时气上心头,「不是让你照看何大人?回来做什么?」 那人跑得气喘吁吁,道:「姑娘!快、快去看……看看,何大人、何大人不好了……」 闻言,月漓面色微僵:「什么?」 男子身后背着月漓,朝着她熟悉的路,一阵风似的小跑,不多时来到何钰租住小院的方向。 远远见着,曾经两进两出的小院,已成废墟。 何钰疯癫似的趴在坍塌的废墟里,双手鲜血淋漓挖着,口中不断唤着:「娘……娘您在哪?」 月漓拍了拍身下男子的肩膀,两只脚落地时几乎站不住,她脚下似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凑上前,停在何钰身后轻声劝道:「何钰,别挖了。」 何钰呜咽着哭,对月漓的话置若罔闻,他不信! 月漓转头望向身后,见前来逃难的众人三三两两坐在一堆,远远望向此处,她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脸又道:「逝者已矣,还请何大人保重自身,莫要让死去的人,连最后这条路都走不安心。」 忽然间,何钰似是想到了什么,满面涕泗横流的转过身,朝月漓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月漓面上有些不忍,伸手想要扶他起身:「何大人!你明知熟睡中遭逢地动,很难有人活得下来,又何必自欺欺人?」 「不……我不信!你一定有办法,我第一次见着你,你便劝我有时间多陪陪她……她、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何钰一脸悲痛欲绝。 月漓道:「大人所言,月漓全然记不得,但你既说我曾劝过你,想必自那日起至今,你们母子二人还有时间相处,总不至于抱憾终身。 须知,这世上多得是临分别前,尚来不及有最后相处机会的人。」 何钰不肯听劝,转过头又开始挖。 见状,月漓抬手将其打晕,唤人来将他抬走,最后抬起头朝面前狼藉的废墟扫了一眼,指挥着众人挖开一处角落。 /129/129325/31115792.html 第97章 机会来了 忽然间,何钰似是想到了什么,满面涕泗横流的转过身,朝月漓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月漓面上有些不忍,伸手想要扶他起身:「何大人!你明知熟睡中遭逢地动,很难有人活得下来,又何必自欺欺人?」 「不……我不信!你一定有办法,我第一次见着你,你便劝我有时间多陪陪她……她、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何钰一脸悲痛欲绝。 月漓道:「大人所言,月漓全然记不得,但你既说我曾劝过你,想必自那日起至今,你们母子二人还有时间相处,总不至于抱憾终身。 须知,这世上多得是临分别前,尚来不及有最后相处机会的人。」 何钰不肯听劝,转过头又开始挖。 见状,月漓抬手将其打晕,唤人来将他抬走,最后抬起头朝面前狼藉的废墟扫了一眼,指挥着众人挖开一处角落。 天亮时,何钰悠悠转醒。 月漓疲惫不堪,歪着头顶依着一处坍塌了大半的矮墙,瞧见他睁开眼动了动唇,却连张口的气力都没了。 这一夜,他好歹睡过。 月漓自血峰堂下山,整个晚上东奔西跑,又耗损灵力修为,能撑到最后一刻安顿好这些人,已是再无能为力。 何钰坐起身,望着月漓忆起她最后说的话,方才张口准备说点什么。 忽然,大地再一次震了起来。 月漓咬了咬牙,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只是挪了个屁股,根本动弹不得。 见她如此,何钰一把将她捞入怀中,朝空地上拖拽着挪了个位置。 本来便身处警觉中的众人,再经历一次动荡,自是不必人说,纷纷聚在一片空地。 何钰望着月漓满面疲惫,知晓她定是一夜未眠,望着自己租住的小院已成废墟,不免忆起他那为此丧命的老母亲,顿时潸然泪下。 月漓实在累得不轻,只能拿眼睛瞧他。 不多时,有男子走上前问道:「何大人,您昏过去之后,这位姑娘领着咱们,将您老母亲挖了出来,您看……」 月漓眉头微拧,双眼紧紧盯着何钰。 她知道,凭何钰的性子,定然是要去看最后一眼,不由得一脸担忧。 何钰面上微怔,原本伤心的表情又添了三分绝望,他心底最后一丝勉强的希望,彻底破灭。 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倘若没找出来,他尚且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老母亲只是被压在哪个角落,还在等着自己去救她。 而今…… 月漓迟疑许久,缓缓伸出手拽上他衣领,纵使她已使出全身的气力,力道微乎其微。 何钰哭声一顿,抬头望向月漓,见她瞪着眼睛瞧向远处,遂顺着她目光转过了头,见着众人纷纷蓬头垢面,一脸憔悴和疲惫的模样,怔在当场。 他痛失亲人。 百姓们也流离失所,他们之间没有谁比谁好过。 月漓转过眼,再望向何钰时,带着几分恳切的目光,希望他能振作。 何钰双眼带着血丝,顿觉身心疲惫,死死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望向月漓道:「月漓姑娘一番心意,本官现已明了,昨夜你问我的事,本官觉着有商量的余地,只是而今天灾近在眼前,须得等本官回朝中禀告圣上,其他的事……容后再议罢!」说着,他唤来一位大娘,小心翼翼将月漓托付给她,起身随男子去看望自己母亲。 何钰跪在母亲覆着面的尸首前,哭得撕心裂肺。 月漓静静望着那个背影,很是感同身受,甚至觉着他比自己幸运得多。 霁族人身死魂消,尸骨无存。 她连哭的地都没有。 这厢,何钰哭过一通,就着身上衣袍擦了把脸,再站起身时一改先前意志消沉模样,脸上神色坚定,入宫去了。 两个时辰后,当何钰再次出现在月漓面前时,已洗过澡换上那套官服,皇帝命他全权负责城中灾情。 不得不说,何钰做起事来又快又稳,他指挥随行带来的官差,或背或抬将伤者、老弱妇孺,一齐送入客栈。 月漓躺在客栈,昏昏沉沉睡着。 云淮从客栈屋顶而来,翻窗入内。 月漓倏然睁开眼,便见着他立在窗前,当即冷声斥道:「云淮,你可是打量本尊如今神乏体虚了些,既敢如此放肆?」 云淮当即欠身,似笑非笑道:「护法大人息怒,这客栈来来往往人多口杂,属下若是从正门入,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再者先前那些人都见过属下,您就不怕属下见着他们,三言两语起了争执,一时忍不住随手捏死一两个?」 月漓当即冷笑一声:「你大可试试!」 云淮见她如此,甚至再玩笑下去恐惹她动了气,遂不再玩笑,一本正色道:「大人,属下瞧这个何钰,倒真有那么几分本事,仅不到半日的功夫,整个城灾情皆被他控制得极好,伤者有药可医,无家可归者有一屋可避。 由此可见,倘或他肯出手,咱们查案之事必如同猛虎添翼!」 正说着,门有脚步由远而至,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月漓姑娘?」 月漓望着云淮翻窗而逃,出声道:「何大人请进!」 何钰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缓步走上前道:「月漓姑娘,吃点东西罢?」 月漓正好觉着有些饿,遂掀被坐起身,等她她抬起头时一只碗已递到面前,她顺势往碗里低头看了一眼,面上神色倏然一变,立刻拧眉别开脸,伸手推拒道:「多谢大人好意!只是我吃素已久,见不得荤腥。」 何钰面上一愣,适才一脸歉意道:「对不住,我该先问过你才对,待会我再去后厨,命他们煮点别的吃食送来。」 月漓不置可否,闷声道:「何大人找我有事?」 「今日上朝,听闻圣上欲在三日后祭天!」 月漓有些不解:「非年非节,眼下城中又出了地动这样的灾情,他是打算祭天祈福?」 何钰道:「不错!」 月漓略想了想,迟疑道:「你希望我入巫祝苑?」 何钰唇角带笑道:「此次天灾,圣上心里必然有所不安,倘或有人可借祭天祈福,来阻止这场战乱,最合适不过!」 不错! 这的确是最好的理由,既不用任何人提着脑袋去触北武皇帝的逆鳞,还有可能真能阻止一场战争。 可问题难就难在,如何才能让北武皇帝顺了这口气。 要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西屿三皇子携细作入城,意图盗取北武军机图,这个事莫说放在北武,即便是放在大渊皇帝的脑袋上,也是忍无可忍! 月漓拧眉思索着,问了句:「你们皇上可有什么秘辛,为外人所不知?」 何钰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反问道:「此事与祭天有何关系?」 「倒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想走个偏门,若能知晓他心中在意的刺,以此去刺痛他,或许可见奇效。」 说到这里,月漓语气一顿,又怅然道:「罢了!想来你入朝不久,实在没可能知晓太多皇家秘辛。」 闻言,何钰默了半晌道:「或许……当真有这么一桩秘辛,也是今日入宫,皇帝见我殿前失仪,令人领我下去沐浴更衣时,听伺候皇上的宫女凑在一处闲聊,无意 间听来的,至于是真是假,极难分辨。」 月漓顿时眼前一亮,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且说来我听听。」 十年前。 北武初建朝时,皇上久久不曾扩建后宫,身边时常跟着个郎君,说起这个郎君,便十分有趣。 据说,北武皇上与这郎君自幼相识,感情深厚。 由外人的眼光来看,关系好得能一件衣裳,两人一起穿。 彼时北武没有后宫。 这位郎君久居宫内,白天与皇上一同上朝,夜里陪皇上看奏折。 据宫女们讲,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 月漓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多半是皇上与这位男子有情,却又不容于世俗的桥段,遂点了点头追问:「那位郎君死了罢?」 何钰应道:「不错!」 也是在那位郎君死的这年,皇上充盈了后宫。 月漓听到这里,直觉得哪里不太对,为何心爱之人丧命,他竟迫不及待充盈后宫? 难不成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何钰道:「听闻有一段时间,皇上一直在民间寻找传说中的阴阳眼。」 月漓面上神色微变,沉声道:「须知阴阳眼并非天生,与其说天生,倒不如说是诅咒。 拥有阴阳眼之人,祖上定是欠下何债,而讨债之人的债没有讨,欠债之人必要在凡世受苦,直到有朝一日还清债,这双眼便还回去了。 你们北武皇帝这是在作死! 他找阴阳眼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寻那个郎君的魂?」 何钰一脸「不是我说的」表情,定定望着月漓看了半晌,又添了一句:「听说前些年,还真让皇上找见一个拥有阴阳眼的人,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寻到那郎君,月漓姑娘,这世上当真有鬼么?」 月漓一脸神色复杂的望向何钰,见他面上带有些许期待,忆起他方才没了娘亲,想来他有此一问,定然是想见自己娘亲最后一面,没有言语。 在她看来,见不见意义不甚重要。 死都死了,活着的事死后也顾不上,死后再去看活着的人,除了影响别人,再没任何作用。 月漓又想,倘或是她,能在当年之后再见母亲一面,把自己想问的话说完,是否如今也没这么多遗憾? 想到此,月漓唇角微微一动,道:「何大人是想有见鬼的能力,再看一眼娘亲么?」 /129/129325/31115793.html 第98章 入皇宫(上) 何钰一脸「不是我说的」表情,定定望着月漓看了半晌,又添了一句:「据说前些年,还真让皇上找见一个拥有阴阳眼的人,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寻到那郎君,月漓姑娘,这世上当真有鬼么?」 月漓一脸神色复杂地望向何钰,见他面上带有些许期待,忆起他方才没了娘亲,想来他有此一问,定然是想见自己娘亲最后一面,没有言语。 在她看来,见不见意义不甚重要。 死都死了,活着的事死后也顾不上,死后再去看活着的人,除了造成影响,甚是无益。 月漓又想,倘或是她,能在当年之后再见母亲一面,把自己想问的话说完,是否如今也没这么多遗憾? 想到此,月漓唇角微微一动,道:「何大人是想有见鬼能力,再看一眼娘亲么?」 何钰见她把话挑明,亦不做遮掩,大大方方承认道:「不错!那日当街上,你曾叮嘱过我,只因那时我不得门道,且被西屿三皇子之案困得脱不开身。 而今我知晓说什么都晚了,可我心里……还是想问一问,可否有法子再见最后一面?」 月漓默然。 人死后魂魄大多会留在凡界,或因眷恋、或因不舍。以至于,须派索命司阴差拘魂拿人,而这索命司司主,世人对此人大名如雷贯耳,熟得很。 黑白无常之一,黑无常! 什么? 白无常算什么? 巧得很,白无常乃积财司司主,凡人身死魂魄上路,少不得清算此人生前积财几何,打点阴阳两路。是以拿人拘魂这等事,黑白无常向来是并驾齐驱。 这才为世人所知,他二人秤不离砣,孟不离蕉。 幽冥阴司之人爱财。 尤其小鬼。 生前无财之人入得幽冥,须有好长一段路要走,难免多受苦楚。 有例如江枫,死后连路都省了,直接现身酆都城。 月漓望着何钰满脸希冀、而又小心翼翼的神色,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你要她如何讲? 因着你太穷,你老母亲正在被送往酆都城的路上受苦? 她可说不出口。 再说。 小白说她曾在黑白无常手里抢过一个魂,还当着两司司主的面,将魂炼成恶灵。 虽不怕得罪幽冥阴司的人,但不能欺负鬼来没完没了。 倘或北阴酆大帝一状诉文,告至天界。 她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她脑袋上还顶着一道随时会劈下来的天谴,总得尊敬一下不是? 犹豫片刻,月漓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并非我不愿帮你,还请何大人细想想,倘或你与老母亲相见之后,比现在更痛苦,咱们做什么想不开,同自己过不去?」 哪知何钰想都不想,便道:「我只知道,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才会更痛苦!」他心中甚是自责、懊恼。 教他细想想? 细想想,倘若那日他没有拦在众人身前,而是赶回家将老母亲从房中带出来,或许娘亲还活着罢? 细想想,倘或他当时跑得再快一点,是否赶得及救老母亲于为难? 世事难料,经不起细想。 一旦想起来,总觉得当时应该这样、那样,然后怎样。 他心有遗憾,便总想做点什么,好让自己释怀。 月漓见劝了无用,不禁拧眉说道:「须知,万事皆逃不过向左走或向右走,无论最后选择如何,皆会在心底留有遗憾和不甘。总想知晓,彼时若选择另一边,会是怎样结果。 可是何大人,我们注定只有一 双脚,只能走一条路,这条路走了,便再没有回头路!」 世上没有后悔药,却多的是后悔之人! 何钰答道:「我明白!所以我从未想过走回头路,我只是……」他只是忽然谈到皇上这桩秘辛,再忆起自己身上的事,不由得生了些念头罢了! 「何大人,即便如我这样的人,有时也会被时势左右心性,凡人七情六欲,一时难以释怀也是有的。」 何钰仍不愿死心,泛红的眼眶死死盯着月漓面上,再追问道:「当真没有法子么?」 月漓:「……」 倒并非没有,不过是须得等天时地利罢了。 细算算,而今四月。 除非何钰老母亲入了幽冥阴司,因这一世积攒福缘够多,功德圆满,即刻送她投胎去往生。 否则,何钰只需静待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诸神中,有天官、地官、水官,合称「三官大帝」,为天帝检校人间功罪以定赏罚。 天官为正月十五上元赐福,地官为七月十五中元赦罪,水官则为十月十五下元解厄。 地官管阴司地府,所检重点自然是诸路鬼众。 中元之日,众鬼接受地官考校。 凡赦罪之魂,幽冥阴司大开地狱之门,放他们离开冥界,有主的鬼魂归家,没主孤魂野鬼游荡人间,徘徊凡界街头巷尾,找东西吃。 月漓顿觉不胜其烦,恨不能当场劝何钰改个名字叫何苦。 何苦呢? 何苦来着? 她如此这般好言相劝、好话说尽,这死书呆子就一根筋吵着要见他娘! 他…… 下一刻,何钰半幽怨半诧异的声音响起:「月漓姑娘?!」那一脸「你嫌弃我」的表情,看上去倒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 月漓后知后觉,抬眼朝何钰望去,才知晓自己竟不小心说漏了嘴,一脸尴尬。 两人默了半晌,谁都没能言语,一室寂静。 窗外,云淮坐在屋脊听墙角,听得正起劲,忽见二人冷了场,不由得暗笑月漓到底是个姑娘,且性子实在直得通透,宁折不弯。 她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她不想做的事,自然是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无用! 云淮自是知晓月漓本事,倘若她若肯出手,这点小事难不到哪去,只是没想过她会拒绝。 须知,而今他们要办案,少不得巴结这位一根筋的何大人。 虽谈不上有求必应,但他实在不解,月漓如此堂而皇之得罪人,就不怕何钰一气之下,将有可能与之合作之事,反悔么? 何钰被嫌弃一通,面上有些挂不住。暗自思忖着,自己是否当真一根筋到如此地步,连月漓为难不愿都看不出,还一味地询问人家能不能相助?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看出来了,并且心知肚明。奈何溺水之人,哪里管伸手抓住的到底是绳子,还是稻草? 他不过走投无路,适才将全部希望放诸月漓一人之身罢了! 这厢,月漓细想了想,方才那番话说出来着实有些伤人,遂好脾气的商量道:「不如……何大人再等一等?」 何钰被她从沉思反省中喊回神,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不解道:「什么?」 月漓:「……」 何钰见她哑言,适才反应过来,一脸怅然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细细思量一番,兴许此事着实有些强人所难,就不必麻烦月漓姑娘了,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告辞!」说着,站起了身。 月漓忙不迭追问道:「何大人,我该如何才能入得了巫祝苑?」 何钰听她这样问,将她面上扫了一眼,神情恹恹敷衍道:「月漓姑娘本领通天,自然随随便便即可入得进去,只不过进去容易,出来却难。 曾听闻,你与名动天下的江枫江公子有情,此番入宫,教江公子如何是好?」. 云淮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一愣。 什么? 堂堂鬼门护法,竟与名门正派璇玑宫的人牵扯不清?倘或让六大派知晓,不知闹得怎样一番精彩? 想到此,云淮不由得竖直了耳朵,侧耳再听。 月漓面上顿了顿,垂眸道:「何大人说笑,不过露水情缘罢了!江公子名门正派,月漓与他不是一路人,恐怕今后也不得什么善果,不如早早断了的好。」 至此,何钰默了片刻道:「既如此,三日后本官来接姑娘入宫,还请您早做准备。」说完,转身离去。 月漓眼见着何钰出了门,就听着窗边「咚」的一声响,转过脸时没个好脸色,冷声问道:「云淮,这墙根你听得可还满足?」 云淮面上端着似笑非笑,嘴里恭维道:「护法大人说笑,属下这是关心咱们的正事,哪里是听您墙根。」 月漓眯了眯眼:「哪个跟你咱们?本尊劝你管好自己的嘴,倘或有半个字传出去,教第三个人知晓……」 云淮当即会意,眼角带笑的接话道:「倘若有半个字从属下口中传出去,不劳护法大人动手,属下自己就把这张嘴缝了。」 闻言,月漓转过眼不置可否。 次日一早,何钰派人送来套衣服,月漓抖开来看了看,黑衣红裳。 心道:云淮说得不错,此人果真有几分本事!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三日后,月漓一身黑衣红裳,长发盘在脑后,腰间带着一枚辟邪黑玉腰牌,当中刻着她的名:月漓。 未曾面圣,未通考核,由何钰领着入了宫,直接入了巫祝苑。 入巫祝苑时,何钰没有跟着。 月漓来至苑内,遥遥见苑中已立着十余个身着黑衣黑裳的女子。 月漓走近前,见有一人手中端着托盘,当中盛着一钵清水,水面上飘着几片桃叶,不由得有些意外。 原来巫祝苑并非浪得虚名,竟真有人懂驱鬼之术? 女子中,走出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迎上月漓面前便屈膝行礼,唤道:「奴婢锦绣,携巫祝苑巫灵,见过大人!」 所谓巫灵,便是具有通灵、会巫术的女子。 月漓不解,问道:「什么大人?」 未得允许,锦绣不敢抬头,更不敢擅自起身,不卑不亢回道:「自然是巫祝使,巫祝苑之主!」 月漓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诧,未曾想,何钰不但将自己安排入宫,顺利入驻巫祝苑,甚至将巫祝使的位置留给了她? 本想进来当个巫灵,奈何被人推上这个位置,这便意味着,她将直面与北武皇上相处。 想到此,月漓眉头微拧,张口正欲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宦官微微岣嵝着身形,身后领着三个小太监,四个人神色匆匆地从苑门走了进来,远远见着月漓背影,扬声唤道:「巫祝使大人,皇上召见,您请罢?」 月漓转过身,望向那尖着嗓子说话的宦官,说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咱家姓郑。」 月漓道:「郑公公,皇上可是只召见我一人?」 郑公公微微晃着脑袋,神色稍显傲慢:「不错!」 /129/129325/31115794.html 第99章 入皇宫(中) 月漓不解,问道:「什么大人?」 未得允许,锦绣不敢抬头,更不敢擅自起身,不卑不亢回道:「自然是巫祝使,巫祝苑之主!」 月漓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诧,未曾想,何钰不但将自己安排入宫,顺利入驻巫祝苑,甚至将巫祝使的位置留给了她? 本想进来当个巫灵,奈何被人推上这个位置,这便意味着,她将直面与北武皇上相处。 想到此,月漓眉头微拧,张口正欲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宦官微微岣嵝着身形,身后领着三个小太监,四个人神色匆匆地从苑门走了进来,远远见着月漓背影,扬声唤道:「巫祝使大人,皇上召见,您请罢?」 月漓转过身,望向那尖着嗓子说话的宦官,说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咱家姓郑。」 月漓道:「郑公公,皇上可是只召见我一人?」 郑公公微微晃着脑袋,神色稍显傲慢:「不错!」 月漓拧眉不解:「郑公公,本使初入巫祝苑,尚未来得及交接手头事务,皇上怎会在此时召见?本使见了皇上,该回些什么?」. 「那咱家就不知晓了,总之皇上召见,你必须立刻随咱家去见皇上,一刻也耽误不得!」 月漓冷着脸,猜测该是这狗宦官刻意刁难自己,遂不客气道:「既如此,烦请郑公公先差人回禀皇上,月漓初入巫祝苑,眼下有桩极要紧的事须马上处理,待我处理完此间事务,再去向皇上请罪。」 郑公公面色一僵,翘着兰花指的手指向月漓,扯着嗓子喝道:「放肆!皇上召见,何人敢推辞?你竟敢放话要皇上等你?你……」 月漓不待他说完话,便旋身冷言打断道:「旁人不敢我敢!」 郑公公顿时语塞:「你、你……你不要仗着有何大人撑腰,无法无天!」 闻声,月漓一声厉喝:「锦绣!」 锦绣不敢耽搁,上前一步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月漓抬眸冷冷望着巫祝苑宫殿,幽幽道:「本使观出,郑公公身带煞气,念其久伴君王左右,恐为皇上带来厄运,着本使的令,泼水去煞!」 郑公公面色大变,指着那道背影扯着嗓子喊道:「月漓!你敢……」 话音未落,锦绣手里端着那钵清水,兜头泼了下去。 郑公公尚未来得及闭口,迎面被泼得一脸,登时被凉水激得死死闭着眼,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最后缓缓阖上嘴,从口中吐出一口水来,任凭桃叶一片一片粘在面上,颇显狼狈。 见状,身后三个小太监匆忙迎上前,两个人一左一右搀着,另一个伸手摘下桃叶,适才卷起广袖,小心翼翼替郑公公擦着面上的水。 待郑公公再睁开眼时,苑里哪还有人的影子。 月漓快步入殿,远远地见着殿中供奉着舜帝牌位,她不动神色走至椅前,弯腰坐了下去。 锦绣默默跟随月漓左右,见她坐下遂伫立一旁,冲跟随而来的巫灵令道:「拜!」 「见过巫祝使大人!」 月漓抬眼朝下方望去,不冷不热道:「在巫祝苑,只需将本使吩咐的事做好,不必行这些虚礼。」 「是!」 锦绣挥手令她们退下,适才转身朝月漓问道:「大人今日方入宫,便得罪了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宦官,不怕今后不好过?」 月漓不甚在意,伸手抄起桌前一张龟壳,在眼前看了两眼:「不妨让他试试,究竟谁的日子不好过。」 不多时,巫灵来报,郑公公手下小太监求见。 锦绣朝月漓面上探去,见她没有言语也没有拒绝,适才抬头令 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入了殿,面上带着惶恐,朝椅前毕恭毕敬唤道:「巫祝使大人。」 月漓神色淡然地望着手里龟壳:「郑公公呢?」 「干爹身上衣裳湿透,先行一步回去换衣裳去了,他要奴婢来告知巫祝使大人,说……」 郑公公原话说:你去问问那个什么使,她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皇上召见也敢推三阻四?你去问她,她几时能随咱家去面圣? 他该如何说? 王公公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抬起头打量了眼上座的月漓,暗自思忖:倘若自己再将这番话说出来,下一个泼到自己脸上,还不得是烧得滚烫的热油? 半晌,未见下文,锦绣忍不住侧目,瞧他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顿时没了耐心,遂张口斥道:「王公公,好歹你也是跟在郑公公身边三年的老人了,如何连句话都说不清楚?郑公公又说了什么?可是还要为难我们巫祝使大人?」 「不不不……巫仪大人恕罪,奴婢、奴婢初见巫祝使大人,一时有些紧张,这才说得结巴了些。」 月漓听他说话很是客气,先前不顺的气登时顺了大半,不待他继续说下去,缓缓掀起眼帘道:「回去告诉郑公公,半个时辰后,本使随他去面圣。」 至此,王公公当即满口应好,躬身退了下去。 待王公公退下。 锦绣转过脸,朝月漓一脸恭敬的笑道:「大人果然英明,显然是方才这钵水,将郑公公泼醒了!平日里,这宫里宫女太监待咱们巫祝苑没有好脸色。 寻常人更是不敢挨着巫祝苑墙边站,直言晦气。现在好了,奴婢看还有谁敢给咱们巫祝苑脸色!」 这是自然! 有例如李朗这样的阴阳眼,在家族中尚且遭人歧视,更何况懂巫术、能通灵的女子? 在世人眼中,她们皆被称之为不祥之人。 月漓不过与那姓郑的公公打个照面,便瞧出区区一个宦官对她一殿之主尚且傲慢无礼,平日里对待巫祝苑的巫灵,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 想到此,月漓不经意抬眼朝锦绣望去,见她一副喜不自禁,仿佛出了口恶气似的两眼直放光,默默伸手,取过桌上三枚铜钱一一丢进龟壳,问:「不怕今后让你不好过?」 锦绣大有积分摩拳擦掌的气势,满面欣喜道:「有大人在,奴婢不怕了!」 月漓唇角微微一动,低下头捧着手里龟壳晃动几下,然后倾斜龟壳,在桌前倒出那三枚铜钱。 三枚铜钱,外圆内方,在桌面上一字摆开。 锦绣抬眼朝桌上望去,定睛看清那三枚铜钱后,愣了愣失声唤道:「大人……」 月漓面上神色逐渐凝重,抬起眼遥遥望向殿门外,深吸一口凉气,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后。 郑公公沉着一张脸,立在巫祝苑殿门前,时不时回头伸长了脖子,往殿内瞧去。 月漓自殿内走出时,抬眼见着他望了过来,又缩回脖子扭过脸,装作方才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扬手挥着怀里的佛尘,朝身旁的王公公令道:「你去瞧瞧,巫祝使大人怎么还没出来?」 王公公连忙应「是」,哪知刚转过身,抬眼便见着月漓走上前来,忙唤道:「大人!」说着,又小心翼翼朝郑公公看了过去。 闻声,郑公公如梦初醒般拖着长音「嗯」了一声,转过脸望向月漓时,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叹道:「呦,巫祝使大人,咱们走罢?」 月漓不欲与他计较,嘴上客气应道:「请郑公公带路。」 至此,郑公公手中扬起佛尘搁置臂弯,迈开脚率先走在头前。 长春殿。 殿内熏着香,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 北武皇上侧身卧在榻上,手里翻看着奏折,在他手边矮几上,还摆着一摞又一摞奏折。 入了殿。 郑公公当即跪下身,磕头告罪道:「奴婢该死,去领巫祝使大人去了这么久,让皇上您久等。」 月漓立在原地,静静望向榻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北武皇帝,瞧上去三十多的年纪,口鼻间留着一字胡,修理的十分整齐,自殿中进了人,双眼睛始终盯着手中奏折,不曾移开一瞬。 「嗯,朕是等得有些久了?但朕知晓你自是不敢这般,定是巫祝使为难了你罢?她人何在啊?还没来?」 郑公公抬起头,转身望向身后:「她……」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巫祝使月漓,见过皇上!」 闻声,北武皇帝自奏折上抬起眼,循声望去。 他见月漓一未行礼,二未下跪,不由得眉头微拧,沉声道:「好大的胆子,见了朕何不跪下?」 月漓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道:「月漓此生只须跪一人,可惜那人已不在了,即便是皇上您,也不能让臣屈膝下跪。」 北武皇帝疑声道:「哦?你道说来听听,何人呐?」说着,他缓缓坐起身,撂下手中奏折,倒有感兴趣的模样。 月漓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字一句道:「舜帝!」 闻言,北武皇帝面色微沉。 月漓又道:「巫术来自于舜帝,后被轩辕黄帝赐官名祝由术,祝通鬼神,以舞降神!晓天文、懂地理、知人事,能与鬼神相通,故有「神职官员」之称……」 「放肆!皇上面前,你也该大放厥词,舜帝如何?轩辕皇帝又如何?你如今官拜三品,皆皇上所赐,竟敢见了皇上不下跪,何谈舜帝?」 月漓凝眸,朝跪在脚边的郑公公望去,冷喝道:「郑公公,本使在与皇上说话的时候,几时轮到你插嘴?」说着,抬腿一脚便踹在他背心处。 郑公公顿时「哎呦」一声,整个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月漓转过眼望向北武皇帝,再道:「巫祝者跪天跪地,即便不谈舜帝、轩辕二位,也唯有十年前的霁族,值当本使去拜,区区凡界帝王,如何配本使下跪? 至于这官拜三品的巫祝使,本使不稀罕! 而今天降灾祸,便是昭示此乃北武国君之失,你德不配位、赏罚失序,听纳不明,有违万物之性,倘不能永思厥咎,警予省修,必将灭国! 从之,你醒醒罢……」 闻言,北武皇帝倏然站起身,瞪得一双瞠目欲裂的眼,两个鼻孔因剧烈呼吸而扩张,他脚下两个快步上前,双手死死钳住月漓双臂,晃着她沉声道:「你说什么?」 月漓双眸微闪,眼底带着浓郁的悲伤和怜惜,望向这个已经开始苍老的男人,见着他眉间紧锁呈个「川」字,不由得缓缓探出手,抚上北武皇帝眉间,指腹一遍遍抚平眉心处早已被烙印下岁月的皱纹,颤声道:「从之……收手罢!」 /129/129325/31115795.html 第100章 入皇宫(下) 月漓转过眼望向北武皇帝,再道:「巫祝者跪天跪地,即便不谈舜帝、轩辕二位,也唯有十年前的霁族,值当本使去拜,区区凡界帝王,如何配本使下跪? 至于这官拜三品的巫祝使,本使不稀罕! 而今天降灾祸,便是昭示此乃北武国君之失,你德不配位、赏罚失序,听纳不明,有违万物之性,倘不能永思厥咎,警予省修,必将灭国! 从之,你醒醒罢……」 闻言,北武皇帝倏然站起身,瞪得一双瞠目欲裂的眼,两个鼻孔因剧烈呼吸而扩张,他脚下两个快步上前,双手死死钳住月漓双臂,晃着她沉声道:「你说什么?」 月漓双眸微闪,眼底带着浓郁的悲伤和怜惜,望向这个已经开始苍老的男人,见着他眉间紧锁呈个「川」字,不由得缓缓探出手,抚上北武皇帝眉间,指腹一遍遍抚平眉心处早已被烙印下岁月的皱纹,颤声道:「从之……收手罢!」 从之。 徐从之! 北武皇帝这个名,此生仅一个人唤过。 他此生唯一挚爱,放不下又诸多亏欠的那个人,人人口耳相传的郎君,旻兆文。 十年前,天朝、端朝、祈朝、朔朝、霁朝,五国覆灭。 天下间,百姓民不聊生。 徐从之,旻兆文。 两个少年,一个善武,另一个善文。 他们曾说好,为这千疮百孔的天下,创造出一个可自保,也可保护他人的国度。 因着旻兆文乃北方人,在为国家取名时,当今的北武皇帝,昔日的徐从之,特意写下一个北字,而那时的旻兆文,为这个国家嵌入了他所擅长的武字。 北武,由他二人一手创建。 谁曾料想,在这个国家建起后第三年,一切皆变了。 最初的愿望,太过简单与美好。 然而仅凭他二人之力,不可能完全撑得起这个国家,随着国家日益壮大,朝中文武百官胁迫,再加天下悠悠众口,两人逐渐有了自己的心事。 徐从之记得,那时每回下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摈弃左右,拉过旻兆文与他默然相拥。 两颗心为彼此忧忡,然而谁都不曾说出口。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旻兆文开始逃避,最开始只是不愿上朝,后来干脆直接出宫。 徐从之拿他无法,于是想在宫外为他置办宅子。 徐从之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按照旻兆文喜欢的风格,趴在桌前足足画了一天一夜,十余张图纸,大到整个庭院的完整绘图,小至画壁上提的词,事无巨细。 待天边擦亮时,徐从之已累得坐不住,又立刻不停蹄命人去置办。 亭台楼阁,假山廊坊,鹅卵石道,无一不是按着过去两人闲聊时,旻兆文谈到的规模所建。 能人巧匠日夜不停工,仅仅花费月余,三进三出的府邸建好了。 而那个郎君,也从徐从之生命里彻底消失。 时至今日,徐从之仍然想不明白,他怎么舍得?明明说好,这一生相依为命,明明说好共同治理国家。 为何…… 为何他先一步逃走? 月漓眼角淌下一滴泪,她知道那是旻兆文的情愫,眼前花得看不清徐从之的模样,她察觉到自己动了动嘴,颤声道:「收手罢……」 至此,北武皇帝埋藏心底多年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他红着一双眼,近乎连拖带拽,将哀嚎的郑公公扔出长春殿,再转过脸望向月漓时,他几乎要觉着,一定是旻兆文重生回来找他了,脚下步履蹒跚的靠近,却又怕这一切只是个梦,只得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 伸着手缠身唤道:「兆文……」 月漓抬手拂过面上,拭去面上泪泽,轻声道:「皇上认错人了,我并不是旻兆文,你心里的那个郎君,他已经不在了。」 徐从之微怔,似懂非懂道:「你说什么?」 月漓抬起眼,打量这间小小的长春殿:「这里,应该是他在宫里长住的地方罢? 七年了,您闲暇时还是愿意窝在这小小的长春殿,只是因为留在这里,就感觉他还在身边,臣下说得是也不是?」 徐从之紧锁眉头,疑惑不解:「你到底是谁?」 「我可以解答皇上所有疑惑,可您能给我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 月漓望向徐从之,一字一句道:「要你的命,你给么?」 闻言,徐从之默然不语。 见他如此,月漓一点也不意外,她只是方才被旻兆文的情愫所感,一时间无限感伤,为了平缓心绪,她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转身朝榻前走去。 坐下身时,月漓顺势推了一把矮桌上的奏折,倾身倚在矮桌一角,幽幽道:「徐、旻两家乃世交,你自幼习武,旻兆文自幼从文。 十年前,你二人携手建立而今的北武,你与他自幼的情谊,本该有一个好结局,直至七年前……可惜你变了!」 听到这里,徐从之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紧张。 月漓顿了顿,一脸的唏嘘,转过眼望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鼻间嗅到芬芳馥郁的檀香,面上忽然有些怅然,道:「徐从之,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世人口口相传,未必是真。 宫中人人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 月漓想,凡人真的很复杂,他们会口是心非,他们会装得一往情深,他们还会骗人。 方才她骂徐从之骂得正起劲,忽然察觉后背一凉,被旻兆文这厮的一缕幽魂上了身! 想到此,月漓暗自咬了咬牙,她不过神乏体虚了些,怎么沦落到,一个幽魂都敢随随便便附她的身? 真当她霁月漓没脾气? 实在不是月漓没本事,只是这间长春殿里里外外,皆是檀香气味,遮住了旻兆文气息,再加上旻兆文这厮为了能活下去,竟藏身于香炉内,随着檀香飘出隐在空中,这才悄无声息让他得了手。 也正因此,月漓才从旻兆文的记忆里,看到了整件事来龙去脉。 难怪! 难怪她方才在巫祝苑,想寻旻兆文的魂魄,遍寻各处皆找不见,如今七年过去了,旻兆文魂魄再无可能归原位,也就再没有投生的机会了。 月漓幽幽叹了口气,心道:旻兆文这一世,当真是成也徐从之,败也徐从之。 徐从之不知她知道多少,也不知她从何知道这些事,自然一脸警惕、小心谨慎,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还有方才……」 月漓转过眼,望着他将话接了下去:「你说方才唤你名字,抚你眉间?」 说着,她甚是气结的偏过头,一脸神色不耐道:「不过是被他暂时上了身。说起来,这七年他虽过得凄惨,却让你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不错,他的的确确还在你身边,也还在这座长春殿,只是你看不见他,非但你看不见,任何一个有阴阳眼的,都不可能看得见。」 闻言,徐从之愕然当场:「为何?为何你说他这七年过得凄惨……又为何无人能见他?不是说阴阳眼可通阴阳,能见旁人眼里见不到的东西?」 月漓见他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不免嗤笑一声,冷声道:「徐从之,你可曾听闻,鬼魂无形这句话?连三魂七魄俱全的鬼魂尚且没有形,你 还想要他这个仅有一魄的幽魂,活得如何?」 徐从之面色顿时煞白,一声惊呼:「三魂七魄不全?」 「徐从之,当年你变心之时,难道就没有想过,会害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七年前,彼时的北武,为了扩大扩强,凡逃难而来的,皆给予定所可居。 要知在那时。 五国覆灭,天下和苍生急需修养。 能寻到一处落脚地,还有人给你提供居住定所,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几乎一夜之间,北武一个弹丸之地,人满为患。 人多了是非多。 为一口吃的,为了睡觉时多占一寸地,都容易起纷争。 徐从之见此,决定以暴制暴。 初时,这种快捷简易的法子,的确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然而随着国家渐渐稳定,仅仅一年的光景,这种法子再不敢轻易实施。 于是从文的旻兆文,开始在城内找人。 找什么人? 自然是有文化,能帮着协理国家的文官。 于是乎,两年之后,初具雏形的北武朝,呈现在世人眼前,国家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 这些都是好事。 可问题亦随之而来! 尽管北武乃二人建朝,但若想让国家兴起,绝非某一个人说了算,朝堂中不知从何人开始,对徐从之和旻兆文二人好一通口诛笔伐。 旻兆文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一个招入朝中的文官,竟用他们唾沫星子笔杆子,最后朝他而来。 初时,徐从之大发雷霆,气得杀人。 北武的闹市街上,砍掉一颗又一颗脑袋,岂知即便如此,非但没有令这种情形好转,反倒举国上下,人们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商量好似的,纷纷声讨旻兆文。 一时间,朝堂闹得鸡飞狗跳,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 仅仅三年。 北武建朝后,他们仅仅过了三年的好日子。 徐从之变了。 他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城下一点一点扩大的城池,和日益繁荣起来的国家,他开始变了。 这种变化,令两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于旻兆文而言,他就像是眼睁睁看着,看着徐从之一步步走远无能为力,只能选择离开。 旻兆文以为,既然两个人抱在一处已不是相互取暖,总好过死在一起罢? 他逃了。 逃出宫,逃出那个令他情何以堪的皇宫。 逃离那个他觉得不再温暖的怀抱。 出了宫,他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旻兆文,只是一个没有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 旻兆文没有带侍卫,独身一人跑去荒郊野岭,只是单纯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不必背负那些人的目光,也不用担心徐从之会找到自己。 可是没想到。 他躲过了所有人,却没躲得过仇人。 旻兆文死了,被人碎尸万段,死状极为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被人发现的时,已化成一堆白骨。 说到这里,月漓却是对此不屑一笑,直觉得旻兆文就是蠢,要死可以,为什么死得不是徐从之? 为何他留下所有眷恋,只为成全一人? 月漓抬起眼,冷冷瞧着徐从之道:「北武皇帝,这个位置于你而言,应该很重要罢?」 /129/129325/31115796.html 第101章 鞭笞皇帝 旻兆文以为,既然两个人抱在一处已不是相互取暖,总好过死在一起罢? 他逃了。 逃出宫,逃出那个令他情何以堪的皇宫。 逃离那个他觉得不再温暖的怀抱。 出了宫,他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旻兆文,只是一个没有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 旻兆文没有带侍卫,独身一人跑去荒郊野岭,只是单纯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不必背负那些人的目光,也不用担心徐从之会找到自己。 可是没想到。 他躲过了所有人,却没躲得过仇人。 旻兆文死了,被人碎尸万段,死状极为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被人发现的时候,已化成一堆白骨。. 说到这里,月漓却是对此不屑一笑,直觉得旻兆文就是蠢,要死可以,为什么死得不是徐从之? 为何他留下所有眷恋,只为成全一人? 月漓抬起眼,冷冷瞧着徐从之道:「北武皇帝,这个位置于你而言,应该很重要罢? 既如此,为何你又要做出这么多事来?在他死的那一年,你封后、充盈后宫,这一切不是做得挺好?为何如今又要生出这么多事? 为何要寻阴阳眼?又为何要明知西屿三皇子野心,却还要顺水推舟?」 徐从之缓缓抬起头,定定望着月漓良久,张口吐出三个字来:「朕老了。」 月漓恍拧眉不解:「什么?」 徐从之轻笑一声,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端得一脸感慨道:「过去常听老人讲,岁数大了,做梦皆是过往。 近些年,守着这座城,朕感觉越来越累,常常午夜梦回推枕而起,浑然不知今夕是何日,会以为他还在身边,会以为能听见有人唤朕一声从之,会以为还能再见他一面。」 旻兆文身死的那年。 徐从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中悔恨几乎要将他吞噬,令他日夜备受煎熬,一病不起。 病好后,他一度不得释怀。 徐从之想做些什么,某一日他听闻传言,有些人天生具有阴阳眼,可见人死后鬼魂,可与其对话,故而遍寻天下奇人,最终寻到李朗。 他封后、充盈后宫,一来不过顺势而为,二来他以为凭此便可激怒旻兆文,哪怕逼得他化作厉鬼,来找自己索命。 李朗在宫里见过许多鬼,却独独没有见到属于徐从之的郎君。 再后来,徐从之见如此依旧不能成事,遂将李朗送去金武苑,当店小二。 渐渐地,徐从之经常做梦,梦见这座长春殿,梦见他为旻兆文建造的府邸,梦到两人曾经在一起的一点一滴。然而在梦里,旻兆文音容笑貌模糊不清,以至于醒来后他浑浑噩噩,逐渐遗忘旻兆文模样。 徐从之觉着,这是惩罚。 也是诅咒! 他想,兆文应该是恨自己的罢? 恨到不愿让自己看他一眼,恨到他渐渐有些记不得他的模样。 那他呢? 他又该去恨谁? 徐从之恨自己,也恨这个天下和北武,曾经被他一手建造起来的国度,却成为他一个人的坟墓。 他曾用心去打造一个兵强马壮,足以鼎力于诸国之上的北武,一个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北武,一个他们曾共同期愿,属于他们的国度。 仅仅数年,徐从之做到了,身边却再也没有那道身影。 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也太讽刺。 近来,徐从之对过去的事记忆犹新,每每梦见一回,便教从前更是记忆深刻些,可他唯独记不得旻兆文,只记得一 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他恍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 听到这里,月漓彻底悟了。 人总愿意回忆起好的时候,或许在徐从之梦境里,他和旻兆文的曾经,很是最美好。 可惜旻兆文时候到了,他在凡界的存在即将彻底消失,连带着在某些人记忆里,一并无存。 死亡不是生命结束,遗忘才是。 人之所以懊悔,不过是心有遗憾,后悔当初未能好好道别。 世事无常,生死难料。 凡人寿命匆匆几十载。 命短的,眼一睁一闭一辈子过去了,更有甚者,连降生于世都难。 徐从之觉着遗忘是诅咒,是旻兆文恨他所致。 其实不然! 逝者已矣,生者释然。 唯有对生死敬畏,活着的人才会懂得珍惜二字,遗忘虽看上去残忍,却也是对活着的人另一种仁慈。 月漓实在不解,既如此,徐从之后来为何还要做出这么多事? 难道…… 他此番是故技重施? 将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北武,毁灭给旻兆文看? 想到此,月漓霍然坐正了些,蹙着眉头道:「为逼旻兆文现身,你故意顺水推舟,不惜引北武、东琉、西屿三国之乱,徐从之!你赌的是不是有点大?」 倘或今日不是她来长春殿,换个别的什么人来,也未见得旻兆文能有机会现身。 闻言,徐从之面上笑得一脸莫测:「谁说朕是为逼兆文现身?不过是在等你罢了!」 话音刚落,徐从之一个龙擒爪扑上前,直逼月漓面门。 见状,月漓反手探向矮桌下,扬手将矮桌连带着奏折朝徐从之扔去,转身跳窗而逃。 徐从之变爪为掌,一掌击碎迎面飞来的矮桌,抬眼见着月漓最后一抹身影从窗户逃出,转身朝另一间屋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柄剑,疾步追出门。 因着此处为旻兆文故居,自他身死后,徐从之特意下旨,不许任何人靠近长春殿一步。 往日里,长春殿除了三个洒扫宫女,无人敢靠近,每一回徐从之来时,宫女太监皆跪在殿外候着。 有时一候便是整日。 听见这声动静,宫女太监纷纷伸长了脖子,瞧见月漓破窗而出,下意识惊呼一声,爬起身便往殿外跑。 郑公公见状,忙喊王公公搀着自己,急急忙忙要去找侍卫来救驾。 月漓跳出窗,却没有逃出皇宫的意思,抬眼环顾院中,见着墙角种着一片竹子,遂快步上前挥掌砍下一根竹枝。 下一刻,徐从之提剑砍来。 来不及处理竹枝多余枝杈、竹叶,月漓转身凭借手中竹枝挡了上去。 徐从之见她仅以竹枝便可挡下自己这一剑,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微怔,很快他冷哼一声,眼中带着不屑道:「区区一根竹枝能有几分胜算?不自量力!」 月漓弯起唇角,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道:「教训你一根竹枝足矣,你说对么,皇上?」 话音刚落,月漓催动幻铃将灵力注入竹枝,紧接着扬起手中竹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逼得徐从之长剑脱手,随竹枝扬起的方向丢了出去。 「咣当……」 徐从之见着利剑脱手,一时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不可能!」 月漓不给他反应机会,登时眉目一凌,扬起手中竹枝狠狠抽下:「身为帝王,以一己之私引三国之乱,徐从之!你认错不认?」 这一枝降下,半空中直抽得风「呼」的一声。 徐从之躲闪不及,脸上顿时惊现手 指粗鞭痕,鞭痕下皮开肉绽,鲜血顺着翻卷的皮肉往下淌。 身为北武皇帝已久,他何曾受过这种待遇?顿觉面上传来火辣辣疼痛,甚至顾不得去捂脸,下一鞭以来至眼前,他伸手欲要去夺竹枝,手掌方才探上前。 月漓另一手掐诀捻咒,厉声斥道:「跪下!」 徐从之甚至没反应过来,双手被束身后,紧接着双膝一沉「咚」得一声跪下身去,膝盖骨顿时传来剧痛,他一脸愕然仰视月漓,勃然大怒道:「放肆!朕……」 然而不待他下一句话出口,月漓手中竹枝铺天盖地抽下,一连抽了不知多少回。 竹枝抽在徐从之身上,表面不损龙袍半分,却打得龙袍下皮开肉绽,鲜血渐渐沁出明黄色龙袍,可谓是鞭鞭见血,直抽得他浑身颤抖,数次张口叱骂,却只换来竹枝更快落下鞭笞。 不过转瞬间。 徐从之被抽得口不能言,弓着身因疼痛而颤抖。 月漓记不得自己抽了多少下,直累得她气息紊乱,攥着竹枝的手指节发青,几不可查的微颤。 显然她是真气着了,望着蜷缩成团的徐从之,忍不住再一次扬起手中竹枝,最后拧眉停在半空,心道:再打下去,怕是得黑白无常亲自领他魂,去幽冥阴司报道。 想到此,月漓遂闭了闭眼深深缓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竹枝,适才睁开眼望着徐从之冷声道:「徐从之,念你待北武城百姓尚且有几分体恤,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倘或你不思悔改,再动祸国殃民心思,仔细本使亲手来揭你的皮!」 就在这时,远处一群侍卫冲进长春殿院中。 郑公公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朝众人呼喊道:「快……快救驾!」 眨眼间,身着黄马甲的侍卫拔刀冲了上来,紧接着十几个侍卫围成个圈,将月漓团团包围。 月漓冷眼扫过众人,适才垂眸望向徐从之,见他缓缓直起腰来,还在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形,微微拧起了眉。 她原打算这一通好打后,再消除徐从之记忆,这下被人堵在当场,如何是好? 下一刻,月漓头也没抬,神色泰然的扬起手中竹枝,朝冲上来的黄马甲侍卫抽下一鞭。 侍卫明明见着,竹枝距离自己还有一丈远,他整个人却飞了出去,后背撞上假山发出「咔嚓」一声响,下意识捂向肋下,心知那里断了根肋骨。 /129/129325/31115797.html 第102章 太残暴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群侍卫冲进长春殿院中。 郑公公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朝众人呼喊道:「快……快救驾!」 眨眼间,身着黄马甲的侍卫拔刀冲了上来,紧接着十几个侍卫围成个圈,将月漓团团包围。 月漓冷眼扫过众人,适才垂眸望向徐从之,见他缓缓直起腰来,还在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形,微微拧起了眉。 她原打算这一通好打后,再消除徐从之记忆,这下被人堵在当场,如何是好? 下一刻,月漓头也没抬,神色泰然的扬起手中竹枝,朝冲上来的黄马甲侍卫抽下一鞭。 侍卫明明见着,竹枝距离自己还有一丈远,他整个人却飞了出去,后背撞上假山发出「咔嚓」一声响,下意识捂向肋下,心知那里断了根肋骨。 这厢,徐从之缓缓抬起脸,满面挂着疼出的冷汗,仰视着一脸神色不明的月漓,眼底带着几分恐惧:「你……你究竟是何人?」 月漓眯了眯眼,攥着竹枝的手紧了紧,强忍着继续抽人的冲动。 见状,众侍卫纷纷拔刀而上。 月漓不欲与他们动手,抬手剑指于面前连画两道符,翻掌打了出去。 十几人直接被飞来的符文击中,径直被带得飞出去,倒地后整个人后背似是粘在地上,连坐起身都不能。 一时间,郑公公和他身后带来的人,纷纷一声惊呼,往后退了数步,远远躲在长春殿宫门下,再不敢近前。 月漓适才得了空,蹲下身对徐从之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凭你,还不配知晓本使身份!徐从之,你可是觉着,做到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这天下便由你一人说了算?可惜……本使久居凡界代天执法,治得便是如你这等凡人。. 眼下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自认邪祟上身,方才本使乃是为你驱邪,不得已伤到龙体,要么本使现在即刻要你性命,着黑白无常二位阴官,送你去幽冥阴司报道,如何?」 闻言,徐从之默然。 他当然不想死,可是就此被人打个半死,传出去他这北武皇帝的脸要是不要? 月漓见他不做声,自然猜测到他心头顾虑所在,遂笑得一脸莫测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这等身份?须知即便贵为北武皇帝,一朝入了幽冥阴司,生前名声尚不顶不了一枚冥纹,最是一文不值!」 徐从之忍痛道「朕…若认了,岂非…以后由你摁…扁搓圆?」 月漓听他如此说,不置可否的挑起眉尾,默然举起手中竹枝,递到眼前垂眸望着上面一根根枝杈,若有所思。 哪知徐从之见状,不由得浑身一哆嗦,满脸警惕惶恐的望着这个女人,眼里皆是恐惧。 威胁! 她这赤裸裸是在威胁! 徐从之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只恨得咬着后槽牙,差点当场落下泪,不甘的一字一句道:「郑……德!」 闻声,郑公公恍以为自己错听,怔在原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这时,王公公连忙催促道:「干爹,皇上叫您!」 郑德适才扯着嗓子应道:「皇……皇上?您、您方才可是唤了奴婢?」 徐从之缓缓扭过脸,望着郑德远在千里之外,遥遥立在长春殿宫门前,直恨得咬牙切齿,她又没长千里手,还能伸到你面前不成? 他气归气,却还是咬着牙吩咐道:「方才……朕忽遭邪祟上身,巫……巫祝使乃是为……为朕驱邪,尔……尔等退下!」 郑德愕然:「驱……驱邪?」 真的假的? 他怎么看着,皇上龙袍一身的鲜血淋漓,这俨然是往死里打呀! 徐从之见他怔在那不动,不由得怒上心头,厉声喝道:「滚!」 郑德再不敢耽搁,当即领着人告罪而去。 至此,月漓眯了眯眼,唇角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冲徐从之道:「徐从之,尽管你挨本使这顿毒打,倒不必觉着委屈,本使应承你,可助你北武化解此次危难,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郎君,本使也可替你二人想个法子,兴许真能令你见他一面也未可知呢?」 徐从之双眼瞪得倏圆:「当真?」 月漓缓缓站起身,扬手解了他身上的禁锢,一字一句道:「不过……你须替本使办一件事!」 之后,月漓挥手放了侍卫,差他们将徐从之送入殿内。 长春殿内,她端坐外间,眼瞅着御医乌泱泱来了一群。 入殿时,御医们下意识觑了眼月漓。在来的路上,自是已有人将皇上如何负伤经过简单描述一遍,无人不知,是由新进宫的巫祝使下的手。 须知,徐从之九五至尊之躯,谁人敢不要命了鞭笞皇上? 月漓神态自若,朝众人面上一一望去,顿觉着诸位御医面上好看极了,五颜六色的,竟比春日花园里鲜花还要精彩几分。 诸位御医见她面无愧色,无不是看得直摇头,最后由王公公领着鱼贯而入,入了内殿,待众人瞧见徐从之一身伤势,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太残暴了! 月漓自是知晓,徐从之当时跪在地上,由此可见伤势聚集上半身,且她下了多重的手,多少心中有数。 只是一个御医如此这般,再来一个又是如此,多听几回,她不觉微低头顶,抬手搔了搔眉头,自省方才行事是否当真太残暴了些? 不多时,御医的话幽幽自殿内传了出来:「王公公,皇上如此伤势,非得白日不得见好呐……」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听到这里,月漓彻底坐不住了,她撸起袖子边走边道:「皇上的伤既是本使所致,自当由本使来替皇上疗伤,诸位大人烦请让让。」 众人见她撸袖子,无不是一个胆战心惊。 最近那个瘦骨嶙嶙的老御医,脚下仓惶退一步,忍不住惊呼道:「放肆!皇上龙体岂可由你这巫女轻易触碰?」 「瞧瞧你给皇上打的,将皇上交由你照顾?只怕咱们到时都要跟着一起掉脑袋!」 「使不得啊……使不得。」 「巫女哪懂什么治病救人?荒谬!」 月漓撸袖子的手一顿,冷眼朝床前众位御医一一望去,目光森寒如冰。 渐渐地,众御医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似是同时商量好一般,默不作声退下数步,纷纷让出床前空位。 月漓适才快步上前,先是打一眼扫过徐从之身上鞭伤,最后低头看了眼他双膝,再抬眼望向他面上时,见他整个人已陷入昏迷。 「伤得是重了些,倒不至于须百日才能见好,最多月余便可行动自如!」月漓说着,遂弯腰坐在床沿。 「这……」 「刘御医家三代御医,祖上更是军医出身,什么样的伤没治过?这种伤百日内能下地已是奇迹,他既说须百日,自然少一日都不成!岂可由你这不知来历的巫女信口开河?」 「圣上面前,怎好胡言乱语?」 月漓眉头微拧,张口唤道:「王公公!」 闻声,王公公即刻躬身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自今日起,长春殿不许任何人踏入,十日便可教皇上下地,二十日后定还诸位一个行动自如的圣上,倘若届时皇上未能痊愈,可依欺君之罪砍了本使脑袋,诸位大人觉着如何?」 至此,众人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最后背 着药箱转身离去。 三日后。 徐从之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人,就是坐在床沿的月漓,兴许是那一通暴打在他心底留下阴影,方才看清她伸手而来,整个人一个激灵,挣扎着欲躲。 不出意外,牵扯到浑身剧痛,疼得他只剩倒吸凉气。 月漓张了张口,探向他面前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收了回来,适才出声道:「徐从之!本使可是当着你太医院众太医下了保票,非在十日内令你下地,二十日内痊愈不可。 本使在长春殿三日,衣不解带照顾了你三天三夜,怎么?方才睁开眼,便急着与本使作对是么?」话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徐从之如何没听出,她话里的恨意,只得强忍痛道:「你……谁知你是不是要害朕?」 月漓一声冷笑,道:「徐从之,若非北武还用得上你,本使当日便可立地要你性命,又何至于将你痛打一顿,还要费气力为你疗伤?你当本使很闲么?」 徐从之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被打得太狠,一时间反应过激罢了,再听了月漓这番威胁,为了维护他那仅有的皇帝威严,才如此这般而已。 月漓转过眼,望向他腹部绷带下沁出的血迹,暗自咬了咬牙,她原想省些灵力,是以这三日辛辛苦苦地守在床前照顾。 哪知徐从之这一动弹,将她之前努力皆付诸东流,眼下唯有驱以幻铃为他疗伤,才可保证他七日后能下地。 想到此,月漓抬掌探向他腹部,缓缓阖目驱动手背幻铃,替他疗伤。 不过小半个时辰,月漓再睁开眼时,见着徐从之怔在那望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由得微微拧眉:「你看什么?」 徐从之默然别开眼,诚然道:「朕听闻你是大渊人,不明白你一个姑娘,何以千里迢迢跑来北武?难不成当真为西屿三皇子案子?」 「徐从之,本使为何自大渊来北武,说到底还得谢谢你这个北武皇帝! 正好,你如今既醒了,不如趁此与本使道个明白,你从何时知晓西屿三皇子阴谋?还有那日你说在等本使,此话何意?」 /129/129325/31115798.html 第103章 帝王悔过 月漓转过眼,望向他腹部绷带下沁出的血迹,暗自咬了咬牙,她原想省些灵力,是以这三日辛辛苦苦地守在床前照顾。 哪知徐从之这一动弹,将她之前努力皆付诸东流,眼下唯有驱以幻铃为他疗伤,才可保证他七日后能下地。 想到此,月漓抬掌探向他腹部,缓缓阖目驱动手背幻铃,替他疗伤。 不过小半个时辰,月漓再睁开眼时,见着徐从之怔在那望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由得微微拧眉:「你看什么?」 徐从之默然别开眼,诚然道:「朕听闻你是大渊人,不明白你一个姑娘,何以千里迢迢跑来北武?难不成当真为西屿三皇子案子?」 「徐从之,本使为何自大渊来北武,说到底还得谢谢你这个北武皇帝! 正好,你如今既醒了,不如趁此与本使道个明白,你从何时知晓西屿三皇子阴谋?还有那日你说在等本使,此话何意?」 闻言,徐从之面色倏然一滞。 他能不说么? 徐从之不敢,只能一五一十道出,原来他早对西屿垂涎已久,突听闻西屿有和亲意图,深夜召张丞相入宫商议。 这二位一个老谋,一个深算。 两人一合计,这不姓郑的嫁给姓何的,正合适吗? 这回轮到月漓不懂,她细想了想总觉着哪里不妥:「垂涎西屿?须知两国之间夹着东琉,伸个胳膊伸个腿的功夫,也得打人家门前过……」 话说一半,月漓面色蓦然一沉。 原先以为是徐从之拎不清,做出这等鞭长不及的事,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月漓悟了,遂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徐从之苍白着近乎没什么血色的脸,默然不语。他自然不觉有错,不过是企图在弱肉强食的大混战中,不断兼并征服小国,势力迅速崛起罢了。 这些年,北武的兵强马壮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诱骗东琉借道,一石双鸟,先后攻灭西屿、东琉两个小国,将其兼并囊中。 不得不说,徐从之打得一手好算盘。 要知道,东琉上一次政局动荡,徐从之曾派兵前往东琉,若非北武支持,东琉帝姬尚有性命之忧,如何顺利坐上帝位? 而今他只需一纸诏书昭告天下:此次出兵,皆由西屿三皇子带头挑事在先,北武连出师之名都省了。 一旦北武大军压境,向东琉提出借道,依先前欠下人情的关系,东琉没有理由拒绝。 待到那时,拿下东琉易如反掌。 北武占尽天时地利,这一仗若是成了,稳赚不赔! 想到此,月漓犯了难。 忽闻一道清脆,如银铃般悦耳的女声倏然响起:「霁族地仙慈泽众生,代天司掌人间刑罚,以慈悲公正之心赏善罚恶。 霁月漓,凡间帝王之事,原不该你管。 可惜,当你决意将凡人炼魂之时,便已身陷其中,注定将成为整件事的一部分。」 月漓扭脸望向殿外,面色一凌:「何人?」 不多时,殿外走进一位身着白色及地长袍,风仪万千的女子,面覆轻纱缓步而来。 只一眼,月漓自见着她眉间一道金色烙印,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愕,心底隐隐一沉:「九天神女?」 「月漓,霁族肩负天下苍生的职责使命,任重道远。你竟然为一己爱恶,致使凡界命运出现无尽变数,就不怕九天降下天谴,毁你地仙慧根,教你以血祭天赎清罪孽?」 月漓默然不语。 她怕! 她自然是怕的,只是明白倘或天界要她命,也犯不着再派个神女下凡 ,多此一举。 足见,天界已知晓她做下的事,至于为何没有降罚,就不得而知了。 月漓转过眼,见着徐从之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神女顺她目光望去,柔声道:「他如今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五识尽封,凡人不会得知我来,更不会知晓你我说过什么。」 至此,月漓适才站起身,微垂头顶屈膝半跪下身,低眉顺眼道:「月漓自知有罪,而今大错既已铸成,请神女示下,可有挽回之法?」 神女眉眼间有些惊讶:「事已至此,你还想寻法子去挽回?」 月漓抬起眼帘:「自然!」 「你既有此心,想要挽回倒也不难。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既出自西屿,少不得须你亲上西屿一趟。 不过此次西屿之行,或许会遇到你命定劫难的开始,你想好了么?」 月漓一脸神色坚定:「无论如何,月漓决不允许百姓流离失所,这种天怒人怨的事发生!」 闻言,神女眉眼间带着一抹温柔笑意:「既如此,笯兮传你道法术,或可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双手于身前掐诀。 不多时,只见一团金色灵力凝聚她掌中。笯兮托着的手掌探出时,此物缓缓飘至月漓面前,「噌」的一下钻入她眉心不见了踪迹。 下一刻,月漓只觉得眼皮霍然一沉闭了闭眼,待她再睁开眼时,眸底一片血红。 待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没了笯兮人影。 忽然,徐从之轻咳一声,整个人恍恍惚惚道:「方才,朕说到哪了?」 月漓缓缓站起身,转而望向徐从之的眼神,有些冷。 徐从之察觉到,月漓整个人气势教先前更为逼人,心里没由来的紧张:「你……」 「徐从之,本使而今给你两条路,你是要天下,还是要你心里的那个郎君?」 闻言,徐从之整个人倏然冷静下来,唇角逐渐绷紧,下意识微垂眼眸,以此遮掩眼底思绪,暗自将将这个问题认真想了想。 七年前,面对这个问题,他曾犹豫、挣扎,迟迟下不定决心不作为,最后逼得旻兆文不得不替他做选择。 而今,这个问题兜兜转转再一次摆在面前。 他再一次犹豫了。 见此,月漓冷笑一声道:「徐从之,本使瞧着你很适合当这个北武皇帝,身居高位者必须摈弃感情,这一点你做的很好!」说着,抬脚欲走。 「朕自问,自北武建国从政十年来,对得起天下,也算对得起这一城百姓,为何天下对朕、对兆文却咄咄相逼? 为何如今连你,也要拿这个问题来逼朕?」 月漓脚下一顿,转过脸来时声音有些冷:「你既坐上这个位置,就该知晓总会有人为攀附权势,而觊觎你周围一切为他们带来利益的可能。 可惜你心中只有一人,以至于后宫空悬。 插手不上,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根除障碍,而你一边牢牢攥着权势不肯放手,另一边却又不愿舍弃他,你可有想过在你痛苦挣扎时,他经历了什么? 徐从之,旻兆文虽死于他人之手,但造成这种结果的你,又真的无辜么?」 世上最讽刺的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徐从之,你不是一直问,为何对旻兆文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甚至连他模样都忆不起?他一缕幽魂残勉强留在这座长春殿,苦苦挨了七年。 而你至今仍旧同七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徐从之,你放过他罢,就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消失在你生命之中,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听到这,徐从之不由得 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月漓面上带着讽刺的笑意,脚下朝他迈进一步,幽幽道:「听不明白?他就快消失了,凡人身死尚有魂魄,可他死的时候凄惨无比,三魂七魄俱散,时隔七年,旻兆文三魂七魄已再无聚魂归位的可能。 待他最后这一缕幽魂散,此生你将再也忆不起这个人,他终于可以解脱,今后你也不必再为此懊悔自责,不好么?」 徐从之顿时红着眼眶,坐起身咬牙切齿的伸出手,欲要拽着月漓:「你……你骗朕!」 「骗你?七年来不断说谎,自欺欺人的难道不是皇上您么?总觉着是他抛弃了你,总觉着是他先一步离开你身边的罢? 徐从之,你真的好可怜! 为了这个冰冷又无情的位置,将身边挚爱逼走,你说自己午夜梦回夜不能寐?我却道是你心中有愧,又不愿接受事实,你承受不起这个结果,对么?」 月漓畅快淋漓地骂完,毫不留情挥开他探出的手:「徐从之你放手罢!旻兆文在长春殿陪你七年,已是仁至义尽,他这一生实在不欠你什么,反倒是你欠他一条命。」 「不……不!」徐从之「噗通」一声从床上跌下,牵动了一身的伤,他却奋不顾身地爬着,伸手拽上月漓及膝的衣袖,「朕……朕错了!我……我不该优柔寡断,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这一刻,徐从之只求能做些什么,留住旻兆文最后一缕残魂。 月漓垂着眸,望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帝王,痛心疾首的悔过,内心百感交集,她抬眼望向床前,血红色眸底带着不忍。 旻兆文,你看见了么? 他终于后悔了! 床前,旻兆文笑得一脸苦涩,他望着狼狈不堪,趴在地上一脸涕泗横流的徐从之,心底不知怎么,忽然就释然了。 七年来,他日日守在徐从之的身边,都没能等来他认错。 月漓探出手,一把夺回自己衣袖,深深吸了口气叹道:「徐从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徐从之一遍遍哀求,口口声声愿舍下这个皇位,只求月漓能替他留下旻兆文。 月漓想:大抵对徐从之而言,旻兆文就是他胸口一枚朱砂痣。年少的情谊走到辉煌时,却无疾而终。那种遗憾的感觉,日日凌迟着他,教他寝食难安。 /129/129325/31115799.html 第104章 凝魂之法 这一刻,徐从之只求能做些什么,留住旻兆文最后一缕残魂。 月漓垂着眸,望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帝王,痛心疾首的悔过,内心百感交集,她抬眼望向床前,血红色眸底带着不忍。 旻兆文,你看见了么? 他终于后悔了! 床前,旻兆文笑得一脸苦涩,他望着狼狈不堪,趴在地上一脸涕泗横流的徐从之,心底不知怎么,忽然就释然了。 七年来,他日日守在徐从之的身边,都没能等来他认错。 月漓探出手,一把夺回自己衣袖,深深吸了口气叹道:「徐从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徐从之一遍遍哀求,口口声声愿舍下这个皇位,只求月漓能替他留下旻兆文。 月漓想:大抵对徐从之而言,旻兆文就是他胸口一枚朱砂痣。年少的情谊走到辉煌时,却无疾而终。那种遗憾的感觉,日日凌迟着他,教他寝食难安。 以前,他总觉得事已至此,对旻兆文身死之事除了有些懊悔,却并不觉得有错。 而今,当月漓将旻兆文终将消失的消息告诉他,他才拼命地想抓住,和旻兆文最后仅剩的一点关系。 月漓默然望着旻兆文,见他面上苦涩的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如他这般的郎君,既有辅佐徐从之建立北武的才能,想来活着时,该是如何的才貌双全? 又岂会不惹天下女娘动心? 偏偏,遇着徐从之这样的债主,令他这一生凄惨如斯。 月漓心里一边唏嘘叹着,一边暗暗想方才笯兮交予自己的法术,凝魂? 将他二人魂魄凝在一处,倒有几分与幽冥阴司灵铺老板的情况相似,两者亦有异曲同工之效。 想到此,月漓迟疑道:「徐从之,倘或你当真愿舍弃一切,本使倒有个法子,替你将旻兆文留下,如此一来,你这副身躯须多寄居一缕残魂。 只不过……本使从未与旁人试过此法,并不知以后会怎样,或是折寿损福?又或是你二人魂魄,其中哪一个被另一个吞噬,如此……你还愿意这样做么?」 至此,徐从之几乎想都未想,便应下了。 接下来两日,月漓小心谨慎的将旻兆文一缕幽魂,凝在徐从之躯壳中。 令她没想到的是,凝魂一事出奇地顺利。 月漓见着徐从之方才睁开眼,就一人自说自话的与旻兆文聊起来,完全将她晾至一边,只得无语地坐在一旁,见他一时情绪激动,一时神情黯然。 凝魂一事,非同小可。 月漓近乎目不转睛,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且因着头一回做,唯恐哪里有什么差池,总得时不时问他有何异样。 哪知,不知是旻兆文和徐从之格外契合,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仅仅两日,徐从之竟寻出令旻兆文现身的法子。 旻兆文初次得了身体,一时有些不大适应,小心翼翼抬了抬手脚,适才朝一脸惊愕的月漓躬身揖礼道:「多谢月漓姑娘。」 月漓愣了半晌,朝他挥了挥手道:「不必言谢,你二人既然可共用这一具躯壳,说不得也是命中注定的机缘。」 说完,她不由得拧眉,若有所思。 旻兆文见她如此,温柔地试探道:「怎么?月漓姑娘可是觉着哪里不妥?」 月漓怔了半晌,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偏偏又抓不住,对旻兆文的话理也不理,兀自转过身往一旁走去,最后坐在桌前暗自沉吟道:「为何如此眼熟?总觉着在哪见过呢?」 在哪呢…… 任由她苦思冥想半晌,却还是脑袋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此时已到晌午。 两名送饭的宫女手里提着食盒,立在宫门下拍门。 旻兆文见月漓正烦恼,遂没有与她打招呼,一瘸一拐径直走出了长春殿。 拍门的小宫女见着宫门打开,再看门下立在面前的是徐从之,两人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告罪的话也说不利索。 旻兆文向来温柔,说出口的话亦是客客气气。 待宫门重新关上,两个宫女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两人一溜烟跑远了,适才敢相互询问,方才那个是皇上么? 待月漓回过神来时,面前已摆好了饭菜,抬眼见着「徐从之」一脸温柔的伸手递来竹箸,下意识伸手接下:「如今这躯壳为你所用,徐从之何在?」 「徐从之」温声道:「他虽是不能言语,却能听见你我说话,其实……他也能说话,只是唯有我一人能听见罢了。」 月漓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吃过饭,月漓与旻兆文道:「你与徐从之讲,教他下一道圣旨,本使要往西屿去一趟,须查查西屿三皇子背后的事!」 旻兆文默了半晌,客气道:「从之说,此事由我来写也是一样,只是不知月漓姑娘打算何时动身?」 月漓细算了算:「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 徐从之身体大好。 有了圣旨,月漓再不好一人单独行动,是以去往西屿的阵仗很是隆重,前前后后近二十人。 车队方才走出北武地界。 云淮手里摇着一柄羽扇,与月漓同坐在一辆马车内,百无聊赖的伸手撩起车帘,伸头看向窗外,幽幽叹道:「大人这一趟入宫,赚得三品官威在身,就是不一样!呵……」 月漓原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忽听他这阴阳怪气的一句,不由得眉头微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云淮吃了瘪,再也没看风景的心思,遂缩回脑袋转眼望向月漓:「敢问护法大人,而今您奉旨去西屿,可是还在替北武皇上查那桩案子?」 月漓缓缓睁开眼,望着云淮冷声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护法大人而今有官位在身,倘或遇到铁木岛的人,咱们是将人捆了抓回北武?亦或是……」 月漓如何听不出,他这是还记恨,当初她在门内弟子面前说的那番话,不许他们出手伤人,于是毫不客气斥道:「云淮,你可是瞧着本尊近来是否待你客气了些?滚下去!」 云淮摇扇子的手一顿,只得灰溜溜地喊马车停下,自己掀开车帘跳了车。 不多时,马车再次摇摇晃晃起来。 云淮见着马车走远,不慌不忙的走到一棵树荫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待马车又走远了些,月漓张口唤道:「锦绣!」 车板后,打开了一扇小门,锦绣从里面躬身爬了出来。 忽然,一阵狂风吹起,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致使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风势渐停马车重新上路。 月漓见着马车走远,适才从一棵树上跳下,方才站稳脚跟,抬眼就见云淮不慌不忙摇着扇走了过来,一脸嫌弃道:「而今才五月中旬,摇什么扇?」 「护法大人这就不懂了,咱们一路过去就要月余,到了那边天气自然热起来,这扇子也就用得上。」 月漓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抬腿离去。 云淮面上带着似笑非笑,追着月漓背影喊道:「护法大人有马车不坐,陪着属下来走路,属下当真倍感荣幸。」 月漓暗自咬了咬牙:「话多!」 「是是是!属下这 就去租一辆马车,大人喜欢什么样的?」 月漓脚下一顿,没好气道:「本尊让你来散心的?」 云淮厚着脸皮道:「大人不是说,您一个人去西屿又要查案又要报仇,恐分身无暇,这才带了属下同行。」 闻言,月漓面上微顿,她本不欲带着云淮,实在是笯兮那日说,她会在西屿遇到些事,虽不知会遇到什么,多带一个人兴许多个帮手,也未可知。 随她而来的这些人,一个也用不得。 这才不得已叫上云淮。 很快,云淮买了两匹良驹,两人一路朝着往东琉的方向,避开车队所行的官道,抄小路策马疾驰。 待等来到东琉。 两人在城内休整一日,再次上路。 因着西屿四面环海。 两人租了条船,在海上飘飘荡荡晃了半个月,总算到了西屿。 月漓从未在水上待如此久,再加这一路风餐露宿,面色实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连在客栈休整三日,适才渐渐缓过来。 饭桌前,月漓只手撑着脑袋,近乎趴在桌上,面色憔悴没有胃口,望着眼前饭菜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云淮未曾想,月漓也有如此脆弱一面,惊得他手里羽扇都忘了摇,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因和她在一起待久了,也知晓她不能吃肉,片刻后他略略思索一番,起身去寻店小二。 不多时,云淮手里托着一只蘸碟,走至月漓面前,朝她面前推了过去:「大人试试?」 自从走海路,月漓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晕船晕了半个月,不知是不是晕出了毛病,眼看上岸三日,她胃里却还是一个劲翻江倒海,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是以想都未想便拒绝道:「不必了,只管吃你的就好。」 云淮见她如此,伸手拿起他面前摆着的一副竹箸,沾着蘸碟内淡黄色物什,转手朝月漓嘴上戳了过去。 月漓正难受,此番被他冒犯顿时似炸了毛的猫,登时拍案而起,一边伸手去擦唇,一边喝道:「云淮!你……」 甜的? 「大人近来没吃什么东西,想必胃口不佳也没有食欲,辛辣之物恐伤胃,故此属下同店小二要来这点蜂蜜,希望您多少吃一点,保重身体才是!」云淮道。 闻言,月漓垂眸望向那只蘸碟。 西屿四面环海,仅仅这点蜂蜜也是难得之物,他竟细心到如此? /129/129325/31286859.html 第105章 谁不要脸 不多时,云淮手里托着一只蘸碟,走至月漓面前,朝她面前推了过去:「大人试试?」 自从走海路,月漓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晕船晕了半个月,不知是不是晕出了毛病,眼看上岸三日,她胃里却还是一个劲翻江倒海,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是以想都未想便拒绝道:「不必了,只管吃你的就好。」 云淮见她如此,伸手拿起他面前摆着的一副竹箸,沾着蘸碟内淡黄色物什,转手朝月漓嘴上戳了过去。 月漓正难受,此番被他冒犯顿时似炸了毛的猫,登时拍案而起,一边伸手去擦唇,一边喝道:「云淮!你……」 甜的? 「大人近来没吃什么东西,想必胃口不佳也没有食欲,辛辣之物恐伤胃,故此属下同店小二要来这点蜂蜜,希望您多少吃一点,保重身体才是!」云淮道。 闻言,月漓垂眸望向那只蘸碟。 西屿四面环海,仅仅这点蜂蜜也是难得之物,他竟细心到如此? 月漓面上微顿,正欲开口。 忽听头顶上方将年份很是久远的木梯,踏得吱呀吱呀直作响,只见能容纳两人并肩走的楼梯,大步流星走下五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走在头前那个,手里拿着根骨签,正卖力地剔牙。 「四爷……爷!」. 又一阵匆忙脚步,店小二自楼梯一阵「咚咚咚」脚步声走来,快步追上头前那位剔牙男子,满面带着恭敬,谦卑而讨好道:「四爷,您……您看何时方便,能给小店结个账?」 五人中,不知谁嗤笑一声,不屑道:「王二狗,谁人不知整个西屿,全靠咱们铁木岛保护着才能相安无事,你们也能本本分分做生意? 不过在你家赊了几个月账,做什么不要脸面,跑来咱们脸上催账?」 店小二又道:「是是是!只是……咱们店也是小本买卖,四爷、四爷在小店赊了六个月的账,您多少给一点小的也好……」 被称作「四爷」的男子,抬眼扫过店内,见着不少人闻声望过来,顿时觉着面上有些挂不住,眼神里带着凌厉扫过众人,直逼得他们缩着脖子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适才,神色不耐的觑了眼店小二,奈何对方满面赔笑一副恭维模样,他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冷哼一声装傻道:「六个月?本长老此去南晋三个月,上个月方才归岛,哪里有这么多账?你小子……竟为了点黄白之物,作死到本长老头上?」 说着,他捏着骨签的手理了理袍袖,颐指气使道:「来人呐,把王二狗带回门,让他好好算算这六个月账打哪来,倘或算不清……哼!」 身后,立刻有人走上前伸出手,一把探向店小二脖后领子,拖着他便欲往店门外走。 「四爷……四爷息怒!是小的、小的糊涂算错了日子,就、就只赊了三个月账,您……您看着随便给点就好。」 待店小二被拖出门的当空,他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伸手死死抱住门框,指头偏往凹槽处塞去:「四爷!四爷……小的错了,小的不要了,您别带我回铁木岛,我……这账就当咱们小店孝敬您老。」 哪知,被称作「四爷」的灰袍男子,一脸装模作样地惊讶道:「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 「四爷」冷笑道:「那怎么行?传出去我铁木岛的人还要脸不要?带回去!账要好好地算,银子也要一文不差付给你,你若担心此去路途遥远,本长老可派门内弟子送你回来!」 至此,只见拖拽店小二的人伸出另一只铁掌,直接「咔嚓」一声,生生将店小二双手拧断,拖着当场疼晕过去的店小二欲走。 月漓猛地抬眼,方才望向拖人的那个男子。 忽见一支竹箸自半空倏然飞出。 紧接着拖人那个一声痛呼,低头一看手掌被竹箸扎透鲜血淋漓,哪里还顾得店小二,托着那只疼到发抖的手掌,往店内瞠目欲裂望去:「谁?给老子站出来!」 下一刻,云淮抬起左腿「咚」得一声踏在屁股下的长凳,凉凉「哎」了声,叹气道:「你这年纪,嘴上连根毛都没有,还妄想当本掌事老子?」说话间,他整个人从长凳飞了出去。 紧接着,「啪啪啪」三声响,云淮一阵风的甩了巴掌,再一阵风的回到桌前,伸手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动作一气呵成。 见状,月漓不禁微微一怔,这是在替她出手么? 铁木岛众人怔在原地,只看见一个紫袍一个来回间,连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就赏了三耳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人被打了。 几乎是瞬间,铁木岛的人冲了上来。 云淮朝背墙而立的月漓眯着眼笑了笑,抬脚勾起脚边长凳,登时朝着那群人扔了出去。 眼见打起来,众食客惊呼一声,朝店外逃窜。 月漓默了半晌,抬脚朝门口店小二走去,抬眼见着手被竹箸戳穿的男子转身逃命,理也不理。 待她施法替小二接好双手,转身重新坐回桌前,任凭一旁打得鸡飞狗跳,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只举着竹箸,专心蘸着蜜往嘴边送。 不得不说,月漓对云淮的贴心十分受用。 没一会工夫,云淮脚踏着那位「四爷」后背,抬眼见着自顾自吃着蜜的月漓,微喘略急气息,喜滋滋眯着眼笑道:「大人,好吃么?」那表情,活脱脱像一个等糖吃的孩子。 月漓暗暗点了点头,端得一脸面不改色:「银子买的,自然好吃!」 闻声,云淮面上笑意一顿,心道:夸他一句能死? 心里头有了气,云淮再低头望向脚下时,眼底带着些许狠厉:「铁木岛长老?名门正派?」 说着,再抬眼扫视倒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另外三人,凉凉道:「方才你们哪个说人家不要脸?嗯?怎么,铁木岛规矩欠债的有脸,讨债的反倒没脸?」 月漓舌尖吃尽最后一点蜜,站起身冷声道:「废话什么?」说着,低头从腰间钱袋中捡了两片金叶子,压在蘸碟下,适才抬脚朝门外走去。 见她离开,云淮也淡了与这些人纠缠的心思,最后抬腿踹了「四爷」背心一脚,直踹得他口中喷血,这才着急忙慌去追月漓:「大人准备去哪?」 月漓头都没回,幽幽道:「来都来了,怎能不亲自上门拜访一下名门正派?」 云淮不由得轻笑一声,暗道铁木岛这下摊上事了,下意识伸手去掏怀中羽扇,哪知却摸了个空,恍然忆起方才将扇子搁在桌上,转身往回走。 他这厢方才迈过门槛,就见着一个黑衣人蹲在「四爷」面前,「咔嚓」一声只手就拧断了他脖子。 与此同时,那黑衣人亦听到脚步声,顺势转过脸朝门口望去。 四道目光相撞后,两个人皆顿在原地。 云淮回头,用余光瞥了眼身后,见着月漓遥遥停在原地没有跟上来,暗自思忖道:若非跟在她身边,照自己脾气,定是要将这帮废物弄死不可,眼下既有人替他做了想做的事,细想想倒也省得脏了自己手,于是不动神色,视若无睹般朝先前坐的墙角走去。 黑衣人见着他进门,当即神色紧张站起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哪知见着他转而去桌前取了把羽扇,复摇着扇出了门,不由得一愣。 月漓见他去而复返,手里摇着那柄羽扇,微拧眉道:「不过一把破扇子,也值当你跑回去?」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这人就 一个好处,念旧!这扇子自我入了血峰堂,便跟在属下身边,日日爱惜的紧,怎能随意就丢在外面?」说着,云淮垂眸轻抚扇面,若有所思。 月漓默然,循着他目光望向这把造型普通的羽扇,细想想兴许这扇子于他有些别的意义,遂转过身催促道:「咱们得快些赶路!先前跑的那个,想来已回去人通风报信了。」 闻言,云淮便忍不住「啧」了一声,直咂舌道:「既如此,大人为何要放那人回去,这一下放虎归山,如何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月漓侧目觑了眼云淮,冷声反问道:「本尊动手,还需要趁人之危?」 云淮:「……」 他算是无语住了,只得硬着头皮恭维道:「是是是,护法大人出手,一个顶俩。」 月漓不免提高了声音:「几个?」这是看不起她? 云淮抬手扶额,遮掩着眼底笑意,嘴角抽了两下强忍着没笑出声,再意味深长道:「大人出手,自然是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眯着眼问:「你说什么?」 云淮听出她声音里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外,适才反应过来自己用错了词,当即正整颜色,放下手一脸真诚回望月漓道:「呃……属下是说您英勇无敌,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月漓不欲与他计较,转过身道:「以后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本尊拔了你舌头!」 云淮当即苦笑,他哪里是跟的主子?简直跟了个祖宗! 西屿由三座大岛,十几座小岛组成,前往铁木岛,还需要再坐七日的船。 这日,好容易等船靠了岸,月漓两脚踩在地面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东摇西晃,似是还飘在海上的感觉,胃里阵阵翻江倒海,只得就近扶着块岩石,吐得天昏地暗。 /129/129325/31286860.html 第106章 莫名之火 云淮抬手扶额,遮掩着眼底笑意,嘴角抽了两下强忍着没笑出声,再意味深长道:「大人出手,自然是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眯着眼问:「你说什么?」 云淮听出她声音里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外,适才反应过来自己用错了词,当即正整颜色,放下手一脸真诚回望月漓道:「呃……属下是说您英勇无敌,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月漓不欲与他计较,转过身道:「以后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本尊拔了你舌头!」 云淮当即苦笑,他哪里是跟的主子?简直跟了个祖宗! 西屿由三座大岛,十几座小岛组成,前往铁木岛,还需要再坐七日的船。 这日,好容易等船靠了岸,月漓两脚踩在地面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东摇西晃,似是还飘在海上的感觉,胃里阵阵翻江倒海,只得就近扶着块岩石,吐得天昏地暗。 她晕船的厉害,是以上船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是以大多吐得是酸水和胆汁,甚至干呕。 云淮见她吐得辛苦,探出手的手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替她拍着后背,耳边听着海浪拍打在岸边岩石的声音,抬眼环顾四下。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两个灰色衣袍的人,云淮顿时面色微变,低下头朝月漓道:「大人,他们来了!」 闻声,月漓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噙着泪花抬眼朝远处望去,暗自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擦拭着口鼻直起身来。 「什么人?」 云淮不予理会,兀自扶着月漓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适才冲来人道:「玄霜楼,云淮。」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其中那个瘦得颧骨突出的男子道:「你说你是玄霜楼的人,可有什么证据?」 云淮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腰牌来,朝二人面前晃了一眼便缩回手道:「瞧清楚了?你们四长老在南晋时,曾得我多番照拂,他说日后到了西屿,定要我上铁木岛坐坐。 如今见你二人态度……怎么?你们铁木岛就是这么对待玄霜楼门人的?」 月漓没有言语,瞧着云淮煞有其事的诓骗人,直在心里认可他这桩本事不错,暗自叮嘱自己以后对他的话,决然不可全信! 这厢,两个铁木岛的人面上闪过一丝歉意,拱手朝云淮道:「实在对不住,进来岛主有吩咐,务必对每一个上岛的细细盘问,一时多有得罪,既是四长老的客人,请!」说着,错身让开身后的路。 云淮转过身,扶起月漓便要往里走。 「等一下……这位是?」另一个脸上长了麻子的铁木岛弟子,一双眼犹豫着将两人打量,最后落在云淮小心翼翼搀扶着双手,看月漓将头发盘在脑后,忆起方才见着一个弯腰在吐,另一个出手照顾,随即面带赧然神色,挠了挠头道:「哦,原来是尊夫人!二位的感情可真好。」 月漓脚下一顿,扭过脸横眉冷眼就飞了过去,恨不得化作刀剑就地结果了他,正欲说些什么。 忽然,云淮改搀为搂,一把将月漓拥在怀中,眉眼带笑道:「二位有怪莫怪,我家夫人脸皮薄的紧,让二位见笑了。」 月漓恨得咬牙,登时一脚踹在云淮腿肚子。 云淮吃了痛,微拧着眉朝月漓望去一眼,小心翼翼赔着笑告饶道:「夫人饶命,为夫知错了!」说着,强行推着她往前走,一边朝两人打诨插科的应付着。 顺利入了岛。 自有下人领着两人进了一间客房。 云淮方才关上门,转过身便被一只手扼喉抵在门上,后背猛地撞上房门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小丫鬟担忧的声音传来:「云公子?什么声音……」 云淮垂眸望着月漓满脸怒意,瞧见她眸底若隐若现的血红,微微怔了怔回道:「不妨事,你下去罢。」 小丫鬟应声离去。 月漓扼喉的手紧了紧,凑上云淮面前,极力压低声音恨道:「本尊警告过你,莫要胡言乱语,你说哪个是你夫人?云淮,你可是活得不耐烦,想早点去幽冥阴司报到?」说着,她掌下缓缓收紧五指,眼见着他面上逐渐变了血色。 云淮强忍窒息,急声辩解:「护法大人!身处险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道大人连这点简浅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他们误会他们的,你我也省得找理由和借口,何乐而不为?」 月漓眉头微拧,直觉得不该相信云淮,却又从这话里挑不出半点错,犹豫半晌,终是缓缓松开五指,冷声道:「下不为例!」 一朝得了自由,云淮伸手抚上咽喉,那里还留着她淡淡的体温,他喉结滚动暗自咽了口唾沫,望着那个危险的女人转过身,眸色深沉。 铁木岛岛主,铁无双。 一个身材魁梧的四十多岁男子,满脸络腮胡子,听闻玄霜阁来了客,当即派人去请。 正派以璇玑宫为首,下来就是玄霜楼。 玄霜楼楼主尹逍,为璇玑宫宫主义弟,在江湖上颇有威望,他铁木岛远离中土,而今见四长老去一趟玄霜楼,便结识了玄霜楼的人,自然欢喜。 当晚,月漓与云淮赴宴。 月漓望着一桌酒肉,登时别开脸胃里翻江倒海,她一手捂着口鼻急急忙忙站起身,由小丫鬟搀扶着去吐。 铁无双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以为吐了便是有孕,当即一脸喜色朝云淮乐道:「云兄弟,尊夫人一看便是有孕在身,我瞧着夫人身形未曾显怀,想来是刚怀不久,此处长途跋涉辛苦二位了。」 云淮一边赔着笑,一边拿眼朝门口觑去,心道:得亏这些话没当着月漓的面说,教她听见那还得了? 只怕当场大开杀戒,也未可知啊! 好容易吐完,月漓累得直不起身,由小丫鬟扶着送回了客房。 许是长途跋涉,也或许是累到极致。 回了房,月漓歪着身子倒在床上,原本想歇口气缓缓,哪知竟阖了眼便睡得昏昏沉沉,愣是衣服都没脱,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未曾醒过。 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见着眼前一张放大的脸,猛地一下坐起身,连带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云淮,待她好容易安稳下惊魂未定的心,一脚便将云淮踹下了床。 云淮一个不防,人已滚落在地。 月漓恨得咬牙切齿,唯恐声音太大教外面的人听了去,努力按捺着火气,压低声音道:「云淮!本尊觉着你实在不必活着了,现在就给我去死!」说着,捡起手边枕头砸了过去。 云淮下意识抬手挡下枕头,一脸茫然地望向月漓道:「大人这是做什么?一夜没睡好?清早起来这么大脾气?」 月漓气结,光着脚便下了床,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云淮面前,一把拽着他领口:「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爬上本尊的床!」 云淮面上微怔,脑子里开始回想昨晚的事。 原来,昨晚他被铁无双拉着喝了不少酒,推开门走进来,见着月漓面朝里睡在床上,偌大的双人床空出一个人的身位,彼时他尚且残留几分清醒,记得月漓先前对自己的警告,遂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床下摆着的踏步,将胳膊架在床沿,昏昏沉沉的犯起了困。. 云淮实在不知,怎么一睁开眼就躺床上去了。 只是,好歹他堂堂三尺男人,即便是错上了床,两人个人衣裳好好地穿在各自身上,做什么就像他把月漓怎么着似的? 思及至此 ,云淮拧眉不解道:「大人,您究竟是气属下上了床,还是气那个人是我?」 闻言,月漓不由的一愣。 想当初,她可是当着江枫一缕幽魂的面,尚可脱去衣裳请他为自己疗伤。 而今她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曾信誓旦旦说,行走江湖,有哪个迂腐又古板地在意男女大防的? 月漓手下倏然一松,神色复杂地站起身,光着脚往床边走去,耳边似乎还荡着云淮的那句话,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而今为何气愤。 云淮直觉得心口发堵,抬头望向月漓背影看了一眼,猛地自地上爬起身道:「属下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说完,不待月漓有任何回应,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房。 整整一天,月漓再没见着云淮,一日三餐皆由小丫鬟送进房,再不见任何荤腥。 她知道,定是云淮吩咐的。 直到天黑,整个铁木岛忽然骚乱起来。 月漓站在门口,见着无数人来来回回疾步奔走,心里隐隐猜到,许是那日与铁木岛长老纷争一事,传了回来。 夜色中,云淮一身紫色长袍近乎与天色融为一体,他远远见着月漓立在门前,脚下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拽着她臂弯拉入门内,顺手带上了房门。 月漓见他如此,深知事情严重性,是以并未与之计较,静静等他开口。 「大人可还记得,那日逃跑的铁木岛弟子?」 月漓颔首道:「记得,怎么?」 云淮道:「他死了!」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死个铁木岛弟子,至于这么大阵仗?」 「不!是那名弟子的尸首,与他们长老一起被送了回来,眼下铁无双正在大堂,你留在这里不要现身,剩下的事交给属下!」说着,伸手捞门。 不对! 月漓恍然忆起,那日云淮一反常态为了把羽扇折回去,难道…… 想到此,她蓦然伸出手按住他拽门动作:「云淮!那日你折回去做了什么?」 /129/129325/31286861.html 第107章 得靠自己 直到天黑,整个铁木岛忽然骚乱起来。 月漓站在门口,见着无数人来来回回疾步奔走,心里隐隐猜到,许是那日与铁木岛长老纷争一事,传回了铁木岛。 夜色中,云淮一身紫色长袍近乎与天色融为一体,他远远见着月漓立在门前,脚下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拽着她臂弯拉入门内,顺手带上了房门。 月漓见他如此,深知事情严重性,是以并未与之计较,静静等他开口。 「大人可还记得,那日逃跑的铁木岛弟子?」 月漓颔首道:「记得,怎么?」 云淮道:「死了!」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死个铁木岛弟子,至于这么大阵仗?」 「不!是那名弟子的尸首,与他们长老一起被送了回来,眼下铁无双正在大堂,你最好留在这里不要现身,剩下的事交给属下!」说着,伸手捞门。 不对! 月漓恍然忆起,那日云淮一反常态为了把羽扇折回去,难道…… 想到此,她蓦然伸出手按住他拽门动作:「云淮!那日你折回去做了什么?」 云淮一时心虚,转过脸将问题丢回给月漓:「大人怀疑属下?」 月漓眉头微拧:「本尊问你话,你答非所问做什么?莫非真的是你?」 「不是!」这一次,云淮回答的斩钉截铁,他顿了顿望着月漓如此紧张模样,有些分不清她到底希望自己是,还是希望不是? 云淮偏过脸,半张脸照在烛光下,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一张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云淮还想留在大人身边,绝不会做这种阳奉阴违惹您不快的事,大人,属下去大堂看看情形,去去就来。」说着,他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 最后,月漓望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彻底融入夜色。 铁木岛大乱,正合她意。 先前,在血峰堂山峰岗哨,月漓将灵力散出去,虽未曾寻到云淮口中铺天盖地的藤蔓,却探查到另一股灵力留下的痕迹。 她知道,云淮没有说谎。 月漓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所隐瞒,虽不知其隐瞒了什么,但是整个血峰堂被灭满门,唯他一人活下来,云淮隐瞒的事情,必然就是他能活下来的唯一解释。 对于不忠之人。 月漓本能地对他没有半点好感,甚至诸多防备,所以上铁木岛真实目的,她自然也不会告知云淮。 月漓缓缓阖门,将整个屋子和外面彻底隔绝。 不多时,房间内幻铃声响,随着月漓灵力催动,幻铃渐渐散出一缕紫光,轻光如烟,顺着门隙飘出。 月漓盘膝坐在床边双眼紧闭,双眼帘下的眼珠,疯狂转动。 而今,她眼识随着幻铃灵力,可畅通无阻地通往铁木岛每一处角落。 她看见,几乎整个铁木岛,皆被一道绿色灵力包围着。 正当月漓循着那股灵力,欲探寻到更深远处,漆黑的夜色中,陡然出现一双圆圆地瞳孔,令她心底倏然一惊。 下一刻,那双眼的主人,一只通体如墨的黑猫凄厉叫喊一声,挥爪朝着月漓眼前扑来。 刹那间,月漓下意识将灵力和眼识迅速撤回,哪知却还是慢了一步,整个人倏然向前倾身,待她只手覆上眼前,另一只手死死抠着床沿,才勉强没栽下床,很快鲜血从指缝流出,淌了一脸。 眼珠的疼痛袭来,她只能小小心翼翼的喘息,以此缓解痛楚。 大意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 月漓捂着眼抬起头,一脸警觉:「谁?」 一只黑猫纵身越过门槛,迈着猫步 缓步走入房内,仰着头望着床前捂着眼的月漓,眯了眯眼。 月漓听不见声响,不由得侧耳再问,试探着唤道:「云淮?」 黑猫弓着背,淡绿色的眼瞳发出诡异的光,正欲做些什么。 忽然,有脚步由远而近。 黑猫转过脸,循着半开的门缝朝外望去,见着远处走来一个紫袍身影,它犹豫着转过头再望了眼月漓,似乎在犹豫。 云淮远远见着门开着一道缝,面上微微有些惊讶,恍以为月漓给自己留门,是以更加加快脚步,哪知他方才抬手推门,下意识抬脚,一只带尾巴的黑色身影从门缝「噌」地一下蹿了出来,倒把他惊得同时收回手脚。 「是云淮么?」 屋内,月漓紧张而急切的声音传出。 云淮收回往后瞧的目光,转过脸推门而入:「是我!」 听见回应,月漓隐隐不安的心顿觉平静了些许,于是松开抠着床沿的手,朝面前探出摸索道:「云淮,你过来。」 云淮往前走了几步,见着她面上有血不觉顿时一惊,即刻快步凑上前,伸手接下她探出的那只手,低头一看她指尖不知抓过什么,劈着的指尖隐隐带血。 见状,他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捉月漓敷在眼前的手,见着月漓死死闭着眼睛,鲜血却从眼缝往下淌,一脸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月漓顿了顿,诚然道:「被猫抓伤了眼。」 「猫?」 云淮微怔,转头往门口望了一眼,适才恍然大悟,方才他见着的黑影是只猫? 云淮转过头,顺势撩起衣袍往月漓身边坐下,拧着眉一脸担忧而紧张地问:「属下才离开一会,凭护法大人这样的本事,竟能教一只猫抓伤了眼?」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信! 月漓咬了咬牙,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驱幻铃灵力探寻,可避凡人目而不被人察觉,用之探物最为方便。 她哪想到会有只猫蹲在那? 霁族乃鬼怪克星,教一只猫抓瞎眼,她这辈子当真出息的紧! 这下云淮犯了愁,眼下这桩事该不该与她讲? 他兀自低下头,去瞧月漓这一手的血和伤,再抬眼见着她这张脸,一脸的欲言又止。 月漓见他不着,被他捉着双手有些不自在,缩回手问道:「你为何回来这样快,铁无双将事处理好了?」 云淮手下一空,怅然道:「没有……」 月漓等着听下文,却见他半天没动静,强忍不适欲睁开眼,却被人一把掰过身子,没了动作。 「告诉我,怎样才能帮你治好眼睛,需要什么?」 月漓迟疑半晌,道:「我这双眼,原本伤了再无可能好,眼下倒有恢复的可能,只是……有些麻烦。」 云淮以为,她说得是在岛上物资匮乏,寻医问药很是不便,遂信誓旦旦道:「无论什么麻烦,大人只管说与我,剩下的交给属下就是。」 月漓面上有些犹豫。 她探得,这道绿色灵力,源自于霁族神器「亢悔木」,如此倒也能解释得通,云淮所说铺天盖地藤蔓,究竟谁人有如此磅礴灵力一事。 亢悔木,主生。 方才她还在想,要费什么气力才能寻到亢悔木。 眼下岂不是现成的理由? 如此一来,她伤了眼倒成了因祸得福。 只是,霁族神器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不得告诉云淮真相,又得由他出面去求铁无双,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见她如此,云淮适才有些反应过来,疑声道:「你不信我?」 月漓缓缓启唇,半晌道:「铁无双!」 「什么?」 月漓再道:「你只需告诉他我伤着眼睛,求他出手相助,而今唯有他肯出手,我这双眼才算有救。」 云淮一脸惊愕:「铁无双会医术?」 他怎么没看出来? 月漓不欲与他多言,只哄着他道:「云淮……我这双眼今后能不能再睁开,全看铁无双肯不肯出手,你去与他面前哭,嗯……总之哭得越伤心越好。」 云淮登时缩回手站在床前,瞪着眼大惊:「哭?」教他细想想,上一回哭是多少年前? 月漓听得他一副老大不愿意模样,面上顿了顿,几乎忍不住想一脚踹上去,朝他逼问句「你去不去」? 奈何,此番眼睛看不见事大,能不能顺利夺回亢悔木,成败在此一举。 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月漓只得忍气吞声,忍了又忍,端得长吁短叹了一声,继续耐着性子朝他哄道:「云淮……你帮帮我可好?」 闻言,云淮深吸了口气,呼吸一滞。 他何时见过月漓做小伏低,同自己软声软气的说过话? 一来有几分不适应,二来他也不知为何,见着月漓如此,再听她难得苦苦相求。 实在架不住他心里软了又软,只得皮挥了挥手硬着头道:「罢了!属下这就去找铁无双,兴许他听说后答应得痛快,也省得本掌事丢人现眼。」 月漓默然。 她很清楚,铁无双断然不会轻易将亢悔木请出来,是以才出了个让云淮去哭一鼻子的馊主意,眼见着云淮拉不下这个脸,登时急了,顺势站起身道:「我同你一道去。」 月漓想得明白,所谓肉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如今是她瞎了眼,云淮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做什么想不开,非得替她去哭那一鼻子?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云淮本不欲携她一起,但见着她如今这副模样,兴许领着去更好,遂搀扶着月漓出了门。 大堂内。 铁无双和门下五位长老,并着两位左右护法,正在勘验一地的尸首。 而今过去八日,这五人的尸首早已发臭。 侍女递上打湿的手巾,众人以此捂着口鼻,强力忍耐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这厢。 云淮搀着月漓入了门。 众人见有人来纷纷侧目,所见无不哗然。 铁无双抬眼见着二人,更是一脸惊愕道:「云老弟,尊夫人这是怎么了?」 /129/129325/31286863.html 第108章 栽赃嫁祸 月漓默然。 她很清楚,铁无双断然不会轻易将亢悔木请出来,是以才出了个让云淮去哭一鼻子的馊主意,眼见着云淮拉不下这个脸,登时急了,顺势站起身道:「我同你一道去。」 月漓想得明白,所谓肉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如今是她瞎了眼,云淮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做什么想不开,非得替她去哭那一鼻子?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云淮本不欲携她一起,但见着她如今这副模样,兴许领着去更好,遂搀扶着月漓出了门。 大堂内。 铁无双和门下五位长老,并着两位左右护法,正在勘验一地的尸首。 而今过去八日,这五人的尸首早已发臭。 侍女递上打湿的手巾,众人以此捂着口鼻,强力忍耐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这厢。 云淮搀着月漓入了门。 众人见有人来纷纷侧目,所见无不哗然。 铁无双抬眼见着二人,更是一脸惊愕道:「云老弟,尊夫人这是怎么了?」 云淮好一番痛心疾首:「云某方才离开夫人,贵门一只通身玄黑的猫,竟不知打哪蹿上我夫人房里,我夫人平日最喜猫狗,猛然见着猫更是喜欢的紧,这才将那猫抱在怀里。 奈何这畜生不知受什么刺激,直扑上来将我夫人这双眼珠子废了,铁岛主,我夫人今年还未满十八,往后大半辈子该如何是好?」 铁无双听得一愣一愣,转头朝身边小丫鬟问道:「岛上何来的猫?」 至此,那小丫鬟适才一脸慌张道:「回岛主,是前些日子小姐从外面抱回岛来的,正如这位少侠所言,乃一只通体玄黑的猫,小姐平日里喜欢的紧,嘱咐后厨顿顿挖了新鲜的鱼眼睛,来给这只猫吃……」 听到此处,月漓当即捂着脸呜咽着哭出声来:「这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啊?」说着,脸上淌下两行血泪。 云淮怔在那,见着月漓扮起柔弱来惟妙惟肖,一时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好气,一肚子的怨气转过头全撒在铁无双身上:「铁岛主,这事你管不管?」 铁无双急忙安抚道:「云老弟莫急,老夫这就派人去请大夫,倘若岛上大夫医术不行,不论是将尊夫人送出去,亦或是从外面将大夫接入岛上来治,只要你提出来,万万没有不允的道理。」 云淮顿时大怒:「什么?你还要赶我们走?」 「不不不!老夫绝无此意……」 月漓耳边听着他二人争论,一边忍耐着满堂的尸臭,暗自思忖着:究竟何人下的手? 月漓知道,云淮有事瞒她。 但既说不是他下的手,月漓也唯有如此信着,云淮话说得不错,若要留在自己身边,少不得受她管束。 不许随意伤人、杀人,便是最最要紧的一条,好在还算治得住他,也不怕他不听话。 月漓正沉思着。 忽听有人不耐烦开口道:「我说这位云少侠,您没看咱们忙这么?一日之内铁木岛死了一长老四弟子,不比尊夫人这双眼来得重要? 再说,铁岛主也未曾讲不管尊夫人,只是说先寻个大夫来看看。 眼下,最要紧先解决铁木岛命案!鬼门既胆大妄为到虎口里拔牙,一出手就要了铁木岛五条人命,你好歹身为玄霜楼的人,为何不先放下私人恩怨?非要在此咄咄逼人呢?」 月漓拧眉道:「你说什么?谁下的手?」 那人顿了顿,小心翼翼道:「这位夫人,在下并未与你说话,您……」 云淮面色倏变,暗道一声:坏了! 依着月漓脾气,听闻杀人 的是鬼门,势必要一查到底不可,他又不能说动手的另有旁人,眼下这泥水已是越蹚越浑。 月漓丝毫不顾忌双眼不适,沉声道:「你们哪只眼看见是鬼门动的手?又或是有何证据?」 她以为是有人那日认出自己,一想到这盆脏水泼到自己头上,这岂能忍? 云淮疾步上前,拽着她手腕低声阻拦道:「月漓!」 「这还能有假?你瞧瞧……呃,总之夫人眼盲瞧不见,咱们诸位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死去的铁木岛一长老四弟子,皆是胸前中了鬼门一招玄阴九式,被人生生拧断脖子而亡!」 听到此处,月漓下意识抬头望向云淮。 那日,云淮与这几人斗在一处不假,至于这玄阴九式,云淮乃血峰堂的人,何时学过鬼门绝学? 想到此,月漓转过脸冲那人道:「不过是一招一式,凭谁学了去都可用来栽赃嫁祸,再说被人拧断脖子,你躺地下让我试试,看能拧断不能? 既非亲眼所见,你们怎敢言辞凿凿,就认定此乃鬼门所为?」 「你!……」 这时,有人冷哼一声道:「云少侠,尊夫人本事不小,张口为鬼门辩解,闭口就要拧断咱们的脖子,足见往日如何嚣张跋扈!真正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到此处,月漓方才张口。 云淮脚下上前一步,伸手将月漓护在身后,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她嚣张跋扈?往日各位自诩名门正派,偷鸡摸狗、鸡鸣狗盗的事做得少? 多的不讲,就说八日前,你们这位已故的四长老,在客栈里吃了饭,一抹嘴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店小二追上前讨要半年的赊账,却被他装疯卖傻蒙骗了三个月,还欲将人掳至你们铁木岛。 小二誓死不从,他就派门下弟子将人生拉硬拽,最后双手拧断。 铁无双,你岛上就是如此教化门内弟子的?」 铁无双顿时瞪大了眼,一脸无辜道:「云老弟莫要胡言乱语,老夫走在外面连一口水都不曾白喝,又岂会令门下弟子如此行径?」. 云淮眯了眯:「你说我在扯谎?」 「云淮,你同他们废什么话?今日屎盆子都扣到脑袋上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月漓如此说着,便伸手自裙摆撕下一条长布覆到眼前。 见她如此,云淮即刻明白这是要动手的意思,忆起她先前说这双眼唯有铁无双能治,不由得一脸心疼,伸手拽着月漓拦了一拦,低声劝道:「想好了?一旦动起手来,眼睛怎么办?」 月漓系布条的手顿了顿,接着动作麻利起来:「无妨,兴许今日打得好,眼睛也有得救!」 这话倒是不假,若能顺利夺回亢悔木,她自然有办法治好眼睛。 云淮见拦她不住,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脸望着面前众人,再次以身挡在月漓面前:「你行动不便,老实坐在一旁,这里交给我!」说着,便飞身冲了上去。 月漓听见一堂混乱,兀自摸索着靠边站,细细将那日的事回忆一番,再次确认云淮出招时,并未使用玄阴九式,而她更不曾动手。 由此可见,当日除了她和云淮,定是在场有会玄阴九式的第三人! 是谁? 何人杀了铁木岛的人,栽赃嫁祸在自己头上? 又或者,那人栽赃嫁祸的根本不是自己,实则冲着鬼门而来? 想到此处,不由地细思极恐。 月漓伸手探向眼前,如今自己这副模样,想要从铁无双手里夺回亢悔木,无异于痴人说梦。 今日,云淮为她两次拦在身前,月漓都记得。 一旁,铁无双见着云淮动起手来,面色很 是难看,一改先前客气模样,沉声道:「云老弟这是替鬼门打抱不平?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云淮一人力挑五大长老,再加两位护法,已是斗得吃力,这会又添了一个铁无双,逐渐有些败下阵来。 他脚下踉跄几步,身后忽然有手抵上了后背,他偏过头往身后望去,就见月漓走上前来。 「你退下!」 云淮下意识缓缓摇了摇头,抬眼望着她布条下覆着的双眼,适才忆起她看不见,只得强忍着腹中翻涌的血气,脚下再次往前迈了一步:「不是说了……让你老实待着……」 话音刚落,月漓已飞身落在他面前:「云淮,你可是忘了?本尊并非你口中的夫人,也不是一般的女娘,自然不可听你号令!」 说话间,她双手在身前结印,缓缓阖目吟道:「三界内外,唯道独尊,现!」 下一刻,在神识的状态下,大堂内亮如白昼,她虽是闭着双眼,却将一桌一椅看得清楚。 以神识充当眼睛,极其消耗灵力,而今她只能速战速决。 月漓神色淡然望向眼前:「本尊赶时间,你们可以一起上!」 「你们到底什么人?」 月漓认得这道声音,适才循声望去,看见先前说自己嚣张的,实则是个又肥又矮的中年男子,不禁莞尔道:「怪道云淮如此骂你。」 说完,她眉目一凌厉声道:「凭你也问本尊是谁?」 说话间,月漓抬起胳膊,朝大堂墙边摆着落兵台方向打开掌心,须臾间一柄两指宽狭直长刀入了手。 月漓下意识挥刀,感受到手里这柄刀的重量,凭她使起来亦算略微有些沉,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可惜兵器不大趁手呐! 铁无双走上前两步,望着月漓如此身手,后知后觉道:「原来如此!老二,咱们岛上进来了老鼠,也难怪会遭猫儿挠瞎了眼。」 月漓唇角弯起,抬手将长刀横着举在身侧,幽幽道:「铁无双,血峰堂三百余条性命,皆丧于你铁木岛之手,本尊今日便要替这三百余人,讨一个公道!」 云淮眼见月漓冲上去,兀自转身朝落兵台走去,大致扫一眼过去,皆是些重兵器,没一个看上去赏心悦目的,使起来实在粗鲁! /129/129325/31286866.html 第109章 还不快滚 月漓认得这道声音,适才循声望去,看见先前说自己嚣张的,实则是个又肥又矮的中年男子,不禁莞尔道:「怪道云淮如此骂你。」 说完,她眉目一凌厉声道:「凭你也问本尊是谁?」 说话间,月漓抬起胳膊,朝大堂墙边摆着落兵台方向打开掌心,须臾间一柄两指宽狭直长刀入了手。 月漓下意识挥刀,感受到手里这柄刀的重量,凭她使起来亦算略微有些沉,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可惜兵器不大趁手呐! 铁无双走上前两步,望着月漓如此身手,后知后觉道:「原来如此!老二,咱们岛上进来了老鼠,也难怪会遭猫儿挠瞎了眼。」 月漓唇角弯起,抬手将长刀横着举在身侧,幽幽道:「铁无双,血峰堂三百余条性命,皆丧于你铁木岛之手,本尊今日便要替这三百余人,讨一个公道!」 云淮眼见月漓冲上去,兀自转身走向落兵台,大致扫一眼过去,皆是些重兵器,竟没一个看上去赏心悦目的,使起来着实粗鲁! 他这才明白,月漓为何挑了那样一柄刀,云淮只得无奈叹了口气,随手抄起一柄长枪。 月漓提刀冲铁无双去。 临了,距离三步之外,却直愣愣蹿出两截木桩子插在跟前,堪堪好拦下她去路。 月漓脚下一顿打眼望去,这两人长相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穿黑一个穿白,恍然一见,她还以为瞧着黑白无常。 「原来是血峰堂余孽?竟敢冒充玄霜门人潜上我铁木岛?当日灭血峰堂三百余人的,正是我左右护法!就凭你们两个也敢送上门来?找死!」说话间,两人同手同脚而出,三人登时斗作一团。 月漓手中虽有长刀,然而挥起来有些吃力,再加这左右二位护法,已是心灵相通到一定境界,两人你一拳来他一脚,一招一式间,配合的天衣无缝。 月漓自是马虎不得,只得小心应对,见招拆招。 云淮见她被困,本欲赶来助阵,却被余下的五位长老合力围堵。 一时间,两人各自为战,忙得要紧。 眼见众人斗起来,铁无双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他一双将月漓和云淮打量几番,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这是被人打上门来寻仇哇! 就在上个月,巫山派门下弟子上岛,随行之人中,有个男子身高约四尺左右,个头虽是矮小,一颗十几岁孩童的脑袋,却长了一张成熟老练的脸,细细一问才得知,年纪竟然与自己相差无几。 正是此人告知他,霁族有样神器眼下就在血峰堂。 铁无双本不欲去夺什么赤羽翎,他手上已有亢悔木,且多年修得木系灵力,闲来无事抢一个火系灵力的神器,给自己添堵? 奈何当日巫山派门内弟子几句话,激得他一拍桌子,当即下令着左右护法前往北武。 谁知这一趟去,赤羽翎没抢到手,反倒脑袋上挂了三百余条人命。 铁无双顿觉一个悔不当初。 可他是谁? 即便心里暗暗后悔,面上也绝不可能表现出来,于是心中更是坚定了先前猜测。 此二人既是血峰堂余孽,保不齐人就是他们杀的! 先杀他铁木岛的人,又借由玄霜楼门人身份潜入岛内,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行,说什么这两人也得死在这。 念从心头起,铁无双自掌中祭出亢悔木,一截一柞长灰褐色圆木,乍一看似是从树上刚刚砍下,木头上一截横生树枝上,还留着一撮仿佛刚长出的嫩绿树苗。 就是这样一截很不起眼的木头,却拥有无尚灵力。 月漓与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忽然手背幻铃「叮铃」发出一声响,与亢悔木起了共鸣。 见着亢悔木,她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挥刀的手也不酸了,砍得更是卖力。 一刀下去,生生削掉白衣护法的半个手掌。 铁无双催动亢悔木。 一瞬间,亢悔木嫩绿的树苗疯狂生长,源源不断的藤蔓自树枝中抽出,一指粗细的藤蔓似是长了腿,直直朝着三人方向而去。 二位长老见状,纷纷退至铁无双身边。 眼见藤蔓袭来,月漓唯恐伤着亢悔木,挥刀的手一顿停下,转而换手持刀,以带着幻铃的手探上前,催动幻铃灵力阻挡藤蔓。 见状,铁无双不由一愣,当即催动亢悔木生出更多藤蔓。 云淮长枪蓄力一挥,好容易撂翻五位长老,抬眼见着铺天盖地的藤蔓朝月漓而来,面上顿时一紧:「月漓!」 月漓唇角微动,扬手将长刀插入脚边,似笑非笑道:「云淮,你如今放肆的竟敢直呼本尊名号?」说着,她翻掌祭出一只七彩无色葫芦。 五色土升空,亢悔木生出的藤蔓受土系灵力所迫,逐渐被逼退。 至此,不知谁喊了一句:「这、这是五……五色土?」 云淮提枪的手倏然一紧,蓦然望向月漓背影时,眼底带着震惊和不解,一脸的神色复杂。 怎么可能? 她手里为何会有霁族神器? 铁无双登时黑了脸,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五色土,甚至一连两次催生出的藤蔓,皆被人轻而易举挡下。 难道…… 真如旁人所言,木系灵力竟如此不堪一击? 铁无双心有不甘。 不可能! 当日霁朝灭亡,五样神器为世人争先抢夺。 彼时,铁无双几乎拼了半条命,好容易抢下一样神器,到手一看竟是块毫不起眼的亢悔木,顿时心凉了一半,抢什么不好?. 偏生抢了个最不起眼的木头! 哪怕是个五色土呢? 然而正是这块不起眼的木头,伴随铁无双流落到这样一座荒岛。 仅十年工夫,荒岛在铁无双和亢悔木手里,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座人间仙境,远远瞧着,枝繁叶茂的丛林,似是给整座岛扣了一顶茂密头发。 可以说,没有亢悔木就没有今日的铁无双。 铁无双不允许,也不能接受亢悔木不战而败,恼羞成怒之下,他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起白衣护法淌着鲜血的残掌,将血注入亢悔木身上。 白衣护法当即一声大喝:「岛主!万万不可……」他这厢欲缩手躲闪,哪知却被铁无双大掌钳制着,动弹不得。 见状,月漓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瞬间惨白。 她下意识想阻拦,飞身上前探出手去。 来不及了! 亢悔木瞬间暴走,迸发出较先前更为粗壮的藤蔓,圆木木身为了抽出这些粗壮藤蔓,而呈现劈裂迹象,源源不断的藤蔓奔袭着向月漓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月漓一声令下:「云淮!走!」 说着,她飞身后退,急急催动幻铃召来五色土挡在身前,以更多灵力注入幻铃,适才勉勉强强,与亢悔木暴走的藤蔓相互僵持。 云淮快步来至月漓身边,一柄长枪「咚」的一声立在身侧,只看着月漓催动幻铃的手不住颤抖,便知晓她不过勉力为之,待他再将目光落在月漓惨白的面上,遂一咬牙道:「要走一起走!」 月漓面上微怔,转脸冲云淮喝道:「本尊让你走,还不快滚?!」 「我不走!」云淮这一声, 喊得比月漓还要响亮,声音荡在大堂内,隐隐带着些许回音。 一时间,月漓被他如此反常的态度所慑,颤了颤唇没有言语,但碍于危机就在眼前,也顾不得与云淮计较,只得转过脸望着眼前绞成一股的藤蔓,额角淌下一滴冷汗,微微颤着声道:「再不走,就等着与本尊死在一起罢!」 云淮握着长枪的手几不可查的一紧,继而松开了些,应得十分干脆利索:「好!」 月漓心口猛地一紧,惊愕下微微启唇,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月漓发现手背幻铃金光逐渐弱了下来,顿时大惊。 不好! 而今剩下的灵力,再也不足以支撑自己驱使五色土,一旦没有五色土加持,即便是她,也不能挡住亢悔木暴走下的攻势。 思及至此,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月漓转身抓起云淮衣领,将他推了出去。 这一推,近乎用尽她全部气力。 眼见云淮被猛地推出大堂门外,月漓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下一刻,七彩葫芦缓缓自半空坠落,原本耀眼的光彩消失。 暴走的藤蔓突然失去阻碍,猛地冲上前。 一个呼吸间,月漓只觉得后背一痛,身上被什么穿了个透,低头一看才认出,原来是亢悔木的藤蔓,竟在她身前戳穿了个碗口大的窟窿。 云淮被这一把推出门,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抬眼见着月漓被藤蔓穿透,瞪大眼睛瞳孔微震,口中喃喃道:「不……」 月漓唇角鲜血淌出,眼前云淮的模样有些模糊,她心里唯有一念头。 快走! 云淮,快走罢。 你本不该跟着来蹚这趟浑水,更不要因为我将性命丢在这里。 身后,她听见五色土落地,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遂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顺势低下头望向身前,见亢悔木的藤蔓似是一双手,在她身前的窟窿里缓缓蠕动着。 望着亢悔木,月漓面上神色柔了再柔,颤着手朝藤蔓探去,轻声道:「亢……悔……」 亢悔木,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可惜月漓如今连轻声念出亢悔木的名字,都是一种奢望,仅仅两个字,便用光她全部气力。 就在这时,月漓手重重垂下,头顶低垂至身前,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129/129325/31286867.html 第110章 敢不敢动 云淮被这一把推出门,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抬眼见着月漓被藤蔓穿透,瞪大眼睛瞳孔微震,口中喃喃道:「不……」 月漓唇角鲜血淌出,眼前云淮的模样有些模糊,她心里唯有一念头。 快走! 云淮,快走罢。 你本不该跟着来蹚这趟浑水,更不要因为我将性命丢在这里。 身后,她听见五色土落地,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遂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顺势低下头望向身前,见亢悔木的藤蔓似是一双手,在她身前的窟窿里缓缓蠕动着。 望着亢悔木,月漓面上神色柔了再柔,颤着手朝藤蔓探去,轻声道:「亢……悔……」 亢悔木,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可惜月漓如今连轻声念出亢悔木的名字,都是一种奢望,仅仅两个字,便用光她全部气力。 就在这时,月漓手重重垂下,头顶低垂至身前,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见状,云淮五指收紧指节隐隐泛白,他掌中紧紧攥着长枪,任凭枪尾拖行在身后,脚下一步一个脚印朝月漓走去,一脸惊愕和不解。 她死了? 那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仅一招就将他定在血峰堂上空,教他受门内弟子指指点点,令他痛得死去活来,那个一颦一笑如此吝啬,张口闭口「本尊」的女人。 她死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方才他甚至没来得及反手抓住月漓,带着她一并逃离。 云淮说不清,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伤心? 又或者该雀跃? 他只觉得心口很酸,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令他如此难过。 忽然,亢悔木整个藤蔓瑟瑟抖动,连带着藤蔓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待这种抖动传至圆木自身。 铁无双捧着亢悔木的手,不住的颤抖。 这厢,云淮双眼通红,攥着手中长枪自大堂门外缓步走进门。 铁无双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形,不由得心里一惊,只得暗自催动灵力,控制亢悔木收回藤蔓。 须臾间,藤蔓抽离月漓身体,沾着她鲜血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缩回圆木中。 见着如此,铁无双适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亢悔木没有毁坏。 月漓身形随着亢悔木藤蔓抽离,整个身形一晃,接着跌入一个怀里。 云淮望着月漓身前窟窿,死死闭了闭眼,一脸绝望。 铁无双见着他走进来,冷哼一声道:「不知死活!」说着,便收起亢悔木,隔空将远在落兵台的一把三尺长的大刀收入掌中。 下一刻,云淮头也没抬,抬起只手五指擒住自头顶而来的刀刃,心头似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俱全。 见此,铁无双面上一愣,大喝一声握着刀柄往下施力。 云淮再一次睁开眼时,眼底杀意骤现。 他僵着脖子转过脸,冷冷斜视着铁无双,沉声道:「铁无双,你想怎么死?」话音刚落,他五指微微用力,竹简简片厚的刀「铛」的一声,登时断成两截。 铁无双握刀的手倏然一轻,抬眼就见云淮反手捏着断下的半片刀,扬手朝自己面前扔来,遂下意识拿手里的刀去挡。 只见两刀相撞,顿时火花四射。 铁无双脚下倒退数步,好容易站稳脚跟,气急败坏的扔了手里残刀:「拿兵器来!」 云淮缓缓转过脸,轻手轻脚将怀里月漓搁在地上,仿佛她如今只是睡着,不忍动作太大将她惊醒。 之 后,他站起身朝大堂内众人一一望去,唇角渐渐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在他身后及腰的长发,不知怎么竟无风而飘了起来。 众人见他如此,顿觉似是见了鬼魅。 云淮伸手唤道:「潋羽!」 须臾间,一柄通身散发紫色灵力的长弓,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云淮只手张弓,另一只手在他搭上弓弦时,三根紫色灵力化成的箭羽,已是瞄准了距离他最近的三位长老。 三箭齐出,瞬间没入三人胸口。 众人见了,无不是面面相觑后,频频后退。 左护法被月漓削掉了半个手掌,不得再战,五个长老只剩两个。 在场众人,唯铁无双无伤无碍。 云淮再次撘弓,依旧是三根羽箭,却是齐齐瞄准了铁无双。 他恨不能让铁无双万箭穿心。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外飞身而入,二话不说便与云淮斗在一处,逼得他弓箭在手却发不出。 云淮瞧着眼前,不过十多岁的少年,心底略沉。 好身手! 仅这个年纪,便可徒手逼得他动弹不得。 铁无双见着凌风,当即面色大喜,恍以为自己来了帮手,遂哈哈大笑道:「凌侍卫,你家公子何在啊?老夫想念他着实想念得紧。」 这时,江枫一身青袍入了门,身后领着一只通身雪白的银狐,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抬眼扫视过满堂众人,却没见到想见的人,面上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待他最后目光落在躺在地上,胸口碗大窟窿生死未卜的月漓身上,登时周身肃杀之气,摇扇的手倏然一顿,横眉立目朝铁无双射去,冷声喝道:「铁无双,你以除魔卫道为名,实则逼上血峰堂灭其一门,这笔账容后自有人找你清算!本公子今日是来接人的,铁无双,你够胆!竟伤我未过门的妻?这铁木岛你还想不想要?」 这一番话,说得满堂皆惊。 凌风面上微微一顿,遏制云淮的手却不曾松。 铁无双瞪大了眼,朝云淮和地上倒着的月漓望去,满脸写着不信。 江枫未过门的妻,为何瞧着与旁的人举止亲昵? 小白登时眼含热泪,抽噎着朝月漓面前奔来,立地化作女童的模样,将她搂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公子,您身为流云阁阁主,岂能不讲道理?他二人化作玄霜楼门人,以夫妻名义上岛,今日更是放话要咱们血偿替血峰堂三百多条人命,哪个也想不到她会是你未过门的妻啊!」 「是啊……江公子还请明察,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江公子,您说她是您未过门的妻,此事可有何证据?」 凌风侧目,望向不远处跌落在地无人理会的五色土,适才冷哼一声,一脸不屑道:「铁无双,你门下弟子可是在岛上待得久,连这种蠢笨如猪的话都问得出?难不成我家少主会随便为个女人,跑你铁木岛要人? 再者,你铁木岛既身为璇玑宫同宗,岂会认不得璇玑宫五色土?你分明是认出她身份,却还要杀人灭口!」 闻声,铁无双面上再也挂不住了,他暗自犹豫半晌,欠身抱拳道:「铁无双自知有罪,不该擅自将血峰堂灭门,今日见着此人手持五色土,恍以为是她盗取璇玑宫镇宫之宝,这才……下手重了些,江公子息怒。」 小白抹了一把眼泪,厉声吼道:「这叫重了些?你过来!叫我掏个透心凉,我瞧你是不是重一些?」 铁无双面色顿时一黑,哑口无言。 凌风抬眼望着云淮,眼底威胁的意味极浓,似是在说「你敢动么」。 云淮眯眼望着凌风,将他挑 衅的神色尽收眼底,下意识欲要动手,却被对方敛着双手动弹不得 闻言,江枫明白要算账也不在于这一时,须尽快带月漓离开此处,适才将折扇收入袖中,快步走上小白面前,蹲下身将月漓揽入怀中,抱起人转身朝门外走去,脚下疾步如飞,沉声道:「铁无双,你伤我江枫之妻,这笔账咱们日后再算!」 小白暗自抹泪,亦步亦趋跟在江枫身后,抽噎得喘不过气。 云淮见着江枫自顾自抱着月漓离去,遂淡了再动手的心,顿时手下一松撤了弓箭。 见状,凌风适才松开手退了一步,转身去追江枫。 铁木岛岸边,一艘五丈高的船等候多时,眼见着熟悉的身影走来,遂喊人扬帆。 江枫怀抱月漓上了船,脸上黑得似是锅底。 上船没过多久,凌风施展轻功跳了上来,人未走至跟前便道:「少主,那个人怎么办?」 江枫一时未曾反应过来,问:「谁?」 话才出口,他适才忆起先前铁无双的话,月漓是与这个人一齐来的铁木岛,本就黑得厉害的一张脸,不由得更黑了几分,再望向月漓时暗自咬了咬后槽牙。 好得很! 当日,他一听闻小白传话,便知晓出了大事!. 果不其然,紧接着流云阁暗线传信来报,铁无双派左右护法将血峰堂灭了个满门。 江枫不过细想想便猜得到,就凭铁无双那榆木脑袋,定是又不知教何人当枪使,只怕他自己还不得而知,于是领着小白着急忙慌往北武赶。 哪知他们前脚刚到,就听闻月漓已离开北武,往西屿去的消息。 这一个月,他愣是什么事都顾不上管,一路尾随在月漓屁股后面团团转,累得半死够呛且不说,她倒是身边又不知跟了个什么人,瞧着一副阴柔长相,竟还胆敢与她夫妻相称? 江枫直觉得,气得他肺管子生疼。 凌风见他不语,是以默然转身离去,出门时望向床尾偷着招了招手。 小白坐在床尾,对于凌风暗示理也不理,她好容易见着月漓,眼下又见她伤成这副模样,哪肯离开? 她转过眼,抬头望着江枫那张脸实在不敢言语,低头再瞧着气若游丝的月漓,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不过一个多月没见,怎么就成了这副光景? 不多时,江枫听她越哭越起劲,忍不住拿眼斜她。 /129/129325/31286868.html 第111章 云淮之谜(一) 江枫不过细想想便猜得到,就凭铁无双那榆木脑袋,定是又不知教何人当枪使,只怕他自己还不得而知,于是领着小白着急忙慌往北武赶。 哪知他们前脚刚到,就听闻月漓已离开北武,往西屿去的消息。 这一个月,他愣是什么事都顾不上管,一路尾随在月漓屁股后面团团转,累得半死够呛且不说,她倒是身边又不知跟了个什么人,瞧着一副阴柔长相,竟还胆敢与她夫妻相称? 江枫直觉得,气得他肺管子生疼。 凌风见他不语,是以默然转身离去,出门时望向床尾偷着招了招手。 小白坐在床尾,对于凌风暗示理也不理,好容易见着月漓,眼下又见她伤成这副模样,哪肯离开?转过眼,抬头望着江枫那张脸实在不敢言语,低头再瞧着气若游丝的月漓,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 不过一个多月没见,怎么就成了这副光景? 不多时,江枫听她越哭越起劲,忍不住侧目拿眼斜她。 这厢一抬头,迎面见着江枫如此目光,惊得小白登时抽出一个嗝来,赶忙用两手捂着嘴,瞪着惊慌失措的眼站起身,往门外逃。 凌风见她一阵风地溜了出来,顺势一把关上了门,喜滋滋揶揄道:「我方才那样给你使眼色,你竟好心当作驴肝肺,理也不理,这下好了?教少主横你一眼,跑得飞快!」 小白听到了,登时朝他飞去一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眼神,瞥他一眼。 凌风吃了瘪,面上喜色瞬间消失,一脸委屈道:「我去吩咐他们开船。」说着,兀自转身往船头走去。 小白红着双眼,迎着海风朝整座铁木岛望去,直觉得好似遗忘了什么,半时天却没忆起来。 「启航!」 随着一声令下,船头破开稍显平静的海面,整艘船渐渐动了起来,驶离岸边。 紧接着,一道紫袍身影飞过半空,堪堪落在船头,云淮的不请自来,致使几个船夫撂下手里的活计,撸起袖子冲上前,质问道:「什么人?敢上老子的船?」 凌风一看来人是云淮,正欲动手。 见状,云淮掏出五色土,五指紧紧攥着葫芦,现下他只需稍稍用半分气力,便可将五色土化为齑粉,遂伸手指着凌风威胁道:「带我去见江枫!」 船舱内,江枫动手解下月漓覆在眼前的布条,见着她睫毛上沾着近乎干涸的血痂,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缓缓攥着那根布条,一脸的痛心疾首。 他暗地自责,只怪来得太迟,倘或早来那么一步,也不必教她伤得如此。 「霁族虽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但你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为何每次遇到困境,你的选择永远是孤注一掷,难道你也不会痛?」 明知她听不见,江枫却还是喃喃自语的问着。 「少主!」 门外,传来了凌风的声音。 江枫的思绪被打断,适时正整颜色,暗自打开紧攥的拳头,垂眸望向掌心,问道:「何事?」 凌风抱拳伫立在紧闭的门前,听出江枫声音里,有些被打扰后的不悦,虽知晓他看不见,却还是躬了躬身:「他要见您。」 闻言,江枫登时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是谁,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倏然一变,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字一句道:「不见!」 说着,他蓦然将摊开的手掌攥成拳,声音里隐隐有些怒意,冷冷丢下一句:「扔下船,喂鱼!」 凌风下意识扭头望向身侧,见着云淮脸色很是难看,遂清了清嗓子,转过眼硬着头皮道:「少主,五色土现今在他手里。」话说一半,他迟疑着再道:「这鱼……还喂 么?」 船舱内,静了半晌。 安静到,凌风恍以为船舱内无人,只得小心翼翼再唤了声:「少主?」 下一刻,船舱门被人从里面,猛地一把打开来。 凌风登时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少、少主,他……」 江枫抬眼越过凌风,直直望向云淮,倘或眼神能杀人,他此刻已立地将此人大卸十八块,冷冷打断凌风嘴边的话:「下去!」 凌风只得应声退下。 船内光线不好,唯有江枫身后,船舱里微弱的油灯带来一丝光亮。 云淮默然不语,头一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认真望着眼前传言中的江公子,一张俊俏模样,唇红齿白。的确是可引来无数女娘心仪的脸。 他与月漓之间,不是露水情缘么? 为何名动天下的江公子,却口口声声说月漓是他未过门的妻? 江枫头一回被一个男人这样细细端详,眉眼间隐隐有些不悦,继而不客气的伸手道:「拿来!」 云淮面上微怔,适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遂伸手从袖中掏出那只五彩葫芦,扬手朝江枫面前扔了过去,一出手便是用了三成功力。 下一刻,江枫不动神色的抬手,稳稳当当将五色土接在掌中,顺势塞入了袖中。 见状,云淮不禁一愣。 江湖传言,江枫生来带有胎毒,不是不会武功么? 江枫见着他如此,先前不顺的气登时平了大半,似是从大人手里偷吃到糖的的孩童,暗自窃喜。 云淮不过微怔,很快便明白过来,此人功力绝不在他之下!心念至此,他下意识望向床上的月漓,转过眼再望向江枫时,笑得一脸讽刺:「原来如此,想必江公子不但瞒着天下人,也瞒着她罢?」 话音刚落,江枫一记眼刃飞出,眼底威胁的意味极浓。 依着他平日里小心谨慎的性子,原不该在任何外人面前,露出自己会武功一事,唯独面对此人,江枫亦不知为何,竟不愿显现一星半点稍逊于他,哪怕假的也不行! 一朝发现如此不得了的事,云淮早已在心里笑翻,他很期待到月漓知晓真相的那一日,看江枫如何自圆其说? 尽管对方掩饰极好,江枫依旧从他眉眼看出些许别的意味,自是不必去猜,定是打算看一场好戏,当即不胜其烦道:「不劳阁下费心,找江某何事?」 「江公子带走的是我鬼门护法,云淮身为血峰堂掌事,岂能眼睁睁看着护法大人,落入你璇玑宫手中?自然要随侍大人左右。 再者,想必江公子已替护法大人验过伤势,一筹莫展,无从下手罢?」 闻言,江枫面上一沉:「凭你,也配随侍她左右?」 云淮一脸正色,颔首道:「不错!就凭云淮知晓,如何才能救下护法大人。」 「何以见得?」 云淮唇角微动,应道:「护法大人亲口所言,若想医好她双眼,非得铁无双手上亢悔木不可。 亢悔木,属木,主生,素有化腐朽为神奇功效,治疗一双眼睛不在话下,至于大人身上的伤……。」话说一半,他转眼望向床前,欲言又止。 江枫不解道:「怎么?」 云淮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无妨,总之江公子只要肯将大人交予我,云淮可拿性命担保,大人必定安然无虞。」 江枫一双眼定定望着云淮,暗自将他所说的话,在心里反复思量。 见他迟疑,云淮缓步走上床前,低头望着月漓面无血色的脸,不禁紧锁眉头,接着抬手覆上她劈裂的指尖处,暗自催动灵力。 「放肆!」江枫一个箭步上前 ,挥手便是一拳。 说时迟那时快,云淮一个偏头脚下匆匆退了两步,险险避过江枫这一拳,随即在心里暗骂一声「小人」。 江枫见他躲过,挥拳欲要再上。 云淮倏然抬起左掌,指尖劈裂鲜血淋漓,顺着他手背往下淌,他微抬下颌冲江枫使了个眼色,幽幽道:「江公子动手前不妨低头看一眼,再动手不迟!」 江枫循声望去,只见先前被他覆着的那只手,伤口恢复如初,不由得一愣。 不过短短一瞬,此人竟能将月漓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能力? 法术? 云淮没时间与他耽搁,毫不客气的沉声催道:「江枫,我祖上与仙族有些渊源,身体里流着一半仙族血脉,且已让你见识了我的能力,眼下护法大人伤势刻不容缓,随时有性命之忧,你若还想救人,把她交出来!」 江枫适时收回拳脚,冷声道:「交给你?倘若你真有救她的办法,不论你想做什么,江某无不应允,条件是……须在我视线之内!」 云淮顿时气结,他肯将能力让外人知晓,已是不得也为之,不该叫他知道更多,却担心再耽搁恐月漓撑不下去,只得咬牙应道:「好!」 整整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 直到天边方亮,云淮惨白着一张脸,强忍着胸腔内一点一点撕裂的疼痛,双手因痛苦而微颤。 看到此处,江枫蓦然起身拉门而出。 凌风站在甲板,听见脚步声顺势回头,却只见江枫独自沉着一张脸从船舱走出来,随即快步迎上前,再往他身后望了一眼,问道:「少主,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江枫沉声道:「血峰堂掌事,云淮。」 「云淮?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好似在哪看见过?又或是在哪听过……」 这时,小白打着哈欠站起了身,她因担心月漓不肯回船舱去睡,又恐云淮与江枫一言不合打起来,更是寸步都不敢走远。 如今见着江枫如此,遂猜测他二人应是达成了某种约定,遂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往船舱走。 /129/129325/31286869.html 第112章 云淮之谜(二) 云淮顿时气结,他肯将能力让外人知晓,已是不得也为之,不该叫他知道更多,却担心再耽搁恐月漓撑不下去,只得咬牙应道:「好!」 整整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 直到天边方亮,云淮惨白着一张脸,强忍着胸腔内一点一点撕裂的疼痛,双手因痛苦而微颤。 看到此处,江枫蓦然起身拉门而出。 凌风站在甲板,听见脚步声顺势回头,却只见江枫独自沉着一张脸从船舱走出来,随即快步迎上前,再往他身后望了一眼,问道:「少主,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江枫沉声道:「血峰堂掌事,云淮。」 「云淮?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好似在哪看见过?又或是在哪听过……」 这时,小白打着哈欠站起了身,她因担心月漓不肯回船舱去睡,又恐云淮与江枫一言不合打起来,更是寸步都不敢走远。 如今见着江枫如此,遂猜测他二人应是达成了某种约定,遂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往船舱走。 一整夜,睡不着的又何止两人? 凌风见小白往船舱走,伸手拽住她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尊主,云淮该撑不住了罢,我去替他照顾尊主,你放手!」 闻声,江枫转过脸问道:「你认得云淮?」 小白拧着眉仔细思索了片刻,如此说道:「认是认,却与他不甚不熟,先前随尊主来北武时,与云掌事起了冲突,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啊!」 江枫适才转过脸。 「不过……云掌事对尊主来讲,有些特别!」 一句话,江枫与凌风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什么特别?」 小白将两人来回看了两眼,煞有其事道:「我也说不太清楚,你们知晓我是走兽,旁的不敢说,嗅觉这一块自是无人能比!他二人身上似是有同一种气息,是你们凡人都看不出来,唯有我能闻出来的。」 江枫微怔,将这两个字反复念在唇齿之间,拧眉思索道:「气息?」 云淮讲,他祖上与仙族有些渊源,身体里流着一半仙族血脉。 月漓,身为霁族地仙。 他二人之间,会有何关系? 难道…… 所谓气息,是指他们本是同根同源,云淮祖上有谁人是霁族人? 想到此,江枫面色顿时大变,转身便往船舱里冲。 凌风见状,以为出了什么要命的事,遂二话不说追了上去,小白见他们主仆二人如此,愣了一愣也跟着追。 待江枫一把推开舱门。 映入眼帘的,云淮胸前衣襟上全是血,背靠床沿坐在地上,口角不断有鲜血涌出。 几乎在同时,月漓缓缓坐起身,张口唤道:「云淮?」 闻声,云淮强自咽下口中鲜血,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然而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他只得艰难的翻个身,跪在床前应声道:「大……人,属下、属下在!」 月漓眼不能视物,鼻尖闻到非常浓郁的血腥味,遂拧了拧眉问道:「你怎么了?」 云淮没有做声,望着月漓闭着眼侧耳听动静,扭头朝舱门望去一眼,艰难道:「属下…只是有些激动,还好!大人总算醒了过来,属下还以为…再也、再也见不到大人。 可惜,大人的眼伤,属下无能为力…」 听到这里,月漓眉结纾解,轻声叹道:「怎么会?你放心,我是不会轻易就死了的,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 至于这双眼,即便没能抢来亢悔木,倒也不是因着你的关系,大不了今后再想办法就是了,云淮……只是从今以后,要你照看我,至 少等锦绣他们来到西屿。」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晌,也就最后一番话最是要紧。 云淮如何听不出,她前面的话不过是哄着、宽慰自己罢了,这个女人为了让自己听话,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过去,尽使一些雷霆手段,或逼或威胁。 而今她觉着自己示弱了,尽挑一些软言软语来哄着自己,唯恐他当真趁她危,要她命似的。 想到此,云淮忽然忍不住笑出声,眼里渐渐有些水气,抬眼望着月漓阖着双眼,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恬静,心口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 「云淮……你怎么不说话?」 月漓伸手探向床边,被一双冰凉的手接住,冷得她下意识想要缩回去,忍不住叹道:「好冷,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冷?你冷么?」 冷么? 云淮兀自想了想,他的的确确有些冷,全身的血液几乎快要流尽,快死了罢? 如此想着,他心有不甘的攥紧了月漓的手,应声道:「大人…属下,以后倘或不能…不能陪着您,您…一定要多…保重。」 月漓终于听出些许异样,神色紧张的反握上云淮的手,急声道:「这是什么话?出什么事了?难道……难道你为带我离开铁木岛受了伤?伤在哪?」 说着,她便伸手欲要探上云淮身前,哪知正好摸到他衣襟,于是收回手在指尖摩挲着。 几乎顷刻间,月漓便确定了,是鲜血没错! 月漓一声惊呼:「云淮……」当即神色紧张的探出手。 下一刻,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至,一只手仿佛鹰爪一般钳制着她手腕,紧接着冰冷而隐忍着怒意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够了!凌风,带人下去治伤!」 月漓适才一愣,茫茫然唤道:「江枫?」 凌风闻声而动,即刻走上前扛起半死不活的云淮,转身朝门外走去。 「尊主,还有我!」趁此,小白一声糯糯的呼唤,张开双臂便冲上前要抱抱。 哪知小白将将凑上前,却被江枫侧目冷冷斜来的目光所逼,整个人脚下一顿,停在床前三步外,再不敢往前迈一步,遥遥望着月漓,一脸委屈瘪着嘴。 月漓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惦念着方才在云淮身上摸到的血,扬起面孔朝江枫问道:「云淮伤势如何?」 江枫扭过脸,望着月漓脸上黑得隐隐发青:「你很担心他?」 月漓不明所以,云淮为自己受伤,担心他有何不对? 小白将二人看了个来回,小心翼翼朝月漓提醒道:「尊主,我们来铁木岛时,听闻铁无双说你与云掌事以夫妻名义登岛,方才……你又与云掌事那样亲昵,显然……江公子这是醋了。」 江枫登时扭过脸,朝小白怒目而视,厉声喝道:「哪个醋了?」 小白被他喝的浑身一个激灵,踌躇着哑口无言。 太可怕了! 发起怒来的江枫,与厉温有得一拼。 月漓奋力扯回胳膊,另一只手揉着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冷声道:「江公子,你我之间无非昔日定下口头盟约,本尊的神兽,几时轮到江公子亲自过问?」说着,朝小白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见状,小白三步并做两步,乖顺的坐在月漓床沿,扬起小脸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朝江枫望去。 那模样,瞧着甚是无辜。 最终,江枫气得拂袖而去。 月漓适才得了空,朝小白低声问道:「方才你可瞧见,云淮伤势如何?」 「瞧不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与尊主伤在同一处的位置。」小白说着, 伸手指了指月漓衣襟,比着她被亢悔木藤蔓重伤后,衣裳上留下的破洞。 至此,月漓原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顿时煞白,伸手覆上自己胸前,察觉到掌下并未有伤,不觉惊道:「我睡了几日?」 小白不明所以,诚然道:「哪有几日?不过一夜罢了,我们昨日登岛,也是昨日将您带离了出来,如今船正往西屿方向开,您可是睡迷糊了么?」 月漓以为,自己能醒来不过是霁族不老不死的功劳,哪里想到是有人替她受过。 这倒也怨不得她。 虽然身上伤势由他人承受,却仍旧受着伤势之痛。 再加上她方才醒来,恍以为又过去十天半个月的日子,一时有所误以为,亦情有可原。 月漓当即便要下床,急匆匆道:「快……快带我去见云淮!」 小白连忙从床沿站起身,伸手将她推回床上坐着,阻拦道:「尊主!方才您也瞧见了,江公子才生了好大一场气,眼下他们主仆二人定是守在云掌事面前,您这个时候去,岂非给他上眼药?」 月漓气道:「亢悔木的伤,即便是我也难承受,他一个凡人之躯,如何……如何承受的起?你、你究竟是我的人,还是江枫的?」她这厢动了气,尤觉着伤处较先前更痛了些,遂只手捂上胸口。 小白急得直跺脚,登时犹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月漓见她为难,顿了一顿出言哄道:「我明白,你不愿见我与他争执,哪怕他这厢气着,回头要我怎样赔罪,再无不可! 只是眼下人命关天,再耽搁下去,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小白直觉得月漓说的有道理,可她一想到江枫恨不能吃人的眼神,心底没由来的发憷,只得咬了咬牙道:「即便要去,也不可当面触他霉头,我想法子引开江公子,最迟不超过一炷香工夫。 尊主,您可得动作快些才好!」 月漓自是满口答应。 另一边,凌风将人抗去了自己住处,待他剥了云淮一身沾血的紫袍,见着胸前碗口大的伤口,比他攥起来的拳头还要大一拳,顿觉头皮发麻。 他一脸犹豫的往身后望去,试探着问道:「少主,还要救么?」 江枫如何不知,伤成这样即便神仙见了也得摇头。 /129/129325/31286870.html 第113章 云淮之谜(三) 另一边,凌风将人扛去自己住处,待他剥了云淮一身沾血的紫袍,见着胸前碗口大的伤势,比他攥起来的拳头还要大一拳,顿觉头皮发麻。 他一脸犹豫地往身后望去,试探着问道:「少主,还有救么?」 江枫如何不知,伤成这样即便神仙见了也得摇头。 「取药来!如今唯有死马当活马医,即便不能救他性命,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等死!」 凌风只得从命,转身朝墙角一只朱红木箱面前走去。 就在这时,「月漓」猛地推门而入。 「咚」的一声响,惊得两人齐刷刷转头望了过来,待与江枫四目相对时,「月漓」有意无意的别开脸,不敢去看他眼睛,转过头正正好瞧见凌风猫着腰在一口木箱面前,撅着屁股往她这里看,一时间动作僵在原地,怎么看怎么有些滑稽,差点当场笑出声,只得清了清嗓子,学着月漓的气势,颐指气使道:「你,出去!」 忽听此言,凌风不由得直拧眉,直起身满脸不服道:「这是我房间!」 「月漓」见他竟敢还嘴,两眼瞪得倏圆,当场撸起袖子咬牙切齿道:「这倒霉孩子你管不管?不管我可上手打了!」 江枫听得明白,这是在对他讲话,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她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凌风面前,唯恐他二人真的动起手来,连忙出声:「凌风,去准备些吃的来。」 凌风抬手,顺势挡下月漓劈来的一掌,碍于江枫在场又不好打回去,只得一脸老大不情愿的模样,应了声「是」。 「月漓」见他离开,适才小心翼翼往江枫面上望了一眼,见他一脸审视的望着自己,连忙侧过身看向脚边的木箱,弯腰一把将箱盖拎了起来,埋头在箱子里面一通乱翻,心猿意马道:「你……你方才让凌风找什么?」 「药。」 「月漓」瞎翻的动作一顿,愕然道:「什么药?」 闻言,江枫不由得拧眉,转脸望向躺在床上,眼看进的气比出的气还少的云淮,若有所思道:「止血药!」 「月漓」适才恍然大悟,面上「腾」的一下顿时红得像猪肝,嘴里应付着「哦」了一声,只怨自己太蠢,恨不得整个人钻到箱子里,暗道蠢得没脸见人。 不过片刻,「月漓」埋首在箱子里挑挑拣拣着,最后摸出来一青一红两只瓷瓶,起身朝江枫面前走去,在两只瓷瓶中略微犹豫一下,最后递上那只红色瓷瓶,转眼望着云淮近乎陷入昏迷的模样,犹豫道:「你居然愿意救他?」 按说,云淮与月漓走得如此近,他既口口声声称月漓为未过门的妻子,心里多少该有些介怀,再加上方才见着那一幕。 照她的脾气,不往云淮胸口补一刀,已算很客气! 江枫竟愿意出手相救? 虽说只是上个药止血,但就这个行为来看,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听了这话,江枫惊得挑了挑眉,迟疑一瞬上前一步伸出手,越过她递上的红色瓷瓶,反而伸手去取她攥在手里的青色瓷瓶:「你眼睛好了?」 「月漓」当即「啊」的一声惊呼,装模作样的伸手在面前盲人摸象,嘴里支支吾吾的辩解着:「我……我不过暂时看见……呸!呃,只是用了旁的法子,此法子只可应急,于我这双眼伤却是无能为力,还需……嗯,还需……」 她这厢需了半晌,忆不起云淮前面说这眼伤该如何治来着? 江枫忍不住提醒道:「还需铁无双手里的亢悔木!」 「月漓」当即满口应是,忙不迭接道:「江枫,你可否替我想个法子,威逼利诱也好,嗯……实在不行,你看要不咱们打晕铁无双将亢悔木抢了来,大不了… …用完再还与他。」 江枫听得直在心底暗暗发笑,斜眼觑了回「月漓」,也不拆穿她装瞎扮盲一点都不像,抬腿走上床前,朝云淮胸前伤口撒着药粉,默了半晌道:「铁无双好歹一门之主,若依你所言,你教他今后如何在一众门内弟子面前抬得起头?」 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只九尾狐是个蠢的? 抢过来? 用完再还回去?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月漓」愣了一愣忘了装瞎扮盲,直呼道:「那怎么办?就让……我瞎着?」 江枫直将一瓶药撒的瓶底见空,适才收回瓷瓶捏在掌心,眼底带着深意,朝云淮惨白而昏厥的面上望去,幽幽道:「该有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说完,他转过身往门外走去:「月漓,陪我去甲板上吹吹风罢。」 「月漓」不曾想,自己还未编出借口,也未来得及开口,江枫竟主动提出离开,不由得心中大喜过望,乐得屁颠屁颠地追上那个背影,应道:「好啊,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船舱。 不多时,月漓从暗处摸索着走进船舱,顺带关上了门。 江枫立在船头,一身青袍被海风吹得扬起,衣袂飘飘的模样似是谪仙下凡,浑身上下透着股飘飘欲仙。 他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脸的心思。 先前见月漓紧张云淮,甚至见他二人举止亲昵异常,因此生气、嫉妒,不过是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和占有欲在作祟。 比不过厉温就罢了。 如今连这样一个人,都可以赖在她身边得她拼命相护,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别人? 而如今,冷静下来细想想。 倘或有朝一日,教月漓知晓当日甘愿以命换命,替她伤替她痛,以至于最后丢了性命的,是她半个霁族人,可会因此恨惨了他? 幽冥阴司,无论秦广王,亦或是吕岱。 人人皆道十年前,霁族为天下为凡界以身殉道,阖族三千身死魂消,连一具尸首都不复存在。 而那时,月漓年仅六岁。 这十年她是如何在鬼门活下来的? 江枫不敢去想。 而今有半个族人存活于世,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补偿? 难道,当真要逼得她一无所有? 江枫一脸疲惫地闭了闭眼,罢了,罢了! 愿意与谁在一处,是她的选择,况且她也曾说,自己在她心里与旁人没什么分别,何必作茧自缚? 所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说的,大抵就是他们眼下这般境况,感情一事向来勉强不得,与其逼得紧了致使她怨恨自己,倒不如放手给她自由。 或许,在她心底还能落个好? 江枫缓缓睁开眼,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意。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原来,这便是爱而不得。 船舱内,月漓摸索着凑到床前,小心翼翼探向云淮伤处,指腹下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有很多粉末状,她透过浓郁血腥味闻得出,那是止血的良药。 好在伤口不怎么流血,不知是被止血药止住了血,亦或是伤口愈合? 又或者,是云淮一身的鲜血几乎快要流尽。 月漓尝试着低声唤道:「云淮……」 没有回应。 月漓心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云淮不能死。 还有话要问他! 霁族有种秘术,可将他人身上一时医不好的重症,移至己身,而这种秘术 所需付出的代价,便要承受双倍痛苦。 亢悔木造成的伤势再经转移,即便云淮福大命大,淌尽一身的血,也能侥幸留得命扛得下来,之后三天内,若不能及时医好伤处,这种疼痛也是致命的! 以她如今所剩无几的灵力,疗伤是不能了。 月漓左手覆上幻铃,眉目刚烈。 而今唯有驱幻铃制出灵根水,云淮才可有一线生机。 正如此想着,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月漓恍以为是江枫去而复返,心中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神色紧张地问道:「谁?」 为何这么快? 莫非小白的仙法被看穿了? 不,江枫当初连狐妖的幻术都看不出,小白可是九尾白狐,他岂能有本事看穿仙术? 舱门外,小白噘着嘴走了进来,红着面皮一脸愧疚的朝月漓唤道:「尊主……」 一听小白这个腔调,月漓顿时无语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还真让江枫识破了小白的仙术?只得一边在心里无奈,一边幽幽叹了口气,面上顿了顿说道:「江枫,此事皆是我一人的主意,你莫要怪小白。」 闻声,小白面上一愣,下意识扭头往身后望去,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再转过脸望着双目微阖的月漓,适才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是被人提溜着兴师问罪来了。 遂紧忙摆着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江公子没有跟过来,他一个人站在船头吹海风,让我……让我回来帮您。」 一番话,听得月漓面上微怔,对于江枫这种举动,感到几分意外。 月漓疑声道:「他可还说了什么?」 「再没有了。」 月漓一时有些吃不准,江枫前倨后恭的态度,究竟源自什么道理? 可眼下云淮的伤要紧,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只转过脸道:「来得正好,眼下有件事要你去做。」 小白听到了,急忙走上前拍着胸脯,振振有词道:「尊主放心!先前的事我没办好,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有失误,您只管吩咐便是。」 「待会,我要施法引附近的云海聚集至此,制出天水,你帮我施法迷晕整艘船的人,免得一会乱起来,有人掉入海里不幸丧命。」 小白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不明就里道:「可是,您要天水做什么?」 /129/129325/31286874.html 第114章 云淮之谜(四) 小白紧忙摆着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江公子没有跟过来,他一个人站在船头吹海风,让我……让我回来帮您。」 一番话,听得月漓面上微怔,对于江枫这种举动,感到几分意外。 月漓疑声道:「他可还说了什么?」 「再没有了。」 月漓一时有些吃不准,江枫前倨后恭的态度,究竟源自什么道理? 可眼下云淮的伤要紧,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只转过脸道:「来得正好,眼下有件事要你去做。」 小白听到了,急忙走上前拍着胸脯,振振有词道:「尊主放心!先前的事我没办好,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有失误,您只管吩咐便是。」 「待会,我要施法引附近的云海聚集至此,制出天水,你帮我施法迷晕整艘船的人,免得一会乱起来,有人掉入海里不幸丧命。」 小白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不明就里道:「可是,您要天水做什么?」 「而今我灵力不足,唯有驱幻铃制出天水,才能替云淮疗伤。」 茫茫大海,想要寻到一口足以饮用的水,已是难与登天,于她而言,却算不得什么难事。 尽管灵力不足,但是呼风唤雨这种事,只需丁点灵力即可。 小白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帮你控制他们!」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一回确如小白所言,迷晕人这种事,实在小菜一碟。 她每走过一个人身边,即便对方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是即刻头晕眼花,扶着脑袋倒在甲板不省人事。 直到来到江枫面前。 小白拧着眉咬着唇,指尖掐诀方要动手。 江枫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脸神色泰然的转过身,只将她默然看了一眼,目光悠远深邃。 至此,小白指尖的诀登时散了,她有些下不去手。 不知为何,在感应到江枫心底隐藏的情愫后,小白心里很是不落忍。她最是知晓月漓脾气,也清楚月漓纵使一身本事,于情之一字,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悟性。 否则,之前也轮不到她出面提醒,江枫醋了这件事。 可是眼下月漓要做的事,实在不该教他知晓…… 小白一张小脸拧成了团,虽是心中不落忍,却不敢耽误月漓的大事,于是再次掐诀捻咒,欲要再施法。 忽然,凌风从后方甲板跑了过来,张口冲江枫急声道:「少主,方才我瞧见船自己在海上漂,您猜怎么着,整艘船的人都昏迷了过去,不论属下用什么办法,都唤不醒他们。」 江枫转过眼,再次投向小白。 见状,凌风顿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指着小白道:「哦……原来是你!」 小白紧咬下唇,一时无从辩解,只得别过脸去。 江枫略略思索了片刻,转过身同凌风道:「既如此,咱们也趁此躺下睡一觉罢,凌风!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 凌风当即摆手,直呼大可不必,遂扬手朝自己后颈处砍了一记手刃,紧接着「咚」的一声,倒在甲板上不省人事。 对比凌风。 江枫就显得从容不迫了些,他不紧不慢缓步走下船头,顺势蹲下背靠船身而坐,缓缓闭上了眼。 小白见他二人如此,于是转身找月漓复命去了。 不多时,月漓肩头扛着昏迷的云和,从船舱内艰难的走出,在小白的帮助下,将云淮扔在了船头的甲板上。 小白却累得有些气喘,抬眼见着晨光下,海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顺势起头朝天上望去,见着四下里一片晴朗,唯天边聚着一团团厚重的云彩。 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些许咸腥味,许是因着清晨的缘故,吹得她觉着有些凉。 小白收回目光望向月漓,道:「尊主,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月漓抬手,摸索着探上前,指腹摩挲着小白略显婴儿肥的脸颊,轻声道:「不必了,进船舱去罢,免得一会淋了雨再受冻,仔细生病。」 小白乖巧的应了声「是」,转身往船舱内走去。 站在船舱门口,她见着月漓孤独的背影站在船头,紧接着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在风中响起。 不多时,天边厚重的云彩袭来,将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遮得密不透风,随之而来的海风,亦逐渐狂野起来,四周光线倏然一暗。 小白不由得暗暗叹道:倘或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这是辰时? 说成戊时她也信呐! 紧接着,头顶上方电闪雷鸣,原本波光粼粼的海面顿时翻涌了起来,船开始微晃。 小白被整艘船带得东摇西晃,只得两手紧拽着舱门,才勉强站住脚。 一抬眼,月漓已飞身至半空。 月漓双眼不能视物,此刻施法全凭感觉,整个人在半空的电闪雷鸣下,小心谨慎催动幻铃。 转瞬间,豆大的雨水从天降落,砸在甲板溅起水花。 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大雨倾盆。 海面不停翻涌着,明明一艘五丈高的船,在风浪之中,像极了一片漂浮在水面的浮萍,随波逐流、漂浮不定。 就在这时,小白似乎感应到什么,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遂东摇西晃的从船舱内走出,好容易连滚带爬登上船头,抬眼望去,见着距离船头十丈开外,海面渐渐聚起一个旋涡,旋涡似乎还在不断扩大。 登时,小白面色一紧,仰面朝半空中月漓唤道:「尊主!前面、前面有旋涡。」 月漓心知猛地一惊,怎么会? 她只是施法呼风唤雨,最多致使海上风浪大一些,怎会令海中出如此异象? 几乎在同时,江枫「唰」的一下睁开眼,他根本从头到尾在装睡,自然将整个事听了个全,而今听见如此危机,下意识抬头朝半空望去,见着月漓头顶上空划过一道闪电,照出她苍白的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 至此,他忽然站起身,跌跌撞撞朝船头走去,抬眼见着小白口中的旋涡,眼看比他们这艘船还要大一些,不由得心一沉,厉声喝道:「凌风!凌风!」 至此,凌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又是一番摸爬滚打,直到抱着船头桅杆,适才站稳了脚,一脸茫然地朝江枫背影望去,道:「少主有何吩咐?」 「开船!」 凌风一脸愕然,少主让他开船? 若非此行跟来西屿,他连海上都没来过,连个东南西北的分不清,如何有开船的本事? 凌风是个实诚的孩子,张口便问:「朝哪开?」 闻声,江枫当场气得气不打一处来,面色一僵,转过脸朝凌风指了指身前,沉声道:「有本事往这开,好带着一船人齐升天!」 凌风顺势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因着头一回见如此大的旋涡,整个人顿时呆如木鸡。 「还愣着干什么?开船!开船啊!」见他如此,小白直恨不得上去拿脚踹,扯着嗓子冲他催促道。 凌风适才回过神,转身时脚底打滑,一个「噗通」摔了个结结实实,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却连屁股都来不及揉,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朝船尾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旋涡当中有条一人粗的水柱,直冲冲往天上流,上方与雷云相接,下端深入硕大的漩涡之中。 眼见海水被吸到天上,旋涡越来越壮阔,小白颤了 颤唇,喃喃唤道:「尊……尊主!」 再这样下去,整艘船都会被这个旋涡吞噬。 下一刻,月漓猛地自半空中转过身,张口令道:「小白,看好他!」说着,利用仅存的灵力注入幻铃,将整艘船朝远处推去。 眼见半空中,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江枫面色倏然大变,又是这样?再一次面临危险,她依旧毫不犹豫,选择将身边的人推走? 「月漓……」江枫十分艰难地站起身,欲施展轻功将她拽回来。 就在这时,小白纵身扑上前,一把抱住江枫腰身急声道:「江公子!危险!」 江枫顿时气结:「松开!船走了她怎么办?」 他如何不知危险? 然而最危险的,难道不是拼尽全力推他们离开,那双手的主人? 「尊主吩咐,小白莫敢不从!尊主、尊主她一定有办法……」小白说到最后,死死咬着牙闭上了眼,她心中已明了,月漓既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再无任何更好的法子。 可是到如今,她除了如此宽慰江枫,自欺欺人的骗着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 船头甲板上,昏迷中的云淮,整个人「嗖」的一下飞至半空。 江枫抬眼望去。 月漓张开双臂将云淮稳稳接下,虽是目不能视,却还是下意识朝江枫方向望去,微微紧蹙的眉头,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一脸毅然决然地转过身,义无反顾带着云淮,朝旋涡中心跳了下去。 「不……不要!!!」江枫伸出的手,却连她一片衣角尚不能及。 小白几乎拼尽了全力,还是有些拽不住江枫,她双眼含泪望着月漓背影消失在旋涡之中,口中喃喃道:「尊主,您……一定要回来。」 跳下旋涡时。 月漓眼角有些湿润,她无数次死里逃生,事后想想只能算做运气好,而今头一回运气不好,却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取个天水。 竟恰逢百年难遇的龙吸水! 真不知是她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所谓天水,无非是自天地间最至纯至尽之水,海水既来自于天,终将回归于天,正是天水最好的来源。 未曾想,呼风唤雨的法术,竟引来了如此异象,这就是笯兮所说,她这一生命定的劫难? /129/129325/31286878.html 第115章 一波三折 月漓张开双臂将云淮稳稳接下,虽是目不能视,却还是下意识朝江枫方向望去,微微紧蹙的眉头,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一脸毅然决然地转过身,义无反顾带着云淮,朝旋涡中心跳了下去。 「不……不要!!!」江枫伸出的手,却连她一片衣角尚不能及。 小白几乎拼尽了全力,还是有些拽不住江枫,她双眼含泪望着月漓背影消失在旋涡之中,口中喃喃道:「尊主,您……一定要回来。」 跳下旋涡时。 月漓眼角有些湿润,她无数次死里逃生,事后想想只能算做运气好,而今头一回运气不好,却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取个天水。 竟恰逢百年难遇的龙吸水! 真不知是她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所谓天水,无非是自天地间最至纯至尽之水,海水既来自于天,终将回归于天,正是天水最好的来源。 未曾想,呼风唤雨的法术,竟引来如此异象,这就是笯兮所说,她这一生命定的劫难? 巨大旋涡并非平行。 而是自海面向下,形成一道凹陷的巨坑,仿佛一个巨人张着大嘴,企图将一切吞噬其中。. 月漓带着云淮,堪堪停在旋涡与海面相接处,水柱中夹杂着头顶上方传来的轰鸣声。 略略迟疑一番,她还是小心翼翼探出了手。 就在方才,得知海中出现异象,月漓震惊之下很快做出决定,她要从龙吸水中夺取天水,这无疑是赌命。 唯有停下这场异象,江枫和一船人才有获救可能。 正好,她也需要天水。 横竖都是死,何不赌一把? 与天争。 仅听起来便觉得不可思议,月漓却想在如此绝境,寻求千万之一的生机。 要小心! 月漓屏住呼吸,慢慢将手伸出,方才触及水柱指甲盖与肉瞬间分离,登时血流如注,她下意识缩了下手,咬紧牙关忍着锥心之痛,再次伸手朝水柱前探去。 不能靠太近! 更不能掉下去! 脚下就是旋涡,一旦卷入其中就会被推进水柱,瞬间绞得粉身碎骨。 一定要把握最恰当的距离,她需要刚刚好停在水柱前,以幻铃当中灵力,截断海水与雷云连接,顺便利用未来得及被雷云吸走的天水,为云淮疗伤。 就在这时,昏迷许久的云淮睁开眼,瞧见足下三寸旋涡,整个人怔在当场。 待他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月漓鲜血淋漓的手,下意识想喊住她,然而张口却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不过嘴巴张了个缝。 鲜血顺着月漓手背落在幻铃,原本金索银铃逐渐散发出金色光芒。 下一刻,云淮看见月漓手背幻铃金光大盛,紧接着眼前水柱倏然一顿,瞬间消失。 耳边雷鸣轰隆声骤停,月漓心下大喜。 成了! 下方旋涡倏然失了抽离之力,眼看便要卷起数丈高的海浪朝二人头顶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 月漓适时带着云淮,飞身朝半空中天水追去。 远处。 小白为防江枫轻举妄动,施法将他捆了手脚扔在甲板,适才跪坐船头,眼巴巴望向天水相连的水柱。 江枫几乎气得吐血,眼下被人捆得结结实实,只得冲着小白背影咆哮。 被骂烦了,小白兀自用捂着耳朵,继续眼都不敢眨的望着。 蓦然见着水柱消失。 小白一愣,当场手脚并用的爬起身,一脸雀跃地蹦蹦跳跳,大声呼喊 :「成了,成了!」然而这种欢喜不过一个呼吸间,她顿时察觉,整艘船不受控制地,朝着旋涡方向行驶起来。 一个头重脚轻,小白差点当场栽下船,好容易稳住身形,扭头朝船尾跑了过去,边跑边咬牙切齿喝道:「蠢货!你朝哪开?」 很快,小白来到船尾,见到凌风因奋力与船舵较劲,整张脸憋得通红。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清楚的感觉到整艘船在往前走。 不对! 小白方才喜悦的神色倏然消失,面色登时惨白。 「愣着……干嘛?还……还不帮手!」凌风几乎是从牙齿里,挤着说出这几个字,整个人几乎趴在船舵上,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船舵,拼了命的想将船往后开。 这厢。 月漓飞至半空,运用幻铃灵力拼力拦截下最后一团天水,继而将天水引至幻铃,反手朝着云淮胸前探去。 天水不足,每一滴弥足珍贵。 天水经幻铃作用,缠绕在月漓指尖探向伤处,顿时一股浓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伤口有了变化。 不多时。 云淮眼见胸前被撕裂的伤口,正逐渐愈合。粉色的新生皮肉,一点点覆盖那个碗口大的窟窿,登时看得他一脸震惊。 怎么可能? 云淮抬眼,望着月漓苍白面孔带着疲倦,额角和娇小的鼻头挂着细密的汗珠,眼底有些探究和不解。 仙术? 须知亢悔木乃神器。 即便是他,也只能选择以命换命。 世间唯霁氏一族手中掌握治疗仙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等本事能将亢悔木的伤医好,她……竟然是霁族人? 思及至此,云淮犹豫再三尝试着开口:「你……」声音有些沙哑和干涩,听在耳中似是锯木头一般,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 忽听云淮出声,月漓想也不想冷冷命令道:「闭嘴!」 闻言,云淮嘴边话一顿,果然听话地闭上了嘴。 待他垂眸望向月漓手背,见着那团水在幻铃作用下呈淡蓝色,眼神逐渐有些哀伤。 霁族与天地同寿,代价却是以身殉道。 难怪! 难怪初次相见,赤羽翎在她手中使得如此得心应手,连他都没能看清月漓如何出招,反应过来,人已被钉在了血峰堂山壁。 难怪! 难怪他无数次觉得,月漓根本不像鬼门的人。 这一刻,云淮心中翻来覆去思索,早知如此,他还会不会多此一举,为她将伤势引到己身? 最后得出结论。 不论月漓是不是霁族人,不管自己知不知晓她不老不死的秘密,见她伤得如此,哪怕再重回当时,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做出相同决定! 就在这时,雷云降下一道霹雳。 月漓听着雷响的方向,直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一把推开云淮,哪知这天雷正正好不偏不倚,降到她头顶。 被雷劈个正着,月漓双眼一闭,身形一软失重坠下半空。 云淮被及时推开,虽免遭天雷劈顶,却比月漓好不到哪去,他一身伤未来得及治愈,连轻功都施展不出。 两人一前一后似是下饺子般,「噗通」发出两声响坠入海里,任由冰冷咸腥的海水灌入耳鼻,很快被旋涡卷着往海底深处去。 船头,江枫眼睁睁瞧着两道身影自半空坠落,登时红了眼尾,口中喃喃道:「月漓……月漓!」 他恨不能挣脱小白束缚自己的法术,跳下海去救人。 然而束着他的是仙术。 又岂是随便 挣挣就能脱身的? 江枫试过多次,仍旧不见脱身,面孔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皮肉白如玉的脸色泛着轰,他喉咙里哽咽着,哑着嗓子低沉道:「厉温,厉温!你给我出来!」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至此,江枫心中唯一希望破灭,望着月漓消失的方向,浑身的气力犹如顷刻间被抽干,颓然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扯开嗓子怒吼了一声:「啊!」 这一声,把他心中不甘和怨恨,尽数发泄。 以至于喊得太过用力近乎有些破音,喊过之后,又不可抑的猛咳了起来。 秦广王说得清楚。 厉温太过虚弱,须得将养在他魂魄中以生魂滋养着,只是如此一来,他二人究竟谁是谁,究竟哪个最终活下来,不得而知。 江枫咳了半晌,好容易缓过气,一张脸因咳得过猛有些泛红,他一脸绝望的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海底,一只三丈长的蚌壳上,躺着个鱼尾人身的鲛人,上身着蓝色鲛绡,薄如蝉翼沾水不濡,一张不辨雌雄的脸,及腰白发散在身后,睡得正香甜。 忽地一阵地动山摇,将其自睡梦中惊醒。 鲛人方睁开眼,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散着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彩光,乍一看以柔和冷艳的蓝光为主,明亮的可与琉璃相媲美。 被搅扰美梦,一脸神色不耐的半坐起身,张口唤道:「来人!」 不多时,远处横着走来一只螃蟹精了,近前了些一脸恭敬跪下身,张口唤道:「海主有何吩咐?」 「去探!海上发生何事?」 螃蟹精应声退下。 鲛人适才慵懒地翻了个身,躺下继续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蚌壳忽然微震,似是什么有重量的东西落在身后,鲛人一脸疑惑的翻了个身。 待她翻转过来,见着面前躺下个女子,不由得惊讶。 须知。 她在海底千年,落入海中的人没有成万也有上千,却没一个能落至数千米海底的。 即便随艘沉船下至海底,再也没一个能正正好落在她床上。 她一双火彩的眸子熠熠生辉,目不转睛望着面前女子,起初看,只觉得她长得不错,再看就有些移不开眼。 忽见她没了气息,不愿这样的人如此便死了,遂翻掌变出一颗黄豆大小,颜色透明的鲛珠,往她口中喂进去。 哪知,一颗鲛珠喂下去,等了半晌仍旧不见她转醒的迹象,不由得拧眉自语道:「不应该呐!」说着,又翻掌变出三颗鲛珠。 又过了好久。 鲛人见月漓还没有转醒的意思,整个人倏然急躁起来,兀自坐起身拧眉深思。 /129/129325/31286882.html 第116章 海底之主 鲛人适才慵懒地翻了个身,躺下继续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蚌壳忽然微震,似是什么有重量的东西落在身后,鲛人一脸疑惑的翻了个身。 待她翻转过来,见着面前躺下个女子,不由得惊讶。 须知。 她在海底千年,落入海中的人没有成万也有上千,却没一个能落至数千米海底的。 即便随艘沉船下至海底,再也没一个能正正好落在她床上。 她一双火彩的眸子熠熠生辉,目不转睛望着面前女子,起初看,只觉得她长得不错,再看就有些移不开眼。 忽见她没了气息,不愿这样的人如此便死了,遂翻掌变出一颗黄豆大小,颜色透明的鲛珠,往她口中喂进去。 哪知,一颗鲛珠喂下去,等了半晌仍旧不见她转醒的迹象,不由得拧眉自语道:「不应该呐!」说着,又翻掌变出三颗鲛珠。 又过了好久。 鲛人见月漓还没有转醒的意思,整个人倏然急躁起来,兀自坐起身拧眉深思。 鲛族鲛珠。 刚刚掉入水里咽了气的,仅一颗就可让人吐尽肺里水,生出水下呼吸自如的本事。 而今前后喂了她四颗鲛珠,怎么就没有反应呢? 就在这时,螃蟹精身后拖着个什么重物,气喘吁吁的横着走了过来,一撒手便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一连吐了好几口泡泡,适才张口道:「海……海主,上面……上面掉、掉下来个人,属下……属下给您把人带来了。 您……您看您是这会吃,还是……还是等等?」 鲛人一双眼紧紧盯着月漓面上,不胜其烦的挥了挥手道:「等着罢!」 螃蟹精闻言,适才长长叹了口气,暗道:好容易把这么重的人拖过来,海主竟要等着?害他还要再拖出去。 如此想着,螃蟹精兀自转身,一把拽着云淮头发,毫无怜惜地拖着他往外走去。 鲛人细想了想,该不会是鲛珠出了问题?眼下既有另一个人没了气息,不妨教别人试试看! 向记者陈,鲛人慢吞吞开了口:「慢着!」 待她见着螃蟹精转过头,又冲他招了招手道:「带过来!」她就不信了,怎么鲛族的鲛珠不起作用了么? 螃蟹精将云淮拖行至跟前。 鲛人翻掌变出一掌心的鲛珠,随手取了一颗塞入云淮口中,眨了下眼静静观望着,趁此将云淮囫囵着打量了一番,见着此人长得也算不错,比她过去瞧见的男人好看不知几多。 又思忖道:倘若就让他这么死在海里,着实可惜! 忽然,云淮猛咳一声,缓缓睁开眼,抬眼见着一个人身鱼尾的怪物坐在硕大的蚌壳中,不由的一愣。 他记得自己和月漓一起掉入海里,接着被海里旋涡卷得天旋地转,纵使他很努力的想要浮出海面,却根本敌不过旋涡的威力。 之后的事,就全然没了记忆。 「嗯……这便对了!既然活了过来,就送他回地上去罢。」鲛人如此说着,转过脸再次耐着性子,朝月漓口中塞着手里鲛珠。 一颗,又一颗! 云淮顺着她动作望去,见着月漓当即挣脱螃蟹精钳制,一个箭步冲上前唤道:「月漓……月漓!」一连唤了两声没有动静,他瞪着瞠目欲裂的眼,一把挥掉鲛人手里鲛珠,朝鲛人怒吼道:「你给她喂了什么?」 至此,鲛人面色登时大变,她一双眸子隐隐带着光彩,心底杀意骤现。 鲛人一把扼住云淮喉咙,张口一张锋利细密的牙齿,便要低头朝他脖颈上咬去。 一旁,螃蟹精顿时两眼一闭,抬起两 只巨嵌捂住了眼。 太可怕,太血腥了! 云淮再想反抗已是不能,他已感受到鲛人锋利的牙齿抵至皮肉,只须稍稍一个用力,当场可令他血溅三尺。 忽听,月漓猛地咳了一声。 鲛人上下颌骨动作一顿,僵着脖子转过脸,朝着身边望去,一脸欣喜道:「醒了?」说着,松开了扼住云淮的手,转而去搀扶月漓坐起身,无论是言语又或是表情动作,端得一脸温柔。 螃蟹精捂着眼的两只钳子错开来,见着鲛人如此,也是怔在原地。 他何时见海主如此这般过? 月漓方才坐起身,目光落在鲛人不觉一愣,疑声道:「你是鲛人?」 鲛人眉眼间带着温柔,眉眼弯弯点着应道:「不错!」 月漓转眼环顾四周,又问:「此处……莫非是海底?」 「也不错!」鲛人满面欢喜道。 不但长相极美,脑袋也比旁人聪明了不知多少。 这时,云淮才如梦初醒的,与月漓一起打量着四周,目光停在散落一地的透明珠子。 虽不知那些是什么,但见月漓如今醒来,再联想自己刚睁开眼听鲛人所言,不难猜出,他二人之所以可在海底存活,定是与这东西有关。 月漓收回眼,见着云淮跪在面前,转过眼与鲛人道:「多谢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称呼?」 「称呼?我们鲛人没有名字,至于他们……称我为海主。」 月漓听明白了,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海底海族。 云淮转过眼疑声道:「海主?不应该是龙?」 一句话,令鲛人方才消下去的气焰,登时又有些涨起来的苗头。 这属实是有些 月漓沉声道:「千余年前,三界中便再没有龙族,之后由鲛族统御海族,成为而今的海主。」说着,她转眼望向鲛人,歉声道:「我这属下不太懂事,烦请海主莫同他一般见识。」 鲛人听了,只得长舒一口气叹道:「罢了,既是你属下,这次便算了。」说着,吩咐螃蟹精将人领下去。 云淮本不愿走。 月漓暗自与他使眼色,唯恐他继续带着此处,说些什么惹着鲛人动怒。 说到底,她仅为地仙,到了人家海底,自然矮一个势头。 况且她如今有事与鲛人商量! 原来,月漓惦记云淮伤势未愈,又正好落到鲛人地界,少不得厚着脸皮同她询问道:「曾听闻,鲛族有处幽泉,可修神形、补灵力,可有此事?」 鲛人面上登时有些警惕,眯着眼道:「你是何人?竟知晓我鲛族幽泉?」 月漓顿了顿,道:「霁族月漓。」 「霁族?凡界地仙,霁氏一族?」鲛人面上有几分半信半疑,她兀自将月漓打量半晌,再忆起方才唯她吃鲛珠,却总不见效果,原来不是她鲛珠出了问题。 月漓颔首道:「正是!而今我灵力近乎竭尽,海主方才所见我的属下,他身负重伤尚未痊愈,急需为他疗伤……」 话说一半,鲛人忽然反问道:「你喜欢他?」 月漓一脸错愕:「什么?」 「若不喜欢他,既知晓自己灵力告竭,又何必冒生命危险救他?」 月漓顿了顿,耐着性子解释道:「他这一身伤全因救我所制,我岂能不顾?」 鲛人适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她一双眼将月漓细细打量半晌,沉吟道:「借我鲛族幽泉不难,只是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便宜事。 先前为救你,我曾喂你服下六颗鲛珠,嗯……还有你属下的那条命,足足七颗鲛珠,这笔账又该如何 算?」 月漓大惊:「六颗?」 「不错!我们鲛族,一人只一颗珠,非身死才会留下,供后族留备不时之需,实在珍贵的紧!」 月漓无语住了。 既如此珍贵,何以一喂就是六颗? 这话她只敢心里如此想着,却没敢问出口。 鲛人抬眼望着散落在地是鲛珠,不动神色的挥了挥袖,暗自敛起散落在地的鲛珠,装模作样的揽起月漓,揽着她侧身躺下蚌壳,哄道:「我瞧你如今虚弱的紧,何苦急着劳心费力,不如先歇一歇?」 月漓挣扎的想坐起身,却被她一把拦在当场,不得已只得重新躺了回去,不敢就此拂她好意,又一脸焦急道:「多谢海主好意,只是还有几位朋友在海上等候,实在耽搁不起。」 「你如此着急着回去,那些人当真朋友?不是情郎?」 月漓一本正经道:「当真是朋友!」 至此,鲛人只手撑着脑袋,瞧见月漓一脸紧张和期待的模样,幽幽道:「我在这海底已逾千年,实在孤寂的紧,你既说这个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也不是情郎,不如我借你鲛族幽泉,供你恢复灵力,再助你帮属下疗伤。 作为报答,你留在海底陪我如何?」 月漓愕然:「陪你?」 这话但凡换个人,她也不至于如此惊讶,暗自将鲛人面上神色看了半晌,却看不懂她这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鲛人见她一脸的匪夷所思,不禁莞尔道:「莫非你因我是个女身,所以不愿留下陪我?」 月漓想也未想,回道:「不是!」 鲛人却是不信,她直觉得月漓方才的眼神,似是在打量自己究竟是男是女,遂满不在乎道:「我们鲛人生来无性别,你若当真不喜我这副女身,一会待我吃具男身,换个模样就是。」 闻言,月漓登时惊得坐起,直呼道:「大可不必!还望海主三思!须知你鲛族转换性别,无异于剥皮抽骨重塑己身,绝非儿戏。」 鲛人见她知道的清楚,很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道:「不错!然本主也未当此事为儿戏。」 这下,月漓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了。 她直怀疑,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衰神? 去趟酆都城,遇见个厉温,逼她下嫁不成,最后拿江枫当借口,迫使她不得不屈服。 而今再来个鲛人? 月漓面色登时不好看了,冷声道:「区区鲛人,竟妄想胁迫本尊?你当我霁族是做什么的?」 /129/129325/31286884.html 第117章 威逼利诱 鲛人见她一脸的匪夷所思,不禁莞尔道:「莫非你因我是个女身,所以不愿留下陪我?」 月漓想也未想,回道:「不是!」 鲛人却是不信,她直觉得月漓方才的眼神,似是在打量自己究竟是男是女,遂满不在乎道:「我们鲛人生来无性别,你若当真不喜我这副女身,一会待我吃具男身,换个模样就是。」 闻言,月漓登时惊得坐起,直呼道:「大可不必!还望海主三思!须知你鲛族转换性别,无异于剥皮抽骨重塑己身,绝非儿戏。」 鲛人见她知道的清楚,很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道:「不错!然本主也未当此事为儿戏。」 这下,月漓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了。 她直怀疑,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衰神? 去趟酆都城,遇见个厉温,逼她下嫁不成,最后拿江枫当借口,迫使她不得不屈服。 而今再来个鲛人? 月漓面色登时不好看了,冷声道:「区区鲛人,竟妄想胁迫本尊?你当我霁族是做什么的?」 鲛人登时面色一变,眼底三寒如冰:「哦?如此说来地仙大人是打算同我海族宣战了?」 月漓方才张口。 只听「哎呦」一声。 螃蟹精从珊瑚后被人一脚踹了出来,摔了个仰面朝天。 两人循声望去,见着云淮面色苍白的捂着胸口,朝着月漓方向走去,张口便道:「大人打架,怎么少得了属下?」 月漓:「……」 她倒是想动手,奈何如今灵力告竭,拿什么和海底之主硬碰硬? 就算他们俩加起来,也不是个! 闻言,鲛人侧目望向月漓,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顷刻间便了然于胸。 原来她也深知,动起手讨不到半分便宜,不过装得色厉内荏了些,一时间心情大好,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打架?好哇!本主曾听闻凡界有句俗语,床头打架床角和,一直不解其深意,正好向你这个地仙讨教讨教。」 「哪个与你床脚合?」月漓倏然扭过头,因羞愤而红着面颊,不由分说,抬手便是朝鲛人劈下一掌。 鲛人似是一早料到她会出手,是以在掌风落下的一瞬,不过一个摆尾,便离了蚌壳,她一头银发柔软的飘在海水中,炫彩夺目的眸子闪着火彩,宽大的鱼尾微微摆动,整个人悬在半空。 月漓一掌落空眉头微拧,顿了顿伸出手唤道:「云淮?」 「属下在!」云淮脚下上前一步,伸手接下她探出的双手,「大人的眼睛……」 方才他还有所疑惑,月漓似是忽然双目能视,怎么如今瞧着,又像是看不见的模样。 得他回应,月漓原本略微绷紧的心弦松了些,拿手向面前晃了两晃,再次确认眼前一片虚无,连一抹黑色都瞧不见,她又瞎了!. 若是寻常,哪怕比亢悔木的伤害更大些,也不过将养个把月,总能好个七七八八。 霁族虽伤不死,与天地同寿,可借由大地灵力修养。 伤在双眼,却十分要命! 眼珠不可重生,唯有驱以亢悔木的再生之力,才有可能恢复。 月漓自睁开眼起,四周白雾朦胧,唯独隐约可瞧见一个人身鱼尾的鲛人。 她还以为,是双眼有转好迹象。 鲛人见她如此,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想不到霁族地仙到你这代,竟是个瞎的?」 「你胡说什么?!」云淮一个愤愤不平,欲要动手。 月漓一把拽住云淮,沉声朝鲛人问道:「为何方才我还隐约能见光雾,而今却眼前一片空洞?」 「哦?原来你并非天生目不能视,而是伤了眼睛?」鲛人如此说着,摆动鱼尾朝月漓面前近两步,「现在如何?」 月漓一脸默然,摇了摇头。 鲛人再朝前近了几步,再问:「这样呢?」 月漓瞧着眼前似梦似幻,探出手道:「仅略好一些,你可否……再近前两步?」 鲛人不疑有他,再往前些顺势坐回了蚌壳,望着她一双失神空洞的眼眸,叹道:「伤在此处,虽吃下六颗鲛珠,也不过趁此补一补你近乎耗竭的灵力,可惜了你这双眼。」 下一刻,月漓猛地出手将其压在身下,左手扼住她喉咙,右手扬起了一只通身银白色,约六寸长匕首。 见状,鲛人面上微怔。 中计了! 「海底之主,你现今在我手里,本尊若此时与你海族宣战,可有胜算?」 鲛人一双流光溢彩双眸,定定望向她手中匕首,只消看一眼便认出,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兵器,继而转过眼望着月漓那张脸,冷哼一声道:「想不到霁族已混到,需使诈方能得手。」 「海主不必激我,本尊向来恩怨分明,先前你言语羞辱皆可当个人恩怨,不至于同海族宣战。 本尊听闻,鲛人没有鱼尾便不能再生活海底,不如就此断你这条鱼尾,以示惩戒如何?」 鲛人咬牙切齿:「你敢?」 月漓冷笑道:「有何不敢?须知这柄飞霜本尊使了多年,剥皮剔骨不在话下,既说砍你这条鱼尾,总不叫你多吃一丁半点苦头。 本尊倒要看看,没了这条鱼尾你如何统御海族,趾高气昂?」说着,挥手欲下。 鲛人一声断喝:「慢着!」 说完,她忽然语气软了三分,好商好量道:「尊主大人好大气性,不就是想借我鲛族幽泉,何至于喊打喊杀?」 月漓见他将话挑明,也不故作姿态:「怎么?海主如今肯借了?」 鲛人恨得直磨牙。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清楚? 霁族有匕名「飞霜」,长相着实普通,倘若因此小看了这把匕首,保准教你吃不完兜着走!看似长相平平的匕首,一刀砍下,却能伤及生魂。 三界六道中,不管神仙还是妖魔,哪个修的不是魂? 生魂受创,即便有通天本事,也再难有精进! 鲛人斩钉截铁道:「借!」 月漓适才心满意足的,松了扼住鲛人喉咙的力道:「这还差不多。」说着,扬手将匕首朝身后丢了出去。 这一扔,可吓坏了仰面躺在沙子上的螃蟹精,只听他一声凄厉的叫喊过后,飞霜准确无误错开螃蟹精张口的蟹鳌,深入沙地。 鲛人登时一脸惊愕,这么有杀伤力的兵器,说扔就扔? 很快反应过来,她又被骗了! 鲛人一口尖锐的牙忍不住发痒,恨不能扑上前一口咬断月漓脖子,究竟哪个说她们霁族行事,光明磊落的? 月漓确实不曾说谎。 这实实在在就是能伤生魂的神兵,只不过当着鲛人面,总要拿出些气势,但好歹是她霁族的神兵,扔出去不得捡回来? 于是转,朝云淮使了个眼色。 云淮会意,转身朝螃蟹精面前走去,拔出那柄匕首低头看了两眼,见首身上刻着「飞霜」二字,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发笑。 霁族与妖魔鬼怪打交道久了,最清楚他们欺软怕硬。 只是没想到,她在如今这种境况,仍能镇定自若扭转局势,只是手段多少有些不忍直视。 鲛人道:「本主有言在先,我族幽泉在海底万丈之下,那里千千万万年不曾有一丝光亮 透进去,你若入了幽泉,等同五识尽封,听不到一丁点声音,也见不着一缕微光。」 闻言,月漓面上有些迟疑。 她曾待过如此这般的地方,整整十年,每每梦回当年,尚心有余悸。 云淮转身朝月漓面前走去,伸手取过她手中匕首鞘,见她面上依旧镇定,眼神却有些忧伤,低下头将飞霜小心翼翼合上,适才塞回她手中:「尊主,属下陪你一起。」 月漓转过眼,虽望不见云淮的脸,却能从他话音里听出些许担忧:「不必!你在幽泉外等我。」 鲛族幽泉,她必须一个人去! 天知晓,鲛人会不会在她下幽泉后,再有什么小动作。 鲛人引路,在海底兜兜转转不知多少圈,终于来到一处井口大小的深洞。 仅站在边上,月漓一眼便看出泉下大有文章,垂眸望着比井口大不到哪去,深不见底漆黑的幽泉,几乎下意识的转过了身。 鲛人喜暗,且不能繁衍后代,无人知晓鲛人究竟从何而来。 说不得,鲛人就是由这口幽泉孕育而生,也未可知! 鲛人见月漓如此,面上带着讽刺的笑意道:「莫非……尊主大人怕黑?」 月漓双手攥拳,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闭着眼脚下倒退着朝幽泉迈出一步,脚下骤然一空人便掉了下去。 下一刻,月漓没有遭遇预想的一沉到底,下沉的身体忽而一顿,手腕被人抓住了。 她下意识扬起脸,却什么也看不见。 云淮关切的声音,适时响起:「我陪你!」 他想法很简单,月漓始终是个姑娘,即便怕黑或是突生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皆在情理之中。 简简单单三个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情深意切。 月漓再一次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去拂云淮,面无表情道:「云淮,我可以的。」 有些路,注定只能她一个人走。 云淮张了张口,像是还要说些什么,然后手下一空,月漓发顶没过幽泉水,整个人彻底坠入无底深渊似的幽泉。 鲛人见他如此,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这算什么? 鲛族到如今,所剩不足千人。 她这副女身模样,记不得是何时所幻化,只知晓自己从未有想要换个男身的想法,唯独方才见月漓很是介怀,遂下意识生了这个念头。 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错问了人? /129/129325/31286888.html 第118章 他醒来了 云淮关切的声音,适时响起:「我陪你!」 他想法很简单,月漓始终是个姑娘,即便怕黑或是突生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皆在情理之中。 简简单单三个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情深意切。 月漓再一次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去拂云淮,面无表情道:「云淮,我可以的。」 有些路,注定只能她一个人走。 云淮张了张口,像是还要说些什么,然后手下一空,月漓发顶没过幽泉水,整个人彻底坠入无底深渊似的幽泉。 鲛人见他如此,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这算什么? 鲛族到如今,所剩不足千人。 她这副女身模样,记不得是何时所幻化,只知晓自己从未有想要换个男身的想法,唯独方才见月漓很是介怀,遂下意识生了这个念头。 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错问了人? 云淮手下一空,整个心也仿佛倏然一空,不由自主伸手探向幽泉,想试试看下面是何感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直觉得幽泉比海水还要冷上几分。 鲛人见他一脸怅然,十分不解道:「你也听见,是她自己要去,本主拦都拦不住,如今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让哪个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本主逼她跳的。」 云淮默默收回手,道:「曾听闻,鲛人不懂七情六欲,于情一窍不通,如今看来传闻诚不我欺!」 鲛人更费解了,拧着眉疑声道:「嗯?」 细想想。 海族,的确不像凡人那般复杂。 例如她说想留下月漓,仅是简简单单希望她留下陪自己。. 一个地仙,另一个海族之主。 哪怕斗转星移,千千万万年后,她不愿待在枯燥乏味的海底,自己也可幻化出一双腿,陪她去人间。 她待在海底太久,鲜少有特别想留下的东西。 鲛人见着云淮就地盘腿一坐,知晓他这是打算死守幽泉,遂转身道:「本主回去困觉,你就留在此处等她上来罢。」 另一边。 待凌风好容易稳住船,整个人累得倒在甲板几乎虚脱。 小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眨了眨眼忆起还在船头被束缚的江枫,只得拖着疲倦的脚步往船头去。 哪知待她查遍整个船,恨不得将甲板翻过来看,竟寻不到人。 她这才心里「咯噔」,隐隐觉得不好,一脸惶恐的跑去船后:「坏了坏了!你家少主人没了,他不会是跳海里去了罢?」 凌风登时一个惊坐起:「你说什么?」 原来,江枫见着月漓掉入海里,顿觉心中万念俱灰,只想逼厉温的魂从沉睡中醒来,他知道两人命脉相连,倘若一方有生命危险,另一个也亦如是。 于是乎,他拼着丢命的危险,带着手脚束缚跳下船。 江枫并非不识水性,奈何手脚被缚无法施展,跳海前深吸的那口气又能撑得过及时? 不消片刻,他猛地吐出一大口泡,口鼻灌入海水,整个人开始下沉。 江枫挣扎半晌,最后没了动静。 鲛人去而复返,方才歪着身子躺回蚌壳,正缓缓阖眼开始找觉。 忽然有一阵天旋地转。 长在蚌壳周围的海草,有一些被海水卷着连根拔起,在水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旋风。 鲛人一个鲤鱼打挺,仰头朝海面望去,张口喝道:「这又是哪个?」 她不过想睡个觉。 竟三番两次被打扰,哪怕再好脾气的也会不满。 更何况,鲛人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 这厢,鲛人抬手召来一只三叉戟,顺着海水卷起的旋涡而去,不过一眨眼工夫便游出了海底。 待她寻到异动根源,见着旋涡当中是个凡人,不觉一愣。 她这是在海底睡了多久? 现在区区一介凡人,都能有这等本事了? 不待鲛人想明白,只见旋涡逐渐停了下来,凡人死死闭着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开,竟是双赤红的眸。 见状,鲛人几乎下意识攥紧了手中三叉戟,摆着鱼尾冲了上去。 然而就在三叉戟来至江枫面前时,他眼帘缓缓一闭,往深海下坠。 鲛人手里三叉戟失了目标,一时间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低头望着那个身影,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是何来路? 倘若她方才看的不错,造成海底动荡的旋涡,就是此人弄出来的。 几时起凡人有法力了? 不行! 她得去探个究竟。 鲛人收叉调转个方向,头朝下往海底游去,一双眼四下打探那个凡人的去向。 这厢。 螃蟹精藏身水草中,正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叹生活不易。 平日为伺候海主,他也算得上任劳任怨,海主吃遇着海难的尸首,他只能跟在后面嗦嗦骨头上残余的肉,可即便如此,他也未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唯有今天,那从天而降的一把匕首,就差那么分毫。 他就算当场交代了。 螃蟹精一边叹着,一边抓起一把藻往嘴里塞去。 忽然从上方坠下来个什么,当场将他四脚朝地压在地上,只剩嘴边挂着藻,嘴里「哎呦,哎呦」的叫着。 不多时,鲛人手持三叉戟游了过来,把死死闭着眼,半死不活的江枫拽了起来,这才救下被压得七荤八素的螃蟹精,张口朝他斥道:「方才海底异动,何故不见你来禀报?」 螃蟹精瞪着一双无辜的眼,口中带着哭腔道:「海主,属下不知道哇……」 鲛人冷哼一声,一手拖着昏迷的江枫,朝住处走去。 迷迷糊糊中,江枫感觉一只手被人拉扯着,身下在地上拖行着,他很努力想睁开眼,眼皮犹如千斤重。 他本就三魂七魄不全。 先前得厉温分出一窍魂魄,寄居体内,适才勉强还了阳。 然而他的寿命,早在遇见狐妖后就此终结,之后不过是魂魄重新套上躯壳,勉强当个活死人。 谁知就算当个活死人。 江枫亦当不顺遂,北武那遭又被厉温强行离体,致使他们两人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不得魂全。 秦广王赶来金武苑时,厉温的魂淡到只剩一个影子。 江枫没了厉温一窍魂魄,回不得自身躯壳,又不能重归幽冥阴司,比厉温好不到哪去。 笯兮自九天而来。 与秦广王合力,把他二人的魂凝在一处,之后江枫重回躯壳,厉温在他身体里沉睡。 而今,江枫拼着命召厉温现身,可惜只召出一瞬间。 如此想着,江枫头顶一歪彻底没了知觉。 他本是个活死人。 总不至于再死一次,却会害他魂魄脱离躯壳。 待他有知觉时,已是站在自己躯壳面前,不由得一脸神色复杂。 江枫抬手垂眸望去,魂与之前相比淡了许多。 鲛人坐在蚌壳上,望着没了气息的江枫,将他模样细细打量几眼,自言自语道:「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一日之内连掉三人,居然没一个省油的灯!」 话才说完,她忽然忆起。 方才月漓是不是说起过,海上还有她朋友,保不齐眼前这个就是和她一起的! 鲛人兀自拧眉,救是不救? 江枫抬眼望去,见鲛人暗自思量片刻,翻掌时她手里聚着一小抔颜色透明的珠子,另只手伸出一根葱白似的手指,百无聊赖的将掌心鲛珠拨了拨。 看那模样似,似乎是在数数? 片刻后,鲛人捧着鲛珠的手阖起,剩下不到二十颗鲛珠,她还想省着点用。 早知月漓是霁族,何苦一气喂她这么多? 就在这时,螃蟹精断着一条腿横着走了进来,张口便道:「海主,属下瞧着方才异动,乱了不少宫里摆设,本该即刻将一切恢复原样,奈何属下方才被压断了一条腿,实在是不中用……」 鲛人一脸神色不耐道:「既知晓自己不中用,何不趁早去喂了鱼?倒跑来本主面前讨嫌?」 螃蟹精闻言,登时一脸面如死灰,魂不守舍的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喂鱼。」 「回来!既是要去喂鱼,怎能不带上饵?」 螃蟹精一愣:「海主说什么饵?」 鲛人伸手指了指面前,没了气息的江枫,幽幽道:「方才正是此人压断你一条腿,就由你拖着喂鱼去罢!」 螃蟹精瘸着腿走上前,往江枫面上望了几眼,见他虽是没有生气,长相倒不赖,迟疑着问道:「海主不正欲寻个皮相不错的男身,属下瞧他这模样长得不错,有几分标志。」 鲛人摆了摆手:「吃不得,保不齐与他们一道来,我若就此吃了,被她知晓怕是整个海底都得掀了,趁他们这会无人在此,你速速拖着他下去喂鱼,绝不可教第三人知晓,此人曾来过海底!」 螃蟹精一听「他们」,登时明白鲛人说的谁,于是一瘸一拐走上前,拖着江枫裤腿朝外走去。 见此,江枫登时急了眼! 倘若拿他躯壳喂了鱼,他和厉温岂非再无生路? 想到此,江枫急急忙忙往躯壳里躺,然而一连试了好几回,却都归不了位。 江枫一路尾随螃蟹精,整个人急得似是热锅上的蚂蚁。 厉温啊厉温! 你但凡睁睁眼,哪怕闹出个什么动静,好引得别人知晓,拖一拖时间呢? 也不知是不是江枫心中所想,被躯壳里厉温听了个清楚,他竟当真再一次睁开眼,血红的眸子转眼望向前方,那只螃蟹精的后背,沉声道:「去哪?」 螃蟹精头都没回,道:「喂鱼!」 说完,他才足下一顿一脸惊愕的转过头,见「江枫」赤红的一双眼,登时腿脚一软:「你……你没死?」 /129/129325/31286892.html 第119章 打退堂鼓 螃蟹精一听「他们」,登时明白鲛人说的谁,于是一瘸一拐走上前,拖着江枫裤腿朝外走去。 见此,江枫登时急了眼! 倘若拿他躯壳喂了鱼,他和厉温岂非再无生路? 想到此,江枫急急忙忙往躯壳里躺,然而一连试了好几回,却都归不了位。 江枫一路尾随螃蟹精,整个人急得似是热锅上的蚂蚁。 厉温啊厉温! 你但凡睁睁眼,哪怕闹出个什么动静,好引得别人知晓,拖一拖时间呢? 也不知是不是江枫心中所想,被躯壳里厉温听了个清楚,他竟当真再一次睁开眼,血红的眸子转眼望向前方,那只螃蟹精的后背,沉声道:「去哪?」 螃蟹精头都没回,道:「喂鱼!」 说完,他才足下一顿一脸惊愕的转过头,见「江枫」赤红的一双眼,登时腿脚一软:「你……你没死?」 厉温缓缓坐起蜷着一条腿,另一条腿立在沙地,抬起胳膊搭了上去,闭了闭血红的眼,慢条斯理道:「区区一只螃蟹精,竟教你舍了性命唤本殿出来,早知你活得如此窝囊,本殿又何必当初?」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早知会落得这般田地,他好好待在酆都城,当他叱咤风云的二殿不好么? 江枫如何听不出,厉温话里话外的鄙夷,气得呼吸一滞,却忆起自己本就不需要吐息,随即冷这一张面孔道:「月漓出事了!」 厉温眼睛「唰」的一下睁开来,缓缓侧首朝江枫望去:「你再说一遍?」 「她被卷入旋涡下落不明,方才我听鲛人说「他们」,想必定是见过月漓,厉温,你可斗得过鲛人?」江枫来不及与他细说,一句话交代了清楚。 鲛喜暗食人。 落入鲛人手里,少不得又得打起来,能逼得江枫豁出命唤自己苏醒,想来他没能细说的事有很多,指不定月漓遇着了什么难处。 一想到此,厉温顿觉百爪挠心。 就在这时,螃蟹精先前还哆哆嗦嗦,眼下却不知谁给的勇气,竟举起一对蟹鳌朝厉温冲了过来。 厉温转过眼,瞧见螃蟹精动作伸手自地上抓起一把沙石,扬了出去。 沙石还是沙石。 但到了厉温手中,每一粒比粟米大不了多少的沙石,皆被赋予杀伤力。 螃蟹精浑然不知,下意识举着螯足挡在面前,只听「咔嚓」一声响,粗壮厚实的鳌骤然惊现裂缝,螃蟹精举在眼前一看,鳌裂缝处淌下透明液体,不过眨眼之间,慢慢变化成淡青色,顿时哀嚎着跪在地上。 先听此人要拖他喂鱼,又听闻月漓落入鲛人之手,厉温一张脸比锅底的颜色还要深几分,适才站起身,走向趴在地上八脚朝地的螃蟹精面前,抬腿一脚踏在他结实的背甲,弯腰抓起螃蟹精一条腿。 不多时,只听接二连三的「咔嚓」声此起彼伏,一条条带刺蟹腿被活生生的拧下来。 他这厢手脚麻利,仅用一盏茶工夫,螃蟹精五条腿并着两只螯足尽数扔了一地。 厉温望着一地断足,抚去双掌上沾着的淡青色血迹,直觉得尤不解气,少拧一条足,便意味着少听他哭爹喊娘一回,冷冷道:「说!鲛人在哪?」. 「鲛……那、那是……是我们海……底之主!」 厉温冷哼一声,倾身将胳膊肘撑在踏着螃蟹精背甲的腿上,浑身上下透着威慑:「海底之主?疼得话说不利索,倒还算忠心?若非三界中已无一条真龙,哪里轮得到一条不伦不类的鱼,统摄海族?」 数千年前,那时的海域,为东、南、西、北,四方龙族镇守。 鲛人却生活在南海之 外,最阴冷最黑暗的幽泉。 厉温这番话骂得不错。 鲛人在海族里,的确算得上不伦不类的存在。 就好比***结合生下的孩子,既有兽族血统,却又有人的形态,为两族所不容,遭世俗所困。 放眼整个海族,鲛既算不得人,却又不能与四海任何一族相提并论。 况且那时,四海龙族独霸一方。 鲛人除了偶尔钻出幽泉,捡拾在海里罹难的尸首,剩下的就是活在凡人的传说中。 厉温一身肃杀之气,油然而生:「方才可是你小子拖着本殿,要去喂鱼?」 「是……是海主……」 「嗯?」 「哦不!是鲛人……她、她吩咐小的拖……你尸身去、去喂鱼。」螃蟹精一脸的悔不当初,他也不知这人没死啊!怎么就顺嘴把这两个字说给他听,又怎么欠欠的,无事跑去找海主脸上凑? 若当时没去,也不会接了这桩要命的差。 厉温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本殿错怪你了?」 「小的……奉……命行事,确……实无辜!」 一旁,沉默半晌的江枫冷哼一声,凉凉道:「鲛人说得清楚,之所以命此人将你我拖去喂鱼,皆因你沉下海底时,好巧不巧压在他身上,断他一条足。」 闻言,厉温登时变了脸色,阴沉的目光落在螃蟹精背甲,强忍着没当场再去揭他背甲的冲动,冷声道:「为何本殿听闻,此事皆因你断足而起?」 螃蟹精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奈何百口莫辩,没想到这些皆被他听了去,只得颤着牙齿忍着剧痛,哭喊着告饶,「小…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您老人家沉下海底的时候,躲在那棵水…草里进食。」 江枫见他如此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提醒道:「厉温,寻月漓要紧!」 至此,厉温也不愿在螃蟹精身上多费工夫,意兴阑珊的收回脚,随江枫而去。 江枫领着厉温,两人来找鲛人时。 三丈多长的蚌壳已然合起,倘若不是鲛人绚丽的鱼尾自蚌壳缝隙露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她睡在里面。 她这一觉,先是被月漓的出现所打搅,后又被那个凡人不知是什么的法术,搅起的异动所扰,实在是不堪其扰,才为了图清静合起了蚌。 见此,江枫与厉温四目相对看彼此一眼,再分别转过脸去。 厉温顷刻间出手,一掌将蚌壳盖击得四分五裂。 这厢,鲛人将将有了睡意,猛地听耳边似是惊雷炸响的声音,好容易找来的困意瞬间不翼而飞,整个人弹坐起身,眯着眼朝眼前望去。 待她稍稍适应蚌壳外光线,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谁,面色倏然一沉:「是你?」话音刚落,一摆鱼尾抬手召来三叉戟,迎面冲了上去。 厉温不紧不慢,挥手自半空连根拔起一整棵珊瑚树,迎着鲛人来的方向丢去。 鲛人登时停下,挥着三叉戟劈向珊瑚树。 只听「砰」的一声,珊瑚树一半化作齑粉,另一半零零碎碎落了一地,半空中扬着珊瑚树化作的白色粉末。 鲛人微摆着鱼尾,眯眼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本主探过你气息,分明该是死人才对!」 「江枫」双手负在身后,不欲与她多啰嗦:「月漓何在?」 闻言,鲛人面上微微一顿,心道:巧了不是?还真让她猜中了,果然一伙的! 鲛人默然不语,抬手将三叉戟递到眼前,兀自打量着三叉尖刃,略略细想了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还要送出去? 她能座上这个位置,可不是仅凭一条漂亮的鱼尾! 须知,鲛人一族最是嗜血善战,在这弱肉强食的海底,也就曾经的龙族强压鲛族一头罢了。 眼见她如此,「江枫」嘴角渐渐勾起一抹鬼魅的笑意,顺着她人身望下去,目光停在了那条漂亮的大尾巴:「看来不砍下这条鱼尾,你是不肯说了。」 鲛人登时变了脸色。 怎么来一个要砍她尾巴,再来一个又是如此? 真当她泥捏的么? 鲛人手中挥叉再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眼底,透着杀意。 另一边。 月漓自沉下幽泉,便觉着越往底下沉越冷,几乎冻得她只能死死咬着牙关,才能勉强忍受。 不知这样下沉了多久。 月漓尝试着清了下嗓子,然而你四周寂静的听不见一点声音。 鲛人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比任何地方都可怕。 即便十年前,她身陷万丈深渊之下,除了脖子以上能动,躺在那里生不如死,眼前却还是能看到一缕比头发丝还微弱的光。 然而现在月漓五识尽失,在这样没有光没有声音的地方,还要忍受彻骨的寒冷。 几乎刚待一会,她便迫切的想要游上去,逃离这里! 如此环境下忆起十年前,再相较此时的处境,心中的恐惧逐渐被放大,月漓近乎心绪奔溃,一次又一次的扪心自问:要不要放弃?只要游上去,这一切就不必再承受了。 放弃么? 她先前吃了六颗鲛珠,已恢复近三成灵力,虽不能替云淮将伤势痊愈,但是好个七七八八总不成问题。 用得着么? 非得留在这里? 她承认自己灵力耗损严重,也知晓想要恢复八成以上,至少需大半年光景。 且在这大半年内,不得再轻易消耗灵力。 如果仅是恢复慢一些,倒也能接受,但是眼下铁木岛的事没有下文,很快回到北武又不知怎样一番情形。 倘或再出现什么意外…… 月漓拧眉思索着,自己是否能做到,不管之后发生何事,以顾全自己为主? 她又不是九天的神。 除了职责使然,尽全力护身边人周全,还要她怎样呢? 先前自己已是尽力,哪有逮着一只羊薅的道理? 今后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129/129325/31286894.html 第120章 幽泉之谜 如此环境下忆起十年前,再相较此时的处境,心中的恐惧逐渐被放大,月漓近乎心绪奔溃,一次又一次的扪心自问:要不要放弃?只要游上去,这一切就不必再承受了。 放弃么? 她先前吃了六颗鲛珠,已恢复近三成灵力,虽不能替云淮将伤势痊愈,但是好个七七八八总不成问题。 用得着么? 非得留在这里? 她承认自己灵力耗损严重,也知晓想要恢复八成以上,至少需大半年光景。 且在这大半年内,不得再轻易消耗灵力。 如果仅是恢复慢一些,倒也能接受,但是眼下铁木岛的事没有下文,很快回到北武又不知怎样一番情形。 倘或再出现什么意外…… 月漓拧眉思索着,自己是否能做到,不管之后发生何事,以顾全自己为主? 她又不是九天的神。 除了职责使然,尽全力护身边人周全,还要她怎样呢? 先前自己已是尽力,哪有逮着一只羊薅的道理? 今后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至于那些需要拼了性命的,任凭天塌下来,也由个高的去顶,关她何事? 如此想着,月漓一遍遍警醒着自己,以后万万不可再肆意妄为,这才张开双臂划着冰冷的幽泉水,向上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月漓忽觉周身一阵暖意,正逐渐驱散先前的寒冷,于是低头朝四下探寻。 虽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的想用眼睛。 月漓迟疑着,莫非是冻出幻觉了? 她忽然有了想法,决定再尝试着往下沉试试看。 随着一点点沉下,月漓察觉周遭教先前更暖和了些,不由得有些惊讶,莫非幽泉的秘密来自深处? 尝到一点点甜头,哪怕仅是微微的暖意,也令月漓不想放弃了,更加一鼓作气的往深处沉。 不知过了多久。 这样沉着也始终见不着底。 月漓下沉的身形顿在原地,她察觉最暖和最舒适的,就是在现在。 泉水温暖的似是掌心里的温度。 既不会令人燥热,也正好驱散寒意。 月漓想,或许这就是鲛人族深居幽泉,却能耐得住无光也无声音的唯一好处。 她才待过海底,太阳光照不进的深海,自是阴冷的。 月漓尝试着运用灵力,催动幻铃。 幻铃在她手背晃动,耳边却听不见一丁点的声音,她也不像初时那么慌乱紧张,自顾自的凝气聚神。 不多时,月漓察觉到周遭泉水在流动,隐隐有些惊讶。 据她所知,幽泉仅一个出入口,泉水为何能动? 活水? 倘若是活水,必定是有水源而常流不断。 幽泉还有水源? 月漓顿时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于是尝试着不再往下沉,而是朝左手边漫无目的的游着。 可是游着游着,却发现幽泉虽只有井盖大小的出入口,下面却空旷的可以,不知向左游了多远,依旧伸手触不到边界。 突然,月漓感觉有些犯困。 她并非真的犯困,只是周遭泉水的温度,像极了儿时娘亲在她身边,用一双温柔的大掌呵护着她,夏天为她驱蚊扇扇,冬天为她掩被。 不知不觉,月漓整个人逐渐意识不清。 又不知过了多久,月漓自睡梦中带着一抹浅笑,睁开了眼。 睁开眼时,只觉得胸口和眼睛的疼痛,较先前不那么明显,想来虽不得替她复明,却能缓解不少痛苦。 这幽泉当真是个好东西! 就在方才,她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认识的人,皆满脸欢喜的站在自己面前。 哪怕是例如赤峰这样的人,在梦里也变得和煦很多。 细细回想这个梦,梦里只有活着的人,却没有死去的脸,想来在这幽泉内,一切事物皆会变得美好。 突然。 月漓察觉双脚似乎有些分不开,她初时以为是脚上缠了什么,遂弯腰朝双脚伸出手去探。 然而当她摸到自己那双脚时。 整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她的腿上,正覆着薄薄一层鱼鳞。 另一边,「江枫」与鲛人斗得难解难分。 江枫一个人站在远处,不知怎么左眼忽然有些痛,他微低着头伸手探上左眼,口中小心翼翼的「嘶」了一声。 远处,「江枫」一个晃眼见他如此,手下动作一顿,险些吃了鲛人一叉,登时面色一沉掌下下了死手,趁鲛人举着三叉戟叉向自己的那一刻,另一只手朝她鱼尾扔出一根冰针。 冰针状似透明,在水中极难易见。 「江枫」正正好侧身躲过一叉,鲛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只听她闷哼一声倏然丢了手中三叉戟,整个人朝地面软软跌了下去。 仅一个呼吸间。 鲛人见着漂亮的鱼尾表面覆着一层薄冰,自鱼尾处缓缓朝上袭来,不由得大惊:「这是什么……」 「江枫」冷声道:「冥霜!取自冥界寒冰之狱,可冻世间万物。」 当初,崔珏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打伤了月漓。 也是为月漓疗伤那日,两人才算全了夫妻之礼,细算起来,崔珏倒算得上助攻有力! 忆起这桩事,他转过眼朝江枫望去,冷声道:「你怎么了?」 江枫摆了摆手:「无妨……」 「江枫」信以为真,朝鲛人冷笑一声问:「怎样?本殿冥界的寒霜滋味如何?」 顷刻间,鱼尾的薄冰已来至鲛人腰间,被薄冰覆盖的地方,皆再也动弹不得,她浑身上下冷得直打寒颤,不甘心的半坐起身,遥遥望着「江枫」口中颤声道:「你……你不是人,也不是鬼!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巧得很,本殿乃统御百鬼之主!」 鲛人面上一顿,逐渐躺下身恍然大悟,待等这薄冰彻底将她包围,届时她将冻成一块冰。 至此,她闭了闭眼道:「我若将她交出来,可否换本主一命?」 「江枫」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道:「不急!这薄冰即便覆盖你全身,也不能即刻要了你性命,本殿要你好好尝尝苦头,一解本殿心头之恨!」 鲛人有些不懂,她没做什么事怎么就招惹了恨? 但她眼下顾不得细问,只颤声道:「即便……即便本主等得,只怕她也等不得!」 闻言,「江枫」面上笑意瞬间凝固:「你把她怎么了?」 鲛人自嘲般笑了声,叹道:「你身为百鬼之主,也与霁族地仙协理凡界,可知鲛人一族从何而来?」 「江枫」默了半晌,道:「南海有鲛人,深居幽泉避世不出。说的,便是你们自幽泉而生,乃天地孕育而化的生灵,是也不是?」 「话虽没错,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鲛人族祖先实则凡人,只因偶然发现一口幽泉,贪恋泉水带来的好处,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故而与泉底鱼的精魂融为一体,是以最终化作人身鱼尾的鲛人。」 「江枫」听懂了,却拧着眉不解深意:「这与她有何关系?莫非……」想到此处,他眼中杀意骤现,抬掌便 欲取鲛人性命:「本殿的人,你竟敢动?」 「关本主何事?她自请借用鲛族幽泉,本主也曾劝阻,是她一意孤行,非去不可!」 鲛人辩起来,说得头头是道,却没将之所以顺水推舟,不过是期望月漓最终化作一尾鲛人,与自己长长久久待在这海底的心思,讲明白。 「江枫」登时气极,厉声喝道:「幽泉何在?她人在哪?」 鲛人扬起面孔,寒冰以没过她胸前,她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眸,闪着生的渴望:「你……你先放了本主!」 讲条件? 「江枫」登时杀了她的心都有,若非当真刻不容缓,他倒真有可能一掌劈死这个鲛人,再慢慢去寻月漓下落。 一旁,江枫伸手扶上一株珊瑚树,左眼眼底的疼痛不断在加剧,他几乎忍无可忍,恨不能伸手将眼珠子抠出来,一张俊美的脸几乎有些扭曲:「厉……温,走!」 说着,他掌下猛地推一把珊瑚树,直觉的朝着某一处走去。 「江枫」转过脸,见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即便走到一处岔路口,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很快坚定的走上其中一条,他不由得一愣。 是了! 江枫一魄曾在月漓眼中,如今他可以感应到她的存在,比起自己还更有用些。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挫败。 厉温来不及再管鲛人,转身去追江枫。 只剩鲛人在原地,扯着嗓子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怒吼。 幽泉边。 云淮垂眸望着幽泉水面,眨了眨眼。 他多希望一眨眼,月漓从幽泉下冒出头,每多待一刻,他都内心反复焦灼和煎熬。 下面是何情况? 她在幽泉内,会不会有危险? 实在心中忧心忡忡时,忍不住伸出手探向幽泉水,舀起一抔泉水看着水从指缝溜走,若有所思。 突然,身后水流朝这边涌动,云淮察觉是有人往这里来,以为是鲛人,于是头也没回道:「如今已过去至少一个时辰,她到底何时才能上来?」 下一刻,他猛地被一只手拎起身,整个人朝远处飞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紧接着见着个青色衣袍的背影,「噗通」一声跳下水。 云淮不觉愣了一愣,方才瞧那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江枫? 他一介凡人如何有本事潜来海底? 难不成也是掉下水,被鲛人喂了鲛珠? 幽泉旁,江枫魂魄捂着左眼走上前,就地盘膝而坐,望着黝黑幽泉水出神。他如今只能期盼,厉温能赶在月漓变成鲛人前,将她带出来。 「江枫」自跳下幽泉,便迅速翻了个头朝下,加速朝泉底下沉。 /129/129325/31286895.html 第121章 轮到他醋 下面是何情况? 她在幽泉内,会不会有危险? 实在心中忧心忡忡时,云淮忍不住伸出手探向幽泉水,舀起一抔泉水看着水从指缝溜走,若有所思。 突然,身后水流朝这边涌动,云淮察觉是有人往这里来,以为是鲛人,于是头也没回道:「如今已过去至少一个时辰,她到底何时才能上来?」 下一刻,他猛地被一只手拎起身,整个人朝远处飞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紧接着见着个青色衣袍的背影,「噗通」一声跳下水。 云淮不觉愣了一愣,方才瞧那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江枫? 他一介凡人如何有本事潜来海底? 难不成也是掉下水,被鲛人喂了鲛珠? 幽泉旁,江枫魂魄捂着左眼走上前,就地盘膝而坐,望着黝黑幽泉水出神。他如今只能期盼,厉温能赶在月漓变成鲛人前,将她带出来。 「江枫」自跳下幽泉,便迅速翻了个头朝下,加速朝泉底下沉。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怕来不及,怕再迟一点点,再见月漓时她没了双腿。 幽泉之中,月漓一时摸到腿上鱼鳞,不由得猛地一个激灵,她该不是还在梦中? 遂下意识伸出舌头抵到齿尖,稍稍用力咬下。吃了痛,掌下所触却还是光滑鱼鳞,一股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令她不寒而栗。 她哪里想得到,幽泉乃孕育鲛族之地。 几乎是瞬间,月漓咬着牙恨上了鲛人,来不及多想,迅速调转过身,朝幽泉上方游去。 很快,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道,迫使她双腿不由自主并作一起,只能学着鱼儿摆尾的姿势游动,她知道如果不尽快离开此处,可能真的会变成人身鱼尾的鲛人。 天地孕育万物,但总归有来处。 凭她活了十六年,全然不知,鲛人并非天地孕育而生,而是靠一口泉水由人变鲛? 游了不知多久,迟迟寻不到出口。 月漓心中逐渐焦急起来,莫非因方才随意游动偏离了来路? 所谓越急越出鬼。 况且她又一向是个急脾气,纵使平日里能按捺几分冲动急躁的毛病,在如今情形下想要冷静,实在难于登天。 她在迷失方向的情况下,朝自己认为的相反处游了过去。 另一边。 「江枫」自向下沉了些许,忽然顿住身形停在原地,眼不能视物,他只能尝试喊了一声「月漓」,最后发现若非他知晓自己张了嘴,还以为失了声。 他下意识向头顶望去,亦不见来时入口。 不见光、不闻声。 「江枫」略略转动心思,便即可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五识之中,竟有两识在幽泉内无用武之地?如此一来,想要在极短时间内找到月漓,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江枫」眉头紧锁,思忖道:剩下的三识呢? 心念方至,「江枫」左手摊掌,右手剑指凝着灵力朝手心划下,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随泉水而散。 有痛觉,也闻得见泉水中弥漫的血气。 很好! 一道伤口太小,恐散出血腥味太太慢,「江枫」伸手自身上摸索片刻,最后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 虽是纸扇,没有称手兵器,总归聊胜于无。 这厢,月漓在幽泉游来游去遍寻不到出口,不由得气结,在心底恨道:鲛人害我! 今日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她一边暗恨鲛人这招以退为进使得好,一边怪自己太冒进,若非 急于贪图省事,其会被人害了还不自知? 偏偏还是自己提出,无论如何都要借鲛族幽泉,正好中别人下怀! 月漓心里越气越急,本就不辨方向的她,此刻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时间惶恐不安占据整个人,连不知不觉眼角淌出泪都不知道。 再看这眼泪,竟在落入泉水后顷刻间化作珍珠,朝她身后飘去。 不多时,月漓彻底绝望,没了继续寻找出口的心。 她双手紧紧攥拳,暗自发誓即便就此化作鲛人,出去第一件事必要宰了那头鲛! 忽然,月漓嗅到泉水中若隐若现的血气。 她微微一怔之下,循着血气飘来的方向游了过去,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云淮? 好小子,来得正好! 月漓方才颓然的心境,顿时燃起希望。 不过一眨眼工夫,「江枫」察觉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朝自己靠近,他心中猛地一紧,是她么? 周遭气血味道浓郁,月漓几乎能准确停在他面前,伸手探去,颤声唤道:「云淮?」 尽管彼此都听不见。 「江枫」察觉到月漓探过手来,登时伸手将她猛地拽入怀中,下意识用双臂紧紧箍着月漓,仿佛怕她下一秒逃离,心中涌上千般滋味。 是失而复得的激动。 却也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月漓身形微僵,下意识抬手欲推开这个怀抱,但闻到他身上,几乎引人胃里翻江倒海的血腥味,想着他毕竟是为自己豁出命跳下来,推拒的手迟疑着顿了一顿,最后木讷的反手拍了拍他后肩。 罢了,就当是朋友间的拥抱。 「江枫」被她这个动作,惊得呆愣了一瞬,顷刻间反应过来,她是把自己当做方才被他扔出的那小子? 想到此,他气得直磨后槽牙,随即转身顺势搂她腰身,朝头顶上方游去。 幽泉旁,江枫与云淮二人似是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盘膝坐在那,正低着头目不转睛的往泉水下面望,待瞧见一直平静的泉水逐渐有了动静的一刻,两人下意识站起身往后退,紧接着一前一后两个人影,猛地从泉口钻了出来。 好容易逃出来! 月漓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适才察觉到腿脚一股疼痛,自浅至深逐渐传来,她只得咬着牙伸手探向双腿,方才解除了危机,便急着拿鲛人:「云淮……你跳下来寻我,那鲛人去哪了?」 「江枫」沉着一张脸,翻了个身坐起来抬眼望向云淮,打一眼瞧上去见着眼生,更是没好气。 好得很! 他这边命都快险些没了,身边又来了新人? 江枫下意识朝他望了一眼,见着自己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已然是一副暴风雨前宁静的景象,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暗爽。 先前是自己心里不痛快,如今也该轮到厉温尝一尝了,遂垂下眸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云淮在二人身后旁听得一愣,望向「江枫」衣袍破烂不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乎看不出衣袍的本色,一脸神色复杂道:「大人,属下在这,救您的并非属下,而是江公子。」 月漓愣了一愣,一脸不可置信的抬眼望向面前,喃喃唤道:「江枫?」 他怎么也下来了? 莫非海上旋涡将船击沉,致使他们遇了难? 「江枫」阴沉着一张脸,抬眼望了回本尊,唯恐月漓叫的他,咬着牙没有做声。 就在这时,云淮眼尖的瞧见月漓双腿上异样,顿时一声惊呼:「大人!您的腿……」 虽说是腿,却像是热得融化了模样 ,并联在一处。 ***的小腿和脚踝,覆着一层绚丽鳞片,已呈现鱼尾的雏形。 「江枫」急忙上前,伸手扯起她裙摆欲往上掀。 云淮一声厉喝:「江枫!你做什么?」 「滚!」 云淮呼吸一滞,下意识往月漓面上看去,见她一脸痛苦模样,遂沉默着不敢再拦。 「江枫」将月漓裙摆撩至双膝,见着鱼鳞仅在膝下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适才松了口气道:「还好发现及时!」 月漓双眼无神的望着身前,忍痛道:「江枫,你、你是如何来到海底的?莫非是鲛人救了你?又或者……船上的人……都来了?」 她原想问,船上的人是否都丧了命。 话到嘴边却换了说法。 若因她的关系,引来这样一场异象害整船人丧命,她怕是要日日难安。 见状,江枫缓步走上前,在月漓面前说道:「他们?你放心他们无事,不过是我不小心掉下海,这才沉到了海底。 月漓,你这双眼瞧不见,如今腿也走不得路,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让你这属下留下照看你,我替你去找那鲛人!」 闻言,「江枫」面色登时大变,他这才瞪着一双惊愕的眼,将月漓面上仔细看了两眼,确实瞧见她双眸没有神采,就连望着人时,也不似从前那般灵动。 他竟不知,月漓伤着了眼。 「江枫」眉头紧锁,下意识伸出手以拇指覆探上月漓眼周缓缓摩挲着,满脸心疼不已。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连江枫都护她不住? 月漓本想拒绝,直觉得找人算账这种事,派云淮去更适宜,但又忆起眼下云淮带着伤,万一三言两语说不好,再动起手来,她这双腿要是不要? 她这厢思量着,直到被他蹭得有些不适,才想起抬手去拂,仍不忘细心叮嘱道:「也好……你快去快回,这鲛人乃海底之主,一会你与其言语间,定要记住万万不要惹她震怒,只管好言好语哄着,待我双腿恢复了,自由我亲自去剥了她的皮!」 毕竟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先服软总归是不错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说,她眼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不能亲手剥了她的鱼皮,如何解心头恨? 听到此处,「江枫」暗暗叹了口气,他厉温的娇妻被人欺负成这副模样,还要好言好语哄着那条鱼?他岂不成了废物? /129/129325/31286897.html 第122章 他的手段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连江枫都护她不住? 月漓本想拒绝,直觉得找人算账这种事,派云淮去更适宜,但又忆起眼下云淮带着伤,万一三言两语说不好,再动起手来,她这双腿要是不要? 她这厢思量着,直到被他蹭得有些不适,才想起抬手去拂,仍不忘细心叮嘱道:「也好……你快去快回,这鲛人乃海底之主,一会你与其言语间,定要记住万万不要惹她震怒,只管好言好语哄着,待我双腿恢复了,自由我亲自去剥了她的皮!」 毕竟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先服软总归是不错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说,她眼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不能亲手剥了她的鱼皮,如何解心头恨? 听到此处,「江枫」暗暗叹了口气,他厉温的娇妻被人欺负成这副模样,还要好言好语哄着那条鱼?他岂不成了废物? 同江枫有何区别? 接着,他偏过脸望向江枫,眼底带着不满和愤懑,一记「要你何用」的眼神,冷冷瞥他一眼,却见本尊面不改色的躲开,只得强忍着将一口气咽了回去,反手抓住月漓推拒的手,沉声道:「很快,你等我回来!」 月漓下意识缩了缩手,没能逃掉,只得任由他攥着,轻声应道:「好!」 待见着江枫离去,云淮适才蹲下身朝月漓腿上鱼鳞细细看了两眼,疑惑道:「大人下去一趟,可查出这幽泉之下究竟有什么,竟能令人变作鲛?」 月漓咬了咬牙,倾身趴在沙地上急急喘了两口气:「此番下去实在没能准备,这才着了那条鱼的道,倒是本尊小瞧了她,回头待我恢复,再去拆了这口害人的幽泉!」 「大人还要下去?」云淮不解。 月漓一脸神色疲倦道:「自然是要去的!倘或我不知此事,还则罢了,既教我知晓鲛族如此来历,怎能留下这么个祸患?」 云淮望着她腿上鱼鳞,直觉得头皮发麻。 再说另一边。 鲛人中了厉温「冥霜」,正命悬一念时,恰逢远行的鲛族归海,十数人见着整座宫内狼藉,又见首领浑身发硬,眼看要被冻死,无不是乱成一锅粥。 正混乱着。 厉温与江枫一人一魂,来到宫门前。 众鲛人或是跪坐或是趴,围绕在首领面前,有人特意引来了海底温泉,一遍遍浇淋在她身上,哪知非但不见寒冰化解,反而结出更厚冰,将她整个人似是裹在一个冰壳之中。 厉温见着如此多鲛人,眸底倏然泛着血红的光,扬手抓来一只鲛人,冲江枫道:「本座来对付她们,你去问话!」 话音刚落,他掌下鲛人顿时没了气。 见状,众鲛人纷纷抬手召来鱼叉,朝厉温面前冲去。 江枫却犯了难,他一个魂体不全的人,如何与让这鲛人看见自己? 厉温还真会给他丢难题! 如此想着,江枫快步来到鲛人面前,见她已然到了最后关键,生死不过一念间。 依着他的脾气,自然不愿就此放她一命。 江枫环顾四周,见着宫中一角,立着玄冰雕制而成的八角宫灯笼,远远瞧着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 他抬腿走了过去,伸手拎起灯笼看了两眼,喃喃自语道:「想不到人里面有蠢,鱼竟然也有?明知见着冰还敢引温泉热水去浇?真不是你这些子子孙孙,究竟是想要你活着,又或是想让你死?」 说话间,他人已来到鲛人面前。 江枫将玄冰立在鲛人身上,脚下退了两步。 说来也怪,那玄冰所制的灯笼,触着鲛人身上厚厚那层冥霜结成的冰,逐 渐冒出一股白雾,冰壳竟当场开始融化。 「滴答……滴答」 一滴滴水越流越快,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厚实的冰壳只剩了薄薄一层。 江枫望着玄冰八角宫灯被熔的仅剩一半,叹道:「想不到区区鲛人,竟也喜欢凡人喜欢的玩意?」 待厉温处理完满宫鲛人,带着一身血迹走向江枫,沉声道:「鲛族源自人,自然改不了本质里喜欢的东西,倒是你,本殿要你来与她问话,救她做什么?」 江枫反口问道:「你瞧我如今这样,除了你与月漓,还有谁能看得见?又要如何问?」 厉温冷哼一声,轻斥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江枫顿时气结,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 鲛人身上冰壳忽然「哗啦」一声彻底融开,登时淅淅沥沥落在沙地。 许是因为方才苏醒的缘故,鲛人虽是望着眼前「江枫」,却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整个人瞧着有些混沌。 「江枫」见状,深知这是人醒了魂未归位,是以转眼朝宫中打量起来,说道:「既知晓本殿在此,是你自己滚回躯壳,还是要本殿亲自动手?」 江枫弯腰,顺势坐在一株较矮的珊瑚树,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一声冷笑。 「江枫」抬掌以剑指画下一道符,一脸平静:「笑什么?」 「我笑她得罪何人不好,偏偏得罪你这个幽冥阴司的二殿,只怕将来即便魂归阴司,也不知往哪投胎好。」 「江枫」一声冷喝:「魂归!」 须臾间,整座宫中海水翻涌,地面上海水卷起飞沙走石。 只听一声凄厉的喊叫过后,一道魂倏然钻入鲛人躯壳,她整个人猛地一怔,回过神来。 「江枫」见她如此,登时也没客气,当场掐上鲛人脖子道:「未经本殿允许,谁准你死?即便你魂入了幽冥阴司,也是打入酆都城九幽的下场,本殿劝你思量清楚,究竟要生?或是死?」 鲛人一张脸有些扭曲,这只虽是扼喉的铁掌,却也同时掐住她生魂,教她承受两份痛苦。 并非她想死,实在是被冥霜熬得痛苦,又遭受族人温泉水相激,一时间想要解脱,不知不觉竟魂出了壳。 江枫在一片看着,忍不住张口提醒道:「厉温!你如今这般掐着她脖子,究竟是想问话,还是打算弄死了省事?你拿她撒气不要紧,别忘了月漓还在受苦!」 「江枫」侧目,冷冷横他一眼,再转过眼望向鲛人时,面上有些狰狞:「本殿险些忘了,月漓还等着剥你的皮,既如此你一时半刻死不得,既不能死,少不得让你生不如死些!」说着,他另一只手探向唇边,张口咬了下去。 待他指腹凝着血,朝鲛人眉心处点下。 顷刻间,鲛人顿觉腹中五脏俱焚,她明明已是动弹不得,却凄厉的喊叫着,上下牙齿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 见状,江枫面色倏然一沉:「厉温,从我躯壳里滚出来!」 「慌什么?不过流你点血罢了,再说你如今连回到身体里都做不到,如何讲这是你的躯壳?你猜最后谁活着,又或是哪个消失?」 江枫倏然自珊瑚树站起身,冷声道:「厉温,别以为我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今你将自己的血与我相融,摆明了是想独占躯壳。 秦广王可是有言在先,你若想这具躯壳留得久一些,不得擅自动用鬼术,你方才做的又是什么?」 「江枫」面不改色道:「本殿若想占据你的躯壳,也不必日日沉睡不醒,仍由你在外面待着,却连她都护不住!她那双眼,还有她这一身的伤,你都做了什么?」 他嘴里 如此说着,反手一把将鲛人摁在沙地,抓起她那条漂亮的大尾巴,当场折断。 这一幕,看得江枫直拧眉。 他虽知晓厉温手段,而今亲眼看见还是不免有几分胆怵,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幽冥阴司稳坐二殿之位。 横行阴阳两界! 「说!入你鲛族幽泉导致的双腿化鳞,还有何法子可解?」 鲛人痛不欲生,口中已是不能言语,断尾之痛令她无法承受。 可偏偏,如此剧痛却也不曾令她昏死。 「不说?」 「江枫」面上狠厉之色更甚,垂眸望着她鱼尾绚丽的鱼鳞,伸手抠起其中一片,奋力拽了下来。 他总能知晓,如何折磨的令对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此,江枫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转过身道:「这世上并非折磨心智,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与其这般手段,何不如教她自己开口,你就不怕她随意说出个什么,令月漓更受折磨?」 「江枫」冷哼一声,道:「无妨!倘若月漓多受一分折磨,本殿就要她千倍万倍的偿还回来。」说到此处,他眼底杀意骤现,「说起来,月漓那双眼可也是伤在她手里?」 江枫倒吸一口凉气,他该怎么说? 说不是,回头叫这尊阎王得知是铁无双下的手,还不知铁无双该如何死! 说是?算了吧,而今月漓仅是化鳞,就已教她生死两难。 一双眼,这样好大一个罪名,她怕是背不起! 江枫兀自想着,随口扯了句慌:「具体的我尚未来得及问清缘故,只知晓是与什么妖斗在一处,被人暗算了一把。」 闻言,「江枫」这才按下弄死鲛人的心,手里一块接一块生拔着鱼鳞,见她虽痛苦口中却已叫不出声,仅仅在吃痛时身体骤然一缩。 凉凉再道了一句:「本殿向来不喜相同的话重复说两次,今日已是耐着性子与你斡旋,你可是打量本殿当真不敢杀你,便以为自己能熬得住?」 /129/129325/31286898.html 第123章 死局求生 「江枫」冷哼一声,道:「无妨!倘若月漓多受一分折磨,本殿就要她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说到此处,他眼底杀意骤现,「说起来,月漓那双眼可也是伤在她手里?」 江枫倒吸一口凉气,他该怎么说? 说不是,回头叫这尊阎王得知是铁无双下的手,还不知铁无双该如何死! 说是?算了吧,而今月漓仅是化鳞,就已教她生死两难。 一双眼,这样好大一个罪名,她怕是背不起! 江枫兀自想着,随口扯了句慌:「具体的我尚未来得及问清缘故,只知晓是与什么妖斗在一处,被人暗算了一把。」 闻言,「江枫」这才按下弄死鲛人的心,手里一片接一片生拔着鱼鳞,见她虽痛苦口中却已叫不出声,仅仅在吃痛时身体骤然一缩。 凉凉再道了一句:「本殿向来不喜相同的话重复说两次,今日已是耐着性子与你斡旋,可是打量本殿当真不敢杀你,便以为自己能熬得住?」 江枫登时抬手抚额,听得直摇头,他管此等雷霆手段叫斡旋? 恐怕普天之下,再无人敢称手段! 另一边。 此时,头顶乌云四下散开,恢复了先前晴空万里的模样,略显毒辣的日头斜斜挂在东面,湛蓝的天空与大海,遥相呼应。 听了小白的话,凌风提心吊胆将整艘船再次搜了个遍,最后不得不确信,江枫真的不在船上,顿时气急败坏的伸着脖子,往船下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少主!」 完了! 海下深不可测,可不是池塘小溪,这要是跳下去还有命回得来? 自家少主做什么想不开,回回为这个女人拼命? 如此,又在心里给月漓记下一笔账。 这厢,江枫冷不丁打了一个又响又刁钻的的喷嚏,差点打得他整个魂就此散了,待他好容易稳住魂形,转头往鲛人看了一眼。 原本漂亮的大尾巴,而今失了鱼鳞鲜血淋漓的,没了光彩。 「江枫」拔秃尾鳍,顺势抬手往上,准备接着动作。 「你……你永远……救不了她!」鲛人偏着头,余光斜视着身后这个如此可怕的男人,眼底带着恨意,却又无可奈何。 忽听此言,「江枫」眼底血红似乎较往常更深了些,继而周身戾气骤现,原本准备拔鱼鳞手指缓缓攥成了拳,紧接着扬至半空。 见状,鲛人唇角露出一丝惨然的浅笑,死死闭上了眼帘。 下一刻,「江枫」瞥见她如此神态,拳头停在半空,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鲛人这番话不过只求速死罢了。 思及至此,「江枫」紧紧攥成拳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冷笑一声道:「想求速死?本殿偏不教你如愿!」 闻言,鲛人顿时面如死灰,她这究竟得罪了哪路瘟神? 「江枫」得知她熬不住,心情没由来的大好,再动手时偏偏不给她一个痛快,扯着一片鱼鳞不紧不慢加大力度,连他都能感受到鳞片下,皮肉被撕扯着一寸一寸分离。 待他举起手中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鳞片,透着宫中用以照亮的夜明珠青绿色微光,看了两眼,不同的角度透着不同的颜色,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可惜,就是这样的东西,现如今长在月漓腿上。 「江枫」扬手将鳞片扔出,飞出的鳞片「叮」的一声,钉入一株珊瑚树。 再好看,长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就成了麻烦。 「江枫」正烦着心,抬眼见着小白置身一道仙障之内,堪堪好落在海底寻了过来,遂眯了眯眼,神情有些不耐。 他对这只九尾神狐,可没什么好感。 江枫见着小白不觉一愣,快步朝她迎去。 小白正正好转过脸,见着江枫在海里飘着行走,看他又成了魂魄的形态,先是惊讶的张了张嘴,继而一脸怅然的叹道:「还真让这乌鸦嘴说准了!」 江枫走得近些,正好听见她自言自语,问道:「什么说得准?」 小白抬手捂着脸,闷声道:「还不是凌风!听说你不在船上,哭着嚷着要跟着跳下来找我家尊主算账,就他那小身板,跳下来无非再多搭一条人命,我好说歹说才劝住他,替他下来寻你们。」 哪成想,江枫又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 回头叫凌风知道,只怕又得哭着喊着要报仇。 听到这里,江枫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身:「倒也算不上死了。」 小白愣了一愣:「此话何意?」 江枫长舒一口气,侧身让开身位,向身后望去。 小白循着他目光往里看,正正好看到一脸邪魅狂的「江枫」,她不禁一个不寒而栗,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江枫身后躲去,却忽然意识到他是个近乎透明的魂体,躲了和没躲一样,只得清了清嗓子,一脸尴尬的手脚不知往哪里放,躲闪着与「江枫」对视的目光。 这厢,「江枫」只手撑着脑袋,原先遥遥望着两人交谈着,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见小白如此姿态,不由得拧着眉,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他直觉得小白夹在自己与月漓之间,多少有些碍眼,是以从未给小白几分好脸色。 而今先是见江枫与小白相谈甚欢,再见她看向自己时拘谨惶恐,倒显得好似他有什么毛病似的。 「江枫」看得出来,小白怕他。 细想想,他横行阴阳两界数千年,还未曾见过几个不怕他的,但对于那些人姿态和态度,他根本不屑于去看,甚至觉得如此甚好。 身为幽冥阴司的二殿,总不能日日面上笑嘻嘻,一副弥勒佛的模样,有人怕他倒也便宜行事。 只是如今见着小白,再从她那副神态里看到这些,总有些欺负弱小的感觉。 「江枫」不由得暗自思忖,他很可怕么? 又或者,在不知不觉之时,太欺负人了? 还是他当真小心眼到,连一只神兽的醋都吃,所以才见不得小白成日围在月漓身边? 虽说这醋吃起来没道理,但他一向霸道惯了,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江枫」一脸神色复杂,有些不敢相信得出的结论。 鲛人趁此歇了几口气,见着身后之人没了动静,下意识朝「江枫」面上望了一眼,见他缓缓垂下眸,面上神色凝重。 她忽然想,与其这样授人与把柄,教他这样折磨的自己痛不欲生,倒不如把刀抢到自己手里,折磨他多好呢? 想到此,鲛人咬着牙张口道:「你……当真愿意救他?」 「江枫」思绪忽然被打断,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待他转过脸望向鲛人,整个人适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登时眼睛一亮,却面上依旧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沉声道:「怎么?想通了?不急!离天亮尚早。」 鲛人登时急了眼,他是不急,可是她很急! 「并非……我不愿告诉你,不过是……即便知晓,也是无用罢了……」 江枫领了小白走来,远远听见鲛人开口,于是更是竖直了耳朵去听。 「她……她乃霁族,若想救她,除……除非生拔鳞片,再、再……寻了活人的皮敷在双腿,驱以……霁族鲜血……咳咳咳咳……」 听了一半,「江枫」怔然一刻,面 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剥皮取血,不论是哪条都不是个容易的事,更何况月漓的性子,若要让她知晓取来的是活人皮,那还得了? 更别说,需要的还是霁族的血。 而今霁族仅剩月漓一人,去哪取血来? 鲛人咳得辛苦,但瞧见「江枫」面色如此,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暗自窃喜。 果然! 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问一句:这种束手无策的滋味,很难受罢? 不急!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方才张了张口。 忽然,江枫缓步上前:「我知晓一个人,兴许他的血可派得上用场,只是取皮一事。」说到此处,他忽然拧起了眉。 鲛人一听,原本以为被她做死的一局棋,竟教人将了军,登时面上一脸煞白道:「怎么可能……」 不会的! 霁族阖族都没了,怎么还有人的血能救她? 拿她这是在做什么? 为他人做嫁衣? 她苦苦挨了这么久,原指望说出来想看一出好戏,到最后她才是那个小丑? 「江枫」冷冷瞥鲛人一眼,缓缓抬头道:「取我的!」 「说来说去,取的还不是江枫的么?说得倒是大义凛然。」 一句话,两人齐齐转而望向小白,一个惊愕另一个一脸阴沉,但见她垂着脑袋,连不知不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都不得而知,两人也只能当做没听见,不去与她一般计较。 江枫道:「厉温,月漓身边那个属下,他祖上有人曾出身霁族,你不妨与他商量一下……」 「江枫」蓦然抬起眼,望着江枫冷声道:「商量什么?」 江枫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道:「莫非你打算杀人取血?若此事教月漓知晓,她定然不会放过你!」 「江枫」偏过脸,一脸不甚在意道:「你不说,本殿不讲,她自然不会知晓!」说着,便站起身朝小白吩咐了句:「你留在此处看守鲛人,月漓还等着剥她皮,莫要教她乘机逃了。」 小白这才从身前抬起脑袋,一脸茫然望向江枫,不解道:「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能逼得尊主起这个心思?」 江枫默了默,道:「一言难尽。」说完,便飘着追人去了。 /129/129325/31286900.html 第124章 他的霸道 一句话,两人齐齐转而望向小白,一个惊愕另一个一脸阴沉,但见她垂着脑袋,连不知不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都不得而知,两人也只能当做没听见,不去与她一般计较。 江枫道:「厉温,月漓身边那个属下,他祖上有人曾出身霁族,你不妨与他商量一下……」 「江枫」蓦然抬起眼,望着江枫冷声道:「商量什么?」 江枫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道:「莫非你打算杀人取血?若此事教月漓知晓,她定然不会放过你!」 「江枫」偏过脸,一脸不甚在意道:「你不说,本殿不讲,她自然不会知晓!」说着,便站起身朝小白吩咐了句:「你留在此处看守鲛人,月漓还等着剥她皮,莫要教她乘机逃了。」 小白这才从身前抬起脑袋,一脸茫然望向江枫,不解道:「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能逼得尊主起这个心思?」 江枫默了默,道:「一言难尽。」说完,便飘着追人去了。 江枫急急追上自己,张口便道:「厉温!你如今用着我躯壳,杀人取血这种事,在外人眼里看来皆是我一人所为,你教我今后如何向别人交代?」 「江枫」一脸不明所以:「同何人交代?」 「那个云淮,不一样!」 「江枫」缓缓侧过脸,望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眯了眯眼道:「有何不一样?你可知月漓向来心软。. 当日在南晋,九尾白狐以血开启九转轮回阵,本殿便领教过,那时取血一事保下九尾白狐的命,却险些搭上她的命! 而这一次,若教她知晓咱们做出剥皮取血这等事,她定是宁愿不要这双腿,也绝不会答应!」 江枫道:「你怎知晓,那云淮不愿豁出性命献血?」 「江枫」脚下倏然一顿,沉声道:「哦?这么说来你已知晓,他待月漓与旁人不同?」 江枫哑口无言。 「莫说本殿没有提醒你!霁族世代秉承救死扶伤的责任,甚至不惜以身殉道,她们心中从未觉着「牺牲」二字有何商量余地。 月漓身为霁族,这种责任已在她心底根深蒂固,绝非你我一言一语,一朝一夕可令她改观。 再者,昔日本殿便瞧出来,月漓最是个嘴硬心软的,谁待她好一分,她便不计后果千百般回报别人,也因此造成许多事本毋需到她豁出性命去做,却仍旧孤注一掷地选择了最坏的打算。 江枫,云淮此人绝不可留在月漓身边,倘或叫月漓知晓为救她牺牲了什么,你猜她会如何?」 江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原来…… 原来他所认为,一切看似月漓做得多余,实际不过是她心怀感念,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罢了! 难怪! 难怪云淮豁出命,为她将亢悔木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竟惹来月漓如此大的反应,一直以来是他错了! 「霁族身为地仙,不得有杀人伤人之举,反之则造成业报。月漓仅六岁,失去阖族与娘亲,为在鬼门活下来,虽未滥杀一人,却也注定了她此生路途坎坷。 江枫,你若护她不住,不如趁早让出这具躯壳,也免得本殿时时提心吊胆,还要临时被你抓来擦屁股!」说完,「江枫」挥袖而去。 江枫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他是否当真,有守护她坚定的意志? 细想想,自己虽口口声声说为月漓着想,却总是事事力不从心,不论是在幽冥阴司,亦或是在北武,又或是现在。 江枫以为,自己足够懂她。 原来,他所懂的却不及厉温万分之一…… 「江枫」如何不知,妄伤凡人性命 只会为月漓带来灾祸,可如今他必须将云淮赶走,趁他二人未有更多纠葛,早早将这种人送回凡人之中。 既是祖上已抛弃霁族血脉,选择嫁给凡人。 不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此刻又巴巴地围绕在月漓身边作甚? 他一边如此想着,脚下走得那叫一个步步生风,恨不能一瞬间便出现在月漓面前,为从鲛人口中得到讯息,已耽误太多时间。 另一边。 云淮眼瞧着,月漓腿上的鳞片从薄变厚,隐隐有在向上爬的迹象,看来她虽是离开了幽泉,然而魂力却受到影响。 怎么办? 他腹中急得五脏俱焚,一双眼时不时朝着「江枫」离去的方向看。 月漓时时被腿上的疼痛,搅得不得安生。 整个人近乎蜷缩成一团,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细沙,把脸深埋在臂弯,小心翼翼的喘息着,另一只手掌死死掐着腿肚,以此缓解。 就在这时。 「江枫」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撩起衣袍坐在地上,伸手将月漓抱起往自己怀里揽,垂眸望着她死死咬着唇瓣,一脸心疼不已道:「对不住,我来迟了!」 月漓倒吸一口凉气,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无妨……怎么样?」 「江枫」面上迟疑了一瞬,抬眼朝她双腿望去,原本薄如蝉翼若隐若现的鳞片,基本已长出绚丽的色彩,他沉声道:「得先将这些鳞片拔了!」 月漓听得一愣,下意识往腿上望去,她虽是看不见那些鳞片,但既是已长在身上,必定与皮肉相连。 拔鳞? 岂非与剥皮无异? 云淮上前一步道:「那鲛人说的?怎么可能?我再去问!」 「江枫」喝道:「站住!拔鳞只是第一步,鲛人的命如今在我们手里,依她当时的表情,我相信这法子应该有用,只是……」 云淮急道:「只是什么?」 「江枫」抬眼,意味深长地朝云淮望去。 见状,云淮下意识一愣,他似乎从「江枫」身上,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月漓眼不能视物,忽听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由得催问道:「你倒是说,只是什么?」 「江枫」垂下眸来,望着月漓幽幽叹道:「只是拔鳞一事,少不得要你受些苦头!」他方才替人拔过一回,自是知晓这鳞拔下来是什么情形。 月漓默了默,下意识伸手抓住「江枫」衣襟,口中难得柔弱一回道:「我怕一会忍不住,你可不可以……」 「江枫」暗暗点了点头,伸出手掌覆上月漓眼前,轻声蛊惑般念道:「睡罢!」 至此,月漓紧紧攥着「江枫」衣襟的手缓缓松开,头沉在他胸口不省人事。 云淮登时大惊,瞪着眼望着「江枫」,一脸的不可思议。 先前得知他会武功,已然是吃惊不小,而今见着竟连法术都会? 是他在血峰堂待得太久? 竟不知凡人本事通天,竟可修得出法术来? 莫非江枫与修仙门派有何渊源? 「你……」 不待他开口,「江枫」忽然沉声道:「今日救她少不得要你牺牲一回,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本殿帮你?」 云淮嘴边的话一顿,听到这样一番话,闭上了嘴。 他倒不是怕死,先前为月漓转移亢悔木的伤势,也未曾有一刻犹豫和害怕,然而教人如此提出来,他心里却有几番不是滋味。 怎么? 来一个觊觎他母族的术法。 再来一个又打着他身体里 的霁族血脉? 有些东西,自愿给和被迫交付,是两回事! 云淮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转眼望见月漓腿上的鱼鳞,他又沉默了。 「江枫」冷笑一声道:「倘或你下不去这个手,本殿便自取了!」说话间,他自袖中抽出那柄折扇,「啪 」的一声打开来,随手扬了出去。 云淮见扇子迎面飞来,下意识仰面旋身躲过,方才抬眼,就见着折扇似是自己长了眼睛,竟在半空失了准头后,调转方向再次想他面上袭来。 云淮一手捂着胸口,险险躲过再次飞来的折扇,口中一声冷喝:「江枫!你别得寸进尺。」 「江枫」转过脸,伸手去拔月漓腿上的鱼鳞,漫不经心道:「得寸进尺?本殿连一寸尚未进,何来的尺?倒是你,不过朝你借点血脉,竟这样推三阻四,月漓好歹是你名义上的主子。 又是你们霁族如今唯一剩下的血脉,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说话间,他手起手落已除掉近三成的鳞片。 云淮身受重伤,实在难敌这扇子形同飞刀的攻势,再一次躲过一击,整个人撞上一株珊瑚树。 就在这时,江枫终于赶了回来,一见云淮落入下风,当即喝道:「厉温,月漓若知晓你伤她族人,必对你恨之入骨,取血而已何至于要人性命?」 「江枫」手里不停忙碌着,慢条斯理道:「恨我?倘若能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即便是恨又有何妨? 再者,你以为本殿是你?任何事皆为她留三分余地,你若教她来选,岂非对不起自己? 你又怎知她选择的,就一定是对?」 江枫一怔,没了下文。 这话不假。 月漓总说自己于情之一字,感悟不深。 她对待任何人,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分别,实则他还是能从月漓对待厉温,与对他自己的态度上,察觉出些许微末的不同。 半晌,江枫幽幽道:「那也总比你盛气凌人,事事总逼迫她意愿来得好!」 闻声,「江枫」手下动作倏然一顿。 逼迫? 细细想来,初次与月漓相识,自己好似的确逼迫她多一些,但是后来在听闻吕岱讲述月漓身世后,他对她的感情已算是含蓄了很多,再没有逼得她如何罢? 想到此,「江枫」继续手中动作,不置可否。 /129/129325/31286901.html 第125章 再生变故 「江枫」手里不停忙碌着,慢条斯理道:「恨我?倘若能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即便是恨又有何妨? 再者,你以为本殿是你?任何事皆为她留三分余地,你若教她来选,岂非对不起自己? 你又怎知她选择的,就一定是对?」 江枫一怔,没了下文。 这话不假。 月漓总说自己于情之一字,感悟不深。 她对待任何人,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分别,实则他还是能从月漓对待厉温,与对他自己的态度上,察觉出些许微末的不同。 半晌,江枫幽幽道:「那也总比你盛气凌人,事事总逼迫她意愿来得好!」 闻声,「江枫」手下动作倏然一顿。 逼迫? 细细想来,初次与月漓相识,自己好似的确逼迫她多一些,但是后来在听闻吕岱讲述月漓身世后,他对她的感情已算是含蓄了很多,再没有逼得她如何罢? 想到此,「江枫」继续手中动作,不置可否。 云淮看他自顾自的自言自语,一边忙着躲扇,一边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红着脸道:「疯子!江枫就是个疯子!」说话间,他掌中潋羽再现,瞄准「江枫」后背便撘弓射箭。 月漓动弹不得,他有把握这一箭定不会失误。 「江枫」兀自忙得要紧,紫色灵力化作的长箭,自他背心一步之外停下。 箭镞前,两团看不见的灵力相互较着劲,搅得四周的海水形成旋涡。 见状,江枫深知云淮这是被逼急了眼,再想劝架的心也随之淡了,一脸神情疲倦的抬手抚额,心道:打罢打罢,就眼下这个情形,只劝厉温一人都够呛,更别提还有个看不见他的云淮。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 云淮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剩下的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轮得到他操这个心? 拉架的心没了,很快整个人亦随之想开。 江枫低头四下寻去,见到个磨盘大小的蚌壳,遂走上前一弯腰坐了下去,只手撑着脑袋,再抬眼朝两人方向观望,端着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江枫」忙得要紧,对云淮没什么耐心,抬手一个挥袖,顷刻间便化去潋羽射出的箭。 云淮见,咬了咬牙。 下一刻,他执弓的手抬至身前,整把弓身登时紫光大盛,化作一柄剑的模样,剑锋三尺七寸,通身幽紫。 江枫看得一愣,登时沉了脸色。 好小子,瞧着不显山不漏水,一出手竟使得可变换形态的法器,倒是小瞧了他! 「江枫」淡淡瞥了一眼:「区区凡人之躯,竟修出以灵力化形的本事,足见你灵力磅礴,若非肉体凡胎,只怕比起月漓也不遑多让。 好!好得很! 算你有几分能耐,可惜本殿面前你毫无胜算!」说着,一个弹指,比冰片还要薄上几分的鱼鳞,「嗖」的一下脱手而出,直逼云淮面门。 云淮抬脚欲躲,却发现双脚猛地一沉陷入沙地,正正好没过双膝,任凭他如何去拔腿,仍然一动不动。 眼见「江枫」出手,云淮一个仰面下腰,险险躲过。 至此,江枫转眼望去,云淮两条腿被泛着青白色的鬼手死死抱着。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可惜他灵力虽不弱,却没能继承霁族的能力,见不到魂体,如何与厉温斗?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如此想着,江枫再望向己身时默了半晌,突然笑得一脸讽刺:「传出去,你这幽冥阴司二殿,欺负一个见不着鬼的后生,厉温,你还要脸不要?」 「江枫」冷着面孔,用一 记「多管闲事」的眼神,朝他斜了一眼,随即转过眼趁云淮起身之际,再次出手。. 下一个弹指却是朝着云淮膝前而去,只听「刺啦」一声,紫色衣袍被鳞片划破,血流了出来。 云淮跌倒在地,下意识探出手覆上受伤的左膝,再不能动弹。 「江枫」见他动弹不得,转眼朝怀中望去。 月漓睡得很沉,可是即便在睡梦中,拔鳞的疼痛仍旧令她紧紧皱着眉,面上神色痛苦。 就在这时,海底不知从何处飘来两团鬼气,落地化作一黑一白。 「二殿!」 「二殿?」 循声望去,厉温抬眼见黑白无常一脸惊讶与激动的模样,连他自己,也不禁有些被感染,喉咙里似是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张了张口,良久叹出一句:「你们怎么来了?」 黑无常没了半个身子,整个魂飘在半空,与白无常红着眼热泪盈眶。, 江枫下意识站起身迎上前,虽知晓如今这个场面,被自己出言打断多少有些不近人情,然而低头望着昏迷中,依然痛苦不已的月漓,只得咬了咬牙出声道:「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月漓腿如何?」 「已按照鲛人所说,拔了鳞。」 白无常望着一地鱼鳞,又朝月漓双腿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连他也忍不住拧了拧眉,疑声不解道:「大人这是……」 黑无常侧首,朝不远处望了一眼,见着那口井口大小的幽泉,不由得沉声道:「莫非入了鲛族幽泉?」 「江枫」暗暗点了点头:「不错!」 白无常望着月漓,继而道:「如此便有些难办了,既已有化鳞迹象,说明大人魂力受损,似乎有另一股精魂,正打算与她生魂融为一体,即便拔鳞,也仅能延缓时间,治标不治本,化鲛仍是迟早的事!」 一番话,说得众人默然。 云淮见他又在自说自话,朝着四周望一圈下来,忍不住脊背发冷。 「江枫」叹道:「先前鲛人所言,要拔鳞剥皮取血,方可助她解困,而今鳞已尽数拔除,只差本殿身上这层皮。」说着,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膛。 见状,白无常急忙拦道:「二殿请慢!即便您剥皮敷在大人腿上,也不过令她血肉模糊的腿长得漂亮点,并不会对化身成鲛有任何改变呐!」 「江枫」登时一惊,恍然大悟:「这么说,鲛人误我?」说完,他一身肃杀之气大盛。 他没想到,鲛人竟大妄为到不怕死! 敢编谎话骗他? 江枫拧眉道:「眼下怎么办?再折回去逼问那鲛人?」 「来不及!霁族恢复能力向来强盛,只怕二位还没逼问鲛人说出实话,这些鱼鳞会再次长出来,到时候岂非再令大人痛不欲生一回?」白无常道。 这时,沉默良久的黑无常开口道:「既然……大人体内有另一种精魂,此刻正欲与她融合在一处,那我们是否可以将大人生魂与其剥离?」 拘魂是幽冥阴司最拿手的。 然而霁族的魂,却与常人的不同,除非她们自己元神出窍,绝无可能被旁人夺了去。 更别提动手剥离。 黑无常说完,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法子无用,遂怅然道:「属下只是顺嘴一提,倒忘了大人与旁人体质不同,这法子行不通。」 「江枫」沉默半晌,忽然道:「不!或许真的可行,只不过……」说着,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云淮。 黑白无常顺势望去,瞧着有些眼生。 「江枫」道:「你过来!」 话音刚落,云淮便察觉到两腿倏然一松,他尝试着扒了拔腿,竟 轻而易举便从沙地之中拔了出来。 一朝得了自由,他见着「江枫」不由得心生恨意,心中暗自想了千百种如何取他性命的法子。 「江枫」见他一动不动,拧眉道:「怎么?不过伤了条腿,还要本殿请你不成?」 云淮默不作声,兀自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警惕道:「你又想干什么?」 「本殿教你一套法子,可剥离月漓体内鱼的精魂,而今能救她的唯你一人,至于能否成功,也要看你悟性与霁族留给你的本事,究竟还剩多少。」 凡人与霁族所生的孩子,神力减半。 到了云淮这一辈,他连魂体都看不见,还能有如此磅礴灵力,已是令人匪夷所思! 云淮将信将疑,前一秒还要杀他,后一秒又有求于他? 他该不会要骗自己近前,好动手? 「江枫」见他踌躇不前,又见他面上带着防备,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怕什么?本殿若想杀你,再教你往后退百步,照样仅一个呼吸间,便可令你身首异处!」 云淮沉默片刻,最终目光落在他怀里。 不论真假,事关月漓冒不得险,再说方才那种情形,自己已是动弹不得,他要想取自己性命,也不至于做出脱了裤子放屁的事。 想到此,云淮终还是提步上前。 当他一瘸一拐,几乎拖着左腿来到「江枫」面前,下意识朝月漓双腿望去,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枫」道:「本殿先替你开眼,奉劝你一句,若想活命不论一会看到什么,只许听不许问!」说完,便微扬着下颌,拿鼻孔望着云淮,似是在问「听懂了么」? 云淮下意识张口想要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兴许在他听到这句话时,自己的小命就在这张嘴上了,遂沉默着闭了嘴。 见状,「江枫」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记「孺子可教也」的眼神,随即抬手呈剑指,自半空画了张符。 画好的一瞬间。 血红色符文「嗖」的一下钻入云淮眉心,不见了踪迹。 云淮先是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眼前逐渐模糊得看不清,跟着两个眼珠不停地发痒,他低下头用双手揉眼,哪知越揉越痒,恨不能将一双眼睛抠出来。 /129/129325/31286902.html 第126章 剑走偏锋 当云淮一瘸一拐,几乎拖着左腿来到「江枫」面前,下意识朝月漓双腿望去,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枫」道:「本殿先替你开眼,奉劝你一句,若想活命不论一会看到什么,只许听不许问!」说完,便微扬着下颌,拿鼻孔望着云淮,似是在问「听懂了么」? 云淮下意识张口想要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兴许在他听到这句话时,自己的小命就在这张嘴上了,遂沉默着闭了嘴。 见状,「江枫」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记「孺子可教也」的眼神,随即抬手呈剑指,自半空画了张符。 画好的一瞬间。 血红色符文「嗖」的一下钻入云淮眉心,不见了踪迹。. 云淮先是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眼前逐渐模糊得看不清,跟着两个眼珠不停地发痒,他低下头用双手揉眼,哪知越揉越痒,恨不能将一双眼睛抠出来。 至此,江枫拧眉道:「厉温,你该不会公报私仇,给他下了什么别的咒?」 云淮忽然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抬起眼循声望去,就见着另一个江枫静静伫立在「江枫」身后,他登时呆如木鸡,伸手指着江枫,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你……你……」 「江枫」见他如此,一双血红的眼倏然一瞪,心底杀意骤现。 几乎在同时,云淮瞥见「江枫」如此神态,意识到自己差点祸从口出,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兀自揉了揉眼,再次抬眼朝江枫望去。 没错! 的的确确有两个江枫。 而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两个人虽是一模一样,却是截然不同两个人。 「属下不懂,方才二殿为何讲,唯有此人可救大人?」白无常道。 「江枫」冷哼一声,一脸嫌弃的模样,幽幽道:「此人祖上乃霁族,可惜先祖自断仙根与凡人在一处,生出这么个后生,一身的神力所剩无几,若非身体里流着霁族的血脉,哪个要说他是霁族后人,本殿实不敢信!」 白无常适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咱们这些人当中,无一人可触到大人的魂。 唯有他本族之人,或许有法子可将大人的魂与鱼的精魂分离开,只是此人连见魂之力都没有,如此贸然让他动手,只怕……」 黑无常点了点头,朝「江枫」附和道:「不错!此举实在算不上稳妥,这样剑走偏锋,倘或此人一个失误,伤着大人生魂,该如何是好?」 「江枫」默不作声,低头望向怀中月漓,眉眼间有些不忍,先前拔鳞无异于剥皮,已教她痛不欲生,眼下她生魂被鱼的精魂吞噬,两者即将合二为一,必须尽快想办法将她生魂与鱼的精魄分离,这又无异于再经历抽筋。 想到此,他一脸疲惫地闭了闭眼。 「江枫」默然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神色坚定:「不必说了!再耽搁下去,莫非要本殿再替她拔一次鳞? 云淮你听好,倘或月漓生魂受创,本殿定要你后悔自己生而无用!」 云淮沉默半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干活出力的是他,活没干好出了事错全在他,合着面前站这么多人,竟没一个有用的? 这算什么? 若非此事事关月漓,他恨不能撂挑子不干了! 江枫见他脸色很是不好,遂出声道:「我与他一起去!」 白无常叹道:「这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做什么?大人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江枫方才张口。 黑无常突然伸手,扯了扯白无常袍袖,朝他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朝「江枫」面上望去。 「江枫」伸手探 上月漓眉眼,望着她苍白而沉静的睡颜,眼底的深情,似是能立地将人融化,倘或不是实在无法,他恨不能亲手去将她带回来。 眼下要将她生死交付他人手中,他心中痛苦难捱。 无人知晓,昔日横行阴阳两界的二殿,还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倘或叫吕岱看了,都得惊掉下巴。 白无常适才悟了。 有些事看似做着无用,却不过是为了抚慰人心! 即便江枫去了也是无用,但多多少少能代替着二殿一路陪伴,虽不见得能做些什么,总归多个自己人看着,贴心不是? 至此,白无常幽幽叹了口气,朝江枫敬道:「大人,既如此……就劳烦您跑一趟?」 江枫自然满口应好。 临行前,云淮左思右想了什么,最后朝「江枫」说了句:「我想带样东西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江枫」一脸神色复杂,盯着他脸上看了半晌,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在他下一次开口之前,沉声道:「何物?」 云淮伸手指了指月漓衣袖道:「一只约六寸长的匕首,通身银白色。」 闻言,「江枫」伸手在月漓袖中摸索了两把,最后果然掏出一把匕首,他从未见月漓贴身带兵器的习惯,是以下意识便拔开匕首鞘:「你怎么知道她放在哪?哪来的?」 「之前我送给大人,要她带着防身用的。」云淮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他生怕「江枫」不愿给自己,遂说成是自己的东西,心想如此他总该不会拒绝罢? 果然! 「江枫」一听是他送的,方才拔开匕首鞘的手忽而一顿,猛地一把合起,扬手便扔向云淮:「本殿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一把匕首,也值当送出再要回来?拿着快滚!」 云淮顺势将「飞霜」接在怀中,心底带着得势的欣喜,面上还要装得一脸平静,兀自将飞霜塞入袖中。 黑白无常合力,几乎手把手教着,才勉强令云淮元神出窍。 「引魂术」。 将云淮的元神与江枫,引至月漓的身体里,一根红绳一头系在云淮躯壳手中,另一头系在云淮元神手中。 「这根红绳将是引你回来的唯一生路,倘或红绳断了,你们再无回来的可能。」白无常又叮嘱道。 云淮头如捣蒜的应道:「明白了!」下意识的,他很想问一句,如果留在月漓身体里会怎样,但见着「江枫」正正好投来目光,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 一道红光,云淮与江枫走了进去。 黑白无常见着两人消失,适才有时间望向「江枫」,两人几乎同时跪下身,齐齐唤道:「二殿!」 「江枫」怀中抱着月漓,朝两人虚扶一把,道:「冥界如何?」 「当日为救您和江枫,首殿和四殿被传召罗酆山,直至三日前才归来酆都城,他们……很不好!如今酆都城由六殿管着,他……」白无常不敢不说,也不敢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只得避重就轻。 「江枫」听得明白。 昔日卞城王在他的威慑下,尚且勉强能按捺着,如今他不在了,若想靠着秦广王和吕岱镇住他,难于登天。 更何况,当日在酆都城。 卞城王已有不臣之心。 而今,厉温不在酆都城,秦广王与吕岱遭北方鬼帝惩处,所谓老虎下了山,猴子称霸王。 说的便是眼下这一出。 「江枫」冷笑一声,垂眸执起月漓的柔荑,若有所思。 他如何不知道,卞城王,毕元宾。 最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 且等着罢…… 黑白无常二人见他怒极反笑,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互相对视望了一眼。 再说云淮与江枫二人。 两人方才进入月漓身体,四周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二人也是头一回经历,实在不知是就该如此,或是他们到的地方有些不对? 江枫唯恐与云淮失散,低声唤着:「云淮?」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静得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一个人,他听不到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听上去好似是在啃咬什么,还有些咀嚼的声音。 江枫恍以为,是云淮发出来的,遂下意识朝着有动静的方向走了过去:「云淮你在哪?你说话!」 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 动静和咀嚼声忽而一顿。 至此,江枫顿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背脊往上爬,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目不能视,会将人的五识发挥到极致。 空气中似乎有血腥味,但是这个味道有些特别,几乎令人仅闻着,便胃里不受控制的翻江倒海,好似是发烂发臭了很久的肉。 为什么会是这样? 江枫拧着眉小心翼翼迈出一步一个脚印,整个人从头到脚似是一根绷紧的琴弦,连双手何时攥成拳,尚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他往前再次迈出一步,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至此,江枫脚下一顿,眉头下意识一拧。 方才那一脚,他感觉踢到的东西略微有些发软。 江枫缓缓蹲下身,朝着身前探出手,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物,先摸到的,是单薄的衣物,触手可摸得出是女子身上的衣物。 他微微一怔,难道是月漓? 然而他很快闻到,先前令他忍不住恶心的恶臭味,似乎离得更近,好像就在面前。 再次伸出手去探,这一次摸到了一只手,他下意识的拽了拽那只手,尝试着唤道:「月漓?」 忽然。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江枫面上微微一怔,有些神色紧张的望向身后,是谁? 脚步声由远而近,就在这漆黑的暗无天日的地方,「啪」的一声,紧接着「呼」。 一根火折子突然亮了起来。 江枫这才看清,拿着火折子的人那张脸,不是月漓又是谁? 月漓神色镇静,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手中举着那只燃着微弱火焰的火折子,缓步走上前来,最后停在江枫面前。 /129/129325/31286903.html 第127章 忆往昔(上) 江枫缓缓蹲下身,朝着身前探出手,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物,先摸到的,是单薄的衣物,触手可摸得出是女子身上衣物。 他微微一怔,难道是月漓? 然而他很快闻到,先前令他忍不住恶心的恶臭味,似乎离得更近,好像就在面前。 再次伸出手去探,这一次摸到了一只手,他下意识的拽了拽那只手,尝试着唤道:「月漓?」 忽然。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江枫面上微微一怔,有些神色紧张的望向身后,是谁? 脚步声由远而近,就在这漆黑的暗无天日的地方,「啪」的一声,紧接着「呼」。 一根火折子突然亮了起来。 江枫这才看清,拿着火折子的人那张脸,不是月漓又是谁? 月漓神色镇静,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手中举着燃着微弱火焰的火折子,缓步走上前来,最后停在江枫面前。 「月漓?」 那他摸到的是谁? 江枫蓦然转头,昏暗微光下手中牵着一具看不清长相的女尸,脸上缓缓蠕动爬着什么,适才明白,他闻到的恶臭从何而来,登时一个心惊,似是被针扎一般迅速缩回手,站起身退了两步。 倒不是怕死尸,只是摸了一具不知死了多久,已发臭腐烂的尸体,饶是一个寻常人心里也是直犯恶心,更别提素有洁癖的江枫。 他此时面上一时铁青一时煞白,低头望了一眼右手,拧着眉一脸束手无策的模样,恨不能立地把这只手剁了。 就在这时,原先听见的动静再次响了起来。 循声往前望去,女尸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正当江枫定睛准备再看,奈何火折子微光晃了两下,四周再一次陷入黑暗。 江枫转头望向身侧:「这是什么地方?」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片刻后,只听「梆」的一声,紧接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好似是管状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倏然重归黑暗,江枫眼前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伸手探探出:「你为何不说话?」 下一刻,一团火光「轰」的一声出现。 月漓掌中执火,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抬脚朝女尸身旁走去。 江枫伸出的手扑了个空:「月漓?」 火光在前,月漓昏暗的背影在后,她停在地上女尸面前,似是在看着什么。 江枫虽心中极不情愿上前,但直觉着月漓好似在引导着自己,只得强忍身心不适,硬着头皮走上前,当他走近前,登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女尸身旁。 一个孩子,瞧上去似是浑身上下动弹不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面朝下埋首在女尸胳膊上,用牙咬着女尸衣袖往上扯,露出一截已腐烂的胳膊,方才凑上去,似是意识到什么,微微一怔。 见状,江枫面色惨白倒退一步,不敢再看下去,胃里更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转过头逃也似的离开。 好半天,才觉察自己强忍下胃里不适,直起腰下意识抬起右手胳膊,欲拿袖口擦拭一番,然而手抬至眼前不由的动作一顿,再次弯腰干呕起来。 待等江枫好容易缓过劲,抬眼见着眼前不觉一愣,周围大变了模样。 漆黑夜色下,四周空旷的连一棵草木皆看不见。 莫非……这次是身处一片荒山之中? 如此想着,忽听一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至,迎面急急行来一辆马车,马儿跑着跑着,忽然口吐白沫撒开蹄子轰然倒地,以至于拉着的车厢亦随之倒塌。 一个成年女子,见着车厢倒塌的瞬间,掀 开车帘转身钻了进去。 见状,江枫看得一愣。 为何明知车要翻,不想着逃生却往车里钻? 狭小的车厢倾倒时发出一声巨响,很快车厢内有了动静,那个成年女子额角淌着血,却顾不上去伸手去擦,怀中拖着一个孩子,十分艰难的爬了出来。 江枫定睛一看,一声惊呼:「月漓?」 一切太突然,小小的月漓不知发生何事,满脸茫然的站在摔得七零八落的车厢前,看着女子喘着粗气,抱着一条胳膊走上倒在地上的马儿面前,她蹲下身抚上马儿双眼,幽幽叹了口气。 月漓缓步走上前,哑着嗓子张口唤道:「玉娘……」 闻声,玉娘转头朝月漓看了一眼,歉声道:「让少尊主受惊了。」 月漓默然摇了摇头,转眼望着马儿道:「它怎么了?」 「跑了一天一夜,累死了。」说完,玉娘面上微微一怔道:「少尊主饿了罢?」 月漓抿了抿唇,没有吱声。 玉娘略略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把通身银白色的匕首,拔开匕首鞘犹豫了一番,终还是手起刀落,狠狠朝马儿腹部扎了进去,接着动作麻利的削皮割肉。 不多时,玉娘转过脸朝月漓递上一块巴掌大,带着鲜血的马肉:「还请少尊主委屈一下。」 月漓登时变了脸色,脚下下意识退了一步,眼底带着惊恐摇了摇头:「不……」 玉娘急声道:「少尊主听话!这一路急着逃命,未来得及带行囊和银两,如今连马都累死了,剩下的路至少要走很远,您若是不肯吃,会走不下去的。」 月漓脚下再退了两步,小小的她言语间带着固执:「我不要!」 「少尊主……」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团黑雾自远处飘来。 玉娘见状,登时扔了手里的肉,一把将匕首塞入袖中,拉起月漓便朝着远处狂奔。 江枫紧随其后。 不知跑了多久,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来到一处悬崖边,玉娘低头望了一眼悬崖下方,不知是天色的原因,又或是悬崖下实在太深,黑得教人绝望。 虽知晓眼前不过是回忆,江枫却还是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脚下一步一步朝两人靠近,伸手喃喃道:「不能跳!」 玉娘回头,黑雾追撵至三步开外,只得将心一横,转过脸一把抱起小小的月漓,在她耳边急声叮嘱道:「少尊主,记住!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话音刚落,玉娘的身影和月漓尖叫声,彻底消失在悬崖边。 江枫手下一空,一脸凄惨的神色,垂眸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心底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周围景致大变,四周明亮了起来。 一只只金色灵蝶,挥动着翅膀从崖底飞出,朝四面八方散去。 江枫几乎下意识的,跟上其中一只蝴蝶。 荒山顶。 一位白袍少年见着眼前飞来的金色蝴蝶,伸手将其接在掌心,惊讶道:「义父,为何此处竟有仙族灵蝶?」 「嗯?」柏青一身黑袍走上前,仔细看了两眼,冷笑一声道:「有意思!霁朝覆灭三千族人殒命,想不到竟还有一丝血脉活了下来?」 白英眼前登时一亮,又问:「这么说,她还活着?」 柏青伸出一根手指,顺势自他掌中接过灵蝶,最后扬手将这只蝴蝶放飞与空中:「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白英满脸欣喜的去追蝴蝶。 不多时,两人顺着灵蝶指路来到悬崖。 崖底深不可测,无上下路可走,崖壁光滑,即便想要施展轻功,也是无从下脚。 白英望了一眼崖下,道:「义父,这悬崖实在太深,下去倒是不难,想凭人力上来却不能够,幸好您送我一张风符,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柏青似笑非笑道:「那张符你向来宝贝的紧,平日里本座欲向你借来看一眼都不愿,今日竟舍得?」 「这不一样!一张符换一条人命,总不是个赔本的买卖,再说她既是仙族,一朝落难被咱们救起来,今后不正好入义父门下,替您办事?」 柏青冷笑一声,疑声反问道:「哦?你小小年纪,就懂得招揽人才替本座办事?只可惜,驱使仙族谈何容易?只怕到最后落个鸡飞蛋打,也未可知!」 白英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义父您看好了!」 一张风符,并着一串咒令,崖边登时扬起大风,载着白英飘向崖底。 白英捞了人,不敢多做停留。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两个身影出现在悬崖边。 白英低头一看,一张黄色的驱风符,使用过后倏然自他手中化成飞灰,顿时心有遗憾,却并不后悔。 月漓在崖下待得太久,很久没有见过光亮,此番猛地见着光,不禁刺得双眼生疼,一阵头晕目眩不能适应,两腿一软跪坐在地,抬手捂眼。 白英转过眼,见她如此狼狈也不曾嫌弃,从怀里掏出个油纸,打开来露出半张酥饼,朝她面前递了过去:「看你这模样,许久没吃东西了罢?我这里有张饼,拿去!」 闻言,月漓倏然放下双手,一双眼似是冒着光,猛地伸手夺过饼急不可待的朝嘴边送,张口就是狠狠咬下。 一连咬了好几口,这才囫囵着嚼着,就在想要往下咽时,一张口吐得满地狼藉。 见状,江枫一脸的不忍。 他知道,月漓这是吃过腐烂尸肉正常反应,不禁心口酸楚,红着眼尾闭了闭眼。 白英恍以为她是噎着了,忙不迭递上一只水囊:「慢点吃,别急,喝口水!」 月漓就着袖口擦了擦嘴,抬眼望向眼前白英,没有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水囊。 一身白袍爽朗的笑容,即便见着自己浑身发臭,脸上也没有一丝嫌弃。 「白英,把水留下!」说完,柏青便转身就走。 白英不由得一愣,却只得听命行事,将水囊塞入月漓手中,一脸恋恋不舍,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在柏青身后。 /129/129325/31286905.html 第128章 忆往昔(二) 闻言,月漓倏然放下双手,一双眼似是冒着光,猛地伸手夺过饼急不可待的朝嘴边送,张口就是狠狠咬下。 一连咬了好几口,这才囫囵着嚼着,就在想要往下咽时,一张口吐得满地狼藉。 见状,江枫一脸的不忍。 他知道,月漓这是吃过腐烂尸肉正常反应,不禁心口酸楚,红着眼尾闭了闭眼。 白英恍以为她是噎着了,忙不迭递上一只水囊:「慢点吃,别急,喝口水!」 月漓就着袖口擦了擦嘴,抬眼望向眼前白英,没有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水囊。 一身白袍爽朗的笑容,即便见着自己浑身发臭,脸上也没有一丝嫌弃。 「白英,把水留下!」说完,柏青便转身就走。 白英不由得一愣,却只得听命行事,将水囊塞入月漓手中,一脸恋恋不舍,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在柏青身后。 月漓扔了手中咬了近一半的饼、水囊,「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们走?」她如今一无所有,只靠别人给的一口吃的,根本活不下去。 柏青没有出声,脚下越走远。 趁机,白英偷着朝月漓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看到此处,江枫一脸感慨。 他知道,正是玉娘这一跳,致使月漓付出怎样的代价! 原来! 原来这就是月漓不能见荤腥的缘由。 十年鬼门,更为她这一生造下业报。 江枫心里疼得不成样子。他最清楚,当初自己是如何字字铿锵,判她一句「邪门歪道」,又是如何骂她双手沾血身背人命,杀人不眨眼。 就在他以为,这一切看完就该结束,忽然四周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不多时已身处一片树林之中。 四周昏暗,却较先前稍好一些,隐隐可见周围皆是一人粗的参天大树,空气里带着湿意,阴冷得紧。 江枫环顾四周后,口中喃喃道:「月漓呢?」 是了! 方才月漓引他见的,应该就是她曾经的回忆,那么现在又是在何处? 她人又在哪? 忽然,一团火从天而降,绕着江枫周身转了几圈,最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悬在半空。 江枫微怔,望着眼前拳头大小的火光,身上逐渐暖和起来,这团火的出现,替他驱散一身的寒意,他几乎忍不住伸出手,下意识想触碰这团火。 他小小心翼翼伸出手,一来害怕这团火并非瞧上去的无害,二来又怕被火烫伤。 哪知,指尖触及火焰却无任何变化,江枫惊讶不已。 朱红的火焰被人用指尖触了一下,似是一个调皮孩子被人挠了痒痒,撒欢的跳动着。 察觉火焰不烫手,江枫适才放松警惕,顺势将这团火揽在掌心托着,几乎是下意识,而又小心翼翼张口唤道:「月漓?」 火团中,好似有个黑影在动。 察觉后,江枫欲将火凑上眼前细看,哪知火团「噌」的一下,倏然从他掌心飞走,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见状,江枫急忙去追。 越往树林深处走,先前感觉的湿冷愈是明显,没走多久便听见有溪水潺潺的声音。 附近有水! 江枫随着火焰指引,来到一条小溪旁,正好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几乎与他同时出现在此处。 玉娘道:「少尊主渴了罢?来,我帮您挽袖,待逃出这片深林,咱们就彻底离开霁朝的地界了,再往后的路就会容易很多,也不必如此辛苦。」 小小的月漓面上神色哀伤,一言不发。任由玉娘将两只胳膊上的衣袖挽起,转过 脸在溪边蹲下了身,方才伸手探向水中,便下意识被冰冷的溪水激得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缩回了手。 「少尊主且忍一忍,您喝点水咱们还要继续赶路。」玉娘轻声哄劝道。 至此,月漓两只小手攥了攥拳,再次朝溪水里探去,伸手舀起一抔水低下头凑上前,在脸上搓了两把。 许是因为又冷又饿,又或许因为想到了娘亲,她整个人虽被凉水激得清醒不少,却还是神情木讷,完全没有六岁孩子的模样。 「玉娘……娘亲她,为何不让我再回霁朝?你又为何不许我告诉别人身世?还有……霁朝到底为何会覆灭,究竟发生何事?」 玉娘一脸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少尊主,您现在还小,有些事等您长大,自然就明白了!」 月漓眨了眨眼。 长大? 好似从前,娘亲也总这般敷衍自己,只说长大了就会明白,可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月漓忽然有些委屈,噙着眼泪吸着鼻子,从怀里掏出先前用黑色符纸叠成的小船,明明昨日她还在和娘亲撒娇,说要给她看一个新法术。 为何一日之后,娘亲和族人都没了? 娘亲不许她回霁朝,可是不回霁朝又能去哪? 玉娘听闻月漓在哭,洗脸的动作一顿,侧首见着她一边委屈的用手背抹泪,一边望着手里符纸叠成的纸船,不由得一愣。 尽管她知道,此时说这些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但到底有些于心不忍,适才甩了甩手上的水,开口幽幽劝道:「少尊主,您知道我并不是霁族人,不过是十年前落难来到霁族,之后为报恩,才留下来伺候尊主大人。 我想,尊主大人之所以送你走,不过是希望,由她们将霁族的责任背负了,只盼你好好活下去,哪怕今后寻个中意的郎君,与他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呢?」 做神仙难,做地仙更难! 霁族终其一生肩负天下苍生的职责,代天司掌人间刑罚,赏善罚恶。 九天的神,遥遥聚在天界,毋需付出任何代价,便可轻易享凡人香火供奉。 霁族虽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却操着神族的心,干着卖命的差。 两相一比较。 即便是玉娘这个凡人,都替霁族感到不值! 「少尊主,霁族人不好做,地仙更不好当,况且您……」她话说一半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月漓身为凤鸟与地仙之体,这层身世若叫天界知晓,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祸, 想到这里,玉娘长长叹了口气:「少尊主还小,有些事尚可暂且听玉娘替你安排,待等您再大一些,不论有什么想法或是主意,玉娘自然不敢干涉。」 月漓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若是将来连你也不在我身边,我又该如何?」 玉娘顿了一顿,一脸正色道:「玉娘绝不会离开!除非您长大成人,待到那时,想必用不上玉娘,玉娘自然再无不可告知与您的。」 月漓细想了想,闷声道:「可是……我们霁族的神器怎么办?」 玉娘见她提起这个,不禁面上微微一愣,再次苦口婆心劝道:「玉娘同您说这么多,便是希望你从今以后忘记自己的身世,更不要再以霁族人自居。 凡人有自己命数,数千年来霁族付出太多,实在没必要再牺牲你这一条命。 况且,我瞧这天下今后也无须用得着霁族的地方,至于那些神器,想必之后自会落入有缘人之手,您又何苦再去自讨苦吃,过去霁族有族人三千,身后有霁朝。 而从今以后,霁族只你一人,也再无族人可以庇佑,少尊主,您要三思呐!」 月漓怔 然。 从前她常听娘亲说,霁族虽常年避世不出,却在天下有一席之地,世人敬重传说中的地仙一族,无人敢冒犯。 她从未离开过霁朝,也不知如今的外面,与霁族有什么分别。 月漓神色有些担忧,又有些紧张。 江枫看到这里,很是赞同玉娘的见解,他亦觉得昔日月漓不该孤注一掷,选择跟柏青入了。 尽管活得艰难一些,未必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说到底,不过是月漓心中根深蒂固了霁族的责任,还是没能听玉娘的话,走一条平凡的路,不过细想想倒也释然,面对未知的将来,年仅六岁就要过早学会坚强。 况且于月漓心中,苍生、天下和她自己的性命一样重要! 她似是像爱护自己一样,守护身边每一个人。 只是如此一来,难免不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业报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似是走在路上遇一遭雷劈。 你也不知那道雷何时劈下来,也不知那道雷是轻是重,自己可否承受得起? 月漓如今,就像是光着脚在地上行走,她倒是无所畏惧,不怕再失去什么,可倒是苦了身边替她担心的人。 有例如江枫,自然也有厉温。 江枫叹了口气,一脸的感慨万千,他在一旁担心受怕的不得了,正主却跟没事人一样。 就比如北武与西屿之事。 明明自己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急着去鬼门寻月漓,却得知她连夜离开了鬼门。 他若非在后面兜兜转转多耽误时候,也不会赶到铁木岛时,见着她这一身的伤,更不至于沦落到去什么鲛族幽泉,眼下伤未见好,又遭这样一场变故。 想到此,江枫抬眼朝四下打量,见着月漓已被玉娘牵着往回走,心知这是她最后一次与玉娘同行。 他忍不住猜想,月漓心中将这些过往记得如此清晰,必定是不知多少次梦回当年,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不论单挑哪个讲,他这个外人看来,尚有几分觉着惨不忍睹。 也难怪,她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月漓……做个普通人,与相爱相知相守的意中人,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不好么? 江枫心里如此想着,越想越觉得在理。 或许厉温说得不错,月漓性子太过执拗,有些事由着她选,也未必就是对的! /129/129325/31286906.html 第129章 你行不行 就比如北武与西屿之事。 明明江枫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急着去鬼门寻月漓,却得知她连夜离开了。 若非在后面兜兜转转多耽误时候,也不会赶到铁木岛时,见着她这一身的伤,更不至于沦落到去什么鲛族幽泉,眼下伤未见好,又遭这样一场变故。 想到此,江枫抬眼朝四下打量,见着月漓已被玉娘牵着往回走,心知这是她最后一次与玉娘同行。 遂忍不住猜想,月漓心中将这些过往记得如此清晰,必定是不知多少次梦回当年,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不论单挑哪个讲,在他这个外人看来,尚觉着有几分惨不忍睹。 也难怪,她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月漓……做个普通人,与相爱相知相守的意中人,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不好么? 江枫心里如此想着,越想越觉得在理。 或许厉温说得不错,月漓性子太过执拗,有些事由着她选,也未必就是对的! 一团火,缓缓飘至江枫面前,落地化作一个人影。 江枫脚下一个箭步迎上前,一脸紧张又怜惜的表情:「月漓,方才你去哪了?」 月漓眨了眨眼没有做声,眼睑缓缓的落下两行热泪,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那些眼泪皆与她无关。 江枫怔然,才看过那些过往,心里最是不落忍的时候,哪里看得了这个?见她落下泪来,便心疼的不成样子,心头一个冲动将人揽入怀中,带着满腔歉意低声宽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月漓身形微僵。。 察觉到她异样,江枫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趁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先不动声色退了一步,松开手故作镇定道:「你且放心,这些过往你既不愿对人讲,我自不会对旁人提。」 月漓目光流转,眼底似是有些别的情愫,一脸的欲语还休。 江枫看不太懂,只当惹她有几分感动,一时情绪上了头,再跟着信誓旦旦道:「无论走到哪里,江枫愿成为你身后的依靠!你再不必如此拼命,但或遇着难事,不妨与我说一说,可好?」 月漓犹豫半晌,掌心召出一团火焰,趁江枫不防,翻掌打入他胸膛。 江枫脚下踉跄着退了两步,望着眼前的月漓一脸不可思议:「你……」然而刚说出一个字,整个人「啪」的一声,头重脚轻栽入冰冷的溪水。 原本静静流淌的溪水,毫无征兆的水流湍急起来。 月漓见着他的身影随流而下,登时原地化作一团火光,朝着天空飞去。 另一边。 云淮似是猛地被红光吸了进来,等他抬眼打量四周,却见是一处风景优美的海边。 脚下踩在松软的沙滩,眼前是碧空如洗的蓝天,轻柔海风拂面。 他下意识转头望向身边,不由得一愣。 人呢? 云淮环顾四周,却只有他一人在此。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听到有似有似无的歌声传来,云淮下意识循声走去,远远见着一位身着蓝群的女子,坐在海边礁石上。 云淮走至她身后,也未见她有所察觉,因只看一个背影,实在认不出是不是月漓,遂犹豫着唤道:「大人?」 闻言,女子的歌声忽而一顿,「你在唤谁?」声音清脆悦耳,听得出声音里带着笑意。 话音刚落,女子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小巧而精致脸庞,瞧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模样,近乎透明的眼瞳在阳光照射下,似琉璃般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见状,云淮微微一怔,心道:既不是月漓,那定然是与她相融的另一股魂力,一条鱼的精魂! 遂暗自伸手探向袖中 ,手中攥着飞霜,垂眸遮掩着眼底心绪,嘴里不冷不热的敷衍道:「在下寻人,听姑娘歌声来到地处,不想错认,还请见谅。」 「寻人?这里唯我一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飞霜在云淮袖子被拔了鞘,他原就是来除祸害的,眼下月漓不在倒也省事,遂动了杀心:「不妨事,想寻的人没寻到,找你也是一样!」说着,他将飞霜举过头顶,抬手刺向女子胸膛。 下一刻,女子一掌拍在身下礁石,转头纵身跳海。 只听「噗通」一声,云淮见她入海里登时化作一尾蓝鳍、蓝尾的鱼身,连丝毫犹豫都不曾有,紧随其后跳入海水,一把拽过那条鱼的鱼尾,举起飞霜便刺。 女子在海中摆尾挣扎,口中大声喊道:「你杀了我,她也不可能活!」. 云淮举着飞霜的手一顿,未来得及思索这句话的真假。 趁他错愕间,女子一个拧身摆尾,乘机逃脱。 掌下一滑,待等云淮反应过来再出手,只见女子一个猛扎,瞬间潜入得不见了踪迹。深知错失良机,云淮却不愿轻易放弃,匆忙间将飞霜塞入怀中,一头扎入海水。 海水看着清澈,实则越往深处越是浑浊不堪。 云淮向下潜了一阵,眼前模糊的不能视物,只得放弃游回海面,刚刚从海面冒出头,伸手抹了一把水,远远见着一个人飘在海上,不觉一愣。 莫非是江枫? 如此想着,云淮连忙游了过去。 待江枫睁开眼,登时被刺眼的烈日晃了眼,下意识抬手遮着眼,慢慢适应着朝四下望去。 见状,云淮不由得叹了口气,幽幽道:「江公子这一觉睡得可好?」 江枫登时惊坐起身,转头望向身侧:「云淮?」 「不是我还能是谁?江公子一觉睡到海上,说说看做了什么美梦,竟让你口口声声唤着我家大人名号,还扯着在下的袖子不撒手?」 江枫险些急眼:「我扯着你?」 还不撒手? 传出去他江枫还要不要做人? 云淮低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下看。 江枫顺势低下头,自己一只手正紧紧拽着半幅紫色袍袖,直扯得那袖口皱皱巴巴,他急忙一个撒手,别开脸朝海面望去。 云淮轻笑一声,手里不紧不慢地理着袍袖,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 他拖着死沉的江枫,好容易回到海边,将人摆在这块礁石上晒晒太阳,原想自己也顺势躺着歇口气,顺便捋捋接下来该怎么办。 哪知,也不知是经过这么长时间折腾的神疲体乏,也或许是太阳晒得实在舒服,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人扯着袖子拽醒。 凭云淮如何想尽办法,仍不能将袖子从江枫手里夺回来,他甚至将飞霜从怀里摸了出来,忽然忆起白无常提及,他在这里少一汗毛,都可能导致红绳断开。 少半幅袖子,有没有可能断呢? 云淮不敢去赌,只得叹了口气,重新将飞霜收回怀中,任由他拽着。 江枫沉默半晌,问道:「你可有见着月漓?」 云淮摇了摇头:「没有!倒是见着一条鱼!」 江枫一脸紧张的转过脸:「然后呢?」 「跑了啊!」云淮一副理所当然道。 江枫见他失了手,还一副理直气也壮的模样,不可思议道:「跑了你不追?哪去了?」 云淮气得发笑:「自然是逃海里去了!我说江公子,你一个美美睡了一大觉的人,竟指责我这个出力办事的,这不对吧?」 江枫兀自从礁石站起身 ,抬眼打量起四周:「我并非指责你,不过是担心拖得越久,月漓便多受些痛楚。一朝失手,想再得手就难了,一时情急话说得重,倘或言语间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云淮默不作声,抬起头望了一回头顶:「说起来,我发现此处好似没有时间,方才太阳挂在头顶,眼下还是挂在这。」 江枫一愣,忆起先前自己遇见月漓时,虽说是见了三处场景和回忆,但却有不同白天黑夜之分。 云淮抬起眼,望着江枫孑然而立的背影,拧眉道:「江公子,你既来帮我,不说话却是何意?」 「此处既是月漓的世界,自当她随意念而变,在遇着你之前,我见到月漓,不知为何她口不能言,并未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至于你说我漂在海上,我只记得最后跌入溪水,兴许也是她送我来此寻你。」 说完,江枫转过身俯视着云淮:「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可能帮不到你,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 「随意念?」云淮愣了一愣,转过眼望向四周。 说起来,月漓从未来过海上,此番来北武在船上受了不少罪,她怎可能在此处设下这样的景致? 除非眼前一切,本就是那条鱼变出来的! 如此倒也说得通,为何潜入海底越追越深,却失了手。 江枫道:「你既已失手,那条鱼见你在此,必然不敢轻易现身,不如……你先躲躲?」 云淮抬眼望向江枫,一脸怀疑道:「你行不行?」 「而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唯有死马当活马医,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云淮默了默,伸手自怀中掏出那把飞霜,朝江枫面前递了过去,在他伸手来接的瞬间,倏然收回手道:「这匕首有些特别,动手时千万仔细,莫要伤着自身。」 江枫听了,暗暗点头道:「知道了!」 云淮适才再次将匕首递上,起身跳下了礁石,转过眼望了回江枫,迟疑了一下提醒道:「一切小心!」 「好。」 江枫独自坐在礁石,坐得累了起身站一会,站累了再坐一会,他一边暗自回忆着方才所见,一边思忖月漓的深意,然而想了半天依旧没有半点头绪,内心越是烦躁。 /129/129325/31286907.html 第130章 你的名字 江枫道:「你既已失手,那条鱼见你在此,必然不敢轻易现身,不如……你先躲躲?」 云淮抬眼望向江枫,一脸怀疑道:「你行不行?」 「而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唯有死马当活马医,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云淮默了默,伸手自怀中掏出那把飞霜,朝江枫面前递了过去,在他伸手来接的瞬间,倏然收回手道:「这匕首有些特别,动手时千万仔细,莫要伤着自身。」. 江枫听了,暗暗点头道:「知道了!」 云淮适才再次将匕首递上,起身跳下了礁石,转过眼望了回江枫,迟疑了一下提醒道:「一切小心!」 「好。」 江枫独自坐在礁石,坐得累了起身站一会,站累了再坐一会,他一边暗自回忆着方才所见,一边思忖月漓的深意,然而想了半天依旧没有半点头绪,内心越是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 海面忽然有动静。 江枫兀自拧眉深思,未曾看见海里一道绚丽的蓝色鱼尾。 云淮说得不错。 此处似是没有时间,太阳依旧挂着头顶正上方,炙热的烤着。 江枫直到坐得最后一丝耐心耗尽,站起身时,余光瞧见一抹身影躲到他所站的礁石后,恍以为是自己眼花,又不敢贸然出声。 女子躲了半晌,小小心翼翼探出头,却迎面对上一双带着探究的眼,她下意识转身欲往海里钻。 「原来是条鱼!」 闻声,女子身形一顿转过脸来,面上带着三分警惕,不服气道:「鱼怎么了?」她听得出,对方语气里带着不屑。 「哦?不但化了形,还会口吐人言,我瞧你年纪不大,竟修炼成精了么?」江枫嘴里打趣着,重新耐着性子坐回礁石,一边提醒着自己,不可打草惊蛇。 眼下全部的希望,皆在他一人之身。 女子面上顿了顿,迟疑半晌问道:「你是谁?可与那个披着头发的男子是一路人?」 江枫眯了眯眼,装作思索的模样,学着她的话沉吟道:「披着头发的男子?看来你见过不少人!」 「只见过你们两个。」 江枫笑道:「他对你做了什么,教你犹如惊弓之鸟?」 「他……」 江枫左手半握成拳,抵到嘴边轻咬着唇,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子面上神色。 倘或不是一早知晓,这条鱼寄生在月漓生魂,他几乎要觉着面前这条鱼,看上去人畜无害,一张脸上毫无心机,瞧着后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女子迟疑半晌,也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抬眸望向江枫时,疑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江枫面上微微一怔,嘴边扯了句慌:「对不住,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姑娘,一时孟浪了。」说着,漫不经心的别开眼。 女子见他如此说,面上顿时含羞,下意识靠近礁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枫一双眼遥遥望着海天连成的一条线,幽幽道:「丢了一样东西,想来此碰碰运气。」说完,他转过眼垂眸望向女子,「你呢?」 「我?之前我神识混沌,不久前才有魂体,初来这片海里时察觉此处蕴藏深厚灵力,可助我化形,所以停留在这片海里。」 江枫有些惊讶:「你是说,这片海本来就存在?」 「不错!」 江枫瞧见她有所靠近,心中暗暗窃喜,却不敢冒进,只得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什么?」 江枫细想了想,不知怎么又忆起月漓,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怅然道:「有名有姓,才会留在对 方的心里。」 「你想让我留在你心里?」 江枫倏然回过神,转眼望着女子一双透亮的眸子,眼底清澈的看不见任何野心。 他不由得想:或许这条鱼自己也不知道,留在这里会造成什么样后果,只是单纯觉着留在此地于己有益。 女子见他迟迟不语,再一次靠近,几乎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她一脸不解的追问道:「方才你说留在心里,是什么意思?」 江枫默然不语,良久后伸出手朝女子面前递了过去,轻声道:「过来,我说给你听。」 女子迟疑着望着那只探向自己面前的手,心里下意识想拒绝,可她也不知为何,与这个男子在一处,心底竟生出不一样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江枫见她犹豫,暗自摸向袖中匕首,几乎快忍不住想要动手。 再等等! 江枫如此叮嘱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望着女子脸上,只要她有一瞬间想逃的动作。 他保证,必定会一刀插入这条鱼的胸口。 女子抬手捂着心口,一脸不解的望着江枫道:「为何,我这里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江枫一愣。 女子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好像暖暖的,像有什么东西开了。」 江枫听得直拧眉,兀自收回手来,望着这条鱼打量了两眼,察觉出她该不是在说谎,遂问道:「你在这里,可有遇到过别的人,除了那个披着长发的男子。」 「有!」 江枫登时欣喜不已,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引导着问:「你见她时,可有相同的感觉?」 「她?她是女子,自然与你不同,遇见时,她正睡在这块礁石上,不知是何缘故,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我一时好奇就凑了上来,竟不知刚刚触碰到她,整个人便与我融为一体。 说不好,如今我心里这种感觉,也是她的?」 江枫一愣:「你说什么?她在你身体里?」 那他先前见着的是什么? 还有,他该如何将月漓从一条鱼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女子见他面上有几分紧张和惊愕,登时有了警惕。 江枫见她已有退回海底的动作,随即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歉声道:「对不住,头一回听说,能将别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着实有些意外。」 说着,为防止自己心绪被一条鱼看穿,别开脸往远处望去,暗自思忖道:此时若一刀结果了这条鱼,只怕也会伤着月漓生魂。 不行,得想个法子,叫这条鱼心甘情愿将月漓剥离出来。 见他如此,女子沉默着退回海里,蓝色尾鳍在海面拍起一片水花,瞬间不见了踪迹。 江枫思索很久,也没寻出一个可用的法子,为今之计他只得去探这条鱼的口风。 不知过了多久。 江枫一脸疲惫的躺下身,只手覆在眼前,遮挡了大半炎炎烈日,忽然有些反应过来,身为魂体竟晒得了太阳,当真稀罕! 即便如厉温这样的阎王,也不敢轻易暴露在日光下。 他一边兀自想着,一边昏昏沉沉的犯困,整个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多时。 女子从海下浮了出来,见着礁石上那个人魂体有些不稳,不由得面上微微一惊。 待她跃上礁石,伸手欲推向江枫,却见自己的手径直穿了过去。 「怎会这样?」 她心中有些着急,无助的朝四下望去,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正巧。 等了许久的云淮,远远的走来。 抬眼 间,两人四目相对。 几乎是下意识的,女子见着云淮转身「噗通」一声跳下了海。 云淮登时一脸悔不当初。 直在心底大呼:完了,完了!他做什么闲得没事,非要回来寻江枫? 这下把鱼吓跑了…… 这厢,女子跳入海里正欲向下潜,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不是还在找人救命? 那她现在逃什么? 不对! 这个男子要取自己性命,不逃怎么行? 可当她转过头,望着礁石上那个眼看将散未散的魂体,她心底说不上的难受,好似胸口要撕裂开。 她只得捶打着胸口,自言自语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救他。」 一边说着,一边朝岸边游去。 云淮见鱼被吓跑,一时不知自己该上前还是不该上前,迟疑半晌终还是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去。 忽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站住!」 云淮脚下一顿,一脸不解的转过头,望着坐在礁石上的女子,不觉一愣。 什么意思? 她方才的举动,应该还是害怕自己的罢? 这又是唱哪一出? 女子扬声道:「我知道你来做什么的,你想取我性命,多半也是因着她的缘故,是也不是?」 云淮不由得笑出声:「怎么,你现在不怕我了?」 女子低头望了眼身旁,她虽不知晓,自己为何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心生异样,却也不愿就此见着他彻底消失。 她本自混沌而来。 若非在这片海里待着,也不可能化身成人形,更不可能遇见他。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向何处去。 遇见他,不过短短数面,却不愿再离去,而今见他快消失,竟难过得一刻也挨不下。 「我可以把她还给你,但作为条件,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云淮自江枫袖中摸出那把飞霜时,转过脸看到女子久久张着口,合不拢嘴。 她脸上惊愕和不解的表情,很是精彩。 云淮垂眸往江枫脸上看了一眼,再望向女子时问:「你想清楚了?」 至此,女子缓缓闭上了口,一脸心如死灰道:「原来你们真是一起的,而他也真的是想杀我,可是为何……为何他迟迟不动手?」 她忍不住想,莫非因着那句:想留在对方心里? 女子一脸神色复杂,望向江枫恋恋不舍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云淮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愣了一愣诚然道:「江枫。」 「江枫……江枫!」女子口中反复沉吟着,原本心里困顿不解的情愫,忽然间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129/129325/31286908.html 第131章 宰条鱼先 「我可以把她还你,但作为条件,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云淮自江枫袖中摸出那把飞霜时,转过脸看到女子久久张着口,合不拢嘴。 她脸上惊愕和不解的表情,很是精彩。 云淮垂眸往江枫脸上看了一眼,再望向女子时问:「你想清楚了?」 至此,女子缓缓闭上了口,一脸心如死灰道:「原来你们真是一起的,而他也真的是想杀我,可是为何……为何他迟迟不动手?」. 她忍不住想,莫非因着那句:想留在对方心里? 女子一脸神色复杂,望向江枫恋恋不舍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云淮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愣了一愣诚然道:「江枫。」 「江枫……江枫!」女子口中反复沉吟着,原本心里困顿不解的情愫,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一直以为,自己心中情愫来得莫名其妙,其实不过受他二人所惑。 那她算什么? 须臾间,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起了变化,海水暴涨数十丈高,朝着沙滩而来。 知晓坏了事。 云淮扭头看了一眼江枫,心知这种浪打下来,凭他都受不住,更别提他这个将散欲散的架势。 如今唯有将法子引走这条鱼! 想到此,云淮手中紧握飞霜,飞身朝女子刺去。 见状,女子抬手召来一柄鱼叉,只听「铛」的一声,飞霜正正好被拦在身前,她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逐渐有了杀意。 云淮再装模作样挥两刀,见对方应付的游刃有余,觑了一眼不远处逼近的海浪,不敢恋战,掉头便逃。 女子见他突然自顾逃命,微微一愣,转眼望了一回躺在礁石上的江枫,面上略微迟疑,想他这副魂魄将散欲散的模样,也翻不出什么浪,适才携身后比山还高的海浪,一门心思朝云淮身后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眉眼间带着狠厉:「往哪逃?」 云淮一路跑得头也不回,对身后挑衅的话充耳不闻,自顾着一个念头,要打也得离远些。 另一边,一团火焰倏然自江枫胸口钻出,猛地窜入半空化作一只凤鸟。 凤鸟周身燃着朱红火焰,展开数丈宽的双翅,自半空「锵……」的一声发出凤鸣,挥动着双持,低头望了一眼躺在礁石一动不动的江枫,见他魂魄逐渐镇定下来,模样较先前稳固,适才抬首瞧向下方数十丈的海浪,海流正朝着远处高山脚下漫去。 凤鸟五行主火,因这一缕魂魄迟迟未能归位,被一条鱼以水灵力压制着,实在憋屈了许久。 倏然得了自由,一双血红的眸底带着凌厉,挥动燃着火焰的双翅,朝海浪奔腾的方向而去,十多丈长的凤尾垂在身后,低低掠过海面。 这厢,云淮飞檐走壁爬上一座山崖,后脚海浪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撞得整个山崖为之一震,他立在崖边微张嘴匀着粗气,低头向下望去,眼见汹涌海浪淹过半山腰,不由得一阵心里后怕,倘或再晚一步,就会被这浪兜头击得魂飞魄散。 原来,他从一开始便想得清楚,既抵不过人家会御水的法力,少不得避一避势头,忆起先前发现的山崖,兴许可以挡一挡。 女子眼见云淮逃上山崖,只能围着山崖转圈,咬牙恨道:「既来取我性命,只顾着逃算什么本事?」 云淮好容易喘匀了两口气,就地盘底而坐,望着她一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面上带着三分得意,满脸不屑道:「你既觉得这算不得本事,不妨上来再战!」 「好啊!」说着,女子挥着鱼叉聚起海浪,将她托着朝崖顶缓缓升起。 见状,云淮登时脸都青 了,大意了!只想着这条鱼没有腿脚,却忘了水可承万物的道理,眼见女子离崖顶越来越近,只得紧锁眉头,攥紧了手中飞霜。 大不了拼了! 女子早有防备,待海水将她升至崖顶的瞬间,便扬手丢出手中鱼叉。 「铛」的一声。 云淮持飞霜的手被震得发麻,紧接着飞霜脱手而出,虽已及时伸出另一只手,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红绳,却在他伸手之时落到飞霜刃下,他登时再顾不得去捡飞霜,只得反手拽向红绳。 女子见他掉了东西都来不及去捡,只顾着那根看不见另一头的红绳,瞬间了然道:「原来如此!」话音刚落,她便抬手召来海水化作的水剑。 无数水剑,剑尖纷纷指向云淮。 云淮脚下退了两步,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果然,与妖斗他还不是个! 眼下别说救月漓,连自己也要搭进去,云淮心底说不上气愤多一些,亦或是后悔多一些。 倘或不为江枫激怒这条鱼,他不这么弱,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凤鸣划破半空。 「锵……」 闻声,女子手中动作一顿,转头望向身后,不由得一愣。 张开双翅的凤鸟,约十数丈长,在她面前俨然似是一个庞然大物,自见着凤鸟那一刻,半空中海水化作的水剑,「哗啦」一声散了形。 火凤展开的双翅倏然抱拢,再张来时面前化作数不清的朱红赤羽,齐齐瞄准女子。 女子面色一白,意识到如果被这些赤羽击中,焉有命在? 遂挥手召回方才扔出的鱼叉,朝面前划出半个圆,登时崖底海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撩起,立在中间形成一道水屏障。 数不清的凤羽射出,密密麻麻的射中海水形成的屏障。 凤鸟自半空挥动着双翅,静静望着水屏障逐渐薄弱,等待着什么。 见着这一幕,云淮半天回不过神。 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这大鸟是来帮自己的?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他究竟是鹬、蚌其中之一,还是那个渔翁? 电光火石之间,云淮决意不管这大鸟是来帮忙,又或是来捡利,先把这条鱼宰了! 即便最终难免要和这条鱼一起被鸟吞下肚子,好歹临死前助月漓脱困,也算死得其所! 想到此,他沉着一张脸抬手唤道:「潋羽!」紫色灵力化成的弓箭在手,云淮迟疑着望着手里紫色箭羽,猛的抓起箭朝胸口刺了进去。 眼下没有飞霜,他想尝试用潋羽箭,将鱼的精魂和月漓生魂分离。 「江枫」说过,唯有他的血脉可将月漓带出来,胸口鲜血漫出,随着他微微向前倾的身形,鲜血很快从箭镞流至箭羽,整只箭淋了他的血,紫色灵力仿佛更甚。 他强忍剧痛,将箭矢从胸口拔出,他微微发抖着身形,缓缓地小心翼翼的长吸一口气,紧接着撘弓射箭,一气呵成。 一箭飞出,正正好瞄准女子背心。 云淮双膝一沉猛地跪地,捂着胸口箭矢扎出的窟窿,掌下鲜血如注,他因疼痛而微微发抖的脸,死死盯着前方。 女子胸口被潋羽箭射穿,手中鱼叉自半空跌落,她僵着脖子转过眼望向身后,看向云淮的眼底有震惊和恨,她好容易才化形,夺了别人的魂力,眼看就快离开这里,占据这个身体。 她不甘心,她好恨。 顷刻间,女子身下海水尽数退散,她整个人自半空坠下。 见状,云淮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他艰难的往前爬了两步,伸长了脖子往崖底望去。 女子一条漂亮的蓝色鱼尾,鳞片「哗啦啦」开始退散,一双脚、紧接着一双腿露了出来。 成功了! 云淮心底大喜过望,本欲飞身追下去,然而他方才那一箭实在不轻,实在动弹不得。 忽然,凤鸟引颈啼鸣一声,俯冲着朝崖底飞去,最终在月漓落地一丈高时,终于将她稳稳载入后背,顺势低下头以钩喙叼起飞霜,紧接着载月漓飞向崖顶。 凤鸟停在崖边,月漓顺势偏过头,朝云淮望了一眼,张了张口想唤他名字,却只吐出一口血来,虚弱不堪。因她生魂与鱼精魂相融,鱼的精魄受不住这一箭,替她扛下潋羽箭大半神威,彻底消失。 而她也受这一箭,伤了魂力。 凤鸟张开凤爪,一把抓起动弹不得的云淮,朝着来处飞去。 海水退回,礁石上江枫适时醒来,一睁开眼便见着半空掉下个什么,下意识翻身避开。 只听「咔嚓」一声响,云淮浑身再添数处骨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一摔至少断了三根骨头,他一边捂着淌血的胸口,一边颤抖着手指着江枫:「你……」 江枫怔然,他也没想到天上掉下个云淮,当即一脸愧色,忽见他身受重伤,不由得紧张起来:「你受伤了?」 凤鸟载着月漓缓缓落地,闭了闭眼表示没眼看。 江枫适才察觉,有只凤鸟在此,再见着月漓身负重伤,当即弃了云淮,跳下礁石朝凤鸟面前走去。 头一回见如此大的凤鸟。 江枫多少有些敬畏,犹豫片刻躬身揖礼,朝凤鸟敬道:「多谢。」 凤鸟拿血红的眸子斜他一眼,张开钩喙扔下飞霜,适才歪了歪身子,致使月漓顺着翅膀从后背滑下。 见状,江枫连忙伸出手,将月漓稳稳揽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凤鸟啼鸣一声,再次挥动翅膀撩起一地飞沙走石,兀自朝海上飞去。 最后,一道红光自头顶落下。 江枫与云淮再睁开眼时,已回到海底。 「江枫」怀中,月漓方才睁开眼,便偏头吐出一口血,气若游丝的昏了过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沉着一张脸转而望向两人,语气不善道:「她受伤了?」 /129/129325/31286909.html 第132章 秋后算账 凤鸟载着月漓缓缓落地,闭了闭眼表示没眼看。 江枫适才察觉,有只凤鸟在此,再见着月漓身负重伤,当即弃了云淮,跳下礁石朝凤鸟面前走去。 头一回见如此大的凤鸟。 江枫多少有些敬畏,犹豫片刻躬身揖礼,朝凤鸟敬道:「多谢。」 凤鸟拿血红的眸子斜他一眼,张开钩喙扔下飞霜,适才歪了歪身子,致使月漓顺着翅膀从后背滑下。 见状,江枫连忙伸出手,将月漓稳稳揽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凤鸟啼鸣一声,再次挥动翅膀撩起一地飞沙走石,兀自朝海上飞去。 最后,一道红光自头顶落下。 江枫与云淮再睁开眼时,已回到海底。 「江枫」怀中,月漓方才睁开眼,便偏头吐出一口血,气若游丝的昏了过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沉着一张脸转而望向两人,语气不善道:「她受伤了?」 江枫当即别开脸,一副「不关我的事」表情。 至此,「江枫」一脸肃杀看向云淮。 白无常下意识望向云淮,见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忙上前一步劝道:「好险,诸位皆安全归来,大人这一劫也算化解了,二殿,不如咱们先离开这里?」 闻声,「江枫」那张黑的比锅底好不到哪去的脸,才算勉强恢复了几分自然,伸手抱起怀中月漓,率先离去。 紧接着,黑白无常跟上。 江枫扭头,看了眼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云淮,只得走上前伸了出手。 小白奉命看守鲛人,生怕她说些有的没的,扰自己清静,遂施法封了鲛人的嘴,在她那张数丈长的蚌壳上躺的昏昏欲睡。 忽听有脚步声传来。 小白登时从蚌壳弹坐起身,急急忙忙迎上前,见着月漓被「江枫」抱在怀里,脚下一顿停在原地,踌躇不前。待她见着月漓一双腿鲜血淋漓,登时有几分明白,转过眼再望向鲛人时,咬牙切齿道:「你做下的?」 鲛人嘴被封着,又见着厉温抱着人回来,心下惶恐的要死,下意识退缩着躲闪, 「江枫」冷冷瞧她一眼,兀自走去蚌壳前将月漓小心翼翼放了上去,适才又有吩咐道:「黑白无常!」 「属下在!」黑白无常躬身应道。 「着本殿的令,领了这厮的魂,押赴泰山魂狱,本殿要她以阴魂祭泰山!」 黑白无常互唤一个眼神,欲言又止。 小白有几分不解,上前一步问:「为何是回头,怎么现在还要留她一命?」 「江枫」冷笑一声,弯腰坐在月漓身侧,伸手抚过她苍白憔悴的面庞,一脸心疼不已,却又刻意隐藏自己心绪,沉声道:「你家尊主尚未发话,自然要等她醒来发落,才好领回阴司。」 小白一愣,直怀疑眼前究竟是不是厉温? 江枫将云淮扛在肩头,这一路两人几乎是一步一步挪着走,兴许是见着到了地方,他脚下忽然迈大了一步。 「疼疼疼疼疼……」云淮捂着胸口,弯下了腰。 江枫无语住了,只得再耐着性子将人扛着一步一步走近,远远地张口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为何这鲛人身为海底之主,咱们来来回回见着的就那几个鲛人,并着一只螃蟹精,其它的呢?」 「江枫」转过眼来,道:「千年前,海族没了龙族统御,各自画地而治,除了些距离她鲛族近海尚且管得,再旁一些的海族,凭她想管却也管不了。」 小白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鲛人虽自封了个海底之主,却也只能欺软怕硬,是这个意思罢?」 说着,她转头望向白无常,面上顿了一顿, 似是想到了什么。 白无常见她望向自己,默不作声选择垂下眼帘。 江枫道:「依我看,倒也不必等月漓醒来,就此拿了她的命,速速回船上才是正经!」 云淮抬眼望向鲛人,迟疑着道:「杀不得。」 仅仅三个字,众人纷纷侧目。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江枫,亦忍不住拧眉道:「这是何意?」 「鲛人虽罪该万死,然而海底无主,到时还不知闹得怎样,听闻鲛族虽食人,却只吃罹海难者,再变作他们的模样,替死人完成夙愿。」 白无常暗暗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须知海里亦有不少成精的,在海底兴风作浪,凡界渔民罹难,鲛人也时常有救人之举,近些年鲛族替龙族看管海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小白不解:「她害我尊主如此,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江枫」沉默半晌,道:「凡界与海临近,海族生事,最终还要靠月漓去平息。」 一句话,小白登时没了下文。 云淮捂着胸口道:「依我之见,与其杀了,倒不如要她与月漓定个契约,一来可替大人省事不少,二来也可救下不少人命。」 「江枫」转过眼望着月漓,闭了闭眼道:「先拖下去,等月漓醒了再问过她的意见,」 船上,一天一夜过去,一船的人纷纷醒来。 凌风趴在船边望着海面,一脸的悲伤:「少主……小白!」这下好了,因为一个月漓,又搭进去两条命,他登时两眼一闭心一横。 「噗通」。 忽听有东西坠水里的声音,有船夫伸长了脖子往船下看,登时大喊:「掉下去了!有人掉下去了,快救人……」 然而紧接着跳下去三个大汉,却愣是扑了个空。 凌风不识水性,只凭着一腔勇猛,急急忙忙坠下海寻人,一口气憋了没多久,登时翻了个白眼没了气息。 「江枫」忽察觉有人沉了下来,立即吩咐黑白无常去探。 不多时,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昏死过去的凌风,回来复命。 「凌风」见着如此,转头望向蜷在角落的鲛人,沉声道:「你怎么说?你若愿救他,本殿先前说的便不作数,今后你须听月漓吩咐,为她看顾近海的凡人,更要看顾好整个海族!」 小白听得明白,这是要纳投名状了。 她心底巴不得鲛人拒绝,眼巴巴瞅着鲛人,却忘了自己施法封了人家的嘴,见她半晌没有吱声,当即撸起袖子喜滋滋道:「看样子是不答应了,诸位有伤的有伤,不便动手的不便,剩下的交给我!」 鲛人登时一个激灵,缩着身子躲闪着,嘴里「呜呜呜」叫着。 「江枫」如何不知她被封了口,只是端着架子不愿动手,再说他心里有口气,实在不愿轻易就此放了鲛人,自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不予阻拦。 白无常当即迈出一步,伸手拦在小白面前。 小白一见他拦着去路,愣了一愣道:「白大人这是要跟我作对?」 「差不多行了,何必欺负人没够?将人嘴封着,现下又借题发挥,大人平日里就这么教你的?」 小白气结:「你光想着她如今被我欺负,我家尊主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你和黑大人自北武起就是如此,事事与我家尊主对着干,可有帮过一回?」 一提到「北武」二字。 「江枫」面上顿时一黑,沉声道:「够了!」他抬眼望向小白,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冷声道:「黑白无常所做,件件桩桩皆为奉命而为,幽冥阴司有幽冥阴司的规矩,到底不似你们阳间。 在凡界,凡事自 由你家尊主说了算,本殿与阴司众人,只可做监督与调停之责。 你若又何不满,待你家尊主下一回入幽冥阴司时,自可一同前往,不论是状至五方鬼帝案前,亦或是状至酆都大帝、泰山府君,本殿定奉陪到底。」 江枫眼见气氛怪异,不知北武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出言劝道:「眼下我家凌风性命攸关,可否请诸位先放下成见救人?」 「江枫」抬眼,朝他冷冷看了一眼,令道:「放人!」 白无常领命,转身朝鲛人面前走去,走上她耳边低声道:「说起来,幽冥阴司与海族亦算有几分交情,你如今闯出这么大祸事,惹得二殿动怒,实在咎由自取。 我若是你,便思量的清楚,必先保下这条命,才有来日方长!」 闻言,鲛人一脸惊讶过后,若有所思的望着白无常沉着的脸,若非他站在自己面前,简直要怀疑自己方才听见的,不过是幻听。 「江枫」侧目,望着白无常背影沉声道:「放个人也这么慢?」 下一刻,白无常放开鲛人,脚下退了一步躬身揖礼:「二殿息怒,属下只是劝她莫不要不识好歹。」 鲛人默了半晌,颤着手伸向白无常面前,掌心躺着一颗鲛珠。 云淮见状,出声道:「就是这个!之前我与大人沉至海底,就是吃了这个。」 白无常适才伸手接了过来,转身朝凌风面前走去,动作麻利的喂他吃下鲛珠。 不过片刻,凌风张口吐出一肚子海水,逐渐睁开了眼,他方才睁开眼便用手捂住口鼻。 云淮道:「不必如此,你不但此刻能自由呼吸,也能说话,说起来,你下来做什么?」 「我……」凌风尝试着开了口,见着果然口中能言语,转身望向坐在蚌壳上的「江枫」,登时红着眼眶道:「少主!属下以为您……」 江枫不由得一愣,望着凌风瞧着自己的躯壳,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他这个侍卫,与兄弟无异。 出生入死是他,但凡他有任何事,替自己冲锋陷阵也是他,而今以为自己坠海丢了性命,也眼巴巴的追了来。 /129/129325/31286910.html 第133章 暗中谋划 鲛人默了半晌,颤着手伸向白无常面前,掌心躺着一颗鲛珠。 云淮见状,出声道:「就是这个!之前我与大人沉至海底,就是吃了这个。」 白无常适才伸手接了过来,转身朝凌风面前走去,动作麻利的喂他吃下鲛珠。 不过片刻,凌风张口吐出一肚子海水,逐渐睁开了眼,他方才睁开眼便用手捂住口鼻。 云淮道:「不必如此,你不但此刻能自由呼吸,也能说话,说起来,你下来做什么?」 「我……」凌风尝试着开了口,见着果然口中能言语,转身望向坐在蚌壳上的「江枫」,登时红着眼眶道:「少主!属下以为您……」 江枫不由的一愣,望着凌风瞧着自己的躯壳,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他这个侍卫,与兄弟无异。 出生入死是他,但凡有任何事,替自己冲锋陷阵也是他,而今以为自己坠海丢了性命,也眼巴巴地追了来。 闻声,「江枫」下意识侧目朝正主望了一眼,见他一脸感动的模样,不由得直拧眉,转过眼轻斥道:「胡闹!表忠心岂能用在这种地方?跳下来又能做甚?不过再白白搭进一条命,以后再不许轻举妄动。」 江枫如何听不出,这话里话外对他多少有点责备,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凌风怅然道:「是!属下记住了。」 「江枫」抬手指向云淮,吩咐道:「这里有人伤得半死,你领他先回船上去。」 凌风应了声「是」,转身走向云淮。 见二人往海面游去,小白趁势转头朝江枫低声道:「瞧瞧,使唤人这一块还得是厉温,你说说你,也太没骨气了些,好歹是自己的属下,竟教他吆五喝六的颐指气使,好没道理!」 江枫深以为然,自己的属下让别人教训着,抬眼望着自己那副躯壳又被人家占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打发完凌风,「江枫」又挥手令黑白无常退下,方才转过眼就见远处交头接耳的两人,登时将脸一沉:「说什么呢?」 小白犹如偷吃被人抓着正着,当即一脸乖觉地做小伏低,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扯谎道:「我与江枫商量,如何才能借来亢悔木,给尊主疗伤。」 「怎么?霁族的东西落入别人手里,就成了他们的?还要用「借」这个字?」 江枫心里憋了好大一口气,听到此处再忍无可忍,急声道:「霁朝覆灭后,五样神器为各门所得,如今十年过去,虽不至于说这些是他们的,到底也已成定局,难不成准备打上门去抢?」 「江枫」下意识望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鲛人,转过眼道:「若他们不肯借,你就让月漓瞎着?」 「此事我自会处理好,毋需二殿费心!」 听到此处,「江枫」适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卸磨杀驴啊!他好容易醒来,又岂会轻易放弃留在月漓身边的机会? 他冷哼一声,眯了眯眼道:「本殿将人托付与你,你还了本殿一个满身是伤的月漓,竟也好意思大言不惭,说毋需本殿担心?」 闻言,江枫呼吸一滞,脸色有些难看,虽不是没想过这种局面,但真到面临时他不由得急了眼,咬牙切齿道:「厉温?」 小白夹在中间,将两人面上来回望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江枫说得明白,虽是霁族的神器,但今非昔比,东西在别人手里多年,一旦动起手来,因此引起正邪开战,他身为璇玑宫的人,难免站在月漓对面。 可厉温说得也没错。 既是人家宝贝得紧,又岂会轻易「借」出来?到时依旧难逃动起手!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说得就是如此这般了 。 想到此,小白顿时犯了:这两人要是打起来,她帮着谁好? 「江枫」缓缓站起身,只手负在身后,一身的不怒自威:「本殿曾给过你机会,要怨只怨你自己不争气,与人无尤!」 小白循声抬起眼,望着「江枫」如此气势,虽心里不太情愿,但不得不说她还是更倾向于厉温的做法,凡事不可尽想好处,总该掂量着最坏的打算。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既横竖都要动手,与其被形势所迫,倒不如顺着自己气性,即便打上铁木岛又如何? 什么时候起,拿回自己家的东西,还得等别人同意了? 小白虽不喜厉温,却在大是大非上有自己的主意,此番见二人争论起来,不免劝道:「多大点事,总不能事还没办自己人先斗起来。」 话说一半,她忽然转眼望向鲛人,眯着狭长的狐狸眼,幽幽道:「起来,早先听闻,鲛族有样宝物,可号令数万海族听命,咱们如今就要走了,何以不见你将宝物献出来,以证与我尊主之盟?」 鲛人登时一愣,强盗来的? 将她堂堂海底之主欺负成这副模样,却还要顺走宝物? 「江枫」见她趁火打劫,也不戳穿,暗自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拿出来罢!」说着,朝鲛人伸出了手。. 鲛人一脸不情不愿,苦着脸张口吐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下一刻,珠子散发着青蓝色的幽光,缓缓自鲛人手中飞入「江枫」掌中。 只一眼,「江枫」便认出,这便是传说中的龙珠。 他掀起眼帘,朝鲛人面上投去一瞥意味深长的目光,道:「自今日起,本殿要你鲛族见手持此珠之人为主,你可愿意?」 鲛人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道:「愿!」说着,便伏身拜了下去。 「江枫」适才转身抱起怀中月漓,朝着海面浮了上去。 小白转过脸,望着江枫一脸神色复杂,心知他这是不甘心躯壳被厉温霸占,遂出言宽慰道:「不过教他多用两日,待我家尊主恢复了身体,自然是要助你将躯壳夺回来的。」 江枫:「……」 他忽然有些后悔,倘或一早告知月漓,自己与厉温共用一具躯壳,是不是也不会落得如此? 恍然间,又忆起秦广王的话,他二人中只能留下一个。 回到船上。 小白欲守在月漓身边,却被「江枫」一个眼神瞪得落荒而逃,明明自己才是月漓最亲的人,却被厉温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夺了地位,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自去寻凌风去了。 江枫的魂无处可去,只得与凌风挤在一个船舱,好在他是个魂体,凌风又见他不到,只不过委屈些。 小白一脚踹开舱门,还未见着人便喊:「江枫!我后悔了……」抬眼间,她见着另一个人在场,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江枫,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凌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我家少主在陪月漓,再说这是我的房间,你是不是走错了门?」 小白面上一顿,支支吾吾道:「瞧我这记性,确实走错了门也不知道。」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暗自给江枫使眼色,示意他跟出来。 凌风方才躺下身,见着她梗着脖子似是一抽一抽的,再次坐起身道:「你怎么了?」 小白抬手摸了摸脖子,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扭到了脖子,活动活动。」说着,拿眼睛狠瞪江枫,走出门后趴在门框上,再次朝江枫招了招手。 凌风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小白登时口中泛苦,伸手抚着舱门门框道:「无事,就是瞧 这门框长得极好,忍不住多看几眼。」 至此,江枫总算沉着脸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好容易见江枫跟了出来,小白连忙一把带上房门,唯恐叫里面的凌风看出破绽。 接着将人引到云淮门前,又是一脚把门踹开,咬牙切齿气冲冲道:「咱们不能让厉温继续霸着江枫躯壳,我有个主意,你们干是不干?」 云淮正躺在床上养伤,猛地被人踹了一脚门,直接一个弹坐起身,不小心牵扯到胸前伤口,致使伤上加伤。 听到这番话,江枫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倏然有了几分缓和:「说说看!」 「问他!」小白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看向半坐在床上,捂着胸口的云淮,「这事还得问他,你是如何将我尊主的魂,与那鱼的精魂分离的?」 云淮面上微怔,诚然道:「潋羽。」 小白略略思索了一番,道:「传言,天界设地仙霁族与幽冥阴司,二者间名为辅佐,实乃监察之意。 霁族血通阴阳,精魂鬼怪最是惧怕,你们猜厉温这个十殿之一的阎王,怕是不怕?」 小白这句话,犹如一句点醒梦中人。 闻言,云淮与江枫四目相对,交换了个眼神,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志同道合的心意,之后各自别开脸,没有接话的打算。 两人虽各有各的心思,却有共同一个目标,那就是与厉温不对付! 小白正是听得到二人心意,才将他俩聚在一块。 江枫被人强行霸占躯壳,虽对厉温总不至于不共戴天,却也差不了多少,卧榻之处其容他人酣睡,记恨他还需要理由吗? 至于云淮,这人最是记仇,可没忘在海底厉温要取他性命的事! 小白见他二人不做声,登时明白,这是谁都不愿以身涉险,虽说成功了皆大欢喜,但万一不成功呢? 厉温是何人? 他若想弄死谁,岂非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想到此,小白磨了磨牙恨道:「亏你们也算男人?主意都给你们出了,竟没一个能站出来挑大梁的,怎么?打算让我自己动手?」 /129/129325/31286911.html 第134章 恐怖如斯 闻言,云淮与江枫四目相对,交换了个眼神,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志同道合的心意,之后各自别开脸,没有接话的打算。 两人虽各有各的心思,却有共同一个目标,那就是与厉温不对付! 小白正是听得到二人心意,才将他俩聚在一块。 江枫被人强行霸占躯壳,虽对厉温总不至于不共戴天,却也差不了多少,卧榻之处其容他人酣睡,记恨他还需要理由吗? 至于云淮,这人最是记仇,可没忘在海底厉温要取他性命的事! 小白见他二人不做声,登时明白,这是谁都不愿以身涉险,虽说成功了皆大欢喜,但万一不成功呢? 厉温是何人? 他若想弄死谁,岂非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想到此,小白磨了磨牙恨道:「亏你们也算男人?主意都给你们出了,竟没一个能站出来挑大梁的,怎么?打算让我自己动手?」 江枫沉默片刻,出声道:「此事须从长计议,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云淮暗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小白彻底怒了,她将两人看了看,忽笑出声道:「说来也是!江枫,厉温提议打上铁木岛,你碍于铁无双与璇玑宫的关系,不愿撕破这层脸皮,倒也无可厚非,但你终究做不到为月漓与天下为敌。 我虽不喜厉温,却觉得他是能为我家尊主义无反顾的人,而你,你不行!」 再转过眼,她望着云淮时似笑非笑道:「至于你?当日在血峰堂,月漓将你钉在山壁时,那笔账你记到现在都没忘罢?」 闻言,云淮倏然转过脸,微微睁大的双眼,眼底带着惊讶和震惊,她怎么会知道…… 「云淮,你这人与我有几分相似,凡是吃过的亏,受过的委屈,有机会定要以牙还牙,还回去不可!我虽不甚清楚,你为何突然转了性子,知晓你不会再为她添乱足矣,倒也不愿去刨根问底。」 说到这里,小白脚下退了两步,再道:「好啊!你们既都不愿去做,我也与你们没什么好说的,算你们有本事!」说完,转身夺门而出。 江枫闭了闭眼,兀自走到桌前坐下身,不知是不是海上起了浪,拧眉望着面前的油灯烛火微晃,似是要将他一肚子的心事看进灯芯中。 小白说得不错。 他不愿令事态变得复杂,更不想让月漓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不愿夺亢悔木。 一旦动起手来,轻则被铁木岛的人合力围之。 重则与整个正派为敌! 那日,江枫说得很清楚,月漓是自己未过门的妻,以铁无双的脑子,定是不敢轻易得罪璇玑宫,必然会有所动作,他只需挨着,等铁无双自己送上门,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达成心中所愿。 当然,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铁无双不再忧心自己得罪璇玑宫,他自有法子想一万种办法,逼铁无双走这一步。 然而,厉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若任由他动作起来,最终势必引起正邪大战,到得那日,月漓可会舍弃鬼门?. 他呢? 他是否又该为铁木岛,为璇玑宫而战? 云淮微垂着眼帘想着自己心事,他身上背着与赤峰命脉相连的术法,赤峰可自千里之外,不费吹灰之力取他性命。 为此,刚开始他不得不虚与委蛇,委曲求全留在月漓身边。 然后呢? 留在月漓身边久了,被她身上一股莫名的东西所吸引,起初不明白那是什么,后来才忆起这种东西,不正是他母族才有的风范? 心怀苍生,终其一生肩负天下苍生的职责。 霁 族。 在他心里遥远而神秘的族人,曾经只活在他母族口中,他的外祖母,一位白发苍苍,近六十的老人。 霁族灭亡,外祖母近乎一夜之间哭瞎了眼。 倘若她老人家知晓,霁族仍留有一丝血脉存活,她可会喜极而泣? 云淮曾有一瞬想过,携月漓归家看望外祖母,让她再见见自己的族人。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学不来霁族慈悲悯人的胸怀。 也做不到为了别人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唯有遇见月漓,他情不自禁的,愿意以命换命,只求她安好。 云淮转眼望向江枫,见着桌上灯火透过他的魂魄,照得透亮,迟疑半晌道:「你怎么说?」 江枫顿了顿,面上似是有些疲惫道:「再耽搁下去,只怕到时覆水难收,趁着船还没靠岸,必须让厉温重新陷入沉睡!」 云淮听了,明白他已是一副势在必得,遂略略思索一番沉吟道:「厉温……十殿阎王之一。」 他直觉着,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厉温在阴阳两界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 况且,云淮家里还有个霁族的老人,自然多少知道一些,虽然外祖母只将那些说成是故事,而他也曾真正当做故事去听。 「江枫,此事若是成了还则罢了,一旦失败的后果,你可思量得清楚?」 江枫眨了眨眼,眼前灯火看得更清楚了些。 既然他们二人中,早晚有一个会彻底消失,那就不妨赌一把,或许趁着厉温没有完全恢复,此时是最后的机会。 不管是月漓,又或是躯壳,他都不愿轻易放弃! 接下来三天,船在海上晃晃悠悠地漂着。 小白自那日之后,时常自己一个人独坐船头,迎着海风想着心事。 倘若以后有厉温陪在月漓身侧,她是不是该放心的回青丘了? 想到此,小白犹豫着举目望向青丘方向,一脸心事重重。 这几日,「江枫」守在月漓床前,几乎寸步不离,他虽想尽办法为月漓疗伤,然而鬼术作用在人身上,伤人、杀人自是不在话下,治病救人的效果却不足三成。 这厢,「江枫」怅然若失的收回手,望着月漓微微拧眉,他在犹豫,是否该即刻令船往回开? 虽说顶多再过一两日,船便能靠岸。 可为月漓疗伤的亢悔木,却在另一个方向,岂非越走越远? 江枫心念所制,遂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方才躬身出了舱门,迎面见着船夫走过,遂张口令道:「掉头,往回走!」 船夫蓦然一愣,一脸不解道:「我说这位公子,咱们眼看就快到西屿,您怎么又改主意了呢?」 船夫的声音很大。 很快引得坐在船头,正闷闷不乐的小白,她转过头朝身后望去,正好见着凌风与江枫一前一后走出来,她下意识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凌风走上前,冲「江枫」道:「少主,您若是想找铁无双,顶多咱们上岸了,再传信至铁木岛,以璇玑宫的名义召见,他不敢不来。」 「江枫」拧眉道:「有传信的工夫,一来一回又要耽误多少时间?掉头!」最后两个字,他说得一副不容置喙。 江枫拧眉,一脸关切道:「月漓有何不妥?」 「江枫」转过脸来,朝他飞去一记「与你无关」的眼神,冷冷瞥他一眼,转身朝船舱内走去。 凌风一脸无可奈何,却又不敢不从,只得先去安抚船夫,好一通连哄带骗,直谈得将租船费用足足加了三倍,这才令他们勉强将船掉了个头。 云淮站在舱门前,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 音,隐隐听见船夫说「掉头」二字,瞬间猜出个大概,还未来得及往外走,就见「江枫」低头走了进来,狭小的船舱内,他只得被迫侧身让开身位,打算让他先过。 「江枫」行至云淮面前,忽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头望着他微垂着头顶,冷声道:「云淮,你可是凡人做得腻了,想换种活法?」 闻言,云淮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警告的眼,微微一怔,故作轻松答道:「怎么会?」 「本殿劝你,老老实实回到你该待的地方,莫要再出现在月漓身边,否则……」 云淮听出他语气里带着威胁,袍袖下双手缓缓攥成拳,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幽幽道:「二殿放心!云淮祖上为脱离霁族自断仙根,我这辈子虽活不到百岁,至少一半有了,还不愿这么早去幽冥阴司报道。」 「江枫」听他说得情真意切,一双透着寒意的眼,将他细细打量几回,适才道:「最好如此!」说着,便抬腿走人。 云淮好久没受过这种气,险些一时忍不住,抬手给他一拳,眼底带着愤恨,见着那个背影走进门,适才转身一拳砸在身后的麻袋上。 待他一脸阴郁地走出船舱,抬眼见着小白与凌风说着话,旁边还站着江枫,缓步走上前抬眼望向四周,没好气道:「船掉回头了?」 凌风本就心情不好,江枫他劝不动,又在船夫那里挨了好一通埋怨,孙子做得够久,眼下又沦落到再被月漓的属下抱怨,登时转头望了一眼云淮,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当即梗着脖子道:「你若不愿,给你艘小船你自己划回岸?」 云淮脸瞬间黑了,正欲发作。 小白一声喝道:「够了!都闭上嘴少说两句,我去看看尊主!」 小白一路来到江枫门前,犹豫了半晌做足了心理准备,正抬起手准备敲门。 「不拿脚踹了?」 忽听门内传来「江枫」的声音,她直觉得后背脊梁骨往上蹿起一股寒意,合着先前她做的事,「江枫」知道挺清楚啊? 他是不是连自己哪只脚踹的,都一清二楚? 胸腔里,心跳如同战鼓在擂,她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129/129325/31286912.html 第135章 云氏一族(上) 云淮一脸阴郁走出船舱,抬眼见着小白与凌风说着话,旁边还站着江枫,缓步走上前抬眼望向四周,没好气道:「船掉回头了?」 凌风本就心情不好,江枫劝不动,又在船夫那里挨了好一通埋怨,孙子做得够久,眼下又沦落到再听被月漓属下抱怨,登时转头望了一眼云淮,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当即梗着脖子道:「你若不愿,给你艘小船自己划回岸?」 云淮脸瞬间黑了,正欲发作。 小白一声喝道:「够了!都闭嘴少说两句,我去看看尊主!」 一路来到江枫门前,犹豫了半晌做足了心理准备,正抬起手准备敲门。 「今日不踹了?」 忽听门内传来「江枫」的声音,小白直觉得后背脊梁骨往上蹿起一股寒意,合着先前她做的事,「江枫」知道挺清楚啊? 他是不是连自己哪只脚踹的,都一清二楚? 胸腔里,小白心跳如同战鼓在擂,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江枫」坐在床边,大掌覆上月漓脑后将她头抬高些,小心翼翼喂着水,一脸神色泰然,嘴里说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凌厉,似是十二月里凌冽的寒风:「你该庆幸,身后有月漓替你撑腰。」 说到这里,他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朝紧闭的房门后望去一眼,目光一沉:「再敢有别的心思,本殿亲手扒了你的皮!」 闻言,小白脚下发软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抵上船舱板,才勉强站住脚,煞白的脸眼底带着惊恐,似是能透过眼前舱门,看见厉温表情,此时的心底,才后知后觉涌上一阵阵后怕。 疯了罢? 她定是疯了! 否则怎敢胆大妄为到,在厉温的眼皮子底下算计? 此刻,小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有了这个想法,她整个人似是受了惊吓的小鹿,朝船舱外跑去,她身处昏暗的船舱,眼前舱门外有些刺眼毒辣的日头,是那样的晃眼。 此刻她只想立刻逃离,犹如身后追着洪水猛兽,拼了命的向光亮处的甲板跑,方才一只脚迈出舱门,迎面撞上一位身材魁梧的船夫,直将她撞得弹飞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船夫被撞得脚下一个趔趄,也险些当场摔倒,定睛往船舱一看是个孩子,顿时喝道:「哎……你这小娃娃!走路也不看着点?」 小白急摔了个四脚朝天,忙挣扎着半坐起身,顾不得被人呵斥,一阵风的逃离。 船夫嘴里嘟嘟囔囔骂了两句,一头钻入船舱。 甲板上,传出「咚咚咚」的声响,凌风听见身后传来动静,顺势转头,见着小白一脸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面上犹豫着迟疑了一瞬。 他不喜月漓,自然也不愿关心她的事,只是碍于「江枫」的关系,不得不硬着头皮,别开眼一脸敷衍着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小白停至凌风面前,往四周望了一圈下来,未曾见着江枫和云淮的身影,伸手扯上凌风衣袖,气喘吁吁急声问道:「云淮呢?」 凌风面上一僵,月漓就算了,云淮算什么?血峰堂余孽罢了,也配他无时无刻守着? 想到此,他斜眼觑了一眼小白,见她如此紧张关切的模样,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了:「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小白微微一愣:「什么?」 话才说出口,凌风便有些后悔,只是碍于放不下面子,转身避开小白目光,虽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差点忘了,你们才是一个阵营的,有事自然是找自己人更方便。」 「谁和谁一个阵营?凌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顾不上与他做呈口舌之争,小白松了手转身欲走。 凌风却以为,她这是与自己闹脾气,转过脸急声道:「亏少主如此劳心费力,挖空心思想尽法子,打算助你们脱出鬼门,你们却和这个血峰堂的人纠缠不清,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小白脚下一顿,转过脸正欲说些什么,迎面望向凌风时见他一双眼带着愤恨,话停在嘴边。 他这是…… 小白缓缓阖唇,面上神色有些复杂,既不能将厉温夺了江枫躯壳的事告知凌风,眼下也只得由着他误会。 就在这时,一阵海风从后方吹来,扬起小白一身白裙和鬓角碎发,碎发飘至眼前,她微眯着眼眸轻声道了一句:「小心江枫。」 海风带着她的声音,传至凌风耳边,他分明听得一清二楚,却蓦然一怔,微微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小白说完,意味深长朝他看了一眼,转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凌风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望着眼前背影越跑越远,心道:莫非是他错听? 一路寻到船尾,小白才找到这两人。 远远望着,云淮孑然一身伫立在船尾,海风吹得他袍袖飞舞,江枫就在他身边,两人正说着什么。 小白的突然出现,令谈话中断,两人几乎同时转过身。 她脚下上前一步,一脸正色道:「厉温已知晓计划,这法子用不得了,如今船在海上无处可逃,一旦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我劝你们最好放弃。」 闻言,两人侧首四目相顾,给了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动手还是要动的,即便被人视事先知道,总不能「听见蝈蝈叫就不种庄稼了」,坐以待毙。 江枫先一步开口,问:「月漓怎样?」 小白神情赧然:「我……」 见状,云淮嘴角似笑非笑:「还用问?看她这般紧张,莫不是方才被厉温吓着了,又怎会急着来找咱们?想必连月漓的面都未曾见着。」 小白登时急了眼,咬了咬牙冲云淮恨道:「你有本事,自去见厉温试试,瞧他如何治你?」. 云淮轻笑一声,满口应道:「好!」说着,当真转过身步下船尾。 江枫面上闪过一瞬惊讶,疑声道:「这时候去,岂非伸长了脖子给人砍?厉温此人最善拿捏,即便是我,也在他手里也吃过一两回亏,依我看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小白听了,顿时满脸好奇的望向江枫,朝他脸上打量了几眼。 隐约可猜到,江枫口中所说的吃亏,大抵是他魂入幽冥阴司那一回,月漓自酆都城回来,也是一身的伤上加伤,足见这亏吃得厉害。 好似也是那时候起,在月漓一事上两人频频交手,但江枫总是棋差一招。 江枫正直、果敢,乃名门正派璇玑宫的人,且风度翩翩,儒雅周正,模样在凡人当中也算数一数二。 反观厉温,阴狠、疯狂又偏执,又是幽冥阴司的人。 两相一比较,怎么看都觉得江枫更适合月漓。 云淮唇角噙着浅笑:「若非令他放松警惕,之后更不容易动手,我且先去会会他,一来看看月漓究竟如何,二来也可探个虚实。」 江枫暗暗点了点头:「也好!既如此,一切以小心为主,等你消息。」 云淮抬脚离去。 小白转过眼望向江枫,一脸狐疑道:「你与他说了什么,竟教他似是变了个人一眼,变化这么快?」 「也没什么,不过是告诉他,厉温占据我躯壳越久,下一次若想醒来更难。」 厉温宁愿背信弃义,强行霸占江枫躯壳,心里比任何都清楚,自己这一遭若不能留下来,今后在江枫身体里沉 睡的时间会更久。 先前为对付鲛人使了不少鬼术,又驱以江枫的血点魂。 厉温的魂体与江枫越融合,便越难脱离出来。 先前为救他二人,秦广王才想出将厉温的魂养在江枫体内,原本打算将厉温魂养得好一些,再重回酆都城。 不料厉温有了别的心思。 他在幽冥阴司待得够久,先前又借着江枫躯壳与月漓成了好事,自是乐不思蜀,哪会轻易重回阴冷的酆都城? 明着替月漓出手教训鲛人,暗中却将自己的魂牢牢锁在江枫躯壳,掩人耳目这种事,他向来做得惯! 若非黑白无常感应到他觉醒,突然出现。 只怕他还能做得更多。 床前,「江枫」仅仅攥着月漓的手,暗中下定决心,必须尽快为月漓医好身上的伤,云淮那一箭虽成功剥离了鱼的精魂,却也伤得月漓不轻。 再耽搁下去,虽不至于教她身死,魂力难免受到影响。 云淮来到门前,犹豫着张口该唤「江枫」,还是厉温? 「江枫」察觉到云淮站在门外,先一步出声道:「你来做什么?」 云淮应道:「潋羽的伤,唯我一人可治,我想替大人看看伤势,或许能帮衬着做些什么。」 闻言,「江枫」掀起眼帘望了一眼月漓:「不必!顶多再过五日,等拿回了亢悔木,本殿自由法子为她医好这一身的伤,至于你,就留在铁木岛罢。」 云淮听得一愣。 什么意思? 一旦厉温动手抢亢悔木,一岛的人怕是活不下几个,他又将自己丢在铁木岛,不许跟船一起回程,难不成是打算借他的手,扛下屠岛的罪名? 云淮面上神色变了几番,沉声道:「二殿如此做,不怕大人醒来饶不了你?」 「她?她是本殿的二殿妃,本殿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说起来,你母族自从嫁与凡人,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云淮,你父族可还好?」 闻言,云淮一把推开面前房门,望向床前「江枫」的背影,冷声道:「你威胁我?」 /129/129325/31286913.html 第136章 云氏一族(下) 云淮应道:「潋羽的伤,唯我一人可治,我想替大人看看伤势,或许能帮衬着做些什么。」 闻言,「江枫」掀起眼帘望了一眼月漓:「不必!顶多再过五日,等拿回了亢悔木,本殿自由法子为她医好这一身的伤,至于你,就留在铁木岛罢。」 云淮听得一愣。 什么意思? 一旦厉温动手抢亢悔木,一岛的人怕是活不下几个,他又将自己丢在铁木岛,不许跟船一起回程,难不成是打算借他的手,扛下屠岛的罪名? 云淮面上神色变了几番,沉声道:「二殿如此做,不怕大人醒来饶不了你?」 「她?她是本殿的二殿妃,本殿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说起来,你母族自从嫁与凡人,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云淮,你父族可还好?」 闻言,云淮一把推开面前房门,望向床前「江枫」的背影,冷声道:「你威胁我?」 「江枫」闭了闭眼,沉声道:「封朝云氏一族,世世代代受诅咒困扰,若非四十多年前,有霁族女子随你祖父去了封朝,又岂会有今日的你?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容你到五更! 云淮,四十多年前你父族就该死,只因着那个霁族女子的关系,才苟延残喘活到今日,你可是觉着有了霁族血脉,幽冥阴司的人不便插手,就算拿到了一道免死金牌,口口声声管这也叫威胁?」 「云氏一族诅咒从何而来,你该比我更清楚,为何到你口中,就变成了他们该死?」 「江枫」舒出一口气,缓缓松开月漓的手,站起身转了过来,望向云淮时一脸的似笑非笑,幽幽道:「佛说因果,道法自然。千年前,云氏一族甘愿将魂交付幽冥阴司,世代以鬼族自居,修得鬼术长生,这是他们自愿的一笔交易,怎么到你口中,竟说得好似幽冥阴司逼迫你们所致?」 云淮被说得哑口无言,却不甘心屈服命运。 云氏族人成年后,昼伏夜出,活得像真正的鬼。 他们不需要吃饭,更不需要睡觉,一根香烛就能令他们满足,尽管习得鬼术,比寻常人更长寿一些,却因为魂魄被幽冥阴司所用,成为名副其实的阴阳人。 自懂事起云淮常常想,用数百年的寿命,换来族人不人不鬼的活着,值得么? 四十多年前。 云淮的祖父带着全族希望,独自一人上路,寻找被称为地仙的霁族。 实际上,云氏一族并非仅有一次寻找霁族,只是霁族人太过神秘,留在世间的痕迹大多被抹掉,唯一的一次,被云氏一族奉为希望。 他的外祖母,彼时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自霁族谷外背回了被太阳晒的半死的云眠。 听闻了云氏一族的秘密,那个单纯而天真的姑娘,跪在霁朝国主面前,当着王殿同族禀明此事,义正词严指出幽冥阴司身有过失,自请,愿入封朝查询云氏一族诅咒。 她哪里想到,云眠自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动了心,以至于后来所说的话半真半假。 忆起往昔,云淮深深吸了口气,吐了出来。 他承认,云氏一族有今日,是他们咎由自取的下场,可那是千年前的事。 人是会变的! 饥肠辘辘之时,一碗清粥便能令你觉着幸福。 可当某一日有了万贯家财,又岂会甘愿捧着一碗清粥度日? 云氏祖先,曾经历过太多丧亲之痛,在那种巨大的痛苦下,他们一时做出错误决定,以魂魄换寿命。 可是千年后。 而今的云氏子孙,早已不再觉得长寿是件美事。 比起所谓的长寿,他们更希望自己活得像个人,在这 世间接受朝阳与日暮,像一个人一样,可尝尽酸甜苦辣咸,可食一口热乎的暖汤。 他们变了! 而能帮助他们改变这种现状的,唯有传说中霁族地仙。 来到封朝后,她也曾为受欺瞒而悔恨,可那时她腹中已有了云氏一族的骨血,再也回不去了。 「难道昔日之需,尚可出卖魂魄换取长寿,今日无用便可翻脸毁约,借由霁族血脉做回人?你们云氏一族,还要脸不要?」 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 云淮心中知道,此事云氏一族确有错在先,但他身为云氏一族的人,又自小见着族人如何痛苦生活,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一切的背后,不过是情非得已罢了。 祖辈的错,教后辈来承担。 他们自然也心有不甘,是以寻法子规避千年诅咒,也算不得错罢? 云淮红着眼眶,一张口声音里有微不可察的颤音:「祖辈犯下的错,却要后辈承担,他们何错之有?不过是蝼蚁求生罢了!」 「江枫」冷笑一声,道:「错!求生和满足私欲是两码事,千年前卖魂魄换取长生,本殿姑尚可认为那是蝼蚁求生,而今你们凭借霁族血脉妄想做回人,却算不得什么求生的手段!」 一番话,说得云淮哑口无言。 他原以为,自己身边所见所感,源自心底的那份不甘心,可支持他向厉温讨个说法。 没想到,厉温仅仅几句话,便颠覆他近二十年的认知。 他忍不住想,倘或一切重来,云氏先祖可还会选择出卖魂魄,供幽冥阴司所驱,而换来数百年的长寿? 儿时,云淮曾不止一次问过父母,他们的先祖可曾有后悔过?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后悔吗? 云淮猜想,若先祖有灵,见着如今的云氏一族活得如此这般,他们该是后悔的罢? 「江枫」见他如此,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 忽然,月漓轻咳了一声。 「江枫」瞬间转过身,弯腰坐在床边,紧张而关切的目光,近乎一眨也不眨,紧紧盯着月漓的脸上:「醒了?」 月漓睁开眼,眼前还是空洞的一片,她下意识伸手探向眼前:「江枫……」 「江枫」伸手将她探出的手接下,牢牢攥在掌心应道:「我在!」 至此,云淮沉着一张脸复杂的脸,望着床前两人。 他忍不住想,倘或月漓知晓现在面前的人,是被厉温夺了壳的「江枫」,事情会怎样。 然而当他刚有了这个念头。 「江枫」冷冷一眼扫向云淮,眯了眯眼,眼底威胁的意味极浓。 云淮恍然一怔,他几乎要以为「江枫」有窥探别人心声的能力,可一想到厉温是何人,心下顿时释然。 数千年久居酆都城的十殿之一。 若是连自己想的什么,都感知不到一二,那他这个二殿算是白当了! 「江枫……你、你扶我起来。」月漓被他捉住了手,稍稍有些不太适应,连话也说不太利索,她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只觉得后背生疼,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躺久了,想坐起身缓缓。 「江枫」低头将她望了一眼,道:「你这伤势不轻,最好请移步要起身,若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月漓顿了一顿,诚然答道:「背……有点疼。」 闻言,「江枫」腾出一只手,将她面朝内轻轻侧过身,沉声道:「愣着做什么?」 云淮适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对自己说得,连忙快走两步近前,望着月漓后背道:「大人,您这伤在背心兴许会有些痛,您忍一忍 。」 忽听这道声音,月漓面上一顿,点了点头道:「好……」 「江枫」一只手攥着月漓,察觉到她吃痛时下意识收紧了手指,眼底带着心疼朝她面上望去,想了想出言道:「我已下令教船往回驶,顶多再过五日便回到铁木岛。」 月漓一愣:「回去?」 「你这一身的伤、这双眼睛,都需用到亢悔木来医治,你且放心,不论他肯不肯借出来,我都有法子教他老老实实拿出来。」 云淮下意识朝「江枫」望去一眼,心道:那是拿出来么? 分明是打上岛去抢! 月漓拧眉忍着痛,沉默半晌张口道:「这事原不该你插手,到底是与你们璇玑宫同为正道的门派,若传到璇玑宫,恐怕不妥。」 「江枫」不以为然道:「再没什么,比医好你身上伤更妥当的事,你再不必为我担忧,且安心养着便是。」 月漓只得无声叹息,缓缓闭上了眼。 不多时,云淮大汗淋漓的撤回手来,抬手抹了一把额前汗珠,朝「江枫」道:「现在应该不那么痛了,潋羽到底是法器,依我现在的灵力治疗起来有些费力,只得如此。」 「江枫」沉声道:「恢复了多少?」 云淮诚然道:「至少恢复三成。」 「才三成,这么少?」 云淮顿时无语住了,他如今身上也带着伤,能匀出大半来替月漓缓解疼痛,已十分牵强。 「江枫」拧着眉道:「听闻九尾白狐家医术也是了得,你去将小白喊来!」 月漓适时翻过身,虽看不见「江枫」却还是望着他坐的方向,出声道:「她还是个孩子,即便会医术也不过皮毛而已,况且我如今已不怎么疼,不必喊她了!」 「江枫」心知,她这是又不舍得小白辛苦,面上有几分不大好看,侧目朝云淮望去,令道:「出去!」 月漓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适才尝试着收回手,朝「江枫」道:「说起来,你何时来的西屿,又是如何铁木岛,怎么就正好我被人暗算,又遇着了你?」 「江枫」一时有些答不上来,愣神的工夫教她缩回了手,只得顾左右而言其它道:「暗算你的,究竟是什么?」 月漓仔细想了想,沉声道:「猫妖!」 /129/129325/31286914.html 第137章 各怀鬼胎(上) 云淮顿时无语住了,他如今身上也带着伤,能匀出大半来替月漓缓解疼痛,已十分牵强。 「江枫」拧着眉道:「听闻九尾白狐家医术也是了得,你去将小白喊来!」 月漓适时翻过身,虽看不见「江枫」却还是望着他坐的方向,出声道:「她还是个孩子,即便会医术也不过皮毛而已,况且我如今已不怎么疼,不必喊她了!」 「江枫」心知,她这是又不舍得小白辛苦,面上有几分不大好看,侧目朝云淮望去,令道:「出去!」 月漓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适才尝试着收回手,朝「江枫」道:「说起来,你何时来的西屿,又是如何铁木岛,怎么就正好我被人暗算,又遇着了你?」 「江枫」一时有些答不上来,愣神的工夫教她缩回了手,只得顾左右而言其它道:「暗算你的,究竟是什么?」 月漓仔细想了想,沉声道:「猫妖!」 除了猫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猫,能正正好赶在她驱以幻铃探寻亢悔木气息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 云淮顿时无语住了,他如今身上也带着伤,能匀出大半来替月漓缓解疼痛,已十分牵强。 「江枫」拧着眉道:「听闻九尾白狐家医术也是了得,喊小白来!」 月漓适时翻过身,虽看不见「江枫」却还是望着他坐的方向,出声道:「她还是个孩子,即便会医术也不过皮毛而已,况且我如今已不怎么疼,不必喊她。」 「江枫」心知,她这是又不舍得小白辛苦,面上有几分不大好看,侧目朝云淮望去,令道:「出去!」 月漓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适才尝试着收回手,朝「江枫」道:「说起来,你何时来的西屿,又是如何上了铁木岛,怎就正好我被人暗算,偏又遇着了你?」 「江枫」一时有些答不上来,愣神的工夫教她缩回了手,只得顾左右而言其它道:「暗算你的,究竟是什么?」 月漓仔细想了想,沉声道:「猫妖!」 除了猫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猫,能正正好赶在她驱以幻铃探寻亢悔木气息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铁木岛上有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日婢女说得清楚,猫是铁无双女儿从岛外带回来的,不排除本人并不知晓,自己抱回的是个妖,可万一呢? 柏青在月漓眼皮子底下,修炼魔功多年,尚未察觉出半点苗头,足见他伪装极好。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她用半条命换来的教训就是,与妖勾结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月漓神色逐渐凝重,胆敢同妖勾结,铁无双这条命是万万不能再留了! 她不想再用半条命,去赌这个万一。 眼下江枫既已令船开回铁木岛,于她而言省事不少,若就此医好这一身的伤,再顺便暗查铁无双是否与妖相互勾结,再好不过。 想到此,月漓下意识别开脸:「我想念小白,你替我将她唤来说说话,可好?」 「江枫」见她回避自己的动作,沉默着往她面上望去,只稍稍想了想,便知她这是将自己当做江枫,唯恐再说下去两厢难堪,所以想支开他。 他可真是太难了,好容易见着娇妻说不上几句话,就要被当做别的人被撵走。 「江枫」,满脸写着不情不愿,悻悻站起身道:「好,我替你喊她来。」暗地里,又给小白记了一笔账。 船尾,小白正与江枫说着话,忽觉后背窜起一股寒意,似是被什么当做猎物盯上了,下意识双手抱一个哆嗦。 「怎么?」江枫不解其意,将小白打量了几眼,再迎着吹来的海风 ,眼底带着惊讶:「你怕冷?」 兽类天生机警。 更何况是小白这样的九尾白狐,自察觉出异样,暗暗摇了摇头转头往身后望去,抬眼见「江枫」沉着脸走了过来,脚下退了两步想躲。 「江枫」走近前将小白与道:「本殿与他有话要讲,你去陪月漓。」 小白如同得大赦,随即打算脚底抹油。 见她欲逃,「江枫」又道了一句:「近来海上风大,替本殿照看好月漓,倘或她一时受寒着了凉,本殿手头没有现成狐皮,少不得动手现制一条来。」 闻言,江枫转眼朝小白身后望去,见她忽而脚下一顿,背影僵在当场。 小白一脸哀怨的转过头,下意识往江枫那看了一眼,眼神多是求救之意。 江枫心领神会,收回眼望向另一个「江枫」,明明是自己躯壳,却被旁人堂而皇之地占着,多少有些讽刺,开口时语气便有几分不善:「找我何事?」 「江枫」转过头,看他魂淡的几乎透明,略微迟疑一刻忽然出手,朝他面前丢出一样物什。 江枫顺势接下,摊开掌见着一颗鸽子蛋大,散发着青蓝色幽光的珠子,不觉一愣。 「龙珠可号令天河水,润泽万物,以水系灵力滋养魂魄最是有益,虽不能令你恢复到三魂七魄俱全,却可稳固你神形,不至于最后落个魂消的下场。」 江枫心底微微一沉:这算什么,厉温是觉得占用了自己躯壳,打算以另一种方式弥补?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他江枫! 江枫托着龙珠的手掌缓缓攥拳,抬起眼望向眼前自己的躯壳,心底夺壳的念头愈发强烈。 凭什么? 虽三魂七魄不全,需靠着厉温才勉强回得去躯壳,但身体是自己的,怎么也该由他说了算,怎么反倒教厉温翻身做了主? 「夺我躯壳,厉温,你就用这个打发我?」 「江枫」听出他语气里愤恨之意,眯了眯眼道:「不错!一颗龙珠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本殿对你尚留三分仁慈,而今月漓这桩事未解,本殿绝不会丢下她,独自面对这场危难。 江枫,你若不识好歹,就连这颗龙珠,也和你没有半分关系。」说着,他便伸手探向身前,欲夺回龙珠。 江枫攥着龙珠的手,忽然被一股力道拽着往相反的方向拉,他下意识往怀中扯,一双眼微红。 他知道。 厉温这样的人,岂会在意别人的死活?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自己魂消的下场。 「好……好!」江枫迫不得已,咬牙切齿的应道。 至此,「江枫」半空中的手掌倏然松了力道,见着他一个踉跄站稳身形,不欲与他废话,转身便走。 江枫脚下上前一步,红着眼喊道:「厉温!你既说留下来是为助月漓过了这次难关,是否待此间事了,你就肯消失?」 「江枫」脚步一缓,微微侧首以余光望向身后,默然不语。 厉温做事,向来不需给任何人交代,又岂会回应一个魂魄不全的江枫?很快他脚下再次迈开步子。 小白来到江枫房间,推门见着月漓盘膝坐在床上,正尝试用幻铃替自己疗伤,一时不敢惊扰了她,只得脚下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前。 月漓听见动静,唇角微微一动,逐渐收了功转而朝面前探出手,轻声唤道:「小白?」 至此,小白才猛地一下扑向月漓怀中,红着眼眶撒着娇道:「尊主,您为何要丢下我,独自一个人回北武?瞧瞧我不在的时候,您又受了这一身的伤,还有您这眼睛,究竟怎么回事?」 月漓摸索着小白的脑袋,两手捧着她面颊 ,忍着心口激动,用微不可察的颤声道:「不妨事,不过教一只猫儿抓伤了眼,等咱们回到铁木岛,这些伤都会好起来的。」 小白伸手探向月漓眼前晃了晃,犹豫着问道:「您现在什么都瞧不见,一点光都没有么?」 月漓一脸怅然,暗暗点了点头。 小白顿时鼻子一酸,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下一刻,凌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主,属下来给您送饭。」 小白匆匆忙抹了把脸,转头朝门外应道:「江枫不在,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些饿了,你把饭菜端进来。」 凌风进了门,抬眼见月漓空洞无神的望过来,面上顿了顿转身朝桌前走去,他只端了一人饭,眼下见着小白和月漓两个人,正思忖着要不要再跑一趟。 小白走上前,见只有一碗饭菜,端了饭碗夹着一些菜,转身朝月漓面前走去,像模像样的夹着饭菜,递到她嘴边。 凌风见她们二人相处甚是其乐融融,自己在反倒有些多余,于是转身出了门。 另一边,云淮手里端着饭菜朝船尾走去,正好遇见「江枫」,不由得慢下脚步别过脸,在心中暗道一声:晦气。 「江枫」见着云淮,只当见所未见,脚下步子一刻也没有停顿,朝着船头方向而去,很快见着与船夫聚作一团,正埋头扒饭的凌风。 察觉有人靠近,凌风扒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见着「江枫」走来,顺手将筷子插在碗中,站起身抹了把嘴,解释道:「少主,属下刚刚已经把饭菜送去你房里,却没见到你在。」 一旁,原本有说有笑,热闹的众人忽然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好事地斜着眼看向两人。 「江枫」低头,往他手里的碗中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无妨!吃过饭要他们再开快点。」 一句话,众人纷纷不满,顿时嚷了起来。 「江枫」顿时黑了脸。 凌风循声看了眼身后抱怨的船夫,转过脸望着「江枫」阴沉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少主,所谓在海航行看风看水,咱们如今是逆风而行,风势也不小、海浪也大,并非他们不愿,实在天气不允许,再说依属下看来,这船开得算不上慢,倒觉着您这是心急所致。」 /129/129325/31286915.html 第138章 各怀鬼胎(下) 察觉有人靠近,凌风扒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见着「江枫」走来,顺手将筷子插在碗中,站起身抹了把嘴,解释道:「少主,属下刚刚已经把饭菜送去你房里,却没见到你在。」 一旁,原本有说有笑,热闹的众人忽然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好事地斜着眼看向两人。 「江枫」低头,往他手里的碗中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无妨!吃过饭要他们再开快点。」 一句话,众人纷纷不满,嚷了起来。 「江枫」顿时黑了脸。 凌风循声看了眼身后抱怨的船夫,转过脸望着「江枫」阴沉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少主,所谓在海航行看风看水,咱们如今是逆风而行,风势也不小、海浪也大,并非他们不愿,实在天气不允许,再说依属下看来,这船开得算不上慢,倒觉着您这是心急所致。」 说到最后,凌风一脸躲闪的表情,声音也几乎有些听不清。 「江枫」默了半晌,丢下一句:「既如此,就等风向变了再开快些。」说完,转身离开。 待「江枫」离去,凌风看着众人不满的神色,顿时陷入了尴尬,坐下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得端着碗朝一旁的空地挪了过去。 当天晚上,江枫一个人幽幽立在船尾,望着与西屿越来越远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承认自己斗不过厉温,却又心有不甘。 如今有龙珠在手,江枫的魂魄被龙珠蕴含的灵力滋养着,再不似从前那般浑身无力,连走路尚觉着虚弱不堪。 这时,有喝醉了酒的船夫,手里拎着巴掌大的酒坛,不知从哪钻出来,浑身酒气地趴在船沿低下头,往海里不断吐着。 江枫一拧眉,抬手捏着鼻子别开了脸,转过身便要走。 忽然,那船夫大着舌头,吐字不清道:「你……你别走!」 江枫脚下倏然一顿,一脸惊讶的转过头,望着那船夫吐过之后转过身,歪歪斜斜的靠着船滑坐在甲板,不觉一愣。 他能看见自己? 这个想法方才冒出头,江枫直觉得不可能,他见此人最少两三次,回回皆是见他目无斜视地从身边走过。 该不会是他喝了酒,自言自语? 江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打算再看看情形。 趁着漆黑夜色,船夫望着眼前一道模糊不清,却又看得出是个人影的江枫,打了一个酒嗝道:「你、你是男的,还……还是女的?」 江枫低头看了看,登时黑了脸。 他虽知晓自己长相秀美了些,但不至于比不过云淮,也未见哪一个跑去云淮面上问他:你是男的女的? 怎么他做了回鬼,还被人问上这么一句! 江枫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耐着性子试探着开了口:「你看得见我?」 船夫又打了个酒嗝,差点再一次吐出来。 见状,江枫看得直拧眉,他怕不是疯了,才会对着一个喝醉的酒鬼说这话? 船夫砸巴着嘴,含糊不清道:「听……听这声,该、该是男的罢?」 江枫眼前登时一亮,缓缓放下捏着鼻子的手,他竟没想到此人真的看得见,还能听见他说话,尽管此人浑身臭烘烘的酒气,哪怕隔着十步之外都能闻见,而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脚下上前一步,急道:「你竟见得到我,先前为何不言语?」 船夫登时失笑,歪着脑袋说:「谁、谁见了鬼,还到处……与人讲,还、还能告诉鬼「喂!我看得见你」?」 闻言,江枫面上释然。 这倒也是,世人有几个不怕鬼的?若非此人喝醉了酒胆子稍大一些,只怕也未必敢与自己说话。 「小……小时候,我娘说、说鬼都是欺软怕硬,你表现的弱了,自然……自然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船夫举起手中酒坛,顺势仰头朝嘴里灌下一口。 江枫怔然。 细细想来,初见月漓便是一副逞强好胜的模样,的确觉着她不似一般的姑娘,那时至多心生几分惊奇,后来相处久了,倒也习惯她处处以势凌人的脾气,却忘了如她这样的身份,要与幽冥阴司斗,岂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想到此,江枫拧眉劝道:「你醉了,别喝了!」 船夫「咕咚」一声咽下酒坛里最后一口酒,扬手将空酒坛反手扔下船,顺势仰头望向天空,见着阴沉的天色,不见星月:「在船上……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原以为,再有两日就能回家,又被人临时改了道,重新折回去,等他再回到家,至少半个月过去了。 航海的生活,枯燥且乏味。 因着他这双眼,从小到大见过不少鬼魂,成年后为了生活,不得已做了一名船夫。 好在日子枯燥乏味,却能少见着鬼。 江枫心知,他这是不满船折返回去,低头默了半晌。 船夫低下头,见他忽然不出声,疑惑着问了一句:「我若记得不错,刚开船和回来时,未曾见着有你?」 「不错!那日你们昏迷之后,我才跟着出现的。」江枫抬起眼,诚然道。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你既见得到我,可瞧见着雇船那个公子,他有什么不同?」 「好似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 江枫脑海中突然有了想法,如今云淮与自己皆被厉温防备着,眼下唯有找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才有可能得手,想到此他脚下上前一步:「我若告诉你,我就是那个雇船的公子,只是落入海底后被别人夺了壳,你信么?」 闻言,船夫顿了半晌,半信半疑道:「你叫什么?」 「江枫!」 船夫自然知道雇这艘船的是谁,他问这话多有试探之意,如今见他毫不犹豫说出口,迟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从别人口中知道雇主名号的?」 江枫细想了想,出言道:「明日,你可寻我那个叫凌风的属下,提醒他三日后便是月圆之夜。」 船夫不解道:「这话什么意思?」 「我自幼身体不好,每逢月圆之夜必定会犯病,此事唯有我贴身之人才知晓,你只需要找他说出这一句,自然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 船夫默然不语,静静望着眼前不甚清晰的魂形,暗自将这事琢磨着细想了想:「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重新夺回躯壳,作为报答,不论你想要多少银两,我都可……」 船夫摆了摆手,十三岁他就上了船,这些年随船奔波,连家里唯一的老母亲都没时间照看,三年前老母亲因病而故,从此孑然一身。 要来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江枫不由得一怔,随即释然道:「条件随你提,只要我江枫办得到,无不应允!」 船夫扶着身后船沿踉跄着站起身,对于江枫提议,既没有说可,也没有说不可,沉默着望了他半晌,提着犹如千斤重的双腿,摇摇晃晃往远处走去。 江枫微微拧眉,他如今迫切需要此人相助,却也明白现在决定权在他手上,急也不是办法。 铁无双的命,还有他自己的命,皆在此一举。 第二天一大早,江枫见着船夫时,他依旧旁若无人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兀自在船尾清理着甲板,他走上前尝试着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昨晚我与你说的话?但凡你有任何条件,皆可说来听听。」 船夫自顾自地忙碌着,置若罔闻。 见状,江枫趁着他转身之际,倏然出现在他面前,终于见着他整个人一顿,继而一言不发,侧身避让着走开了。 从头到尾,若非见着他整个人顿了一下,江枫简直要怀疑,昨晚遇见的不是此人,又或是昨晚只是自己做了个梦。 幸好,他终于得到这个人丁点的反应。 傍晚时,船夫一个人坐在甲板上望着太阳西下,若有所思。 凌风脚步轻快地走上前,伸手递给他一坛酒,唤道:「王哥今日吃饭也不与大伙说笑,心事重重的?」 王哥转过头,望着凌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道:「再过三日,就该到月圆之夜,可惜在船上物资匮乏,除了饭菜就是酒,无趣的紧。」 闻言,凌风面上微微一顿,继而装得一脸平静道:「是么?这么快,不过您怎么突然惦记起月圆之夜?」 「本来再过两日就能靠岸,先前出海时,我算好日子与妙翠坊的小翠说好,回来后找她听曲喝酒,只可惜被你家少主临时改了道,这下等回去以后,不知又该花多少银子,才能哄得她开心。」 凌风当即一脸揶揄的笑,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王大哥你放心,我家少主既答应多付三倍的银子,自然不会食言,保准够你拿回去哄人!」 话音刚落,两人相顾大笑。 云淮从船舱走出来,远远听见凌风笑得开怀,抬眼望去一眼,转过脸见着江枫走上前,出言道:「你今日怎么了,总盯着这个人看?」 江枫沉声道:「你随我来!」说着转头往人少的船尾走去。 待云淮听了江枫所言,沉默着拧着眉,这叫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以为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却遇到个「贵人」! 云淮细想了想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我与他讲了一桩事,倘若他并不感兴趣,自然不会找凌风去问,现在他既已试探过我说的话,或许很快就会有答复。」江枫一脸坚定道。 /129/129325/31286917.html 第139章 蓄势以待(上) 凌风当即一脸揶揄的笑,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王大哥你放心,我家少主既答应多付三倍的银子,自然不会食言,保准够你拿回去哄人!」 话音刚落,两人相顾大笑。 云淮从船舱走出来,远远听见凌风笑得开怀,抬眼望去一眼,转过脸见着江枫走上前,出言道:「你今日怎么了,总盯着这个人看?」 江枫沉声道:「你随我来!」说着转头往人少的船尾走去。 待云淮听了江枫所言,沉默着拧着眉,这叫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以为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却遇到个「贵人」! 云淮细想了想道:「你怎知,他一定会答应?」 「我与他讲了一桩事,倘若他并不感兴趣,自然不会找凌风去问,现在既已试探过我说的话,或许很快就会有答复。」江枫一脸坚定道。 云淮暗暗点了点头,又道:「事成了好说,如若失败……」 岂非又要多一个冤魂? 江枫转过眼,朝云淮望去:「你当我江枫什么人?」 「你应该是什么人?」 忽然,「江枫」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两人登时心底一惊,齐刷刷转过头往身后望去。 「江枫」一双探究的眼,打量过两个人略微有些紧张的脸色,目光落在云淮面上:「本殿先前已警告过你,莫要再插手本殿的事!」 话说一半,他转过眼再望向江枫,冷笑一声道:「江枫,你可是觉着,本殿尚需用得着你这躯壳,便杀不了你?」 江枫广袖中的手缓缓攥拳,努力镇定着自己的心绪:「不过与云淮闲聊两句,他问我可有哪个红颜有过情,才有了你听到的那句,怎么,二殿连这也要管?」 「江枫」脚下上前一步,正欲说些什么。 「少主!」 凌风一声呼唤,打断三人剑拔弩张的局势。 「江枫」不得已转过身,一脸神色不耐道:「何事?」 凌风迎上前来,下意识朝云淮望了一眼,眼中多是戒备和嫌弃,适才倾身凑近江枫道:「三日后就是月圆之夜,您要不要……」 他想问要不要请月漓相助,可惜与月漓实在不对付,连带着这句话都不愿问出口。 「江枫」面上一怔,抬眼往正主面上望了一眼,隐隐觉着此事与他有什么关系,一时半会却又捋不清,只意味深长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 见状,凌风尾随其后。 待凌风走远,云淮这才走上江枫身边,不由得摇头叹息:「你这个侍卫,何以对我好大敌意?」 江枫斜他一眼:「眼下形势所迫,不过暂且联手对付厉温而已,算不得交情,待我重回躯壳那日,你我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话音刚落,便一脸嫌弃的飘走了。 见他背影离去,云淮怔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 这厮…… 虽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而今河还没过去,磨也没卸,直接杀了? 翻脸比翻书快! 云淮不禁气结,直在心里暗暗给江枫记了一笔账。 「江枫」一路回到自己房门前,脚步倏然一顿,转过身冷冷望着凌风,语气有几分不耐:「你跟来做什么?」 有只狐狸夹在月漓和自己中间,已令他很不爽,而今再添一个凌风,他恨不得将两人捆成团一齐丢下船喂鱼。 凌风悻悻退了一步,忙不迭告罪,转过身正准备消失。 「江枫」眯了眯眼,令道:「站住!」 凌风转过身,一脸恭敬道:「少主还有何吩咐?」 「江枫」一把 推开房门,见着小白又偎在月漓怀中,上一刻两人嘴角上还洋溢着笑意,却在他开门的一刹那,笑容逐渐消失,一想到那副其乐融融的的场景,唯独与他无关,这教他如何不窝心,当即沉着脸。 见状,凌风连忙伸出脖子,朝小白招了招手。 小白本不想理会,却见着「江枫」立在那,迫于无奈只得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噘着嘴喃喃道:「尊主,凌风唤我过去,我去去就来。」 月漓颔首应道:「好。」 「江枫」见着小白离去,阴沉的脸色适才缓和不少,缓步朝月漓面前走去:「再过三日,又到月圆之夜,你既拼了命的要助我还阳,少不得为我负责。」 这话说得有门道,明明是裹挟别人的话,教他示弱般的讲出来,听上去有理有据,还教人挑不出错。 只是这话里话外,多有几分暧昧之意。 月漓面上顿了顿,下意识别开脸清了清嗓子,略加思索应道:「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画道符的工夫,也值当你说得这般严重?」 「江枫」唇角难得噙着一抹笑意,走上床前垂眸望着月漓,幽幽叹道:「一道符怎么行?」 「那就两道,到时由我看护着,定不教你受半点折磨,如何?」 月漓想得简单,伤着魂力法力自是比不得从前,一道符不够就再加一道,再不眠不休的彻夜守着,不论江枫身上寒毒如何霸道,总归压制得住。 「江枫」顿时语塞,他要的不是这些,一脸挫败道:「你与我说话,就一定要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分明记得,在幽冥阴司,江枫与她瞧上去很是亲密。 莫非……月漓察觉出这副躯壳里换了人? 想到此,「江枫」不由得拧眉,照月漓的脾气,倘或知晓这躯壳被自己占着,也不会如此好声好气的与自己讲话。 月漓见他说不了两句,又重回旧题,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先前我已说得明白,你我之间只谈盟谊,其他的……」 「你与厉温谈呢?」他咄咄逼问道。 月漓面上一愣,下意识低吟着那两个字:「厉温?」她仔细想了想,过去总觉着与幽冥阴司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再有厉温逼她下嫁一事,心中自然不快。 之后呢? 好似待江枫还了阳,她时常觉得虽见他不着,身边却总有他的影子,有时连见着江枫,亦时不时想起他来。 明明他们两人截然不同,却总让她有些分不清。 「江枫」见她面上有些犹豫,心中似是有什么呼之欲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单手执她下颌,迫使她微微仰起脸,望着他双目无神的眼,却又觉着她似乎直直望向自己心底,迫不及待追问道:「他待你如何?你又觉着他如何?」 月漓被他问的恍神,一时间未能及时推开那只手,眉头微拧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该怎么说? 月漓虽记不得在北武发生了何事,却在听闻黑白无常的话后,心中隐隐不安。 是担心么? 她何时学着担心幽冥阴司的人了? 待回过神来,月漓冷着面孔拂开「江枫」执着自己下颌的手,语气有些不客气:「此事与你无关。」 「江枫」微愣:「无关?」 月漓转过眼,面上多了许多坚定:「江枫,我霁族与幽冥阴司间,恩怨实难清算,至于他怎样待我,你在酆都城时也该看得明白,难不成嫌命长,惹这样一尊阎王,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枫」面上一沉,在南晋、在北武,明明自己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只因用着别人的躯壳,这些过往便算不得数?他心有不甘,倒吸一口凉 气问道:「你恨他?」 月漓想都未想:「不错!」 果然,还是教江枫说准了,他几乎忍不住要问,难道做错了事,就再无转圜余地? 方才张口,忆起自己如今可是用着江枫躯壳,话到嘴边没了下文。 「江枫」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多说无益,眼下与她多待一刻都是难得,何苦将精力用在那些事上? 「江枫」兀自转过身,朝桌前走去。 另一边,江枫避开云淮藏身船底仓库,此处安静鲜少有人,正驱龙珠以其水系灵力,为自己固魂。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 江枫掌下一顿,迅速收了龙珠塞入袖中。 「哎?王哥,你跑船底下做什么,里面乱糟糟的,好几个月没收拾过。」 「嘘!别这么大声,没听舵主在那骂娘,说咱们都把酒喝光了?之前我在这里藏了酒,一会翻出来送你一坛,可不许告诉别人!」 闻声,另一个汉子惊喜道:「好说好说!我去外面帮你把着风。」说完,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近到远。 江枫唇角噙着笑意,站起身往门口望去,见着那姓王的船夫走进来,一脸镇定的望着他,也不言语。 王哥方才拉门走进仓库,抬眼见着魂形较先前清晰不少的江枫,不由得一愣,原先自己还曾怀疑他话里真假,眼下见着魂了,先前又试探过口风,顿时面上有些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手脚无所适从的不知往哪放。 至此,江枫也不着急,轻飘飘的往他面前近了些:「王哥可是想清楚,打算要什么?」 王哥听他如此说,抬起脸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急声道:「我想换个活法。」 「何谓换个活法?」 王哥怅然道:「这双眼睛跟我快三十年,我为了躲避见鬼的能力,连睡觉都不敢睡深了,你瞧我这双眼,就该知道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江枫望着他眼底耷拉的眼袋,还有黑紫的阴影,释然道:「我明白了!实话对你讲,这桩事我的确办不到。」 闻言,王哥面上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以璇玑宫的能力,既能解人疑惑,衡量天下大事,自然也能替他寻个法子,然而连他都这样说,岂不是这辈子再也无望? /129/129325/31286918.html 第140章 蓄势以待(中) 王哥方才拉门走进仓库,抬眼见着魂形较先前清晰不少的江枫,不由得一愣,原先自己还曾怀疑他话里真假,眼下见着魂了,先前又试探过口风,顿时面上有些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手脚无所适从的不知往哪放。 至此,江枫也不着急,轻飘飘的往他面前近了些:「王哥可是想清楚,打算要什么?」 王哥听他如此说,抬起脸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急声道:「我想换个活法。」 「何谓换个活法?」 王哥怅然道:「这双眼睛跟我快三十年,我为了躲避见鬼的能力,连睡觉都不敢睡深了,你瞧我这双眼,就该知道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江枫望着他眼底耷拉的眼袋,还有黑紫的阴影,释然道:「我明白了!实话对你讲,这桩事我的确办不到。」 闻言,王哥面上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以璇玑宫的能力,既能解人疑惑,衡量天下大事,自然也能替他寻出个法子,然而连他都这样说,岂不是这辈子再也无望? 王哥一脸失落道:「既如此,再也没什么别的需要江公子相助,至于您的事……不如就此算了罢!」说着,转身欲走。 「但这船上有一个人,兴许帮得了你。」江枫诚然道。 王哥脚下一顿,一脸半信半疑的转过脸:「此话当真?」 江枫一脸正色道:「给我点时间,倘若到时仍然不能帮你解决眼下困顿,江枫愿付出任何代价。」 「你若做不到,我要你璇玑宫摘了「解人疑惑」四个字的招牌!」 江枫面上微怔,似是没想到他竟说得如此强势。 细想想倒也释然,此人本就是一无所有,甘愿担着身家性命来助他夺壳,下的赌注不小。 他作为庄家,又怎能不赌上自己的一切? 以璇玑宫的名声,和他个人性命对赌,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吃亏。 想到此,江枫当即拍板道:「一言为定!」 王哥见他略略思索便应下了,面上有一瞬的迟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假意应承,忽然摆了摆手又道:「不成不成!你流云阁不过是璇玑宫门下分支,如何做得了璇玑宫的主?」 江枫见他有所退缩,唯恐唯一夺壳的机会也将失去,当即沉声道:「你可听闻,璇玑宫少主?」 王哥摇了摇头,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璇玑宫还有少主?」 江枫暗自咬了咬牙,怪只怪他一直用江枫的身份在外抛头露面,如今就算报出真名号来,人家也不知是真是假,细想了想再道:「这样罢,你再寻我那侍卫一趟,就说我说的,问他去北武之前交代的事,查的如何。」 王哥一脸不解:「这与璇玑宫少主有何关系?」 「璇玑宫欲掌天下大事,信息网遍布天下,璇玑宫少主自幼藏而不露,鲜少为世人所知,但他掌管璇玑宫命脉。凌风为璇玑宫侍卫,自然与他多有往来,先前去往北武前,璇玑宫少主曾下令寻一个人,你问他消息如何,他必然会问你怎会知晓此事,你就报上个名号。」 「什么名号?」 「陆霖!」 王哥琢磨着,这名号听起来听耳生,他平日里从不关心江湖事,即便知晓个江枫,也是从小翠口中听来的,只道他模样好又有本事,天下女子无人不动心。 这陆霖,又是个谁? 江枫见他有所犹豫,又道:「你不必多问,只管去寻他核实就是,倘或他听了这名号再没有任何反应,咱们之前说的话,皆可当不作数!」 王哥往江枫脸上望了两眼,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思索这事应当做不得假,只是他向来谨慎惯了,转身便要去寻凌 风。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他脚下一顿又转过脸来,一脸狐疑道:「这个陆霖,该不会是你罢?」 江枫不由得轻笑一声,一脸无奈道:「不错!」 这世上最荒唐的事,莫过于你要找出证据,力证你是你自己。 而今他算是遇着了! 王哥:「……」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朝仓库门前来,王哥扭头往一处犄角旮旯里钻,埋头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钻出半个脑袋,朝撅着屁股的王哥低声唤道:「王哥,这么老半天的工夫,你咋还没找到?上面开始喊人了!」 下一刻,王哥伸手拎起两坛酒,转过身冲来人道:「也不知哪个小子,竟翻出来我的酒藏到了别处,这才多找了一会,来来来,这一坛给你!」说着,走上前递上了一坛酒,顺势推着来人往门外走去,关门时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江枫。 江枫幽幽叹了口气,也是无法。 哪知当天夜里,江枫孤零零的在船尾吹着海风,若有所思。王哥手里拎着半坛酒走了过来,带着微醺道:「我、我想好了!不管你……你是江枫还是陆霖,总之你得想、想法子,替我换种活法!」 江枫默然转过身,应道:「好!」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鬼气,朝王哥面前扑了上去。 片刻后,「王哥」脚下虚晃了两步,有点不太适应这具躯壳,再加上醉酒后的身体,多少有些不受控制,他好容易稳住身形,抬起手里那半坛酒瞄了一眼。 他一路摇摇晃晃,往云淮的房间摸了过去。 云淮睡得正香,忽然听见门开的声音,警觉的从睡梦中睁开眼,顺势往门口看。 不多时一股酒气由远至近,一个船夫模样的人走近了。 下意识的,云淮猛地坐起身,因此牵动他胸口的伤,不由得拧了拧眉,沉声道:「成了?」 「王哥」没有说话,转身跌坐在床沿,如今虽上了身,却吃不准该如何一击得手,要知道那可是厉温,稍稍一个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 云淮见他如此,从袖中摸出那把飞霜,略微迟疑了一瞬递了上去。 「王哥」低头一看又是那柄匕首,接过来时问道:「血呢?」 云淮一愣:「什么血?」 「王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着黑暗中不甚清晰的云淮,心道:这厮此时若是反悔,说不得这匕首先得扎他一回,想到此便举着匕首欲刺。 云淮登时大惊,仰身往后退了一步,低声惊呼道:「你别乱来!这匕首可是霁族的东西,即便不用我的血,也能重伤厉温。」 开玩笑,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一身的伤,还要再戳个眼出来帮他对付厉温?算了吧! 直接用飞霜岂不是更省事? 再说了,先前他与厉温之间可算得上新仇加旧恨,且不说他一直威胁着要取云淮父族性命,只在海底那一茬,就够他睚眦必报一回。 他之所以愿帮着江枫,多半也是遵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真理。 「王哥」一听,这才低头往手里的匕首再看了两眼:「怎么用?」. 云淮细想了想,那日在海底的时候,倒也没见着月漓怎么使,想来既是匕首,应当与普通的没什么两样,不过伤人厉害些,遂应付着说道:「你惯用哪只手,就用哪只手使。」 「王哥」转过眼,望着云淮眯了眯眼:「这不是你的东西!」 云淮见被他一语道破,也不再掩饰,点了点头应声道:「先前见月漓拿出来时,说此物可令生魂受创,我猜想以你与厉温的关系,巴不得他凉的透透 ,再不出来与你争什么夺什么的,此物可算得上能帮你大忙!」 「王哥」道:「争什么夺什么?」 云淮沉默了,在海底那会他就是个瞎子,听两人口口声声说起月漓,也该猜出个大半。 更何况,厉温本不需要瞒着月漓,却可以隐藏着自己与江枫共用一个躯壳的事,还遮遮掩掩利用他的身份,他们三个这是有事啊! 默了半晌,云淮道:「你们之间的事,不消任何人说,但凡是个人有眼有耳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你虽口口声声说恨厉温夺你躯壳,其实你更怕他占着你的身份,与月漓不清不楚。」 说完,他一脸紧张的往后再退了些,生怕他心一横当真扎了下来:「你且放心!我与厉温也不对付,不然何至于帮你?」 「哦?你也巴不得他消失?」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难不成,他也对月漓…… 一想到初见两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亲昵,这想法更加坐实了,攥着匕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要不要顺便搂草打兔子? 这想法刚冒出来,「王哥」便放下了手:「云淮,厉温有句话,我觉着挺有道理!」 「什么话?」 「待此间事了,你哪来的回哪去,月漓身边自有我来照应,她毕竟要活下去,以鬼门那种地方和身份,于她没有半点好处,我自会替她想个法子离开,虽不说可保她一生顺遂,但至少无忧。」 云淮听得一愣,且不说他身上还背负着赤峰给的命令,要他留在月漓身边。 只说月漓如今已是鬼门护法,且看如今的情形,说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有鬼门与璇玑宫抗衡,想来他们正派也不敢轻易动手。 离开? 离开鬼门的庇护,璇玑宫会放过她? 再者而言,月漓若想离开,何须旁人替她打算,难不成有谁的刀架在她脖子上,不教她走? 「江枫,这些想法你可与月漓讲过?她可愿意?」云淮道。 「王哥」抬手望着眼前飞霜,幽幽道:「你可知在海底那会,我与你一道去救她时,遇见什么?」 /129/129325/31286919.html 第141章 蓄势以待(下) 「待此间事了,你哪来的回哪,月漓身边自有我来照应,要活下去,以鬼门那种地方和身份,于她没有半点好处,我自会替她想个法子离开,虽不说可保她一生顺遂,至少无忧。」 云淮听得一愣,且不说身上还背负着赤峰给的命令,要他留在月漓身边。 只说月漓如今已是鬼门护法,且看如今的情形,说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有鬼门与璇玑宫抗衡,想来他们正派也不敢轻易动手。 离开? 离开鬼门的庇护,璇玑宫会放过她? 再者而言,月漓若想离开,何须旁人替她打算,难不成有谁的刀架在她脖子上,不教她走? 「这些想法你可与月漓讲过?她可愿意?」云淮道。 「王哥」抬手望着眼前飞霜,幽幽道:「你可知在海底那会,我与你一道去救她时,遇见了什么?」 说着,他转眼望向云淮:「月漓生来便是地仙,阖族湮灭时为活下去,不惜一朝入杀人不见血的鬼门,你也算半个霁族,该知地仙屠戮生灵有何下场?」 云淮:「……」 「王哥」见他默然不语,也不再咄咄逼问,只说了一句:「有句话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担心厉温留在月漓身边,却并非你想的那样,只怕他害得月漓陷入不复之地。 如今正邪两派势均力敌,虽瞧着哪个也不敢贸然出手,却是箭在弦上蓄势以待……」 话说一半,他下意识侧首望了一眼云淮,好歹与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对立面,没事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想到此,「王哥」再道:「你只需记住,趁早脱离鬼门才是正经!」说完,他反手将飞霜塞入袖中,站起了身。 云淮见他抬脚欲走,在沉默良久后开口道:「以前我不走,如今又岂会轻易离开?你若当真有本事带她走,天上地下,我保证再不出现你面前。」 「王哥」转过头望着云淮眯了眯眼,对付厉温没几分胜算,对付他还不容易? 另一边。 「江枫」哄月漓睡下,自己却一脸神色凝重的步出舱门,独身一人来到甲板,今日突然感受到魂力有变弱的迹象,他必须趁早夺回亢悔木,替月漓疗伤。 可船开得太慢,照这样下去,五日也未必赶得回铁木岛!今日凌风倒是给他提了个醒,逆风又不顺水的,如何快得起来? 甲板上。 「江枫」单手自半空画符,金色符文立起的瞬间,「啪」的一声散作星星点点,随风吹散至大海。 不消片刻,船身两侧翻涌的海浪下,似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紧接着一团黑影自海水下钻了出来,隐隐瞧着有人的模样,却是一团鬼气看不真切,方才露头朝着伫立在甲板上的「江枫」毕恭毕敬揖了一礼,张口道:「八方水鬼,受阎主召唤之令前来,见过二殿。」 「江枫」沉声令道:「推船前进!」 「是!」 「王哥」手里拎着半坛酒,摇摇晃晃自船舱内走了出来,忽觉随着微晃之下,整艘船似乎稍稍拔高了些,他趁醉随着晃动趴在船沿,低头往下望去。 尽管天色昏暗,头顶也没有星月,他还是一眼看出船下有鬼魂,再察觉到船速倏然提了不少,当即反应过来。 厉温这是在利用水鬼,为船提速? 想明白后,「王哥」转身学着昨日见着他喝醉酒的模样,背依着船沿,似一滩烂泥似的坐在甲板,冲厉温背影摇了摇手中酒坛,大着舌头唤道:「江……江公子,来!来一起……嗝,一起喝酒!」 「江枫」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一早看出,此人 眼睛与众不同,这种人最招阴魂喜欢,即便擦肩而过,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上了身,所以他虽是正正经经的活人,身上最易沾染鬼气。 不用猜也知道,此人定见过江枫! 想到此,「江枫」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攥成拳,自己一忍再忍,特意将龙珠给他滋养阴魂,为何他还是不肯安分? 「王哥」见他不予理会,手脚并用的从甲板上站起身,摇摇晃晃朝他身后走去:「江……江公子,好、好大威风!」 「江枫」缓缓侧过身来,一双早已洞悉一切的眼,深深望向那双阴阳眼。 见状,「王哥」心底没由来的一惊,他直觉着厉温已看出了什么,却又强自镇定自己的心绪,牵强的扯着嘴角,抬手在面前摇了摇空了一半的酒坛。 「江枫」微微侧目,听着酒水在坛中发出声响,再转过眼望向眼前这张算不上熟悉,却又并不陌生的一张脸。 如今,他魂力虚弱到不足以往的三成。 「江枫」挥手,一把将面前酒坛自他手中打脱,酒坛落在甲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登时四分五裂。 昏暗的夜色中他眼底赤红,出招就是下了死手,直逼「王哥」面门,这一掌落在这个身躯,只会将这个凡人和江枫打得魂飞魄散。 「王哥」意识到危险,下意识闪身躲开。 见掌下空了,「江枫」却也不急着出第二招,阴沉着面孔咬牙切齿道:「本殿警告过你,为何不肯安分?!」」 「二殿这话说得不对,占了别人的躯壳,却反问正主为何咄咄逼人?这是什么道理?」云淮低头自船舱走了出来,不紧不慢道。 这语气在这种气氛下,稍显怪异。 须臾间「江枫」便明白,看这情形他二人应当是联手了!只是自己还未曾出手,他们就能气定神闲的说这番话,莫非觉着胜券在握? 于是沉着脸细想了想,还有什么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见云淮走出来,「王哥」先是面上微微一愣,有些意外他肯出面相助,然而此刻不是思量这个的时候,很快转眼望向「江枫」:「厉温,你既不肯自己沉睡,就别怪我动手了!」 「江枫」回过神,掀起眼帘望向两人面上,来回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 说话间,三人斗作一团。 小白被「江枫」赶了出去,睡在甲板下层的舱房,正睡得香甜,听着一阵「叮呤咣啷」,紧接着脚步踏在甲板上的「咚咚咚」。 她一脸恼火坐起身,仰头朝上方甲板望去,嘴里恨恨道:「深更半夜,我倒要看看哪个不睡觉,在甲板上蹦蹦跳跳?」说完,总床上跳了下来,冲到门后一把拉开舱门。 这厢,凌风正好起夜。 往回走时见着小白撸起袖子,一副气势汹汹,打算找人算账的架势,不由得愣了一愣,唯恐她再惹出事来,急忙追了上去。 甲板上,「江枫」虽魂力有些弱力不从心,但对付这两人自然不在话下。 斗着斗着。 反倒是云淮一手捂着胸前旧伤,微微喘着不匀气息。 「江枫」虽没有伤痛,却因着醉酒的缘故,反应有些迟钝,反倒因躲闪不及时而挂了彩。 小白正在气头,一路跑来听着甲板上还有动静,更是想都没想一头冲了出来,哪知她抬眼见「江枫」以一对二,不觉一愣。 三人见她出来,各人面色均有变化。 云淮捂着胸口斥道:「这有你什么事?还不快滚!」 小白自见着他们三个斗作一团,下意识的就想掉头,哪知她脚还没抬起来,就被云淮骂了句「滚」。 她登时上了脾 气,转眼望着「江枫」又朝「王哥」看了一眼,瞬间了然。 好嘛! 这两人竟都夺了别人的壳? 见状,小白登时化作九尾狐身,两只前爪死死抠着甲板,刮出一指粗细的华恒,龇着锋利的牙齿道:「与他有仇的并非只你们两个,我也忍了他许久!」说着,便飞身朝「江枫面前扑了过去」 「王哥」原想着确实不该再牵扯一个进来,哪知云淮下了一剂猛药,眼下再想劝小白走已是不能了,他转眼盯着面前一人一狐斗在一起,朝身边云淮低声道:「还顶不顶得住?」 云淮道:「你要做什么?」 「他如今魂力有些不大好,否则以厉温法力,又岂会只是挂点彩这么简单,你想法子逼他放大招,剩下的交给我!」 云淮面上愣了一愣,转过眼拧着眉望向远处的「江枫」,想让厉温放大招,唯有祭出「潋羽」了,沉声道:「如今我伤得如此,白天又给月漓治伤耗损大半灵力,或许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足矣!」 云淮见他斩钉截铁的应声,只得抬手召唤出潋羽,撘弓射箭瞄准了「江枫」。 就在这时,凌风手里提着剑,朝云淮身后砍来。 在射箭当口,云淮为躲避凌风手里的剑偏了偏身子,潋羽箭「嗖」的一声飞出,箭镞紧紧贴着小白皮毛擦过,最后飞入海中。 小白登时一个激灵,一身银白色的毛发倏然立了起来,挥爪朝「江枫」面前拍去,却被他驱鬼术拦在身前,只得咬着牙恨恨盯着「江枫」,暗自骂道:「瞎了你的眼,往哪射?」 「王哥」见凌风突然跳出来,却没时间去救云淮,自袖中掏出那把飞霜,朝一人一狐面前冲了过去。 小白在半空,被「江枫」鬼术拦在当场,进进不得退退不得,正恨自己分身无暇。 「王哥」攥着匕首跳了上来。 见着此,「江枫」只得使另一只去挡,一个在面前一个在身侧,他两只手分摊两道鬼术,及其消耗魂力,他渐渐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道在逐渐抽离,他浑身气力仿佛在流失。 /129/129325/31286920.html 第142章 再次沉睡 在射箭当口,云淮为躲避凌风手里的剑偏了偏身子,潋羽箭「嗖」的一声飞出,箭镞紧紧贴着小白皮毛擦过,最后飞入海中。 小白登时一个激灵,一身银白色的毛发倏然立了起来,挥爪朝「江枫」面前拍去,却被他驱鬼术拦在身前,只得咬着牙恨恨盯着「江枫」,暗自骂道:「瞎了你的眼,往哪射?」 「王哥」见凌风突然跳出来,却没时间去救云淮,自袖中掏出那把飞霜,朝一人一狐面前冲了过去。 小白在半空,被「江枫」鬼术拦在当场,进进不得退退不得,正恨自己分身无暇。 「王哥」攥着匕首跳了上来。 见着此,「江枫」只得使另一只去挡,一个在面前一个在身侧,他两只手分摊两道鬼术,及其消耗魂力,他渐渐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道在逐渐抽离,他浑身气力仿佛在流失。 不能退! 此时若一旦退了,他下一次醒来还不知在何时,月漓这一身的伤,若没有他帮着夺回亢悔木,还有谁能护着她? 凌风的剑术凌厉,对上手无寸铁的云淮,逼得他步步紧退。 哪知得空往「江枫」方向看去,见他被小白和「王哥」围住了,一声惊呼:「少主!」话音刚落,便要冲上去。 察觉出他意图,云淮急忙跳出来以潋羽化剑拦他去路。 渐渐地,「江枫」察觉到自己最后一点魂力即将殆尽,他掌中鬼术随之弱了下来,他血红的眼死死盯着面前「王哥」,心有不甘恨道:「江枫!你若再令她以身涉险,本殿醒来第一件事,便要你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他两掌之下的鬼术尽数消散,小白狐爪和「王哥」手中飞霜,倏然失了阻拦的力道,齐齐瞄准「江枫」而去。 就在这时,「江枫」见到一个人影从船舱走出来,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胸膛先是被一道狐爪抓伤,青色衣袍被挠破,露出五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紧接着一把匕首袭来。 最后一刻。 见他放弃抵抗,「王哥」匕首下意识收了些许力道,改刺为划。 月漓怔在原地,虽眼前不能视物,却听到「江枫」最后说得那番话,整个人像是早了雷劈,半天缓不过神来。 他……方才说什么? 「江枫」脚下退了两步,整个人仰面而倒时被「王哥」拦了一把,以至于摔得不那么难堪,他遥遥望着那个身影,见着她怔在原地,自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还是被她知道了。 见着月漓,小白登时原地化成人形,一副怯懦的模样,张口唤道:「尊主,您……您怎么出来了?」 月漓伸手探向身前,直觉的朝「江枫」方向走去,口中喃喃道:「小白,扶我过去!我有话问他。」 待月漓来到「江枫」面前,下意识伸手朝他身上摸索着,掌下胸前的伤口鲜血淋漓,却只是皮肉伤,凭厉温的本事这点伤怎会令他如此,她下意识朝身旁问:「云淮?你拿什么伤了他?」 「王哥」沉默。 如今月漓目不能视,他到底该让云淮担这个罪名,还是自己来认?遂低头望着手里飞霜。 飞霜是云淮给的,动手的却是他,顶多算人人有份? 想到此,「王哥」默然捉住月漓鲜血淋漓的手,小心翼翼将匕首掉了个个,把手那一头稳稳当当塞到她手里,唯恐一不小心划伤她,适才轻声应道:「动手的是我,月漓。」 月漓握住手中接来的匕首,只一瞬间便知这是何物,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飞霜! 月漓转眼望向「江枫」,急声道:「为何?为何北武我失了意,你究竟做了什么?却不教我知道?」 「江枫」口中淌着血,惨笑着抬起手,想要抚上月漓的面庞,却迟疑着缩回手来,合着血咽了口唾沫,仰面望着阴霾的天色,默然不语。 他该如何说? 在北武借江枫躯壳,与她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厉温说不出口,虽那些并不是他主动,却不愿教月漓与江枫知晓这段过往。 江枫对月漓的心意,不比他少。 他若就此消失,岂非留下他们二人名正言顺? 月漓会不会将错就错? 厉温不敢赌。 「江枫」缓缓闭上了眼,他宁愿教他们彼此蹉跎着,也不愿让他们更近一步。. 见状,「王哥」浑身一哆嗦,重重倒在甲板不省人事。 趁着厉温沉睡,江枫终于重新回到躯壳,不过顷刻间,便睁开了眼挣扎着欲坐起身,却被胸口的伤拦着,重新躺了回去,下意识侧目望着月漓,瞧见她一脸神色复杂的模样,心里没由来的不是滋味。 她这是,替厉温伤心么? 随着厉温沉睡,整艘船微微一晃猛地往下沉了一些,无数黑色鬼气重新没入海水。 月漓手中紧紧攥着飞霜,脑中乱成了一片。 小白见她如此,恍以为是生气他们伤害江枫,于是小心翼翼解释道:「尊主,方才那个不是江公子,您不知厉温这厮,竟霸着江公子的躯壳,这些日子做了不少混账事。」 月漓咬了咬牙,她自然知晓那不是江枫。 被飞霜所伤,非同小可! 她小心翼翼将飞霜收入怀中,一声大喝:「云淮,给本尊滚出来!」 另一边,云淮倏然听到月漓暴怒的声音,顿时心底一凉,望着眼前凌风紧了紧手中剑柄,脚下不情不愿的退了一步,他想砍这个凌风许久,转过脸高声应道:「属下在!」 说完,他收了潋羽化成的剑,快步迎了上去。 云淮和凌风一前一后走来,后者见着江枫倒在地上一声惊呼扑了上去,前者则是耸拉着脑袋,躬身朝月漓揖礼唤道:「大人。」 月漓不知是气得,亦或是心中有些难过,张口说话时颤着唇,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音:「如今人齐了,你们倒是说与我听听,究竟怎么回事?」 江枫转眼望向凌风,毫不客气的令道:「退下!」 「少主?」凌风大为不解。 小白忙朝凌风挥了挥手,不断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快走,待见着凌风不甘心的离去,转过眼小心翼翼朝月漓面上望去,暗道此刻她倒是想溜,却不敢呐! 「说!」月漓一声呵斥,却因情绪太过激动,这一嗓子近乎喊破了音,甚至低头咳了起来。 见状,小白忙不迭伸手替她抚着后背。 江枫深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胸口伤势,一脸疲惫的闭了闭眼。 见状,云淮上前两步讨好道:「大人,不如先把江公子带下去治伤?」 月漓伸手抓住小白:「你替他把血止一止。」 「啊?」小白一脸惊愕,转头往江枫脸上望了一眼,这伤虽不致命,也不能光止血罢? 可月漓有吩咐,她哪敢不从,只得与云淮面面相觑看了一眼,伸手朝江枫胸前探去。 至此,月漓冷冷道:「事到如今还想蒙混我,只怕你们打错了算盘!厉温是何人?凭你们三个也能将他制服?即便有飞霜在手,若非他魂力不堪一击,也绝不会败给你们去。」 云淮面上一晒:「大人英明!」 「本尊不需要英明,他究竟何时占了江枫的躯壳,又与你们说过什么,一字一句老老实实道来,再敢有欺瞒我的,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再见如陌路!」 江枫见她如此,幽幽开口道:「那日你带着云淮,与他一起沉入海底,我怕你遭不测,所以将他唤了出来。」 月漓面上一愣:「什么意思?」 「我三魂七魄不全,他魂力只剩一缕残魂,秦广王与吕岱将他这一缕残魂养在我躯壳里,他可借助这种法子养魂,我也可重新还阳。」 月漓不禁气结:「你竟连这种事情也瞒着我?」 「当日秦广王有言在先,这法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肯这般行事,也是要冒着风险,幽冥阴司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月漓默然。 难怪,难怪秦广王和吕岱一回酆都城,便被召去罗酆山受罚! 当日黑白无常对她没说完的话,想必就是与这件事有关。 月漓又问:「为何你唤他出来,你却又上了别人的身?」 「尊主,您不知这几日厉温如何作威作福,咱们三个哪个不受他的气?何以您一来便兴师问罪,也不问问咱们受了什么委屈?」小白不服气道。 月漓气道:「你信不信,稍后便有幽冥阴司的人,来拿你是问?」 仅这一句话,三人皆惊。 话音刚落,半空中落下两团鬼气,正是黑白无常二人。 两人见着江枫先是一愣,转而望向月漓揖了一礼唤道:「大人,下官感应到二殿有些危险,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白手下一个哆嗦,下意识往月漓身边靠了靠。 月漓暗自将手攥成拳,沉默片刻道:「许是先前他魂力就受了损,之前施了不少鬼术,致使魂力愈加不稳,如今他已重回江枫躯壳里沉睡,想来暂时应该无碍。 再者,本尊这双眼见不得物,待等寻到法子医好了眼伤,定不会教你们二殿有危险。」 闻言,黑白无常交换了个眼神。 月漓听不到他们应声,迟疑着问道:「怎么,你们信不过本尊?」 白无常敬道:「下官不敢,只是如今二殿魂力实在微弱的紧,倘或大人这双眼千儿八百年的不见好……」 月漓略略沉默片刻,暗自咬牙应道:「你且回去与秦广王复命,只说不超三个月,本尊定教厉温醒来!」 /129/129325/31286921.html 第143章 召来大鱼 话音刚落,半空中落下两团鬼气,正是黑白无常二人。 两人见着江枫先是一愣,转而望向月漓揖了一礼唤道:「大人,下官感应到二殿有些危险,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白手下一个哆嗦,下意识往月漓身边靠了靠。 月漓暗自将手攥成拳,沉默片刻道:「许是先前他魂力就受了损,之前施了不少鬼术,致使魂力愈加不稳,如今他已重回江枫躯壳里沉睡,想来暂时应该无碍。 再者,本尊这双眼见不得物,待等寻到法子医好了眼伤,定不会教你们二殿有危险。」 闻言,黑白无常交换了个眼神。 月漓听不到他们应声,迟疑着问道:「怎么,你们信不过本尊?」 白无常敬道:「下官不敢,只是如今二殿魂力实在微弱的紧,倘或大人这双眼千儿八百年的不见好……」 月漓略略沉默片刻,暗自咬牙应道:「你且回去与秦广王复命,只说不超三个月,本尊定教厉温醒来!」 此去铁木岛仅需几日路程,待拿下亢悔木,一身伤好自是不必去讲,至于养在江枫躯壳里,厉温那一缕残魂,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总能想出法子应对。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应下来总归没错。 白无常见着月漓如此说,自然没有偏听偏信,沉默片刻应了句:「大人既如此说,下官定依命行事。」 说着,白无常缓步走上江枫身旁,朝他胸前缓缓止住血的伤势看了一眼,面色登时沉了下来,再抬起眼望向小白时,眼底隐隐有些寒意。 这爪痕,在场除了她再无人可做得出来。 二殿究竟哪里 小白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连忙低下头望向自己施法的两只手,不敢与之对视。 白无常想了想,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传闻九尾白狐一族善医,不知跟在大人身边,医术可有何精进?」 月漓微微拧眉:「此言何意?」 「咱们幽冥阴司的人,与凡人略有不同,您曾为二殿疗伤,当知晓下官指的什么,如今您双目不能视物,照应江枫与二殿的责任交到她的手上,下官自然有些担忧。」 小白不服气辨道:「我哪管厉温如何?不过替江枫止血罢了。」 白无常嘴角带着讽刺:「哦?厉温乃幽冥阴司二殿,这名号尊主大人喊得,你一个小小护主神兽,也敢张口闭口喊着,不将幽冥阴司放在眼里?」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 小白面上微微一怔,忽听他给自己戴上好高一顶帽子,一脸不解的抬起头望着白无常,原本心底有些怵,此时却将心一横:「他是幽冥阴司的二殿,我九尾白狐也有仙籍,比他厉温差到哪里?凭什么要我敬着?」 月漓眉头微拧,隐隐觉着不好。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仗着九尾狐的身世,出手打伤我幽冥阴司二殿的理由么?」 小白张口欲辩。 月漓忙伸手拽住小白,抢先出声拦道:「白大人!此事是我没能看顾好她,且尚未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不知他们打起来的缘故,给我些时间,不论如何,月漓定会给幽冥阴司一个交代!」 「交代?」白无常声音里有些迟疑,一双眼盯着小白,暗地里打着算盘。 说来说去,不过一字计之曰:拖! 月漓可以拖得,他家二殿却拖不得,虽说二殿魂力尚且不稳,但也没弱到连一只九尾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枫都打不过。 能令他沉睡,足见魂力较先前北武那回,好不到哪去。 白无常想明白后,抬眼望向黑白无常,嘴角带着冷笑:「黑大人,大人将话说得 滴水不露,倘若定此时要个说法,倒显得咱们不懂事了!」 黑无常当即会意,这是要动手的意思啊! 这个恶人少不得还得他来做。 他转眼望向月漓,暗自画了一张符,在心里暗自对厉温告了声罪。 只见须臾间,整艘船「轰」的一声骤燃。 云淮循声望去,绿色的鬼火自船尾朝船头蔓延,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已烧到了跟前,他当即一声大喝:「尊主快逃,他们要放火烧了这船!」 话音刚落,云淮蹲下身抬手一掌劈下,将已骤燃的船体与未燃的船一分为二。 电光火石之间,江枫一把推开小白为他疗伤的手,伸手搂向月漓腰间,趁整艘船解,体的瞬间,寻了块两人高的甲板。 一切来得太突然,月漓本下意识去捞小白,手下却扑了空。 两人落至甲板,江枫放下月漓转头再往身后看,燃着的半截船,在绿色火光下,最后一抹身影彻底沉入海面,不见了踪迹。 云淮踏着海面零零碎碎的船只残骸,自半空落至江枫面前,脚下不过磨盘大小的碎片,他却站得如履平地。 紧接着,凌风手里一左一右抓着两个人,自海底猛地蹿了出来,将人丢在海面漂浮着的船只残骸面前,看着他们手里紧紧抱着木板,急忙掉头又朝海里钻了进去。 「尊主!尊主救我……」 闻声,月漓伸手朝身前探出,急声道:「小白……小白在哪?」 半空中,黑白无常身后黑色的生死界门已开,两人一左一右钳制着小白,最后望了一眼月漓,和抱着甲板拼命浮在海面的船夫,转身走了进去。 见状,江枫沉声道:「别怕,小白在他们手里。」 云淮听得直拧眉,转过头一脸不解:「人都被抓了,你却讲别怕?」 这不对罢? 江枫冷冷瞥了一眼云淮,不置可否。 被抓了算得了什么? 一船的人,此番情形下,能活下一半已算不错。 江枫捂着胸前伤势,咬着牙兀自坐了下去,原本有些止住的血,方才随着救助月漓,伤口再次裂开,只能眼睁睁盯着船只残骸沉下的方向,暗叹想救人是不能了,只盼着凌风能多捞上来个人。 月漓恨道:「他们敢……他们竟然敢?!」十指尖尖的指尖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淌出。 江枫转过眼,望着月漓宽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回铁木岛借来亢悔木医治双眼,还有你这一身的伤。至于小白,不过是想逼你尽早救回厉温罢了!」 月漓怎会不懂,只恨因为一句话说不好,便害得一船人葬身大海,他们幽冥阴司的人做起事来,还真是不择手段。 又过了半晌,凌风从海底捞上来最后一个人,抹了把脸上的水,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他望着江枫道:「少……少主,船、船没了,怎么办?」 闻言,云淮也转而望向江枫,眼巴巴等着他这个闻名天下的璇玑阁公子,拿个主意。 在海上,没有船只没有淡水和生活物资,连一日都撑不过。 江枫拧眉略略思索了一番,从怀中摸出那颗散发着青蓝色的幽光的珠子。 记得厉温曾说过,要鲛族见手持此珠之人为主,随即沉声道:「鲛人既为海底之主,咱们遇着难事,自然要找她来。」 云淮一脸惊愕,忍不住抚掌叹道:「好一个江公子,您该不是掉一回海,脑子里进的水还没倒出来?找鲛人?真不怕她趁你病要你命?」 「她不敢!」江枫斩钉截铁道。 云淮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这个「不敢」有什么说 头,只转眼朝月漓望了一眼,眼底有些担忧,继而再望向江枫:「咱们身上都带着伤,须知一旦鲛人反了水,怕是最后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你可得思量清楚!」 江枫道:「此乃龙珠,鲛人就是凭借龙珠无尚灵力,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你以为鲛人统御海族,靠的是她一族之力?鲛族不能繁衍,如今剩下的族人越发少,我若提议将龙珠还她,想必她定会答应帮这个忙!」 云淮听得一愣:「还给他?」 龙珠呐! 这么好的宝贝,自然是拿到谁手里算谁的!哪个不想着霸着? 云淮直在心里给江枫定义「疯了」! 天地间连一条真龙都没了,龙珠岂非至宝? 居然还要回去? 月漓听到此处,疑声道:「龙珠?」说完,她忽然摊出手掌,「拿来!」 江枫不疑有他,顺势将龙珠递到月漓手中,昏暗的环境实在没看出她掌心带伤,以至于月漓接过龙珠后下意识缩了缩手,他微微一怔:「怎么?」 月漓别开脸闷声道:「无妨。」说着,她弯下腰将托着龙珠的手伸入海水中。 海水的咸,蛰得她埋首于身前小心翼翼倒吸着凉气,以此缓解掌心疼痛。 海水中幻铃和龙珠仿佛相交呼应,自海水下青蓝色的光逐渐大盛,随着光逐渐朝深海扩散,幻铃激起一层层波纹。 「呜……」 云淮面上一紧,神色的观望着四周紧张道:「什么声音?」 闻声,江枫面上微微有些惊讶,转眼望向月漓,一脸震惊道:「莫非……你在召唤大鱼?」 云淮道:「何谓大鱼?」 「鲸,海中大鱼,其大横海吞舟,穴处海底,大者长千里,小者数千丈。」 说话间,海底倏然钻出一条鲸豚,渐渐显现出它的体型,似他们船两个那么大。 鲸豚的出现,立刻震惊了所有人。 抱着甲板浮在海面的船夫,纷纷指着鲸豚,长大了嘴瞪着眼大呼:「大鱼!是大鱼……」 「啊……」 「大鱼来吃人了,快逃,快逃哇!」 月漓咬牙切齿道:「快、快拦住他们,莫要因此惊着鲸豚,它……它不吃人的!」说完这些话,她身子一歪瘫在甲板,再没了气力。 /129/129325/31286922.html 第144章 好大敌意 海水中幻铃和龙珠仿佛相交呼应,自海水下青蓝色的光逐渐大盛,随着光逐渐朝深海扩散,幻铃激起一层层波纹。 「呜……」 云淮面上一紧,神色的观望着四周紧张道:「什么声音?」 闻声,江枫面上微微有些惊讶,转眼望向月漓,一脸震惊道:「莫非……你在召唤大鱼?」 云淮道:「何谓大鱼?」 「鲸,海中大鱼,其大横海吞舟,穴处海底,大者长千里,小者数千丈。」 说话间,海底倏然钻出一条鲸豚,渐渐显现出它的体型,似他们船两个那么大。 鲸豚的出现,立刻震惊了所有人。 抱着甲板浮在海面的船夫,纷纷指着鲸豚,长大了嘴瞪着眼大呼:「大鱼!是大鱼……」 「啊……」 「大鱼来吃人了,快逃,快逃哇!」 月漓咬牙切齿道:「快、快拦住他们,莫要因此惊着鲸豚,它……它不吃人的!」说完这些话,她身子一歪瘫在甲板,再没了气力。 凌风闻言,即刻去阻拦那几个船夫。 江枫急忙将月漓的手从海里捞了出来,适才通过龙珠青蓝色的幽光,看清她掌心三个深深的月牙形伤痕,不由得一脸心疼道:「你……为何这么傻?拿伤口往海水里泡?」 月漓默然不语,眼底带着复杂的目光。 如今一无所有,好容易遇着龙珠,自然须想尽法子将龙珠留下,怎会轻易送回去? 云淮望着眼前比船还要大鲸豚,率先跳上其后背,兀自走在上面试了一试,发觉平稳入地面,且鲸豚并没有挣扎反抗的情形,适才转头朝江枫喊道:「快上来!」 江枫适才抱起月漓,脚下踏着甲板纵身一跃。 不多时,凌风连拖带拽,将五个船夫一齐扔上了鲸豚后背,这才四仰八叉地倒在上面,只剩喘气。 月漓窝在江枫怀中,两人坐在鲸豚头部靠后的位置,遥遥望着向铁木岛的方向,神情恹恹。 江枫低下头,见她虽两眼死死望着前方,面上却是一脸疲惫,瞧上去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模样,遂她往怀里揽紧了些,柔声道:「若实在累得紧,睡一会罢。」 月漓挣扎着坐起来些,让自己躺的不至于那么舒服,口中虚弱道:「如今……鲸豚全靠我幻铃所控,一会你若见我睡着,定、定要将我唤醒不可!」 江枫不由得面上一愣,即刻执起她带着幻铃的右手望了一眼,见着幻铃幽幽散发着金色的灵力,这才一脸紧张道:「为召鲸豚已经耗费不少灵力,再如此控制着鲸豚,身子如何吃得消?」 月漓歪了歪头,似乎的确有些沉不住,闭了闭眼闷声道:「撑不住……也要撑!」 以鲸豚的速度,至多不超过一天一夜,他们就可以登上铁木岛。 月漓忧心小白,不知她突然被带去幽冥阴司,会不会害怕? 江枫不过略想了想,便知晓她如此行事为哪般,只暗暗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对于身边人,月漓总是遇事拼尽全力而为,她越是这样想护着别人,越容易为此所累。 江枫想,或许他该尽快将月漓带走,令她不必置身于是非之中,只要以后的日子平平静静,就不必总是赴汤蹈火,他也不怕厉温再来相争。 想到此,迟疑半晌他出声道:「你若实在不愿嫁与我,江枫保证在成婚后送你离开。 天大地大,不论你想去哪里,哪怕面朝大海,哪怕山谷幽居,我替你建间小屋,扎一道篱笆墙,春时自院中种满花花草草,秋时在院中支起一架秋千,你说好不好?」 月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这一瞬间,眼前仿佛真的看见江枫描绘的小屋、庭院,而她也在这间小屋里,平静而又惬意的生活,在秋千上来回的荡。 平静的生活么? 月漓仔细想了想,如今五大神器已现身四个,虽不知该不该将神器收回来,却又担心使这些神器的,犹如赤峰这种阴险狡诈。 她倒是想有这样诗情画意,平静而惬意的生活。 可是能么? 如今霁族只有她一个人,一旦连她也撒手不管,再出一回十年前旧事,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月漓疲惫地闭了闭眼。 江枫久久见她不应声,当即心底一沉,知晓此事凉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月漓究竟只是不愿嫁他,还是自己说的那些不是她想要的? 江枫低头往怀里看去,正好见月漓闭着的眼睁开来,虽眼前不能视物,但她那双眼在如此漆黑昏暗的天色下,却异常明亮。 他看得一愣。 「江枫,我知你一片好心,不愿我如此辛苦,可惜霁族生来便是奔波的命,又岂能学着天界神仙这般安逸? 等等罢,待等何时天下大安,或许我自会找你要来这么一处小屋与庭院,有一点你倒是没说错,我最喜有水的地方,虽不至于临海而居,但院中有片池塘也是好的。」 说着,月漓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好似明日就是天下大安,她也能卸下这一身的责任。 江枫:「……」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况且正邪两派之争,向来如火如荼,怎么可能有天下大安的时候? 江枫想,或许月漓还未认清眼前形势,以为凭她一己之力就可扭转乾坤,等她多碰上几回钉子,不断重复期望与失望落空,尝到了绝望的滋味,自然淡了救天下于水火的心。 连神仙都不管,她一个半仙何苦劳神费力? 如此想着,江枫也不再尝试与月漓争论,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愈发下定决心,要替她挣来这份安逸的生活:「好!我等着你来找我。」 既改变不了她心中的想法,倒不如随她去碰,待撞得头破血流,自然就知道回头。 月漓见他如此说,终于如释重负的闭上了眼,轻声道:「我乏的紧,闭上眼歇一歇,你替我看着,莫教我睡过去,若鲸豚失了幻铃控制,会大事不妙!」 「好,你歇着罢!」江枫应道。 云淮转过眼,一脸神色复杂的望着身后两人,之前他们的话,他可是一字不差全听了进去。 不得不说,若非他有些许私心,倒觉着月漓与江枫在一处,最好不过,可惜……他对月漓的情愫有些特殊,许是因着血脉有一半相同,所以下意识将月漓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云淮转过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似自己钱袋里的钱被人盯上了一般,多少有些坐不住,遂兀自站起来,转身朝凌风面前走去。 凌风身后,横七竖八或躺或趴着五个船夫,他见着云淮走了过来,一脸紧张地伸手探向腰间别的佩剑:「你干什么?别过来!」 云淮见他如此不待见自己,最终在他三步外停下,原地盘膝而坐道:「紧张什么?前头风大,换个地坐坐。」 凌风一脸半信半疑,朝头前江枫背影望了一眼,转过登时明白了大半,冷笑一声道:「就她这样的,竟教你们一个二个争风吃醋,你倒说说,她究竟有什么好?」 闻言,云淮后背微不可察的有些僵硬,面上一愣。 有何好? 他下意识侧过脸,冷冷斜凌风一眼:「她有多好,自是不必与你分说,你家公子什么样的人?能教他看入眼中,你还瞧不出门道 ?」 凌风本意是一句嘲讽,意在说月漓处处留情,哪知对方竟油盐不进,反倒说他有眼无珠,教他如何能忍?当即从鲸豚背上站了起来,厉声斥道:「要我说,都是你们被人迷了心窍,她手上那个铃铛,不正是招魂的法器?兴许……兴许就是你们被迷得替她卖命!」 听到此处,云淮不由得冷笑一声,一脸讽刺道:「既如此,你是说你家少主也被人迷了心?」 凌风登时哑口无言,下意识抬眼朝江枫背上望去,此刻若非黑得只能瞧着个人影,谁都能一眼看到他憋了个脸红脖子粗。 凌风咬了咬牙,低下头沉声恨道:「是又怎样?反正我只是个侍卫,说了什么也无人理会。」 远处,江枫低下头朝怀中看了一眼,拧起了眉。 自从认识月漓,自己好似从来没与凌风好好谈谈,未曾将心里想法与他告知。 虽知晓他对月漓的敌意,大多源于无数次出现的意外,有例如狐妖之事,又例如北武之事,也难怪他心中对月漓诸多怨怼。 云淮笑而不语,转过脸摇了摇头。 然而这种笑,却似是一根刺戳,入了凌风心窝里,他猛地抬起头,似是油然而生出斗志:「你笑什么?」 「我笑你年纪虽不大,却是个一根筋的性子,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非黑即白? 你只见月漓连累别人,却看不见她为身边人付出,怎么?你家少主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云淮说得一针见血,先前头半句声音里还能带着轻松,后半句却越说越冷。 至此,听了好久的江枫缓缓转过脸来,朝立在鲸豚背上的身影投去一眼复杂的目光。 凌风虽没能看清,江枫面上的神色和目光,却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他很不悦。 月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起身,听见别人如此说自己,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气性,遂冷声说道:「江枫,待等铁木岛的事过了,今后咱们还是少见面的好,我怕哪一***得急了,你这侍卫趁我睡觉,要我命!」 凌风默然望着凌风,轻飘飘道了句:「他敢?」 /129/129325/31286923.html 第145章 要脸不要 云淮笑而不语,转过脸摇了摇头。 然而这种笑,却似是一根刺戳,入了凌风心窝里,他猛地抬起头,似是油然而生出斗志:「你笑什么?」 「我笑你年纪虽不大,却是个一根筋的性子,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非黑即白? 你只见月漓连累别人,却看不见她为身边人付出,怎么?你家少主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云淮说得一针见血,先前头半句语气里还能带着轻松,后半句却越说越冷。 至此,听了好久的江枫缓缓转过脸来,朝立在鲸豚背上的身影投去一眼复杂的目光。 凌风虽没能看清,江枫面上的神色和目光,却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他很不悦。 月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起身,从别人嘴巴里如此听说自己,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气性,遂冷声说道:「江枫,待等铁木岛的事过了,咱们还是少见面的好,我怕哪一***得急了,你这侍卫趁我睡着,要我命!」 凌风默然望着凌风,轻飘飘道了句:「他敢?」 闻言,月漓默了半晌。 怎么,在他江枫身边人眼中,各个视他如天界入尘的谪仙,独独视她如粪土? 她究竟是碍着谁的道? 不错! 初时,的确是她主动闯入江枫的世界,也因此不小心让江枫踏足异界,见识了幽冥阴司,见到鬼灵精怪。 可那又如何?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置身事外,也给过江枫离开的选择,凭什么遇事涉险怪她,到头来自立危墙之下也怪她? 月漓想不明白,自己何以招惹来这么多怨怼? 这厢,江枫站起身朝凌风面前走去,抬手拍了拍他肩头:「随我来。」 月漓须两手撑在鲸豚背上,才能勉强坐着。 云淮看出她坐得吃力,遂主动走上前扶她靠在自己肩头,冷冷说道:「这个凌风,仗着自己出身名门正派,成日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大人不必动怒,我对这小子也无甚好感,且等没人的时候,属下替您好好教训教训他,出口恶气!」 月漓虚弱的摇了摇头:「别……别生事。」 云淮听见了,心里忍不住有些打抱不平:「大人?」一声惊呼出口,但见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只得咬了咬牙,转头望向远处两人的背影。 暗道:倘或江枫管不好自己的侍卫,少不得他要越俎代庖一回!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些。 江枫双手负在身后,侧首朝凌风望了一眼:「记得我曾与你说过,须待月漓如同本少主?」 凌风默了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记得。」 江枫转过眼,细想了想开口道:「月漓待人从无亲疏之分,谁对她好,她便千方百计地回报于人,也正因这样的性子,才教身边的人见不得她孤身涉险。 你与她不甚相熟,又因着我的关系,先入为主,一味把错归结于她身上,实在欠妥!」 江枫知道,他对月漓的怨怼由来已久。 自江枫独身一人前往南晋起,月漓明知有危险,却硬生生拖延数日才赶来,凌风就已心生不满。 在知晓江枫身死,皆因自己一句话所致时,凌风心中愧疚难当。事后,在知晓那狐妖一开始便冲着月漓而来,不过是牵连了江枫,凌风心中的愧疚,仿佛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在近乎下意识的情况下,以怨恨月漓,来减少心底负罪感。 之后又随着北武「江枫」身死,这份怨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话说一半,江枫转过头意味深长道:「我自幼无手足,虽名义上与你是主仆,江枫自认为,待你与兄弟无异。 我与她之 间的事,本毋须向你交代,今日与你肺腑而谈,是希望你能放下对她的成见,莫再对她有任何不敬,她并非你以为的如此不堪。」 凌风或许没错,既身为自己的侍卫,自然事事以他为先,眼见他一次次丧命,再好的心理也承受不住,颇有怨言与成见,才是人之常情。 可他却忘了,虽关起门来亲如兄弟,却不能与自己心中对月漓的爱慕之情,相比较。 江枫自认为,他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既表明了自己身为少主,不希望身边人过多插手自己的感情,又借由两人这么多年兄弟情,说得情真意切。 直恨不得在心底,给自己竖大拇指。 哪知凌风听到此,缓缓低下头顶,垂着眼帘隐而不发,忍而不语。 若非在昏暗夜色中,无人得见他脸上的表情,怎知他如今又愧又臊,偷着在心里又给月漓记下了一笔。 从前少主虽偶尔有一两句重话,却只是两人之间的事,如今横生枝节***一个月漓,有事没事惹得少主以身犯险不说,而今还要少主借两人感情拿出来说事,这教他如何不气? 月漓不知,自己遭人记恨的缘由竟是因为这些缘故,只靠在云淮肩头,努力保证自己神志清醒,唯恐睡了过去致使鲸豚失控,再将所有人扔入大海。 江枫与凌风谈了半晌,重新朝月漓身边走去,见着云淮在照顾她,当即一脸神色不悦,偏生不好发作,只得坐在一旁。 三个人近乎并排坐。 月漓夹在中间直觉得气氛不妙,下意识唤道:「江枫?」 「嗯,我在!」 云淮抬眼望去,见江枫应声之际伸手欲揽向月漓肩头,下意识将人往怀里一搂。 那架势,犹如两个小孩为一颗糖果相争。 月漓登时头大如斗,强行坐起身一些,僵着脖子抬起犹如千斤重的脑袋,细想了一想说道:「我饿了。」 她此番虚耗着灵力,险些坐不住。这两人闲得不得了,竟拿她斗气? 既如此就寻个事给他俩做,拿去斗罢,她也好清静些。 话音刚落,云淮与江枫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半空犹如带着火花闪电。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低头往身下的海水里望去,如今船都沉了,自然没留下可以吃的东西,只能试着看能不能捕来鱼。 哪知,鲸豚***速度极高,别说是捕鱼。 只怕现在跳下去,人还没浮出海面,鲸豚早游得不见了踪迹。 云淮咬了咬牙,即便如此情形下,捕到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说什么也不愿败给江枫,于是不安的在鲸豚后背上走来走去,往海里观望着。 江枫自诩聪明,却也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他下意识转头望向云淮,见他亦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不过略想想便恍然大悟。 再望向月漓时,登时有几分哭笑不得。 真难为她,如此消耗灵力还要费脑筋,想到此他忽然有些释然,不就是认输么? 江枫自认为,输给自己心仪的姑娘,算不得丢人。 想到此,当即淡了与云淮相争的心,重新回到月漓身边坐了下来,似笑非笑道:「既然云淮还有体力,不妨教他去寻吃得,咱们等着就好。」 闻声,云淮倏然扭过脸来,一脸惊愕道:「江枫,你要脸不要?」 江枫心情大好,不计较他的出言无状:「我身上有伤。」 云淮顿时气结:不就是伤么? 好似谁没有似的,凭什么他就能坐享其成,等着人抓鱼给他吃? 云淮沉着一张脸,转头往凌风面前望去,冷笑一声道:「江公子既 如此说,请人代劳也无不可。」 见他挑衅,凌风应声道:「少主,属下愿替您下海捕鱼。」 江枫难得好脾气道:「你不识水性,不过仗着吞下过一颗鲛珠,在海里吞下不知几多海水,还能站在此处与我说话,捕什么鱼?」 月漓幽幽叹了口气,她不过随口说说,竟让这三个人又斗了起来,顿感心力交瘁,几乎咬牙切齿的恨道:「都给我闭嘴!」 江枫转过眼来,望着月漓笑而不语,索性转过眼朝远处望去。 就在这时,月漓不知怎么忽觉喉咙有些发痒,她低下头在双臂前轻咳了两声,却发现越咳越是痒,仿佛嗓子里进了一根细小的羽毛,在某一处不停的轻扫着。 如此动静,两人登时紧张起来。 云淮快步上前,伸手朝月漓后背探去,以为她是耗损灵力过多,打算朝她渡些灵力。 下一刻,月漓张口吐出一大口血,两只支撑她身体全部重量的胳膊忽然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江枫一脸紧张,迅速出手将月漓揽入怀中:「月漓?」 月漓胸前被亢悔木伤过的伤口,隐隐在剧痛,她只觉得耳边不停蜂鸣,虽长大了口想要喘气,却只有出的气。 云淮适才察觉到不对:「这不是虚耗灵力过度所致,倒像是……」 江枫抬起头:「像什么?」 云淮沉默不语,一双眼朝月漓胸前望去,他直觉的月漓此时的情形,应该是亢悔木所致。 可是亢悔木的伤已转到自己身上,连他都没有半点异样,为何月漓会如此? 云淮迟疑了一瞬,朝月漓告了声罪,伸手探向她衣襟上亢悔木造成的窟窿,随着他灵力渡入伤口,月漓原本不能喘息的情况有所好转,至少能适时呼吸。 见状,江枫面色阴沉,袖中双手缓缓攥拳。 事到如今,若再隐瞒自己有灵力一事,月漓恐有性命之忧,正欲出手。 「少主!」 江枫循声抬眼望去,凌风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急道:「少主,属下虽灵力微弱,愿尽力一试!」 云淮自知,这是凌风不愿教江枫暴露,可他一介凡人会武功又如何,如今亢悔木的伤唯有以灵力才可治,当即不客气道:「滚一边去,这没你的事!」 /129/129325/31286924.html 第146章 神器腐朽 云淮沉默不语,一双眼朝月漓胸前望去,他直觉的月漓此时的情形,应该是亢悔木所致。 可是亢悔木的伤已转到自己身上,连他都没有半点异样,为何月漓会如此? 云淮迟疑了一瞬,朝月漓告了声罪,伸手探向她衣襟上亢悔木造成的窟窿,随着他灵力渡入伤口,月漓原本不能喘息的情况有所好转,至少能适时呼吸。 见状,江枫面色阴沉,袖中双手缓缓攥拳。 事到如今,若再隐瞒自己有灵力一事,月漓恐有性命之忧,正欲出手。 「少主!」 江枫循声抬眼望去,凌风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急道:「少主,属下虽灵力微弱,愿尽力一试!」 云淮自知,这是凌风不愿教江枫暴露,可他一介凡人会武功又如何,如今亢悔木的伤唯有以灵力才可治,当即不客气道:「滚一边去,这没你的事!」 凌风大怒:「云淮,你别不识好歹!若非少主担心她的伤势,你以为我会出手?」. 须臾间,月漓忽觉周遭突然陷入一片刺眼的白光。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见着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色的世界,她下意思张口唤道:「江枫?云淮?」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这是什么地方? 月漓抬脚往前迈出一步,感觉到脚下传来踩着地面的踏实,只得漫无目的,缓步在这片虚妄的白色之中行走,她居然看得见? 忽然,眼前落下簌簌浅褐色粉末。 月漓挥手扬着面前粉末,捂着口鼻顺势退了两步,仰起头往头顶望去,见着一根三人粗巨大的木头,正缓缓地,一点点化作腐朽,而那些粉末,正是从这根不知从何而来的木头身上掉下来的。 她不由得看得一愣。 这里满天满地的白,除了她再无任何一人,还有这头顶上一根木头,好似有几分眼熟? 月漓仰着头,转着圈地走在原地,细细打量了木头许久,最后见着那根木头一截横生树枝,登时心底猛地一沉,缓缓放下捂着口鼻的手,一脸不可置信道:「亢……悔木?」 实在不是她认不出亢悔木的模样,而是这截木头放大了不知几多,又腐朽得看不出本来面目,这才一时没能认出。 下一刻,月漓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似是被一只手从后面拽了一把,重新将她带回黑暗中。 「谁不识好歹?我霁族的人岂用得着你们救?滚!」云淮毫不客气的吼道。 月漓颤着声,张口唤道:「云……淮!」 闻声,三个人同时望向月漓,两个人纷纷一脸紧张,唯有凌风一脸神色莫测地望着月漓,默然不语。 「月漓,你怎么样?」江枫道。 月漓察觉到胸前亢悔木留下伤口的地方,虽隐隐作痛,却有一股暖意在缓释着,她几乎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云淮,她努力想坐起身,却只抬了个头。 见状,江枫一把挥开云淮的手,缓缓扶着她坐起身。 云淮气结:「江枫!」 月漓细细喘了口气,伸手朝云淮面前探去:「云淮……亢悔木……」 云淮顾不得与江枫斗气,只听她说亢悔木,便神色紧张道:「怎么?可是这伤有些不好?」 月漓缓缓摇了摇头:「亢……悔木,腐朽了。」 云淮登时大惊! 亢悔木虽是神器却是一截木头,只是作为木头腐朽了,这可能么? 江枫一脸神色复杂:「你怎么知道?」 月漓摇了摇头,抬手覆上被亢悔木伤过的胸口,猜测该是亢悔木在她体内穿过时留下一缕灵力,如 今亢悔木腐朽,教她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说话间,天边渐渐开始泛亮。 众人顺势抬头,朝着铁木岛方向望去。 虽隔着很远,但铁木岛整个岛屿的大致模样,却能看得清晰。 凌风几乎瞠目结舌:「铁木岛……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月漓眼不能视物,却还是朝着铁木岛方向望去,问道:「铁木岛……怎么了?」 江枫沉声道:「你还记得,铁木岛上栽满了枝繁叶茂的丛林么?」 月漓点了点头:「记得。」 江枫遥遥望着眼前,眉头逐渐紧锁:「曾听闻,铁木岛四季如春,那些树永远绿意盎然,而今却似是枯死了一般,枯死发黄,死气沉沉!」 月漓:「……」 这就对了! 铁木岛全凭亢悔木的灵力,才能一年四季始终生机盎然,如今亢悔木既已腐朽,岛上灵力自然不复存在。 月漓喃喃道:「人血……」 江枫一愣:「什么?」 云淮适才忆起,沉声道:「那日铁无双为对付月漓,将人血注入亢悔木,致使亢悔木灵力暴走,这才重伤了月漓!」 江枫:「竟有此事?」 云淮恨道:「木系灵力不似其它,最怕人血这样污浊的东西,当日铁无双如此做,可见他拿了亢悔木,却不是真心爱护,不过当其作为可利用的神物罢了。」 月漓心急的似是火烧火燎,她只盼着鲸豚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凌风不解道:「神器……也会腐朽吗?」 云淮侧目横他一眼,冷声道:「寻常人,哪个会拿人血去试神器?」 凌风一张脸有些挂不住了,正欲发作。 江枫道:「可有挽救之法?」 云淮对霁族知之甚少,只能朝月漓望去,叹息道:「这个……只能靠大人了。」 闻言,听得月漓眉头紧锁,她六岁时没了族人和娘亲,他不知道的事,她又能知道多少? 江枫见着月漓一脸焦急,心知她此刻最是忧心忡忡,试探着着问道:「亢悔木属木,所谓水能生木,咱们手里有龙珠,能否以水系灵力,挽救亢悔木?」 月漓面上一顿,她细细想了一回,直觉得江枫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如今亢悔木腐朽成什么样子,无人知晓。 等她赶到时,有没有可能见到亢悔最后一眼,也未可知。 月漓一脸焦灼而不安,心力交瘁的闭了闭眼,埋首于身前默然不语,为今之计,只盼亢悔能多撑一会,哪怕撑到她赶到。 一个时辰后,众人登岛。 铁木岛弟子见着他们去而复返,登时乱了套。 江枫抱着月漓去见铁无双,四个人在大堂等了许久,仍不见铁无双出面。 云淮没好气道:「这老匹夫,莫不是以为我们来找他算账,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凌风冷冷斜他一眼,眼底带着鄙夷。 江枫见月漓伏身趴在桌前,担心再耽搁下去,连她也遭受不住,遂朝侍奉在侧的丫鬟吩咐了句:「告诉铁无双,如今岛上的难题唯我们可解,倘若他不想失去亢悔木,不想要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木系神器彻底消失,教他拿着亢悔木来见我!」 丫环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而去。 自从上了岛,越是接近亢悔木,月漓察觉胸口的伤火辣辣的疼痛,一只手死死抠着桌角,口中不停倒吸凉气,额角带着疼出的细汗。 不多时,铁无双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中小心翼翼捧着腐朽了近半的亢悔木,躲在屏风后不敢现身。 多年前,铁无 双因练功不小心伤了手,而不自知。 以带着血口的手触到了亢悔木,致使亢悔木灵力暴走,但因着血并没有多少,他只看到了亢悔木遇血后灵力惊人,仅一个呼吸间,就可令整个岛长出三日粗的参天大树。 故此,那日与月漓对阵时,他一时起了要夺走月漓手中五色土的念头,遂下死手欲取她性命。 哪知,竟从那日之后,亢悔木横生树枝上,嫩绿树苗开始枯萎,紧接着整个木头逐渐腐朽,岛上原本生机盎然的参天大树,一夜之间随之枯死。 近日,亢悔木更是掉起了粉末。 铁无双这才知闯了大祸,日日捧着亢悔木悔不当初,眼瞅着这样一个神器就要葬送在自己手里,心里悔恨交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不该为对付那个女人,不惜冒着伤害亢悔木! 如今,铁无双听传话的丫环讲,江枫说亢悔木唯有他们能救,这才厚着脸皮捧着亢悔木走了出来,可是人要脸树要皮,先前做下不要脸的事,此事要他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出来,多少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铁无双躲在屏风后畏头畏尾,时不时偷窥着外面。 江枫与凌风几乎同时察觉出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突然不急了,兀自转身走到一张椅子面前坐了下去。 云淮见他主仆二人如此,下意识抬眼朝大堂打量着,最后目光落在屏风后,隐隐约约可瞧见一个人影,不由得一声冷笑,朝月漓道:「大人,依属下看,铁无双这个拿着亢悔木的人都不急,咱们又何至于千辛万苦赶过来?」 月漓听出他话里有话,微微一怔道:「那咱们走?」 下一刻,铁无双从屏风后匆匆忙忙赶了出来,一脸又羞又愧道:「哎哎哎……诸位大侠烦请留步,只因近来老夫为亢悔木的事头疼的紧,故此嘱咐下面人无事不要来烦老夫,丫鬟不敢近前,话传的迟了些,这才……」 月漓眉头一拧,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冷声道:「亢悔木呢?」 「在在在,亢悔木在此!」铁无双即刻双手呈上亢悔木。 却被云淮倏然上前一步,一把夺在手中,适才捉起月漓的手,塞了过去。 月漓小心翼翼抚着亢悔木,掌下抚过的木身沾着颗粒的粉末,知道这是亢悔木腐朽所致,出声道:「那日我们走后,你又做了什么?」 /129/129325/31286925.html 第147章 江枫气性 月漓听出他话里有话,微微一怔道:「那咱们走?」 下一刻,铁无双从屏风后匆匆忙忙赶了出来,一脸又羞又愧道:「哎哎哎……诸位大侠烦请留步,只因近来老夫为亢悔木的事头疼得紧,故此嘱咐下面人无事不要来烦老夫,丫鬟不敢近前,话传得迟了些,这才……」 月漓眉头一拧,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冷声道:「亢悔木呢?」 「在在在,亢悔木在此!」铁无双即刻双手呈上亢悔木。 却被云淮倏然上前一步,一把夺在手中,适才捉起月漓的手,塞了过去。 月漓小心翼翼抚着亢悔木,掌下抚过的木身沾着颗粒的粉末,知道这是亢悔木腐朽所致,出声道:「那日我们走后,你又做了什么?」 铁无双登时脸色一白:「你……你怎么知道?」 月漓是眼盲,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那日亢悔木虽然暴走,却并未到腐朽的地步,至少她最后见着的亢悔木,仅仅有些亢奋过头。 那种感觉,就好似你安安静静睡着,有人在你耳畔一声大吼。 霁族覆灭。 神器内五种神兽的器灵,陷入沉睡。 在南晋,月漓通过九转轮回阵回到过去,唤醒青龙。 彼时尚未察觉有任何不妥,而今触着亢悔木,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才发现事有蹊跷。 五样神器对应: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封印着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之灵。 北方壬癸水,卦主坎,其象玄武,属水。 南方丙丁火,卦主离,其象朱雀,属火。 东方甲乙木,卦主震,其象青龙,属木。 西方庚辛金,卦主兑,其象白虎,属金。 中方戊己土,卦主坤,其象黄龙,属土。 赤羽翎,属火,当中封印着凤鸟之灵。 亢悔木,属木,当中封印着青龙之灵。 青锋剑,属金,当中封印着白虎之灵。 五色土,属土,当中封印着玄武之灵。 浮生莲,属水,当中封印着玄武之灵。 既如此,青锋剑内该封印着白虎才对? 那她当日为何唤醒的青龙? 而今月漓察觉到,亢悔木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正是来自于青龙! 就在这时,铁木岛左右护法行色匆匆而来,自入了大堂那一刻起,一眼瞧见月漓手中捧着亢悔木,登时神色复杂地朝在场众人看了一眼,走向铁无双面前。 两人一左一右将铁无双夹在中间,完全无视在场众人的目光,当众交头接耳。 一开口,操着一口旁人听不懂的暗语。 见状,江枫不由得挑了挑眉尾,心道:原来是打量着他们听不懂,连避人的麻烦都省了? 从二人入门的神态来看,他们此时谈论的,该是与亢悔木有关。 怎么个意思? 他们这一群人伤得伤,累的累。 眼看要到西屿掉头折了回来,眼看亢悔木不成,劳心费力的活也要由他们干,却教人当面说三道四? 想到此,再见左右护法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江枫脸色愈发难堪了些,亏他先前大费周章赶走厉温,早知如此,就该教厉温将他铁木岛收拾干净! 江枫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冷声道:「铁岛主,既然门内事务不便同外人道,今日就到这罢。」 说着,转脸朝月漓面前走去,不由分说一把将亢悔木抢来,扬手朝三人面前扔去。 三人登时大惊,忙不迭伸手去接,一时场面乱作一团,六只手不遗余力地伸出手,致使 亢悔木在三人手里翻了几个跟头,「骨碌碌」从六只手中脱手而出,「砰」的一声跌落在地。 「啊!」 铁无双一声痛心疾首的喊叫,瞪着眼见亢悔木横生的那棵枯萎的树苗,从亢悔木上掉了下来,一脸心疼的蹲下身,伸手去捡。 亢悔木原就已经腐朽,经这一摔身上因腐朽而化成的粉末磕掉了大半,沾染在朱红色的地毯上。 铁无双捡起亢悔木和摔掉的枯萎树苗,心仿佛在滴血,他气得双手有些颤抖,红着眼抬起头,正好望见江枫抱起月漓抬腿欲走,当即大喝一声:「慢着!」 江枫缓缓转过眼,一脸「你能耐我何」的表情,目光森寒如冰:「铁岛主还有何事?」 「江枫!莫以为你是璇玑宫的人,就敢不把铁木岛放在眼里!说到底你流云阁不过是个打探消息的地方,一无权势二无门人,除了将青楼开遍诸国,又有什么本事?」 「没错!一旦真的动起真格,难不成你流云阁要派阁里那些粉面,与咱们交手?」 此言一出,江枫眼底杀意骤现。 下一刻,凌风腰间佩剑倏然飞出,未出鞘的剑在白衣护法脖子上绕了一圈,最后原路飞回。 待白衣护法反应过来,伸手朝脖子上摸了一把,未见伤见血,后背瞬间蹿上一股莫名的寒意,他捂着脖子,一脸后怕煞白着面色抬眼望去,见凌风已抬手,稳稳接下剑横着身前。 看这样子,随时准备再出手。 白衣护法额角淌下一滴冷汗,望着他手中未出鞘的宝剑,心道:如若方才这剑出了鞘,自己的脑袋怕是已经分了家,想到此,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传闻中,流云阁江枫虽不会武功,身边这个年纪不大的侍卫,却是大渊排得上前三的高手。 方才这一招出手之快,他甚至没能看清剑飞到自己面前,等反应过来时,脖子已被剑绕了一圈,杀伤力不大,威胁的意味极浓。 白衣护法下意识脚下退了一步,面露怯色。 铁无双眼底带恨,咬牙切齿道:「江枫,你欺人太甚!」 眼看不动手是不行了,江枫转身将月漓交予云淮:「你们先走。」 云淮自是知晓江枫身手,是以顺势接下月漓,抬腿欲走。 「江枫……你要做什么?」慌忙中,月漓一把拽住江枫衣袖。 她不知发生什么,却听到亢悔木掉落在地的声响。 先前五色土落地,尚不见任何损伤,亢悔木掉落在地,原不该造成任何伤害,可如今亢悔木腐朽,若非这六只手匆忙间接了接,造成的伤害,远不止摔在地上掉下枯萎的树苗这么简单。 江枫道:「没什么,不过留下来同他们讲讲道理,你先去海边等我。」说着,他抬眼朝云淮使了个眼色。 云淮会意,转身朝门外走去。 月漓扯着江枫衣袖的手,被他轻轻一拍,登时无力垂了下去,她一脸慌张唤道:「江枫!」 听她一声一声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云淮低头往怀里看去,见她明明没剩多少气力,还在自己怀里扑腾挣扎,顿时没好气道:「江枫,江枫!属下瞧着他比你还生龙活虎些,大人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云淮默了默,只得别开眼顾左右而言其他:「方才凌风那小子出手,属下便看出来,这左右护法不过修得亢悔木的灵力,与铁无双那个蠢货一样,是个只能驱使亢悔木的本事,如今亢悔木这副模样,他们的灵力大不如前,杀鸡焉用牛刀?」 月漓默然半晌,迟疑道:「那也不能留他一人,这铁木岛上多少门内弟子,铁无双只需喊一声……」 云淮脚下倏然一顿,语气有些愤愤不平:「大人!所谓正邪不两立,您好歹隶属鬼门,何以这么放心不下璇玑宫的人?」 「云淮,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早已不是正邪之分这么简单,况且我与他有言在先,要助他完成心愿,他若在此有个万一,莫非你教我再去幽冥阴司捞他的魂?」 云淮登时气结,黑着一张脸默然不语,恨不得现在就松开手,将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扔在半路。 教他如何说? 江枫远没有她看到的那么草包无能?算了吧,现在把话挑明,岂非少了很多乐趣? 云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脚往远处走去,沉声道:「大人若实在放心不下,属下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再回去帮他。」 闻言,月漓顿了顿安静了下来,一脸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云淮朝四下打量,整个铁木岛死气沉沉,目光所及之处,随处可见枯死发黄的草木,他目光最后落在一处隆起的山坡,一棵三人粗的树上,遂施展轻功几个跳跃间,抱着月漓走了上去。 月漓后背靠在枯死的树干,趁云淮收手时,一把拽着他袍袖道:「你……动手时至多可以伤人,绝不能伤人性命!」 云淮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神色复杂。 走在这江湖中,既到了动手的地步,说不得就是生死两难全,今日他可以留铁无双一条性命,明日他铁无双就不会找上门来,要自己的命么? 云淮简直怀疑,在鬼门这十年,月漓吃素长大的? 可细细想想,他倒也能释然,月漓自己身不由己这么多年,背负多少业报,她之所以这样劝说自己,也是怕他被业报所累? 想到此,云淮弯下腰伸手握住月漓紧紧攥着他袍袖的手,故作轻松的口气,宽慰道:「别怕,云淮算不得正经的霁族,死后也是要魂归幽冥阴司的,怎么也比大人您好些。」 月漓微微一怔,一脸怅然的缩回手来。 云淮说得不错,比惨谁人比得过自己?有那份心去担心别的人,不如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得好! /129/129325/31286926.html 第148章 贪心不足 云淮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神色复杂。 走在这江湖中,既到了动手的地步,说不得就是生死两难全,今日他可以留铁无双一条性命,明日他铁无双就不会找上门来,要自己的命么? 云淮简直怀疑,在鬼门这十年,月漓吃素长大的? 可细细想想,他倒也能释然,月漓自己身不由己这么多年,背负多少业报,她之所以这样劝说自己,也是怕他被业报所累? 想到此,云淮弯下腰伸手握住月漓紧紧攥着他袍袖的手,故作轻松的口气,宽慰道:「别怕,云淮算不得正经的霁族,死后也是要魂归幽冥阴司的,怎么也比大人您好些。」 月漓微微一怔,一脸怅然的缩回手来。 云淮说得不错,比惨谁人比得过自己?有那份心去担心别的人,不如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得好! 云淮见她如此,直起身道:「大人在此稍等,云淮去去就来。」说完,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听见他脚步声远离,月漓兀自转过脸晒着太阳,而今眼看快到八月,正是晒得厉害的时候,遂抬起手朝面前遮了遮,自言自语喃喃道:「这个云淮,也不知替我寻个阴凉地方,竟教我在这干晒?」 这她倒是冤枉云淮了,眼下太阳斜挂天边,待等再往上爬爬,就升至头顶正上方,有这么大一棵树遮着阴,哪能真晒着她。 许是吹了一夜的海风,再加上劳心费神,又损耗如此多的灵力,月漓被这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微歪着头顶阖上了眼。 另一边。 江枫自云淮与月漓离去,登时变了一副脸色,转身走到椅子面前弯腰坐了下去,张口道:「方才你们说什么?道我流云阁无权无势,无门下弟子?」 话说到这里,他不紧不慢地理着广袖,面上带着有些讽刺的笑:「铁无双,你铁木岛的人可是在岛上居得太久,连这种蠢话都说得出口?」 话音刚落,他身边桌上茶碗登时「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茶水顺着破碎的茶碗,淌了满满一桌,最后顺着桌边流到朱红色的地毯,地毯被茶水浸渍,颜色鲜红如血。 见状,铁无双面上微微一愣:「你……」 不待他开口,凌风大喝一声道:「流云阁也是你们非议的?真当手里有了霁族神器,就高人一等?」正正好将铁无双的话拦在嘴边。 话音刚落,倏然间拔剑冲了上去。 凌风身手不凡,对付左右护法游刃有余,即便再加上一个铁无双,也不过吃力了点。 江枫冷眼看着,并没有出手的打算,他倒要看看铁木岛的人没了亢悔木,究竟还有何本事? 竟敢瞧不起流云阁? 眼见凌风有些吃力,江枫转眼望向身边桌上四分五裂的茶碗,漫不经心伸手拾起一片,扬手扔了出去。 「啊!」 黑衣护法脸上吃痛,登时皮开肉绽吸血淌了下来,他下意识伸手捂着半张脸,转过眼朝江枫怒目而视道:「江枫!流云阁好歹也是璇玑宫分支,你这卑鄙小人,竟敢使阴招?」 江枫冷笑道:「我可从未说过,不会出手。」 至于使阴招? 使了就使了,打声招呼明着来,还算什么阴招? 云淮迈过门槛,见江枫不动声色的拾起一片碎茶碗,扬手丢了出去,却是瞄准凌风的手背。 凌风手背受了一击,握剑的手倏然一松,电光火石间,左手探向剑掉落的方向,顺势接剑反手一挥,生生将铁无双右肩划伤,再深一些怕是能将整条胳膊削下来。 江枫登时一脸遗憾,忍不住咂舌道:「啧!你这双飞燕的招学了这么久,怎么连条 胳膊都卸不下来?」 凌风心底暗暗发笑,面上却不假辞色应道:「少主教训的是!属下这就卸他一条胳膊,给您看。」说着,手里将剑使得更凌厉。 铁无双被他剑气所逼,步步后退。 云淮不由的呼吸一滞,由衷叹道:好剑法!倘或与之对战的是他,只怕也讨不到几分便宜。 想到此,他再转眼望向江枫时,神色凝重了些。 江枫听见有人来,斜眼朝大堂门口的方向望去一眼,拧着眉,脸上有几分不悦:「你回来做什么?」说着,他转眼朝他身后望去,又道:「月漓呢?」 云淮缓步走上前,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大人担心你吃亏,我好说歹说才劝住,将她留在安全的地方,答应她回来助你。」 江枫默然不语,心下有几分动容,原本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眉眼间带了三分温柔。 他转过脸望向凌风,见他与三人斗作一起,一招一式间虽有些紧迫,却很从容,月漓不知他会武功,但云淮却是知道的,于是明知故问道:「你竟没告诉她?」 云淮诚然道:「犹豫过。」 江枫一声冷笑,心道:这厮是个不好得罪的! 有些事瞒得越久,越容易在暴露的那一天,引起轩然大波,他这是故意替自己隐瞒,等着事闹得再大一些。 云淮自然知道,江枫很容易就能猜出自己的动机,遂一脸坦荡,不加以掩饰道:「大人这种宁折不弯的性子,最讨厌被人蒙在鼓里,我劝你趁早想清楚,给自己留条后路。」 江枫幽幽叹出一口气:「这世上千万条路,怎么走都容易,偏偏后路走起来最难。」 更何况,他不仅江枫这一层身份。 云淮不知其深意,以为他这是还打着什么算盘,一想到月漓要被蒙骗着,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怎么?流云阁的江公子只知工于心计,却不懂待人以诚?」 江枫默然不语,望着凌风一剑刺穿白衣护法肩头,冷声令道:「凌风,回来!」 凌风适时拔剑,脚下退了两步,惊道:「少主?」 「铁无双,本公子来你铁木岛,本意相助,却受你你门下护法出言辱我流云阁,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尚可用这一剑相抵。 而今我却要问你另一桩事,究竟在那一日过后,你对亢悔木做了什么?」 铁无双沉着一张脸,咬了咬牙。 都打成这幅样子了,江枫竟还能当做没事人一般,提什么相助? 他可不信! 铁无双活动了活动肩头,一只手捂上胸口,方才凌风一脚踹得不轻,差点断他两根骨头。 云淮见他这副模样,凉凉道:「铁无双,你这一身的修为和灵力,皆来自于亢悔木,若还想做这铁木岛的岛主,我劝你如实交代,不然亢悔木腐朽成齑粉之日,也是你一无所有之时。」 闻言,铁无双面上踌躇半晌,缓缓道:「那一日……」 月漓与江枫一行人走后。 铁无双捧着木身劈裂的亢悔木,在整个岛转了一圈,却不见哪里有任何变化。 他顿时不解,上一回只是手上一丁点血沾在亢悔木上,就使得整个岛变成今日的模样,何以此次灌了这么多血,却只令亢悔木一瞬间暴走? 莫非……只有他的血才有作用? 想到此,铁无双划破掌心,将自己的血注入亢悔木。 须臾间,亢悔木再次抽出粗壮藤蔓,朝着四下疯狂的攀爬,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一座小小的山坡上,满地铺着亢悔木手腕粗细的藤蔓,牢牢扒在地面。 满地藤蔓,在铁无双控制下,似是他无限延长的手,随 他心念所动,劈山毁树不在话下,甚至卷起一棵半人粗的树,生生连根拔起。 铁无双登时乐得哈哈大笑,暗自催动灵力,乐此不疲的控制着满地藤蔓。 然而这种暴走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满地的藤蔓开始收回,铁无双沉浸在这种力量之中不可自拔,他近乎疯狂的不停划着伤口,往亢悔木中灌入自己的血。 铁无双以为,这种暴走的力量只是没适应,想控制这种力量,就得多试几回。 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如此反复了多少次。 直到最后,他往亢悔木中灌入鲜血,仅有区区几条手指粗细的藤蔓抽出头,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铁无双心有不甘,低头望着鲜血淋漓的双手,实在无处可以下刀,只得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决定过几日再试一试。 可他没想到。 就从那一天起,亢悔木开始逐渐腐朽,原本嫩绿的树苗,最开始有些蔫蔫的,似是缺水的模样。 铁无双尝试着为亢悔木灌水,却未见转好的迹象。 后来,再尝试着灌入血,亢悔木就似是一截普普通通的木头,非但没有抽出藤蔓,更使得加剧木身腐朽,出现灰褐色的粉末。 这时,他才知晓自己闯了大祸! 听到这里,云淮陷入沉思。 距离他们离开铁木岛,已有七日,这些时日里,亢悔木在铁无双手里不停暴走,好比不断地从一个人身体里抽血,生生耗空了亢悔木的生机。 亢悔木,主生。 可饶是亢悔木这样的神器,也经不住铁无双如此消耗,足见他如何的贪心不足。 江枫道:「然后呢?」 「没了!这不是等到今日,见着你们找上门,听说你们有法子可解眼下的难题,老夫才恍以为是真,拿了亢悔木出来,哪想到……」 江枫登时黑了脸:「铁无双,你因一己之私致使亢悔木腐朽,尚不觉有错,本公子不过扔了一回,你就肉疼?」 闻言,云淮不禁冷笑道:「有何不解?好比他自家孩子,自然是随他如何折腾,哪管旁人只是手拿把掐了一下,可不得肉疼得紧?」 /129/129325/31286927.html 第149章 再遇猫妖 听到这里,云淮陷入沉思。 距离他们离开铁木岛,已有七日,这些时日里,亢悔木在铁无双手里不停暴走,好比不断地从一个人身体里抽血,生生耗空了亢悔木的生机。 亢悔木,主生。 可饶是亢悔木这样的神器,也经不住铁无双如此消耗,足见他如何的贪心不足。 江枫道:「然后呢?」 「没了!这不是等到今日,见着你们找上门,听说你们有法子可解眼下难题,老夫才恍以为是真,拿了亢悔木出来,哪想到……」 江枫登时黑了脸:「铁无双,你因一己之私致使亢悔木腐朽,尚不觉有错,本公子不过扔了一回,你就肉疼?」 闻言,云淮不禁冷笑道:「有何不解?好比他自家孩子,自然是随他如何折腾,哪管旁人只是手拿把掐了一下,可不得肉疼得紧?」 听到此处,铁无双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带着气道:「说来说去,你们此行不过来找老夫的不痛快,哪里是来真心相助?」 云淮抬眼望去,毫不客气指摘道:「凭你?有什么痛快值得咱们兜这么大一圈子,再绕回来?」 白衣护法捂着肩头那一剑的窟窿,咬咬牙道:「岛主,他们……他们定是觊觎亢悔木的能力,想要夺回去治那个女人的眼睛,不料、不料亢悔木如今这副模样,他们见着夺了也无用,这才拿咱们撒了气!」 江枫面上微沉,忽然轻笑一声令道:「凌风!」 闻声,凌风提剑欲上。 云淮往江枫脸上望了一眼,再望向白衣护法时,装得一脸不忍的别过眼,忍不住咂舌道:「瞧瞧,做什么不好偏长了一张嘴?」 凌风正正好伸手去拿白衣护法,提着剑就朝他面前去。 铁无双大呼:「江枫!有话好说!」 凌风手中剑劈了个空,瞬间转而以龙擒爪,朝白衣护法面前扑去:「哪个有空与你好好说?铁岛主,我瞧你这护法的嘴那么讨人嫌,何苦留着惹祸?趁还没酿成大错,替你除了样心腹大患,你岂能不知好歹?」 如此说着,凌风手下却没停,伸手朝白衣护法下颌探去,瞧着似是轻轻摸了一把。 「咔嚓」一声。 一时被卸了下巴,白衣护法登时张着合不拢的嘴,口涎自齿缝淌到嘴角,止不住的往下流,只剩瞪着一双惊慌的眼,嘴里「呜呜呜」的不知叫唤着什么。 黑衣护法冲了上来,被凌风一脚踹得钉入墙面,哀嚎着动弹不得。 云淮看得欢喜,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都说江枫是旷谷生幽兰般的性子,最是高洁美好,俊雅脱尘,哪有见他对什么人如此手段? 足见他是真的动了气! 妙极,妙极! 起先月漓教他折回来,云淮心里还老大不乐意,如今能看上这样一出好戏,心中不快早就烟消云散的不见了踪迹,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喜滋滋再火上添油了一把:「说起来,方才这位护法大人道了个什么词?哦……「粉面」! 流云阁建立三五载,江公子身边红粉佳人在侧,也不知这样的名声,我家大人可有耳闻?」 闻言,江枫的脸色登时挂不住了。 月漓早知晓,他身中胎毒须夜夜拥着活人才能入眠,初盈的存在,他一直没能有机会好好解释,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不问,另一个也不说。 就这样拖着到了今天,教外人用这种方式讲出来,言辱的又岂是他江枫的流云阁,可不是连他一块骂上了? 当他江枫什么? 明面开着青楼,实则招揽美人供他消遣? 云淮若不提此 事,他差点都忘了,方才月漓在场,这样的词教她听去,如何看待自己? 什么言辱流云阁之类的罪名,此刻都抵不过月漓对他的看法,再抬眼望向白衣护法时,江枫一脸的冷笑:「凌风,拔了他舌头,今夜下酒!」 云淮难掩一脸笑意,看得很是欢喜。 凌风是个实心眼的,当真以为江枫生出吃人的心,一脸紧张转过头来:「少主……」 江枫见他如此,没好气的斜他一眼。 凌风这才恍然大悟,转过头朝着白衣护法一顿拳打脚踢。 铁无双哪里肯依,见着外人打自己护法,当即跳着脚站了出来,手中举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刀,在半空中舞得「呼」的一声。 见状,云淮似笑非笑道:「铁无双,没了亢悔木又得罪璇玑宫,你铁木岛怕是想被人夷为平地?自本掌事执掌血峰堂以来,见过不少作死的,却少见铁岛主这般作法,难不成你连个全尸都不想要?」 铁无双这才如梦初醒,暗自朝一边挨打的白衣护法看了一眼,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咬了咬牙。 凌风好一通暴打,眼瞧着白衣护法鼻青脸肿,直起腰最后踹了他一记窝心脚,咬牙切齿恨道:「言辱流云阁?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边。 月漓倚在树干上睡得深沉。 一只通体黑色的猫,自远处轻手轻脚的接近,扬起脸朝睡着的月漓望去,漆黑的鼻子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紧接着,黑猫转头朝四周小心翼翼望去,在确定四周无人后,原地幻化成人形。 几乎同时,月漓「唰」的一下睁开眼,一脸警觉道:「谁?」 闻声,黑猫幻化的男子一双竖瞳,倏然收紧。 「云淮?」 男子:「……」 月漓眉头微拧,明明察觉到一股气息靠近,却无人应答?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袖中,掌下紧紧攥着飞霜,再次沉声问道:「谁在那里?」 男子在见到她双眼空洞无神的那一刻,打消了顾虑和紧张,他抬脚朝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在下路过此地,见姑娘一人坐在这里,可是在等你方才唤的那个名字……唔,叫做云淮的?」. 月漓微微眯着眼,只能凭直觉去感应对方的气息:「你是什么人?」 「在下……不过是这岛上一名弟子。」 月漓唇角微微一动,从袖中收回握着飞霜的手,慢条斯理道:「云淮是我属下,我有事吩咐他去做,他将我安顿在此处,等他回来。」 男子于她身前五步外停下脚,意味深长道:「你的眼……」 「我双眼不能视物,先前教一只猫抓伤了,那只猫儿许是受了惊吓。」月漓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且温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男子眼瞳带着警惕:「猫?」 霁族的人,怎会沦落到分不清妖? 她若不是刻意隐瞒,必然是认出了自己身份,估计将话说得滴水不漏。 想到此,男子袖中手指倏然伸出尖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轻敌的下场只有死! 月漓察觉到他突然扑了上来,唇角带着人畜无害的浅笑:「公子见过铁无双女儿么?」 男子尖爪距离月漓面前不过一寸,忽然停了下来:「你说铁秀花?」 月漓:「……」 她实在不知铁无双女儿闺名叫什么,只是忽听这么一个名,有点不敢置信。 细想了想,这一个岛上能有几个姓铁的? 月漓点了点头:「兴许是罢,我只与铁无双见过两面,未曾问及他家里的事,仅知晓他有个 女儿。」 「你问她做什么?」 月漓扯谎道:「我自幼修得法术,能占卜可预知,曾有机缘知晓铁木岛今日有难,遂与手下去而折返,先前已见过铁岛主,我道今日铁木岛的危机,须得靠他女儿方可化解。 哪知铁岛主性子执拗,一听闻此事要牵连他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我们一时未能谈拢,这才不欢而散。」 「我想见铁秀花,问她是否愿为父解忧,我虽眼不能视,却听云淮讲如今的铁木岛,今非昔比,想来你比我更加清楚,你既是铁木岛弟子,可愿领我去见铁秀花,一解铁木岛的危机?」 月漓想着:猫妖与铁木岛的关系,尚未调查清楚。 说不好究竟是哪个勾结了妖,要想把这些事查个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虎穴。 假如铁秀花与妖族勾结,身为父亲的铁无双,又真的一干二净? 如今正是势弱的时候,凭哪个也想不到,她借着如今这种情形,胆敢去虎口拔牙。 闻言,男子面上有所犹豫。 而今最大一桩事,就是整座岛灵气消失,足见定是亢悔木出了事,他奉命来铁木岛夺取亢悔木,原以为亢悔木不成了,就此山穷水尽。 哪知蹦出个霁族人? 瞧她这副模样,还念念不忘修复神器的事。如此倒也好,待等她修复亢悔木再夺,回去也好交差! 想到此,男子举着尖爪的手缓缓毕竟月漓眼前,只稍稍动下手指头,便能即刻挖出她那双眼珠,冷声道:「在下倒没看出来,姑娘带着一身伤还要操别人的心?铁木岛危机与你何干?」 月漓默了默叹口气道:「还不是被猫儿抓伤了眼,非得靠铁无双医好这双眼不可。」 听到此处,男子心底的警惕放下大半:原来她去而复返,也是为抢亢悔木为自己疗伤,倒也算有理有据。 只是想不太明白,铁秀花与修复亢悔木有何关系? 思忖半晌,男子决定先顺着她的意思,等等看,一旦见她有任何异动,到时再结果了她,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遂悄无声息的退下手中尖爪:「铁岛主看护这个女儿犹如掌上明珠,若知道我违背他的意愿,领你去见他女儿,定然不悦。」 月漓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只说自己遇见的她,绝不牵累你!」 /129/129325/31286928.html 第150章 铁家小姐 男子轻笑一声:「铁秀花身患喘咳之症,一个月前瞒着阖岛上下偷偷溜了出去,回来后抱病不起,一直待在闺房不得出,身边除了丫环再无旁人,你眼不能视物,如何能遇见她?难不成自己摸上的门?」 月漓:「……」 她只急着寻借口,要这只妖领自己去见铁秀花,却不知有这一茬缘故,登时有些焦虑。 如今该用什么借口,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不行不行! 猫妖为何来铁木岛,必定是为了铁无双手里的亢悔木,至于为何至今未能夺走亢悔木,虽未想得出缘由,却知晓这猫妖同自己目的相同,都是为了亢悔木。 那日被抓伤了眼,月漓恍以为这猫是铁无双养下的,意在替他看守亢悔木。 而今看来,只怕这猫妖是知晓自己与他目的一样,才会对她出手。 一只猫妖也要夺亢悔木? 难不成,又与蓝贞儿有关? 想到这里,月漓不由得拧眉不安,心底隐隐有些焦灼。 男子将月漓面上扫了几眼,见她一副神色紧张的模样,以为她没能认出自己,又真的是担心铁木岛的危机,兀自思索了片刻,出声道:「想要见她,倒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月漓一脸紧张:「什么法子?」 「我曾见一只猫儿受了伤,被小姐抱回岛上救治,足见铁秀花是个极心软又善良的姑娘,如今你这副模样,只需再装得像样些,轻易就可以骗得过小姐,到时她将你带进院中,你自可与她细说。」 月漓愣了一愣,抬手覆上眼前。 装? 且不说她如今当真虚弱,只这双眼和一身的伤,不装也十分像样,遂重重颔首道:「好!如此就劳烦你送我去见铁秀花。」 男子唇角带着浅笑,弯腰将月漓抱在怀中,朝一处院落而去。 铁秀花住的院子,位于整座岛南面。 三进三出的院子,小厮们只敢在二院活动,铁秀花和四个丫环住在最深的三院。 男子将月漓丢在二院门口,转身变回真身,钻入灌木丛。 一只黑猫藏身灌木深处,见着打扫的小厮看见躺在地上的月漓,即刻派人去找铁秀花传话,于是转过身跳上院墙,往三院去。 不出意外。 铁秀花听闻二院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着人抬进了三院,最后令人送进厢房。 月漓这一身的伤,不过瞧着可怕些,耳边听着铁秀花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丫环烧水拿药,趁着她为自己换衣服时,虚弱的睁开了眼。 「小姐,她醒了!」丫环一声惊呼。 铁秀花一抬头,见着月漓茫然望着自己,方才欣喜的面色登时将在脸上,伸出手朝她眼前晃了晃。 月漓细细喘了口气,故作惊讶道:「小姐……是铁木岛小姐,铁无双的女儿么?」 铁秀花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不过与铁岛主谈话时,说到小姐罢了。」月漓解释道。 铁秀花道:「这倒也是,你既出现在铁木岛,必定是父亲在江湖上的朋友,只是不曾想你竟受此重伤,倒在我院子里。」 月漓一脸紧张道:「小姐,铁木岛如今有难,唯你有法子可解!」 铁秀花面上微微一愣,一脸半信半疑道:「我?我自幼身体不好,平日里连门都不得出,更是连武功都练不成。」说到这里,她转眼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窗外。 这一场病,拖得自己日日困在屋里,除了身边丫环尚能忍耐,被她从岛外抱回来的猫,也挣脱铁链逃了。 铁秀花一脸的遗憾,她当真喜欢那只猫,却也留 不住。 月漓知晓,身患咳疾之人,不得接触会致使她犯病的根由,可是很多人犯病的缘故,连其本人都不知晓,所以常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此隔绝一切可能。 月漓道:「小姐不必伤怀,我如今要说的,与你身体无甚关系,不过是需得到小姐相助罢了。」 闻言,铁秀花转过眼时,少了几分怅然的模样,半信半疑道:「我当真可以帮着爹爹,化解此次岛上危机?」 「小姐先前可曾抱回一只玄猫?」 铁秀花一愣:「你怎么知道?」 月漓道:「这只猫就是化解危机的关键所在,所谓玄猫通灵,我也是通过玄猫的气息,才摸索着走来这里,有幸被小姐搭救。」 下一刻,丫环一声惊呼:「小姐!奴婢先前就说过,这只猫很有灵性的,果然教奴婢说准了。」 「猫……」 忽闻能救岛上危难的,正是自己所养的那只猫,铁秀花面上方才有几分激动,再忆起关着那只猫的房间,只剩拴着猫儿的铁链挂在床脚,猫儿已不知去向,不由得怅然道:「倘若没了这只猫,岂非岛上危机再不能解?」 月漓一脸惊讶:「怎么,小姐找不到这只猫?」 「丢了有六七日的工夫,倘或你早些找来,猫儿兴许还在。」铁秀花幽幽叹道。 月漓适才明白:铁秀花并未与猫妖勾结,实在是这只猫利用她上了岛,兴许就如方才他亲口所说,借着伤势惹铁秀花心生怜意,将他带了回来。 既如此,只需找这猫算账就是了! 月漓叹了口气,故作一脸遗憾道:「如此看来,是我来迟了……」 不知怎的,铁秀花忽然间又咳喘了起来,丫环匆忙扶着她回房歇息。 待门关上的那一刻,月漓兀自从床上艰难的坐起身,方才她故意告诉猫妖,自己可修复亢悔木,以至于猫妖就暂时收起了杀心,足见她所猜测的不错。 猫妖的确是为亢悔木而来! 倘若她没有去而复返,猫妖见岛上灵力消失,亢悔木腐朽,必然是不会再出手。 可如今不一样了,猫妖知晓月漓能修复亢悔木,必然有足够耐心等她。 月漓一脸冷笑,教他好好等着罢。 待凌风收拾完两位护法。 铁无双似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坐在地上垂着头顶,云淮那番话说得没错,他如今没亢悔木,再得罪不起璇玑宫的人,不过是打他护法罢了,虽是打在他脸上,却总好过为此一无所有的强。 云淮眼见这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起身朝江枫道:「既到了这个份上,我瞧着咱们也不用走了,你教他安排几间厢房,我去将月漓带回来,之后再商量着看如何办。」 江枫沉默着抬起眼,朝铁无双面上看去,幽幽问道:「如何?」 铁无双一脸茫然的抬起脸,一脸的苦不堪言。 打了他的人,还要逼他安排下去,给这些人找地方住? 可他却不敢说「不」,只得哭丧着脸点了点头:「一切照江公子的有意思去办!」 云淮一脸似笑非笑道:「铁岛主,你早先若是这副态度,咱们也不至于打了你的人,还惹出这样的事来。」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一路来安置月漓的树下,却不见人,云淮面色登时一沉。 她行动不便,难不成被人带走了? 他一路风风火火翻遍了四周的庭院,却只见着丫环和小厮,朝他们打听一个眼不能视物的姑娘,却纷纷说没见过,只得折回去找江枫。 这厢,江枫由丫环领着入了厢房,方才坐下身屁股还没坐热,门被人一把推开闯进来个 人影,一抬眼见着面色阴沉的云淮,他下意识觉着有些不妙,不由得冷声道:「怎么?」 「月漓不见了!」 江枫「噌」的一下站起身,不由分说往门外走去。 云淮转身跟上,一边疾步追着一边道:「她在这里没有熟人,被人带走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是她自愿的,要么是被劫持了。」 江枫默然半晌,沉声道:「我去找铁无双!」 云淮道:「铁无双当时在你眼皮子底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江枫脚下一顿,转过眼望向云淮道:「那只有一种可能!」 猫妖! 月漓如今这样样子,只怕随随便便来个与凌风差不多身手的,她也应付不来。 更别说是个猫妖! 对付妖这种东西,他们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两人内心不约而同的焦灼不安,难不成只能让月漓一个人独自面对? 江枫道:「搜!」 云淮愕然:「你可知铁木岛多大?得搜到什么时候去?」 江枫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那也得搜!」说着,他抬腿疾步如飞的去找铁无双。 既是他铁无双的岛,找人这种事自然还是要靠他。 云淮登时气结。 可如今他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兀自在原地转着圈的扶额叹息,怪只怪他法术不怎么灵,否则随随便便掐诀捻咒,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铁无双与两位护法,在丫环的帮助下上药,三个人打量着江枫不在,嘴里连骂带损的,正说得起劲。 江枫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正正好听见在骂他娘,走上前一脚踹在距离他最近的,处于末位的椅子腿,只听「砰砰砰」的巨响下,大堂一横排椅子登时四分五裂。 白衣护法方才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就成了一堆零零碎碎的木头,顿时一个激灵。 铁无双缓缓站起身,面如死灰。 背后骂人娘被逮着正着,这教他们死了往哪投胎好? 「铁岛主,方才江某听见了什么?可是先前的手段,没教你们长记性?」 「这……」铁无双哑口无言。 不对啊,江枫不是不会武功么? 可瞧着方才那一脚,这功力怎么也不逊色于他那个侍卫。 铁无双沉默着低下头,暗自在心里盘算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129/129325/31286929.html 第151章 他不一样 铁无双与两位护法,在丫环的帮助下上药,三个人打量着江枫不在,嘴里连骂带损的,正说得起劲。 江枫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正正好听见在骂他娘,走上前一脚踹在距离他最近的,处于末位的椅子腿,只听「砰砰砰」的巨响下,大堂一横排椅子登时四分五裂。 白衣护法方才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就成了一堆零零碎碎的木头,顿时一个激灵。 铁无双缓缓站起身,面如死灰。 背后骂人娘被逮着正着,这教他们死了往哪投胎好? 「铁岛主,方才江某听见了什么?可是先前的手段,没教你们长记性?」 「这……」铁无双哑口无言。 不对啊,江枫不是不会武功么? 可瞧着方才那一脚,这功力怎么也不逊色于他那个侍卫。 铁无双沉默着低下头,暗自在心里盘算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江枫心中记挂着月漓的事,不屑与他们算账,朝着一脸惨白的铁无双道:「本公子的人在你岛上不见了,铁岛主,烦请您派人帮着找找,如何?」 这厢。 铁秀花前脚离开。 一只通体黑色的猫,在围墙轻手轻脚迈着猫步而来,纵身一跃跳下墙头,顺着半掩着的窗口跳进房内,仰起头,望着半倚在床围若有所思的月漓,眨了眨眼:「接下来要如何?」 月漓不置可否,抬手拍了拍床沿,示意他近前。 猫妖迟疑了一刻,往前走了两步化作人形,来到床前弯腰坐了下去。 月漓缓缓舒出一口气,幽幽道:「先前与你说过,我这双眼教一只猫儿抓伤,所以有了不能视物的毛病。」 男子眉头微拧,一脸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急需暂借你一双眼来用。」说着,瞬间自袖中抽出飞霜。 下一刻,飞霜化作一道白光抹过男子喉咙,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当场喉间血溅三尺。 与此同时,月漓抬起胳膊将衣袖掩在面前,正正好避免溅的满脸。 男子瞪大了一双竖瞳,只手捂着脖子上喷涌而出的伤口,僵着身形自床沿站起身,脚下仓惶退了两步,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消片刻便没了气息。 月漓从床上站起身,翻掌朝门窗打了一道结界符,牢牢攥着飞霜,脚下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男子面前走去,一脸面无表情的蹲在他身侧。 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月漓听见皮肉,缝合的声音,遂手中高举飞霜,趁他方才睁开眼的那一刻,一刀狠狠扎入心脏的位置。 从头到尾,时间掐得刚刚好。 早一步,猫妖没能醒来感受不到锥心之痛,倘或晚一步,兴许教猫妖躲了,或是规避要害,岂非遗憾? 月漓攥着飞霜的手,稍稍用力旋转着匕首,耳边是猫妖凄厉的惨叫声,她眉目间带着凌厉,口中冷声问道:「疼么?本尊尚未用尽全力,你何以这么不中用,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了,九命猫妖!」 九命猫妖,其族拥有死后复生的能力,凡人常说的猫有九条命,皆来源于此。 月漓深知,一击取不了九命猫妖的性命,是以第一刀,不过是利用飞霜可伤生魂的能力,重创他罢了。 若非被这猫妖伤了眼,岂有后来的事? 如今栽在她手里,可不得新仇旧恨一起报了,方能解气? 魂力受创,即便复活在短时间内,依旧行动受限。只需蹲守着,趁他每一回醒来时,即刻令其体验一把痛不欲生的濒临死亡。 不过一个呼吸间,猫妖再一次闭眼 咽气。 月漓眸底血红,在昏暗的房间内很是醒目,察觉到猫妖再次没了气息,遂扬手拔出飞霜,匕首带出的血液喷溅在脸上,略显狰狞。 如此凌迟着重创魂力,猫妖复活的时间也会随之拖得更久。 月漓将匕首在男子身上擦拭了两下,心道: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急!离第二天天亮尚早,还有整整一天,足够好好审他。 江枫一声令下,整个铁木岛忙的不得了。 丫环、小厮,并着门内数十名弟子,挨个院落翻了个遍,找了整整两个时辰,鸡飞狗跳。 然而,搜寻无果。 大堂,江枫听着一波又一波的下人来报,一张脸黑得似碳,浑身上下透着肃杀之气。 终于,云淮坐不住了,倏然站起身道:「不能等了!」 江枫微低下头顶,两手抻着双膝,瞧上去一副挫败的模样,红着眼沉声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云淮转眼望向江枫,一字一句道:「我没有,但你可以!」 闻言,江枫面上微微一顿,很快心领神会到云淮打的什么主意,一脸神色复杂的抬起头,朝他投去一瞥审视的目光。 云淮安的什么心? 竟打算让他找幽冥阴司来帮忙? 且不说,小白在他们手里,如今重创厉温的账还没清算,幽冥阴司的人不来找他已然不错,哪有主动送上门的道理?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江枫!没时间了!」见他如此,云淮顾不上解释,一脸急色的催促道。 江枫转回眼,默然沉思。 门外,凌风行色匆匆而来,朝江枫禀道:「少主,属下亲自盯着他们,十三处院落现已全部搜寻完毕,并未见着月漓姑娘的下落。」 云淮一愣,转脸望向铁无双:「不是说岛上共十五座庭院,铁岛主为何只下令搜十三处?」 铁无双登时哑言,一脸求助似的朝凌风望去。 凌风应道:「剩下两处,一个是铁家小姐的院子,位于整座岛最南面,位置太过偏远,另一处是当被做粮仓的西院,一般人都不会往那里去,再加上位置偏远,所以……」 江枫猛地自椅子上站起身,冷冷朝凌风望去一眼,沉声道:「我去南院。」 云淮即刻会意:「我去西院!」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奔出大堂。 凌风并不知晓,铁木岛居然有妖,是以只当月漓眼不能视物,不辨方向走丢了,即便带人去寻,也只想当然的搜寻些可能的地方。 此时已日上三竿。 眼看要到晌午,有丫环走上前请示铁无双,是否要为客人准备饭菜。 铁无双按捺了许久的火气,突然间似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冲着丫环发了好一通脾气,见她被自己骂得哭哭啼啼,又一脸不耐的挥手将人撵走,转过脸面上带着小心翼翼,朝凌风道:「凌侍卫,您看这饭还吃么?」 凌风冷冷斜他一眼,转头出去追江枫。 受了委屈的丫环,一路朝着厨房而去,因着一路低头,不小心迎面撞着了人。 只听「哎呦」一声,紧接着「啪」瓷器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丫环抬眼,见着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趴在地上,好容易翻了个身转了过来,面上瞧着有几分眼生,看她扶着腰倒地不起,遂一脸紧张的迎上前伸出手道:「姐姐……姐姐,您伤得怎么样?」 粉衣丫环转过脸,没好气的扬手拍打在小丫环身上,嘴里细细的骂着:「走路不长眼的小蹄子,你瞧瞧那碗要再进一步,岂非毁了我这张脸?」 小丫环挨了打,深知 自己有错在先,遂缩着脖子硬扛着,一声不吭。 粉衣丫环出了气,停下手来往她面上瞧去,见她眼睫被打湿,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一脸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小丫环将大堂的事一一将来。 粉衣丫环愣了一愣,一脸严肃道:「你方才说他们寻的,可是个身上带伤,眼不能视的姑娘?」 「姐姐怎么知道?」 粉衣丫环忙道:「快!扶我去见岛主。」 江枫由小厮带着,一路来到铁秀花住的庭院,不顾二院下人阻拦,火急火燎的冲进三院。 听见动静,铁秀花派身边丫环出门查探。 丫环方才挑帘而出,抬眼见江枫走路带风的迎面而来,一时被他丰神俊朗的模样所惊叹,怔在原地忘了言语。 江枫走上前停下脚步,下意识朝丫环身后的房门望了一眼:「里面住的可是铁家小姐?」 丫环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应道:「是……是!公子可是要见小姐?」说着,转头挑起帘子朝里面喊了句:「小姐,有位公子要见你。」 铁秀花听得一怔,思忖自己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招惹来什么公子? 难不成,竟是爹爹在江湖上的朋友? 她如今已有十五,眼看要到了说亲事的年纪。 先前爹爹常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奈何她连门都不出,怎知别的郎君该是什么样子? 是以每每被爹爹提起,她只得羞涩着去摇铁无双的胳膊,撒娇道一句:要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 想到此,铁秀花登时又羞又恼,暗道:爹爹在江湖上的朋友,能是什么好的?不是五大三粗,就是粗鄙不堪,竟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声,任由外人闯来她这个姑娘家的院子,岂非坏她名声? 铁秀花捂着口鼻又咳了一声,适才用咳哑的嗓子气结道:「什么公子?还不去寻小厮将人撵出院,不准他再来!」 丫环道:「小姐!这位公子不一样……」 「在下江枫,因同行中有位姑娘走散,遍寻铁木岛十三处院落仍不见下落,盘问下得知,唯有铁小姐的院子未寻,故此前来打扰。」 闻声,铁秀花猛地抬起眼望向门外,心口似是有什么荡漾着化开来。 半晌未得到任何回应,江枫张口欲再说些什么。 /129/129325/31286930.html 第152章 月漓异样 铁秀花如今已有十五,眼看要到了说亲事的年纪。 先前爹爹常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奈何她连门都不出,怎知别的郎君该是什么样子? 是以每每被爹爹提起,她只得羞涩着去摇铁无双的胳膊,撒娇道一句:要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 想到此,铁秀花登时又羞又恼,暗道:爹爹在江湖上的朋友,能是什么好的?不是五大三粗,就是粗鄙不堪,竟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声,任由外人闯来她这个姑娘家的院子,岂非坏她名声? 铁秀花捂着口鼻又咳了一声,适才用咳哑的嗓子气结道:「什么公子?还不去寻小厮将人撵出院,不准他再来!」 丫环道:「小姐!这位公子不一样……」 「在下江枫,因同行中有位姑娘走散,遍寻铁木岛十三处院落仍不见下落,盘问下得知,唯有铁小姐的院子未寻,故此前来打扰。」 闻声,铁秀花猛地抬起眼望向门外,心口似是有什么在荡漾着化开来。 半晌未得到任何回应,江枫张口欲再说些什么。 「公子请进。」 见状,丫环高高挑起竹帘,红着脸颊喜滋滋道:「公子请!」 江枫不由得拧眉。 他如何不懂,只是碍于眼下找人要紧,实在顾不得这些,遂抬脚迈过门槛,一入门迎面先是闻见浓浓的草药味,四目望去,屋内光线昏暗,门窗皆关的密不透风。 丫环紧接着跟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往里走。 铁秀花依坐在床围,手中攥着一张蓝色的绣帕,捂在口鼻低低的咳喘着。 忽听有脚步走来,她下意识抬起眼。 丫环眼底带着玩味的笑意,朝江枫侧颜望了一眼,瞧着屋内光实在昏暗,遂自作主张朝窗前走去,将一闪窗棂推开了个缝隙,透进些许光亮。 一瞬间,铁秀花仿佛觉着眼前的公子,似是窗外那道光般直射心底,瞬间驱散她这十五年遭病痛的折磨,怔得她久久回不过神。 江枫瞧见铁秀花如此,下意识迈开脚侧了侧身,垂着眼帘恭敬道:「铁小姐,不知您可曾遇到位身上有伤的姑娘?」 铁秀花恍然间回过神来,当即羞得满面通红,避开眼不敢再看:「有……有,她似是一双眼不能视物,倒在我院子里,被小厮瞧见来禀,我才命人将她带了回来。」 「她现在在哪?」 铁秀花抬眼朝丫环望去:「欢儿,你替我领公子去见那位姑娘。」 欢儿道:「是!」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 江枫不欲多留,微微躬身朝铁秀花道了句:「多谢铁小姐。」 「工资且慢!」铁秀花见他匆匆要走,情急之下没有顾着小女儿的矜持,忍不住出言拦阻。 太快了! 她还没来得及与他多说两句。 铁秀花顾盼生辉的眸子,见着江枫缓缓转过身,一脸娇羞别开脸道:「公子方才说……你叫什么?」 江枫拧眉,声音忽然有些冷,带着疏离和所剩不多的客气:「江枫!」话音刚落,便急不可待的转身快步而去,仿佛一刻也不想停留。 铁秀花口中将他名字喃喃念了两回,再抬起眼时,面前已无人影。 这厢,月漓剜出男子双眼,掌中托着他血淋淋的猫眼,听着猫妖痛苦的喊叫声,幽幽道:「你伤本尊双眼,这笔账咱们就此平了,现在来说另一笔!你……」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一把,却没能推开。 「月漓?!」 忽然听见江枫紧张的声音传来,月漓愣了一愣。 她只顾着与猫妖算账,却忘了自己突然离开,难免教人担心着急。 月漓:「江枫?你一个人来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枫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转头朝欢儿吩咐道:「多谢姑娘带路」 欢儿客气应了一声,转身原路返回。 至此,月漓挥手撤去门口结界:「进罢!」 江枫推门而入,见一个男子躺在血泊,浑身上下是血,脸上两个窟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抬眼望向月漓时,被她眼底血红色看得怔在当场,心底一沉。 月漓面上带着她自己尚未察觉的笑意,抬手将托着猫妖眼珠的手心朝他面前推去,语气轻快道:「来得正好!你瞧这是什么?」 江枫垂眸,见她鲜血淋漓的掌心托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珠,面色难堪的紧。 从前他以为,月漓虽是鬼门中人,却不会做些残忍的事,而今见她生剜猫眼,还是忍不住拧眉:「月漓……」 月漓听出他声音里有些埋怨,托着猫眼的手缩了回来,一脸不解:「怎么?」 江枫默了默:「没什么,既然你气也出了,随我回去罢!」 月漓道:「哪去?我还没审完。」说着,重新蹲下身,伸手中探向男子脸上摸了摸,只手掐着他面颊,冷声道:「本尊还有话问你,你可要想仔细再说。」 猫妖此刻已是气若游丝,虽将她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却连回应的气力都没了。 「本尊知道,若非有人下令,凭你的本事,也不会知晓亢悔木在铁木岛的消息,说!你究竟奉何人之命?」 猫妖喉结滚动,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见他如此,月漓冷笑一声,一把将猫妖塞入袖中,攥着飞霜的手探向男子面前。 「月漓!」 下一刻,月漓察觉到自己攥着飞霜的右手,被人牢牢捏在掌心,不由得拧眉道:「江枫,你做什么?」 「他若不说,至多一刀结果了就是,何必如此?」江枫一脸不忍,他从未见月漓手段如此,以为至多不过杀人。 在江枫心里,认为月漓到底是个姑娘,如今看她不见丝毫手软,手段这般凌厉,连他这个男人都不禁胆寒。 闻言,月漓猛地一把夺回手,双眼空洞的望着江枫方向,冷声道:「江公子若实在看不过眼,不妨先去门外等我,少碍事!」 紧接着,她动手开始摸索着割开剥皮。 猫妖疼得只能在地上痉挛,连挣扎都做不出来,他想死死不了,只能越疼痛,越无比清晰的感受着活剥皮的痛苦,可以感受到皮肉一点点撕扯着分离。 只看了两眼,江枫便猛地站起身,往门外而去。 江枫一遍遍在心里提醒着:月漓杀的是妖!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一脸疲惫的闭了闭眼,一脸不忍。 不知过了多久。 月漓手里拎着黑色的皮子,摇摇晃晃从门内走了出来,抬脚迈门槛时,或许实在筋疲力尽,不小心绊了一跤,登时惊得后背起了冷汗,眼看便要面朝地摔下去。 江枫及时伸出手,将她一把捞入怀中,顺势抬眼望向屋内,满是鲜血的血泊中,躺着一只被剥了皮的猫,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望向怀中。 月漓缓缓阖眼,面上一片安宁的睡了过去。 至此,江枫一把将她手里的猫妖皮扔远了些,适才横抱起月漓,转身走向院门。 窗下,铁秀花肩上披了件蓝色短褂,透过窗棂缝隙,目送江枫背影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依旧舍不得收回眼。 月漓这一睡,直到后半夜才醒。 只是因着她双眼不能视物,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遂摸索着从床上下来,迟疑着张口唤道:「云淮?江枫?」 片刻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枫手中端着烛台,身上带着丝丝凉意,走向月漓面前,朝她面前仔细望了一眼,见着她眼瞳没有之前见着的血红,张口道:「醒了?」 月漓道:「现在什么时辰?」 江枫道:「子时。」 月漓面上一顿,喃喃道:「我只记得在审问猫妖,怎么就突然睡了过去?」 「你先前虚耗灵力,又挨了整整一夜,兴许只是有些劳累过度,如今睡了一觉可有好转?」江枫如此说着,转身将烛台放在桌前。 跳动的烛光印在他眼底,有些复杂的情绪。 月漓伸手摸索着转身,往床前走去:「好多了!精神了些,明天咱们再向铁无双要来亢悔木,教我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 「月漓!」 月漓嘴边的话一顿,轻声应道:「怎么?」 江枫忽然转过身,望着眼前和白日里判若两人的她,不知怎么竟有些后悔,或许如厉温所说,他不该教月漓经历这么磨难。 今日所见,江枫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他认识的月漓? 月漓见他良久不出声,迟疑着问道:「莫非铁无双说了什么?还是他不想修复亢悔木?」 「我只是担心你。」 月漓有几分惊讶:「担心什么?」 江枫缓步走向月漓面前,伸手探向她双眼,指尖在停在一寸之外:「最近常常感觉与你以前有些不同,不知因为什么缘故。」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敷衍着应了一句:「人都会变。」 这一刻,江枫忽然忆起在月漓神识里,见着一只浑身是火的大鸟。 迟疑着问道:「我听秦广王与吕岱讲,霁族与凡人有所不同,凡人身体至多承载一个魂体,而霁族却有不同。」 闻言,月漓面色忽然有些凝重,从她后来得到的消息来看,十年前霁族之所以覆灭,皆因阖族启用弑神之阵。 「月漓,你身体里……究竟有多少魂体?」江枫怀疑,月漓如今的变化,该与自己见到的那只大鸟有关,难道在她不知不觉间,被什么占据了躯壳? /129/129325/31286931.html 第153章 她的无助 江枫缓步走向月漓面前,伸手探向她双眼,指尖在停在一寸之外:「最近常常感觉与你以前有些不同,不知因为什么缘故。」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敷衍着应了一句:「人都会变。」 这一刻,江枫忽然忆起在月漓神识里,见着一只浑身是火的大鸟。 迟疑着问道:「我听秦广王与吕岱讲,霁族与凡人有所不同,凡人身体至多承载一个魂体,而霁族却有不同。」 闻言,月漓面色忽然有些凝重,从她后来得到的消息来看,十年前霁族之所以覆灭,皆因阖族启用弑神之阵。 「月漓,你身体里……究竟有多少魂体?」江枫怀疑,月漓如今的变化,该与自己见到的那只大鸟有关,难道在她不知不觉间,被什么占据了躯壳? 就像他被厉温占了躯壳,在外人看来判若两人,无人知晓身体里早已换了另一个人。 月漓陷入沉默,思绪渐渐飘远。 十年前,月漓瘫在深渊底,一动不能动,自摔下来第二天起,她尝试替自己疗伤,可惜伤势实在太重,尽管几乎耗尽所有灵力,却只能勉强恢复不到一成。 霁族虽伤不灭,但是也会疼啊! 她饿的近乎陷入昏迷,在眼帘无力阖上前,忽察觉到体内禁锢着一缕魂力,靠仅存的神识去探,发现那缕魂力微弱的没有形体,只是一团赤红色火焰。 不待反应过来,赤红色火焰一下钻入眉心。 下一刻,月漓「唰」的一下睁开眼,左眼眼底印着血红色,金色和赤红两团灵力交织着,缠绕在周身。 突然拥有两股汹涌的灵力,来不及多想,月漓急忙催动着幻铃,替自己疗伤。 半日后,月漓尝试着缓缓坐起身,浑身上下传来骨头「咔嚓、咔嚓」的声响,背靠着坚硬的山壁,终于不必再瘫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她才觉得自己仿佛活了过来,待等稍稍缓了口气,僵着脖子缓缓抬起头望向崖顶,头顶一线微弱到近乎细如发丝的光。 她知道,外面现已是白天。 头顶抵在山壁,月漓思索着,如何才能逃到那遥不可及的崖顶,依着自己如今这副身躯,走路都难,好容易得来的灵力,几乎全部用来疗伤。现已是所剩无几,那么只有等人来救她了。 等?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月漓缓缓低下头,目光正正好落在发臭的玉娘尸骸方向,心底的排斥,教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江枫:「月漓?」 见她默不作声,眼前空洞的望着自己,却又似透过他看向别处,忍不住拧眉。 月漓自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别开脸答非所问道:「我有些累,你也快回去歇着罢。」说着,顺势歪下身侧躺在床,缓缓阖了眼。 不多时,脚步声渐行渐远。 听到房门被带上的动静,月漓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漠然的睁开眼,思绪万千。 这些年,她再未察觉到那股魂力所在,好似早与自己融为一体? 相较幽泉那一遭,而今不论是躯壳或是神识,月漓几乎察觉不到丁点异常,倘或不是江枫来问,甚至想不起,身体里曾存在这一缕魂力。 想到此,月漓猛地坐起身。 随她起身动作,袖中好似有物什掉落,在地板时发出「哒哒哒」几声响,紧接着「骨碌碌」滚得更远了。 月漓起身蹲在床前,朝着听见声响的方向摸索着。 不多时,掌下触到一颗东西,拿在手里一摸圆圆的,不由得一愣。 她怎么不记得,何时收了这样东西? 月漓将这圆圆的物什凑到鼻尖,小心翼翼闻了闻,面色登时一 僵,这物什上还带着猫妖身上的气息和血腥味,遂下意识将手挪远了些,低声惊道:「这……」 圆圆地,带着猫妖气息? 不消细想想便能猜到,唯有猫妖那双眼,再没有什么如此符合此物模样。 至此,月漓将猫眼缓缓攥在掌中,眉头紧锁。 待她摸索着重新坐回床边,将这些年细细回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她曾不止一次失忆。 月漓脸色很是难看,不知是气得亦或是后怕,竟忍不住浑身颤抖,攥着猫眼的手不断收紧,只听「啪」的一声,猫眼在她掌心化作齑粉。 有什么连她都不知晓的东西,正在逐渐控制自己,教她如何不胆战心惊? 这种感觉,就像被一只大掌扼住了喉咙。 月漓哆嗦着,双手紧紧抱怀,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眼角滑下一道泪痕。 窗外,江枫沉着面孔望着屋内一举一动,默不作声。 第二天一大早。 月漓摸索着从房间走出,远远听见江枫与凌风在说话,不愿上前打扰,于是静静立在原地。 「少主,铁无双昨晚找您,属下说您没空,今日一大早他就派人送来了这个。」 说着,凌风手里打开了一只木匣,待他低头望了一眼,先是瞪大了眼一愣,随即面色大变,猛地一下将木匣合上,气势汹汹道:「少主,属下这就去扒了他的皮!」说着抬腿欲走。 江枫一声令道:「回来!」 凌风脚下一顿,转过脸气结道:「少主,铁无双胆敢将扒了皮的死猫送到咱们手里,这口气您忍得,属下忍不了!」 江枫抬手捏了捏眉心,一脸疲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主?」凌风几乎瞠目结舌。 他家少主虽不至于雷霆手段,但也不是个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捏的软柿子,怎么今日遇到铁无双这般挑衅,竟还帮着他说话的模样? 细想了想,凌风忽然顿悟了:「少主莫不是因着月漓姑娘那双眼,须用得着铁无双手里亢悔木,所以对他诸多忍让?」 江枫一脸神色复杂,默然不语。 铁无双把猫妖送到自己面前,定是知道了什么,想以此威胁自己,他昨日只顾拦着月漓,全然没发现有人靠近,难不成教铁无双听了去? 「少主!铁无双手里亢悔木还须咱们修复,您怕他做什么?」 江枫终于忍无可忍,轻斥道:「放肆!」 云淮恰好从院门外走进来,听见江枫发脾气,下意识抬眼朝两人望去,又正正好见着月漓伫立在房门前,于是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出声道:「江公子好大气性,怎么?可是近来无美人作伴,心烦意乱?」 江枫冷冷一记眼刃飞去,恨不得当场剐了他。 「瞪我做什么?一大早铁无双就派了下人来请,纵使本掌事不愿掺和,此时也被卷了进来。江枫,你好不好奇铁无双说了什么?」 凌风见着云淮就不对付,出口的话自然不好听:「什么阿猫阿狗,也配来看我家少主的笑话?」 闻言,云淮嘴角的笑意倏然一僵,脸色登时黑了下来,下意思朝月漓望了一眼,转眼朝江枫冷笑一声道:「江公子可知,铁无双有意将他掌上明珠许给你,攀做你流云阁的岳父?」 听到这里,江枫先是面上一沉,暗自咬了咬牙。 云淮抬脚朝两人面前走去:「铁无双这厮,说给你送了一份礼。」说着,垂眼朝凌风腋下望去,趁两人不注意,一把将木匣夺过手打开来。 引入眼帘的,是一只剥了皮的死猫。 不待细看,手中木盒猛地被人夺了去,紧接着一掌劈 头盖脸而来。 云淮急忙侧身闪开,朝江枫喝道:「江枫,你管不管?」 「打不赢不许回来见我!」 江枫冷冷丢下一句,转过身整个人怔在当场,远远瞧着月漓站在门口,双眼微微泛红,略迟疑一番,遂缓步朝她面前走去,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张口道:「这么早醒了?」 「猫妖是我杀的,对不对?你早发现异常,明知我已不是我,为何不说?」月漓声音里带着颤抖。 江枫默然无语。 当日在海底,他曾亲眼瞧见月漓神识中大鸟,虽瞧着不像善类,却没有加害月漓,后来听云淮讲,这只大鸟更是救下了他。 霁族的事,江枫知之甚少,实在不知大鸟是何来路,只想着无害就没多问,若非此次见月漓性格突变,手段凌厉残忍,也想不到会有今日。 「江枫……我、我若不是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是什么样子,她会不会……」 月漓声音有些哽咽,几乎难掩心中焦虑和不安。 整整一晚,她想了很多。 若找不到消灭这一缕魂力的办法,必须在趁彻底失去神识前,重启弑神血咒。 哪怕死,她也不要为凡界留下祸害。 见此,江枫满脸不忍,伸手拽着月漓胳膊,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头将唇覆在她耳畔,轻声哄道:「别怕,有我在!」 月漓埋首江枫胸膛,手中无意识的牢牢拽着他衣襟,仿佛溺水之人拽着救命稻草,她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助,一滴泪自眼角方才流出,被衣襟吸得不见了踪迹。 半晌后,月漓脚下退了一步,轻轻推开面前江枫,红着眼睛道:「带我去见铁无双。」 江枫拧眉,张口便是斩钉截铁道:「你留在这,我去!」说着,转身喊道:「凌风!」 凌风当即住了手,顾不上与云淮再斗,朝江枫身后走去。 月漓伸手去拽,却扑了个空。 不多时,江枫身后领着凌风,带着装猫妖尸身的木匣,来到大堂,抬眼见铁无双坐在堂前,脸上一副满面春风,不胜得意的模样,不由得拧眉。 /129/129325/31286932.html 第154章 来抢人了 月漓埋首江枫胸膛,手中无意识的牢牢拽着他衣襟,仿佛溺水之人拽着救命稻草,她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助,一滴泪自眼角方才流出,被衣襟吸得不见了踪迹。 半晌后,月漓脚下退了一步,轻轻推开面前江枫,红着眼睛道:「带我去见铁无双。」 江枫拧眉,张口便是斩钉截铁道:「你留在这,我去!」说着,转身喊道:「凌风!」 凌风当即住了手,顾不上与云淮再斗,朝江枫身后走去。 月漓伸手去拽,却扑了个空。 不多时,江枫身后领着凌风,带着装猫妖尸身的木匣,来到大堂,抬眼见铁无双坐在堂前,脸上一副满面春风,不胜得意的模样,不由得拧眉。 铁秀花坐在堂下,身边规规矩矩立着一个粉衣丫环,自见着江枫入门那一刻,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站起身,铁秀花微红着面颊垂眸望着脚尖,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柔声唤道:「江公子。」 江枫只当充耳不闻,一脸面无表情,双手负在身后。 凌风走近前,朝铁无双扔出手中木匣,冷声道:「铁岛主派人送来这个是何用意?威胁我家少主?」 铁无双飞起一脚,将木匣一脚踹到墙角,适才收腿道:「老夫听闻这畜生乃妖类,正愁不知如何处置,想着公子身边那位姑娘有驱魔降妖的本事,是以才派人将这个送了去,再说小女昨日自见着公子一面,便朝思暮想……」 铁秀花跺了跺脚,一声惊呼:「爹爹!」 铁无双当即大笑:「哈哈哈哈!无妨无妨,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来江公子也不会笑话你。」 江枫转身,走到椅子面前撩起衣摆坐了上去,一副神情淡漠的模样:「江某生性直爽,凡事不喜藏着掖着,不如请令媛回避一二,免得有些话说出来,恐伤颜面。」 闻言,铁无双面上欢喜登时一僵,朝铁秀花挥了挥手:「去罢!」 铁秀花虽有不舍,却只得在丫环的搀扶下,恋恋不舍离去。 见人离了场,凌风转过脸冷声道:「铁岛主究竟想干什么?」 「老夫方才说得很清楚,小女心仪江公子,愿嫁与公子,结两姓之好。」 江枫默了许久,忽然一声冷笑:「铁岛主怕是不知,江某自打娘胎出生,便身患胎毒,非夜夜靠活人暖着方能安枕,更有被批活不过三十的命。 嫁江枫为妻?铁岛主莫不是要推亲闺女入火坑?」 听到此处,铁无双面上微微一沉,暗自迟疑了一瞬,缓了缓语气,一脸语重心长道:「老夫年近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她娘去世的早,秀花自幼汤药不断,为此老夫对她疼爱的,像是心疼自己这双眼珠子。 若非她执意要嫁与你,老夫又岂会乐意?她常与老夫道:自己这半生受罪不少,若此生不能嫁与一个心仪的郎君,宁愿终身不嫁! 江枫,倘若你是老夫,你又当如何?」 凌风听了,一脸讥笑道:「铁岛主既这样说,就是打定了主意,非要令媛嫁我家少主?你铁家的姑娘没人要了?」 铁无双大怒:「凌风!你放肆!」 他这个女儿最是说一不二,从前就是要星星不敢摘月亮的性子,他若出面阻拦,还不知闹得怎样。 再说,如今亢悔木眼看着不成,铁木岛的地位岌岌可危,若能攀上璇玑宫这座靠山,哪怕今后没有神器,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至于太难堪。 想到此处,铁无双咬了咬牙,忍了忍再道:「江枫,老夫瞧你二人很是般配,同为身患不治之症,今日不知明日事,谁还弃谁?」 江枫登时黑了脸,没想到铁无双油盐不进,竟搬出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做法? 见场面如此,铁无双大掌一挥又道:「今日老夫将话放在这。 江枫,我铁木岛的女婿,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别以为老夫不知那姑娘是何身份,又或者说,你江枫在江湖传言中,可是不会武功的那个,怎么突然就有了如此身手?」 至此,江枫眼底杀意骤现,正欲动手。 「江枫!璇玑宫的人已在来我铁木岛的路上,你猜他们是来找你,还是来抓那女子?」 另一边。 铁秀花与丫环退了出来,两人原该回到自己的院里,哪知走出去没多远,她脚下一顿说得:「爹爹将他们安置在哪?」 丫环不明所以,抬手指了指北面:「就在那间院子。」 铁秀花道:「走!去看看。」 院中,云淮明知月漓心情不好,却还拽着她絮絮叨叨的数落着江枫不是,一边说一边暗自打量她脸色,瞧她始终是那副神情恹恹,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不由得心中暗道:完了! 他原以为,凭着月漓与江枫的关系,自己这一剂猛药下去,月漓怎么着也该踹他一脚,再不济也得骂两句。 而今看着,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难道她对江枫伤了心? 想到此,云淮顿了一顿劝道:「大人不必难过,虽然江枫此人浪荡,模样却还周正,虽比不上属下如此风流……」 正说着,院门口走进两个窈窕身影。 铁秀花远远见着月漓,张口唤道:「姑娘」 闻声,月漓木讷的神情忽然有些反应,下意识站起身:「铁小姐?」 说话间,铁秀花面上端着合宜的浅笑,缓步走月漓面前,伸手捉住月漓双手,一副亲昵的模样:「姑娘伤势如何?需要什么药,尽管派下人告诉我爹爹,姑娘是客,咱们铁木岛必定不敢怠慢。」 月漓默了半晌,思忖她这话不过是客气罢了,也未必当真关心自己,遂偷摸着抽回手来,客客气气应道:「多谢铁小姐关心。」 云淮适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看上江枫的铁家小姐,一双眼将其上下打量一眼,虽说有几分温婉的模样,姿色尚可,但若说嫁与江枫,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一时也不知差了什么,只得转眼往月漓面上打量,仅看一眼便回过味来,所谓差的那一点,说白了不过是眼缘。 有些人打一眼见着,便不愿与之交往,这便是不合眼缘。 云淮自是知道,月漓如今见着她很是不自在,遂出声道:「大人这一夜没睡好,不如再回去补补,属下替您送铁小姐。」 月漓忙着就坡下驴:「好!」说着,转身欲走。 这下,铁秀花脸上连浅笑都装不出来了,沉声道:「好什么?我才方来,姑娘哪有借口困了去睡的道理?」 月漓脚下一顿,原本恹恹的情绪不知怎么,忽然有了几分气性,抬头朝云淮道了句:「我与铁小姐说些体己话,你先避一避。」 见她如此,云淮一脸不放心的往远处走,最后藏身于屋后偷听。 铁秀花朝院中打量了几眼,见着无外人,面上带着自信的笑意,开口道:「昨日,我见姑娘与江公子关系很是要好,所以特意来关照姑娘两句,姑娘何以不愿与我亲近?」 月漓弯腰,重新坐了回去,眉头微拧代表着她此刻很是没有耐心,却还要努力隐忍:「多谢铁小姐关心,我并非不愿与你亲近,只是确实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 「哦?既如此再好不过了!」铁秀花顺势坐了下去。 月漓顿了顿,努力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铁小姐找我,还有别的事?」 「昨日初见江 公子,瞧他天人之姿风姿卓然,与我从前见到爹爹在江湖上的朋友大不相同,姑娘既随着江公子一起来,想必对他很是了解?」 月漓迟疑着点了点头:「尚可!」 铁秀花一脸欣喜道:「姑娘可知道,江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月漓一愣。她该怎么说? 粉衣丫环见她迟迟不答,恍以为她是故意装作为难模样,遂阴阳怪气道:「小姐,这位姑娘与江公子关系匪浅,说不好是公子身边的佳人,您问这话教她如何答,岂非为难?」 闻言,铁秀花面色微僵。 她倒不是没想过,否则也不会逼着爹爹朝江枫施压,遂抬眼以责备的目光瞪了一眼丫环,再望向月漓时,犹豫道:「如江公子这样的人,想必不论多少姑娘见了,都会为之倾心,谁叫我中意的郎君如此优秀。 不过……无论他先前有过多少佳人,成婚后他只守着我一人,这些都可既往不咎!」 听到这里,月漓心里小火苗「腾」的火冒三丈。 什么意思? 她丫环说自己是江枫的佳人。 铁秀花忙不迭立规矩,什么既往不咎? 这是要赶她走? 月漓一个没忍住,不禁冷笑一声道:「铁小姐可是吃准,你爹爹定能拿住江枫,招他做你铁木岛的上门女婿?」 铁秀花面上顿了顿,诚然道:「不错!爹爹与我提起过,他所在流云阁是个什么地方,也说他是璇玑宫分支的公子,听说在江湖上人送雅号「无尘公子」,可我铁木岛也不差啊!」 「铁小姐当他什么?不过区区铁木岛,竟靠着身后有长辈撑腰,不知天高地厚?莫说他身后有璇玑宫,即便是个普通的公子,我身边的人,也轮到你们挑三拣四?」 铁秀花登时愣神:「怎么……竟不是你留在他身边?」 月漓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怎么,铁小姐既来抢人,都不提前了解下情形的么?」 云淮不由得一声轻笑,暗暗摇了摇头。 /129/129325/31286933.html 第155章 希望是谁 听到这里,月漓心里小火苗「腾」的火冒三丈。 什么意思? 她丫环说自己是江枫的佳人。 铁秀花忙不迭立规矩,什么既往不咎? 这是要赶她走? 月漓不禁冷笑一声:「铁小姐可是吃准,你爹爹定能拿住江枫,招他做你铁木岛的上门女婿?」 铁秀花面上顿了顿,诚然道:「不错!爹爹与我提起,他所在流云阁是个什么地方,也说他是璇玑宫分支的公子,听说在江湖上人送雅号「无尘公子」,可我铁木岛也不差啊!」 「不过区区铁木岛,铁小姐靠身后有长辈撑腰,竟不知天高地厚?你当他什么?莫说江枫身后有璇玑宫,即便是个普通的公子,我身边的人,几时轮到你们挑三拣四?」 铁秀花登时面色一白:「竟不是他留你在身边的?」 月漓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怎么,铁小姐既来抢人,都不提前了解下情形么?不如待江枫回来与你细说说,究竟是哪个要留在哪个身边?」 话说一半,她倾身逼向铁秀花,一字一句沉声道:「铁小姐方才不是问,他喜欢什么样姑娘?」 铁秀花瞪大眼,心中直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脸惶恐。 「很不凑巧,他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你眼前!虽我如今目不能视,不知铁小姐如何的花容月貌,却知他定然不会选择你,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云淮忍得好辛苦,才勉强没能笑太大声。 且不说,铁秀花模样中规中矩。 放在人堆里,也很容易一眼错过去的存在,即便美若天仙又如何? 既尝过肉,哪个又喜欢青菜萝卜? 月漓不过命苦了些,自小没有长辈族人可依靠,倘若霁朝如今还在,她该承袭霁朝祭司之位,与霁朝国主共司凡界,掌人间刑罚,赏善罚恶。 别说区区一个江枫,就算是如今的帝王,也不敢肖想。 凡界以地仙为尊。 霁朝覆灭,凡人从此自立国度为主,于是从那时起,人不再受制于地仙。 好容易一朝翻身做主,人自是不愿再回到受地仙管辖的局面,所以月漓的身份一旦被天下知晓,有心之人,定不甘这样的威胁存在。 想到此,云淮一脸的惋惜和不忍。 可惜了! 凭月漓这样的身份,却轮落到如斯地步,竟教一个论姿色、论身份地位都不如她的凡人女子,当她是依附于江枫的红粉知己? 云淮幽幽叹了口气,暗自摇头:真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呐! 这厢,铁秀花手足无措的站起身,俨然一副被月漓气势镇住的模样,语无伦次解释道:「我……我不过随便问问,姑娘何必如此欺负人?」 话音刚落,铁秀花眼圈登时红了起来,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月漓直起身来,一脸冷漠:「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铁小姐便承受不起了?」 欺负? 方才是哪个逼上门来,想让她这个「佳人」自惭形秽的? 月漓几乎怀疑,铁秀花是否从未踏出铁木岛一步,真当以为天大地大,铁木岛最大? 粉衣丫环看不过眼,一边抚着铁秀花的后背,一边转过脸朝月漓怨道:「姑娘!原本这些话该岛主来找你说这些,小姐恐岛主拿气势压着你,所以拼命拦了下来,这才来试探你的意思。 我家小姐对你如此客气,哪成想你竟如此咄咄逼人?可是打量着江公子心悦于你,便如此不将我们铁木岛放在眼里?」 月漓嘴角一抹浅笑:「哦?如此说来,我该感谢铁小姐才是?」 粉衣丫环急了眼:「你……」 就在这时,江枫身后领着云淮,沉着脸走了进来。 见状,粉衣丫环原本的气焰登时消了大半,转脸朝铁秀花低声道:「小姐,江公子来了!」 铁秀花面上微微一怔,抬眼觑了一眼月漓。 屋角,云淮自江枫走进院门,双手抱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笑得一脸莫测。 铁秀花红着眼眶,拿帕子掩面抽噎道:「姐姐教训的是,铁木岛位处海域,区区弹丸之地,自然比不得姐姐出身中土,眼光见识卓远,江公子既心中有你,哪里瞧得上我?」 月漓眉头微拧:这就扮上了? 她自然听见丫环说的话,也猜得出主仆二人打的什么主意,遂冷声道:「我六岁就没了娘亲,家里也无亲眷在世,铁小姐既愿纡尊降贵当我妹妹,少不得依我族中规矩,随我去见见先祖!」 铁秀花一愣:「如何见?」 月漓忽然伸出铁钳般的手,牢牢攥着铁秀花胳膊,翻掌一掌黄符在她指尖骤燃,幽幽道:「自然是见鬼了!」 说话间,铁秀花见天地间,风云忽然变了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泛着血红,小院平地倏起阵阵阴风,卷起风沙迷着眼,只听闻个「见鬼」二字,就已够她哆哆嗦嗦,而今见着此情此景,只得尖叫着抬手掩面,一边奋力挣扎着,欲摆脱月漓对自己的钳制。 月漓冷笑:「妹妹慌什么?鬼还没出来呢!」 粉衣丫环只看到月漓手中燃着符纸,望着院里四下打量一眼,也未看出有什么可怕的,只得牢牢抱着铁秀花,口中急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铁秀花嘴里呜咽着,惊恐的喊道:「我不是你妹妹!你放开手,放我走!」 月漓手中符纸燃尽,松开来落在地上化作白灰。 江枫疾步上前,一把拽着月漓胳膊,沉声道:「够了,放她走!」 月漓一愣,掌下力道微微一松。 趁机铁秀花逃了,转头仓惶朝门外逃去,粉衣丫环急忙去追。 月漓转过头,仰着面孔望向江枫方向,虽见不到他面色,却听出他声音里有几分不满,拧眉问道:「怎么,你心疼了?」 江枫默了半晌,望着月漓空洞无神的双眼,满脸隐忍。 云淮抬脚,正欲步出屋后。 忽然,江枫一把将月漓拥在怀中,低头吻上她略显凉薄的唇,一双眼底带着复杂的情愫,有隐忍也有痛苦,也将近在咫尺的月漓深深印在眼瞳。 月漓浑身一僵,怔在那没了反应。 半晌,江枫缓缓阖眼,略显笨拙而小小心翼翼的吻着。 仿佛稍稍用力,怀里的人受了惊吓,就会逃。 见状,凌风急忙转身朝院外走去。 云淮袖中的手缓缓攥拳,他几乎瞪着一双快要爆出眼眶的眼睛,死死望着两个身影。 他怎么敢? 云淮直觉得,自己该出面阻止,心随意动,脚下方才迈出一步,倏然一顿。 这一刻,他忽然忆起江枫的话,若想月漓活下去,需要他! 不得不承认。 江枫的流云阁,以及他身后的璇玑宫,在江湖上的势力如日中天。 唯有跟着江枫,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云淮一脸神色复杂,望向月漓背影,见她没有推拒,猛地心口一痛,遂下意识抬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撑在墙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掌下心脏明明跳强有力的跳动着,却觉着心仿佛被一双大掌撕得粉碎。 为何如此不舍? 难 道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也有了别的心思? 云淮逃了,他几乎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像极了没头苍蝇一般,不知该往何处,仅凭直觉想要逃离此处。 很快,月漓回过神来伸手去推,却被江枫早就料想到的大掌揉进怀里,掌下结实的胸膛,令她有几分惊愕。 见她没有再推拒,江枫忽然弯腰将她一把横抱在怀,往屋里走去。 「江枫!你……你放我下来。」月漓挣扎着,想要跳下这个怀抱。 江枫一脸决绝,默然望着怀里的月漓,不肯放手。 很快,月漓身子忽然一沉,整个人躺在床上,她正坐起身,却被江枫猛地推回床上,掌下触到他肩头的肌肤,脑袋里顿时「轰」的一片大乱。 不对! 她直觉的有什么不对,若为方才一事表态度,江枫绝不会如此不顾她的意愿,他何时学得同厉温一样? 难道…… 「江枫!你、你究竟是江枫,还是……」月漓只得倔强的用双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敢教他再欺身而来。 江枫面色沉了沉,拧眉望着身下一脸惊慌的月漓,冷声道:「你希望我是谁?」 月漓根本不敢顺着他的话去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他是谁,决不能如此错下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江枫!你、你不是去见铁无双么?他与你说了什么?」 江枫默然不语,低头望了眼她撑在两人之间的手,面色复杂而隐忍:「江枫心悦于你,求你……嫁给我,可好?」 月漓怔然。 且不说如此求亲,用的是何种方式,如今是谈这个的时候么? 她该怎么说? 虽先前各种法子都用过,也未见江枫如此行事,顶多伤情了些,哪有眼下准备用强的手段? 「我……我们不是应该先告诉你家里……」思来想去,月漓只得取了个转圜的余地。 江枫摇了摇头,一脸不忍道:「来不及了!」 月漓:「什么?」 江枫一脸挫败的翻身坐了起来,顺手捡起落在床前的衣裳,默默往身上套。 回来的这一路他想了很多,若想彻底绝了铁无双的念头,又不惹他狗急跳墙,唯有先与月漓定下婚事,可即便此刻传信回璇玑宫,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月漓缓缓坐起身,下意识往床角缩了缩。 江枫穿好衣,转过脸见她一脸防备蜷在床角的模样,伸手探向她脚踝:「怕什么?放心……」 /129/129325/31286934.html 第156章 时间不多 月漓怔然。 且不说如此求亲,用的是何种方式,如今是谈这个的时候么? 她该怎么说? 虽先前各种法子都用过,也未见江枫如此行事,顶多伤情了些,哪有眼下准备用强的手段? 「我……我们不是应该先告诉你家里……」思来想去,月漓只得取了个转圜的余地。 江枫摇了摇头,一脸不忍道:「来不及了!」 月漓:「什么?」 江枫一脸挫败的翻身坐了起来,顺手捡起落在床前的衣裳,默默往身上套。 回来的这一路他想了很多,若想彻底绝了铁无双的念头,又不惹他狗急跳墙,唯有先与月漓定下婚事,可即便此刻传信回璇玑宫,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月漓缓缓坐起身,下意识往床角缩了缩。 江枫穿好衣,转过脸见她一脸防备蜷在床角的模样,伸手探向她脚踝:「怕什么?放心……」 哪知他掌下方才抓到月漓脚踝。 月漓拼命挣扎:「江枫!你、你疯了么?」说着,两只脚不停胡乱的蹬着。 好在江枫并未用多少力道,不过轻易便挣脱了。 见状,江枫不由得一愣,低头望着自己掌心,拧眉陷入沉思:江枫啊江枫!先前还说,愿假意与月漓成婚,之后偷偷放她离开,如今竟对她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他与厉温有何区别? 即便铁无双咄咄逼人又如何? 难道除了伤害她,再没有别的办法? 枉你自诩聪明一世,却教一只臭虫害得,差点做出这种蠢事! 半晌,江枫抬起头望向月漓:「对不起……」 月漓默然不语,好久才别开脸闷声道:「铁无双究竟说了什么?」 江枫顿了顿,迟疑着望了眼月漓,不忍将这些困难再教她知晓,于是缓缓自床前站起身,敷衍道:「没什么,我去帮你找点吃的。」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 月漓眉头紧锁,一只手紧紧扯着袖口,陷入沉思。 亏她方才与铁秀花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怎么转个脸瞧江枫态度,隐隐觉得脸生疼? 不行! 她须找人探探消息。 想到此,月漓指尖掐诀,一只蓝色灵蝶自她指尖化形:「云淮,回来!」一声令下,灵蝶挥动着翅膀从她指尖飞走,朝着窗外飞去。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云淮神色复杂的来到门前,却不敢进来,张口唤道:「大人。」 月漓沉声道:「铁无双好似拿着江枫什么把柄,并非只有猫妖一事如此简单,你替本尊探探消息,快去快回!」 云淮默了默,应声道:「是!」 至此,月漓伸手在两只袖中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只猫眼。 略略思索了一番,她决定暂时先用这只猫眼,解决眼不能视物的毛病。 半个时辰后。 月漓左手捂着左眼,指缝缓缓流出鲜血,因疼痛而浑身颤抖。 到底是妖眼。 入了她的身体,不断刺激着眼底疼痛。 月漓几乎需要强忍着,才能勉强不将这只猫眼抠下来,只不断在心底道:且忍一忍,总不能这样一直瞎着,只需待亢悔木修复好,便用不着这猫妖的眼。 云淮去而复返,立在门外沉声道:「大人,大事不妙了!」 月漓缓缓放下捂着左眼的手,尝试着睁开鲜血淋漓的左眼,朝着门外望去,颤声道:「什么……不妙?」 「璇玑宫的人正在往铁木岛来的路上,大人须尽快离开此地,若是让璇玑宫的人见了您,只 怕恐生事端。」 月漓面上一愣。 她方才将猫眼装在眼眶里,这只眼若教旁人见了,还不得将她当成猫妖? 想到此,月漓低下头便准备抠左眼猫妖。 然而指尖到了眼前,她忽然手下一顿,一脸神色凝重道:「璇玑宫的人在哪?」 「不日将抵达西屿。」云淮道。 月漓眉头紧锁,距离西屿到铁木岛,最快还需走七日的海路,她只需在这七日里,将亢悔木修复,在璇玑宫的人登岛之前离开! 月漓缓缓放下手,抬起头唤道:「云淮,你进来!」 云淮迟疑半晌,最后推门走了进来。 因着床不是正对门口的关系,是以他并未一眼见着月漓异样。 月漓又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近前来!」 云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着面上稍显凝重的面色,缓步朝床前走进。 待云淮停在床前,月漓转过脸朝他面上望去,亮出左眼带着竖瞳的猫眼,清楚可见他脸上震惊和不解。 「大人!您……您这是?」云淮忽然忆起,先前瞧见猫妖尸身时,两个眼睛的位置露着血淋淋的窟窿,再见着月漓这只猫眼,当即反应过来。 原来……原来如此! 铁无双定是知晓,此事乃月漓下的手,遂以此威逼江枫,要他不得不为隐藏月漓,迎娶铁秀花! 云淮一脸恍然大悟,可再见着月漓那只竖瞳的猫眼,一脸不忍道:「大人!猫妖的眼与你体内霁族血脉相冲,若留这样一只眼在身体里,岂非痛不欲生?」 「不错!正巧璇玑宫的人也要来,留给本尊的时间不多,须身体承受不了之前,璇玑宫的人登岛之前,修复亢悔木!」 云淮咬了咬牙,双手紧紧攥成拳:「大人需要属下做什么?」 月漓道:「带本尊去见铁无双!」 云淮攥成拳的手倏然一松,几乎从齿缝里挤着说出一个字:「好!」说着,他转过身蹲在床前,微微侧首朝身后道:「大人,属下背着您去快一些。」 至此,月漓顿了一顿朝床前挪近些,朝云淮后背趴了上去。 云淮背着月漓,两人见着铁无双时。 铁无双因着自恃拿住了江枫,此番再见着二人,一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冷哼一声道:「怎么是你们?难不成江枫不好意思现身,却教你们二人来传话?」 说着,他将手里把玩着的两只铁球,轻轻搁在了桌上。 月漓轻轻拍了拍云淮。 云淮会意,转身将月漓放在一张椅子上,转身对铁无双道:「铁岛主,我若是你还需掂量清楚,难不成你当真不想要亢悔木了?」 闻言,铁无双清了清嗓子。 只消拿捏住江枫,至于亢悔木…… 横竖他在这岛上也待得腻烦,随女儿嫁去流云阁,他也顺势跻身中土,岂不比捧着个破木头,守在一座岛上来的好? 思及至此,铁无双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不劳你二位费心。」 听到此处,月漓面色一沉拧眉道:「铁无双,莫非你心中已有打算,欲将亢悔木当成弃子,用完就扔?」 她霁族的神器,在别人手里落得这样下场,月漓心疼的恨不得拿命去修补,哪知人家却丝毫不在意,可谓是刀没割在自己肉上,不知疼啊! 云淮伸出手道:「既如此,还请铁岛主将亢悔木交出来。」 铁无双眯了眯眼:「痴心妄想!既是老夫手里的东西,别说是块即将腐朽成粉的亢悔木,哪怕是青锋剑,也须得折在老夫手里!」 云淮一声冷喝:「铁无双!」 铁无双登时拍案而起,冲着云淮指着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若不是因着江枫,就凭你这血峰堂余孽的身份,能教你活到今天?」 云淮正欲出手。 月漓忽然抬手拦了一把,冲铁无双道了句:「铁岛主好大本事,明着动手拼不过,尽学一些不上台面的工夫,以为拿着本尊把柄,就能逼得江枫对你言听计从? 铁无双,你是欺我身后无人了么?」 「欺你又能奈我何?你这鬼门身份,又有起符捉鬼降妖的本事,不论哪一条教璇玑宫知晓,都要将你拿回去审问!」 月漓一声冷笑,缓缓站起身,朝前走了一步令道:「云淮,替本尊将门看好,不许放一只苍蝇进来!」 「是!」云淮转身而去。 这一刻,铁无双心底猛地一惊:「怎么,你要动手?」 「铁岛主说笑,你既要当江枫的岳父,我怎会与你动起手?不过是晚辈向长辈请教罢了!」话音刚落,她缓缓睁开左眼,见着铁无双一张脸瞬间煞白。 「你!你……」 铁无双抬手指着她左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双眼,根本不是人眼! 「惊讶么?」月漓冷冷看他一眼,又道:「本尊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保管铁岛主见了这样东西,会更惊喜!」说着,蹲下身驱动幻铃,自脚下画了一道符,沉声唤道:「出来罢,赤羽翎!」 下一刻,朱红色的地毯上金光阵阵。 一只三尺长的木匣,自阵法中缓缓升起,最后被月漓一把横在身前。 「赤羽翎……赤羽翎!」铁无双一双眼瞪得凸起。 月漓一掌拍碎木匣,手中那只通身赤红色的羽箭,在她掌中倏然化作一柄两指宽的细剑,剑身赤红色,缠着似隐似现的金色灵力。 「世人只知,霁族神器各司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却不知这五种神器,本身也是世间最凶狠的神兵。 拿你手中亢悔木而言,亢悔木虽主生,却也是靠汲取别的力量,化作自己「生」的能力。 铁无双,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或是死在赤羽翎之下,或是将亢悔木交出来,否则……」 话音刚落,月漓左眼眶渐渐淌下一行血痕,眼底倏然一痛,遂下意识抬手朝左眼覆了上去。 仅一个呼吸间,铁无双察觉月漓这眼或许有些不适,恍以为机会来了,一声大喝道:「妖女!看老夫一刀。」说着,抬手召来架于墙边落兵台的三尺大刀,朝月漓面门劈了过去。 /129/129325/31286935.html 第157章 轮到你了 月漓一掌拍碎木匣,手中那只通身赤红色的羽箭,在她掌中倏然化作一柄两指宽的细剑,剑身赤红,缠着似隐似现的金色灵力。 「世人只知,霁族神器各司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却不知这五种神器,本身也是世间最凶狠的神兵。 拿你手中亢悔木而言,亢悔木虽主生,却也是靠汲取别的力量,化作自己「生」的能力。 铁无双,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或是死在赤羽翎之下,或是将亢悔木交出来,否则……」 话音刚落,月漓左眼眶渐渐淌下一行血痕,眼底倏然一痛,遂下意识抬手朝左眼覆了上去。 仅一个呼吸间,铁无双察觉月漓这眼或许有些不适,恍以为机会来了,一声大喝道:「妖女!看老夫一刀。」说着,抬手召来架于墙边落兵台的三尺大刀,朝月漓面门劈了过去。 顷刻间,月漓神识陷入混沌。 待她反应过来,已置身于一片漆黑,不由得一愣:这是哪? 她不是准备从铁无双手里夺回亢悔木么? 鼻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恶臭。 月漓面色登时一紧,这个味道…… 漆黑之中,半空中一团赤红色火光倏然亮了起来,照得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在一片红光下。 月漓仰头望着那团火光。 是了! 这团火光便是那缕魂力的来源。 当年她便通过这团火光给予的灵力,才治好了一身的伤,那这里,就该是遇见火光的地方,十年前的悬崖底! 想到此,月漓缓缓低下头,面色苍白的,抬眼望着三步外一具腐烂的尸首。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脚下退了一步跌坐在地,别过脸便是不可抑制地干呕,好似非要将曾经吃过的那几口肉,就此吐出来才好。 十年过去了。 那种恶心和崩溃,还停留在她意识中。 就在这时,半空中赤红色的火光从天而降,落地化作一袭红衣的「月漓」,她双瞳中带着血红色,缓步朝月漓面前走去,垂眸伫立在她面前,冷冷见着她吐得天昏地暗,几乎喘不过气,幽幽问道:「难受么?」 闻言,月漓猛地转过脸,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反着眼帘恶狠狠望着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冷声道:「果然是你!」 听出她声音里带着恨意,「月漓」眼底有几分意外,蹲下身一把掐着月漓脸颊,将她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疑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月漓抬手劈下一掌。 却似猜透她心中所想,「月漓」不紧不慢地、扬手便轻而易举化解,挥手一团赤红灵力,先封她左手幻铃,再一挥手,更是直接将她定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脚下逼近一步道:「瞧瞧?十年前本尊借你魂力,助你离开深渊崖底逃出生天,如今再见,你却想一心只想本尊消失,月漓,这是什么道理?」 说着,她反手将月漓手腕牢牢钳在掌心:「我劝你少费些气力,好好地身躯,却不见你丝毫怜惜,瞧瞧你这一身的伤,拿什么同我斗?况且……我本就是你,你既不中用,教一群废物累得成如今这副模样,不如将身体交出来,由本尊替你出这口恶气?」 月漓恼羞成怒:「什么你就是我?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魂力,原先连神形都化不出,区区十年工夫,教你变幻成我的模样,若非我重伤在身,凭你也想霸占我神识,张口闭口道着本尊?」. 「你的模样?」 闻言,「月漓」望着手中钳制的这张脸,思绪有一瞬间飘远。 很快她回过神,似笑非笑道:「说起来,方才你说得头头是道,何以到自己身上,又理气直壮 ?」 月漓眉头紧锁:「什么?」 「月漓」一脸冷笑:「你我之间,说什么霸占?先前本尊听得清楚,你骂得不是挺好?道她背后有长辈撑腰,肆无忌惮跑你脸上抢人。 那么你呢?又何尝不是仗着有人替你做主,将我这一缕残魂封在你神识之中?」 月漓愕然:娘亲…… 娘亲究竟在她身体里放了什么? 这样一缕残魂,又背着她做了多少事? 如此想着,月漓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慌乱,奋力想要解救下被人捏在掌中的脸。 「月漓」掌下倏然用力,掐得她面颊捏得生疼:「怎么?教你留在这里委屈你了?可知这十年来,本尊日日被困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那具腐烂的尸首……」 说着,她转头朝身后望去,眼底带着嫌弃和厌恶:「自十年前深渊一难,这具尸首便永远困在你神识之中,任凭本尊想尽办法,也不能将其毁掉。 说到底,不过因为这是你的神识,由你说了算,你日思夜想放不下过去,却教本尊与你一同受这种罪?」 月漓猛地别开脸,好容易逃离她掐着自己面颊的手掌,别过脸急道:「当日并非我将你封在此处,这笔账凭什么算到我头上?」 「笑话!十年前你痛不欲生之时,不是说只要能离开那潮湿漆黑的崖底,什么代价都愿付出么?」 月漓心底一沉,缓缓转过脸望向面前那张容颜,仔仔细细看那眉眼,看她眼底血红的眸子,明明是同一张脸,和自己有何分别? 心里的每一个念头,都能被对方一眼看穿,这缕魂力就仿佛与她共生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如她所说,这缕魂力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那她是什么? 「月漓」一脸怨恨,近乎咬牙切齿道:「本尊将魂力借给你,你却用这种方式回报? 将这具发臭恶心的尸体放在本尊眼皮子底下,教我日日闻着这腐败的味道,本尊明明恨得要死,想毁之毁不掉,想逃逃不走,这就是你设下的地狱!」 月漓面色有几分苍白,摇着头辩解:「不!这些事我从不知情,虽忘不掉,却绝不是用来折磨你。」 「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座地狱,本尊待了十年之久,是时候该轮到你了!」话音刚落,她猛地一把推倒月漓,整个人窜入半空重新化作一团火光。 月漓仰面朝天,眼睁睁看着那团火光化作一只凤鸟的模样,「锵……」的一声啼鸣后,俯冲着朝自己怀中追了下来。 「不……不要!」月漓想翻身躲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下一刻,火光化成的凤鸟,瞬间没入月漓胸口,致使她整个人由内到外,身上燃着赤红色火焰。 月漓浑身一阵剧痛,似乎一双大手撕开她的身体,强行往里面塞入了另一缕魂体,她虽张着口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一道声音。 半空中,赤红色火光教先前看到的更大了两番。 她的眼底,逐渐浮上一层血红。 不知过了多久。 月漓察觉到自己可以动弹,强忍着身上剧痛,慢慢坐起身,抬眼见到不远处玉娘的尸首,虽知身处神识,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抑制不住身心的恐惧和恶心,只得双手抱膝埋首于身前,死死闭上了眼。 心知她这是要与自己争夺神识的***,一旦教对方得手,这副身躯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地狱吗? 或许那缕残魂说得不错,当初因着恐惧和罪恶感,致使自己常常午夜梦回,梦见身陷崖底的噩梦。 崖底虽阴冷黑暗,但令她 更为之恐惧的,是吃下的那几口肉,足以令她觉着逃离崖底之后这十年,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罪恶。 每每梦醒,月漓都会难以自抑的干呕。 她画地为牢,在神识中为自己建了一座地狱,没想到身体里竟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残魂,她未被逼疯,却教这缕残魂先疯了。 如今教这一缕残魂霸占了躯壳,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她简直不敢想。 这厢,铁无双提刀而来。 月漓只手捂眼,周身赤红色灵力骤起,大刀迎面劈下来,只听「啪」的一声,大刀应声断做两截。 铁无双脚下「噌噌噌」退了数步,低头望着手里断的仅剩一半的大刀,抬眼望向月漓时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灵力?」 原来,他自见着赤羽翎现身,便再次起了夺神器的念头,想着趁她不便好得手。 「月漓」捂眼的手,向眼窝里扣了进去。 铁无双一脸愕然,瞪大了眼睛瞧着那只手生生抠下眼眶中的猫眼,最后鲜血淋漓的手一松,猫眼「噔」的一声掉落在地毯,紧接着一只黑靴踩了上去,狠狠将猫眼踏在脚下。 「这种污浊的东西也往脸上安?当真越活越出息!」 铁无双错愕地抬起眼,望着眼前那个人右眼眼底的血红,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浑身上下透着另一种压抑的灵力,还有能生生抠下眼珠的手段。 没由来的,铁无双觉察到危险,额角淌下一滴冷汗:「你究竟是人是鬼?」 「月漓」低头望向手中,抬手覆上赤羽翎化成的剑身,剑身虽细,略厚的刃脊致使她仍然有几分重量,握在手中不轻不重,于是兀自挽了个剑花,幽幽道:「本尊既是人也是鬼,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铁岛主!」 话音刚落,赤羽翎似是得到某种召唤,「嗖」的一下飞至半空。 「月漓」面上带着一抹鬼魅般的厉色,只手将一股朱红的灵力渡入剑身,瞬间将赤羽翎染得较先前更红了些。 霁族神器虽司五种灵力,却也是神兵。 持有神器之人灵力越是淳厚,就能将其变幻成世间最凶狠的利器。 /129/129325/31286936.html 第158章 杀人诛心 铁无双错愕地抬起眼,望着眼前那个人右眼眼底的血红,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浑身上下透着另一种压抑的灵力,还有能生生抠下眼珠的手段。 没由来的,铁无双觉察到危险,额角淌下一滴冷汗:「你究竟是人是鬼?」 「月漓」低头望向手中,抬手覆上赤羽翎化成的剑身,剑身虽细,略厚的刃脊致使她仍然有几分重量,握在手中不轻不重,于是兀自挽了个剑花,幽幽道:「本尊既是人也是鬼,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铁岛主!」 话音刚落,赤羽翎似是得到某种召唤,「嗖」的一下飞至半空。 「月漓」面上带着一抹鬼魅般的厉色,只手将一股朱红的灵力渡入剑身,瞬间将赤羽翎染得较先前更红了些。 霁族神器虽司五种灵力,却也是神兵。 持有神器之人灵力越是淳厚,就能将其变幻成世间最凶狠的利器。 须臾间,细剑在半空中缓缓化作一柄通身朱红的长枪。 铁无双惊呼道:「不可能……不可能!」 枪,乃为百器之王,连剑都要拜在其后。 神器铸形早已奠定了神器的威力,怎么可能再幻化成别的模样? 「月漓」冷笑一声:「铁岛主莫慌,本尊不过与你看一眼,我霁族神器究竟该如何使,教我亢悔木在你手里糟蹋的不成样子,一句话!亢悔木你还是不还?」 铁无双面如土灰,暗恨如今才知晓这么大一桩秘密,既如此更不愿将亢悔木交出去,遂咬牙恨道:「休想!」 下一刻,长枪幻化成型,「嗖」的一下重新飞回「月漓」掌中,被她扬手朝铁无双面前扔了出去。 长枪袭来,铁无双慌忙抬手拿断成两半的大刀去挡,哪知却「铛」的一声将断刀击飞,长枪自他胸膛穿胸而过。 铁无双脚下虚晃着退了两步,并没有即刻咽气,低头望着胸口的窟窿,不断有血淌出,再望着眼前那个身影,一脸不可置信地抬手指着她喃喃道:「你、你是……」 除了霁族,谁人如此了解霁族神器? 没错! 铁无双自心底笃定,眼前此人并非只会妖术,而是实实在在的霁族人! 长枪穿透铁无双胸膛,钉在大堂嵌在墙壁的武字。 月漓笑得一脸讽刺:「铁岛主如此后知后觉,未免太晚了罢!」说着,她另只手呈龙爪,朝铁无双脖子擒去。 须臾间,铁无双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把拖拽,待他反应过来时,脖子被一只看似瘦弱的手,钳在掌心。 「月漓」微眯着眼,故作柔声道:「铁岛主莫怕,本尊不会立时即刻取你性命,血峰堂八百余人,这样一笔血债还未来得及与你清算,岂会让你轻易死了?」 虽说死后魂归幽冥管,阴司自会对凡人做下的罪孽予以惩戒,可到底别人动了手,与她有何干系? 须知,报仇这种事,自然是亲力亲为的好! 闻言,铁无双恨不能立时咽气。 大堂门外,左右护法与云淮斗在一处,难解难分。 忽听堂内惨叫声传了出来,两个护法明显急了眼,出招教先前慌了许多,也因此为云淮添了几分胜算。 云淮好容易重伤两人,方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就听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不过两个臭鱼烂虾,也教你费这么多气力?没用的东西!」 云淮明显一愣,转过脸朝月漓看去,见她左眼下鲜血淋漓的半张脸,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月漓」冷声道;「怎么?很可怕么?」 云淮面上顿了顿 ,拧着眉迟疑着问了句:「怕倒是不怕,只是……大人不疼么?」 「月漓」对他的关心不置可否,扬手将沾血的飞霜朝云淮面前扔去,一脸冷漠道:「把铁秀花带回来!」 见她倏然丢来个东西,云淮下意识伸手欲接,待手即将接下的一瞬间,定睛看清是飞霜,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似接着烫手山芋般在手中掂量着,好容易稳稳接下,遂一脸哀怨的抬起头唤道:「大人……。」 云淮天生警觉,只如此往月漓脸上望了两眼,直觉得她有些不同寻常,正欲再细看。 「月漓」冷声催道:「还不快去?」 云淮不敢耽搁,低头朝躺在地上的两个护法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月漓」缓步走上前:「说起来,血峰堂八百余人,皆命丧你二人手中,说说看,你们想如何死?」 听到这里,左护法一脸恐惧,整个人像蛆似的在地上艰难蠕动着,下意识想逃。 月漓却不给他丝毫逃生的机会,一脚踹到白衣护法胸口,见他口中吐血不止,脸上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脚下却不肯停,一脚比一脚发狠地踹了下去:「本尊何时准你走了,嗯?」 见状,黑衣护法咬牙切齿的望着「月漓」背影,恨道:「你……你要报仇,找我来!」 「月漓」脚下倏然一顿,最后一脚瞄准白衣护法的脖子,狠狠一脚踏了下去,最后像碾死一只臭虫一样反复碾着此人脖子。 做完这一切,她沉着一张脸转过身,朝黑衣护法面前走去:「方才你说什么?」 黑衣护法眼见兄弟惨死,登时红了一双眼。 就在这时。 云淮去而复返,肩上似是抗麻袋一般,将昏迷中的铁秀花带了回来,正正好见着「月漓」一身的杀气腾腾,心知如此下去,这人哪还有命?于是拧眉急声拦道:「大人,您要属下带她来做什么?」 「月漓」面上闪过一瞬狠厉,眼底带恨的抬腿一脚,将黑衣护法踢了出去,见他撞假山后跌落在地不省人事,倏然转过脸朝云淮面前走去,冷笑道:「你既想保他一命,今日本尊就卖你个脸面,下不为例!」 云淮低了地头顶,应声道:「谢大人。」 说着,将肩头铁秀花放了下来,拧眉望着昏迷不醒的人,面色有些凝重,猜测月漓莫不是杀急了眼,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要铲除? 「月漓」垂眸望着昏迷不醒的铁秀花,沉声道:「本尊身份已教铁无双猜出大半,即便他肯交出亢悔木,也留他不得,至于这个铁秀花……」 云淮登时一脸神色凝重,道:「属下明白了!还请大人交给属下,莫脏了您的手。」说着,一把摸出那把飞霜。 「月漓」转过眼,望着云淮意味深长道:「你怕我杀人背上业报?区区天谴之雷,当本尊怕了不成?」 「大人自然不怕,是属下见不得大人受苦,甘愿为您效力……」云淮一脸平静道。 听到此处,「月漓」一脸神色不耐的挥了挥手:「真啰嗦!既如此乐意,此事就交予你去做。不过……如此教她这么死了,确实无趣的紧,你将她弄醒,领她去见一见铁无双。」 云淮一脸惊讶,抬头朝大堂方向看了一眼,转过眼疑惑道:「铁无双还没死?」 「本尊不想教人死,自有一万种法子!」 云淮深以为然,遂弯腰一把拎起铁秀花,重新将人扛至肩头,兀自朝大堂里面走去,远远地,就瞧见地上铁无双已没了四肢,仅剩一副身子倒在血泊。 饶是他,见着也不由得心底一沉。 月漓如今怎的如此? 他认识的月漓,若想取人性命,必定招招致命, 何时做得这副手段? 就在这时。 铁秀花自云淮肩头悠悠转醒,方才睁开眼便下意识往四下望去,顺着脚边血泊,一脸惊恐的偷偷斜眼望去,瞬间凄厉的哭喊道:「爹爹!」 云淮尚来不及动手。 铁秀花扑腾着从云淮肩头滑落,跪在铁无双面前,颤抖着手朝他面上抚去,望着他四肢皆被人齐齐从根截断,哭得泣不成声:「爹……是谁?究竟是谁……」 铁无双气若游丝,眼睛瞪得倏圆,眼底皆是担忧和恐慌。 他死了不要紧,却担心依着那女人的手段,只怕也不会放过女儿。 铁无双只差满脸写着:快走! 一身血几乎流尽,从头到脚透着冰凉。 铁秀花呜咽着哭,摸着他脸颊冰凉,低下头拼了命的把一地的血往爹爹怀里拢,仿佛要将流失一地的血,重新塞回他的身体里。 这一刻,她早已忘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身份。 什么铁家小姐? 她只愿回到过去,时常围绕在爹爹身边。 一定是月漓! 定是她记恨自己。 若非因见着江枫,自己鬼迷了心窍去挑衅那个女人,爹爹就不会如此…… 铁秀花好恨。 她恨自己,却更恨月漓。 「爹爹……爹爹,女儿、女儿错了!女儿不该不听爹爹的话,都怪我!是我……是我为您惹来了杀身之祸!」铁秀花哭得肝肠寸断。 见着如此,云淮便知铁无双心有不甘,沉声叹道:「铁岛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堂外,「月漓」听得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唇角渐渐弯起,一双血红的眸子仿佛因着兴奋,颜色更艳了些,猜想里面该是怎样的一副骨肉深情? 铁无双含恨而终,目光最后停留在女儿涕泗横流的脸上,临死都舍不得闭上双眼。 铁秀花一声嚎啕,扑倒在铁无双尸身,满面泪痕。 她好恨! 云淮下意识往大堂门外望去,遥遥见着月漓背影,心知她令铁秀花来见铁无双,绝非善意。 她究竟想干什么? 杀人诛心? 倏然,铁秀花哭声猛地一顿,暗自伸手朝头上珠钗探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扬手欲将珠钗狠狠刺入云淮胸膛。 /129/129325/31286937.html 第159章 太过狠毒 「爹爹……爹爹,女儿、女儿错了!女儿不该不听爹爹的话,都怪我!是我……是我为您惹来了杀身之祸!」铁秀花哭得肝肠寸断。 见着如此,云淮便知铁无双心有不甘,沉声叹道:「铁岛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堂外,「月漓」听得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唇角渐渐弯起,一双血红的眸子仿佛因着兴奋,颜色更艳了些,猜想里面该是怎样的一副骨肉深情? 铁无双含恨而终,目光最后停留在女儿涕泗横流的脸上,临死都舍不得闭上双眼。 铁秀花一声嚎啕,扑倒在铁无双尸身,满面泪痕。 她好恨! 云淮下意识往大堂门外望去,遥遥见着月漓背影,心知她令铁秀花来见铁无双,绝非善意。 她究竟想干什么? 杀人诛心? 倏然,铁秀花哭声猛地一顿,暗自伸手朝头上珠钗探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扬手欲将珠钗狠狠刺入云淮胸膛。 云淮猛地伸手擒住铁绣花扬至半空的手,只手扼住了她细嫩的脖颈,眼底杀意骤现:「你活得不耐烦了?」 掌下,铁秀花的脖颈是那么脆弱,只需五指再稍稍收紧一些,就能听见脖子被掰断的声音,他漆黑的眸底,深深凝望着抉择着别人生死的大掌。 倘若依着过去,云淮定是分毫犹豫不在,即刻动手取命。 而今…… 云淮顺着自己那只大掌,抬眼望去。 眼看刺杀之计败露。 铁秀花原本视死如归的脸上,渐渐面如死灰,恍以为:吾命休矣!认命般死死闭上了眼帘。 唯一亲人惨死,她却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活着已成奢望。 下一刻,云淮满脸写着不胜其烦,将人一把搡在地。 铁秀花跌坐在地,以手撑着地毯柔柔弱弱的坐起身,抬眼朝云淮望去,眼里带着不解。 就在这时,「月漓」缓步走进大堂,及地红裳裙摆拂过门槛,面上带着三分讥讽的浅笑,赤红的眸色深深,幽幽道:「本尊不知,你何时养出如此气性,连欲取你性命之人,也能就这样轻而易举放过,你可是……瞧上了她?」 闻言,云淮转过脸来,神色复杂的朝月漓望了一眼,听得出她这句话里阴阳怪气的腔调,躬身揖礼道:「大人说笑,不过是怕她的命对您还有用,未得大人准许,不敢擅自动手罢了。」 「哦?现在本尊准了,可交由你随心意处置,本尊只消看着就好!」说完,「月漓」顺势歪坐在一张椅上,满眼期待的望向云淮。 瞧上去,好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云淮眉头微紧,小心翼翼朝「月漓」面上望去。 没由来的,他直觉着眼前这人明明是她,却又不是她。 难道…… 既有江枫被人夺了壳的先例,自然而然地,云淮顺势想到了这一层,面色登时深沉了起来。 霁族人被夺壳,此事可大可小! 且不说什么妖、精,能趁月漓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夺了她的壳,自己前前后后离开的时间不足一刻,何方神圣有如此大本事? 「月漓」见他迟迟未动,眯了眯眼冷声道:「怎么?本尊准你动手,却舍不得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此时用在铁秀花身上最合适不过,自见着「月漓」那一刻,她一双眼恨不得瞪出眼眶,尤其在听到她催促人动手,登时凄厉的大喊一声:「妖女!你还我爹爹!」 「月漓」转过眼,见铁秀花从地毯上爬起身,朝自己方向而来,方才抬起手。 须臾间,铁秀花整个人似 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跌落在地滚了两个圈,堪堪停下,铁秀花张嘴吐出一口黑血,一脸含恨朝云淮望去,正正好见他收腿的动作,心知方才是被他一脚踹得如此,死死闭了闭眼,落下两行滚烫的热泪。 云淮一脸冷漠,将目光从铁秀花脸上移开,望向「月漓」道:「有属下在,何劳大人动手?」 「月漓」凌厉的目光转到云淮脸上,听到他嘴上讨巧,偏不好当场发作,见他一副气定神闲,说起谎来面部红心不跳的模样,却知那一脚另有乾坤。 若非他飞起一脚,待自己出手,定是一招非当场要了铁秀花性命不可。 想到此,「月漓」不免气得额筋跳了两跳,心中虽有气性,面上却还要端着笑意盈盈,几乎咬牙切齿道:「本尊有你,当真是省心又省力!」. 云淮眼观鼻鼻观心,应声道:「谢大人谬赞!」 「月漓」冷哼一声,转眼望向铁秀花,催促道:「既如此,你还愣着做什么?」 云淮默了默,抬脚缓步朝铁秀花面前走去。 铁秀花扬起脸,望着云淮一脸神色莫测的朝自己逼近,下意识往后躲闪,瞪着一双惊恐的眼,无助而慌乱:「不……」 云淮摸出飞霜,低头看了一眼:「听闻,铁岛主将你爱护的紧,铁小姐自幼养尊处优,想来什么苦难皆未曾尝过,若一招教你丧命,岂非太便宜了些? 此匕首名为飞霜,先前铁岛主正是死于这把匕首之下,如今轮到你来尝尝这飞霜的滋味!」 说着,云淮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拽着铁秀花衣襟,一把将人拎到面前。 铁秀花满脸恐惧,整个人因惊恐而微微颤抖,下意识往他手里望了一眼匕首,银白色的双刃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看见一抹似隐似现的血迹。 「月漓」见云淮将攥着飞霜的手高举过头顶,在他奋力挥下的一瞬间,令道:「慢着!」 云淮手下一顿,望着眼前铁秀花颤抖的面孔,连一双略显湿润纤细的睫毛亦在轻抖,转过脸面上挂着玩味的笑意,皮笑肉不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月漓」嘴角笑意有些冷,缓缓自椅前站起了身:「方才你倒是提醒了本尊,铁小姐先前不是以铁木岛为傲么?本尊如今改主意了!本尊要她活着!要她活得卑贱到人人可欺,一双玉臂万人枕。」 听到此处,云淮面上微微一怔,这下连笑都装不出来了。 瞬间,铁秀花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脸绝望的朝云淮手中飞霜看去,猛地出手去夺。 亏得云淮反应灵敏,察觉出她意图瞬间,抬手砍向铁秀花后颈,将人当场打昏。 「月漓」转过身,一张脸冷得似能结冰,令道:「把人带上,咱们也是时候回西屿了。」 云淮默然转过脸,望着昏迷的铁秀花眉头紧锁,突然有些后悔,没趁「月漓」改主意之前,一刀要她命。 如今铁无双已死,铁秀花曾引以为荣的铁木岛,将不复存在。 她曾欲拿铁家小姐的身份,强压月漓一头。 「月漓」便要将冰清玉洁的铁家小姐,送到见不得人的去处,要她沦落为妓。 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这也算活着么? 不得不说,「月漓」这招实在太过狠毒。 云淮默然将飞霜收入袖中,再望向铁秀花时,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他这一生还没救过什么命,好容易头一遭为善,似乎好心办了坏事? 迟疑半晌,忽听「月漓」又一道催促:「还不跟上?!」 不敢再耽搁,云淮应了一声:「大人就这样走了,留下江枫如何是好?」说着,伸手 将人抱起来扛在肩头,缓缓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月漓」面无表情,冷冷斜眼道:「璇玑宫的人很快即到,你若舍不得他,本尊可先行一步,留你与他一道走。」 云淮道:「属下是血峰堂的人,留下来焉有命在?」 海岸边。 「月漓」催动幻铃,将灵力注入龙珠,不消一炷香的功夫,远处召来一条鲸豚。 两人一前一后跳上鲸豚后背,控制着鲸豚迎风破海而去。 「月漓……」 闻声,云淮撂下肩头昏迷不醒的铁秀花,转身朝岸边望去,见江枫与凌风身后带着铁木岛弟子追来,无声的叹了口气,暗自摇了摇头:「留下这样一副烂摊子,教江公子如何是好?」 月漓双手负在身后,立在鲸豚靠头的位置,一双眼远眺着海面,由始至终头都没回,对身后呼唤充耳不闻:「别玩了,他与我们本就势不两立,你究竟操谁的心?」 云淮转过脸来,望着「月漓」背影,一脸神色复杂道:「大人说的是!」 若搁着从前,月漓岂会不顾念旁人? 也因此,云淮心中更是笃定,眼前的「月漓」绝非真正的她,不由得眉头微拧。 他该怎么办? 整整一日的工夫,鲸豚便游至深海处,渐渐停了下来。 云淮正盘膝坐在鲸豚背上假寐,察觉周遭风势明显有了变化,睁开眼往四下望去,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神色紧张道:「大人,为何突然停了?莫非大鱼失去了控制?」 「月漓」唇角微微弯起,飞身至半空道:「本尊要引天河之水,以此修复亢悔木!」 云淮面色登时一紧:「大人先前为阻龙吸水,已是近乎耗空灵力,如今若要操控龙珠引天河水,如何吃得消?」 「云淮!你当本尊似你那日见到的无用?」 说着,「月漓」掌中托着散发着青蓝色的幽光的龙珠,将其升入半空,双手在身前结印,赤红的灵力自她身上源源不断的冒出,与幻铃的灵力一同注入龙珠。 须臾间,四面八方翻涌着暗黑的乌云,朝他们头顶而来,紧接着海风呼啸,连带着鲸豚置身的整片海域,海水汹涌。 /129/129325/31286938.html 第160章 生出羽翅 整整一日的工夫,鲸豚便游至深海处,渐渐停了下来。 云淮正盘膝坐在鲸豚背上假寐,察觉周遭风势明显有了变化,睁开眼往四下望去,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神色紧张道:「大人,为何突然停了?莫非大鱼失去了控制?」 「月漓」唇角微微弯起,飞身至半空道:「本尊要引天河之水,以此修复亢悔木!」 云淮面色登时一紧:「大人先前为阻龙吸水,已近乎耗空灵力,操控龙珠引天河水,如何吃得消?」 「云淮!你当本尊似你那日见到的无用?」 说着,「月漓」掌中托着散发着青蓝色的幽光的龙珠,将其升入半空,双手在身前结印,赤红的灵力自她身上源源不断的冒出,与幻铃的灵力一同注入龙珠。 须臾间,四面八方翻涌着暗黑的乌云,朝他们头顶而来,紧接着海风呼啸,连带着鲸豚置身的整片海域,海水汹涌。 云淮双眼紧盯「月漓」后背,拧眉提醒道:「以龙珠引天河水,天界必然知晓。」 「知道又如何?十年前为救苍生,霁族三千以身殉道,不过暂时号令天河之水为本尊所用,这份薄面,天界总归要给的!」 龙珠幽光渐渐大盛,不多时,乌云齐聚头顶,带来风雨雷电。 闻言,云淮默然无语。 这倒也是! 漫天神佛遥居九天,享凡人供奉,霁族身为地仙,阖族将命都拼了,总不好再降一道天罚的雷,劈到月漓满身的伤上。 可云淮依旧放不下心,眼底带着担忧,望着头顶雷闪电鸣,再看她黑衣红裳在风雨中飘摇,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可能坠落,心知此番着实有些太急功近利,遂拧眉劝道:「大人何不再修养些时日?」 雨水冲刷了左眼被剜流下的半脸血痕,露出「月漓」那张苍白的面孔,狂风裹着暴雨砸在脸上,多少有些生疼。 眼下重伤在身。 即便是她,也只能靠一身灵力勉力强撑,说不准回到西屿,又是一副怎样情形。 况且,小白还在幽冥阴司手里,须尽快想法子救厉温! 拖着这样一副病体残躯,莫说救人,倘或江枫与铁木岛的人此刻追上,或是遇见璇玑宫的人,待等动起手,这战她应是不应? 必须赶在下一次危机之前,将这一身伤势恢复不可。 「月漓」道:「时不我待!」 话音刚落,头顶上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云淮仰头望去,半空乌云缓缓聚集成一团黑暗的漩涡,漩涡中青色雷电似乎在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铁秀花被一声惊雷炸醒,自冰冷的雨水中哆哆嗦嗦的坐起身,四下望去。 大雨滂沱,四周笼罩在朦胧的水气之中,翻涌的海水掀起一人高的浪头。 再顺着雨水仰头望去,见着 见此,铁秀花不由得看得一愣,登时有些慌乱,伸手去扯云淮衣摆,不知是冻得还是受到了惊吓,此时连一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全:「快……快逃!这雷似乎、似乎不太对劲!」 「月漓」冷哼一声:「慌什么,没见过下雨打雷?云淮,看好她!」说着,控制龙珠往半空雷云漩涡当中而去。 龙珠青蓝色幽光,在乌云中格外耀眼。 很快,无数条青色雷电降下,不偏不倚劈在龙珠,紧接着乌云中缓缓淌出一条手腕粗细的水流,缠绕在龙珠周身。 「月漓」唇角微微弯起,眼底带着欣喜,接着扬手将亢悔木扔至半空。 直到见着亢悔木,铁秀花面上一怔,一双含恨的眼望向「月漓」背影,喃喃道:「亢悔木……她为何会有亢悔木?」 当她转眼望向云淮,见着他沉默着一言不发,瞬间恍然大悟,当即惨然一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道:「原以为,是我惹怒了这个妖女,才害得爹爹身死,原来从始至终,你们的目的只是亢悔木?」 云淮僵着脖子转过脸,望着铁秀花的眼神,带着三分怜悯。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默然无语。 且不说这东西本就是霁族的,但因铁无双一己私欲,几乎差点毁了这样一件神器。 说他死于月漓之手? 云淮不敢苟同,一脸面无表情的转过眼,仰面望向半空的身影,幽幽道:「铁岛主肯交出亢悔木,也不必落到这般下场。」 闻言,铁秀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不必替她说话,我不过感叹罢了。」 云淮拧眉不语。 他不在意铁秀花如何想,却担心这样下去,「月漓」再动杀心。 铁秀花左一句妖女,又一句妖女,俨然将自己立在了他们对面,对她来说,不过是为了激怒月漓,一心求死罢了。 想到此,云淮沉声道:「你若活得不耐烦,不如趁早死!」 铁秀花惨然的面色,倏然有了几分动容,她眼底闪过一抹着异样的目光,一脸半信半疑道:「你……」 云淮袖中手缓缓攥成了拳:「趁我没改主意,死远点。」 铁秀花心中隐隐一动,见着他缓缓背转身,亮出一个冷漠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动,低声喃喃自语道:「这算什么?一时心软?还是最后的柔情?」 细想了想,或许连他都觉得自己可怜,不忍罢? 「噗通……」 云淮缓缓抬眼,一脸神色复杂的转过身,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半空中,「月漓」小心翼翼以灵力控制着,将亢悔木推进天河之水包裹的龙珠。 遇着天河水。 亢悔木像极了久旱逢甘霖,原本因腐朽而萎缩的木身,似乎喝饱了水缓缓恢复成圆木的形状,光秃秃的横生树枝上,开始抽枝发芽。 不多时,木身逐渐从土黄色转变成灰褐色。 半个时辰后,恢复生机的亢悔木,从天河水中浮出。 收回亢悔木,再撤了注入龙珠的灵力,龙珠光彩倏然弱了下来,飞回「月漓」掌中。 「月漓」一身气力几乎耗光,正欲飞身落下时,突然自半空失重跌落。 下一刻,云淮及时伸出手,稳稳将「月漓」接入怀中,蹲下身放她坐卧在鲸豚后背,望着亢悔木枝杈上嫩绿的树苗,心中隐隐有几分激动:「成了?大人如此冒险,幸好无事发生,否则属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漓」半倚在他怀中,仰面望着天河水重回天界,漫天乌云亦缓缓散开,一脸疲惫道:「你……你当本尊像她一般无用?」 云淮面上欣喜倏然一僵,登时冷了场。 「月漓」缓了几口气,稍稍挪动着坐起身,朝他斜眼望了一回:「怎么?连你也喜欢她,听到本尊不是她,教你失望了?」 云淮以为,她所指男女之情,遂默了默,硬着头皮诚然道:「属下罪该万死。」. 「月漓」冷哼一声:「她究竟哪里比本尊强?不过仗着有人替她做主罢了!」说完,抬眼往四周望去,面色登时一沉:「人呢?」 自铁秀花跳海,之后也未见尸首飘上来。 云淮四下打量一眼,一脸面不改色道:「兴许趁属下不注意,跳海了。」 闻言,「月漓」不由得心头怒火中烧。 「啪!」 一切发生太突然。 云淮甚至没看清「月漓」出手,只眨了个眼的工夫, 再睁开眼时面上已挨了一巴掌。 「月漓」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冷:「本尊知晓,你待她有些不同,也知你数次出手实则为救她一命,虽明知你阳奉阴违,却还将她交给你看管,云淮,你可知为何?」 云淮扯了扯嘴角,适才感受到疼得有些麻木的半张脸:「大人身边,唯属下可用。」 「不错!本尊身边无人可用,这才不得不将她交予你。」 云淮抬眼,一脸正色道:「大人,即便杀了铁秀花也是脏您的手,眼下她自己寻死,同您没有关系。」 「月漓」冷笑:「既如此说,本尊还要谢谢你?」 云淮正欲说些什么。 忽然,鲸豚不安地扭动着,似乎想将背上的两人摔下。 「月漓」下意识抬手望向幻铃,见着幻铃金光逐渐有些微弱,面色有些严峻:「幻铃快撑不住了。」 云淮面上一怔:「如今所处深海,鲸豚若翻了脸,咱们岂不是遭殃?」 「月漓」眉头深锁,转过眼朝云淮望去,冷冷道:「谁跟你咱们?」话音刚落,她眼底血红倏然更深,一股赤红色灵力,在她后背渐渐聚起。 就在这时,鲸豚猛地翻了个身。 「月漓」瞬间飞升至半空,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云淮被迫掉入海中,虽稍稍识得水性,却只能靠体力勉强浮在海面,仰面望向半空。 「月漓」一张脸因疼痛而扭曲,眸底红鲜艳如血。 「刺啦……」 云淮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唤道:「大……大人?你……」 「月漓」身后左肩的位置,半扇赤红色羽翅,正缓缓从身体里抽出来,随她经历了剥皮抽筋的疼痛,一丈长的翅膀带着赤红色火焰,打开来舒展在半空。 仅仅生出半扇翅膀,她已疼得满脸冷汗。 「月漓」气息有些紊乱,最后深吸一口凉气,仰面朝天一声大喊。 另外半扇羽翅,终以破竹之势张开,双翅打开瞬间,几根羽毛带着赤红色火焰,掉落在海面。 云淮惊讶得说不出话,恍然忆起先前在月漓躯壳里,曾见过一只通身火焰的大鸟。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月漓躯壳里神识幻化。 /129/129325/31286939.html 第161章 原来如此 「月漓」瞬间飞升至半空,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云淮被迫掉入海中,虽稍稍识得水性,却只能靠体力勉强浮在海面,仰面望向半空。 「月漓」一张脸因疼痛而扭曲,眸底红鲜艳如血。 「刺啦……」 云淮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唤道:「大……大人?你……」 「月漓」身后左肩的位置,半扇赤红色羽翅,正缓缓从身体里抽出来,随她经历了剥皮抽筋的疼痛,一丈长的翅膀带着赤红色火焰,打开来舒展在半空。 仅仅生出半扇翅膀,她已疼得满脸冷汗。 「月漓」气息有些紊乱,最后深吸一口凉气,仰面朝天一声大喊。 另外半扇羽翅,终以破竹之势张开,双翅打开瞬间,几根羽毛带着赤红色火焰,掉落在海面。 云淮惊讶得说不出话,恍然忆起先前在月漓躯壳里,曾见过一只通身火焰的大鸟。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月漓躯壳里神识幻化。 下一刻,带着赤红色火焰的羽毛,落在海面后,似是星星火种落入滚油。 「轰……」 海面瞬间骤然。 云淮猛地从怔然中回过神,下意识扭头往身后游去。 生出羽翅,等同经历一场形剥皮抽筋的痛楚。 一双羽翅带着火焰,在身后呼扇着,后颈的汗水,顺着发根消失在后衣领,「月漓」喘着略急的粗气,转过眼,目光顺势落在下方的海面。 云淮拼了命的游,却抵不过火势蔓延的速度。 不过瞬间,火焰便已追至他身后。 眼看火势就要吞噬海里那道身影,「月漓」眸色深深,挥翅朝海面俯冲。 火舌撵至的瞬间,云淮忽觉头顶吃了一痛,整个人往海下沉。 一眨眼工夫,整片海域上燃着熊熊火焰。 下沉瞬间,云淮仰面见「月漓」足尖悬在海面,紧接着头顶上方一阵热浪袭来,火势瞬间席卷而过。 好险! 若非方才被「月漓」一脚踹了下来,再晚一瞬,就会被烧得外焦里嫩。 「月漓」缓缓阖目,面上有一瞬神色不耐。 凤鸟之火,永生不灭。 照这样烧下去,整片海域将置身火海,永无止境地燃着,她只会放火,却不能灭。 而今之计,唯有召出亢悔木中青龙。 想到此,「月漓」自袖中摸出亢悔木,略微迟疑一瞬,才将食指放在横生的枝杈上,稍稍施了三分力往下摁,一滴鲜血自指腹淌出,瞬间消失在亢悔木身。 忽然,半空晴天一个霹雳。 「月漓」手中,亢悔木微微颤抖,她知道这是青龙即将现身的征兆,遂顺势松了手。 倏然得了自由,亢悔木「嗖」的一下飞至半空。 等了半天,却不见亢悔木再有任何反应,「月漓」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冰冷,沉声唤道:「青龙?」 半晌后,一道沉稳的男声不紧不慢应道:「青龙不在!」 闻言,「月漓」面色一沉,很快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青龙!本尊手里,有你龙族一样东西,你瞧这是什么?」说着,伸手从袖中掏出龙珠,缓缓摊开手掌。 须臾间,一道魂力自亢悔木中钻了出来,在半空缓缓化成龙身。 青龙鼻中喷出一口浊气,冷哼一声:「凤鸟之女,别来无恙!」 「多谢青龙关心,本尊好得很!为将你从生魂救回来,本尊可是不惜号令天河水,你欠本尊好大一份人情,你可明白?」 青龙闭了闭眼,一脸嫌 弃道:「汝意欲何为?」 「月漓」笑吟吟道:「你与凤鸟族相斗千年,该清楚如何才能灭我凤鸟的火。」 青龙垂眼,朝海面还在不断扩散的火势望了一眼。 昔年,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为争得神兽之首,斗得三界大乱。 霁族自恃神力在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朝被夺生魂,五神兽被封印在青锋剑、亢悔木、浮生莲、赤羽翎、五色土。 五神兽中,唯青龙神力接近天神。 若非因他们五个相争,令他一朝神力受损,岂会被区区地仙抽了生魂? 哪知霁族抽他生魂,却没有封印的能力。 为分解青龙神力。 千年前,霁族大祭司以性命做代价,制了把神兵利器。 小小一把匕首,瞧上去其貌不扬,却生生将他魂力一分为二,一半封在亢悔木,另一半与白虎同封入青锋。 正因为此,青龙恨霁族入骨,当日更是立下血誓,逃脱禁锢之时,必噬霁族生魂,夺其壳灭阖族。 忆起从前,青龙的语气登时有些不善:「想本神龙帮汝灭火?」 「月漓」颔首:「不错!」 青龙缓缓阖目,满脸不屑:「关本神龙何事?」 「月漓」笑意僵在面上,眼底倏然有几分怒意,强忍着没动起手,合起掌心托着的龙珠,朝袖中塞了过去:「原来如此!许是青龙被封亢悔木逾千年之久,致使你神力大不如前,再无法灭我凤族之火……」 青龙眼帘倏然睁开,瞪着龙眼朝「月漓」面前逼近,冷笑几声道:「不愧为凤族后裔,一身臭味不说,只一句话便成功激怒本神龙,你可知惹恼我,要付何种代价?」 「月漓」道:「本尊既放你出来,便想过无论你要什么,无有不允!」 「好!本神龙可助你灭火,却有一样,将青锋中我另一半魂力取回!」 「月漓」眉头一拧,疑声不解:「青锋?」 很快,她忆起南晋那一遭,月漓自青锋剑召出青龙,面上带了三分讽刺:「想不到,青龙身为五神兽中,神力最接近天神的灵兽,竟被人分了神力?」 听到这里,青龙登时升起生吞了「月漓」的心思,张口一声龙啸。 「月漓」微微眯着眼,青龙血盆大口近在眼前,随龙啸而来的狂风,吹得她几乎有些飞不稳,只得催动手上幻铃,强自稳住身形。 海面下,云淮头一回见着龙,更何况是封印在亢悔木中的青龙。 世人只知霁族拥有五种神器,却不知神器中封着神兽。 原来如此! 难怪不论亢悔木,又或是赤羽翎,在铁无双和赤峰的手中,形同一件死物。 利用神器修炼,只不过修出凡人不具备的灵力罢了! 他曾探过,赤峰在赤羽翎的修炼下,修为已到瓶颈,这些年迟迟未见有任何突破,原来是这个道理? 「月漓」一声大喝:「云淮,飞霜!」 云淮回过神来,即刻摸出袖中匕首,朝海面上扔去。 飞霜钻出海水的一瞬间,被「月漓」一把接过手中,朝青龙面前凑了上去。 见状,青龙登时闭上口收了声,整个脑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躲什么?你方才不是想吃了本尊?来啊!」 别的不说,论到霁族的东西,「月漓」自是清楚不过。 记得幼时,霁昭总忙得见不着人。 月漓除了自己顽儿,就是与鬼魂在一处,那时她灵力微弱,又不懂得保护自己,时常被鬼魂骗着附身。 好 在那些鬼没多少恶意,不过是想借机当人。 直到一回,霁昭出了三个月远门,好容易回到霁朝,未来得及换洗,急急忙忙来寻月漓,没注意到身后影子里带了东西。 那一缕残魂,在霁朝藏身半年。 终于等到月漓独身时,骗着她附了身。 事后,自从昏迷中醒来,月漓床边守着两个人影,一个霁昭,另一个一脸坚毅的女子,霁朝国主,霁霊。 至此,霁昭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月漓额前,一脸疲惫道:「漓儿,咱们霁族不比凡人,虽伤不死,与天地同寿,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会觊觎咱们的躯壳,以后你再不可随意答应任何人,将身躯交付出去,明不明白?」 月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怯怯道:「娘亲……漓儿是不是闯祸了?」 一旁,霁霊唇角微微弯起,自袖中摸出一把通身银白色,约六寸长匕首,顺势塞入月漓小手:「此匕首名为飞霜,可斩一切魂力,以后再有谁想霸占你躯壳,只管将这匕首拿出来,保管再没人敢欺负了你去。」 月漓甜甜笑着:「谢国主大人!」说着,便举在眼前细细看了几眼。. 霁昭面色登时一紧,直起身望向月漓手中匕首,拧眉夺了过来:「国主……漓儿还小,这样杀伤力的神兵利器,岂敢留在她手里,若不小心伤了人,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有下人匆匆来禀,山谷门外有女子长跪不起,求见霁昭。 也是在那一日。 玉娘顺利入得霁朝,自霁昭手里接下飞霜,更是担负了照顾月漓的职责。 「本尊倘或没猜错,这匕首你该是很熟悉罢?」如此说着,「月漓」刻意再将手里飞霜,朝青龙面前逼近了些。 青龙登时急了眼,瞬间就地化作人身,一脸气急败坏道:「本神龙不过拿乔了些,你何以连霁昭半点气度没有,想当年大人何等温柔,竟生出你这么个暴脾气?」 「月漓」冷笑:「本尊乃凤鸟后裔,哪个有空与你好商好量?一句话!这火你灭是不灭?」 青龙顿时哑言。 他如今的神力大不如前,且因着生魂被分,想灭凤鸟之火实在有些吃力,可碍于颜面又不肯直说,迟疑道:「灭火不难,除非有本神龙另一半魂力。」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拿此事威胁本尊?」 青龙急道:「此话从何说起?你若担心本神龙以此要挟,不妨拿出五色土,教玄武出来也是一样!」说着,朝月漓面前伸出了手。 /129/129325/31286940.html 第162章 逆我者亡 「本尊倘或没猜错,这匕首你该是很熟悉罢?」如此说着,「月漓」刻意再将手里飞霜,朝青龙面前逼近了些。 青龙登时急了眼,瞬间就地化作人身,一脸气急败坏道:「本神龙不过拿乔了些,你何以连霁昭半点气度没有,想当年大人何等温柔,竟生出你这么个暴脾气?」 「月漓」冷笑:「本尊乃凤鸟后裔,哪个有空与你好商好量?一句话!这火你灭是不灭?」 青龙顿时哑言。 他如今的神力大不如前,且因着生魂被分,想灭凤鸟之火实在有些吃力,可碍于颜面又不肯直说,迟疑道:「灭火不难,除非有本神龙另一半魂力。」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拿此事威胁本尊?」 青龙急道:「这话从何说起?你若担心本神龙以此要挟,不妨拿出五色土,教玄武出来也是一样!」说着,朝月漓面前伸出了手。 闻言,「月漓」眉头微拧。 且不说,先前与铁无双相斗,不甚将五色土遗落,偏云淮这个蠢货捡了不说,还善做主张拿去送与江枫,这个节骨眼上,教她去哪找江枫要五色土? 青龙这是何故? 非讨要半个魂力尚能说得通,却又要玄武做什么? 难不成…… 顷刻间明白过来,真教她猜准了? 想到此,「月漓」反手将飞霜拢入袖中,面色冷淡道:「何必舍近求远?本尊虽为凤鸟之后,却也有霁族血脉,另一半魂力恰好灵力修水,你若与她签订魂契,此后作为魂兽供她驱使,如何?」 青龙瞪着一双瞠目欲裂的眼,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凤鸟之后,打得一手好算盘,教本神龙与你签订魂契供你差遣?」 「错!与你签订魂契的是她,本尊不过与她共用一具躯壳,岂能相提并论?」 青龙怒道:「休想!」 「月漓」似是一早料到他不会这般乖顺,遂一声冷笑,抬手即召:「赤羽翎!」 青龙脸上顿时一黑。 以他如今神力,对付「月漓」有几分吃力,再加赤羽翎傍身,想对付这只凤鸟后裔,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怎么办? 半空中,缓缓现出通身带着赤红灵力的箭羽。 「月漓」将赤羽翎接过手,羽箭瞬间幻化成剑,剑尖直指青龙面前:「本尊再问你一次,魂契你签是不签?」 云淮沉在海面下方,将这阵势看得热血沸腾,目光落在「月漓」身上,登时有几分复杂: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凤鸟后裔! 只看她手里那柄赤羽翎幻化的剑,剑身虽秀气,却透着杀伐之气,便是其中封印着凤鸟生魂的缘故。 赤羽翎,取凤鸟身上凤翎所制,一只凤鸟身上,仅此一根凤翎,乃其族灵力之源。 为制出这样一种神器,前任霁族大祭司,将凤鸟生魂与躯壳剥离,封入沉浸在弱水底千年的玄铁木中,再取其凤翎,一并炼制而成。 神器威力,与其封印的神兽魂力息息相关。 青龙属木,与赤羽翎属火的灵力相斗,再加上魂力大不如前,其结果显而易见,该是他半分便宜也讨不到。 云淮想,「月漓」到底是有求于他,适才颇费了一番口舌。 否则依着她的脾气,听青龙道出「休想」二字,当场劈了这块木头,也未可知。 青龙冷哼一声:「好哇!正巧本神龙拘在亢悔木太久,是时候松快松快筋骨,再教教你这只凤鸟后裔!」音刚落,转身化作真身。 眼见双方斗了起来,云淮瞪着一双眼,死死盯着海面上方。 就在这时,海底一道身影缓缓游了出来,不 动声色停在云淮身后,循着他目光往海面上望去,见滔天火势中,一条龙与「月漓」斗得正凶,遂拧了拧眉道:「不过几日未见,她这修为怎的如此精进?」 闻声,云淮猛地转头朝身后望去,不由得一愣:「铁秀花?」 来人面上顿了顿:「……」 登时有三分尴尬,瞧云淮一口唤出这人名号,便知晓他们该是认识的,她怕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 云淮将来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眼,瞧她下身摆动着新长出鳞片的鱼尾,微微一愣,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鲛人:「……」 现在逃来得及么? 如此想着,鲛人即刻掉转头欲逃。 云淮一声喝:「站住!」 鲛人一脸悔不当初的转过身,差点当场哭了出来,一张口带着哭腔解释道:「若非本主近几日潜在幽泉疗伤,着实饿的有些辛苦,也不可能吃了她去……」 她敢对天发誓,字字句句皆是真! 须知鲛人吃了尸首,便能幻化成此人模样,方才云淮唤她什么来着? 铁秀花…… 想到此,鲛人一脸神色复杂喃喃道:「本主瞧她模样虽算不上美艳,倒也差不到哪去,竟叫这么个名?」 若是有得选,定然要吃些长得好看的。 这下好了,吃了别人的人,还被逮了个正着,偏偏先前还曾栽到他们手里,至今她心里那个阴影,仍未消除。 鲛人下意识抬眼往海面上望去。 云淮见她不过一瞬的工夫,面上已然换了几幅神色,默了默,才明白她方才转身就逃是为哪般,又见她如此张望着,问道:「你找什么?」 「为何只她一人?」 云淮知晓她说的谁,微眯着眼沉声道:「你想见他?」 鲛人面色登时白了几分,既不敢说不想,又不敢说想,被问得哑口无言。 见她不语,云淮又问:「怎么?被他折磨得如此,竟不恨他?」 「本主不过担心,吃了你们的人,再被他知晓,又该经历一场怎样的生不如死。」鲛人如此说着,默然别过脸,满面愁容。 云淮道:「她原也算不上我们的人,只是你这张脸如今不宜出现在「月漓」面前,我劝你躲着点好。」 鲛人听得似懂非懂。 吃了尸首,不但能幻化成此人模样,还能窥得其生前所愿。 此女子心中怨念极深,非心心念念着报仇! 鲛人这才自海底游了上来,打算一探究竟,哪知这一看不打紧,竟见着熟人。 而今听云淮一番话,倒似是此人与月漓有些不对付? 莫非……她要寻仇的,竟是月漓不成? 找月漓寻仇? 鲛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吃什么不好,竟吃了这么个麻烦,她有几条命够去找月漓寻仇? 先前不过是想留她在身边,都惹了这一身的骚。 她尾巴上鳞片方才重新长出来,还不想这么快被人再拔一回。 想到此,鲛人登时一个激灵,冲云淮疾言道:「本主忆起,海族还有要事等着处理,先走一步!」 见她一个翻身,头朝下往海底一沉到底,仅一个呼吸间,就不见了踪迹,云淮不由得一声轻笑,摇了摇头,端得一脸感慨:「逃得倒快。」 待云淮再抬起头,只见青龙被「月漓」压制着,明显已处于下风,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个弧度。 眼见青龙势弱,「月漓」所有的耐心用尽,手中剑重新幻化成箭羽:「既不肯为 本尊所用,青龙,这世间已没你存在的必要!」说完,翻掌朝赤羽翎注入灵力。 箭羽朝青龙面前疾驰而去。 见状,青龙口中喷水,却也仅仅能阻挡赤羽翎停在面前,赤羽翎以摧拉枯朽之力,逐渐破开水柱。 箭羽遇水,周身火势不弱反增。 下一刻,一道金光自半空而降。 「住手!」 赤羽翎似受到一股阻力,倏然掉转过头,往「月漓」面前飞去,被她接在手中。 与此同时,青龙被金光所笼罩,盘在半空动弹不得。 「月漓」抬眼望去,眉目间带着冷意,张口唤道:「笯兮?」 九天神女,笯兮。 月漓不知她是何人,她却再清楚不过。 笯兮从天而降,眉眼间依旧是那份淡然的模样,望向「月漓」幽幽道:「你身为霁族,怎好为一己之私,毁了亢悔木、毁了青龙?」 「月漓」拧眉不悦:「笯兮!你不过是九天神女,未免管得太宽?如今霁族唯本尊一人,亢悔木由我修复,既毫无用途,难不成留着当柴烧?」 闻言,笯兮微微一顿,转眼望向青龙,温声劝道:「青龙,你如今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何以非得开罪于她?」 青龙冷哼一声:「要本神龙听凤鸟后裔驱使,休想!」 「月漓」眼底血红倏然一深,攥着赤羽翎的手紧了紧。 她身份在天界仍是秘密,如今教笯兮知晓,岂非要将她连青龙一并斩杀? 斩杀神女,这样的罪一旦被天界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月漓」抬眼望向笯兮,眼底有些犹豫。 察觉到一道目光带着杀意,笯兮顺势转过眼望向「月漓」,覆着面纱的脸看不清神色,眉眼间却带了些许怜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见状,「月漓」不由得一愣。 笯兮道:「今日,天河水生出异动,特令笯兮前来查证,稍后我便回禀天界,此乃霁族月漓为修亢悔木,擅自以龙珠号令天河之水所致,至于天界如何惩处,自有定论!」 「月漓」拧眉不解。 如今后背生出这对羽翅,只消一眼便知她并非人,况且青龙方才的话里,也表明了自己身世。 笯兮这是在做什么? 替她遮掩? 说完,笯兮转眼朝青龙意味深长道:「青龙,你在凡界还有重任,莫因一时偏见毁了自身,你尚欠霁昭一桩恩情,岂能不思图报?」 /129/129325/31286941.html 第163章 得来容易 「月漓」抬眼望向笯兮,眼底有些犹豫。 察觉到一道目光带着杀意,笯兮顺势转过眼望向「月漓」,覆着面纱的脸看不清神色,眉眼间却带了些许怜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见状,「月漓」不由得一愣。 笯兮道:「今日,天河水生出异动,特令笯兮前来查证,稍后我便回禀天界,此乃霁族月漓为修亢悔木,擅自以龙珠号令天河之水所致,至于天界如何惩处,自有定论!」 「月漓」拧眉不解。 如今后背生出这对羽翅,只消一眼便知她并非人,况且青龙方才的话里,也表明了自己身世。 笯兮这是在做什么? 替她遮掩? 说完,笯兮转眼朝青龙意味深长道:「青龙,你在凡界还有重任,莫因一时偏见毁自身。况且,你尚欠霁昭一桩恩情,岂能不思图报?」 青龙沉默良久。 千年前,为封印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前任霁朝大祭司以生魂炼制飞霜。 之后,青锋剑、亢悔木、浮生莲、赤羽翎、五色土,悬于霁朝上空,源源不断为大地灵脉注入五种灵力,并派以五位护法,轮流看顾。 为大地注灵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有偏颇,则会引来无妄天灾。 轻则地动山摇,重则引发海啸、火山喷发、龙卷风等。 青龙永远忘不掉,身处神器之中,清楚的察觉到自身的魂力一点点被抽离的痛苦。 彼时,霁昭还是众祭司之一。 旁人看守法器,权当他们五个工具,只知一味平衡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 每日每夜,神兽元神自五种神器内,嘶吼咆哮。 虽心中有恨,却无能为力。 唯有那个女子,听得见他痛苦,每每深夜披衣而来,仰面望着亢悔木时,眉眼间带着一抹担忧。 青龙元神被剥离时,其魂力被一分为二,是以他所承受的痛苦,远超常人想象,每受一层痛苦,心中对霁族恨意,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三个月后。 青龙终不堪如此被动,选择暴走。 当日看守神器的护法,被亢悔木无数根藤蔓紧紧缠绕,藤蔓勒入皮肉下三寸,深可见骨。 神器的暴走,很快引来霁朝国主,霁霊。 霁霊眉眼刚烈,只一眼便看穿青龙意图,遂召集族内祭司,下令将青龙斩杀于亢悔木中。 彼时,霁昭匆匆忙忙从谷外赶回,正好见着这一幕:「住手!」 她只身一人拦在十几个祭司面前,朝霁霊急声劝道:「国主三思!前任大祭司不惜以生魂炼制神兵,为的就是留下神兽生魂之力,一旦亢悔木失去神兽生魂,其威力将不足先前万分之一,大祭司岂非白白丢了性命?」 闻言,霁霊面上略微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亢悔木的暴走教先前更甚,铺天盖地藤蔓袭来,藤蔓似是长了眼睛,不偏不倚的冲祭坛下方十几个祭司面前而去。 察觉藤蔓袭来,霁昭施法铸造一道水结界,将暴走的青龙困在其中,水结界立起的瞬间,铺天盖地的藤蔓被拦腰截断,无力跌落在地 霁昭一脸紧迫望向霁霊,恳切道:「国主,让我试试罢!」说完,不待霁霊有所回应,转身义无反顾走入结界之中。 一时间,众人哗然。 「她……竟能以水做界?」 「谁人不知,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中,唯水灵力最难驾驭!且不说消耗灵力方面远超其余四种,稍有不慎,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覆水难收,咱们霁朝修水灵力的祭司,至多不超十 个。」 「我曾修过三年的水灵力,整整三年,仍不能操控水流收放自如,更别说以水铸界……」 「你瞧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中阶祭司服,竟有这般实力?」 霁霊眉头微拧,见着十步之外水结界,陷入沉思。 青龙即便暴走,却没有丧失最后的理智,察觉到结界内走来一股熟悉的气息,咆哮着喊道:「滚!本神龙不杀你。」 霁族仰面望着亢悔木,见着木身隐隐有些劈裂的迹象,二话不说便将灵力注入其中。 「青龙,如你这般消耗自己灵力,无异于自取灭亡,何苦呢?」 「莫要以为,你曾相助本神龙两次,便有资格来说教!」 霁族面上有些不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曾不止一次问过,除了自己,无人听得见过神器内神兽苦痛的哀嚎,甚至连看守神器的护法,也仅在奉命轮值当日,遇神器灵力势弱时,强行抽取。 所有人皆只当神器为死物。 而她听得见,怎能做到视若无睹? 于是乎,霁昭眼见白天青龙被强行抽取灵力,只能等深夜无人时,悄然替青龙注入水灵力,缓解他痛苦。 「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霁昭抬眼,一一望去,口中喃喃唤着他们的生魂。 她知道,他们还活着! 虽被强行抽离生魂,但只要魂力尚在,他们依旧能感受到喜怒哀乐。 对于前任大祭司所为,霁昭心中虽不认可,却没有评判资格,且在她看来,大祭司牺牲了自己,是非功过早已不是说得清的。 霁族劝道:「青龙!她们并不知你们活着,听不到你们日夜因痛苦而发出的哀嚎,给我一点时间,待我与国主商量个办法,不教你们再像从前那般痛苦。」 「办法?哼……你当本神龙三岁孩子?」 话音刚落,亢悔木原本有三分愈合的裂痕,竟再次爆裂开。 见状,霁昭倏然收了手,整个人飞身至半空,单手呈剑指划破掌心,将自己鲜血一点点抽离体内,注入亢悔木身。 血液注入亢悔木,犹如久旱的大地得到了甘霖。 劈裂的木身一点点恢复,无论青龙抽出多少藤蔓,再不能使得亢悔木自毁,气得青龙控制着藤蔓,在半空中朝霁昭身上挥去。 眼见藤蔓而来,霁昭非但不知躲闪,反而死死闭上了眼,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等待藤蔓抽来。 「啪……」 一鞭抽下,霁昭察觉到黑色祭司服下渐渐沁出血,小心翼翼吸着凉气,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第二根藤蔓迎面而来。 霁昭依旧纹丝不动:「青龙!我知你不甘为霁族所用,你恨霁族、恨前任大祭司,你恨我们将你封入神器。 可是青龙……凡界因你们五神兽相斗伤着灵脉,唯有抽取你们五个灵力,注入凡界灵脉,方能使大地延长生机,一切不过是教你们赎罪,你们又有多无辜? 即便你今日杀我,杀了霁族,不过加深你龙族罪孽罢了,到得那日,惹得天界对你龙族出手,你阖族又能活下几个?」 半空中的藤蔓忽而一顿,良久,青龙沉闷的声音传来:「滚!」 下一刻,藤蔓再次而来,与其说是抽到霁昭身上,倒不如说像一双大手,猛地一把将她推出水结界。 自水结界飞出,霁昭落地时踉跄着退了几步。 待她眼再抬起眼,面前水结界似瀑布「哗」的一下落在祭坛,淌一地。 半空中,亢悔木逐渐收回铺天盖地的藤蔓,恢复了平静。 身后,众人一声欢呼,或欣喜或惊讶,纷纷齐聚 霁昭身边,急不可待地询问她,究竟如何驯服了青龙。 霁昭面上带着羞涩,转眼望向国主霁霊,捂着腰间被藤蔓抽得见血的伤口,一脸欲言又止。 之后,在霁昭提议下。 看顾神器的护法,终不再只知强行抽取他们灵力,五神兽深知罪孽深重,默默在霁族守护下,为大地灵脉注入灵力,以延续生机。 想到此,青龙沉默着望了一眼「月漓」,缓缓闭上了眼。 「月漓」虽不知,笯兮说的恩情是指什么,忽见青龙如此乖顺,不由的一愣。 早知这般简单,她何至于费那个劲? 笯兮转过眼道:「月漓,你手里那颗龙珠,还不拿出来?」 「月漓」伸手往袖子里摸,心里有几分不情不愿,有种自己钱袋里的金子,被人惦记的感觉:「听闻这龙珠是从鲛人手里所得,给他又能做什么?」 说话间,龙珠自「月漓」摊开的掌心飞起,朝青龙而去。 笯兮眉眼带笑道:「此珠虽不是青龙所结,只要龙珠在他体内,可不必拘于生魂的形态而存,虽不能使其魂力恢复至鼎盛时期,也比你拿着强盛许多。」 「月漓」半信半疑:「当真?」 这厢,青龙张口将飞来的龙珠一口吞下,登时周身青光一现,倏然化作人形。 至此,笯兮挥手撤了青龙身上禁锢。 「月漓」打眼望去,见青龙教先前化形时清晰不少,倘或不是知晓他如今乃半个生魂,竟真以为他活着。 当即在心里叹口气:就这样把她好容易留着的龙珠吞了? 虽有些肉疼,但一想到能收服青龙供自己驱使,似乎还不错! 半空中,青龙与「月漓」两人双掌相对,掌下登时金光一闪,随后掌心一个「契」渐渐消失不见。 笯兮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转眼望向月漓身后羽翅,扬手便是一道术法。 须臾间,「月漓」忙不迭挥掌应对,却见那术法自碰着手的瞬间,在她手腕化作一副银镯,而她周身的魂力倏然一散,整个人往满是火的海面坠去。 一朝坠入火海,「月漓」悔得肠子都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怎能轻信笯兮? 笯,鸟笼也。 笯兮乃管束凤族神女,她早该想到,笯兮绝非只为查天河之水而来! /129/129325/31286942.html 第164章 无魂可召 「月漓」打眼望去,见青龙教先前化形时清晰不少,倘或不是知晓他如今乃半个生魂,竟真以为他活着。 当即在心里叹口气:就这样把她好容易留着的龙珠吞了? 虽有些肉疼,但一想到能收服青龙供自己驱使,似乎还不错! 半空中,青龙与「月漓」两人双掌相对,掌下登时金光一闪,随后掌心一个「契」渐渐消失不见。 笯兮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转眼望向月漓身后羽翅,扬手便是一道术法。 须臾间,「月漓」忙不迭挥掌应对,却见那术法自碰着手的瞬间,在她手腕化作一副银镯,而她周身的魂力倏然一散,整个人往满是火的海面坠去。 一朝坠入火海,「月漓」悔得肠子都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怎能轻信笯兮? 笯,鸟笼也。 笯兮乃管束凤族神女,她早该想到,笯兮绝非只为查天河之水而来! 见状,青龙僵着脖子转脸望向笯兮,俨然一副似是在看长着三头六臂怪物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 他这是会错了意? 笯兮不是来帮「月漓」的? 魂力被束,坠入火海后「月漓」清晰察觉到意识开始抽离,仿佛逐渐遁入无尽的黑暗,鼻间似乎又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的味道。 她不甘心! 好容易得了自由,从无边地狱逃出来,眼下又教人打了回去? 「啊!!!」 她痛苦的嘶吼声,逐渐被海水淹没,往海下沉去。 下一刻,云淮迅速游上前,一把将「月漓」横抱怀中,抬眼望向海面上两道身影,调头便逃。 开玩笑! 上面一个神女一个神龙,他不过凡人之躯,教他拿鸡蛋去碰石头? 原本见「月漓」沉下去,青龙正欲打算动手,将人捞上来,哪知还未来得及动手,教海下一道身影抢了先,恍以为是遭海里哪个妖精掳走,随即一声大喝:「胆敢在本神龙手里抢人?」 笯兮适时伸手,拦下青龙动作:「眼下最要紧,是灭了这一海域的火势,把人追回来即可,莫要耽搁!」 闻言,青龙抬眼望向四下。 漫天火势愈燃愈烈,整片海面大火印红了天色,心知凭他一己之力怕不能灭了这火,非得要「月漓」另一半魂力醒来不可! 想到此,青龙原地化作真身,猛地一头扎入火海,凤鸟之火烧在龙鳞上「噼啪」作响,入海的一瞬,烧焦的龙鳞下隐隐作痛。 不过转眼间,青龙便循着「月漓」气息,追至云淮面前拦了去路,适才看清掳走「月漓」的竟是个人,默了一默张口道:「想活命,把人留下!」 云淮抱「月漓」的手一紧,眉头紧锁。 怎么办? 他低头往怀里望了一眼,眼里带着不舍。 见他不为所动,青龙不安地在海水中摆着尾,再喝一声:「找死!」 话音刚落,周遭海水瞬间卷起旋涡。 即便稳不住身形,云淮却仍旧死死抱着「月漓」不肯撒手,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令他忍不住的胃里翻江倒海,再想努力抱紧怀里的人,却没了气力。 不多时,浑身上下传来剧痛,一身骨肉仿佛被无数双大手撕扯着,只得拼了命紧紧拽着她衣袖,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面颊上,皮肉「刺啦」一声,猩红的血蔓延在海水中,露出他紧咬的牙关。 海水的腥咸,蛰得他痛到 不能松…… 云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今日死在这里,也不能把她交出去! 月漓自昏昏沉沉中 醒来,趁着另一半魂力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眼睁睁见着云淮脸上皮肉,一点点被水中旋涡搅碎,露出森白头骨,登时瞪大了眼,眼底带着惊愕,口中喃喃道:「云……云淮……」 闻声,云淮用残留的最后一抹意识,努力挤出一抹笑意。 须臾间,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人,瞬间四分五裂。 漩涡卷着破碎的残肢和骨肉,从眼前一一掠过,月漓眼底渐渐从震惊到错愕,甚至最后唯有愤恨和眼泪。 为何不放手? 明明将她交出去,就能活下来…… 云淮,你为何这样傻? 伴随另一半魂力消失,月漓眼前再次陷入黑暗,眼角淌出一滴眼泪,与海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唯有一双泛红的眼眶,证明她曾哭过。 海中旋涡渐渐停息。 云淮的残肢与骨肉,缓缓往海底沉去。 月漓袖中双手紧紧攥成拳,沉声道:「青龙,你既与本尊签下魂契,便是我霁族魂兽,而你却听从笯兮号令,甚至不惜杀我族人,你活得不耐烦了?」 青龙一脸不解,他何时听笯兮号令? 月漓本该即刻与他算账,却急着办另外一件事,是以不待青龙张口,手中掐诀念道:「三界内外,唯道独尊,现!」 再次以神识当眼,周遭渐渐清晰起来。 月漓以指尖划破指腹,手起符立:「召魂令!」 海水中倏然出现一道黑色旋涡,半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所…召…何…人?」 月漓一字一句道:「云淮!」 哪知,旋涡顿了半晌:「无…魂…可…召…」 月漓怔然:「为何无魂可召?他虽是霁族之后,却也是凡人,断没有魂不归幽冥阴司的道理!」 「无…魂…可…召…」 黑色旋涡最后留下这一句,倏然缩小直至消失。 月漓一声急呼:「慢着!……」 然而,旋涡消失的没了踪迹,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这一刻,月漓只觉得仿佛天都塌了,世上虽处处是人,却没有一个与她算得上亲人,自知晓云淮为霁族之后,她便一直视他为至亲。 然而还未来得及问,究竟在云淮身上发生何事,便亲眼见他死得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 月漓微微低着头顶,颤着唇张了张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唤道:「青龙……」 青龙适才从她反应,猛然醒悟。 莫非他杀错了人? 月漓缓缓阖目:你说得对,以我这副身躯,能做的实在有限,不如你与我融为一体,先报了眼前的仇! 「月漓」道:你想好了? 月漓默然不语,然而再睁开眼时,独眼眼底渐渐猩红如血,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另一半魂力正逐渐与自己合二为一。 月漓眼望向青龙时,清晰瞧见对方脸上错愕,唇角勾起一抹形同鬼魅的厉色:「青龙,等着罢!待本尊与笯兮算完账,再来收拾你!」说完,朝海面浮去。 半空中,笯兮察觉到海水下一股从未遇见的灵力,正冲着自己而来,遂指尖掐诀,口中不紧不慢道:「金寰阵!」 只见一道金光自她脚下逐渐扩散开,外圆内方的结界,静静悬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眨眼的工夫,月漓破出海面,与笯兮脚下结界相碰,被拦了下来。 笯兮垂眸望向脚下,幽幽道:「霁族月漓,与我为敌便是与天界为敌,你可思量的清楚?」 月漓一声冷笑:「好一个九天神女,从她手中骗走龙珠,口口声声教青龙与本尊签下魂契,令他做我霁族魂兽,却 指使他杀我族人。」 笯兮眼底闪过一瞬惊讶:「青龙杀你族人?」 「装得不错,可惜本尊不信!」月漓已是急了眼,哪里肯听她辩解,抬手召来赤羽翎,自手中倏然间化作一柄通身赤红的细剑,扬手便砍。 青龙自海中游出,见月漓与笯兮斗了起来,一时踌躇。 一剑砍下,赤羽翎与结界猛地一颤,连带震得月漓持剑的手一麻,若非早有准备,险些将剑脱手。 月漓心中带恨,早忘了若非笯兮施法禁锢自己另一半魂力,哪有她这么快占回神识和躯壳? 笯兮抬眼望向不远处:「青龙,你当真杀了人?」 青龙:「……」 他实在想不到,那个人竟宁可丢命也不撒手,眼下见如此阵仗,只得诚然道:「既是本神龙错杀了人,愿就此伏诛。」 闻言,月漓挥剑的手倏然一顿。 她血红的眼眸望向笯兮,面上神色很是复杂,当真不是她授意? 笯兮细想了想,出言道:「伏诛倒也不必!」说着,她挥袖撤去脚下金寰阵,一把引月漓来至自己面前,望着她干瘪空洞的右眼,摊出掌心再道:「另一只眼何在?」 月漓面上迟疑一瞬,一脸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说到底,青龙错杀你族人也是我的过失,虽不能教他复生,却能偿还你另一样东西,你可知他虽有霁族血脉,却也是云氏后人?」 月漓拧眉不解:「云氏后人又如何?」 「云氏生时为阴阳人,修得鬼术长生,代价便是活得不人不鬼,昼伏夜出为幽冥阴司所用,你细想想,可曾在夜里见过他?」 月漓:「……」倘或笯兮不提,她倒真忆不起,自己在夜里寻得到云淮的机会,几乎屈指可数。 难道…… 他们云氏一族,竟是在阳间替幽冥阴司做事? 既如此,为何方才她施法,尝试从幽冥阴司招云淮的魂,却被告之无魂可召? 「你想不想知道,你这位族人究竟是何来历?将那只眼给我,教你亲眼去看他这一生。他虽身死,然而云氏一族的苦难却并未结束,云氏一族世代受诅咒困扰,他的存在更是一场悲剧,他为你丢了性命,你替他完成心中夙愿,或许能为你换来几分慰藉?」 月漓心中隐隐一动,摊掌时掌心倏然出现一只四四方方的木匣:「眼珠在此。」 /129/129325/31286943.html 第165章 她怕什么 「云氏生时为阴阳人,修得鬼术长生,代价便是活得不人不鬼,昼伏夜出为幽冥阴司所用,你细想想,可曾在夜里见过他?」 月漓:「……」倘或笯兮不提,她倒真忆不起,自己在夜里寻得到云淮的机会,几乎屈指可数。 难道…… 他们云氏一族,竟是在阳间替幽冥阴司做事?. 既如此,为何方才她施法,尝试从幽冥阴司招云淮的魂,却被告之无魂可召? 「你想不想知道,你这位族人究竟是何来历?将那只眼给我,教你亲眼去看他这一生。他虽身死,然而云氏一族的苦难却并未结束,云氏一族世代受诅咒困扰,他的存在更是一场悲剧,他为你丢了性命,你替他完成心中夙愿,或许能为你换来几分慰藉?」 月漓心中隐隐一动,摊掌时掌心倏然出现一只四四方方的木匣:「眼珠在此。」 待眼珠重装回眼眶,鲜血再次不可抑制的蔓延出来,月漓下意识抬手覆上右眼,目光顺势落入海面,漫天大火一眼望不到头,最终与海天连成一线,不由得心底倏然一沉。 在神识之中,月漓似是纵观全局的旁观者。 亲眼见识了「她」的狠厉,也瞧见「她」凤鸟血脉的强大之处。 目光微转落在手腕,心知若非有这用以束缚另一半魂力的银镯,还不知如何才能夺回神识的***。 随「她」被束缚的魂力,背后羽翅僵硬的再没有展开过。 与另一半魂力相融无异于冒险,月漓知道,一旦「她」逃脱手腕银镯的束缚,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笯兮转眼望向青龙,探出手来:「亢悔木!」 下一刻,亢悔木自青龙掌中脱手而出,悬置在半空。 月漓抬眼望去,见亢悔木缓缓抽出无数根手指粗细的藤蔓,朝着自己面前而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提剑的手紧了紧。 「不必担心,亢悔木与青龙神识相通,如今是他在控制着亢悔木灵力,去罢!」笯兮说着,轻轻一掌拍向她后肩。 月漓顺势飞身上前,迎面被无数条藤蔓温柔接下。 很快,藤蔓层层包裹,她仿佛置身于如茧壳般密闭的壳中,藤蔓虽紧紧缠绕着,却没有任何束缚的感觉,尚为她留了些许空间。 头顶上空,是亢悔木静静悬在那里,不断抽出新的藤蔓,慢慢攀上月漓身上每一处伤口。 藤蔓爬过,难免触及到一些发痒的部位。 听见偶尔的轻笑声,从藤蔓包裹中传出,笯兮手中掐诀,往藤蔓注入灵力:「月漓,我现在送你神识去往他回忆之处。」 月漓方才有几分笑意的脸上,倏然一僵。 是了! 云淮在她眼前粉身碎骨,即便亢悔木能治好身上的伤,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此,月漓缓缓闭上了眼,即便藤蔓依旧在她腰间发痒的位置爬过,最多只见她下意识躲闪了下,面上再不见任何笑意。 四周一片静谧下,月漓听到一声呼唤由远至近。 「淮儿……」 月漓缓缓睁开眼,瞧见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眼前,只一眼便从她脸上寻到云淮的影子。 这是……云淮的娘? 「淮儿莫怕,到娘怀里来。」 月漓张口,却是嚎啕大哭。 她不由得一愣,这并非自己情绪,那么她现在应该是附在云淮记忆里? 这时,另一个长相骏雅的男子迈步而来,只沉默的看了一眼月漓,遂一把将妇人从地上捞起,连拉带拽的将她往门外领,口中沉声道:「我不是说过,除非他自己走出来,不许你来见他?」 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口,争执声却未停歇。 「我只是想来哄哄他……」妇人的声音里,有些许柔弱和无助。 男子忿忿道:「眼看快十岁,至今夜里不敢出门,不敢见族人,别忘了他可是云氏长孙!将来也是要继承云氏族长之位的,我像他这么大时候,已经跟着太祖领族人办差了!」 妇人泣道:「办什么差?说到底不过是替阴司拿人拘魂,淮儿还小,他有什么错?错就错在我生了他出来,错就错在投身你们云家!」 「你以为就你恨?你出门问问有几个云氏子弟不恨?」 闻言,妇人啜泣声一顿,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月漓低下头,将自己缩成个团,拼命的往墙角里躲,两只小手抹着脸上的眼泪鼻涕,连哭都不敢出声。 生怕一出声,又引来责骂。 月漓心口发酸,未曾想过云淮竟遭遇这些。 当年,他应该很害怕罢? 忽然,四周逐渐暗了下来,待月漓再看清眼前时,正背着一个什么人,在一处深林中气喘吁吁的跑着。 就在这时,赤峰从天而降。 月漓脚下倏然一顿,抬眼见着赤羽翎瞄准自己,忽然背上有一道苍老的女声响起:「赤……赤羽翎?」 赤峰道:「不错!看来你虽嫁给凡人,却没忘了霁族的事。」说着,他低下头冷眼望向月漓:「你就是云淮?」 月漓缓缓将背上背着的老妇人放下来,转过头见她依旧是过去霁族的装扮,紧紧握着老妇人的手,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顿了顿,月漓转过头一双愤恨的眼直视赤峰:「你想怎样?」 赤峰冷笑一声,道:「听闻霁族有种秘术,可与他人性命相连,交出霁族人,我放你走!」 月漓一把挡在老妇人身前,清晰并清楚的听到,不论是她亦或是云淮,皆道了一句:「我答应你!放她走。」 赤峰一脸惊讶:「哦?你爹乃霁族与凡人之后,尚不会一丁半点的法术,你竟会此术?」 「巧得很!霁族术法原该除本族以外一概修不成,我却成了!」 说完,月漓便陷入了沉默。 老妇人一脸悔恨交加的伸手去扯月漓,口中哀声道:「淮儿……不可!万万不可啊!」 赤峰登时仰天大笑三声,喜不自禁道:「如此甚好!」 紧接着,眼前赤峰的模样逐渐模糊。 月漓缓缓睁开眼的瞬间,亢悔木枯死的藤蔓瞬间化成齑粉,自她面前层层剥落。 这一刻,月漓双眼复明,清晰瞧见火海的红。 月漓默了默,缓缓低头望向手中,不知什么时候,赤羽翎由剑重新变回了箭羽:「云淮……他将自己的命与他人相连,便等于将魂寄放在赤峰身上,赤峰一日不死,他的魂便无所归处。」 突然,亢悔木从天而降,缓缓停在月漓面前,像是在等待她伸手接下。 月漓下意识望向青龙,却不见他人影。 「青龙已重回亢悔木中,至于这海域上的火,既是你另一半魂力所致,少不得由你亲手来灭。青龙与你定下魂契,即便身处亢悔木中,仍旧可借魂力供你驱使。」 月漓喃喃道:「传闻凤鸟之火,永生不灭,我该怎么做?」说着,她转眼望向笯兮。 「所谓凤鸟之火,便是火势依靠凤鸟灵力而生,凤鸟不死,火势不灭!凭「她」那种状态,也算得上凤鸟?不过是暂时苏醒了神识,灵力尚不足完全形态的三成。 这火虽麻烦了些,却不至于灭不成,只需尽数收回,海域便可恢复原样!」 「如何收?」 笯兮指向她手中:「赤羽翎当中封着凤鸟生魂,是承载凤鸟之火最好的神器,可是放火容易收火难,你须想法子引得这些火注入赤羽翎。」 话说一半,她轻笑一声道:「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耽搁这么久,我也该回天界了。」说着,转身欲走。 「笯兮!你为何帮我?」 笯兮动作一顿侧目而视,目光正正好落在她身后羽翅,顿了一顿叹道:「差点忘了!」说着,指尖一个弹指。 下一刻,月漓背后羽翅缓缓朝身体里缩。 「月漓,你该庆幸如今遇着的是我,尚且能替你兜着,下一回再教她夺了神识***,亮出这一双羽翅,未见得有这么好收场!」 话音刚落,笯兮化作一道金光,朝九天而去。 月漓收回眼,望着手中赤羽翎和亢悔木,顿时犯了愁。 笯兮说一半留一半,教她一时半会上哪去找法子?登时满面愁容道:「这一海域的火势如此之大,难不成,唤上一句「去」,这些火就能乖乖听话?」 就在这时,海面上不知怎的,忽然「轰」的一下跳动着火焰,倒似是真的在回应她。 月漓低头望了一眼赤羽翎,最后抬眼望向亢悔木。 斗不过,加入好了! 如今有水、木灵力在手,她怕什么? 「青龙!我要你以亢悔木的藤蔓,引火势过来!」 闻言,亢悔木自半空中怔然,这是要拿他当柴烧?紧接着掉头便要逃,却被一双手拽着硬拖了回来。 月漓道:「怕什么?只要你藤蔓催生的够快,火势烧不到身上,至多不过损失些灵力罢了!」 说完,她察觉到手中亢悔木在发颤,说不清是气的还是怕。 眼见哄着不管用,月漓眯了眯眼:「你该不是连我几根羽毛的火,也斗不过罢?」 几乎一瞬间,手中亢悔木也不颤了,倏然迸发出铺天盖地的藤蔓,朝着大海表面的火海探去。 火势遇着藤蔓,顿时像馋猫嗅到了挂在高处的鱼肉,攀爬而上。 趁火势离开海面瞬间,月漓施法引海水浇在亢悔木燃着的藤蔓,火势遇水一激,仿佛掰手腕似的,两股力道僵持不下,互相角逐。 下一刻,赤羽翎似是受到感应,「嗖」的一下自月漓手中飞离。 /129/129325/31286944.html 第166章 该上路了 「青龙!我要你以亢悔木的藤蔓,引火势过来!」 闻言,亢悔木自半空中怔然,这是要拿他当柴烧?紧接着掉头便要逃,却被一双手拽着硬拖了回来。 月漓道:「怕什么?只要藤蔓催生够快,火势烧不到身上,至多不过损失你些灵力罢了!」 说完,她察觉到手中亢悔木在发颤,说不清是气的还是怕。 眼见哄着不管用,月漓眯了眯眼:「你该不是连我几根羽毛的火,也斗不过罢?」 几乎一瞬间,手中亢悔木也不颤了,倏然迸发出铺天盖地的藤蔓,朝着大海表面的火海探去。 火势遇着藤蔓,顿时像馋猫嗅到了挂在高处的鱼肉,攀爬而上。 趁火势离开海面瞬间,月漓施法引海水浇在亢悔木燃着的藤蔓,火势遇水一激,仿佛掰手腕似的,两股力道僵持不下,互相角逐。 下一刻,赤羽翎似是受到什么感应什么,「嗖」的一下自月漓手中飞离。 月漓心中猛地一紧:莫非赤羽翎感受到同为凤鸟之火的灵力,魂力苏醒了? 不好! 先前一个青龙尚且有几分难对付,如今她两手忙得抽不开空,这个时候凤鸟魂力醒来,究竟是先灭火,还是先对付凤鸟? 想到此,月漓后背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一双眼死死盯着赤羽翎,连眼睛都不敢眨,恐一眨眼工夫,再生出什么变故。 下一刻,半空中赤羽翎通身红色灵力大盛。 见状,月漓拧眉望向亢悔木源源不断抽出的藤蔓,这厢藤条方才长出,顷刻间被火势烧作灰烬,若再被赤羽翎所伤,亢悔与青龙焉有命在? 这样下去,非落得一毁一伤的下场! 那么……究竟该保哪一个? 哪知踌躇间,心底似是有一道声音在喊:亢悔!保亢悔!难不成保赤羽翎,留给另一半魂力,好教「她」乘机来夺你神识***? 月漓紧咬牙关,即便心中已是彷徨无助,却还是忿忿的摇头,口中喃喃道:「不……不可以!我……绝不!」 当她再抬眼望向赤羽翎时,一脸不忍。 自离开鬼门,这一年多以来,霁族神器在她手中迟迟未能集齐,眼下到手三个丢一个,若因此一毁一伤,五样神器便再也无可能集齐。 这可是她霁族神器啊…… 缺一个,哪怕穷尽天上地下,皆再寻不到替代之物。 沉思间,施法的手略微有些犹豫,凤鸟之火乘势「轰」的一下骤起。 险些被突如其来的火扑了眼,月漓下意识别开了脸,躲了一瞬。 就在这时,赤羽翎释放出灵力,却并非朝亢悔木而去,反而源源不断,将未来得及被海水浇灭的残火,尽数吸入羽箭中。 待月漓再睁开眼时,看见如此景象,整个人怔然:「赤羽翎……」 初时,赤羽翎吸取之力较弱,只能趁藤蔓引来的火势被海水减弱,很快,不过一炷香工夫,赤羽翎周身灵力较先前更甚,可径直吸取海面火势。 月漓绷紧的心弦一松,方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失重往海面坠去。 须臾间,亢悔木收回万千藤蔓,「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不多时,足下传来踏实的触感,月漓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低头见亢悔木被自己踩在脚下,一脸真诚的模样:「多谢!」 月漓仰首,望向半空眉眼间神色难得温柔了些,喃喃道:「都说凤鸟可怕,我倒觉得不尽然,如此瞧着,凤鸟也并非传言全是杀伐戾气!」 在她这个方向看来,赤羽翎源源不断汲取着火海,面前就像一道三人粗的火旋风。 待最后 的火势被收入赤羽翎。 地平线缓缓露出太阳半个橙光,海面重新恢复了波光粼粼的景象。 赤羽翎通身赤红,仿佛随时都会骤然。 月漓伸出手,赤羽翎「嗖」的一声飞回至她掌心,却因着过度汲取太多凤鸟之火,在箭身触及掌心的瞬间,她「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掌心凑到眼前一看,竟被烫烂皮肉,鲜血淋漓。 许是因沾了血的缘故,赤羽翎突然不住地颤抖。 察觉到箭羽异样,月漓反手将受伤的手负在身后,抬起眼时面上似笑非笑:「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一夜辛苦你了。」 闻言,赤羽翎箭身颤抖渐渐停了下来。 月漓转眼望向西屿方向,神色有些复杂:「终于,该上路了!」话音刚落,脚下亢悔木便缓缓破开海面,动了起来。 不过行了半日功夫。 遥遥见到一艘十丈高的大船,月漓心底微微一沉,心知这该就是璇玑宫的船,于是抬腿轻轻朝足下踏着的亢悔木跺了跺脚,低声催道:「青龙,快些过去,我不想见这艘船上的人!」 得了令,亢悔木当即如同离弦的箭,「嗖」的一声蹿了出去。 「快看!她竟能踩着一块木头过海?」 「啧啧啧……由此可见,这位姑娘轻功如何了得,凭咱们几个,只怕谁也做不到在茫茫大海上,踏木如行舟!」 「我才不信!谁人竟能有这么好轻功?」 船头,立着一位白袍中年男子,正好瞧见月漓目无斜视,神色淡定负手而立,与船擦肩而去这一幕,不由得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离得远了,亢悔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倏然生出无数根藤蔓,一眨眼工夫,编成张可容纳一人躺卧的筏子。 「不愧是你,竟想得出这么法子给我休息,只是如此一来,岂非耗你不少灵力?」嘴里虽如此说着,月漓却还是毫不客气,抬腿走上藤蔓编制的筏子,盘膝坐了上去。 站了半日,着实有些辛苦,能稍稍谢谢也是好的! 哪知屁股还没坐热,半空落下一道红光,一袭红衣落在月漓身边,几乎不见筏子沉下吃水的痕迹。 几乎下意识的,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月漓转头望去,一身红衣鲜艳如血的女子,眉心一道鲜艳的似能凝出一滴血来,红色菱形花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略略迟疑一瞬,惊讶道:「凤鸟?」 她并未以血开启赤羽翎的封印,唯一令凤鸟现身的可能,唯有先前被赤羽翎烫伤掌心。 是了! 不过几滴血,竟教她从赤羽翎里跑了出来? 月漓顿觉又惊又喜,然而这惊喜的劲还未过去,面色突然有几分严肃,她可没忘了青龙和凤鸟不对付的事,这要是打起来,如何是好? 这厢,凤鸟伸了个懒腰,兀自捏拳锤了锤肩头,低下头一脸赞许道:「不错!」 就在这时,忽觉整个筏子在颤动。 凤鸟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笑得有几分讽刺,心知青龙已然动了怒,但仗着月漓在此,量他也敢拆了这筏子,遂笑吟吟道:「青龙!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呐?」 至此,月漓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暗自往凤鸟面上斜了一眼,见她一副小人得志模样,默然顿了顿,转过脸道:「来得正好!此去西屿少说三五日工夫,总不能教青龙一个人辛苦。」 听到这里,凤鸟面上笑意倏然一僵:她做什么想不开,偏偏选择这时候现身? 再转眼望向月漓,轻笑一声道:「我昨晚辛苦一夜,耗损魂力不少……」 月漓一脸恍然大悟:「这倒也是!毕竟你们五神兽,唯青龙魂力和修为皆在之 上。」说着,转头朝亢悔木再宽慰道:「所谓能者多劳,青龙,你且多受累些。」 这下,凤鸟彻底笑不出来了,冷眼望向月漓头顶,磨了磨后槽牙:「你这霁族后人,倒是伶牙俐齿得紧,过海是么?好哇!明日我就将你送至你想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凤鸟重新化作赤羽翎,静静躺在筏子上。 月漓将赤羽翎拿过手中,目光落在剑蔟,神色逐渐有些怅然。 不知怎的,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怀念云淮。 直到看那些过往,月漓才知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属下,不知他身负怎样身世,生来被当做可利用的工具,成年后更是为了亲情,不得不入血峰堂,在赤峰手下任掌事。 这一世活在阴谋和利用下,很辛苦罢?如今魂不能归幽冥阴司,至死不得解脱。 千金难买早知道。 早知如此,在爬上血峰堂的那晚,她绝不会将赤羽翎插入他肩头,将他定在血峰堂山壁。 铁木岛,面对铁无双以亢悔木反扑,他不退缩不畏惧。 她被亢悔木伤得垂危,毫不知情的云淮甚至不惜以命换命,只盼她好。 往事历历在目。 明明他撘弓射箭的模样,她还清晰的记得,故人尸骨却已沉入深海海底。 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豁出性命护她周全。 以至于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月漓攥着赤羽翎的手紧了紧,缓缓闭上发酸的双眼,勉强没能落下泪来,颤了颤唇低声唤道:「云淮……」 虽闭上双眼,眼前似乎还是能看见他一身紫袍,一张脸阴柔模样,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似笑非笑朝她面前缓步走来,张口唤道:「大人!」 月漓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后悔多些,或是遗憾更多。 这一世,欠他的再也还不清了。 紧闭的双目,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再睁开眼时,哭得泪难自抑。 「今日……我以赤羽翎立誓,来日定替你亲手杀了赤峰,教你可以魂归幽冥阴司,得以安息。」 云淮,欠你的,我却只能为你做这么多。 愿你来世有亲情可依,不必遭世人欺辱利用,不再坎坷一生。 /129/129325/31286945.html 第167章 报应不爽 西屿。 傍晚时分,半空落下一道红光,凤鸟一袭红裙立在月漓身侧,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凡人,双手抱怀,忍不住直咂舌:「瞧你着急忙慌,原以为你要去什么地方,竟不过是从一座岛,来到另一座岛?」 月漓顶着一头被吹得竖起来的乱发,一脸幽怨斜了眼身侧,转身朝一家客栈门前走去。 凤鸟转过身:「哪去?」 「洗澡!」 这厢,月漓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门内反插的门栓,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拨动着朝一旁挪去。 月漓缓缓睁开眼,眸底有些冷。 妖气? 她下意识往窗外觑了一眼,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有几分昏暗,西屿虽不说朗朗乾坤,到底是最大一间客栈,总不至于也是黑店罢? 下一刻,门被一双手轻轻推开,一只右脚迈了进来。 月漓自水下伸出手,拾起漂在身前的一片红色花瓣,脸上面无表情,状似不经意随手一挥,花瓣「嗖」的一下穿透一扇三折屏风。 眼见飞来一片花瓣,小妖一双眼缓缓瞪大,电光火石间仰身下腰,正正好躲过足以割断他喉咙的花瓣。 「哗啦……」 这厢水声方才响起,月漓已于匆忙间套上齐胸及地长裙,露着尚带着水珠来不及擦的削肩,抬手间一柄通身赤红的剑,毫不犹豫劈了下去。 至此,小妖当即一个旋身险险躲过。 这一剑没能砍到人,门槛却被剑气劈了个粉碎,月漓顺势横挥一剑。 眼见剑气袭来,小妖脚下仓惶退了数步,后背撞上摆放古董的博古架,整个架子与小妖,瞬间倾倒。 小妖一声惊呼,仰面朝天重重摔下,后背硌得生疼。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赤羽翎剑尖直指小妖喉咙,拧眉冷声道:「鼠妖?」 小妖痛到一张脸扭曲,偏偏要命的剑横在面前,致使他想动也弹不得,只得哀声告饶道:「大侠……不……仙子姐姐,我不过是想偷点东西,罪不至死罢?」 「说!何人指使你来的?」说着,月漓手中剑又往前逼近一寸,冰凉而尖锐的剑尖直抵皮肉,瞬间有血珠凝了出来。 「区区鼠妖,也敢在尊主大人面前放肆,真不知说你什么好!活得不耐烦了?」 闻言,鼠妖面上一怔,瞪大了眼在房间里四下望去,除了面前站着拿剑指自己的女子,再不见任何人影,当即满脸惊恐道:「有……有鬼啊!」 凤鸟顿时陷入沉默。 正所谓拿石头丢猪圈,哪头猪被砸了哪头叫的最凶,她被霁族剥离生魂封入赤羽翎中,自然最接受不了自己是个兽魂的事实,是以听了这句话,整个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登时炸了毛。 片刻后,再开口时恨恨道:「月漓,还愣着做什么?快一剑劈死这个孽畜!」 月漓垂眸望向剑身,补刀道:「本尊却觉得,他也并未说错什么。」 凤鸟:「……」 忽然,一阵风从门外吹来,落地青龙化作人形,抬眼见月漓露着双肩上清晰可见的水珠,面上微微一怔即刻侧过身,别开脸时,目光正好落在鼠妖身上,微微拧眉道:「这是怎么了?」 月漓道:「说不得,是奉了哪个的命,摸到本尊房里来偷东西!」 青龙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月漓手里有赤羽翎、亢悔木两样神器,有了猫妖这个前车之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很显然,她已紧张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想到此,青龙道:「你让本神龙查的事已有眉目,那日客栈死的铁木岛弟子,的确并非您那位属下所 为。」 听到此,月漓执剑的手微微一抖,眉眼间有些伤情。 原来……云淮真的没有骗她。 不知不觉,她眼眶有些湿润,眉头隐隐动了几下,似蹙非蹙:「证据呢?」 「你可还记得,先前铁无双曾提及,动手之人使用的鬼门玄阴九式?即便同样招式,由不同人使出,皆可凭龙珠追踪溯源!」说话间,青龙掌中祭出龙珠。 青龙道:「本神龙之所以来迟,便是奔赴铁木岛,以龙珠探寻那五具尸体气息。」 月漓定睛望去,龙珠上缠着一抹黑色气息,似烟雾般缓缓散在半空,却直指一处方向,待她往那方向望去,顺势自半开的窗棂瞧见宫殿金顶。 这股气息,非修魔功之人不得有。 柏青早已被送往幽冥阴司关押,世上本该再无修魔之人,可蓝贞儿尚在凡界,即便没了柏青这颗棋子,她仍旧可再「造」出一个柏青出来! 且瞧这龙珠上魔气如此孱弱,想是没修多久。 至此,青龙又道:「如此看来,凶手不但活着,现今就藏身于皇宫!」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 须臾间,月漓手中剑红光一闪,落地化成一袭红衣的凤鸟,一脸跃跃欲试,恨不得摩拳擦掌,血红的眼底带着兴奋:「不错不错!人证物证现已齐全,这下齐活了,动手么?」 青龙不解:「什么人证?」 凤鸟面上似笑非笑:「鸟族报信,宫里有妖。」 月漓眼底杀意骤现。 杀害铁木岛弟子的凶手在宫里,如今又有了妖,证据桩桩件件皆直指蓝贞儿。 好得很! 江枫那笔账还未来得及与蓝贞儿清算,如今又生出嫁祸鬼门杀人的一事,保不齐西屿与北武之争,也与她有关。 新仇旧恨加在一处,月漓双手缓缓攥成了拳。 听到「皇宫」二字,鼠妖登时来了精神:「皇宫?你们是不是要进宫?这路我熟!求你们别杀我,我带你们入宫。」 月漓收回眼,先是自青龙手中接过龙珠,适才垂眸望向鼠妖,冷声道:「青龙,这一路来回奔波你甚是辛苦,就留下来替本尊审问这只鼠妖,看他与宫里的妖,究竟是何关系。」 说完,转身走向屏风,一把捞起上搭着的短襦,动作麻利的往身上套,脚下疾步往门外走,唤道:「凤鸟!随本尊入宫!」 夜色深沉,月漓一身靛蓝色襦裙,倒也勉强可隐在暗处。 有龙珠上气息引路,不过半个时辰,月漓与凤鸟来到一间废弃的宫殿。 方才走进去,忽然蹿出无数只蝙蝠,迎面朝两人面前扑去。 凤鸟一把拽过月漓,正正好助她顺利躲过,哪知龙珠竟倏然掉落,在冰冷的地砖「嗒…嗒…嗒」弹跳了几下,继而「骨碌碌」滚到一处阴暗角落。 月漓急忙走上前去拾,哪知刚弯下腰,一只手率先一把抢过,待她抬眼望去,见着一张半人半鬼的脸,张口囫囵着将龙珠吞下了腹中,然后咧开嘴角笑,笑得一脸得意。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从额头到下巴,右半张脸似是披了一层蛤蟆皮,布满密密麻麻疙瘩,饶是她见了,也略略心底一惊。 待她定睛一看,面色越发难堪了些,沉声唤道:「六安?」 闻言,六安咧着笑意的嘴角一顿,忽然面色渐渐有些狰狞:「月漓,想不到我藏得如此隐秘,你竟能还找到此处?」 因看不清,凤鸟下意识缓步上前,这才望着六安如此模样,顺带抬手捂了捂口鼻,一脸嫌弃道:「瞧瞧……此人修魔功却不遵章法,急于求成,这张脸便是魔化失败的特征! 」 月漓顺势打量,见六安缩坐在角落,瞧上去腰部以下一动不能动,一身屎尿味。 默了半晌,她缓缓站起身,垂眸望着残废的不成人样的六安,一脸神色复杂:「六安,地上捡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不要命了?」 想来,许是六安魔化失败,于是被蓝贞儿人遗弃在这样一处地方,无人过问,无人照应。 现在想想,方才他迫不及待吞龙珠的动作,与其说是夺东西,倒不如说是饿极了,遇到什么都想往肚子里咽。 进宫之前,这一路上月漓心里琢磨了不下百种折磨六安的法子,可是眼下见他如此,先前种种想法尽数抛诸脑后,还有什么折磨和惩罚,比他如今这般更惨? 杀了他,岂非便宜? 六安咬牙切齿,一口牙咬得「嘎吱嘎吱」作响:「月漓……月漓!」 他恨她,恨她毁了自己在鬼门前途。 可如今除了咬牙切齿,他连挪个屁股这种事都做不到,纵使恨又能如何? 见他如此,月漓忽然轻笑一声,面上有几分释然:「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人这一生造孽几何,临死前便要遭受几多苦难,六安,怎么样?等死的滋味好受么?」 六安喘着粗气,仅剩的半张好脸,瞧上去竟比另外半张还要丑陋三分:「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 月漓听得出来,他这话里话外带着三分请求和期盼,幽幽道:「我瞧你如今这副模样,该是在此最少待了十天半个月的工夫,方才抢东西时,手不是挺好用么?既想寻死,何不自己动手?」 六安见被她识破,顿了一顿笑得一脸讽刺。 倘若搁在以前,他定会觉着月漓这话有几分道理,可真到了这一步,他尝试不下数十回,才明白自己动手这句话,何等讽刺。 即便脑子里一再肯定,自己不想再活下去,身体却会本能抗拒。 这厢,凤鸟伸手扯了扯月漓衣袖:「要么动手杀了他,要么快将龙珠拿回来,咱们走罢!」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月漓眉头微拧,望着六安眼底有些犹豫。 /129/129325/31286946.html 第168章 再结魂契 六安喘着粗气,仅剩的半张好脸,瞧上去竟比另外半张还要丑陋三分:「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 月漓听得出来,他这话里话外带着三分请求和期盼,幽幽道:「我瞧你如今这副模样,该是在此最少待了十天半个月的工夫,方才抢东西时,手不是挺好用么?既想寻死,何不自己动手?」 六安见被她识破,顿了一顿笑得一脸讽刺。 倘若搁在以前,他定会觉着月漓这话有几分道理,可真到了这一步,他尝试不下数十回,才明白自己动手这句话,何等讽刺。 即便脑子里一再肯定,自己不想再活下去,身体却会本能抗拒。 这厢,凤鸟伸手扯了扯月漓衣袖:「要么动手杀了他,要么快将龙珠拿回来,咱们走罢!」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月漓眉头微拧,望着六安眼底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忽见六安的腹部一点点鼓起,仅一个呼吸间就似怀了三个月身孕的模样,竟还在不断胀大。 凤鸟当即「哎呀」一声,脸上带着讽刺笑意,故作惊呼道:「想必是龙珠与其体内魔力相冲,大人,您若再不将龙珠取回,他定要当场涨肚而亡!」 望着六安不断膨胀的腹部,月漓面色微沉。 救是不救? 这一刻,即使对生来被教必须慈泽众生,怜悯天下的她而言,突然觉得这教条有些恶心。 凭什么? 就因她是霁族,必须原谅? 不! 无论是六安,亦或是蓝贞儿、赤峰,他们做下的恶,本就该承受因果之报。 六安满脸惊恐万分,只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身前,一边忍受着五脏六腑被挤压的感觉,一边不由自主的呻吟着:「啊……」 想到此处,月漓倏然转过身,毅然决然朝门外走去。 凭她的气性,能做到不补刀,或是强行替他们续命,教他们生不如死,已然算很客气的了。 救人? 天下之人何其多,救谁不好? 龙珠是他抢的,也是他自己吞的,这也是命! 月漓袖中双手攥拳,用近乎催眠的法子,不断强迫着自己理智些。 见状,凤鸟血红的眼底闪过一瞬惊讶,怔然望着月漓远去的背影,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是打算见死不救了?有意思!这个霁族后人,倒不似她从前见过的那般,迂腐不化。 实在有趣得很!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六安的痛苦呻吟戛然而止,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月漓脚下一顿,步伐逐渐放慢,最后原地停下。 须臾间,漫天蝙蝠似是循着浓郁的血腥味,自四面八方去而复返,黑压压的一片,齐齐蜂拥着朝殿内冲去。 紧接着,散发着青蓝色幽光的龙珠,缓缓飞离殿门,来到月漓面前,浮在半空。 月漓她迟疑着伸出手,接下龙珠。 殿内,蝙蝠扑到六安尸身,聚在他被炸裂开的腹部,密密麻麻聚作一堆。 凤鸟瞧着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转身朝门外走去,遥遥望着院中略显孤单的背影:「大人接下打算怎么做?」 萧瑟的庭院上空,忽然飞过一道黑影落在树上,传来几声乌鸦低沉的叫声。 「啊……啊……」 闻声,凤鸟不由得一声轻笑,转眼望向皇宫某处,见着那里灯火通明,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霁族? 「长乐宫」,两人方才落入院中,整座宫烛火逐个熄灭,仿佛一早已预料到她们到来。 又或者说,本就是在等她们! 下一刻,蓝贞儿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自宫门内缓步而出:「霁月漓,别来无恙?」说着,一边伸手去拔头上的金钗银钗。 今晚,她本梳妆打扮好,等候君王,哪知没能等来西屿皇帝,却等来了催命的符。 她一边走,一边随手扔在脚边,一路的「叮叮当当」,待拔去头上最后一根钗,一头青丝如瀑般落下,披在脑后。 那根手中钗,瞬间化作一柄寒剑。 凤鸟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咦?此人虽妖气缠身,却使得仙法,她究竟是谁?」 月漓冷笑:「妖族郡君,蓝贞儿!」说完,扬手一张黄符升天,双手在身前结印,自整座宫周围立下结界。 凤鸟登时沉默了,蓝贞儿这个名字,千年前倒也有所耳闻,不由得将她好一番打量:「好歹贵为神女,何至于沦落到委身于凡人这一步?」 蓝贞儿手中剑指向月漓,一脸恨意道:「霁月漓,当初若非本郡棋差一招失了手,岂会教你有机会上达天听,害本郡回不得天界,亦待不了妖族,今日本郡定要你付出代价!」话音刚落,她手中剑直指苍穹。 一时间,半空风云忽变,狂风平地而起,乌云卷着雷电从四面八方赶来。 忽然,月漓见整个宫殿地砖隐隐泛着红光,似另有玄机,心中顿觉哪里不好,遂抬腿一脚跺下,地砖顷刻间四分五裂,露出底下黑褐色符文,只瞧一眼,面色登时一白:「诛仙阵?」 先引来天雷,再配合一早准备好的诛仙阵,偏她们俩同为凤鸟,最忌便是这两样! 月漓尝试着再抬腿,却已是动弹不得,头顶上空,天雷带着开天辟地之势,自半空劈下。 来不及多想,月漓划破指腹以血画符,手中飞快捏诀,一道紫色阵法笼罩在四周,随即死死闭上了眼,一声大喝:「凤羽翎!」 蓦然,凤鸟红光一闪变回箭羽,重回掌中。 紧接着,蓝贞儿反手将剑直插入身前地下,整个院中地砖轰然炸裂,顿时「砰」的一声,狂风卷起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 半晌后,狂风卷走漫天灰土,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垂在身侧的手,一滴一滴愈淌愈快,攥着赤羽翎的手有些拿不稳。 月漓身形晃了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呕出一大口血。 瞬间,赤羽翎红光一现变回人形,及时出手接下月漓身形,口中急声唤道:「大人……您为何这么傻?」 月漓一身靛蓝色襦裙,被血染得发黑,身子一软倒在凤鸟怀中,方才那一刻,她思量得清楚:既然天雷和阵法,本就是冲她而来,保护赤羽翎最好的方式,便是由她一人扛下所有伤害,只要凤鸟变回神器,便可抵挡近八成伤害。 没有五色土,无论天雷抑或诛仙阵,她皆毫无反手之力。 月漓遥遥朝前方望去,蓝贞儿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看得她眼底倏然一痛,下意识闭了闭眼。 大意了! 蓝贞儿曾是神女,既知晓自己身世,自然知晓如何对付她,她实在不该贸然出手。 可是她没想到,蓝贞儿走投无路之下,不惜亲自跳进这盘棋中,委身人间帝王,以皇权来达到她的野心,再利用深宫后院藏身。 她怎么想不到,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凤鸟抬头,眼底带着狠厉朝蓝贞儿望去,低声道:「大人,诛仙阵力量再强大,也仅能用一次,只要您站得起来,凤鸟有把握助您一击取她性命,不过……」话说一半,她有些犹豫。 月漓缓缓睁开眼 ,目光落在手腕银镯。 是了,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也未见得就是输,她还有另一半凤鸟魂力! 且不说,笯兮给的禁锢,凭她的修为究竟解不解得开,即便解开,她还有没有可能回得来,还得两说。 凤鸟转回眼,望向怀中月漓:「大人?」 月漓凄然一笑,沉声道:「本尊……有的选么?」难不成坐以待毙? 她就是死,也不教蓝贞儿再多活一天! 凤鸟血红的眼底闪过一瞬兴奋,抬掌道:「吾族凤鸟,今日与霁族签下魂契,愿以魂兽之力,终其一生侍奉霁族后人。」 月漓细细喘了两口气,颤着左手与凤鸟掌心相对。 眨眼间,两人四周平地卷起一道火旋风,直冲天际,凤鸟的人形逐渐在眼前消失。 蓝贞儿面色登时一白,暗道一声:不好!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教她们如愿。 想到此,蓝贞儿手中掐诀,提剑的手再指向半空,聚头顶雷云,这一次的天雷教先前更为强盛,她竟不靠天雷直接去劈,而是将天雷尽数引到手中寒剑,最后举剑劈下。 剑气带着天雷,似是一头飞奔的雪豹,其威力所过之处,地面惊现一人宽的裂痕。 下一刻,剑气与天雷来临的一瞬间,通天的火旋风倏然消失,「月漓」左手撘弓,通身赤红的箭羽在弦上,瞄准前方。 在她身后凤鸟一声长鸣,展开三寸长的双翅,停在半空。 只见赤羽翎「嗖」的一声,从「月漓」手中飞出,以摧枯拉朽之力,与剑气天雷迎面相对。 赤羽翎飞过地面,三寸深的沟壑内,凤鸟之火燃得炽热。 区区天雷和剑气,在面对赤羽翎威力之下,瞬间瓦解,最终一箭穿透蓝贞儿心口,将她整个人瞬间烧得飞灰湮灭。 「月漓」撘弓的手放下,银镯自手腕脱落,「铛」的一声跌落在地,她一双眼底血红,唇角带着一抹厉色,讽刺道:「霁月漓,你当真出息的紧!接连被这种货色欺负两回,都要本尊替你收拾残局!」 既如此,这副身体就交由她来掌控,想来她也不会有意见罢? 半空,月漓先前立下的结界「啪」的一声,失去了作用。 /129/129325/31286947.html 第169章 燃魂之火 下一刻,剑气与天雷来临的一瞬间,通天的火旋风倏然消失,“月漓”左手撘弓,通身赤红的箭羽在弦上,瞄准前方。 在她身后凤鸟一声长鸣,展开三寸长的双翅,停在半空。 只见赤羽翎“嗖”的一声,从“月漓”手中飞出,以摧枯拉朽之力,与剑气天雷迎面相对。 赤羽翎飞过地面,三寸深的沟壑内,凤鸟之火燃得炽热。 区区天雷和剑气,在面对赤羽翎威力之下,瞬间瓦解,最终一箭穿透蓝贞儿心口,将她整个人瞬间烧得飞灰湮灭。 “月漓”撘弓的手放下,银镯自手腕脱落,“铛”的一声跌落在地,她一双眼底血红,唇角带着一抹厉色,讽刺道:“霁月漓,你当真出息的紧!接连被这种货色欺负两回,还得本尊替你收拾残局?” 既如此,这副身体就交由她来掌控,想来她也不会有意见罢? 半空中,月漓先前立下的结界,“啪”的一声,失去作用。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蓝贞儿躯壳化作齑粉,魂魄却仍旧在凤鸟之火中痛苦哀嚎、挣扎。 “月漓”缓步上前:“蓝贞儿,本尊这把火滋味如何?” 蓝贞儿立在原地,心口被赤羽翎牢牢钉着,虽身死魂却不消,她知道是“月漓”不肯放过自己,是以恨恨道:“你……你这个怪物,非人非兽……竟……竟敢如此对待本郡……你、你就不怕……” “月漓”眸色渐冷:“你不说,本尊倒险些忘了,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本尊绝不会放你魂入幽冥阴司,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蓝贞儿哭喊道:“私自处置神魂,你……你也要受天谴!” 天谴? 要降下天谴,也得有罪名才行,如今她有信心瞒得过所有人,自然不必怕什么天谴,遂笑得一脸讽刺,伸手朝嘴边递去,张口咬破指腹,最后伸手朝蓝贞儿额前点去。 “啊……啊……” 蓝贞儿额前冒起阵阵白雾,口中不断痛苦地惨叫。 “月漓”用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幽幽道:“疼么?才这点疼痛都忍不了,一会如何教本尊看另一场好戏?” 收回手的瞬间,瞧见蓝贞儿额间被生生戳出一个指印,接着,“月漓”扬手将她钉在原地的赤羽翎拔下:“蓝贞儿,你可知西屿皇帝今晚为何没来? 因为他打算,等本尊与北武使团到了,将你推出来平息三国动荡,甚至早已替你拟好了谥号。 还有……也是他向鬼门求助,要本尊亲手来抓你!”说着,手中亮出鬼门“阎罗敕令”。 蓝贞儿当即心中一个发狠,便扑向“月漓”,然而却连她衣角都没碰到,整个人便头重脚轻栽了下去。 她的魂,满身上下皆是龟裂,凤鸟之火燃之不灭,并非于简单燃着,而是由外到内燃着,烧至魂体,直到这一刻,她才知得罪了凤鸟,有多可怕。 “蓝贞儿,本尊只问一遍,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当日究竟是何人将你救走?” 闻言,蓝贞儿思绪渐渐有些飘远,好半天工夫,她蓦然回过神,怔然望向“月漓”看了片刻,继而忿忿大喊道:“霁月漓!” 至此,“月漓”唇角弯起,笑得一脸莫测,就在方才,她已通过蓝贞儿回忆,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也是她突然恼羞成怒的原因,遂转过身道:“蓝贞儿,念在你与霁族有几分交情,本尊给你留足了时间,走罢,莫耽误!” 凤鸟化作一道红光,落在“月漓”面前化作人形,迎上前问道:“大人为何不杀她?” “月漓”笑得有些冷:“带你去看场好戏!” 广云殿。 西屿皇帝正与在暖帐内,与云妃酣战。 站在庭院,“月漓”都能清楚听到西屿皇上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云妃痛并快乐的***,唇角带着一抹冷笑。(下一页更精彩!) ,目光冰冷。 见此,凤鸟犹豫片刻缓步上前:“大人,蓝贞儿魅惑君主,引三国动荡,死了便死了,可若动了西屿皇帝,被天界知晓,此事怕是不能善后,您三思呐!” “怕什么?听闻西屿皇帝年逾四十,却极钟爱美色之事,不惜炼丹制药强壮自身,何须本尊动手?” 凤鸟:“……您竟打算利用蓝贞儿?” “月漓”笑而不语,一双眼冷冷望着紧闭的殿门。 不多时,里面动静渐渐小了下来。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猛地将殿门吹开,蓝贞儿的魂趁风飘了进去。 凤鸟一愣,转眼望向“月漓”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她这是杀了蓝贞儿尤觉着不过瘾,还要弄死个陪葬的? “凤鸟,你可是觉着本尊手段太过阴狠?” 凤鸟慌忙垂下眼帘,细想了想应道:“凤鸟只是觉着,人间帝王,大多皆以皇权至上,总有几个不安分的,您就算杀了西屿皇上,也会有下一个……” “月漓”转过眼,似笑非笑拦道:“谁告诉你,本尊取他性命,仅仅因为此人德不配位?” 凤鸟愕然:不然呢?难不成为了凑成一双,好打包带走? “血峰堂八百余条性命,皆丧于铁木岛手中不假,但你以为,他西屿若非与北武皇帝勾结,又岂会这么轻易教铁木岛的人灭了门?” 俩皇帝借着和谈友好,打着我替你清除麻烦的幌子,教名为正派的铁木岛上了门,一切看似做得名正言顺,吃相多少有些难看。 最后神器没拿到,全天下都知道,铁木岛灭了血峰堂的门,实则是为了赤羽翎! 凤鸟怔然半晌,幽幽道:“这一切仅为大人推测,的确有几分理由,可证据呢?”. “月漓”眯了眯眼:证据? 当日月漓鞭笞北武皇帝的时候,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眼下蓝贞儿正好要拿了西屿皇帝的命来泄愤,大不了事后再问一声就是了。 想到此,她一脸不甚在意道:“想要证据,你大可现在直接去审,要去么?” 凤鸟拧了拧眉:她是疯了,才愿去蹚这趟浑水! 反正虱子多了不嫌咬,这西屿皇帝的确不是东西了些,即便今日丢了命,也没什么值得指摘的,更何况又不是她们两个动手。 那就让他去死罢! “月漓”见她面上神色变了又变,轻笑一声转过眼继续看向殿门。 即便她先前未曾对蓝贞儿施法,窥得她心中所想,也知晓蓝贞儿心底恨西屿皇上恨得要死,她可是曾贵为神女呐,被迫委身于这样一个废物,教她如何不恨? 更别提,如今他欲设计蓝贞儿去顶罪。 忽然,广云殿内传来凄惨哀号声,“月漓”不由得弯起唇角,笑得有些狰狞。 半空中,落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月漓”嘴角笑意僵在面上,冷声道:“本尊还未去找你们,你二人竟还敢现身?”说着,一双眼刃飞向黑白无常。 白无常见“月漓”眸底红光,面色有些冷峻,仍客客气气躬身揖礼道:“大人,小白在幽冥阴司很好,无人敢慢待她,今日我二人来此,是为了拘魂。” “月漓”抬手道:“拘什么魂?本尊来这可未见有什么魂啊魄,二位阴官大人莫不是来错地方?” 说话间,凤鸟登时化作一柄长枪,飞回“月漓”掌心。 她二人签下魂契,自是心念方起便有回应,所以完全不必再唤名字。\./手\./机\./版\./首\./发\./更\./新~~ 广云殿内,西屿皇帝最后一声痛呼,彻底咽了气。 “月漓”唇角带笑,不紧不慢道:“本尊在此,看你们哪个能将人带了去,本尊霁字倒着写!” 蓝贞儿知道的太多,教她回幽冥阴司,只怕冥界也拿她不住,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阴司下不了的手。(下一页更精彩!) ,最后还得她们霁族来。_/\_/.\_/ 霁族要留的人,幽冥阴司哪一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千百年来,一贯如此行事。 怎么到她就不行了? 在北武那一回如此,今日又如此,她可不是霁月漓那个好脾气能说话的,胆敢逆她的意? 那你们俩今天都别回去了,一起留下罢! 白无常顿觉头大如斗,来前秦广王有吩咐,蓝贞儿到底曾是天界神女,又位尊妖族郡君,是死是活也该天界说了算,不论如何都要将人带回去。 至于那个凡界的帝王,留下给她出出气也罢。 两人互相交换了眼色,正欲动手。 “月漓”望着黑无常只身半幅身子飘在半空,冷冷笑道:“本尊劝你二人考虑清楚,黑大人,您可是连剩下的这半幅身子,都不想要了。”说完,提起长枪往身侧“铛”的一立。 顷刻间,广云殿内“轰”的一声,火势骤然。 凤鸟之火可燃魂。 白无常见状,一把拉住黑无常,两人谁也不敢再强攻了,一脸忿忿,转过脸大呼:“大人这般行事,天界必然会知晓。” “月漓”眯了眯眼:“本尊做事,还怕天界知晓?你若实在不忿,不妨回去替本尊上书天界,问问蓝贞儿引凡人修魔功,这笔账如何算?她该不该死! 倘若天界说个“不”字!本尊也好趁此解甲归田,再不管凡人,和你幽冥阴司那点破事,你看如何?” 白无常吃了个哑巴亏,默然不语。 说到底,不过是秦广王恐天界有人欲留蓝贞儿一命,这才令他二人前来拘魂。 万一教“月漓”闹得三界不宁,这罪过可就大了! 两人躬身揖礼:“下官告退!”。 /129/129325/31286948.html 第170章 试探人心 「月漓」望着黑无常只身半幅身子飘在半空,冷冷笑道:「本尊劝你二人考虑清楚,黑大人可是连剩下的这半幅身子,都不想要了。」说完,提起长枪往身侧「铛」的一立。 顷刻间,广云殿内「轰」的一声,火势骤然。 凤鸟之火可燃魂。 白无常见状,一把拉住黑无常,两人谁也不敢再强攻,一脸忿忿,转过脸大呼:「大人这般行事,天界必然会知晓。」 「月漓」眯了眯眼:「本尊做事,还怕天界知晓?你若实在不忿,不妨回去替本尊上书天界,问问蓝贞儿引凡人修魔功,这笔账如何算?她该不该死! 倘若天界说个「不」字!本尊也好趁此解甲归田,再不管凡人,和你幽冥阴司那点破事,你看如何?」 白无常吃了个哑巴亏,默然不语。 说到底,不过是秦广王恐天界有人欲留蓝贞儿一命,这才令他二人前来拘魂。 万一教「月漓」闹得三界不宁,这罪过可就大了! 两人躬身揖礼:「下官告退!」 闻言,「月漓」默然不语,却在二人转身之际,幽幽道了句:「回去告诉秦广王,本尊近两日闲了,定亲自去向他问好!」 二人幽怨地对视一眼,转回头应了声:「是!」 一场大火。 整座皇宫为之动荡,侍卫、太监、宫女,忙着挑水灭火,陀螺似的停不下来,然而无论多少桶水浇上去,亦不见火熄灭。 一夜过去,整座殿烧得只剩灰烬,火焰却还在。 广云殿前,乌泱泱跪了一地。 众人四下接头交耳,议论纷纷,最后得出个结论:这场火不同寻常,怕不是有妖作祟。 老皇帝死了,朝政暂由六皇子掌握。 天亮时,整个西屿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昨晚宫里连夜下三道圣旨,将两宫惨案,定为蓝贞儿妖妃作祟。 听到这个消息,「月漓」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西屿上下谁人不知,蓝贞儿会法术,长乐宫现今还留有她引天雷的阵法。 为平悠悠众口,六皇子一咬牙,将这场祸事尽数推到了蓝贞儿身上,拉个死人垫背,总好过教这些人口水满天飞,自行恶意编排、揣测的强。 蓝贞儿死了,却还要背好大一个罪名,还怨不得旁人。 「月漓」差点忍不住,要替她叫冤了。 凤鸟见她心情不错,面上带着恭维叹道:「不愧是大人,没想到留着这场火,还有大用!」 「月漓」面上似笑非笑,斜眼望了过去,如今与凤鸟签了魂契,倒也算是她半个主子,忽听她这话里多少带着小心翼翼,轻笑一声道:「其实不然。」 即便没有蓝贞儿扛下此事,凭他们一介凡人,知晓是自己所为,又能如何? 连火都灭不掉,还能杀了她不成? 凤鸟来了兴趣:「哦?这么说大人还有别的用意?」 忽然,紧闭的房门外,有脚步由远而近,很快响起小厮的声音:「客官可是自北武而来?」 「月漓」唇角噙着浅笑:「不错!」 「奴婢锦绣,见过大人。」 「月漓」令道:「进!」 锦绣应了声「是」,推门而入,绕过屏风来至屋内,抬眼见「月漓」眸底印着赤红,微微一怔,慌忙低下头屈膝行礼,道:「大人,奴婢来晚了。」 「算不得晚,来得正好!西屿朝廷可知晓,本使与使团已抵达的消息了?」 锦绣道:「是!」 「月漓」转眼,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皇宫金顶:「既如此,等着罢。」这火还 是要她自己灭。 凤鸟适才明白,她竟下了这样一盘棋! 如今这情形,六皇子虽知晓北武巫祝苑来使西屿,但因国丧之事忙得团团转,哪有空理会她们? 但有这把火就不一样了,火灭不掉总得找人,眼下北武巫祝使来了,你用是不用? 如今就算想充当眼盲失聪,也是不能够的。 当天傍晚,客栈里里外外驻守着皇宫侍卫,六皇子特派两位一品大臣,将场面做的很足。 「月漓」换过那套黑衣红裳,坐在屋内桌前,只手抻着下颌,听着门外两位大人,满嘴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始终不开口。 身侧,锦绣立在那与二人应付,却迟迟不提入宫一事:「二位大人所言,我家大人已然知晓,可惜西屿三皇子之案一日未结,咱们两朝便敌友不分,怎好入宫呢?」 门外,两位大人讲了一个多时辰,早已口干舌燥,愣是一口茶没空喝,却得了这么个答复,顿时急得满头冒汗。 不能将人请入宫,他们也不敢回呐! 忽然,楼下传来骚动,驻守的皇宫侍卫,又增加了不少。 「月漓」微垂眼眸,望着面前茶杯中飘着的茶叶梗,唇角微微一动:来了! 两位大臣躬身揖礼,惶恐唤道:「六皇子!」 闻声,六皇子朝两人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转眼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略微犹豫片刻,开口道:「本王乃西屿六皇子,祁珅,可否请北武巫祝使开门一见?」 锦绣转过头,见「月漓」缓缓抬起头,抬眼望向屏风后那扇紧闭的房门,顿时会意,绕过屏风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祁珅一眼望见若隐若现的屏风后,桌前坐着有一个人影,遂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下意识侧目望向身后的锦绣,欲言又止。 「月漓」令道:「锦绣,去换壶茶。」 待房门再一次关上,整个屋内安静地只能听见呼吸声,两人一个在屏风面前伫立,一个在屏风后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 「月漓」见他明明有求于人,却还端着架子,于是铁了心不打算搭理,兀自敲着茶杯杯口,透过屏风望向那道身影。 房间内,突然有了清脆的敲击声,每一下都仿佛敲击人心。 半晌后,祁珅终是挨不住,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本王听闻,北武皇宫突然设立巫祝苑,其苑内宫女主管宫廷祭司、驱邪一事?」 「月漓」道:「六皇子究竟想说什么?」 「本王想请巫祝使入宫驱邪,不论大人提出什么条件,皆可谈!」 「月漓」似笑非笑:「倘若,本使说不但可入宫替你驱邪,还可助六皇子登上皇位,条件是待一切尘埃落定后,许本使皇后之位,六皇子也答应么?」 祁珅袖中,带着扳指的右手缓缓攥成了拳。 他身边已有两位侧妃,正妻之位空悬多年,而今为这样的条件,将那个位置许出去,与自己那昏庸无能的父皇,有何分别? 祁珅顿了半晌,牵强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巫祝使大人说笑了!」 至此,「月漓」轻笑一声,伸手推开面前茶杯,缓缓站起身绕过面前屏风,步步朝祁珅面前逼近,幽幽道:「六皇子是不相信本使有这个本事,还是不愿意?」 见她逼近,祁珅强忍着停在原地,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冷眼望着她立在半步之内,额上青筋若隐若现。 「月漓」与他相差一个头,微微仰视着祁珅,俏皮的眨了眨眼,柔声道:「怎么,六皇子方才还曾夸下海口,说一切皆可谈,如今却连应声都不敢了?」 祁珅自然不愿! 一来他之所以迟迟未娶正妻,便是要等一个真心相爱之人,二来他已故的父皇,自从将蓝贞儿侧立为贵妃后,北武与西屿才生出这样的祸事,白白累三哥丢了性命。 许她皇后之位? 他恨不能劝她晚上将枕头垫高一点,来得快! 想到此,祁珅不由得拧眉,正犹豫着如何说,忽然见她抬手向自己面前探来,遂惊得脚下退后一步,一脸愠怒道:「你做什么?」 「月漓」手下一空,不由得玩心大起,见他退后便往前逼近,幽幽道:「六皇子怕什么?」 祁珅退无可退,后背抵上房门发出一声闷响。 门外,两位大臣一脸欲言又止,不断擦拭着额上冷汗,面面相觑。 六皇子是何品性? 就因为太正直了,才会惹得老皇帝极为不满,毕竟儿子太过优秀,总显得他这个皇帝昏聩、昏庸了些。 然而如今宫里妖火不熄,两国又是这种情形,难道真要等北武兵临城下? 要不……教六皇子牺牲一下? 两人虽有这个心,却没那个胆子劝谏,只得将心一横闭了眼,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月漓」唇角带笑,伸手欲抚向祁珅眉眼。 忽然,祁珅一把扼住「月漓」手腕,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咬牙切齿道:「够了!」 「月漓」面上笑意一僵,定定望着祁珅看了两眼,奋力一把扯回手腕,转身朝桌前走去。 她不过想试试看这位即将即位的西屿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哪知戏演得深了,突然被人这般嫌弃,隐隐有些不悦。 锦绣端着一壶新茶,方才来到门前,即刻被两位大臣拖远。 一瞬间,祁珅逐渐从愠怒中平息,沉着面孔转过身,理了理仪容,正欲开门,忽听身后再次响起「月漓」不冷不热的声音。 「本使先前已替西屿测过国运,六皇子……感兴趣么?」 祁珅转过身来,眼尾隐隐有些泛红,一副余怒未散的模样:「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是不是花招,六皇子何不亲眼来看?怎么,你怕我吃了你么?」 说着,「月漓」翻掌指间夹着一张符纸,符纸「轰」的一声,无火自燃。 /129/129325/31286949.html 第171章 兴师问罪 “月漓”面上笑意一僵,定定望着祁珅看了两眼,奋力一把扯回手腕,转身朝桌前走去。 她不过想试试看这位即将即位的西屿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哪知戏演得深了,突然被人这般嫌弃,隐隐有些不悦。 锦绣端着一壶新茶,方才来到门前,即刻被两位大臣拖远。 一瞬间,祁珅逐渐从愠怒中平息,沉着面孔转过身,理了理仪容,正欲开门,忽听身后再次响起“月漓”不冷不热的声音。 “本使先前已替西屿测过国运,六皇子……感兴趣么?” 祁珅转过身来,眼尾隐隐有些泛红,一副余怒未散的模样:“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是不是花招,六皇子何不亲眼来看?怎么,你怕我吃了你么?” 说着,“月漓”翻掌指间夹着一张符纸,符纸“轰”的一声,无火自燃。 祁珅犹豫片刻,终还是抵不过心中执念,迈步朝屏风后走去,见着黄符纸燃尽的飞灰在半空飞舞,盯着“月漓”的眼半信半疑,在桌前站定:“如何?” 他这辈子,从未如今朝般,距离皇权如此之近。 不被父皇喜爱的孩子,想要在风起云涌的后宫活下来,本就须要付出一无所有之外,例如自尊这样的东西。 被兄弟姐妹欺凌,理所应当。 饥一顿饱一顿,更是家常便饭,优秀会遭记恨,平庸会被人嫌弃。 似乎他这一生,连活着都是错的。 没有人替他打算,唯有拼了命的隐藏自己,将存在感降至一低再低,低到上到帝王下至太监,教人人闲谈时,尚忆不起宫中有位六皇子,名唤祁珅。 好容易,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终于熬到面前再无人可挡。 今后的西屿,皆由他一人说了算! “月漓”抬眼,见祁珅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别开眼神色淡然道:“敢问六皇子,想要西屿国祚几何?” 祁珅微微一怔:“此事还有得选?” “月漓”默然半晌,突然轻笑一声,眨了眨泛着赤红灵力的眼眸:“旁人自然没得选,谁教六皇子遇到本使呢?” 燃尽的黄符纸,符文自半空中隐隐一亮。 紧接着,“月漓”划破指腹,弹指将凝出的一滴血弹入半空符文,只见整个符瞬间金光大盛。 至此,“月漓”抬手朝祁珅招了招手:“六皇子,来罢。@·无错首发~~” 祁珅迟疑一瞬,缓步走上前:“需要本王做什么?” “月漓”唇角似笑非笑,一把拽过祁珅拉至面前,一字一句道:“跟在本使身边,寸步不离就好!” 说话间,四周倏然一暗。 下一刻,酆都城巍峨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缓缓被打开来。 见状,祁珅大惊:“酆都城……此乃冥界?” “月漓”沉声道:“不错!祁珅,你若还想回凡界,必得寸步不离跟在本尊左右。”话说一半,她冷冷斜了一眼祁珅,眼底威胁的意味极浓,“否则,就留下成为这酆都城一部分罢!” 祁珅:“……” 城门大开,秦广王身后领阴官、阴差,上前两步躬身揖礼,朗声唤道:“幽冥阴司呈霁族仙令,领十殿阎罗拜见尊主大人!” 上一回来幽冥阴司,为图省事,月漓连仙令都没烧。 “月漓”却不能,她于霁族仙法实在不通,还要领了凡人才能寻到来酆都城的路,但这些,她半个字都不会对祁珅讲明,冷眼望着秦广王道:“秦广王不必多礼。” 闻声,秦广王直起身,侧目望了一眼“月漓”身边立着的凡人,面色微沉:“大人!引未亡之人来冥界,此乃犯忌!” “月漓”唇角微微一动:“哦?你们幽冥阴司捉拿本尊护主神兽,怎么想不起犯禁忌?” 秦广王。(下一页更精彩!) 顿时哑口无言。 吕岱缓步上前,躬身揖礼道:“首殿、大人,不如先进城罢?” 秦广王清了清嗓子,侧身让开身后:“大人请!” 入了城,酆都城城楼上,“月漓”被安置在原先江枫住过的阁楼,顿觉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她知道那是月漓情绪,遂冷哼一声道:“正所谓,“往事不可追”,说的不过如此罢?“” 祁珅恍以为,她在与自己说话,蓦然一愣:“什么?” “月漓”转过头,见祁珅孑然而立,一副手足无措,又有些拘谨的模样,转回眼幽幽道:“无事,本尊不过感叹两句。”说着,兀自往榻前歪了上去。 倚着凭几,她眉头微不可察一蹙,陷入沉思。 “大人,首殿、四殿求见。”竹帘外,阴魂恭敬的声音响起。 “月漓”回过神,令道:“进!” 竹帘被人掀起,秦广王、吕岱踏步而来,躬身揖礼:“大人。” “毕元宾何在?” 听出“月漓”话里带着毫不客气,两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直起腰来,同时抬头望向“月漓”,秦广王不解道:“大人这是……” 月漓上一回来,险些教捉了个现行,此次再来点了名要见六殿,难不成寻仇来的? “本尊自蓝贞儿回忆得知,那日救她一命的,正是你们幽冥阴司六殿,秦广王,与妖族勾结,此事可大可小,本尊劝你将人带来,当面问个清楚才好!” 闻言,二人无不愕然。 细想想,上一回毕元宾背着厉温,私自拦截上下公文,口口声声奉北方鬼帝敕令查上酆都城楼,缉拿月漓。 一切是否太过巧合? 见二人一动不动,“月漓”眯了眯眼,疑声道:“怎么,事到如今,秦广王还要包庇六殿不成?” 来酆都城之前,她便已想好各种可能,难保秦广王作为十殿之首,好一通和稀泥,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难保她这一通问罪不成,反为他人做了嫁衣 但是无论如何,小白还在他们手中。_o_m 这一趟,她不得不来! 秦广王沉着脸道:“不敢!”说完,给吕岱使了个眼色。 见吕岱告罪匆匆离去,“月漓”面上冷峻神色,适才缓和几分,转眼望向秦广王问道:“先前听闻,为救厉温,首殿与吕岱一齐被召去罗酆山受罚,故而现如今的酆都城,你二人处境艰难,此番若能做实毕元宾勾结妖族的罪名,首殿觉着,有几分胜算?” 方才,之所以未先讲这样一番话,怕的就是秦广王存私心,利用她。 “自罗酆山归来,本殿与吕岱蛰伏至今,等的便是今日这样的时机!大人此番来得及时,或许当真可一解幽冥阴司眼下困境。” 听到此处,“月漓”知他手里定然有所准备,原本不安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沉吟道:“如此甚好!” 所谓打蛇打七寸。 若今日他们三个联手尚不能成事,以后再想做些什么,怕是不成了。 不多时,竹帘后有阴魂禀道:“大人,四殿、六殿求见。” “月漓”单手撑着额角,令道:“进!” 近一年未见,毕元宾整个人气势大变,许是在幽冥阴司得了势的缘故,不论是走路亦或是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傲慢。 “月漓”目光落在毕元宾身上,眯着眼默然不语。 毕元宾被这道目光看得后背蹿起一股寒意,好似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冷冷盯着,随时扑上来咬他一口,求救般朝秦广王望了一眼,见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揣在一处,不动如钟。 再看吕岱,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登时沉默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将二人得罪个干净! 良久,“月漓”幽幽道:“毕元宾,你可认得这个。(下一页更精彩!) ?”说着,她扬手将一支发钗扔了出去。 发钗落地,发出“叮当”一声响,登时化作一柄寒剑。 只看了一眼,毕元宾额角渐渐浮起一层冷汗,小心翼翼抬眼偷偷觑向“月漓”,硬着头皮道:“大人怕是问错了人,此物沾有妖气,本殿向来不曾主动踏出酆都城半步,何以会认得此物?” “月漓”似是一早料到,毕元宾不会轻易认罪,是以催动手腕幻铃,放出先前从蓝贞儿脑海里抽出的回忆。 若说先前,毕元宾还能借口不识,如今铁证如山,饶他再想否认已是不能,顿时嗓子眼发干,十分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下官……下官是认得此人,不过与本殿相识而已。” 听他一口一个“下官”,一口一个“本殿”,俨然一副承受不住压力,开始慌得口不择言了。 闻言,“月漓”抻着额角的手松开来,整个人离了凭几,笑得一脸讽刺:“相识而已?毕元宾,你莫不是还要讲,你并未伤本尊分毫,故而算不上勾结妖族的罪名?” 霁族与幽冥阴司,二者名为辅佐,实乃监察之意。 当日,若非蓝贞儿被救走,恐怕“月漓”不但生剥了狐妖的皮,连蓝贞儿也要吃不完兜着走,然而教毕元宾一道鬼界,来了个釜底抽薪,把这千年祸害救了。 退一万步讲,但凡蓝贞儿逃走后,不曾搅,弄出北武与西屿之争,祸及三国,厉温也落不到如斯地步。 此时,知道真相的秦广王,可谓是恨得牙痒痒,偏生作为首殿,有些事不得不顾全大局,从前明知毕元宾诸多算计,顶多施以惩戒。 而今看来,正是因着他从前手段过于怀柔,未能尽到首殿职责,以至于险些累死厉温。 秦广王闭了闭眼,一脸悔不当初。@*~~ 眼见事已至此,毕元宾颇有一番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红着眼道:“你与她私人恩怨,关本殿何事?”。 /129/129325/31286950.html 第172章 以退为进 霁族与幽冥阴司,二者名为辅佐,实乃监察之意。 当日,若非蓝贞儿被救走,恐怕“月漓”不但生剥了狐妖的皮,连蓝贞儿也要吃不完兜着走,然而教毕元宾一道鬼界,来了个釜底抽薪,把这千年祸害救了。 退一万步讲,但凡蓝贞儿逃走后,不曾搅,弄出北武与西屿之争,祸及三国,厉温也落不到如斯地步。 此时,知道真相的秦广王,可谓是恨得牙痒痒,偏生作为首殿,有些事不得不顾全大局,从前明知毕元宾诸多算计,顶多施以惩戒。 而今看来,正是因着他从前手段过于怀柔,未能尽到首殿职责,以至于险些累死厉温。 秦广王闭了闭眼,一脸悔不当初。@·无错首发~~ 眼见事已至此,毕元宾颇有一番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红着眼道:“你与她私人恩怨,关本殿何事?” “月漓”险些要被气笑了,冷冷望着不知死活的毕元宾,幽幽道:“好得很!毕元宾,你既说本尊与蓝贞儿的账属于个人恩怨,咱们就来算点别的!” 说着,她兀自划破指尖将血滴到幻铃,眼见着幻铃金色灵力大盛,紧接着“啪”的一声,瞬间自手腕脱离。 见状,吕岱愕然不解,与秦广王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问:“大人这是……” “本尊不干了!”说着,“月漓”一脸满不在乎,随意捡起幻铃,“叮当”一声,扔在了榻上矮几,抬眼将三人瞪眼、张着嘴,呆若木鸡的模样尽收眼底,甚是满意。 秦广王:“……” 毕元宾:“?” 吕岱:“!” 见状,“月漓”目光从三人面上挨过望去,冷笑道:“本尊虽是霁族后人,却也是二殿亲手写下婚书,明媒正娶的二殿妃,怎么?本尊不过回凡界待了一年,诸位便当这桩婚事不作数了么?” 毕元宾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月漓”这是闹的哪一出,小心翼翼同秦广王问了句:“她不是一直不认这桩婚么?此时提出来为哪般?” 秦广王投以一道“你完了”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收起一脸惊愕表情,继续垂下眼眸,做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打算。 二殿如今生死未卜,十殿之位空缺一个,总归不是事。 “月漓”这是打算借二殿妃的身份,久居酆都城,抱着不弄死毕元宾,这事不算完啊! 毕元宾尚不知自己大祸临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悻悻道:“大人既打定主意回酆都,本殿一会就派人去二殿府上打点,必不教大人受委屈。” 吕岱当即一声断喝:“毕元宾,还不快住口!”说罢,一脸焦急的朝“月漓”躬身揖礼,劝道:“大人,二殿如今魂不能归位,尚存江枫躯壳内,此事须尽早解决,拖的愈久,二殿愈难归幽冥阴司!” 她回来了,哪个去救厉温? 也就毕元宾这个蠢货,丝毫不在乎厉温魂能否归位,倘或他回不来,毕元宾还能乐得自在呢! “月漓”听他句句不离厉温,心知他这是催着自己,似笑非笑:“哦?本尊还以为幽冥阴司已用不着他,不必管他生死,解决什么?如今连本尊地仙之权,尚不能拿六殿讨一个公道,还管厉温魂归不归位?” 吕岱抬起头来,一脸愕然。 他算是听明白了,“月漓”意思:你让我不舒坦,我还能管你们舒不舒坦?一起罢,大家都别好过! 眼见场面一时冷了下来,秦广王缓缓抬起眼,望着坐在榻上,一脸神色不明的“月漓”,提议道:“不如……劳烦大人跑一趟,好歹先将二殿唤醒,倘或暂时不得归位,将养在江枫躯壳里,也是好的。” “月漓”面色一冷,声音也冷了下来:“凭什么?本尊觉着这样挺好,省得唤醒了,他们二人再起争执! 倒是你们,今日若不教毕元宾给个说法。(下一页更精彩!) ,本尊少不得拿婚书往泰山走一趟,问问泰山府君,你们酆都城六殿救妖族郡君,致使三国大乱,祸起萧墙,累死本尊夫君,这笔账如何算?” 厉温嘛,与她而言没了就没了,横竖她此番来酆都就是为了讨债,用来当祭品很是应景,连哭一鼻子的劲儿都省了,名正言又顺。 酆都城少一殿之主,这事海了去了! “月漓”这是在逼秦广王,要么等着一纸状至泰山府君案前,治他这个首殿御下不严,再活剥毕元宾的皮。要么与她联手,立时立刻立地剥了毕元宾的皮。 秦广王顿觉头大如斗,一连说了三个“好”,直说到最后近乎咬牙切齿,转过眼望向毕元宾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抬手便是一掌。 直到“噗通”一声跪在地,毕元宾才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月漓”算计的便是要他偿命,于是拼了命挣扎。 秦广王这一掌有说法,直将毕元宾魂困得动弹不得。 “秦广王,你竟为了一个霁族,对本殿下手?”毕元宾一脸不可置信,咆哮道。 吕岱一脸不忍,却又甚是同情:“六殿,尊主大人尚未一纸状至泰山府,已是给你留情面,不过要你认个罪,何以这么难?” “月漓”冷笑道:“吕岱,亏你也是堂堂四殿,竟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他毕元宾自是不肯,上一***厉温送他前去罗酆山受了一通罚,心里不知将厉温恨成什么样子,如今险些累死厉温,又一举将你二人送至罗酆山受罚,而今,他自然是最春风得意的那个,岂会愿意伏罪?”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说的便是毕元宾这样的小人! 秦广王沉声喝道:“来人!” 一声令下,两位阴差立在竹帘后应声道:“但凭首殿吩咐。” “即刻领六殿,前往抱犊山,交由中央鬼帝!” 听到此处,“月漓”目光落在毕元宾面上时,忍不住会心一笑。 五方鬼帝,各司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因着酆都城距离北方鬼帝最近,是以酆都城大小事宜,多数发往张衡、杨云二位鬼帝手中。 不得不说,方才“月漓”的威胁还是起了作用的,竟逼得秦广王将人发往中央鬼帝案前! 人被拖了下去,“月漓”这才重新拾回幻铃,带在手背。 至此,吕岱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额前冷汗,暗暗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口里发苦,直叹道:厉温啊厉温!你这俨然娶了个活阎王回来,造孽啊! 处理完毕元宾的事,“月漓”重新倚回凭几,漫不经心掀起眼帘,幽幽道:“小白何在?” 吕岱应声:“下官这就带她来。”说完,化作一团鬼气,原地不见了踪迹。 祁珅被晾了许久,听了这样一场审判,见三个阎王在“月漓”面前,完全毫无形象可言,两条腿不可控的直哆嗦,后背冷汗淋漓。 他是真的活得不耐烦,才会觉着她不过是稍微厉害点的江湖术士! “大人带来的这位凡人,如何安置?”秦广王道。 “月漓”:“本尊应承过,教他自行决定西屿国祚几何,你着人领他随便看看,以后的事,便不是你我做得了主的。” 秦广王会意:“遵命!”说完,转头朝门外唤来阴差。 祁珅谨记“月漓”先前吩咐,要他寸步不离跟着,如今见秦广王唤阴差领他下去,顿时面色惨白的,自额角淌下一滴冷汗,迟疑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月漓”唇角微微一动,宽慰道:“去罢,一会他们自会领你回来。@·无错首发~~” 祁珅这才僵着身形施了一礼,随阴差而去。 待阁楼中只剩秦广王与“月漓”,两人各自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良久,庭外吹来一阵冷风,轻轻荡起阁楼四面挂着的。(下一页更精彩!) 竹帘。 “月漓”眼神迷离,若有所思。 寂静许久后,秦广王忽然开口:“大人,月漓她……可还好?” 循声,“月漓”默然望向秦广王,似乎想从他看不出情绪的神色中,窥得一些讯息,然而不知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这番话本就没有深意,结果愣是什么都没能看出来,只得颔首道:“挺好!” 自她接手神识***,月漓受了重创的魂魄,在神识里昏昏沉沉睡着,除了方才来这座阁楼,受她丁点情绪感染,一直很安静。 听到如此回复,秦广王暗自点了点头应道:“那就好……” 下一刻,一道鬼气落下半空,吕岱身边立着一脸神情激动的小白,同时望向“月漓”。 见着小白,“月漓”赤红的眸子里,目光忽然柔和了些许,她自然知晓,吕岱会将自己情形告之小白,见着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心底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虽是另一边凤鸟魂力,却也是她啊! 可是,有些事从一开始便输了,他们认识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想到此,“月漓”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望向秦广王,一脸平静道:“秦广王,本尊今日要带小白回凡界!” 她原以为,秦广王与吕岱又要推三阻四,逼得自己上点手段。 不想,秦广王只是沉默片刻,顺从道:“依大人所言!” 吕岱听到这句话,也惊讶的不由得侧目而视,直将秦广王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随后沉默了。 小白眼眶微红,半个月未见月漓,再见却是瞧她如今这副模样,听她张口便提出要带自己走,一度心潮澎湃的有些不能自已,哽咽半晌,终还是唤了声:“尊主……”。 /129/129325/31286951.html 第173章 她不答应 见着小白,“月漓”赤红的眸子里,目光忽然柔和了些许,她自然知晓,吕岱会将自己情形告知小白,见着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心底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虽是另一边凤鸟魂力,却也是她啊! 可是,有些事从一开始便输了,他们认识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想到此,“月漓”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望向秦广王,一脸平静道:“秦广王,本尊今日要带小白回凡界!” 她原以为,秦广王与吕岱又要推三阻四,逼得自己上点手段。 不想,秦广王只是沉默片刻,顺从道:“依大人所言!” 听到这句话,吕岱一脸惊讶地侧目而视,直将秦广王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随后沉默了。 威胁谁不好,威胁“她”? 一旦凤鸟脾气上来,放火烧了酆都,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日听闻黑白无常将人掳回来,吕岱便直觉着此事欠考虑,如今不必撕破脸皮,就能将人还回去,还求什么呢? 小白眼眶微红,半个月未见,再见却是瞧“月漓”如今这副模样,心知她是他,却也不是她。 此番听“她”张口便带自己走,小白一度心潮澎湃得有些不能自已,哽咽半晌,终还是颤声唤道:“尊主……” “月漓”转过眼,朝小白深深望了一眼,面上似笑非笑,招手唤道:“愣着做什么?” 小白哽咽着,快步朝月漓面前飞奔过去,最后在榻前停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拘谨,倘或“她”是月漓,她自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早就扑上去哭得一脸鼻涕眼泪。 可“她”是凤鸟啊! “月漓”见她如此,心知她们之间到底有几分疏离,缓缓垂下眼帘掩去眸底失落,幽幽道:“如今本尊另一半魂力受创,暂时无法将厉温唤醒,还请二位再耐心等些时日。” 闻言,吕岱拧了拧眉:只怕这般等下去,少说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月漓”等得,酆都城却等不得。 至此,吕岱迟疑着转眼望向秦广王:“不如……首殿领大人去见地藏菩萨?当日地藏王曾预言,大人与冥界有三次机缘,莫非指的就是此时?” 一语而出满座皆惊。@·无错首发~~ 在冥界,地藏王菩萨忙的不得了,以一人佛法之身,渡九幽之下万千阴灵,先前那个教月漓和厉温吃了亏的,不正是其中之一? 忆起往昔,“月漓”直将后槽牙咬得作响,一脸恨意坐起身:“张焕!” “张焕?”吕岱面上一愣,适才明白她怒从何来,怅然道:“厉温不在,酆都城内凭谁也镇不住这样的孽障,早已送去泰山,打入魂狱。” 听到此处,“月漓”心有不甘道:“可惜了!” 秦广王听出她话外之音,问道:“大人若想寻仇,张焕是不成了,既如此,您可还要去?” “去!既再来了酆都,这一趟九幽之行,自然要去!”月漓当日被地藏王相救,未来得及亲自致谢,就急着领江枫魂魄回了凡界。 倘或她没来,大可等月漓自行还这笔人情账。 眼下“月漓”烧了仙令,大张旗鼓来酆都城,整个幽冥阴司都得到消息,地藏王岂会不知? 横竖她们都是同一个人,还个人情,也不必计较那么清楚。 就在这时,祁珅与阴差去而复返。 见状,“月漓”转眼望向小白,吩咐道:“本尊还需在此多待些时日,你与这个凡人一道,先回去罢!” 小白本不愿独自离去,但见着“月漓”眸底赤红,嘴边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只得乖顺应了声“是”,转身随祁珅、阴差而去。 九幽之地。 是处阴寒到仅站立半刻,眉毛睫羽皆挂白霜的地方,然而磨盘打的坑口下,就是万千阴灵所在之处。 。(下一页更精彩!) 若非凤鸟之体不惧寒,“月漓”早教这阴寒冻得站不住脚,而今在秦广王带领下,见到了传说中的地藏王。 地藏王盘坐于莲花宝座,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持宝珠。 “月漓”眉头微拧,望向地藏王的眼底带着些许不解。 传言:地藏王曾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非此誓不成佛。 她如今见着的地藏王,不论从法相而言,又或是气息上看,皆与普通人一般无二,若非由秦广王亲领,她简直怀疑当初救下自己的,真的是他? 四周充斥着阴灵痛苦哀嚎声,仅听着便觉得耳朵生疼。 初闻尚能勉强容忍。 而今立在九幽,洞口,那些声音仿佛无数阴灵趴在“月漓”耳边哭喊,以至她心中愈来愈烦躁,头疼欲裂,下意识双手抱头,一脸不耐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望向地藏王一脸淡然阖眸模样,冲磨盘大的洞口怒斥道:“闭嘴!” 一声下,九幽传来瞬间宁静,然而这种安静仅停了一瞬,再次恢复如初。@·无错首发~~ 地藏王缓缓睁开眼,平静无波的眼底,望见“月漓”痛苦表情时,重新阖眸道:“阿弥陀佛。” 秦广王回身望向“月漓”,一脸面无表情:“大人,九幽阴灵所受,即便神仙之躯也未必承得住,呵斥对他们来讲也是无用,您若实难忍,不妨来菩萨座前听听佛法。” “月漓”咬了咬牙:“本尊修的不是菩萨道,听来做什么?”说着,放下抱着脑袋的手,朝地藏王双手合十,强忍不适敬道:“霁族月漓,感念地藏王相救,谢菩萨。” 地藏王道:“霁族于幽冥阴司、于凡界,施有无尚功德,此乃因果之报,不必言谢。而今你魂魄不全,生魂之力难聚,另一半魂魄受重创,诸多痛苦加身,相比压在九幽下的阴灵,无甚差别。” “月漓”默了默:于她而言,生魂之力难聚虽痛苦,不过麻烦些,再说教天雷劈中的也不是自己,所谓痛苦,也不过瞧着似皮肉伤罢了。 再说,她又没被镇压九幽之下,自然体会不到菩萨口中的差别。 只是如今地藏王如此说,细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接,只得下意识往秦广王面上望了一眼。 秦广王会意,朝地藏王躬身揖礼:“地藏王所言极是,如今二殿魂寄凡人江枫躯壳之中,唯大人能将他带回酆都城。 然而尊主大人另一半魂力受此重创,陷入沉睡,敢问菩萨可有何解决之法?” “既是魂力受创,无任何他法可解。” “月漓”拧眉不解:“当日,她曾以弑神血咒,灭生魂为代价,即便这样菩萨依旧可将她救回来,何以到今日,却又说无法可解?” 闻言,地藏王缓缓睁开眼道:“当日能救,今日却救不得。” “月漓”以为,菩萨言外之意:先前救人的法子,只能用一次,再来却是无用。 想到此,她长吸一口凉气,叹了出来,面上带着遗憾和失望:“既如此,或许也是命中注定,好在霁族与天地同寿,至多费些时日,等着便是。” 说完,“月漓”朝地藏菩萨再微曲身拜了一拜,转身欲走。 秦广王急了,朝地藏王追问道:“菩萨或有难言之隐,可将法子告知一二,也是好的。” 地藏王道:“魂乃天、地、人,魄又分喜、怒、哀、乐、惊、恐、思。三魂七魄之力,好比血肉,只有肉不成型,只有骨不成人。 生魂之力,源于魂魄自身! 魂魄完好之时,魂力强大而不可摧,一朝魂魄被分裂,自然满是弱点。 当日能救,只因那时凤鸟魂力未能化形,仅封印在神识之中,而今凤鸟魂力已化成另一个人,且有自我意识,故而不能救不得。” “月漓”脚步一顿,转过身望向地藏王的目光有些复杂,迟疑。(下一页更精彩!) 道:“你的意思,要本尊与她合二为一?” 地藏王再次阖目:“你若肯,万事皆无不成。” “月漓”怒道:“自出生,本尊便被霁昭抽出,以一缕残魂封印在幻铃之中,若非她六岁那年放本尊出来,只怕我如今还待在幻铃中,不得神识。 可是凭什么? 用不着本尊,本尊便要凭她们处置,或是封印在幻铃,或是封在神识。用得着本尊,本尊便要与她合二为一,本尊不答应! 她是她,本尊是本尊,休要将本尊与她混为一谈!”说完,挥袖而去。 秦广王望着“月漓”背影离去,一脸欲言又止。 他心里急啊! 想救厉温回来,非月漓不可。 而今凤鸟魂力好容易有了神识,自然不甘成为别人一部分,纵使他再着急,却是无能为力,只得转眼望向地藏王:“菩萨,除此之外,当真再无他法?” 回答他的,却是地藏王低吟的佛音。 “月漓”赤红着眸子,仿佛能淌出血来,她一路咬牙切齿的往酆都城城楼走,脑海里想着地藏王的话,整个人瞧上去怒不可遏。 吕岱跟在身后,口中急声唤着“大人”,却见“月漓”不曾慢下一步,反倒愈走愈快,方才他留在外面,没跟进去。_o_m 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广王领“月漓”去见地藏王,两人一同进去,却只出来了一个? 吕岱一边追“月漓”,一边伸长了脖子往身后望去,没能见秦广王跟上来,不由得疑心不解,虽说一出一进没耽搁多少时间,何以出来这么大火气? .“大人……究竟发生何事?您好歹与下官说说!”吕岱锲而不舍地追问。。 /129/129325/31286952.html 第174章 她的变化 “月漓”赤红着眸子,仿佛能淌出血来,她一路咬牙切齿的往酆都城城楼走,脑海里想着地藏王的话,整个人瞧上去怒不可遏。 吕岱跟在身后,口中急声唤着“大人”,却见“月漓”不曾慢下一步,反倒愈走愈快,方才他留在外面,没跟进去。 这一会的工夫,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广王领“月漓”去见地藏王,两人一同进去,却只出来了一个? 吕岱一边追“月漓”,一边伸长了脖子往身后望去,没能见秦广王跟上来,不由得疑心不解,虽说一出一进没耽搁多少时间,何以出来这么大火气?. “大人……究竟发生何事?您好歹与下官说说!”吕岱锲而不舍地追问。 回到城楼,“月漓”心烦意乱地歪在卧榻,闭眼假寐。 吕岱立在阁楼外,忐忑不安。 半空落下一团鬼气,秦广王方才站稳脚跟,吕岱即刻迎上去,指着自己喉咙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继而又指了指竹帘后。 他这才明白,定是“月漓”嫌吕岱聒噪,给他下了禁言咒。 秦广王倾身朝他招了招手,致使他附耳上前,低声道:“莫要无事招惹她,如此给你下了禁言咒也好,你也能趁此安静些!” 说着,不顾吕岱一脸的惊愕,躬身朝竹帘揖了一礼:“大人回来得急,本殿同地藏王说起另一个法子,虽不能直接帮到大人,却能解决眼下困境,但尚需一物。” “月漓”倏然睁开了眼:“何物?” 秦广王略略迟疑了一瞬,继而道:“婚书。” 闻言,吕岱瞬间沉默了。 月漓最不愿承认她与厉温的婚事,也就是方才借这二殿妃身份,给自己和秦广王施压,才破天荒提了一嘴。首\./发\./更\./新`..手.机.版 此事提出这个,秦广王明显是在火中取栗啊! 怪不得呢,方才他知晓自己口不能言,竟道个“也好”二字,先前还以为他在阴阳怪气,原来错怪了他。 “月漓”眯了眯眼,眼前虽是望着竹帘,思绪却飘远。 这婚书自写成后,也就是顺着月漓视线瞧过一眼,还是在当日大婚落定时所见,之后便再未见过此物,秦广王竟来问她? 还不及问江枫来得可靠。 想到此,“月漓”顿了顿,反问道:“要这个做什么?” “幽冥阴司的人,自签下婚书那一刻,等于将魂交付与对方,如同……您与兽魂签下魂契,只不过这婚书却比魂契的束缚小上许多,不论您人在何处,二殿总能感应到,若你需要他现身,亦可召出魂来。” “月漓”拧眉不解:“他如今魂散的聚不成形,只能靠养在江枫躯壳内,你要我把他召出来等死么?” “地藏王讲,可将厉温魂送至九幽之地,或有一线生机。” “月漓”面色一沉,缓缓坐起了身,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当日对付张焕,厉温便有些力不从心,九幽之下镇压的什么,想必你比本尊更清楚!如今他这个样子,送至九幽可还有的活?蒋子文,你究竟想教他生,还是死?” 月漓残缺的七情六欲不通情爱,却是在被抽离的凤鸟魂力身上,是以在南晋那一回,才会有她主动求欢。 “月漓”是有情的,哪怕先前认可二殿妃这层身份,也不曾似月漓那般别扭,只是她自己尚不清楚,情为何物。 在她心里,厉温如今这样,实在没法子还则罢了,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法子,总归要尽力一试。 而今听了秦广王的话,难免替他担忧,紧张。 得“月漓”如此回应,秦广王显得很是惊讶,扭过脸与同样一脸愕然的吕岱互换了个眼神,两人脸色登时变了两变:她这是……晒裂的葫芦,开窍了? 秦广王细想了想,或许“她”与月漓不同,又或是他二人之间,早互通。(下一页更精彩!) 了心意? 好哇!如此可太好了! 厉温待月漓之情,连他这个无关之人看在眼里,尚有几分着急,如今能见着这段感情往好处发展,兴许将来还能修成正果,差点一个激动老泪纵横。 想到如此,秦广王连忙拿袖口去拭着眼角湿润。 等了半晌,却听竹帘后传来有些哽咽的声音,“月漓”眉头微拧:“秦广王这是何意?” 秦广王是何身份,能教她两句话训得如此? 她可不信! “本殿……不过是感悟,大人终于肯将真心对二殿付诸一二,一时有几分触动,请大人恕罪。” 闻言,“月漓”沉默了片刻,眉眼间刚烈神色,随之有片刻缓和。 厉温。 那个虽然总是霸气阴狠,傲娇又乖戾的性子,却在与月漓在一起后,渐渐收起锋芒,还真是教她又爱又恨,可惜就算是他,只怕喜欢的也不是自己,而是月漓罢? 沉默片刻,很快“月漓”整整颜色道:“秦广王,莫说本尊不知这婚书究竟在哪,即便知道,也不敢拿他这一碰就散的魂,去下这么大一场豪赌。 等着罢不!论千年万年,教他在江枫躯壳内好好养着,总还有再见的那一日。”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再道:“既然此间事了,烦请秦广王派人送本尊回凡界!” 见她已拿出如此不容置喙的态度,秦广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遵命。 待重新回到凡界,已是次日。 “月漓”一夜没归,在客栈等候的祁珅便一夜未眠,好容易见着“月漓”回来,整个人显得又敬又怕,说话时也不敢正视她的眼。 妆镜前,“月漓”闭目养着神,任由锦绣忙碌的梳妆,耳边听着青龙立在门外禀报那只鼠妖并无任何不妥,请示她如何处置。 “大人!”锦绣忙碌完,轻声唤道。 至此,“月漓”睁开赤红的眸子望向镜内,正好见小白远远站在一旁,虽是望着她,开口却是在回应门外:“青龙,区区一只鼠妖,也要来问过本尊,你想如何处置便自行处置了罢。” 青龙应声离去。 “月漓”站起身望向小白,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转身往门外走去,张口吩咐道:“你们留下!” 凤鸟之火虽烧尽宫殿,却还在废墟上不温不火的燃着。 “月漓”抬手召来赤羽翎,赤羽翎得她感应,“嗖”的一下飞至废墟上空,将火焰尽数吸入神器内。 之后,祁珅对“月漓”更是敬畏,凡事皆要问她一句“可好”? “月漓”不胜其烦,起先尚能与他敷衍着应付几句,之后便示意他屏退左右,适才毫不客气道:“西屿和北武之事,殿下总该给天下一个交代。” 祁珅为难道:“还请大人救西屿一回,祁珅愿以性命保证,今后绝不令西屿再做此等大乱!” “月漓”似笑非笑道:“六皇子的意思,惹出乱事之人,现今都有了自己的因果报应,可险些祸乱三国之事,皆推在那些人身上,真的好么?” “大人想如何?” “月漓”沉声道:“本尊要你以西屿国祚立誓,祁族百年内不兴战事,不引纷争,否则,整个西屿沉下海底,永世不见天日!” 闻言,祁珅猛地自龙椅站起身,一张脸涨得似猪肝。 “祁珅,本尊根本不信有人坐上这个位置,能做到不变初心,世人心易变,若你敢以西屿立誓,本尊便可替你解今日之忧,如何?” 她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浅笑,望着祁珅的眼睛,明亮而透彻。 傍晚,走出西屿皇宫时,太阳斜挂在西边,日暮橙光将“月漓”身影拉的很长。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世人贪婪愚昧,有几人能固守本心,不随世事而变? 。(下一页更精彩!) “月漓”旋身,最后望向身后西屿宫殿,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天边擦黑时,“月漓”回到客栈,小白小心谨慎近前,将一只木匣交到她手里,见她“啪嗒”一声打开木匣,踌躇良久问了句:“尊主……您还好么?” “月漓”自然知晓,她问的绝不是自己,不动声色“嗯”了一声,取出木匣内阎罗敕令,陷入了沉思。 距离月漓最后一次离开鬼门,门内一直不曾与她分配任务。 这块令,来的有些突兀! 小白看出她在想事情,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立在原地。 半晌,“月漓”将令牌重新放回木匣,抬眼见小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眉头微拧道:“你怕本尊,却不怕她,这是何道理?” 小白迟疑片刻,诚然道:“您是凤鸟血脉,本就比小白九尾白狐尊贵。” “月漓”沉默片刻,轻笑一声:“原来如此!”面上神色未变,眼神却比先前寂寥了许多。 细想想,除了小白,这世上又有几人不怕凤鸟血脉呢?连厉温初见她时,亦好言好语,不敢冒犯。 原来……他们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想到此,“月漓”忽然有几分厌恶,厌恶这个身份和血脉,是否自己就不该生出神识,就应当老老实实成为月漓的一部分? 可明明,她也并不比月漓差。 甚至原本暴戾的她,如今也收敛了不少,甚至试着学她悲天怜人的心态,放鼠妖一条生路,更威逼祁珅为百年太平起誓。 可是为何,她还是觉着自己比不过月漓? 不知不觉,“月漓”再一次想起厉温,倘或他现在见着自己,又该是怎样一副态度? “尊主,您还记得这个么?”小白说着,走上前递上一块三指宽,一指长的黑色令牌。。 /129/129325/31286953.html 第175章 再入东琉 原来……他们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想到此,“月漓”忽然有几分厌恶,厌恶这个身份和血脉,是否自己就不该生出神识,就应当老老实实成为月漓的一部分? 可明明,她也并不比月漓差。 甚至原本暴戾的她,如今也收敛了不少,甚至试着学她悲天怜人的心态,放鼠妖一条生路,更威逼祁珅为百年太平起誓。 可是为何,她还是觉着自己比不过月漓? 不知不觉,“月漓”再一次想起厉温,倘或他现在见着自己,又该是怎样一副态度? “尊主,您还记得这个么?”小白说着,走上前递上一块三指宽,一指长的黑色令牌。 令牌到手,“月漓”忽然忆起南晋那日,厉温头一回见着她,要的便是这个?不由得轻笑一声,一脸感慨道:“为何偏你今日才忆起这样东西,早先却不讲?” “尊主不知,早先此令牌放在小白这里,也未见有何反应,却在近两日,这令牌偶尔发热发烫,着实有些吓人。” 闻言,“月漓”面上神色有些凝重:“你下去罢。” 小白不敢违逆,应声离去。 执着令牌,“月漓”在房中踌躇着踱着步,心中默念着厉温,然而没有反应,如此几番她逐渐失了耐心,索性翻身歪在床上,只手抻着脑袋,昏昏欲睡。 一夜未眠,又入宫应付了一日,“月漓”几乎阖眼便睡了过去。_/\_/.\_/ 昏睡间,感觉有人靠近,她昏昏沉沉想要睁开眼,眼皮却犹如千斤重,努力了几番也没能成,下意识,她掌中凝聚起灵力,沉声道:“谁?!” 下一刻,略显凉薄的唇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她毫无准备下覆上。 “月漓”掌中灵力倏然一散,瞬间自梦中惊醒,瞪大了眼睛坐起身,望着屋内摇曳的烛火,胸前高低起伏,气息略微急促,伸手覆上唇边,下意识喃喃道:“难道……” 待她低下头,见手中还攥着那块黑玉令牌,缓缓递到眼前。 不知是错觉,亦或是令牌被她攥在手里的缘故,的确比刚拿到手时热了许多。 “月漓”眉头微拧,低声喃喃道:“厉温,是你么?”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片刻后,“月漓”长长舒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强自镇定心绪,或许方才那不过是梦,许是她睡前还在想着厉温,才教梦魇住了。 可是很快,她兀自摇了摇头:这世上,若有人敢这般冒犯,只怕也唯有他了。 想到此,“月漓”轻笑一声,挥掌熄了烛火,重新倾身躺了回去,手中紧紧攥着令牌,缓缓阖目:“厉温,方才若真的是你,你出来见我可好?” 然而,这一睡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大人?” 闻声,“月漓”红着眸子睁开了眼,方才从睡梦中醒来,她有一瞬的恍惚,险些不知身在何处,望着屋内扫了一眼,适才忆起,昨夜原以为再睡过去就能见着厉温,哪知彻底睡了过去,还睡的这样沉,一夜都未睁开过眼。 “大人?” “月漓”坐起身:“都准备好了?” 门外,锦绣应道:“只待大人令下,车队便可动身回北武。” “好!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动身。” 离开北武时,“月漓”坐在车厢内,原本赤红的眸子,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心中酸楚的不成样子,尽管她极力压制这种难过的情绪,却在马车颠簸的一瞬间,热泪滚下眼眶。 见状,小白怔在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竟然会哭? 不明所以的锦绣,朝“月漓”递上方帕:“咦,先前跟随在大人身边的那位公子,不与咱们一起回么?” 默了半晌,“月漓”接过手帕抬手拂去面上泪痕,默然不语。 从此以后,云淮。(下一页更精彩!) 尸骨终将沉在西屿海底,无论是北武亦或是封朝,他都再也回不去了! 可惜,此次西屿之行未能遇到赤峰,“月漓”缓缓阖目,暗暗道:云淮,你且耐心等等,本尊定会想法子杀了他,救你魂魄解脱。 半个月后,车队总算走完水路,换了车马驶进东琉边境。 傍晚时,分好容易入了东琉,就遇到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 小白被派出去查消息,锦绣一行人留在客栈。 “月漓”则被请入了皇宫。 原来,先前车队由北武途径东琉,呈上的通关文牒教东琉国主认出月漓,本欲邀入宫内却寻人不到,一经传问才得知,她早一步先行,未与车队同乘,是以小帝姬千叮咛万嘱咐,请车队回程时,邀月漓入宫一叙。 如今,车队一入城,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鸟,飞入了宫。 不得已,“月漓”只得入宫觐见。 昔日的小帝姬,如今已然长高不少,尽管如此,坐在凤椅上还是略显不足,远远见“月漓”踏步而来,便急忙从凤椅上站起身,迎了上去:“月漓!” “月漓”与她并没有多少感情,面上带着些许疏离,客气颔了颔首:“见过国主” 下一刻,伫立在旁的女官一声断喝:“放肆!见了国主为何不跪?” 小帝姬方才有几分动容的面色,随这一声呵责变得微沉,转过脸令道:“此处用不着你,下去!” 待再无外人,小帝姬欢喜的凑上前:“月漓,听闻你去西屿,是为西屿三皇子一事,此事处理的怎样?西屿可还安分?” “月漓”唇角微动:“国主安心,西屿六皇子立誓,祁族百年内不兴战事,不引纷争。” 闻之,小帝姬欢喜不已:“如此甚好!当日消息传来东琉,孤为此寝食难安,深知一旦处理不好便是三国纷争,后来听闻此事由你出面,便知再无什么不妥!” 听了这番话,“月漓”顿觉受用,瞬间对小帝姬的欢喜升了三成。 这晚,小帝姬大摆宴席,不论如何要留“月漓”用膳,酒足饭饱又拉着她聊到很晚,直错过了宫门下钥的时间,最后只得被迫留宿宫中。 好容易待小帝姬睡下。\./手\./机\./版\./无\./错\./首\./发~~ 独自旧地重游,“月漓”将她曾走过的地方挨个转了一遍,因此吓住了宫里不少鬼。 东琉女子当国,宫里除了太监就是女子。 阳气不足,见鬼之事就显得极为常见,“月漓”虽看得见他们,奈何却没有捉鬼的本事,只得悻悻离去。 哪知走来后花园,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呼唤:“月漓姑娘!” “月漓”脚下一顿,转身向后望去。 初盈缓步上前,幽幽道:“月漓姑娘,别来无恙?” “月漓”眯了眯眼,思索片刻适才忆起,这是江枫身边那个侍女,流云阁的头牌,也是唤小帝姬姑母的那个:“是你!这么晚,你在这做什么?” “这话……不是应该初盈问你么?月漓姑娘怎会在此,难不成又是来捉鬼的?” “月漓”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本尊的事,何须与你交代?”说完,转身抬腿欲走。 “看来月漓姑娘还未知晓,鬼门现处危难之中!” “月漓”心底猛地一沉,微微侧首以余光望向身后觑了一眼,疑心她这番话究竟是何动机,怎会突然这般好心,卖个消息给自己? 片刻后,“月漓”默然转过脸,朝宫门方向飞身而去。 刚回到客栈,小白急急忙忙迎上前道:“尊主,流云阁林家被灭了门,三十六人无一个活口,死状凄惨!” “月漓”沉声道:“查出是鬼门所为?” 小白愕然:“尊主知道了?” “月漓”走到桌前坐下身,拧眉思索着,先前接到的那枚阎罗敕令,只有令牌却没。(下一页更精彩!) 说任务,难不成与此事有关? 流云阁的人出事,江枫与璇玑宫的人,只怕很快就会赶来东琉,到时不可避免要碰面,她实在不该继续留在此处,须尽早离开才好。 可案子直指鬼门,即便是她此刻走了,这案子由着流云阁的人查,真的能放心么? “尊主,不如我们先写信回鬼门,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月漓”神情不耐的闭了闭眼:“如今城中戒严,许进不许出,写了信又该如何送?飞鸽么?教人拿住把柄,岂非黄泥巴粘裤裆,不是屎也说不清?” 想了一圈下来,“月漓”直觉的,倘或现在是她,只需施法传送回大渊就好了,也不至于似眼下这般进退两难。 想到此,她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手\./机\./版\./无\./错\./首\./发~~ “哗啦……啪”一声,整个桌子随着摆在桌上的茶壶、茶杯,顷刻间碎了一地狼藉。 头一回,“月漓”自觉哪怕灵力再强盛,修为再高,却也有她力所不能及之事。 看来,除非破了眼下这桩疑案,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月漓”站起身,吩咐道:“本尊还要赶回宫,明日一早向小帝姬要来圣旨,须赶在江枫和璇玑宫的人来之前,把这桩案子查清楚。” 小白急道:“尊主!此事万一真是鬼门所为……” “月漓”蓦然转过身,望着小白一脸担忧紧张的模样,拧眉道:“连你也觉得,此事是白英所为?” 小白恍然大悟:“原来尊主问也不问,竟是因为相信白英?” “月漓”默然不语,垂下眼帘迟疑一瞬,再抬起眼眸时,眼底带着坚定的神色:“本尊与他不熟,却能感受月漓的情绪,哪怕为了安她的心,此事也非查不可!” “小白明白了,明日一早我便去宫门外等您,咱们一起去林家老宅,只是这北武的人怎么办?”。 /129/129325/31286954.html 第176章 江枫到来 头一回,「月漓」自觉哪怕灵力再强盛,修为再高,却也有她力所不能及之事。 看来,除非破了眼下这桩疑案,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月漓」站起身,吩咐道:「本尊还要赶回宫,明日一早向小帝姬要来圣旨,须赶在江枫和璇玑宫的人来之前,把这桩案子查清楚。」 小白急道:「尊主!此事万一真是鬼门所为……」 「月漓」蓦然转过身,望着小白一脸担忧紧张的模样,拧眉道:「连你也觉得,此事是白英所为?」 小白恍然大悟:「原来尊主问也不问,竟是因为相信白英?」 「月漓」默然不语,垂下眼帘迟疑一瞬,再抬起眼眸时,眼底带着坚定的神色:「本尊与他不熟,却能感受月漓的情绪,哪怕为了安她的心,此事也非查不可!」 「小白明白了,明日一早我便去宫门外等您,咱们一起去林家老宅,只是这北武的人怎么办?」 「月漓」自袖中摸出一块黑玉腰牌:「将这个交予锦绣,就说本尊的命令,要他们待在客栈,一步也不准离开!」说完,便急急忙忙出了门。 次日一早,「月漓」携圣旨出宫,由小白领着来到林家老宅。 林家老宅地处偏远郊区,附近三里仅几户人家,因相隔甚远,转半天问一圈下来,实在提供不了太多有用讯息。 一时间,案件陷入僵局。 「月漓」手里拿着卷宗,坐在林家老宅院门外的树荫下,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回,愈看愈是心烦意乱,最后索性抬手召来一把火,直接将卷宗烧了个干净。 跟随办案的官员顿时炸了锅。 小白距离最近,曾下意识想去拦,却见那是凤鸟之火,伸出的手只得原路缩了回来,一脸幽怨道:「尊主!烧了卷宗,咱们如何跟东琉国主交代?」 「月漓」站起身,一脸不以为然的看着众人:「慌什么,重新勘察不就成了?」说着,转身走入林家大门。 宅内,尸首皆已被抬走,仅剩一地雪和血融成血冰的景象。 卷宗上写着,之所以断案此事为鬼门所为,皆因在现场查到一枚阎罗敕令。 来到书房,盛放阎罗敕令的盒子,连带着令牌被收了起来,唯书案上微不可察的飞灰,似隐似现地留下木匣存在的痕迹。 见状,「月漓」令道:「木匣和令牌何在?」 鉴于她先前一把火烧了卷宗,而今又要如此重要的呈堂证供,那些人自然不敢再交予她手里,一个个纷纷推脱说在国主手里。 「月漓」冷笑一声,转头朝小白低声吩咐了句。 闻言,小白蓦然一愣,神色担忧:「尊主……」 「放心,你只管拿来便是!」 小白只得从命,很快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木匣,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 「这……」 「李大人,证据不是在你衙里么?」 「胡闹!快把证据送回去,尔等如此毁坏证据,本官定要在国主面前参你一本!」 小白小心翼翼将木盒放置在书案,见着木匣与痕迹完全契合,转眼望向「月漓」,点了点头。 这一刻,「月漓」忽然有几分明白了。 先前她恍以为,接到手的令牌来自于鬼门,而今看来这令牌不过是鱼饵,等的便是她这条大鱼! 想要栽赃嫁祸到她身上? 「月漓」面上笑得有些冷:「真有意思。」 小白见她如此,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望着木匣小心翼翼道:「尊主,这木匣要拿回去么?」 「方才他们不是说,证据在府 衙么?」说着,「月漓」转身望着身后三人,似笑非笑道:「那咱们就一齐回衙门,看看本使手里,究竟是不是你们想要的证据。」 三人战战兢兢,登时冷汗如雨下,哪敢让「月漓」跟他们回府衙,只得喊人快马加鞭回去取证据。 不过一个时辰,木匣被送来林宅。 待眼前摆着两个木匣,两块阎罗敕令,空气仿佛倏然凝固了,三人犹如一副见鬼的模样,瞪大眼睛望向「月漓」后背,已在心底将她认定为凶手。 小白下意识朝身后望去,见他们三个连喘气都小心翼翼,投以一瞥同情的目光。 「月漓」坐在书案前,拾起令牌将两块相合,令牌触发到机关,发出一声脆响。 这时,只听「噗通」一声,「月漓」抬眼望去,见那三人纷纷跌坐在地,一脸面如死灰的绝望,只差大喊一句「吾命休矣」,沉默着收回眼,望向手中令牌。 过了半晌,仍未见令牌掉出装任务的信筒。 「月漓」舒出一口气,随手将令牌扔到桌上,冲三人冷冷道:「诸位如此神情,想必已在心里认定,林家血案乃本使亲手所为?」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言语。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流云阁江枫可作证,此案与月漓姑娘毫无关系!」 「月漓」面上微怔,缓缓垂下眼眸遮掩眼底心绪。 千防万防,却还是把他等来了? 「月漓」心中有些不耐,眉头不由自主拧成了团,抬眼望向门口。 不多时,江枫缓步走入书房,身后陆陆续续跟着五六个男男女女,看模样打扮,皆是商贩走卒,有那么一两个,瞧着还有几分眼熟。 「月漓」面色倏然一变,沉声道:「江枫,你跟踪本尊?」 小白适时反应过来,指着其中一个穿着粗布带着草帽的中年男子,一脸恍然大悟道:「你不是那个撑船的船夫么?」 男子怯怯应道:「是小的,姑娘好记性!」 江枫一脸欲言又止,默了默转身朝小白道:「你先送三位大人和证人领回府衙。」 待众人散去,江枫转过眼望向月漓时,一脸神色复杂。 至此,「月漓」忍不住冷冷一笑:「不知江枫,江公子,你今日找本尊可是为铁木岛之事?」 「月漓……你可知自己身处怎样的暗潮涌动?」江枫答非所问,为的就是努力将话题绕开铁木岛。 前后铁木岛岛主惨死,后有流云阁林家灭门惨案,两件事一旦做实,她随时将面临璇玑宫讨伐,甚至有可能引起正邪两派之争。 「月漓」冷声道:「这就是你跟踪本尊的理由?」 江枫咬了咬牙,诚然道:「这些小事何须跟踪,流云阁眼线遍布诸国,你随北武车队同行,这么多人自然容易引人注目,只消稍稍打听,还有何事不知?」 「月漓」面上一顿,先前稍显凌厉的神色,为之一缓:是了,这天下哪有他们流云阁办不到的事? 倒是她一时太过紧张,忘了他的本事。 想到此,「月漓」轻笑一声:「看来,江公子消息比本尊要灵通许多,所以你一早知道林家出了灭门惨案,甚至为了等这些人,特意多等一天,才有今日领了他们来替本尊作证?」 江枫道:「是!」 「月漓」唇角笑意一点点消失,赤红的眸子望着江枫,有些不明白,他究竟何意? 她杀了铁木岛的人,他不是应该站在自己对立面,兵戎相见么? 「江公子究竟想怎样?」 江枫喉结动了动,迟疑一瞬沉声道:「我要你与我一起查案,将林家灭门 之事查清,我相信你和鬼门绝对清白,不会做出此事!」 「月漓」眯了眯眼:「你相信?为何?只因被针对的是本尊?」 江枫上前一步,一脸坚定道:「不错!」qs 闻言,「月漓」沉默了。 眼前望着江枫一脸诚恳的模样,下意识想要拒绝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当日杀铁无双,她便是有意无意想躲避江枫。 一来不知如何面对,二来想避免麻烦,而今教人逼上门,已是避无可避。 「月漓」思索片刻,缓缓站起身,幽幽道:「江公子若想替你流云阁的人查案,本尊可让出这个位置,一会我回去同东琉国主……」 话音未落,江枫负在身后的手倏然伸出,手中赫然拿着明晃晃的圣旨:「月漓,如今你还想将我往哪推?」 「月漓」无语住了。 她眉头不由自主拧成了团,心道:自诩聪明一世的江公子,今日究竟是装蠢,还是真蠢,难道看不出,自己不愿与他在一处? 默了片刻,「月漓」弯起唇角,轻笑一声:「好啊!既然江公子已拿到圣旨,本尊也就可以卸下重任了。」 说着,她绕过面前书案,往门外走。 下一刻,江枫猛地一把拽上「月漓」胳膊,五指钳的紧紧的,指节隐隐泛白。 「月漓」吃了痛,面上冷若寒霜:「松手!」 江枫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不错!现在江公子终于不愿充傻装楞了么?」 江枫眼尾微微泛红,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音:「为何?若是为铁木岛,江枫从未有替他们为难你的心,况且那些事,我自会想办法替你与璇玑宫话说分明。」 「月漓」拧眉不解:「说什么?本尊杀了铁无双是事实,本尊是鬼门的人也是事实,江公子莫不是还想讲,在等本尊嫁与你罢?」 须臾间,江枫钳制「月漓」手腕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他不知究竟是哪里错了,分明先前,他还许了她庭院与小屋,篱笆墙、秋千、种花草。 短短半个多月的工夫,为何一切都变了模样? 「月漓……你究竟想,我拿你怎样?」就在这时,江枫拧眉望着她眼底,倏然一愣。 /129/129325/31286956.html 第177章 锦绣殒命 江枫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不错!现在江公子终于不愿充傻装楞了么?」 江枫眼尾微微泛红,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音:「为何?若是为铁木岛,江枫从未有替他们为难你的心,况且那些事,我自会想办法替你与璇玑宫话说分明。」 「月漓」拧眉不解:「说什么?本尊杀了铁无双是事实,本尊是鬼门的人也是事实,江公子莫不是还想讲,在等本尊嫁与你罢?」 须臾间,江枫钳制「月漓」手腕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他不知究竟是哪里错了,分明先前,他还许了她庭院与小屋,篱笆墙、秋千、种花草。 短短半个多月的工夫,为何一切都变了模样? 「月漓……你究竟想,我拿你怎样?」就在这时,江枫拧眉望着她眼底,倏然一愣。 见状,「月漓」轻笑一声,眨了眨赤红的眸子,特意朝江枫面前再凑近些,将他由讶然到震惊的神色尽收眼底:「江公子,不如你再将这番话,与我讲一回?」 「你是谁?!」江枫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音。 他恍然以为,月漓是遭什么夺了壳,倏然松开了钳制她的手,脚下退了一步,登时心乱如麻。 「月漓」心底微微一沉,面上冷若寒霜。 果然,所有人见她都是这副面孔,明明这副身躯该是她的,自己倒成了驱魂夺壳的那个。 「月漓」不屑与他争论,转身往门外走。 如今既有江枫带来的人证,她的嫌疑洗清了,可鬼门还未摘净,如今最好的法子,唯有召阴魂来问个究竟,偏生她不会霁族法术,那就唯有回客栈,找锦绣问问有没有别的法子。 回到客栈,「月漓」喊来锦绣,推脱自己如今灵力不足,不能召阴魂查案,请她相助。 巫祝苑的巫灵,人人皆有通灵的能力。 其中,又以锦绣通灵之力最强,可召阴魂附身,亲历阴魂所闻所见,但此能力亦有弊端,稍有不慎,则有可能在通灵时遇到阴魂死前所受伤害。 轻者负伤,重者丧命。 但是这一切,「月漓」并不知情。 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锦绣说需要时间准备,于是吩咐下去,很快有人抱来一只黑猫,之后她又向「月漓」要与现场有关的物件,说可凭此连接阴魂气息。 「月漓」思索片刻,派人去府衙命案现场,取装阎罗敕令的木匣。 这一回,不知是因着江枫的缘故,又或是「月漓」洗清了嫌疑,去取东西的人并未遭到刁难,一来一回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取木匣的人回来,连带着小白也跟着回到客栈。 接着锦绣画符烧香,忙得不亦乐乎,之后又用烧过的香灰,在桌上摆出一道「月漓」看不懂的阵法。 由始至终,「月漓」只能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不多时,锦绣总算忙碌完毕,怀抱黑猫将手放在木匣上,缓缓闭上眼,念了个咒。 「月漓」紧盯着锦绣,见她面上倏然间煞白,血色全无,登时绷紧了心弦,小心翼翼张口唤道:「锦绣?」 迟疑片刻,锦绣睫毛微颤,幽幽道:「大人……我看见了,奇怪,明明瞧这天色如此黑,深更半夜为何还有人来敲林家的门?那人抱着木匣走进林家老宅,然后木匣被交到下人手中,送去书房。」 「月漓」眉头微拧,心中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好,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 锦绣一声惊呼,与此同时她怀中黑猫瞬间惨叫一声,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噌」地一下逃 窜。 锦绣抬手捂着喉咙,立刻有鲜血顺着指缝淌了出来,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下杌子,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望向「月漓」,一脸的欲言又止。 「月漓」扑上前,冲小白急声喊了句:「救人!」 锦绣趁此,牢牢拽住「月漓」衣袖,张口努力了半天,只说出一句:「小……小」 「月漓」不明所以,愕然道:「什么小?」 就在这时,锦绣瞪大的眼睛缓缓失神,拽着她衣袖的手倏然一松,再没了气息。 小白手下一顿,抬眼望向「月漓」,见她面色煞白,一脸又悔又气的模样,小心翼翼唤道:「尊主……您别难过,或许这就是锦绣大人的命……」 「月漓」猛地抬起头,冷冷道:「什么命?替我送死的命么?」 小白顿时哑然。 地板上,猩红的血在锦绣的尸身下缓缓蔓延着,淌了一地。 「月漓」一脸疲惫的闭了闭眼,袖中双手攥成拳。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觉着月漓这些年活在阴阳两界,竟是如此不易,直到亲眼见着锦绣身死,才恍然明白,从前她以为的修为,在凡界竟一无是处。 原来是她错了! 在修真界,她自然不必惧怕任何人,可这里是凡界。 她面临的是虎视眈眈的人心,是想杀杀不得,想救救不成的无奈。 几乎一瞬间,「月漓」胸腔里的愤怒,险些把她点燃。 「月漓」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不甘,好容易得了神识***,难道真的要还给她? 小白踌躇半晌:「尊主,锦绣大人的尸体怎么办?」 「月漓」缓缓站起身,一脸怅然道:「找个随行的北武之人,至于如何处理,交由他们去办就是了。」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伸手拉开房门,好驱一驱这满屋的血腥。 她心绪不宁,也不愿在客栈待着,遂与小白来到府衙,哪知迎面撞见正欲出门的江枫。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两无语。 小白以为他们有话要讲,恐自己留下不便,急忙寻了个借口:「尊主,我先去将木匣还回去。」 这厢,江枫方才张口。 「月漓」已提步紧随小白身后,没话找话道:「先前锦绣最后留下的话,你细想想,有什么线索同这个「小」字有关,毕竟是豁出命留下的口信,总不能教她白死。」 下一刻,江枫转过身疾步追上前,一把拽住「月漓」胳膊,疾言厉色道:「慢着!你方才说的锦绣,可是你身边那个女官?」 「月漓」奋力扯回胳膊,拧眉不悦道:「江枫,倘或下一回你再对本尊动手动脚,你哪只手碰,本尊便斩你哪条胳膊!」 说完,不待江枫有所回应,转身拉着小白,匆忙离去。 小白交还证物。 「月漓」随仵作查验尸首,待将三十六具尸首看完,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白忙一日,毫无收获。 「月漓」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无论她如何细想,都无法将这个「小」字找到关联。 忽然,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月漓」顺势睁开眼。 小白先前打着瞌睡犯困,教车猛地一停,额角撞上了马车,一声痛呼抬手捂着脑袋,忿忿不平的冲车厢外喊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值当停车?」 「小的错以为有个孩子窜出来,唯恐撞着人,想不到却是个喝醉了酒的侏儒小儿……」 闻言,「月漓」面色倏然一紧。 她记得,那个赤峰便是身材矮小,瞧上去似小孩模样,莫非锦绣最后所见,是赤峰? 小白混骂两句,嘴里催促着车夫赶车。 哪知,「月漓」突然一声令喝:「停车!」接着躬身挑起车帘,兀自从没停稳的车上跳了下来,抬眼向四下望去。 小白急忙跟了下来:「尊主,怎么了?」 「月漓」沉声道:「本尊若没猜错,杀害林家三十六口,嫁祸与鬼门的,应是赤峰!」 小白一愣:「赤峰?您是说他长得小,符合锦绣大人留下的线索?这理由会不会太过牵强?」 「月漓」转过眼,望向小白一脸严肃道:「如今,还有谁恨鬼门恨得要死?先前铁木岛一事,摆明了有人蓄意拱火,就算是本尊牵强附会,也定要从赤峰身上查起!」 如今对「月漓」而言,宁杀错不放过。 横竖赤峰身上背着云淮和血峰堂数百条人命,无论如何,她非取此人狗命不可!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落地化作凤鸟:「大人若想找到赤峰倒也不难,他曾以赤羽翎修行灵力,方圆百里之内,凤鸟自有法子感应到他位置所在!」 「月漓」赤红的眸子,在昏暗的夜色里仿佛闪着光,冷声令道:「那还等什么?」 凤鸟应声:「是!」 忽然,「月漓」察觉一道被当做猎物盯上的目光,旋身向一条幽暗的小巷望去。 小白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瞬间跳至「月漓」身前,变作成年狼大小的狐身,急声道:「尊主,这里交给我,不要耽误您的正事!」 须臾间,「月漓」垂眸望向身前,迟疑一瞬。 凤鸟道:「大人,寻到了!」 小白抬起狐爪,猛地在地上跺了一脚,整个地面为之一颤,龇牙列齿的一脸凶相,口涎自锋利的齿缝中淌了出来,落了一地。 「月漓」脚下退了一步,望着小白背影心情沉重而复杂,她知道小白护着的不过是这具身躯,并不是为了自己,可这一刻她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无论是她还是月漓,都不愿再看到有人从自己身边消失。 想到此,她一步一步倒退着,望着眼前狐身渐行渐远,沉声道:「不论如何,本尊不许你有意外,小白你一定要回来,听见没?!」 /129/129325/31286958.html 第178章 万念俱灰 忽然,「月漓」察觉一道被当做猎物盯上的目光,旋身向一条幽暗的小巷望去。 小白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瞬间跳至「月漓」身前,变作成年狼大小的狐身,急声道:「尊主,这里交给我,不要耽误您正事!」 须臾间,「月漓」垂眸望向身前,迟疑一瞬。 凤鸟道:「大人,寻到了!」 小白抬起狐爪,猛地在地上跺了一脚,整个地面为之一颤,龇牙列齿的一脸凶相,口涎自锋利的齿缝中流了出来,淌了一地。 「月漓」脚下退了一步,望着小白背影心情沉重而复杂,她知道小白护着的不过是这具身躯,并不是为了她,可这一刻,她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无论是她还是月漓,都不愿再看到有人从自己身边消失。 想到此,她一步一步倒退着,望着眼前狐身渐行渐远,沉声道:「不论如何,本尊不许你有意外,小白,你一定要回来,听见没有?!」 闻言,小白凶狠的面上,为之一缓:「是!尊主,小白一定会回去的。」 见她应声,「月漓」不再多做逗留,转身将拉车的马卸下车,看了一眼仓皇而逃的车夫背影,兀自翻身上马,冲小白最后望了一眼,转而望向凤鸟,令道:「带路!」 凤鸟瞬间化作赤羽翎,似是离弦的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夜幕中,「月漓」策马朝赤羽翎飞去的方向追赶,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就在「月漓」离去瞬间,一股黑色的薄雾,自小巷深处飘了出来。 小白恍然一愣:难不成是鬼气? 下一刻,雾气所到之处,地下渐渐爬出腐朽不堪的尸体,一个个身上冒着黑雾,朝小白扑去。 小白体型虽大,却扛不住前仆后继的死尸围攻。 等它好容易能松口气,却发现狐爪和脸上,凡是沾染了死尸污血的部位,全都开始冒起阵阵白烟,起初只是疼到微微发抖,再后来竟开始大块大块的掉下血肉。 小白蓦然一惊,再抬头望向眼前,又有新的死尸从地下钻出。 它这才明白,这些死尸不过是消耗自己,或许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无所谓留下的事她或是「月漓」,无论谁留下,都再无可能离开。 小白咬了咬牙,转头望向「月漓」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再转过头时,面对迎面扑来的死尸,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挥爪,将死尸摁在狐爪之下,踩爆了尸体的脑袋。 望着没了脑袋,最后没了动静的死尸,它忽然有些庆幸,方才自告奋勇留下来,让「月漓」先走。 小白抬眼朝四下打量。 敌人在暗它在明,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尽快找到操控死尸的人! 狐爪疼得不可抑的发抖,皮肉似雪花似的,簌簌地往下掉落,很快一地的鲜血淋漓,隐约可见森森白骨,钻心的疼痛令它甚至来不及细想。 小白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一双褐红色的狐眼,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打开,似开了屏的孔雀。 尾巴摇摆的瞬间,地上钻出的尸体,立即被青色火焰吞噬,化作灰烬。 如此浪费灵力的事,自然撑不了多久,小白唯有趁这丁点空闲,观察四周。 一一望过去,皆是隐藏着黑暗中的房屋。 小白咬了咬牙:「嘁!胆小鼠辈,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说完,它抬起狐爪猛地一跺地面,足下登时裂出一掌宽的裂纹,自它面前一直蔓延到小巷深处。 瞬间,一间间房屋轰然倒塌,扬起数丈高的飞灰。 它本不欲搞出这么大阵仗,奈何敌人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藏得实在 太好,一想到月漓如果知道它这般如此,又得挨训,不知怎么,嘴角竟扯出一丝浅笑。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飞灰中跳了出来, 就是他了! 小白足下蓄力,「噌」的一下蹿了出去。 见状,黑衣人下意识摸向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趁势扎入小白脖颈。 最后一刻,小白强忍颈部剧痛,在血液喷涌而出的瞬间,张开一口锋利的牙齿,咬断此人脖子。 那人一脸惊愕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上方,两腿疯狂的蹬了数下,彻底没了气息。 小白摇摇晃晃,从黑衣人身上爬了下来,方才虚浮着走了两步,身子一软轰然倒地,渐渐化作一只成年猫的大小,眼睛亦褪去了褐红色,紧紧盯着「月漓」离去的方向。 另一边,赤羽翎领路,「月漓」一路畅通无阻追至城门前。 眼前,城门缓缓大开,一辆马车眼看便要出城。 「月漓」抬手,赤羽翎倏然出现在她掌中,以灵力化弓,赤羽翎携摧毁之力,朝马车飞奔而去,一路所过之处,凤鸟之火熊熊燃烧。 顷刻间,马车四分五裂,「轰」的一声在城门前骤然。 几乎在同时,看守城门的众人稍稍一愣,很快大喊着关闭城门,紧接着便一拥而上,围困在「月漓」马下。 这时,有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扶着腰间宝刀踏步走上前,冷哼一声令道:「来人,把这等当街谋害朝廷命官的凶手捆了,带走!」 「月漓」眉头微拧,转而望向在火焰中的马车看了一眼,果然没能见到云淮魂魄,顿时心底一沉:不好,中计了。 眼见众人逼上前,「月漓」眉目一凌:「谁敢?!」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至,江枫身披白色披风,与凌风一前一后下马,快步迎上前道:「张将军!」 闻声,张将***眼打量起江枫,细细看了两眼,面色有些动容:「这不是流云阁的江公子吗,何时来了东琉,我竟没听到半点风声?」 「前日来时,正巧赶上将军沐修,这才错过了。」 张将军释然:「原来如此,请江公子稍后,本将还要处理这杀害朝廷命官的罪人。」 「张将军!这位姑娘与在下,乃是共同奉皇命追查杀害林家三十六口的凶手,绝非恶意追杀朝廷命官,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将军容我与她劝上一二。」 张将军一脸恍然大悟,大掌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既如此,本将就交给公子了。」 江枫拱手道了声谢,适才转眼望向坐在马上的「月漓」眼底带着一丝不忍:「月漓,不管你此时是谁,至少你该知道珍惜眼前人,难道你连小白都不要了?」 「月漓」面色一紧:「小白……你见着她了?」 说话间,凌风红着眼眶走上前,将怀中奄奄一息的小白,交到江枫怀中,转身时偷着抹了一把眼泪。 江枫转过脸,抬眼见「月漓」赤红的眸子中,渐渐生出一抹慌张,他甚至来不及上前一步,就见她几乎惊慌失措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险些崴了脚,忙伸出手拽着她胳膊:「小心!」 这时,「月漓」适才明白为何方才看不到小白,一件黑色披风包裹着它,它一身雪白的毛发被血染了大半,唯有脖子后面一撮白毛,白净如初。 她伸出手,下意识想要将小白揽回怀中,然而微颤的指尖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这还是她的小白吗? 这一刻,「月漓」突然觉得眼泪有些不争气,口中颤声唤道:「小白?」 你不是答应我会回来么? 为何只分开了不到半个时辰,再见 却是这副情形? 听见「月漓」声音,小白柔软的耳朵动了动,似是在回应她。 至此,「月漓」再也忍不住了,面上滚下两行热泪,双手缓缓攥拳,一脸的悔恨。 江枫道:「月漓,此事比远你想象中危险,你莫与张将军反抗,他是个正直的人,绝不会因此为难你,这几日委屈你先在牢里待着,我自会在外面替你把案子查清楚,还你清白!」 「月漓」猛地抬起头,对上江枫眉眼间的担忧:「你说什么?」 「难道你还不明白,此人针对的是你!如若你从一开始肯与我联手,至少小白不会如此,你更不必落到这步田地!」 闻言,「月漓」惨然一笑,抬手抹去面上泪痕,望着江枫一字一句道:「休想!」 「月漓!!!」 「江枫,你若真想帮我,眼下倒有个更好的办法!」说完,「月漓」抬手召回赤羽翎收入掌中,倏然拽上江枫,一把将赤羽翎插入心口。 江枫登时一声厉喝:「月漓!」 鲜血顺着箭镞,一滴一滴砸在身前的地面,溅出血花:「江枫……冥界想你得紧,也是时候带你故地重游了!」 话音刚落,四周卷起阵阵阴风。 霁族的血,可通阴阳。 月漓第一次去幽冥阴司,便是因一身的血,未曾烧仙令,直接去了酆都城。 这一回,她虽没有月漓的本事,但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也是入幽冥阴司最快最有效的法子,只不过辛苦些罢了,而今她万念俱灰,只想快点把这具身躯还给她,哪还顾得上自己是死是活? 她错了! 虽强过众多凡人有何用? 到头来,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人消失,空有一身灵力无济于事,倒不如成全了她。 月漓,我将这一身的灵力给你,只愿你大仇得报! 阴风散去,酆都城大门赫然屹立在眼前,江枫沉默着看向「月漓」,见她身子摇摇欲坠,忙反手拉住她,迟疑道:「你想要我让出躯壳,救回厉温?」 「月漓」抬起眼,意识逐渐不清:「不……我只是想,把她还给你们。」 /129/129325/31286960.html 第179章 是喜是吓 霁族的血,可通阴阳。 月漓第一次去幽冥阴司,便是因一身的血,未曾烧仙令,直接去了酆都城。 这一回,她虽没有月漓的本事,但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也是入幽冥阴司最快最有效的法子,只不过辛苦些罢了,而今她万念俱灰,只想快点把这具身躯还给她,哪还顾得上自己是死是活? 她错了! 虽强过众多凡人有何用? 到头来,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人消失,空有一身灵力无济于事,倒不如成全了她。 月漓,我将这一身的灵力给你,只愿你大仇得报! 阴风散去,酆都城大门赫然屹立在眼前,江枫沉默着看向「月漓」,见她身子摇摇欲坠,忙反手拉住她,迟疑道:「你想要我让出躯壳,救回厉温?」 「月漓」抬起眼,意识逐渐不清:「不……我只是想,把她还给你们。」 半晕半醒中,「月漓」看见自己在江枫的怀抱,再转过眼,便是瞧见地藏菩萨坐在莲花台上,耳边传来他低沉的佛音,以及九幽之下,阴灵的嘶喊声。 很快,她两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待等月漓再睁开眼时,已身处酆都城城楼,见榻前伏身趴着一个人影,下意识地,她认出江枫,张了张口想要出声,却发不出一个音来,只得动了动手指。 江枫察觉到动静,红着一双带血丝的眼,蓦然向榻前望去,正对上月漓一双明亮的眸子,登时驱散了全部的困乏:「月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适?」 月漓沉默着,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她除了不能说话,也没什么气力,闭了闭眼,又有些犯困。 「无妨,秦广王说你神识刚刚归位,确实需要修养,至于小白……他已派人送回了青丘。」说着,他神色紧张的握住月漓的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月漓怔然片刻,「她」的意识逐渐涌上脑中,面色亦随之变得苍白而悲伤。 想不到短短半个月,「她」竟遭遇了这么多。 直到感应到「她」心中愧意和歉疚,月漓才疲惫不堪地闭了闭眼。 她能如何? 即便那时是她,不也是没能阻止云淮的牺牲? 更何况,那时她遭蓝贞儿引天雷加身,若非有「她」在,只怕自己也早已不在人世。 如此想着,月漓渐渐湿了眼角。 至于小白…… 唯盼着她此番回到青丘,至少能保得命在。 月漓心中泣血,却还要按捺下无限伤感,细细回想有关赤峰的事,张了张口,朝江枫道:「吕……」 江枫应道:「我替你去找人寻他。」话音刚落,却听外间竹帘后有阴魂说吕岱求见。 至此,吕岱在江枫令下,走入阁楼,抬眼见月漓睁开眼望着自己,也不禁面带三分喜色,忙躬身揖了一礼:「恭喜大人归位,您可得注意身子,今后能否将二殿唤醒,就全看大人您了」 月漓没有作甚,伸手自袖中摸出一块黑玉,正是当初厉温交予他的魂牌,递给江枫,示意他交还给吕岱。 吕岱接过魂牌,搁在掌心施了一道法,魂牌瞬间化作一块牌与一本红册子,打开来看了两眼,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不错不错!这正是大人与二殿的婚书!」 闻言,江枫面上有一瞬的僵硬,下意识朝月漓面上望去,见她双眼无神,似是在定定思索着什么。. 这一瞬,他袖中双手缓缓攥成了拳,百种酸楚萦绕心头。 江枫默了半晌,沉声道:「四殿此番而来,所为何事?」 吕岱道:「哦,下官派去送往青丘的人回来,带来一则好消息 ,说大人的护主神兽有救,虽百年内不能恢复如常,但至少性命无忧。」 话音刚落,月漓失神的眼中倏然有了光,她转过眼望向吕岱,怔怔看了半晌,半信半疑。 吕岱笑道:「大人没有听错,小白确实有救了!」 月漓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顺着眼角滑落,砸在枕边与墨发。 江枫看得不忍,忙伸手上前替她拭泪,故作轻松地轻笑一声,宽慰道:「听到好消息,做什么哭成这个模样,好在霁族与天地同寿,不过是百年不得见罢了,总归会回到你身边的。」 月漓深以为然,哭了片刻渐渐止住了泪,微红的双眼和鼻子,看上去委屈的不得了。 江枫转过眼,却见吕岱不知何时已离去,默了半晌,道:「月漓,你终究选择了厉温,是么?」 一句话,说得月漓更加的沉默。 如今凤鸟的记忆都回来了,她自然也记得在南晋的事,如今望着眼前的江枫,顿觉头大如斗,她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与谁在一处。 若是厉温,却又是与江枫有了一夜。 这时,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把手从江枫手里抽出来,缓缓闭上眼,只盼他能给自己些许清静。 见她如此回避,江枫原本不安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你刚醒来,想必精神容易困乏,我去找些吃的来。」江枫口中泛苦,却又不得不强装笑颜,随意扯了个借口,仓皇而逃。 两日后。 月漓终于不必躺在榻上等人照顾。 两日未见的江枫,此时来得有些突然,面上神色有些憔悴,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他才主动开口,说这两日是与秦广王、吕岱在一处。 月漓思索,许是他们三人在商量厉温的事,遂怅然的「哦」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哪知,如此才算是踩到江枫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虽是沉默着一言不发,眼尾却倏地有些泛红,他忽然有些后悔,当日与月漓回凡界,夹在他们二人之间。 三个人走一条路,说到底总归有些挤。 江枫自嘲般轻笑一声,缓缓道:「如此我也不打扰你了,见你一切尚好,我也可安心了。」 月漓后知后觉地抬起眼,对上江枫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了张口道:「有些事,我不过没想明白,不知如何与你讲,你若肯给我点时间……」 「不必了!月漓,我知晓你心中与我无情,这些年也是我执念于此,才会教你这般为难,以后不会了!」说着,兀自转过身,快速离去。 月漓气结,偏生无处可发泄,挥手打翻放置在床头的香炉,满地狼藉。 就在这时,她忽觉胃里有些恶心。 几乎在一瞬间,她整个人犹如被天雷劈了顶,再细细想了想,距离南晋之事,早已逾三个月之久。 她这是…… 月漓顿觉手脚冰冷,整个人跌坐在榻前,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照顾她的阴魂挑帘而入,见香炉打翻在地,满地香灰,又看月漓坐在榻前,整个人魂不守舍,一声惊呼扑了上去:「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月漓一脸彷徨的转过头,慌不择言道:「孩子……孩子!」 阴魂倏然一愣,下意识往月漓怀中看了一眼,很快意识到什么,讶然道:「大人有身孕了?」 月漓心中五味杂陈,低头尝试以灵力探向腹中,果然探得一丝生命在跳动,整个人呜咽一声哭了出来,无措地向阴魂询问:「我该怎么办?」 「大人有孕,自然是喜事!奴婢这就寻秦广王!」 月漓面色骤变,一把拽住阴魂拦道:「不要! 一旦秦广王知道,江枫必然知晓……我、我还没想好,你要我怎么去面对他。」 阴魂愕然:「大人不想要这个孩子?」 月漓哭得心慌意乱,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伤心还是难过,只恨如今诸事缠身,救回厉温迫在眉睫,东琉林家命案也拖不得,她回凡界还要拿赤峰来偿命。 桩桩件件,哪一样不要同江枫打交道? 此时告诉他:我与你在南晋有了孩子,再知晓这事既与你有关,又与你无关,岂非伤人? 对! 不能说,而今唯有死死的瞒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月漓心中六神无主,一只手迟疑的放在腹中,那里还未有什么动静,她却可凭借幻铃,似有似无的感应到,孩子现在很安全,也在慢慢的长大。 忽然,秦广王与吕岱来到。 月漓一脸慌乱地与阴魂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去,阴魂面上顿了顿,只得点着头应承下,这才唤二人进来。 两人进了阁楼,见月漓坐在榻前偷着抹了把泪,再阴魂低头收拾着榻前狼藉,不由的神色复杂。 月漓缓了缓心神,转过眼望向秦广王:「你们与江枫可是商量好了,一轮接一轮找本尊的不自在,他方才说了一通惹我不快,你二人又要说些什么?」 吕岱一脸不解:「大人,江枫没与你说么?」 月漓明显一愣:「说什么?」 「他要将躯壳交给二殿,自己来接替厉温之责!我们与他好说歹说,劝了两日,却不见他有任何改变主意的念头,方才更是来催促我二人,只待大人你元神稍好些,咱们就能唤二殿醒来。」 闻言,月漓忍不住指尖发颤:他终究还是选择留在幽冥阴司了? 先前信誓旦旦,说好的算账呢? 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活着于他而言真的就生无可恋吗? 月漓沉声道:「江枫何在?」 「这会兴许在去二殿府上的路上,大人!您与他究竟说了什么,此番江枫若真铁了心放弃躯壳,日后便再无还阳的可能,这一点您也知道的。」 月漓缓缓站起身,深吸了一口凉气:「既如此,送本尊去厉温府上,我有话问他!」 /129/129325/31286961.html 第180章 当庭分辨 吕岱一脸不解:「大人,江枫没与你说么?」 月漓明显一愣:「说什么?」 「他要将躯壳交给二殿,自己来接替厉温之责!我们与他好说歹说,劝了两日,却不见他有任何改变主意的念头,方才更是来催促我二人,只待大人你元神稍好些,咱们就能唤二殿醒来。」 闻言,月漓忍不住指尖发颤:他终究还是选择留在幽冥阴司了? 先前信誓旦旦,说好的算账呢? 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活着于他而言真的就生无可恋吗? 月漓沉声道:「江枫何在?」 「这会兴许在去二殿府上的路上,大人!您与他究竟说了什么,此番江枫若真铁了心放弃躯壳,日后便再无还阳的可能,这一点您也知道的。」 月漓缓缓站起身,深吸了一口凉气道:「既如此,送我去厉温府上,本尊有话问他!」 月漓到来时,萧瑟许久的府邸,阴魂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吕岱见她驻足思索,迟疑着解释道:「自二殿不在酆都城,府里少了许多热闹。」 月漓默然。 是了,厉温不在,这些阴魂失了主心骨,瞧瞧这一地狼藉的庭院,也不知几个月未曾洒扫,或许在他们心里,也以为厉温回不来了,才会如此罢? 她几乎下意识抚上小腹,心事重重地吞了口唾沫:「唤醒厉温,江枫又该如何,他三魂七魄不全,怎么活得下来?」 「大人放心,咱们只是将二殿唤醒,待二殿主魂回到酆都城,一切如旧。」 月漓不解:「我虽知晓,厉温于幽冥阴司而言很重要,却不知其中有什么缘故,仅十殿阎王之二殿,竟教你们说得好似无他,这酆都城便要变了天似的?」 吕岱默了默,躬身揖礼道:「下官只知道,二殿与仙族有些渊源。」 月漓愕然! 她恍然忆起,那日在南晋,厉温曾附耳与她说:你可知,天界曾造出过非人、非鬼、非仙、非神的存在? 彼时她难以置信,却又亲眼见过,厉温不惧桃木剑! 说到这里,吕岱幽幽叹了口气,再道:「大人,当初江枫魂归幽冥阴司时,首殿便极力奉劝,要您莫插手此事,可惜您不听呐!」 正所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当日,倘或任由江枫就这么死了,顶多凡界少个人,也不至于连累幽冥阴司与厉温。 正因二殿魂不在酆都城,才有张焕逃出九幽,南晋之事。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事已至此,谁能想到因月漓一人执念,造成今日不可挽回的局势,他们剩下的九殿,哪个在心里不摇头? 酆都城原便是借着厉温法力配合地藏菩萨,震慑九幽阴灵。 仅仅为了月漓,厉温便不惜自主魂中抽出一缕魂识,为他拼凑了三魂七魄,送江枫还阳。 往日所做,全然不曾透露一字半句,为了酆都城,为了月漓,厉温已尽全力,他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却也不舍教心爱之人负疚一生。 吕岱暗暗摇了摇头,心道:倘或将来,厉温再回过头看这条走过的路,该是怎样的感慨? 月漓心口发堵,原先怎么都未想明白的事,如今抽丝剥茧地摆在眼前,过去诸多想不明白的事,渐渐清晰明朗,得知他为自己一个执念,几乎将命搭进去,更险些害了整个幽冥阴司。 这一刻,她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 月漓脚下踉跄一步,有些站不稳,下意识护着肚子,头晕目眩眼看便要栽倒。 吕岱一声惊呼:「大人?」 突然出现的双手,及时揽住月漓后 腰,将她趁势接入怀中。 吕岱定睛一看,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当场化作一团鬼气,消失在原地。 抬眼对上江枫复杂的神色,月漓慌忙别开视线,站稳脚跟,脚下下意识退了一步:「江枫,吕岱与我讲,你不愿再回凡界。」 江枫见着怀中渐渐空了,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攥成了拳,沉声应道:「不错!」 月漓咬了咬牙:「可是因着我的缘故?」 闻言,江枫沉默了一瞬,将拳无力垂在身侧:「是,也不是。」 月漓蓦然抬起头,一脸不解:「难道你心中大仇不顾了?」 「那些事,等我魂归幽冥阴司,自然能名正言顺从寻秦广王手里要来生死簿,岂不比劳心费力,日夜苦思如何复仇来的容易?」 「这如何能比?世人总说天道轮回,可要等那一日,或者一世都等不出结果,你何至于如此想不开?」 望着月漓一脸焦虑,江枫默默开解道;她如今担忧,也不过站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江枫啊江枫,你莫要回错了意才是! 见他迟迟不语,月漓抬起头急眼道:「你曾许我一世安宁,平安喜乐,这些话也不作数了?」 江枫定定看着月漓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来,整个人从未有过如此轻松,释然道:「原来这些你都记得,只是不愿罢了!」 多讽刺啊! 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看不上,偏对厉温这只鬼钟情不二,就因为他是酆都城的十殿之一? 就因为她是霁族,他是一个凡人,连被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那么他要赌一次。 如若他站在厉温这个位置,月漓究竟会选择他,还是厉温? 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月漓只得转开眼,避重就轻道:「我不过放不下心中执念,舍不下这一身责任罢了,哪里是不愿?竟说得我不识好歹似的。」 明知她这一回又是逃避,江枫却再也不愿自欺欺人,直言道:「我曾以为,只需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等你回头就好,哪知一等,便等到心头荒芜。」 他等够了,这一次想试着追上去看看,掰开她层层包裹的心,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迟疑许久,月漓垂眸望向掌下腹中,闭了闭眼:「我答应你!」 江枫怔然:「什么?」 月漓缓缓舒出一口气,掀起眼帘望向江枫,一字一句:「江枫,我们成婚罢。」 既然迟早要迈出这一步,她不介意快刀斩乱麻。 一切来得太突然,江枫甚至不敢相信亲耳听见了什么,整个人半天回不过神。 「江枫,如若你做出这一切就是为了与我在一起,那么这一回你不必再等,我答应你,回大渊我们就成婚,只是……我可能还做不到……」 江枫生怕她反悔,想都未想便斩钉截铁拦道:「不急!我可以等,不论多久。」 见他应承得这样干脆利索,月漓反倒心中有愧,几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到底还是说不出口,自己已有身孕的事实,心里不是滋味,转身默然离去。 一日后,二人重回凡界,又回到了城门前。 几乎是立刻,守城门的士兵便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枫下意识伸出手,将月漓往怀里轻轻一带,轻声安慰道:「别怕。」 月漓微微有些僵硬,面无表情道:「有何可怕?说到底,都是这该死的凤鸟闯祸,却要我来替她收拾这烂摊子!」 江枫轻笑一声,纠正道:「她也是你的一缕魂,不分彼此!」 很快,有士兵令张将军赶来,见两人规规矩矩站在那,原本 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江公子,本将前天晚上便不该信你,教你二人畏罪潜逃!」 「张将军此言差矣,江某若与我这未婚妻畏罪潜逃,又岂会回到此处?逃出东琉或是逃回大渊,岂不是更好?」 半空中,凌风落地面色复杂,迟疑着唤了声:「少主!您回来了。」 江枫轻斥:「没规矩,为何不唤少夫人?」 月漓面皮一烫,轻轻推开江枫的怀抱:「本尊既敢回来,自然要将林家血案查清楚,看看畏罪潜逃的究竟是哪个!不过……」 说着,她转过眼又道:「本尊奉国主之命查案,抓我?凭你们还不够资格!」 闻言,张将军双目瞪得似铜铃,正欲发作。 江枫适时道:「张将军,江某倒有个提议,不如我二人随你一同进宫面圣,你看如何?」 皇宫。 大殿之上,江枫由始至终站在月漓身后,听张将军唾沫纷飞,讲述前天夜里事情经过,又说了二人离奇失踪,此番又离奇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凭这副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不带停的本事,直听得江枫忍不住挑眉,暗叹他当个武将实在屈才。 凤椅上,小帝姬听得不耐,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多次与月漓四目相视,眼底藏着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虽有心替她赦无罪,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张将军伸手指着月漓,朗声道:「国主,此人便是当街杀害朝廷命官之人!」 一语之下,大殿顿时炸开了锅。 不少人认识月漓,知晓当今的国主还是小帝姬时,便是她护佑着帝姬登基。 张将***圈听了半天,一张脸老大不服气道:「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还是当街杀害朝廷命官,诸位大人在这时候提起太王女谋朝篡位一事,天理何在啊?」 更何况,当年他虽没在朝,但只看她平平无奇的模样,怎么都不信她有这样的本事。 保不齐,这事有几分以讹传讹,添油加醋的成分? 凤椅上,小帝姬犯了难,转眼朝月漓面上望去,却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当即沉了沉心绪,开口问道:「月漓,你有何话可说?」 月漓朗声道:「无话可说!」 /129/129325/31286962.html 第181章 多新鲜呢 最后,张将军伸手指着月漓,朗声道:「国主,此人便是当街杀害朝廷命官之人!」 一语之下,大殿顿时炸开了锅。 不少人认识月漓,知晓当今的国主还是小帝姬时,便是她护佑着帝姬登基。 张将***圈听了半天,一张脸老大不服气道:「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还是当街杀害朝廷命官,诸位大人在这时候提起太王女谋朝篡位一事,天理何在啊?」 更何况,当年他虽没在朝,但只看她平平无奇的模样,怎么都不信她有这样的本事。 保不齐,这事有几分以讹传讹,添油加醋的成分? 凤椅上,小帝姬犯了难,转眼朝月漓面上望去,却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当即沉了沉心绪,开口问道:「月漓,你有何话可说?」 月漓唇角微动,似笑非笑:「无话可说!」 「月漓!」江枫不禁低声轻唤,伸手去拽她臂弯,脚下上前一步,欲挡在她身前。 一时间,原本有几分安静下来的大殿,再次热闹起来。 月漓不动神色避开江枫,一脸神色淡然地望向张将军,道:「你所见是事实,我的确无话可说,但如果他该死呢?」 张将军瞪眼,表示不解:「此话何意?」 「勾结北武,意图卖国该不该死?贪权窃柄,卖官鬻爵该不该死?逼,女干有夫之妇该不该死?」 月漓说一声,便朝张将军逼近一步。 待三条罪说完,反倒逼得张将军撞上身后大臣,回头一看,竟已无路可退,可他到底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不过须臾间便稳住了神,辨道:「国主面前,朗朗乾坤,你方才说的罪名,可有证据?」 月漓笑道:「张将军当真要见一见证据?」 「自然!」 月漓翻掌指间夹着一张黄符纸,冷冷一笑:「诸位大人可是想留下一起听听?」 一时间,众大臣面色大变,纷纷跪求退朝。 至此,江枫看得直扶额,在一旁暗叹:依月漓这个不肯吃亏的脾气,将来的日子如何是好? 晌午前,待月漓从大殿走出来时,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张将军,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路尾随在后,连气都不敢大出。 走出皇宫,待张将军离去。 江枫忍了许久的激动,迟疑着伸出手,最后捉住月漓的手,细心地捂在掌中暖着,时不时侧目瞧她一眼,见她垂着眸若有所思,也不出言打扰。 凌风远远跟在最后,瞧着很不是滋味。 走着走着,月漓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下,歪着头顶望向身侧:「江枫,如若我与你讲,虽答应与你成婚,全然与感情无关,你心中可会恨我?」 江枫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告知,面上微顿,诚然道:「不会!」 「你知道……我嫁过人……」 江枫毫不犹豫拦道:「那并不算数!不论你嫁过人,又或是与他有过什么,过往既非你心甘情愿,便当不得真,江枫难道是愚昧无知之人?」 月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这一刻,她突然脑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想要将有身孕之事告诉他的念头。 可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江枫看出她的犹豫不决,迟疑道:「你该不是又要反悔?」 「我怕将来反悔的是你,江枫,与我成婚,你定会后悔的!」月漓垂眸,望着被他大掌呵护的那只手,他的掌心很暖,在漫天飞雪的东琉,好似个碳炉。 她的声音有些闷,情绪低落。 闻言,江枫伸手将月漓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我 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可若放走了你,我才真的会后悔,月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 月漓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闭着眼,将脸埋入他胸膛,眼角渐渐湿润。 她也不知,近来究竟怎么了,过去十六年里,也未见如此脆弱,这一年流的眼泪,却比十六年加起来还多。 回到客栈,月漓习惯性唤道:「锦绣!」 不多时,门外有道清脆的声音应道:「大人,锦绣大人她……奴婢莲心。」 月漓脱大氅的手一顿,忆起锦绣临死前凄惨的模样,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好在及时伸手扶上床栏,才没栽倒在地。 听见房内传来「咣当」一声,莲心有些担忧的再唤道:「大人?」 「无事,你先下去罢!」月漓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在床边,闭了闭眼。 林家的案子,总归是要查的。 可江枫不许他涉险,分离前再三嘱咐,要她安静在客栈歇着,尚未成婚便要如此束着她,月漓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有些不满。 「凤鸟!」 霎时间,一缕红光落地化作人形,应声道:「见过尊主。」 月漓抬起眼眸,望着凤鸟的目光有些冷:「果然你与她亲厚些,可是同为凤鸟之魂的缘故?」 「尊主说笑了,虽然您是霁昭大人之后,她是凤鸟之魂,但确是一个人,如此称呼也算不上亲疏分别,不过敬畏罢了。」 月漓别开眼,冷冷道:「当日追查赤峰,何故会引错了人?」 凤鸟道:「尊主为何觉着是凤鸟引错人?那人身上有赤羽翎的灵力,此事决计不会错!」 月漓眉头微拧:「你是说,此人也曾以赤羽翎修炼?」 当日在血峰堂,除了云淮,门内弟子不是都被铁木岛灭了门么?难不成还有活口? 「大人若觉得可疑,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此人有赤羽翎的功力,却不是您要找的人。」 凭赤峰这样的人,竟心甘情愿将修炼多年的灵力,让出去?还是他有先见之明,知道凭赤羽翎能追踪他的位置,便一早将体内灵力给了旁人? 想到此,月漓吩咐道:「你再试着,看看寻不寻的到别的赤羽翎之力?」 趁凤鸟探寻之际,月漓歪着身子侧躺在床边,隐隐开始犯困,心口受的赤羽翎一箭,伤口才恢复了不足五成,且失血过多,又怀着身孕,最是需要静养,偏偏处在多事之秋,不能撒手不管。 不多时,凤鸟转过脸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月漓呼吸匀称,沉沉睡着,下意识往她腹中看了一眼,眉眼中难得带了些许温柔。 到底是她凤族之后,实在难不喜欢。 这一觉睡过去,再醒来房中点着灯火,桌前坐着忙碌的江枫,月漓心中一紧,坐起身时动作大了一些,腹中便有些不大好,忙放慢的动作:「你怎么来了?」 江枫转过头,见月漓睡了一觉,面色稍稍好了许多,放下手中卷宗,站起身凑到床边,弯下腰朝她面前靠近。 下一刻,月漓忙转过脸避开,略带紧张道:「做什么?」 江枫动作一顿,轻笑一声伸手从她身侧拿来一件斗篷,顺势抖开来,搭在月漓肩头:「房子里有些冷,披着罢。我怕你没有好好歇息,不肯听劝,就拿了卷宗过来看,横竖在哪都一样,看着你也能放心些。」 月漓咬了咬牙,转过脸时面上瞧着有些窘迫:「我又不是孩子。」 江枫眸色沉了沉,往她腹中看了一眼,转过眼应道:「当然!只是你性子太要强,我怕你劳累罢了,先前我已吩咐他们准备饭菜,一会就到。」 不说还好,一听「饭菜」二字,月漓 的肚子不争气「咕噜」叫了一声,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脸上,登时挂不住了。 江枫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转身朝桌前走去,伸手端茶倒水:「我已查过,林家老宅的阎罗敕令,是假的!」 「假的?」 月漓一愣,忆起先前合令时,未见当中有任务卷轴,只是这令若是假的,做得也太惟妙惟肖了些,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大漠任务丢失的那块令。 她那块令,该还在那小子手里,只是他不是玄霜楼的人么?莫非正派与赤峰勾结在一块了? 这小子! 早就觉得他不像好人,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任由他在大漠自生自灭!. 月漓恨得牙根痒痒,朝江枫神色复杂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江枫转过头,正好看见她古怪的神色,走上前将水递了过去,似笑非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月漓顺势接下茶杯,低头望了一眼里面,又掀起眼帘望向江枫:「怎么是白水?」 江枫转身坐在一旁,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怎么你不习惯?」 月漓心虚,转过头随口道:「没事,随便问问。」说完,狐疑地低下头,喝了一口,缓缓润过喉后,又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刚放下茶杯,就被一只大掌接了过去,她从未被人这般照顾过,微微一怔道:「谢谢。」 江枫指腹摩挲着茶杯口,心猿意马道:「月漓,倘若有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或是瞒着你,你可会恨我怨我?」 月漓被问住了,怔了怔应道:「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语人不过二三,多新鲜呢,连聪明如你的江公子,也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江枫不禁笑得开怀,暗暗点了点头,抬眼时,望着月漓眸色深深:「我倒是忘了,你身上的秘密,比任何人都多。」 月漓:「……」 一时无语,她气得拿眼睛狠狠剜他一眼,别过脸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莲心的声音:「大人可曾醒了?」 「有话进来讲!」月漓道。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莲心脚步匆匆而来,见着江枫先是微愣,转过眼望向月漓道:「大人,皇上驾崩了!」 /129/129325/312869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