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郡马爷》 第205章:镇北出玉门 是夜,杨家府邸。 杨家是整个乾都除去皇室外最大的世家,更是乾都世家之首。按理来说,不光是杨家人,就连杨家仆从,也有着高人一等的心思。 只是,今日的杨家,不论是仆从还是女眷,均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今早朝会上的事已经传开了,寿县县令杨春徇私枉法,草菅人命之事被御史大夫段青岩给抖落了出来。 圣上勃然大怒,将杨家家主狠狠训斥一番。 本是要削去杨老爷的官职,所幸半数朝臣下跪求情,这才保住这顶乌纱帽,改而充公半数家财。 这样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杨家无不人心惶惶,怕是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毕竟世家子弟,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谁没点把柄? 平日里杨家受宠的时候还好,现在杨家不受宠了,若是再给人抖落出来,怕是… 他们可不是杨家家主,有半数朝臣求情。 而人啊,在过度恐惧的时候,往往会选择宣泄情绪。 他们宣泄的渠道便是辱骂! 主要骂两个人,一个杨春。 好歹是杨家子弟,怎么能做出那般丧尽天良之事?就算要做,不能做得干净些吗?竟让人找出把柄来,害得整个杨家受到牵连。这样的无能之辈,不配为杨家子弟! 另一个就是段青岩了,虽说他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之一,位高权重。 但这并不妨碍他遭受谩骂。 当一切都正常时,人人都是正人君子,温润如玉,谦虚有礼。 但当核心利益受到侵犯时,人的劣根性才会暴露出来。 摒弃权威,摒弃道德,只想向夺走利益的人宣泄怒火。 失去理智之后,管你是不是御史大夫,照骂不误。 不过好在,段青岩在民间的声望很是不错。在读书人中口碑更佳! 毕竟,这等不畏强权,据理力争的官员形象,往往更受到广大人民群众钟爱。 现在的段青岩,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早已成了清正廉洁的代表。 更有甚者,在家中搭起香台,为其塑造金身,供奉香火。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 在杨府最深处的密室内,正有两道身影席地而坐,喝酒煮茶。 其中一人,正是被歌功颂德的段青岩。 而另一人,赫然便是杨家家主——杨槐! 此时的两人,推杯换盏,言笑宴宴,哪里有今早朝堂之上,那般针锋相对之感。 “杨太傅,陛下那边算是瞒过去了。只是不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段青岩出声道。 杨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大乾是陛下的大乾,朝堂也是陛下的朝堂,没有人可以瞒得过他。” “我们瞒过的,只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罢了。” “这…”段青岩瞠目结舌,有些难以置信。 他自问自己今早的演技可谓登峰造极,出神入化,险些连他自己都骗过去了。 没想到,在陛下眼中竟如此不堪。 “不过也无需瞒过陛下,只要北伐一天不开始,杨家就始终是安全的。” “接下来我会退居幕后,让我在朝堂上的声音尽可能消失。” “至于太傅一派,便由你主导,与魏青对弈。” 段青岩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段家也是乾都世家,他段青岩更是段家当代家主,身世显赫。 本来是没那么容易加入杨家这一派系的,只是…杨槐给的太多了。 经此一役,几乎就相当于杨槐下场,他段青岩上位。 除了官职不是太傅,与之前的杨槐,怕是一般无二了。 待段青岩走后,密室再度陷入黑暗,杨槐好似喃喃自语一般:“这三日内,术儿可有危险?” “七次绑架,两次袭杀,都被我尽数挡下。” 黑暗中一缕青烟飘荡,传来幽幽之声。 杨槐闻言,吐出一口气,整个身子都像是放松了不少一般,点了点头,道:“有劳了,可去账房以我的名义支取十万两银子。” 青烟沉默良久,那幽幽声音才再度响起:“不够。” “那便十五万两。” 青烟这才消散,密室重新归于平静。 杨槐望向天花板,长叹一声,只觉身心俱疲。 “陛下,您这一步,终归是给老朽防住了。” “只要有我在一日,杨家便始终是大乾的杨家。您纵然说一不二,却也不能向有功之臣下手吧?” 良久之后,随着杨槐离去,密室内彻底归于平静。亦或者说,死寂。 …… 翌日清晨,金銮殿上。 按照大乾律例来说,朝会应当是每三日一次。 可若是事情一旦多了,便是每日一次。 就比如这次,皇帝无故失踪小半月之久。朝堂上下积攒下来的奏折和事务,不知有多少。 “上朝!” 很快,乾德殿内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音传来。金銮殿外,衮衮诸公鱼贯而入。 有人兴致勃勃,有人却忧心忡忡。 可见今日之朝会,似是有些不同寻常。 金碧辉煌的台阶上,仁宣帝高座于龙椅。 台阶之下,稳固百官齐齐低头,拱手作揖,行礼道:“臣等参见圣上。” “免礼,平身。”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依旧是喊礼太监的尖锐嗓音。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说话的乃是一身穿绯红官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老成持重,却难免有些古板。 九卿之一,典客——曹正礼。 “曹卿有何事启奏?” “陛下不在时,前几日边关曾发来线报,称镇北王贪功冒进,不顾玉门关安危,竟率军奇袭崖余郡,如今已和北燕驻守在崖余的精锐碰面,展开攻城战,持久不下。” “正面战场,天水郡守将得闻镇北王出关之后,当机立断,率领大军齐出天水,意图从崖余山脉跋涉而过,攻打玉门关!” “临沂郡守将听闻,同样发兵,却并未攻打玉门关,而是切断镇北王大军退路,让镇北军既难以攻城,又退无可退,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轰! 此言一出,不吝于在朝堂上扔下一颗炸弹,气氛顿时沸腾到了顶点! “不可能!曹正礼你莫要信口雌黄,镇北王怎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wap. /84/84376/21181665.html 第204章:朝堂博弈 “哦?我大乾律法森严,竟还有这等事?他杀害了多少百姓,说来听听。” “具体数字还未可知,不过整个寿县早已人迹罕至,走上好几里路,都见不着一户人家。” “都是被这贪官和那些当地豪绅要么坑害,要么赶走的。” “岂有此理!依法治国乃是当初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此人竟如此藐视法度,当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段爱卿,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 “你此番检举,若是没有证据,只会胡言乱语,坏人清白,朕是要治你的罪的。” “若是证据确凿,那便算大功一件,此人朕决不轻饶。” “陛下,微臣证据确凿!” “若是不信,可传唤人证。” “何人可为人证?” “正是当朝太傅,杨槐!” 轰! 此言一出,周遭官员顿时哗然。 整个乾德殿内都不禁嘈杂起来,议论之声四起。 “段青岩莫不是疯了?检举杨家子弟也就罢了,还要叫杨太傅当人证,这不是当着陛下的面打杨太傅的脸吗?” “莫不是要转投魏丞相派系?不然今后在这朝堂之上,怕是不得安生。” “魏丞相这才刚回来朝廷,怎么可能被投奔?” “嘶……那我是当真猜不透这位御史大人的用意,莫非是想乞骸骨?这才这般豪横,不怕得罪杨家?” “还是莫要声张,看着便是。” “陛下,据我所知,这杨春本就是杨家子弟。” “胆敢如此兴风作浪,想必和杨家也脱不了干系,微臣斗胆,恳请陛下严查,还天下百姓一个清白!” 说完,段青岩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额头与金銮殿地板相撞,发出咚咚巨响,直磕出血来。 这… 眼前这一幕,着实看呆了在场九成九的官员。 自古以来,御史大夫便有劝谏帝王和监察百官之责。所以任此官位者,往往都是性情刚烈,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 可大乾自从三十年前那场动荡以来,礼乐崩坏,纲常不存。 还是仁宣帝和镇北王横空出世,挽救王朝于水火之中。 可自那以后,杨氏便把控朝堂,势力盘根错节。 这些年来,直言劝谏的御史大夫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能在这个位置上待满一个月。 直到御史大夫换成了由杨槐举荐之人,这才慢慢安稳下来。 可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蛰伏多年后的背刺? “段御史竟是如此高洁烈士,当真值得我等钦佩也!” “愚蠢,这样一来,他和杨家的仇恨定然是不死不休,怕是今后在这乾都之中难有立锥之地!”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议论纷纷。视线全都聚焦在段青岩身上,仿佛他已经成了宁愿舍生取义,也要为大乾朝堂换来一个朗朗乾坤,为天下百姓谋得一个太平盛世的慷慨壮士。 众人无不佩服! 唯独仁宣帝,眼神冰冷,直接掠过段青岩,向杨槐看去。 “杨卿,可有此事?” 杨槐依旧老神在在,似乎被段青岩抨击的不是他一般。 “回陛下,确有此事。” “杨春乃杨氏族人,前几年还在族中时,表现优异,又有为官从政,替大乾尽一份心力,以造福一方百姓的理想。微臣便斗胆替他举了孝廉,最终担任寿县县令一职。” “竟有此事!杨槐,你身为太傅,乃是上公,位在三公之上!” “这是何等的殊荣?朝廷是何等地信任你?朕是何等地信任你?” “你就是这么教导子弟的?你把你杨家教出来的蛀虫当作是对朕的回报不成?” 仁宣帝一拍龙椅,厉声怒斥道。 匹夫一怒,不过血溅五步。可天子一怒,便有浮尸百万,血流漂橹! 更何况是仁宣帝这样的君主,这声怒吼,当真是气势斐然。 直叫众官员皆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愧不敢言。 “罪臣不敢!” 杨槐一介老朽,此时磕头谢罪的响声,竟然丝毫不比御史大夫段青岩小! “那你倒是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杨春犯下如此罪责,理应处以极刑!” “微臣管教不力,甘愿乞骸骨,从此归隐田园,不问世事。” “放肆!太祖高皇帝祖训有言,君王当以法度治国。” “分明是杨春之罪,若由你乞骸骨,岂不是显得朕不识法度,胡乱宣判,你是何居心?” “启禀陛下,杨春之罪,万死亦不足惜。” “然他毕竟出身杨氏,老夫身为杨氏族长,也有责任,理应一并受罚。” “老臣愿乞骸骨以向天下百姓谢罪,愿陛下成全。” 说完,杨槐再度磕起头来。 仁宣帝看着这一幕,本还波澜不惊,佯装发怒的眸子中,竟真酝酿出了几分怒意。 好一个杨槐,安敢如此! 太尉张浪似乎嗅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杨太傅说的这是哪里话,杨春之罪,乃是他咎由自取。杨氏就算有管教不力之责,也应当是其父母之过,与杨大人有何干系?” “再者说了,杨大人身居太傅之职,责任重大,实乃我大乾肱骨之臣也。您若是乞骸骨,置朝廷于何处?置天下百姓于何处?” “杨太傅这些年来做出的功绩,大家也算有目共睹。所以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开恩!” “是啊是啊,杨太傅若是乞骸骨,实乃朝廷莫大损失也!”光禄勋周患也站出身来,劝谏道。 仁宣帝闻言,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但越是这样,便越叫人畏惧:“可从轻发落。” “老臣谢陛下开恩!” 杨槐再次以头抢地,作感激涕零状。 “北伐在即,朝廷筹备的军需却始终缺了一部分。杨太傅不如捐出一部分家产,既能替朝廷分忧解难,也算是受了惩罚。陛下觉着,此法可好?” “老臣作为杨氏族长,愿代表杨氏,捐献半数家产,充入国库,以作军需。” 闻言,众人纷纷向仁宣帝看去。 只见这位帝王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来,朝殿外走去。 良久之后,就在其背影即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时,一道声音这才传来:“可!” /84/84376/21175599.html 第203章:暗潮汹涌 杨术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看向杨槐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打小以来,父亲就对他予取予求,从不吝啬。 别说动手,就算说教也是屈指可数 印象里的父亲,似乎永远都是和颜悦色。 可现在,父亲冰冷的神情像是换了个人。 “你…你打我?” 杨槐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惯坏的孩子,有些怒其不争,道:“你什么时候能和你大兄学学,但凡能有他一半稳重,我都能省心不少。” “他?一个庶出而已,我凭什么跟他学!” 他杨术什么身份?当朝太傅杨槐独子,四世三公杨家的太子爷!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何等尊贵? 打小以来,周遭人对他无不恭敬拜服。 除开皇室子弟,这天底下能找出几个比他更高贵的? 这也就养成了其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性子。 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陛下向来疼爱二皇子,怎会因为他说错一两句话,便将其在渊王府禁足数月?” “再者说了,陛下就算病重,那魏青去了何处?莫非也跟着陛下一起病重?” “这些事情加起来,不就明摆着要我杨家篡位吗?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 “这是陛下给咱们杨家挖的坑!” 杨术一听,顿时愣在当场,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印象中,陛下年轻时确实文治武功,堪称千古明君。 只是到老之后,似乎便逐渐昏聩,不理朝政。 却不承想,这竟是其在藏拙。 眼前这哪里是杨家更进一步的契机,分明是走错一步,便粉身碎骨的大坑。 想清楚之后,杨术浑身一颤,竟是惊出一身冷汗。 杨槐见状,也是冷哼一声:“记住咯,只要陛下还在,咱们杨家就始终是忠君爱国的典范世家。” “从今往后,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不要再让我听到,否则后果就不像今日这般简单了。” 杨术闻言,心中有些羞愧,但少年人的倔强却让他强撑着不肯认错,只是一言不发。 “罢了罢了,下去歇息吧。”看着那张和已故发妻有七分相似的脸,杨槐也是长叹一声,如是说道。 听闻此言,杨术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走出门时,恰逢杨绍从门外走来,两人相见,杨绍脸上露出喜意,主动打招呼道:“术弟。” “哼!”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声冷哼,和杨术撞来的肩膀。 杨绍被撞了个踉跄,脸上笑意却是不减:“术弟力气又大了些,想必最近精于武道。” 杨术却不曾理会,径自离去。 杨绍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平静下来,一言不发,跨入房门。 “叔父,您找我。” “嗯,准备一下,明日我会向太子殿下请一道旨意,调你去任南阳郡守。” “南阳郡守!”杨绍闻言,脸上浮现出惊喜之意,道:“以我的资历,是否不太妥当?难免让叔父在朝中留下遭人构陷的把柄。” “此一时彼一时。”杨槐长叹一声,身躯佝偻,仿佛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杨家家主,当朝太尉;而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另外,带上家中半数钱财,去南阳暗中招兵买马。” 轰! 此言一出,方才脸上还有惊喜之色的杨绍直接愣住,随后惊出一身冷汗。 “叔公…” “我们杨家…莫不是” “莫要多想,只是多留一条后路罢了。” “我有些乏了,去吧。明日一早等调任书送到你府上就走。” 闻言,杨绍尽管惊疑不定,还是拱手作揖,道:“邵儿告退,望叔公好生歇息。” 等杨绍走后,这间屋子便彻底寂静下来,杨槐索性吹灭火烛,一个人在黑暗中伫立。 良久之后,有幽幽之声传出:“陛下到哪了?” “离乾都还有三日脚程。”房间内除了杨槐分明空无一人,却有声音传出。 “传命令下去,禁足术儿三日。” “我不是杨家仆从。” “……那便请你护住术儿三日,事成之后,老夫必有重谢。” 黑暗中不再有声音传来,似乎是默认了此事。 …… 三日之后,乾德殿内。 传闻患病已久,险些驾崩的仁宣帝正于龙椅高坐,神完气足,何尝有一丝一毫的病态。 不仅如此,就连跟着消失多日的丞相魏青也一同出现,重新穿上绯红官袍,站在了文官首位上。 “父皇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儿臣恭迎圣安。”太子项百川首先站出来说道,言辞恳切,脸上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仁宣帝见状,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儿子,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若非出了个能打仗的项龙渊,他基本就是大乾的下一任君主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大乾北伐在即,项龙渊如今占据的优势怕是比他还要大些。 两人少不得一番明里暗里的龙争虎斗。 “川儿有心了,这些时日让你监国,也算做得不错。” “与父皇相比,如同萤火比之皓月也,儿臣要学的还有很多。” 台下文官瞧见这一幕,纷纷暗中点头。 不骄不躁,有君子之风,帝王之气。若是太子即位,定当是位明君! 武将们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过急也没办法,项龙渊还在渊王府里头关着呢。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渊王冤枉,这冤枉的事儿,全让二皇子殿下给占了。 陛下分明是忌惮镇北王,这无妄之灾,却落在了他头上。 “好了,闲话少叙,上朝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音响彻乾德殿,金碧辉煌的台阶下却无一人应答。 “你们当真无事?”仁宣帝语气平静,似是听不出喜怒。 “陛下,微臣检举,寿县县令杨春和当地豪绅勾结,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欺上瞒下,实乃罪无可赦!” 有一官员站出身来,义愤填膺。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人说这番话,本没什么问题。 因为他是御史大夫,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职责。 只不过…,这位好像是杨太傅一手提拔上来的。 此时却检举杨家子弟,莫非是要和太傅一派撕破脸面?恩断义绝? /84/84376/21174659.html 第202章:造反? 裴不让闻言,眼眸中顿时绽放出光彩来,忙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我家附近的私塾先生曾说,我打小就是个读书种子。” “只可惜家父听信谗言,送我去学了武,以至于无缘文坛,实在是遗憾呐。” 一旁的项大老爷闻言,一脸诧异。 能在他身边当护卫的,一般家底都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裴不让的资料,他至今还记得。 按照大乾律例,孩童一般都是要上三年私塾的。 结果裴不让只上了一年,就嚷嚷着教书先生像蚊子,老在他睡觉的时候大声讲课。 随后便踏上武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大乾也从此多了个一枪退百骑的武道战神。 你说你武道修为通天彻地,我信。 可你什么时候会读书了?还读书种子…这词跟你沾边吗? 老裴啊老裴,平日里看起来倒是挺憨厚,没承想竟想做个满肚子坏主意的读书人。 “那此诗好在何处?不知裴统领可否指点小女子一二?” “额,这诗好在何处啊…,它…它写得特别!” “特别什么?” “特别好!” “嗨呀,这顾家小子的面相,一看就是个读书的种子,也就只比我差那么一点儿了,写出来的诗,能不好吗?” “老爷你说是吧?” 裴不让拱了拱项大老爷,示意他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 项大老爷闻言,内心在忠诚下属和良知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觉得还是丢不起这人,便道:“你开心就好。” “你看,我家老爷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都这么说,那就准没错。” 项大老爷:“……” 这全天下的武夫,莫不是共用一个脑子? 还是练武的时候,把脑子给练坏了? “啊……真是,独到的见解呢。”项芷柔绞尽脑汁,给出一个还算公道的评价。 随后急忙转移话题,道:“北川哥哥,你这诗可有名字?” 裴不让见状,心满意足。觉得这姑娘是被自己独特的文学见解和艺术素养所折服了,自惭形秽,慌忙而逃。 “诗名《别正阳》,陆老爷觉得如何?” 陆旭是真名,顾北川一介白身,就算是写诗,妄议朝廷侯爷真名也是不合礼法的。 相比之下,正阳只是封号,就没那么多限制。 项大老爷闻言,总算露出些许笑意,点了点头道:“好诗,也是好名字。” “别的不说,单论你这两句诗文,便是值了。” “希望终有一日,老头子能叫这天下,皆识吾名讳。” “就像三百年前,太祖高皇帝在世时那般!” “老爷子好心智,好志向,我陪一杯。” “你这混球,老头子都喝一杯,你给我整半杯,不当人子乎?” “满上满上,这就满上。” 四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酒足饭饱,随后分道扬镳。 顾北川依旧在淮南,项大老爷等人却在翌日清晨,离开了这处时日虽短,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象的淮南城。 “老爷觉得那顾北川,如何?”路途上,魏青如是问道。 一直以来,他都很想和顾北川见上一面。但昨儿个晚上项大老爷有旨,偏不让他们二人见面,所以只能在今早旁敲侧击一下昨晚情况。 项大老爷闻言,嘴角上扬,道:“文采斐然,有经世治国之才,就是有些没大没小。” 项大老爷脑海中浮现昨晚一大一小,互相称呼不当人子和老不死的场景,笑容更加浓郁了。 “若是此人能和狂澜生在一个年代,我大乾当真有雷霆天威,势不可挡也。” 听见这番话,饶是以魏青的城府,也有些骇然。 陛下对顾北川评价竟如此之高! “那他可愿入朝为官?” 项大老爷摇了摇头,道:“不愿。” “那我大乾岂不平白损失一良才也?”魏大丞相痛心疾首,感觉不能呼吸。 “谁说的?” “等着瞧吧,这小子,就合该是为我大乾鞠躬尽瘁的命。” 项大老爷脑海中浮现出项芷柔的身影,如是说道。 他人老成精,又岂能看不出两人之间暗生情愫? 只是那丫头的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人才应当尽快收入囊中才是,若被其他国家挖走,当真是痛煞我也。” 闻言,裴不让有些不忿,道:“我觉得那顾北川也就那么回事啊,论文才,我还胜他一筹呢。” 听见这话,魏青转过身来看向他,眉宇间夹杂着溢于言表的诧异之色。 “谁给你的自信?” “我家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我不曾记得裴统领家中有请过私塾先生。” “小时候的,他打小就夸我是个读书种子。都怪我爹,偏偏要送我去习武。” “不然,以我之聪慧,今儿个在文道上的成就,指不定还比那顾家小子要高上一点哩。” 这话,项大老爷听了都直摇头。 虽说宫里头选护卫没有智商要求,但…唉,罢了罢了。 魏青更是嘴角抽搐,想着要不要告诉他,私塾先生对每个不爱读书的孩子都这么说,不然挣不到银钱。 想了想,终归还是没说。 可能对裴大统领而言,这是个天塌地陷般的巨大打击。 读书人,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为他人考虑。 魏青就是这样的典范。 …… 杨家。 昏黄的密室内,火烛缓缓燃烧,泛黄的烛光倒映出两道彼此对视的身影。 “爹,动手吧!” “二皇子被禁足于渊王府,武官们群龙无首。” “陛下重病,被文官们支持的太子监国。但魏青不知所踪,他那一派发不出什么声音,朝堂上早就成了咱们的一言堂。” “这是最好的机会,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爹,这是我们杨家摆脱四世三公头衔,更进一步的最好机会啊!”杨术神情激动,言语急切,脸上满是亢奋之色。 杨槐闻言,看着自己儿子,一步步走近。 杨术就这么看着自己爹一步步靠近,眉宇间尽是期待。 他甚至已经在畅想杨家起事成功之后的场景,爹当皇帝,太子只能是自己!难不成还能是那个庶出的杨绍不成? 然而,就在他心驰神往,幻想到高潮时,一个冰冷的巴掌打醒了他。 只见杨槐脸色铁青地站在他面前,冰冷地吐出两个字:“逆子!” wap. /84/84376/21174658.html 第201章:送别诗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急忙起身,道:“云儿,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正阳侯陆旭陆老爷,从乾都来找我办事。” “这位是他的护卫裴不让,身手很好。” “陆老爷子,这位是项云项姑娘,我的至交好友。” 项大老爷闻言,眼眸微凝,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裴不让却是没有动作,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项芷柔手中砍刀。 这把刀并不锋利,似乎只是柴房用来砍柴的,刃口甚至有些许磨损。 但身为一个合格的护卫,应当杜绝一切危险因素。 本以为自己是来孤身救夫的项芷柔闻言一愣,大脑有些宕机。 不过毕竟是个聪慧女子,迅速反应过来,脸上泛起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微微欠身行礼,以大家闺秀的姿态自然而然道:“小女子项云,见过二位。” “你这刀是…?”裴不让适时发言,正中要害。 “我…我听闻这附近有些许野味,想着来狩猎一番,好给北川哥哥煲汤喝。” 这话一说出口,项芷柔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三人闻言,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神情再度尴尬起来,内心更是响起同一个声音:“好蹩脚的理由。” “咳咳咳,云儿若是想吃野味,差些会打猎的下人来便是,不必亲自涉险。”顾北川急忙站出来,为项芷柔搭好台阶。 “嗯,知道啦,北川哥哥。”项芷柔甜甜回应,语气软糯。 两人算是联手,把这尴尬的场景给度过了。 “恰好,这桌上就有不少野味,云儿姑娘不如一道过来吃些。”项大老爷也开口,给了十足的台阶。 “不错,云儿快些过来。” “好~” 然而,就在项芷柔走动时,一把剪刀从衣裙中掉了出来。 项大老爷:…… 顾北川:…… 裴不让:…… “我…我一介女儿身,出门在外,带个剪刀防身很正常吧?”项芷柔极力当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以掩饰心中的慌乱和欲哭无泪。 “正…正常。”顾北川已经不知该去如何找补了。 “过来吃饭吧。”项大老爷索性当作没看见。 裴不让更是直接转过头去,这一幕让身为护卫的他不忍直视。 项芷柔红着脸,提起裙摆落座。 落座之后,四人推杯换盏,言笑宴宴,一时间,气氛倒是融洽了不少。 “既然该谈的事情都谈过了,我便不在淮南久留了。” “大概明日一早,便起身回乾都。” 顾北川闻言,放下酒杯,问道:“不多留些时日?淮南的有趣之处可不少,你只来这么些时日,怕是不够看。” “大乾风光无限,若是真要看,怕是一生都难以穷尽。” “更何况,风景有的是时候看,守卫边疆之职,却是一刻也不得闲。” 听见这话,顾北川肃然起敬。大乾风光纵然再好,也是他们这群在前线战场的将军和战士们拿命换来的。 自古以来,不论哪个朝代,但凡是真心拱卫边疆者,皆尽可敬! “既然如此,那我便赠一首送别诗于你,如何?”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好!世人都说你顾北川才华横溢,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其中又以诗才为最。” “我倒要看看你能作出什么样的诗文,不好的我可不要。” 顾北川微微一笑,也不去辩驳,而是打量了一番已近黄昏的天气,以及天空上,成人字形远去的雁群。 随后沉吟少顷,清了清嗓子,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此言一出,众人品味一番后,却是齐齐皱眉。 按理来说,这两句写景算是不错,尤其是第一句,对现在的场景很是贴切。 可毛病就出在第二句! 此情此景,黄昏有,北风也有,雁群同样有。 但雁群可不是南归,雪纷纷更是无稽之谈。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的冬季,还算得上是贴切。 现在大乾大部分地区已经入春,冰雪消融,再说这番话,难免有些为了押韵和意境拽词的嫌疑。 被吹到天上去的淮南诗君就这水平? 难不成就想不出更好的词句了? 项大老爷表情依旧,心中却不免流露出些许失望之意。 项芷柔也是满脸忧色,不过眼眸中却倒映着顾北川的身影,流露出坚定之色。 只有裴不让浑身一颤,急忙鼓掌,称赞道:“好诗!好诗!” 其实他压根没听懂,但是看旁边两位身躯一震,似乎被惊着了,于是小脑袋瓜一转,顿时意识到顾北川约莫是做出首难得的好诗来了。 恰好,这正是他裴不让表现自己,摆脱无脑武夫标签的大好时机! 当下便身先士卒,鼓起掌来。 然而掌声一起,却发现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不断碰撞以发出掌声的手掌渐渐僵硬,直至缩回,随后老老实实拿起筷子,低头夹菜。 淦! 当年私塾先生还说我是个读书苗子,还好老爹没信他的鬼话,而是把我送去学武。 不然老子这辈子算是毁了。 见愚蠢的武夫闭嘴,顾北川再度开口,吐出剩余诗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轰! 此言一出,全诗豁然升华。 项芷柔美眸中异彩连连,崇拜之色更甚,仿佛全世界都成了灰白色,只有她的北川哥哥在熠熠生辉。 项大老爷呆愣少顷,随即抚须大笑:“天下谁人不识君?是啊,天下谁人不识君!” “好诗!当真是顶尖的好诗。” 低头吃饭的裴不让闻言,豁然抬起头来,眼眸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有诧异,有气愤,有不解,还有些许的难以置信。 到最后,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不成,当年那位教书先生是对的? 我当真是个难得的读书种子? 淦! 裴钱老贼误我! 我本可做个有文化有见识的读书人,都是你,送我去学什么武。 现在学是学成了,可有什么用?天天遭人嘲笑! 想到此处,裴不让难免流露出悲怆之意。 项芷柔见状,询问道:“裴统领莫非也对此诗感慨颇多?” wap. /84/84376/21174657.html 第200章:对饮成三人 “这样一来,北蛮族会变成什么样?” 这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在项大老爷耳边反复出现,诱人心弦。 只有裴不让依旧大大咧咧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好法子呢,给嫡长子和给其他儿子不都一样吗?东西还是那么些东西,不过便是分家产的人多了些。”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笑容。 裴不让见状,心中一凛,暗道不妙。 不过其然,一秒后,顾北川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讥讽之色。 “分给一个人,叫继承。相当于嫡长子继承了族长之位,今后部族里的人依旧臣服于嫡长子。” “毕竟在北蛮族那等茹毛饮血之人眼中,谁的家产多,谁便是老大。” “分给好几个人,便不叫继承,而是…分家。” “财富可以对半分,可地位呢?” “再者说了,儿子们也会有儿子,财产便又要分一次!” “如此往复,几代人的时间下来,北蛮族岂还有所谓的族长?全都成了普通族人!” “而没了族长和酋长,北蛮族便是一盘散沙,届时还不是任由朝廷宰割?” “再者说了,只要是分家产,就会有冲突,矛盾。” “说不定,二儿子和三儿子会联合起来对抗嫡长子。” “如此一来,他们也在内耗。久而久之,又如何有精力来防备朝廷?” “若是这个时候再施行改土归流,必然毫无阻碍!” “假以时日,北蛮之患,除矣!” “怎么,我们的大高手,连这么点东西都想不明白?” 闻言,裴不让呆立当场,心中久久难以平静,甚至忽略了顾北川的嘲讽。 他委实是有些难以想象,分家而已,竟然能把一个部族给分完? “既然如此,为何不对北燕也用这个法子?” “届时都不用我们北伐,北燕便可不攻自破!” 提出这个建议后,裴不让感觉头好疼,似乎是要长脑子了。 这一刻,绝对是他智慧的巅峰时刻! 闻言,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想法是不错,但不可能。” “为何?”裴不让急了,他觉得顾北川公报私仇,否认自己巧夺天工的法子。 “推恩令的前提是被施展者至少要在名义上听从施展者的命令,大乾和大燕乃是同级。” “你若是一纸推恩令送到大燕国君面前,出来让对方恼羞成怒外,别无他用。” “若是天子国大魏,说不定还有几分可能。” 闻言,项大老爷摇了摇头,道:“也不可能,司马家狼子野心,意图谋夺大魏皇室江山,魏少帝苦苦支撑,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会想着去挑衅大燕。” “不过你这法子,确实不错。” “只不过还要加上些许细节,比如实战推恩令前,派遣些许碟子潜入北蛮族,散播言论,教唆那些个族长、酋长的第二子,第三子。” “届时推恩令一道,甚至都不需要多少时日,便能平地起波澜,届时再运用改土归流之策。” “短时间内便可收服北蛮族!” “侯爷高见。” “这法子全是你想的,我可算不得什么高见。” “你此次献策有功,回乾都之后,我定要奏明圣上,替你请功。”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顾北川闻言,斟酌少顷,道:“能封侯吗?” 项大老爷仿佛被噎住了,脸涨成猪肝色,良久之后,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遗憾道:“不能。” “三十年前平定叛乱后,当今圣上御笔亲提,今后唯有军功才能封侯。” 顾北川想了想,觉得也是。仁宣帝一心北伐,自然要采取种种措施以激励武将和士兵们的积极性。 非军功不得封侯也是手段之一,可以让武官们觉得自己隐约要高文官们一头。 若是为自己开了先河,便不好收场。轻则激起武将们情绪,针对自己。重则影响北伐大业,仁宣帝肯定不会同意。 “这样啊,那我没什么想要的了,这两条计策,就当是我送你们的了。” 项大老爷看着顾北川,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更郁闷了。 他感觉,自己三十年前似乎挖了个坑给三十年后的自己跳。 按理来说,这两条计策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若是当真帮助朝廷在北伐之前收服北蛮族,更是大功一件。 封个侯爵有些牵强,但是伯爵也差不多了。 但偏偏… 这小子,当真会给自己出难题。 “莫要说这等话,你放心,陛下不是小气之人,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不如这样好了,陛下的赏赐先不论。” “你可想入朝为官?若是想,老夫可以把你举荐给当朝丞相。” “魏青虽说读书读得有些迂腐了,但老夫的面子还是好使的,只要我去求他,谅他也不敢拒绝。” 身后的裴不让闻言,顿时嘴角抽搐。 心说别说魏丞相了,就是镇北王,你去求人家,人家也未必敢拒绝。 可谁知,项大老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北川还是摇了摇头。 “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当朝宰辅,你若是得了他的青睐,今后仕途不说平步青云,但至少也是一帆风顺,这是多少人求不到的机遇!” 顾北川苦笑一声,道:“侯爷说得不错,但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想,完全可以以来年的状元身份入朝为官,虽比不得丞相青睐,但仕途同样能一帆风顺。” 闻言,项大老爷沉默了。 若是别人这么说,少不得有几分吹嘘之意。 但顾北川不同,他教出来的徒弟都能拿状元,自己怎么可能拿不到? 所以,举荐给丞相这等对别人来说是滔天机缘的事情,对顾北川而言,似乎真就只是那么回事儿。 “我呀,现在就想好好做生意。” “侯爷不也觉得我那些玩意不错吗?这世上当官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也一个不少,可捣鼓那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了。” 项大老爷闻言,似乎是体会到魏青的感觉了,也是一阵苦笑。 “也罢也罢,喝酒吧。” “好,今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醉不归如何?” “好说好说,不让你也坐下,今日你我之间,没有主仆之分。” “诺。” 砰! 就在三人准备开怀畅饮之际,只听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容颜姣好,体态婀娜的女子…正提着砍刀气势汹汹地赶来。 看见他们把酒言欢之后,似是一愣。 wap. /84/84376/21155253.html 第1章:顾家 “先生,我儿现在怎么样了?” “怎地昏睡了这么多天,依旧不见好转?” 门外传来略显焦急的问话声,吵得顾北川烦躁地翻了个身。 “顾员外,按理来说,顾公子身体已然无恙,早该醒了。为何会出现这等情况,请恕老朽医术不精,实在闻所未闻。” 短暂的沉默过后,便是一阵叹息。 “先生慢走,还请明日再来复诊。”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渐渐淡去,让顾北川眉头紧皱。 外头这是干嘛呢?不跳广场舞了?改演小剧场了? “要我说,就该把小川置在家中,免得去和外头那些个三教九流厮混。” “以往倒是没什么事,这下好了,不会水的孩子,非要跟人一起下湖,如今落得个昏睡不醒的下场。”一个稍显尖锐的女性声音响起,让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 “你少说两句,小川是个好孩子,只是叫外头的狐朋狗友教坏了。” “还是小文听话,平日里读书也用功,不叫老爷操心。也不知今年秋闱,能得个什么成绩。”妇人说出的话语虽平淡,语气却明显带着些许炫耀。 “够了!”顾北川实在难以忍受,从床上蹭地坐起,怒吼道:“大晚上地扰民,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直接从房间传了出去。 只是下一刻,顾北川就愣住了。 怎么是白天?怎么好像不是我家? 砰! 房门洞开,三个脑袋探了进来。 一人身材略显臃肿,人到中年,却满面红光,很有富贵相,只是此时眉宇间却萦绕着浓浓忧愁。 还有一妇人,容貌上佳,气质雍容。此刻却是小嘴微张,看着病床上的顾北川,满脸惊讶。 第三人则是一青少年,眉宇间依稀和中年男子还有妇人有些相像。看见顾北川倒是没什么反应,一脸平淡。 “小川,身子怎么样了?”中年男人正是顾军,顾北川生父。 顾北川还来不及回答,脑海中便有一股记忆汹涌而来,将其神智淹没。 见顾北川再次昏厥,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 是夜傍晚时分,蝉鸣一片。 顾军独自一人,眺望着天上晚霞,唏嘘感慨。 “依云啊,我们的孩子长大了。” “只是不知怎地,竟这般顽劣。” “也怪我,平日里净会挣些银子,忽略了小川。” “小川年纪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顾军向来慈善的面庞上,不禁浮现一抹狠色。 玉不琢不成器,若是再这般下去,小川只怕要废掉了。 莫要怪爹,爹是为了你好。 ...... 翌日清晨,顾家大宅。 顾家是江南名门,家主顾军经商为生,家资丰厚,人丁却并不兴旺。 发妻柳依云死后,才堪堪续弦,娶了胡氏。 相比于其他商贾之家的三妻四妾,顾家当真算得上是股清流了。 早膳时分,一家四口齐聚一堂。 用过餐后,顾军发话道:“川儿今年已18了吧。” 听见便宜老爹问话,还没适应新身份的顾北川只好点头称是。 “再过两年,便是弱冠之龄了,不可再这般顽劣,否则我如何放心把顾家家业交于你手?” 听闻此言,胡氏眉头一皱,却是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胡氏之子,顾北川的便宜弟弟顾兴文倒是神色如常,低头用着早饭,似乎对大人们的言语并不感兴趣。 “父亲放心,孩儿省得。” 接受记忆之后,顾北川也知道原身是个什么货色,让老父亲担忧实属常态。 “既然如此,你娘生前在淮南给你留了个酿酒的铺子,你便过去照料一二。”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胡氏喜上眉梢,顾兴文眉眼中带着诧异。 顾北川则是直接说出了声:“淮南?”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只晓得与当地三教九流厮混算什么本事?你也该出门见见世面,历练一二了。” 似乎是怕儿子不答应,顾军好一通解释。 可谁知,想象中的要死要活并没有出现。 顾北川似是毫不在意,点头道了声好,便说:“几时动身?” “随你心意便是。”顾军见儿子这般姿态,是既欣慰又担心。 欣慰是儿子终于懂事了几分,担心则是因为顾北川从未出过远门。 淮南虽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但和向来富硕的江南相比,还是略逊一筹的。 ...... 第二天一早,没有惊动二姨娘,只是和便宜老爹简单告了个别,顾北川就踏上了前往淮南的路。 一路上跟着他的,只有一老仆一丫鬟。 老仆名唤福伯,是顾北川那死去娘亲的下人,可以说是看着顾北川长大的。 顾军本劝他在顾府颐养天年,可福伯非要执拗,说少爷是小姐的骨肉,我是小姐的家仆,如今小姐不在了,自然便是少爷的家仆,哪有家仆不跟着主家的道理? 丫鬟名唤秀儿,长相甜美可人,年幼时便被卖入顾府,自小便照顾顾北川生活起居,算是贴身丫鬟。 “少爷,莫要在心里头怨憎老爷。” “怎地都是父子,怎么说,老爷心里头都是有少爷的。” 马车上,见顾北川一言不发,福伯出言宽慰。 “哼,依我看啊,走得好,不然呆在家中,少爷少不得要受二夫人排挤。” “老爷又心善,到也不曾说说二夫人,总叫少爷平白受气。”秀儿还是二八年华,孩童心性,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福伯却是把脸一板,道:“秀儿,怎敢妄言二夫人!” 见福伯发怒,秀儿立即不敢再言语,吐了吐舌头,一副娇俏模样。 “秀儿说得倒也不错,走得好。”顾北川望着窗外风景,终是开口。 唉! 听闻此言,福伯不由得长叹一声。 他如何不晓得? 只可怜小姐去世得早,少爷在顾家无依无靠。若是心中再对胡氏生了嫌隙,今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小姐若泉下有知,怕是要愁断了肝肠。 顾北川想的则是,他本就是个穿越之人,与顾家众人也不甚熟悉。 长期以往,难免露了马脚。 倒不如去淮南,天大地大,逍遥自在。 “少爷,淮南郡到了!” 正在天马行空的顾北川被福伯出言打断,看向窗外,只见淮河之水,滔滔不绝。 淮南,我来了。 /84/84376/19161237.html 第2章:柳记酒铺 “少爷,除了酒铺之外,小姐当年还给您在淮南留了一处宅子。”马车内,福伯道。 如今已经入了淮南郡,街道之上,有小贩走街串巷,有货郎大声吆喝,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也有挂着各式各样小玩意的小摊,倒是好不热闹。 “淮南不愧是淮南啊,虽比不上咱们江南水乡,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秀儿看着窗外街道,神采飞扬。 “那便先去宅子处安置家当,再去酒铺瞧瞧。”顾北川看着满大街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不管怎么说,穿越便穿越了,好好活着才是头等大事。 不多时,一行三人便到了城南的一处宅院。 这处宅子,三进三出,看得出来,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居所。 只是现在,年岁一久,倒是显得有几分岁月痕迹。 倒不是住不了人,只是想住得舒心,少不得找人修葺一番。 所幸顾军心疼儿子,临行前愣是给顾北川塞了不少银钱,倒是不愁这个。 “秀儿,你去找人修葺一番老宅,我和福伯去酒铺看看。”安置好行李家当后,顾北川分配了第一个任务。 ...... 城南大街,虽说比不上城中心,但也算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大街上矗立着许多铺子,其中两家,尤为显眼。 都是酒铺,一家挂着张记的招牌,一家挂着柳记的招牌。 为何这么多铺子,唯独他们两家显眼? 因为这两家酒铺面对面,张记生意火爆,门庭若市。 柳记却生意惨淡,门可罗雀。 这般截然不同的一幕,着实给人以不小的冲击,想不显眼都难。 柳记酒铺内,账房张潮翻阅着账本,是越翻心越凉。 本来柳记和张记生意差不多,不然出现不了两家打擂台这种局面。 只可惜,自去年开春起,张记家主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名酒——春晓的配方。 有了春晓之后,张记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柳记的生意却一天比一天差。 原因很简单,同一条街上,同一个位置,两家酒铺。 人家的酒好,我为何还要买你家的酒? 张潮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几个月后,柳记就得关门大吉了。 到时候,如何对得起东家? 不过好在,他张潮何许人也?早有谋划,若是成功,定能扭转乾坤,挽回颓势。 想到此处,张潮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似乎是想起开心的事情。 然而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瞧见,对面酒铺大门洞开,老板带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拎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伙计,气势汹汹地朝他们酒铺而来。 张潮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砰。 那伙计被直接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张记酒铺老板抄起大嗓门,怒道:“你们这的管事呢?给我出来!” 张潮硬着头皮上前,心中打鼓,道:“我是账房,你有何事?” “账房?也算半个管事了。” “你且瞧瞧看,这伙计可是你们店里的?” 张潮没有随意回答,反而是斟酌着问道:“不知这伙计犯了何事?被打成这般模样?” “哼,这小贼昨夜潜入我张记酒铺,意图窃取春晓酒配方。” 轰!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犹如烈火烹油一般,瞬间炸裂。 谁不知道,张记能在城南力压柳记一头,靠的就是春晓这款名酒。 若是配方被人偷走,怎么了得? 这不是断人财路吗?难怪被打成这般模样。 一时间,大家看向那伙计的眼神中,也渐渐没了怜悯,取而代之的则是厌恶。 听闻此言,张潮心中有了定计,立即道:“这伙计瞧着面生,想来不是我们铺子里的。” 此言一出,别人倒还好,一些柳记酒铺的老工则纷纷变了脸色。 这小伙计,他们分明记得,就是铺子里的,为何张账房要矢口否认? 这偷配方一事,莫不是他指使的? 想到此处,一时间众人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不是?”张记老板面露诧异之色,随即便道:“把人叫醒,当面对质。” 砰! 一碗冷水浇在伙计头上,他渐渐从昏死状态清醒过来。 瞧见张潮之后,还没等张记老板说话,便上前死死抱住张潮大腿,凄惨道:“张账房,当初是你叫我去偷配方。” “现在事情暴露了,你可得替我出头啊。” “张记不是人啊,他们,他们对我好一顿打。” 此言一出,张潮打了个寒颤,连忙将伙计踢开,厉声喝道:“你这伙计,我与你素不相识,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我看不见得吧。你们柳记眼红我们张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记老板道。 “张老板说的这是什么话,讲话是要凭证据的。” “证据?人证不就在你眼前?”张记老板指着那伙计,冷笑道。 “你若还不承认,我们便去官府对峙,看看青天老爷怎么判!” 此言一出,张潮满头大汗,涨红了脸与之争辩。 一时间,整个柳记酒铺乱成一团。 ...... 顾北川走在城南街上,看两侧商铺,颇有一股欣欣向荣之感,不禁感慨:“城南这条街,当真繁华热闹。” “福伯,我们家的铺子在何处?” “少爷,就在前面。” 顾北川速度不慢,之所以现在才到,主要是为了照顾福伯。 福伯就算身子骨还硬朗,但毕竟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 可是当两人走到柳记门口时,却被乱糟糟的景象吓了一跳。 等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后,福伯顿时大急。 柳记可是小姐留给少爷的铺子,怎地能出偷人秘方这等事?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愁断了肝肠。 顾北川也是眉头紧锁,这是在古代,大家对名声都十分看重。 若是偷配方一事坐实了,只怕柳记名声也就臭了,离关门歇业也就不远了。 想到此处,他急忙穿过人群,站出来大喊道:“柳记未曾偷酒!”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84/84376/19161238.html 第3章:冲突 这一声大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潮面露兴奋之色,总算有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说话了。 张记老板则是目露凶狠之色,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是何人?” “我便是这酒铺东家。”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张记老板目光中的凶狠都消散了几分,道:“你可莫要哄骗于我,你小小年纪,怎地会是柳记东家?” “就是,我等都未曾会过面,认不得你,你怎地会是我柳记东家。”张潮也跟着道。 同时在心中默念,千万别是东家,千万别是东家。 可随即,福伯也从人群中走出,大喊道:“你们说得什么话,柳记是小姐留给少爷的铺子,少爷不是东家,还有何人称得上东家?” 福伯一走出来,张潮整个人就跟宕机了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他不认识顾北川,还能不认识福伯吗? 所以说,眼前这少年,竟真是东家! 想到此处,他便苦着一张脸,险些要哭出声来。 若是平常时分,面见东家自然是好事。 可现在... 偷人秘方的事捅到东家眼里,他日后可还有好日子过? 张记老板见张潮这副模样,便料定顾北川所言非虚,于是便不再围着张潮,转而对顾北川道: “既然你是柳记东家,那你得给我个交代。” “我已经给了交代,柳记是我娘留下来的产业,这些年来名声素来不错,怎地会偷你家配方?” 张记老板闻言,一个头两个大,这柳记酒铺的人,怎地一个个都嘴硬至此! “人证可在这!” “人证?你说人证便是人证?这伙计我素不相识,指不定是你花钱买通,来构陷我柳记的。” “毕竟同属城南一条街,你张记怕是觊觎我柳记这家铺子不少时日了。” 此言一出,张记老板倒是变了脸色,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少年! 几句话便驳斥了人证,还点出他的野心。 现在占理,只怕也变成不占理了。 没等他反驳,顾北川便继续道:“再者说了,我柳记明明有更好的酿酒方子,为何要不顾名声,去偷你家的?” 听闻此言,张记老板倒是笑出了声:“更好的酿酒方子?你这东家,莫不是在说笑。” 和柳记对门了十几年,柳记有什么酒,他能不清楚? 要是真有更好的方子,确实不用做那偷窃之事。 只是,可能吗? “如若不信,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一月之后,我柳记若是不能酿出比春晓更好酒,便将柳记铺子拱手相让于张家主,并认了这偷酒之事。” “可若是我酿出了好酒,也麻烦张家主腾个地方,把张记铺子给我,权当是为坏我柳记名声赔罪。” “如何?” 此言一出,还不等张记老板言语,福伯便站不住了,急忙上前。 “少爷,莫要说此胡话。” “这铺子是小姐留给您的,若是给了张家,您在淮南如何立足啊!” “莫要这般说,小东家既然敢这般说话,自然是有些把握的。”张记老板则是喜上眉梢,暗自感慨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要把柳记铺子送到我手里的节奏啊! “我是自无不可,不过为防小东家到时候不认账,我看还是立下字据得好!” 此时的张记老板笑眯眯的,与之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在理,还是立下字据稳妥些。”顾北川也怕他反悔。 随后便有人拿来笔墨纸砚,写下契书,两人看罢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纷纷按下了红手印。 “小东家,既然要比谁家的酒更好,自然要有个公证。” “不能你说你家酒好喝,便是一等一的好喝。” 顾北川点了点头,觉得有理。这张记老板一看便是个滚刀肉,他也怕到时候说不清。 “那依张家主之见,何人能做这个公证?” “如果我张某人记得不错,一月之后,恰好是淮南诗会。文人士子们吟诗作对,自然是要饮酒的。” “不如我们为诗会供应酒水,届时让文人士子们作评,如何?” 张记老板算盘打得叮当响,出席淮南诗会的,可都是淮南有头有脸的读书人。 届时就算这小东家想反悔,只怕也说不出口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顾北川也乐了,没想到这张家主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竟还有人嫌丢脸丢得不够大。 一时间,现场气氛竟出奇地和谐。 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商定好具体流程后,张记老板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来时横眉怒目,去时却满面春风。 在他看来,一月之后,柳记的铺子就归自己了。 城南这条街,虽比不上城中心,却也算得上是寸土寸金之地。 像柳记这般大的铺子,若是租下来,每个月少不得一笔不菲的租金。 更何况还要购买酿酒设备,桌椅板凳,这些统统都是银钱。 可若是让他接管柳记,便能直接吃现成的。不用花一分银钱,便多了一家分店。 最关键的是,少了柳记,便无人能与他张记抢酒水生意。 想必一月之后,这城南的酒水市场,当被他张记一家包圆。 大喜事,大喜事! 这柳记的小东家,可真是个善人! 张记众人离去之后,顾北川站出来,朝着看热闹的众人高声道:“诸位,我柳记在淮南经营酒水十数年,也算是老铺子了。” “断然不会去做那等偷鸡摸狗之事,败坏自己名声。诸位若是不信,一月之后的淮南诗会,静候消息便是。” 顾北川深知,在古代名声最重要。对商贾而言,尤其如此。 所以不管有没有偷酒这事儿,他都要维护柳记名声。 “是了是了,柳记铺子名声向来不错。” “别的酒水铺子,要么往酒中掺水,要么涨价售卖。唯独柳记铺子,不曾有过这些腌臜事。” “大家散了散了,事情还未定论。这般围在柳记门前,叫人家怎么做生意?” 兴许是柳记向来名声不错,所以大家吃完瓜之后便散了去,倒是未曾再起什么风浪。 /84/84376/19198904.html 第4章:得加钱 等众人散去之后,柳记这才关起门来话事。 福伯依旧是一脸的愁眉不展。 老爷倒不是偏心二少爷,只是把少爷送来淮南,显然也是存了考校锻炼之意。 可现在... 若是一月之后,就丢了铺子。 少爷如何跟老爷交代? 再加上二夫人向来话多,喜欢在老爷耳边说些事情。 少爷回去之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若是小姐泉下有知,只怕要愁断了肝肠! 是老朽没用啊!没能照顾好少爷。 一时间,竟有些老泪纵横之意。 只是现场有众多长工伙计看着,只能稍作忍耐,不能给少爷丢了面子。 “诸位!偷秘方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大家不必担心,且在柳记安心做下去。” “我做主,即日起,大家工钱统统上涨一成。” 顾北川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便压低声音,使语气沉稳,给人以信心。 果然,这话一出,原本还面露忧色的长工伙计们,纷纷喜上眉梢。 东家还有钱加工钱,柳记向来是倒不了的。 就算倒了,也能再开一家。 唯独福伯,听了这话,脸上忧虑之色更甚。 安抚人心之后,顾北川便驱散了人群,唯独留下账房张潮。 厉声道:“已经没人了,说说事情始末。” 张潮知晓瞒不过去了,便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怂恿新来的伙计潜入张记酒铺偷秘方一事,悉数道来。 说完之后,便是磕头如捣蒜,一边磕一边说: “东家,我虽有罪,但也是为了铺子考虑啊!” “张记这些年,凭着春晓不知抢走了铺子里多少生意,再这么下去,铺子迟早要关门的。”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东家且放我一马。小的今后一定认真做事,以报答东家恩情。” 听闻此言,顾北川还没说什么,福伯先坐不住了。 “你这贼子!柳记铺子是小姐留给少爷的遗物,你险些败坏了铺子名声,竟还敢在此饶舌!” 福伯那个气呀,若不是年迈无力,今日定要这贼子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支取一个月工钱,便离开柳记吧。” “我已仁至义尽,莫要再聒噪。”顾北川神色冰冷。 张潮心中一颤,不敢再说,只得称是。 张潮走后,顾北川这才叹了口气。 刚到淮南就遇到这档子事,运气着实不佳。 “少爷,一月之后,可如何是好啊。”福伯出言询问,语气中满是担忧。 “福伯勿忧,我说有更好的酒方,就是真有,未曾哄骗于你。” 此言一出,福伯眼中恢复了几分神采,只是依旧担忧着,显然也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货色,并不是很信任。 “福伯,我去忙酒方的事。你在铺子里盯着,切莫再出了岔子。” 福伯点头,道:“少爷放心,老朽省得。” ...... 淮南城西,此处虽比不得城南和城中心那般热闹,但也算得上人来人往。 之所以要来这里,是因为只有城西有琉璃店。 在古代想酿出好酒简直不要太简单,蒸馏一番就好。 只是这蒸馏器具,顾北川倒也想用玻璃的,只是打听过后才知道,大乾还没造出来玻璃,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改用琉璃。 到了琉璃店后,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八字胡,看起来略显精明。 顾北川直接道明来意:“老板,我要一批琉璃瓶子,你能不能做。” “客官放心,我们店也是老琉璃商了,什么瓶子做不出来。” “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瓶子。” “再不一般,也是个瓶子...” 半刻钟后,琉璃店老板看着顾北川用毛笔画出来的蒸馏瓶图纸,陷入了沉思。 这是瓶子? 你管这叫瓶子? 瓶子的作用不是装东西吗? 你搁旁边开个口子是何意? “好吧,客官您这瓶子,虽说奇形怪状了些,倒也不是不能做。” “只是...得加钱!” “价格不是问题,除了瓶子外,我还要一批琉璃管。” “这管子尤为精细,需得双层结构,内层流油,外层放水,需油水不得相碰,可能做得到?” 听完这话,老板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约莫小半炷香的时间后,老板才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三个字:“得加钱!” “多少钱?” “你要做多大?” “瓶子按照我这个图纸来,至少做到半人高,管子要能接在瓶口。” 半人高? 老板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是小瓶子,做工倒是不必精细。 只是这大瓶子,用料少不得啊。 斟酌半响过后,他试探性地给出一个价格:“至少...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一个?” “没问题,做得好些,我给你四两银子一个!” “先要十个,但不要一批次做出来,先做一个,送到城南柳记酒铺试试水,若是合格,再大批量生产。” “生意谈清楚了,我便先走了。”顾北川挥一挥衣袖,留下二十两定金。 八字胡老板整个人愣在原地,直到顾北川走出门了才反应过来。 我...我说的二两银子,是一批的价格啊! 这...这是遇到大客户了!我的天老爷! 从琉璃店出来后,顾北川倒是没了事情。 索性回了酒铺,接了福伯,两人一起回了宅子。 这宅子,出门前还是乱糟糟的。回来后,却已经有了一番模样。 虽说还未修葺完整,倒也整理妥当,可以入住。 “看来秀儿找的工匠不错,做事还是妥当的。”顾北川居高临下,怒摸秀头。 惹得小丫鬟一脸幽怨,道:“少爷!村里老人曾言,摸头会长不高的。” 听闻此言,顾北川不禁莞尔。 这宅子不小,若是只有他与福伯,免不了有些寂寥。 秀儿天真烂漫,孩童心性,倒是能增添几分热闹。 如此想着,顾北川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又摸了几下。 惹得小丫鬟眼眸之中,似有水气萦绕。 “呜呜呜,长成矮冬瓜,怕是没人要了。” “休得胡言,没人要了,便做少爷的通房丫鬟。” 小丫头端的是情窦初开年纪,哪受得了这般言语,当即便霞飞双颊,满脸通红。 /84/84376/19198905.html 第5章:少女情怀总是诗 靖王府。 少女身材婀娜,体态曼妙,顾盼生姿。 身着素雅衣裙,却又不失华贵。 再加上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可以说这样的女子,生来便注定不凡。 只是,这张精致的小脸上,此刻却眉头微皱,满是怒容。 嘴中嘟囔着:“臭哥哥,坏哥哥!” 这已经是她第九次翘家被靖王抓回来了! 即便是再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少女趴在窗前,枕在自己手臂上,双眸看向窗外涟漪,一时间竟失了神。 她生来富贵,地位尊崇,却也失了自由。 亦或者说,古代女子,向来不能抛头露面。 从出生到死亡,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看过的风景,便也只有那般多。 可她偏偏是个不服输的,她想翘家,去看涟漪秋水,去看湖光山色,去看大漠孤烟。 只可惜,少女娇嫩的手臂扼不过世俗的铁腕。 她只能养在深闺人未识。 就在少女感慨之际,一只通体苍青的鸟雀却扑腾着翅膀,落于窗前。 “小青,你回来了!” 少女认出了鸟雀,言语中透着欢快。 她想了想,抽出笔墨纸砚,开始下笔。 “入秋了,也不知淮河两岸,光景如何?” “马上便是淮南诗会了,也不知那些个文人才子,又能作出何等诗篇?” “怎样的女子,才算得上绝色?” 写完之后,芊芊素手将宣纸卷曲,放在那鸟雀腿上的小桶中。 “去吧,小青。” 那鸟雀仿佛是通人性,听闻此言,竟真的振翅飞往窗外。 少女的视线亦随着鸟雀,渐行渐远,飘向远处。 她一直都是这般,渴望窗外的世界。 兴致来了,便写些句子,托小青送出窗外。 只可惜,从未得到过回信。 这偌大的世界里,农夫要务农,商贾要经商,兵卒要上马。 无人懂她满腔愁思,满腔期待,满腔热枕。 所以,无人给她回信。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小青很像。 都是笼中雀! 这偌大的靖王府,便是她的牢笼。 只可惜,小青还能振翅飞向天空,她却不能。 ...... 入秋了,天气开始转凉。 穿着锦绣衣裳的顾北川正在窗前挥毫泼墨。 他穿越之前便是书法爱好者,主要练的便是楷书和草书。 一开始只是照着帖子临摹,后来水平渐渐上去,也就有了自己的风格。 大体上形似草书,狂放不羁。内里却又带着楷书筋骨,笔力雄厚,开阔雄劲。 两相结合,倒是颇有一番大家风味。 琉璃店老板动作就算再快,也不能一天之内就做好蒸馏瓶,所以这段时间他只好挥毫泼墨,打发打发时光。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笔时,眼角余光却瞥见窗外树梢枝头,停着一只通体青翠的鸟雀。 “这...这鸟是什么物种,未曾见过,倒是新奇。” 更让顾北川诧异的是,他发现这鸟雀右脚上有个小竹筒,其中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顾北川来了兴致,伸出笔杆,想引那鸟雀过来。 谁知那鸟雀像是通了人性一般,竟真挥舞翅膀,从树梢枝头落在笔杆上。 顾北川取下它脚上竹筒,赫然发现其中是一张卷曲的上好宣纸。 将宣纸展开,便是娟秀的蝇头小楷。 “入秋了,也不知淮河两岸,光景如何?” “马上便是淮南诗会了,也不知那些个文人才子,又能作出何等诗篇?” “怎样的女子,才算得上绝色?” 见字识人,这笔墨主人,应当是个大家闺秀。 闲来无事,顾北川索性在宣纸上落笔。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流!” “天下文人三百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一共三句话,以狂草写就,显得狂放不羁,对应笔墨主人的三个问题。 写完之后,顾北川点点头,觉得甚是满意。 于是再度将宣纸卷起,塞入竹筒,系上鸟腿,道:“送回给你家主人去。” 那鸟雀竟真扑腾着翅膀,朝远处飞去。 “这...莫非真成精了不成?” “这是建国之前,倒是可以成精。”顾北川一阵莞尔。 ...... 三日之后,琉璃店差人送来消息,第一个蒸馏瓶已经送到酒铺。 顾北川不敢怠慢,带着福伯来了柳记酒铺。 铺子内,众多伙计长工看着琉璃制的蒸馏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这是什么新物件?” “不知道啊,据说是东家造出来的,用来酿酒。” “酿酒?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哪能用来酿酒啊?” 福伯听着这些议论,脸色一沉,怒斥道:“少爷就要来了,尔等聒噪至此,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噤声! 片刻之后,顾北川才带着三坛子酒,姗姗来迟。 这三坛酒,是柳记的主打产品,度数依次递增,服务高中低三档人群。 不得不说,张潮还是很有经商天赋的,知道区分市场。 只可惜,三种酒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春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柳记落魄,纯属自家产品不行。 “诸位,我先演示一遍,你们边看边学,若是有不懂的,记在心中,演示完之后记得询问。” 紧接着,顾北川就开始了蒸馏操作。 其实这操作太简单了,初中还是高中知识,他忘了。 更何况还专门打造了设备,那就更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操作,却把一众酿酒的师傅看瞎了眼。 这...这是什么操作? 在他们看来,酿酒无疑是个复杂的过程。 需要粮食和酒曲,慢慢发酵,无比精细。 哪有像东家这样的。 拿现成的酒,倒进这什么琉璃容器中,就能出来好酒了? 无稽之谈,纯属无稽之谈啊! 当下,几个长工对视一眼,已经想好要怎么离职了。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酿酒师傅,就算离开柳记,也不愁生路。 只是这每月的例钱,怕是要少上一番了。 毕竟不是谁都像柳记这么大方。 只可惜,柳记的东家不行。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还和张记定下赌约。 一月之后,势必要关门大吉。 还是早些另谋出路的好。 然而,就在几个师傅思绪纷飞之际,一股浓郁的酒香却从容器中飘散出来。 /84/84376/19198906.html 第6章:告密者 在场的师傅,都是长年和酒打交道的老手子。 这酒好不好喝,他们闻一闻心中便有了七八分底气。 所以当这酒香四溢时,几乎所有师傅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酒! 这酒香,绝对是上等的好酒! 他们没有喝过春晓,但是觉得这酒,应当不差于春晓! 如果柳记有这样的好酒,何愁不能和张记竞争? 一股由衷的喜悦从心底涌出,但紧接着的,便是茫然。 酒是好酒,但是怎么酿出来的啊? 往那容器里一倒,烧些柴火,便出来了? 这…这不合理啊! 这酒水还能生娃娃不成? 几个老师傅再度对视一眼,顿时觉得多年酿酒生涯培养出来的职业观,塌了个粉碎。 这般新奇的酿酒方式,当真是头一次见。 在场最紧张之人,莫过于福伯。 这可关乎一月之后的赌约,关乎自家少爷的前程,关乎小姐能不能含笑九泉,是天大的事。 本来他也没抱什么指望,但看见一众酿酒师傅们见了鬼的表情,心思顿时活跃了起来。 莫非...莫非少爷当真酿出了足以匹敌春晓的好酒? “别愣着了,都来尝尝。”顾北川从酒缸里舀出一勺新酒,送入嘴中。 还行,虽比不上后世的酒水,但绝对比现在市场上大部分酒水强上一大截。 其余众人品尝过后,更是个个眼眸放光,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也变得崇敬起来。 最为激动的,也当属福伯。他看向那酒缸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不着片缕的婀娜美人。 出息了!少爷出息了! 小姐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个年过半百,历经沧桑的老人,这一刻险些哭出声来。 知晓其中厉害的酿酒师傅们急忙上前询问,顾不得半点耽搁。 这绝对是一种全新的酿酒手法!足以颠覆淮南,不,是整个大乾酒水市场格局的酿酒手法! 师傅们虽然没有想得这么深,却也知道这是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声询问。顾北川便率先开口了。 “诸位稍等!福伯,且先拿文书上来。” 文书? 酿酒师傅们面面相觑,福伯倒是早有准备,掏出白纸黑字写好的文书。 “诸位,这种酿酒手法价值有多大,你们心里清楚。” “我教给你们可以,毕竟诸位都是在我柳记干了不少年岁的伙计。” “但是!这方法绝不可外泄!” “这文书上写的,便是一份契约。” “签了他,平日里相安无事。” “可若是有人泄密,就得跟我去官府走上一遭了。” “如何选择,诸位请便。” 一众酿酒师傅面面相觑,却也知道该如何选择,纷纷签字画押。 见状,顾北川这才露出笑容。 只有垄断足够先进的技术,才有可能垄断市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顾北川细致地为酿酒师傅们讲解了蒸馏的各种操作。 其实也不难,就是方式新颖了些,一旦接受,其实很好学习。 两个时辰后,大多数师傅都掌握了个七七八八,面露喜色。 “好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部教给你们了。” “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钻研改造就行。不一定非要按照我的来。” “这蒸馏瓶不止一个,不久之后,我就让琉璃店把剩下的九个全送来。” “我只有一点要求,所有的蒸馏操作,都必须秘密进行!” “诸位可明白?” “东家说的是,我等明白。” 经历这次事件后,所有人对顾北川都大为改观。哪里还敢小觑,连忙称是。 “好了,诸位也不必如此拘谨。” “我柳记向来功过分明,诸位研究新酒,劳苦功高,所有人的工钱,都上涨一成。” “一月之后,若是柳记在淮南诗会上胜出,则再上涨一成!” 此言一出,酿酒师傅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极其亢奋。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每月的工钱本就不少,这上涨了一成又一成,加起来便是足足三成! 这个工钱,绝对高于市场上任何一家酒铺! 淮南城大,居不易,谁会嫌银子多? 这下子,柳记酒铺最关键的一批酿酒师傅,对顾北川彻底归心。 顾北川来得快,走得也快。 来之前,柳记铺子人人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走时,却热火朝天,一副干劲十足模样。 老李在柳记干了有小十年,算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师傅了。 此时走出蒸馏房,一副喜笑颜开模样。 一半大青年孩童见状,急忙上前,打探道:“李师傅,你们怎地这般高兴?难不成东家真有新秘方?” 青年姓张,唤作张涛,是先前账房张潮的弟弟。 只不过他不识字,只能和师傅们一样,做酿酒的活儿。 见张涛询问,老李眉毛一挑,刚要吹嘘。 便记起文书之事,想起小东家那副严肃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 在他眼里,东家是要做大事的人。 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最重要的便是老实。要多做事,少嚼舌根。 “去去去,一边去,小毛孩子懂个什么。”老李没好气地敷衍着张涛。 听闻此言,张涛倒也不恼,只是看向蒸馏房,目光闪烁。 ...... 轰隆隆! 是夜,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张家家主张行与嫡长子张退正在用膳,忽有仆人相告。 “老爷,门外有一蓑衣少年求见,说是有要事。” 张行眉头一挑,看看了天气。 冒雨前来,怕是真有要事。 “且领他进来。” 片刻后,张涛踏入门内,朝张行拱手道:“张家老爷,小子有要事相告。” “柳记东家,八成是酿出了新酒!” /84/84376/19198907.html 第7章: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 听闻此言,张行心中一颤,有些不可置信。表面上却未曾表露分毫,依旧如往常模样。 “你是何人?” “小子是柳记伙计。” “既是柳记伙计,为何给我张记通风报信,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张老爷,实不相瞒。柳记账房张潮乃是小子兄长,前些日子,他被柳记东家辞退了。”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张行瞬间明白其中门道。 先前偷酒确有其事,应当是这账房主使,被柳记东家发现之后便辞退了。 这小子怀恨在心,怕是借机报复,没必要说假话。 所以,柳记怕是真酿出了新酒。 “柳记新酒,成色如何?” “不知,他们酿酒都在一个隔间里头,不是老师傅,压根不让进去。” 此言一出,张行更是信了三分。 难怪当初那小东家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原来是有新酒! 却不知这新酒比起我的春晓如何。 若是成色相当,只怕一月之后,难有胜算! 不,不大可能是成色相当! 春晓是铺子里已经在卖的酒水,那小东家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还敢和我定下赌约,只怕新酒成色还要胜过春晓。 想到此处,张行已经是百爪挠心,坐立难安。 看向张涛的目光,也不再随意。 “你且继续打探,若是能替我搞到新酒配方,你和你哥都能来张记做工,工钱至少涨两成。” “我还另送你们二十两银子!” 听闻此言,张涛神色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张老爷等候消息便是。” 片刻之后,穿着蓑衣的少年离开张府,消失在夜幕中。 瓢泼大雨,依旧倾盆而下。 雷声轰鸣,隐有天威。 ...... 三日之后,顾北川在柳记酒铺打了个哈切,看着眼前的三碗酒水,目露喜色。 十个蒸馏瓶,在第二天就已经配备齐全。 之后的三天,十几个经验老道的酿酒师傅们时常聚在一起讨论,渐渐发明了蒸馏的原理。 这压根就不是个酿酒的法子,而是个提纯的法子。 甭管什么酒,这么弄上一遭,都要纯上不少。 所以他们也不用酿什么新酒,直接拿柳记原来的三种酒蒸馏,就能得出上好的美酒。 眼前这三碗酒,就是实验了上百次之后得出来的稳定成品。 顾北川先拿起第一碗,也是酒香最浓郁的一碗,一饮而尽。 顿时,口腔中好似有一团火焰炸开,全身都带起一阵酥麻感。 酥麻过去之后,便是舒爽。 众人看着,更是眼馋不已。 这好酒,除了酿酒师傅们以外,他们可还没尝过。 “不错,此酒甚烈,非身体雄壮,气血雄浑者,只怕喝不了多少便要醉倒。” “就叫它,英雄醉!” “英雄醉,只醉英雄!” “好文采,东家当真是好文采!” 没理会伙计们的吹嘘,顾北川又品尝了其余的两碗酒。 度数都没有英雄醉高,但是一款温和,一款醇厚。 “剩下两款,便叫才子酿,红袖招!”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好酒,当真是好酒啊!” “师傅们辛苦了,即日起,所有参加酿酒的师傅,工钱统统上涨三成!” “呜呼!”听闻此言,哪怕是人到中年的老师傅,也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银子,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 在伙计们心中,一个完美的东家,莫过于顾北川。 有新技术,不管事,给工钱还大方! 这样的东家,上哪儿找去。 “好了,这酒水有多好,你们心里知道便好。若是忍不住,也可出去吹嘘,只是酿酒之法,切记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东家放心,我们省得。” 福伯看着这一幕,险些老泪纵横。 小姐啊小姐,您看到了吗,少爷当真酿出了好酒,还是三种! 哪怕是最温和的红袖招,也比那什么春晓好上百倍。 您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呀! 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站在角落的张涛脸色阴沉。 柳记酿出新酒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只是这秘方,他却始终不曾寻得。 每次酿酒,都是老师傅们统一在蒸馏房进行。 他们这些伙计长工,顶多打打下手。 更让他气愤的是,东家好像下了封口令。 老师傅们对配方一事,统统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拿到配方! 品完酒之后,众人散去,顾北川本也要走,却被福伯扯住袖子。 “少爷,铺子里有人心术不正。” 听闻此言,顾北川眼神一凝,神色颇为慎重。 现在是新酒发布前的阶段,一切都要小心,断不可出事。 “什么情况。” “少爷可还记得张潮?” “自然,那个账房应当是有些本事,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弟弟张涛,还在咱们铺子里做工。这些日子,有不少师傅跟我反映,张涛向他们打听新酒配方一事。” “前些日子,老李头还瞧见张涛往张府跑。” “怕是,图谋不轨。” 起初,听闻此事时,福伯很生气。 柳记是小姐留给少爷的基业,如今好不容易要振兴了,却冒出你这么个东西搅局。 若是按照老朽当年的脾气,非给你腿打折。 只可惜,人老了,脾气也好了许多,最终还是决定禀告少爷,由他处理。 顾北川听完之后,也不言语,而是闭目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眼眸中似有精光闪烁。 嘴角含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将计就计。” ...... 靖王府。 项芷柔依旧一脸无趣,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初秋微风拂过指尖。 一双眸子中,倒映着湖光山色,涟漪秋水。 扑哧扑哧。 一阵羽翼挥动的声音打破了这唯美的一幕,小青挥舞着翅膀,堪堪停在了项芷柔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小青?你回来了!” 少女的声音中饱含惊喜,随即眼光一凝,看向鸟腿上的竹筒。 好像,被人打开过! 项芷柔更加惊喜,急忙取下竹筒,倒出宣纸条。 便发现上面除了自己的三个问题外,还写着三句话。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流!” “天下文人三百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84/84376/19198908.html 第8章:登徒子 项芷柔最先看到的,不是这三句话的内容,而是字体! 这...大乾书法名家不少,精研楷书者,下笔如刀,其中自有筋骨。 精研行书者,字体秀丽,行文飘逸,同样颇有一番风味。 可她从未见过这种字体,如此狂放不羁,行文之间,便让人感到落笔者心中的万丈豪情。 狂放不羁也就罢了,偏偏字体筋骨还在,别有一番楷体气节。 能写出这等字,怕是一位书法大家。 项芷柔越加惊喜,没想到,自己闲暇时消遣时光写的小问题,竟真的有人回信,还是一位书法大家。 先看第一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流!” 这...这是七言律诗?还是七言绝句? 我也算饱读诗书,竟从未听过如此惊艳的诗文。 项芷柔记得自己第一个问题,初秋时节,也不知淮河两岸,光景如何。 那位大家以此诗作答,倒是合情合理。 她才闭上双眼,脑海中便浮现淮河两岸,秋风萧瑟,树叶随风而下,落在奔流不息的淮河中,随着河水远去。 此人,不仅是书法大家,更在诗词一道上造诣斐然! 项芷柔心中不禁生出一份钦佩。 紧接着是第二句“天下文人三百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对应的问题是,淮南诗会即将开始,也不知那些文人士子,能做出何等诗篇。 对方以此作答,意思就很明显了——看不上淮南文坛的诗篇,认为没有他作的好。 若是平常时分,瞧见这么一句话,项芷柔免不得要生气。 淮南文坛不仅有诸位文人士子,更不乏一些大家,怎容许这般诋毁? 更何况,往年春闱,那进士榜单上,淮南人可也不少。 但在看了第一句的前提下,她反倒没有那般气恼。 只觉得,此人口气虽大,却是真有才学。 倒还是个狂生。 这人世间的世道就是如此,若你有本事,不张狂,反倒不合理。 若你没本事,还要张狂,那便是跳梁小丑。 什么本事,做什么姿态。 还有第三句,项芷柔问的是,怎样的女子,才配称得上人间绝色? 对方的答案却出奇地简单:“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这算什么答案?为何看不见脚尖,便是绝色? 项芷柔心中满是疑惑。 但她是个爱实践出真知的好孩子,当即站起身来,挺直腰板,从上往下一看。 发现果然不见脚尖! 看见的是... 当即大羞,娇斥道:“竟还是个登徒子!” 项芷柔呆在原地,思索半响,终究还是拿起了纸笔。 我也不想和登徒子说话,可是他文采真的好好诶。 “敢问先生,可否能把这首七言补全,送予小女子一观。” “还请先生放心,若无先生允许,绝不外泄。” 写完之后,再次卷成一个小圆柱,塞入竹筒。 随后催促道:“小青快去。” 小青扑腾着翅膀,表达不满。 仿佛在说,我任劳任怨给你送信,连口水也不给喝。 ...... 最近几日,张涛很烦躁。 淮南诗会越来越近,可他却迟迟搞不到三种新酒配方。 这让张老板对自己颇有微词,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都是东家,不过酒方而已,至于看管得如此之严吗? 但是今天,事情似乎迎来了转机。 往日里,师傅们都有规矩,酿酒只能去蒸馏房。 谁最后离开,谁锁门。若是出了差错,也方便问责。 今天刚好是老李头最后出来,而他,竟然忘了关门! 这一幕还恰好被他张涛瞧见了! 看看看看,什么叫天助我也?这就叫天助我也! 他悄悄溜进梦寐以求的蒸馏房,发现果然与众不同。 中间的空地上,每间隔一米,都竖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琉璃瓶。 张涛觉得很新奇,这瓶子也忒奇怪了些,怎地长了两个头。不过也不甚在意,毕竟老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关门,他的紧要任务是赶紧找到配方。 他兜兜转转,终于在案台底下,找到一个箱子。 箱子上有虚掩着,打开便瞧见一本册子,里头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这... 我也不识字啊。 继续往后翻,很快,张涛便眉头一凝,继而大喜。 他不识字不假,但看得懂图! 这图画,不就是酿酒的步骤吗? 这下子找对了! 得手之后,张涛不敢久留,立马拿着册子便走。 殊不知,两道身影正在阴影中,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老李头道:“福伯真是料事如神,我早就看这张涛这几天鬼鬼祟祟不对劲。却没想到他敢干出这等天大的事。” 福伯回话道:“哪里是我料事如神,这都是少爷的主意。” “东家竟有这等智慧,不亏是读过书的!” 福伯听着这话,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夸他没用,他过了那个需要阿谀奉承的年纪。 但夸少爷,他这心里啊,别提多受用了。 所以尽管明知道顾北川书读得一塌糊涂,福伯也是点头如捣蒜。 “那是,少爷也就是心疼老爷,这才经商。” “要不然,顾家少不得要出个举人老爷的。”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必能含笑九泉。” 老李头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不断点头。 “好了,别忘了少爷的吩咐,后续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老汉省得,福伯放心。” “恩,这事做好了,少爷给你涨足足五成工钱!” ...... 半夜,张府。 张行看着眼前的酒水,和手中的小册子,脸色有些阴沉。 “你说柳记酿出来三种酒,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 “这便是最温和的红袖招?” “不错。”张涛点头。 张行嘴角抽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红袖招的定位是女子饮品,度数和纯度是三种酒里最低的。 可刚刚的口感告诉他,这酒要远胜自己的春晓。 你...你特么认真的?这还怎么比? 但是紧接着,他看向小册子的目光又火热起来。 “你确定,这便是柳记酿出三种酒的秘方?” “错不了!小人虽然不识字,但图画总是认得的。那画的分明就是酿酒步骤!” /84/84376/19198909.html 第9章:前奏 听闻此言,张行打开小册子,逐页翻阅,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张行是上过私塾,识过字的。 又执掌张记酒铺数十年,熟悉各种酿酒手法,所以这册子上的内容,他八成能够看懂。 “原来粮食要这么加,鸡蛋要放这般多,酒曲是这么酿的。” 可是,怎么看着看着,总觉着有些不对呢? 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只是看着这粮食配比,有些怪怪的。 这配方,当真能酿出好酒? 他又看了看红袖招,更加难以抉择。 容不得他不信,人家柳记已经把酿好的酒摆在他眼前了。 在事实面前,任何质疑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沉吟片刻后,张行对张涛道:“你且先回去,莫要打草惊蛇,容我再斟酌斟酌。” 听闻此言,张涛大急。 我是偷了册子跑出来的,现在回去,还能落个好不成?东家不得把我活扒了? “张老爷,淮南诗会在即,若是再犹豫不定,只怕便没了时间酿酒啊!” 闻言,张行眉头皱得更紧。 不错,距离当初两家的淮南诗会之约,只剩下不到半月。 若是不抓紧时间,只怕到时候就算配方是真的,也没时间酿酒了。 可即便如此,张行也依然没有松口。 酿酒酿酒,一旦酿错,便会葬送无数粮食和积攒已久的口碑,无疑是灭顶之灾。 张涛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回到了柳记酒铺。 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怒火中烧的东家,可没承想,大家竟像没事发生过一般,无比正常。 噢,要说无事发生倒也不尽然。 好像老李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东家狠狠责骂了一番,连工钱都降了一成半。 他打听过后才知道,老李头不小心把酿酒的方子给烧了。 心下顿时明白,这哪里是烧了啊,分明是被我偷走了。 老李头这是怕担责任,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烧了也就烧了,无非是再印一本,东家就算恼怒,也不会做出太过严厉的惩罚。 可丢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若是落到竞争对手手中,无疑是灭顶之灾,他老李头完全担待不起。 所以只要是聪明人,就知道该如何抉择。 想清楚之后,张涛可谓是喜上眉梢,雀跃不已。 老李头啊老李头,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这样一来,谁还能想到是我偷走了秘方? 事成之后,我定要举荐你去张记做工,也不枉你为我背锅。 张涛彻底安下心来,投入到酿酒工作中。 ...... 琉璃店,精明的八字胡老板李诞,看着眼前的顾北川,脸上极尽讨好之色。 这可是大客户,不容有失。 “好了,倒也不必这般做派。” “这次来,是要订一批琉璃酒瓶。” “琉璃...酒瓶?” “还一批?” 李诞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年轻人了。 这年头,若是家里拮据些,买酒都是买散装的。就算家中富裕,也是按坛卖。 酒瓶这种东西,何须用琉璃来做?更何况还是整整一批! 见李诞露出犹豫之色,顾北川不紧不慢,吐出一句话:“一个瓶子五十文!” 轰! 听闻此言,李诞脸上犹豫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嘴角不由自主上扬,露出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和善笑容。 大客户就是大客户! 给钱就是爽快! 别说做酒瓶了,就算是星星,只要钱到位,我也给你做出来。 紧接着,顾北川掏出三张宣纸,上面分别写着三句广告词。 “英雄醉,醉英雄豪杰!”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字体狂放不羁,而又不失筋骨,正是他本人所写。 “你得给我做三种不同的瓶子,然后把这三句话,分别印在瓶子上。” “这...” 怎么还要刻字啊? “一个瓶子六十文。” “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保证给您做得妥妥当当,一点毛病没有。”李诞脸上再次露出招牌微笑。 “要快些,淮南诗会之前,我要成品。” “没问题,赶工给您做。” ...... 时间就像这般,又百无聊赖地过了几日。 这几天,李诞给他寄来的瓶子不少,但都被他否了。 按照顾北川的意思,他这三种酒主打的就是精品市场,服务价值应当大于产品价值本身。 而酒瓶作为包装兼容器,乃是重中之重,必须做出相应的意境。 英雄醉,就得做出江湖豪侠,恩怨情仇的刀光剑影。 才子酿,就能做出才子落笔,诗成惊风雨的满腔才思。 红袖招,就得做出佳人一舞,红衣飘飞,倾国倾城的魅力。 要是其他人敢这么麻烦,李诞索性撂挑子不干了。 但顾北川不同,这人...傻不傻不一定,但钱多是真的。 给的价格足足是市场价两倍!有些要求也是应该的。 所以在筛选了十几次之后,才最终定稿! 不仅是三种瓶子,还有附带的杯子,都是同一种意境,同一种风格。 福伯见自家少爷酒还没卖出去一瓶,就花了这般多的银子,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老爷给的盘缠也是有限的,经不起这般挥霍。 但当听说少爷准备一瓶酒卖一两银子时,他沉默了。 若是别人,他少不得要挽起袖子破口大骂。 这与抢钱何异? 市面上再贵的酒,一瓶的量约莫也就上百文。 可红袖招就已经要一两银子了,才子酿一两五百文,英雄醉足足二两银子! 莫不是掉钱眼里了?竟这般死要钱! 但做这事的是自家少爷... 所以...干得漂亮! 小姐若是知晓,必能含笑九泉! 这天,顾北川再次出现在柳记酒铺。 当是时,所有伙计都停下手中活计,看向他。 大家都知道,东家平日里一般不会来铺子,可只要一来,就一定是大事。 果不其然,顾北川掏出了几张红纸,上面用黑色笔墨写着: “英雄醉,醉英雄豪杰!”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柳记酒铺,邀您于淮南诗会,共饮美酒!” 依旧是他自己写的字。 “酒酿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以缓一缓。” “挑出十来个伙计,举着这些字幅,每日从城南吆喝到城北。” “这是个辛苦活,所以一天百文工钱,要一直持续要淮南诗会开始,有谁愿意?” /84/84376/19198970.html 第10章:倒霉的张退 “我我我!” “东家,我打小嗓门就大,这活计非我莫属啊!” “东家您别听他的,我祖上做过喊礼太监,要说这嗓门,还得是我啊!” 当时是,一群人立刻就争了起来。 好家伙,就吆喝一阵,一天下来就有百文钱! 这都能买好些斤豚肉,让家里娃子开开荤了。 也能扯几匹布,给婆娘做件新衣裳。 也就是东家大方,不然这样好的活,上哪儿找去? 柳记的老师傅们工钱是不低,但又不是人人都是老师傅。 酿酒是门技术活,得学! 大部分人都只是卖力气的活计和长工,可没有师傅那般好的待遇,也就比在家务农强了些。 “好了,这件事福伯负责。” “你们谁想去,找他报名便是。” ...... 因为顾北川的一席话,整个淮南彻底变了天。 首先是城南的柳记酒铺,挂起了大红横幅。 上面那狂草写就的广告语,可谓朗朗上口,震人心弦。 另外就是大街小巷里,多了不少举着字幅吆喝的柳记伙计。 他们什么也不干,就吆喝,从头吆喝到晚。 渴了就喝水歇息,歇息好了就继续吆喝。 淮南城的老百姓们,哪里有过这等遭遇,立马就被这新奇的宣传方式吸引住了眼球。 上前询问,伙计们就说柳记酿出了新酒,那味道,堪比琼浆玉液。 要在淮南诗会上,给文人士子们点评。 若是诸位想知道这酒水是什么滋味,就来淮南诗会。 虽然不是人人都有钱买得起柳记新酒,但好奇和凑热闹是人的天性,他们可以不买,但不妨碍他们传播消息啊! 很快,柳记酿出三种新酒的消息就传遍了淮南的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想瞧瞧,这堪比琼浆玉液的美酒,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竟然要卖一两银子一瓶! 连带着,淮南诗会的热度都高了不少。 本来这诗会只有文人士子们关心,这下子连带着老百姓们也趋之若鹜。 ...... 张府。 张退看向父亲张行,眉宇间萦绕着散不去的忧愁。 “父亲,这些日子柳记的动作你都看在眼里。” “敢这么大肆宣传,必然是酿出了新酒!” “不然,等待他们的只有颜面扫地。柳记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那酿酒的方子,八成是真!” 见张行依旧不语,张退只能继续道: “父亲!如今淮南大街小巷,世人只知柳记酒铺,又有何人知我张记?” “我们已经落了下乘,若是再不行动,只怕淮南诗会,必输无疑!” “父亲!您该下决心了!酿酒吧!” “铺子里上百号人,不能陪着您一人任性!” 听闻此言,张行呆立良久,最终只能长叹一声,道:“酿酒吧。” “还有那些个酒瓶,横幅,你且看着张罗。” “既然要比,那么方方面面,就得不比柳记差。” “你姑母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继而害了大病,怕是时日不多。” “我得前去探望,铺子里的事,淮南诗会的事,都得你一人担着。” “平日里做事,切莫冲动,多问问那些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你且守好家业,等我回来。” 张退喜上眉梢,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父亲一走,自己便能大展拳脚。 在淮南诗会上大出风头,击败柳记,夺了他们的铺子。 这一切都要在父亲回来前做好,好叫他刮目相看! “父亲放心,孩儿省得。” ...... 次日,淮南城的大街小巷,又出现一批吆喝的伙计。 这不过这一次,是张记的人! 且行事颇为蛮横,多次与柳记伙计发生冲突。 而张退本人,也到了琉璃店。 “什么?一个瓶子六十文?” “李诞!你想钱想疯了?” “你这琉璃也就样子好看些,论用处,和那石头罐子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李诞看着有些抓狂的张退,也是无奈,道:“张少爷,您若不买,可去别处看看,大可不必在我店前喧哗。” “至少,柳记在我这拿货,就是这个价钱。” “便宜不得。” 听见这话,张退反而犹豫了起来。 他只知道柳记为三种新酒定了一批琉璃瓶子,说以后不买散装酒,按瓶卖。 可却不知,这批瓶子能贵成这样。 那可是足足六十文啊! 一个成年男子,一天的工钱也就这么多了。 却只能买到一个瓶子,可不可笑? 该死的柳记,你们这是在哄抬物价! 不过想到战胜柳记之后的种种好处,张退只得咬着牙,道:“六十文就六十文,给我也来一批!” 听见这话,李诞眼睛都笑眯了。 “好嘞,您有什么要求?” “按照柳记的标准来,但要做得比他们好!” “额...” “怎么?不行?” “行倒是行,只是,得加钱。” “六十文还不够?”张退怒目圆瞪。 “张少爷,您这是在难为我啊!同样六十文的价钱,我若是把您的做得比柳记好,今后这招牌还要不要了?” 你...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 “那...那就七十文!” 天大地大,扳倒柳记最大! 本就是一样的酒水,若不能在酒瓶上取胜,如何能赢? 张退不断给自己找理由,这才说服自己接受七十文的价格。 同时心中愤懑不已,这年头,琉璃商都比酿酒挣钱。 “好嘞,张少爷放心,这就赶工给您做,保管淮南诗会前出成品。” ...... 同样是在窗前,同样是刚刚拿起纸笔。 那只青色鸟雀,便扑腾着翅膀,落在窗沿上。 顾北川来了性质,打开鸟腿上的竹筒,取出宣纸。 “想让我把这首七言律诗补齐?” “也好,就让你瞻仰一下子美先生的文采。”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驻青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笔走龙蛇,笔锋如剑。 顷刻间,一首《登高》便跃然纸上。 “去吧,送予你家主人。” /84/84376/19206913.html 第11章:怀才酒楼 这一天,顾北川再次来到了柳记酒铺。 他也不想来,只是福伯说有要事,他便不得不来。 看着眼前一摞摞的单子,顾北川眉头微皱。 “福伯,你是说,我们还和城中心的怀才酒楼有合作?” 柳记是家酒铺,而酒铺最重要的就是卖酒。 买酒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单独的客人,买回去自斟自酌。 另一种便是酒楼,用批发价买回去,再用零售价卖给来吃饭的客人,赚个中间差价。 酒铺也乐意卖酒给酒楼,一来是量够大,一家酒楼的供货量,足以抵上不少销售额。 再者就是,如果酒楼名气大。那酒铺酿出来的酒也会跟着出名,最后获利的,还得是酒铺。 但问题的关键是,就柳记之前的那些酒水,竟然也有人要? 当真是奇了怪了。 “不错,少爷。” “单子上写得明明白白,三年前怀才酒楼和我们签了契书,每个月都要从我们这采购不少酒水。” “三年如一日,虽说价格偶有波动,却从未间断。” “隔壁就是张记,这怀才酒楼的东家只要稍微改下契书,就能得到更好的春晓名酒。” “可他却偏偏从我们这采购了足足三年,当真是怪事。”顾北川也是眉头紧皱,猜不透其中门道。 “少爷,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如今我们酿出的三种新酒,至少也需一两银子起步。若是按照原价卖给怀才酒楼,只怕亏损甚大。” 顾北川知道福伯叫他来干什么了。 “这契书必须得改,要么变价格,要么中止合作。” 他凭什么敢卖一两银子一瓶酒? 凭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 整个淮南的酒水市场,没有任何一款酒能比得上柳记的酒,所以他才有这个资本。 才能用昂贵的酒瓶,和朗朗上口的广告语去包装酒水。 因为这种稀缺性,才能让产品的附加价值和服务价值,大于产品本身。 可如果怀才酒楼也能喝到柳记的酒,还是低价出售的酒。那市场的发展将不会按照顾北川的预估走。 柳记固然还能击败张记,生意大好,却绝无可能占据整个淮南的酒水市场。 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备车,去怀才酒楼,我要和他们东家谈一谈。” ...... 城中心,这是淮南城绝对的中心。 布商,粮商,当铺,胭脂水粉,饭店,客栈等店铺数不胜数。各式商品,可谓琳琅满目。 还有货郎们走街串巷,吆喝声尤为响亮。 淮南城大,居不易,说的便是城中心。 这里的房屋价格,比起其他地方,怕是要高上足足三成! 城南也算繁华了,可和城中心比起来,反倒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就算是怀才酒楼这种老字号,在这也并不显眼。 别的不说,在它对面,就有一家规模略小的腾龙酒楼。 看起来生意红火,门庭若市。 反观怀才酒楼,哪怕现在是正午,用餐的高峰期,其中食客也只是三三两两,十分稀少。 顾北川和福伯一进门,便有跑腿小厮迎上来,用地道的淮南话问道:“二位爷,想吃点什么?” “我们是城南柳记酒铺的,来和你们东家谈谈订酒契书一事,不是来吃饭的。” “这...”听闻此言,小厮脸上的热情肉眼可见地消退。 “二位爷,这我管不了,得去找我们掌柜,只有他才能见到东家。” “那便带我们去。” 片刻之后,两人成功见到了掌柜。 看起来年纪稍大,只怕和福伯不相上下。 听闻二人来意之后,脸上露出歉意,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东家,他是个读书人。”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对读书以外的事情,想来不怎么在意,两位怕是要跑空一趟了。” 听闻此言,福伯眉头一皱,询问道:“这位东家,莫不是不在此处?” “不,少爷正在阁楼上读书。” “那你为何不帮我等引荐?”福伯明显动怒了,心说这老头好不识抬举。 你们东家明明人在,却还找理由搪塞我等。 若是老夫年轻个十来岁,定要叫你好看。 “唉,罢了罢了,我去问问东家便是。只是这结果怕是...”老掌柜没有多说,转身向阁楼上走去。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满头大汗地下楼,带来一个叫人心情不怎么好的消息。 “我们东家说...说他要专心准备淮南诗会,用功读书。” “酒水契书一事,日后再谈。” 从怀才酒楼走出后,两人面面相觑。 福伯忍不住道:“少爷,这怀才酒楼东家怕不是知道我们酿出了新酒,想要坐地起价,才这般搪塞我等。” 顾北川却嘴角上挑,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 “我看这东家,应当真是个书呆子,压根就没在意过酒水契书一事。” “少爷何出此言啊?” “你看这怀才酒楼,坐北朝南,阳光通透,本身也够大,又地处城中心繁华之处,理应日进斗金才是。” “可事实却是,即使在用餐高峰的正午时分,它依旧门可罗雀。” “对面腾龙酒楼,明明在规模上不如怀才酒楼远矣,可生意却比它好得多。”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怀才酒楼东家不善经营!”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张记有春晓名酒,怀才酒楼却依旧跟我们合作了三年之久。” “因为这位东家,压根就没打算管这些,一心都钻进他的圣贤书里头去了。” “这...少爷您只来过一次,便能猜得如此通透?”福伯真有些惊了,如果少爷所料不差,那该是何等的智慧! “是与不是,回去之后,打听一番这东家过往便知。” “若真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这位东家以读书人自居,明显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想与我等交谈。” “若真是如此,反倒好办。” “少爷我啊,最擅长和读书人打交道了。” 顾北川嘴角上挑,笑意弥漫。 /84/84376/19206915.html 第12章:脑补 柳记酒铺,老李头被叫到顾北川和福伯面前。 他是土生土长的淮南人,世世代代皆在此处,喝着淮河水长大。 所以对淮南之事,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老李,你可知晓城中心的怀才酒楼?”顾北川问道。 “怀才酒楼?东家说的是赵怀才开的那家?” “赵怀才?这是怀才酒楼东家的名字?你还知道多少,细细道来。” “这赵怀才,是赵老爷子家嫡子。” “他还有个哥哥,叫赵腾龙。” “赵怀才虽说不是嫡长子,却文思敏捷,被誉为淮南四大才子之一。” “年纪轻轻,便已经考取举人。” “四里八乡都说来年春闱,他是有希望考进士的。” “所以赵老爷子对他十分疼爱,重视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嫡长子赵腾龙。” “后来赵老爷子逝去,留下两家酒楼,大些的留给了赵怀才,就是东家你们看到的怀才酒楼。” “小些的,便给了赵腾龙,也就是怀才酒楼对面的腾龙酒楼。” “赵腾龙虽然不擅读书,但尤擅经商。” “没几年的工夫,就把原本半死不活的腾龙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 “反倒是赵怀才,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经营不善,把赵老爷子留下来的怀才酒楼败了个干净。” “只不过,这位赵家二少爷也不在意就是了。” “等他中了进士,还要这酒楼作甚?” 等老李头全部说完后,顾北川才闭上双眸,沉思起来。 “没事了,去做事吧。”福伯见状,对老李头道。 “少爷,看来您猜得没错。” “赵怀才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之身。按道理,是可以直接为官的。” “只是为了来年春闱,埋头苦读,这才作罢。” “这样的人物,确实不需要在乎一家酒楼。” “可我们毕竟和人家订了契书,若是不改掉,只怕要亏损惨重,这可如何是好?” 福伯眉宇间满是忧愁。 他是看着少爷从小长大的,自家少爷向来顽劣,是个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 这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事情,都快要成功了,关键时刻却冒出这么个变故。 当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小姐,您在天之灵,务必要保佑少爷啊! 福伯如此忧虑,顾北川反倒神色平淡。 “这么说来,赵怀才当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倒是没取错名字。” “少爷,读书人最是心高气傲,瞧不上我们这些商贾之辈。” “契书一事,只怕是难了。” “别急,急什么。” “应付商贾有应付商贾的法子,应付读书人,自然也有应付读书人的法子。” “不是说了吗,少爷我啊,最擅长的便是应付读书人。” “一切如常,且等淮南诗会再看。” 。。。。。。 初秋时节,窗外已没了嘹亮蝉鸣。 反倒是树叶枯黄,随风而落,颇有几分萧瑟之感,最是容易伤春悲秋。 一只通体青翠的鸟雀,扑腾着翅膀,落于项芷柔窗前,发出欢快的啼鸣。 少女先是一惊,随后便是喜出望外。 “小青,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那鸟雀听见这话,扑腾翅膀的频率都快了几分,似是有些雀跃。 可谁承想,下一句便是: “快过来,给我看看那位书法大家的回信!” 项芷柔眼眸中仿若闪着光,她在这深闺大院着实无聊,就指着这个解闷了。 可谁知小青一听,不断扑腾的翅膀顿时停顿,更是发出两声尖锐的啼鸣。 你那是想我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只可惜,鸟雀终究拗不过主人。鸟脚上的竹筒很快被打开,宣纸也被取出。 只见宣纸上,赫然多出一首诗: “风急天高猿啸哀,驻青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字体依旧是那般狂放不羁,下笔如出剑,笔锋如剑锋,令人惊叹不已。 可相比于字,更叫人惊叹的,却是这诗文。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项芷柔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脑海中顿时浮现一抹场景,淮河两岸,阴风怒号,猿猴啼叫,白鸟腾飞。 好一句写景诗文! 仅仅十四字,便叫那初秋的萧瑟之景跃然纸上!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来。” 这句就不用说了,依旧是写景,但萧瑟之感更上层楼,直扑面而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看到此处,项芷柔蹭地站起,一双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孤寂的旅客在萧瑟秋风中跋涉万里,年迈多病的老人登上高耸之处,眺望滔滔不息的淮河水。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砰砰砰! 砰砰砰! 项芷柔猛地捂住胸口,只觉心脏在胸腔中激奋地跳动,整个人被诗文中的意境震惊得无以复加! 脑海之中,登高远眺老人的鬓角,早已被苦难磨得雪白。穷困潦倒之际,再度停下满是浊酒的酒杯。 世人皆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酒是好东西,饮酒便能忘却世间大部分忧愁。 可这位大家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最后一阙诗文的意思,分明是他心中忧愁,已经浓郁到连美酒也无法消除的地步!瞬间将整首诗的意境和情感升华了一个档次! 好诗! 绝对是天底下顶尖的好诗! “此诗,在我读过的七言律诗中,当属第一!” “我所料果然不错,这位书法大家同时也是一位诗词大家!” “得遇如此文曲星,是我项芷柔之幸!” “只是不知,这位大家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写出如此沉郁顿挫的诗文。” 项芷柔再度闭上双眸,开始脑补。 在她的想象中,这位大家满腹才华,却在官场郁郁不得志。 无奈之下,辞官乞骸骨。 怎料回乡途中,疾病缠身,而又年迈无力。 等终于回到淮南,见到奔流不息的淮河。 这才登高远眺,凭栏做诗,一抒心中郁郁之情! 是了! 唯有经历过这等宦海浮沉,沧桑岁月,而又文采斐然之辈,才能做出这等惊风雨,泣鬼神的诗篇! “得此人此诗,当为我大乾诗坛之幸!” “只可惜,大家年迈体弱,只怕。。。离仙去已是不远。” 悲伤片刻后,少女的眼神渐渐坚定! “我决定了,哪怕翘家也要见这位大家一面!” “不然,怕是会后悔终生!” 决定之后,少女便拿出另一份纸笔,开始回信。 /84/84376/19206951.html 第13章:淮南诗会 张记酒铺。 酿酒坊。 众多伙计和长工正赤着上身,卖力工作,可谓汗流浃背。 淮南诗会在即,张记酒铺和柳记酒铺的赌约人尽皆知。 而最近少东家不知从哪搞来了新的酒方,要他们赶在诗会之前酿出来。 所以工作量难免增加,但伙计们脸上却并无愤懑之色,反而带着些许激动。 很简单,按照少东家的说法,这新酒一旦酿出,柳记就必败无疑。 届时,等张记接手了柳记的生意,大家的工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唯独一些年长的酿酒师傅,反而个个眉头紧皱。 此时正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鸡蛋为何要加这般多?” “这酒曲我看着也不对劲。” “少东家试都没试,就让伙计们大规模生产,是否有些不妥?” 最终,一位看起来最年长的师傅站起身来,道:“我去和少东家说说,这方子怕是有些问题。” …… “什么?方子有问题?”张退看着眼前的老师傅,一脸的难以置信。 “少东家,大家都觉得这方子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先做出几缸酒尝尝,再决定要不要酿这般多。” “呵呵!”还没等张退回话,屋内另外一人就忍不住了。 “我看你就是倚老卖老,在这蛊惑少东家!” “这可是全新的酿酒法子,你们看不懂很正常。” “难不成非得你能看得懂的酒才是好酒?” “还说什么先做出几缸酒来尝尝?谁不知淮南诗会在即,谁不知张记和柳记曾有赌约?你说出这等话,置少东家于何地?” “若是因为你误了时辰,导致张记输了赌约,这后果你可担待的起?” 说话的正是张涛! 张退觉得他能在顾北川眼皮子底下偷到酒方,是个人才。所以没等淮南诗会结束,便给足了工钱,挖来了张记。 但张涛其实就是个普通伙计,能拿这么多工钱,就是因为他贡献了柳记新酒的酒方! 可现在这老匹夫竟当着他的面说这酒方是假的,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出声怒喝。 老师傅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提个建议,便被这般怒斥。 要知道,酿酒师傅这一行是很看资历的。 做工年岁越长,经验就越丰富。哪怕一样的方子,酿出来的酒也比常人更好喝。 所以在酒坊,老师傅们地位都很高。其余长工和伙计,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 唯独这个张涛,一个新人,不知哪来的底气,似乎向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更可气的是,张涛的工钱竟然和他们差不多! 已经有不少老师傅怨声载道,背地里说闲话了。 可少东家却依旧不管不问。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涛胆子竟然大成这样! 不仅怒斥他,还用张记和柳记间的赌约威胁他! 当是时,即便心态再好,老师傅心中也不禁生出几缕怒火。 压着脾气,沉声道:“今天这话就当老朽没说过,明日我便辞工!” “郝师傅,何至于此啊!”张退还想出声挽留,却被张涛拦住。 “张少爷,让他走,这样的人完全不懂那神奇的酿酒之法,留下来只会耽搁进度。” 听闻此言,张退犹豫片刻。 郝师傅却一声冷笑,转身便走。 他一身手艺,在何处做不得工,挣不得钱?何必受这等气? 看着郝师傅离去的背影,张退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向张涛,眸光中带着些许威胁,道: “你说得最好是真的,否则后果你怕是担待不起!” “张少爷放心!我亲耳听老李头说,这是种新的酿酒之法,常人难以理解,实属正常!” “老李头可是柳记最年长的酿酒师傅,他的话,做不得假。” 听闻此言,张退脸色稍好。 显然,老李头确实有些名气,算是酿酒的行家,容易让人信服。 可前提是,这位说的是真话啊! …… 三日后。 秋风萧瑟。 淮河两岸,淮南诗会,正式开始! 大乾科举主要分为三部分,八股,策论,诗文。 八股暂且不谈,这是最难的部分,足以成为每一个大乾学子的噩梦。 策论倒还好,如今的大乾皇帝,春秋鼎盛,乃是难得的贤明之君,自继位以来,已令大乾承平至此十余年! 因此大乾的每一项政策,都有深意可究,只要仔细研读,终究有些收获。 剩下的便是诗文了! 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作诗更是如此! 若是作些一般诗文,只要对仗工整,格律无误,倒也不难。 但是这样的诗,在科举上是拿不到高分的。 真正的满分诗文,须得让考官,甚至让圣上眼前一亮! 所以,为了提升自己的作诗水平,大乾才子们隔三差五就喜欢举办诗会。 一来能与同窗交流,验证所学。二来,这诗会也是扬名天下的好地方。 而本次淮南诗会,最为耀眼者,当属四大才子——庞涓之,陆怀良,田家炳和赵怀才。 诗会开始之后,文人士子们先后登台,一篇篇诗文脱口而出。 若是诗文差,四大才子则会出言佐证。 若是诗文好,四大才子则会邀你同席而坐。 总的来说,诗会氛围还算不错。 随着四大才子一次次点评,气氛很快便达到了高潮。 有人便喊道:“酒呢?世人都说,狂歌斗酒诗百篇,不饮酒如何能作出好诗?” “是极是极,早就听闻柳记张记两家酿有美酒。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你们两家的赌约和新酒,可早就传遍淮南大街小巷了,两位东家还不快快上酒?也好让我等一饱口舌之欲。” 听闻此言,早就准备好的顾北川嘴角微扬,正要上前说话,却被人抢先一步。 只见张退如风般窜了出来,大喊道:“诸位才子稍安勿躁,这次我们张记,不仅酿了春晓,更是酿出了三种远胜春晓的名酒!” “诸位放心痛饮便是,张记分文不取!”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 “张老板大气!” “此等胸襟,定能成大事也!” 听着满堂喝彩,张退得意地瞥了顾北川一眼。 他知道,就算自己有了新酒,和柳记的胜负也只在五五之间。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抢占先机,得了才子们好感。 等下若是酒水味道相差不大,才子们会倾向谁便可想而知。 顾北川,还是太稚嫩了些。 不懂商贾之道,被他从头到尾,克制得死死的。 而顾北川,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84/84376/19224432.html 第14章:美酒?馊水! 随着酒水上桌,文人士子们开始举杯换盏,觥筹交错。 四大才子中,庞涓之尤好饮酒,且是四人中诗才最好的。 所以上酒之后,其他三人都在看着他。 陆怀良道:“涓之兄,来年春闱,你我四人便要分道扬镳,想必是聚少离多。” “如今难得相聚,又有美酒添杯。” “涓之兄何不作诗一首,以抒心中豪情?” 庞涓之闻言一笑,道:“怀良所言甚是,且看我饮酒作诗。” 旁人在诗会上所吟诗句,往往都是提前作好的。 包括四大才子中的其他三位,也大多如此。 唯独他庞涓之,每一首诗都是当场而作,且尤爱酒后作诗。 因为那种醉醺醺的感觉,反而更容易催生出灵感。 正是因为如此才情,他才能力压其余三大才子,隐隐有四大才子之首的趋势。 正当他举杯痛饮,想着美酒入喉,激发万千思绪时,整个人却突然僵住。 原本看着滚滚流水,吹着萧瑟秋风蕴酿出来的情绪瞬间收敛,灵感也随之崩溃。 只见他放下酒杯,脸上表情无喜无悲,如遁入空门。 “这...涓之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才思枯竭?需要酝酿一二?”陆怀良诧异道。 庞涓之也不说话,只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摆,示意他喝酒。 陆怀良虽心中疑惑,却也拿起酒杯,小酌两口。 酒水入口的瞬间,便浑身僵住。下一刻,将所有酒水悉数吐出。 因为动作仓促,反倒是吐在了自己衣衫上。 一时间狼狈不堪,风流扫地。 “这这这...,怀良兄,值此淮南诗会,风雅之地,你怎可做出如此粗鄙之举?”田家炳也被赵怀良这一举动惊到了,忍不住出声道。 “喝酒,咳咳咳,你喝了就知道了。”赵怀良因为吐得太急,不得不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田家炳有些无奈,心说陆兄酒量实在太差,不过一杯,竟然喝成这个样子。 于是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陆兄啊陆兄,切让你看看何为千杯不醉! 然而下一刻,一股霉味和臭鸡蛋味混合起来,在其口腔中瞬间爆开,疯狂刺激其舌头上的感官。 “呸呸呸,噗!”田家炳学着陆怀良,也将酒水悉数吐出。 “入你娘!”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 “田兄,风雅,要注意风雅!” “风雅个屁!这酒谁酿的?这也叫美酒?” 田家炳本就是四人中脾气最为火爆者,此时又在朋友前丢了面子,哪里肯忍,当即便大声怒斥。 张退正在沾沾自喜,听闻此言,便是眉头一皱。 “田公子,你可莫要血口喷人!” “这美酒可是我们张记日夜赶工方才酿出来的绝顶好酒,就算春晓,怕是也拍马不能及之。”张退言语中带着十足的自信。 “好啊,好啊,我还道你张家慷慨,这么多酒水,竟然分文不取。现在我明白了,这哪里是酒水,分明是馊水!” 馊水? 怎么可能? 张退刚要反驳,就见另有一人站起身来,将酒碗一摔,指着他怒斥道: “田公子说得不错,这分明就是馊水!” 又有一人站出,道:“淮南诗会,向来是我淮南士子间的盛会。你竟敢哪些馊水糊弄我等,是何居心?还有没有把淮南文坛放在眼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断有人起身怒斥张退。 这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分明...分明刚才还是一片夸赞声,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天堂到地狱,怕是也莫过于此。 酒! 是酒出了问题! 张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被那股子臭鸡蛋的腐臭味熏得够呛,涕泗横流。 这...这怎么跟柳记的新酒不一样? 顾北川骗我?还是张涛骗我? 但他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是脑海中开始浮现重重可怕后果。 张记和柳记的赌约输了! 这场赌约闹得这么大,不可能行那耍赖之事。 所以,张记不得不关门,还要把门面店铺,悉数让与柳记。 最最关键的是!父亲张行还不知道! 等父亲回来,我要如何面对他? 还有那些酒瓶酒杯,华而不实,却足足要了他七十文一个! 还有伙计们的工钱,这些日子也上涨不少。 若是张记成功击败柳记,接手柳记酒铺,那这些付出自然不算什么。 可现在...现在什么都没了! 花出去的银钱却是实打实的! 想到此处,张退浑身一颤,双腿已经开始发抖。 一股深切的恐惧吞噬了他,身体沿着脊椎,一节节变得冰凉。 整个人瘫坐在地,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看见这一幕,原本骂得起劲的士子们,反倒是收敛了些许。 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若是私底下,自然想怎么骂怎么骂。 可现在是淮南诗会,在同窗好友面前,自然不可做得太过。 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人,得注意影响。 “福伯,给诸位才子呈上我柳记的美酒。” 到了这一刻,一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顾北川才站出来说道。 福伯见状,心中激动不已。 张记啊张记,你们也有今天! 作为全程参与该计划的一员,福伯比任何人都清楚前因后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若不是张记动了歪心思,岂会有如此下场? 但现在场景特殊,很快便收敛了心绪,吩咐伙计们上酒。 一杯杯美酒上桌,众才子却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张记的馊水还历历在目,谁知道这柳记的酒又是个什么货色? 还是让其他人先饮为好! 包括四大才子,也是一样的心思。 原本嗜酒如命的庞涓之,此时看着那精美的酒杯,却是不为所动。 田家炳和陆怀良同样如此,刚才的滋味,谁也不想再回味一遍。 唯独赵怀才,拿起酒瓶细细观摩。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这句话,倒是颇为不俗,短短数字,便有如此意境。” “字更是好看,狂放不羁,笔锋挺立。” 想了想后,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为别的,只为这字,这话,也值得痛饮! /84/84376/19224433.html 第15章:作诗? “怀才兄!慎重啊!” 一旁的三人见状,急忙劝阻道。 可赵怀才却置若罔闻,他一向如此,一旦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酒水悉数入喉,只觉温润而醇厚,不辛不辣。 比起那所谓的春晓名酒,只怕要胜上数筹! “好酒!” 此言一出,反倒是叫另外三人一愣。 “怀才兄你说,这酒是好酒?” “我不常饮酒,却也知道,这是地地道道的好酒。” “诸位若是不信,自己痛饮便是。” 三人脸上神色惊疑不定,最终还是庞涓之一咬牙一跺脚,将一杯酒水送入口中。 …… 淮河两岸,冷风习习。 张退渐渐恢复了些许神智,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不是我酿错了,而是柳记的酒方本就有问题! 他们的酒也是馊水! 若是如此,那张记和柳记顶多算是平手,自然不用关门大吉,献上铺子。 虽然未曾获利,却也比那满盘皆输的情况好上不知多少。 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此处,张退原本昏暗无神的眼眸中竟渐渐焕发出些许光彩。 可下一刻,便听得一声大喝。 “好酒!” “我从未饮过如此好酒!” 庞涓之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手中酒杯,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如此烈酒,当浮一大白!” 他索性扔下酒杯,拿起酒瓶畅饮起来。 和赵怀才不同,庞涓之喝的是英雄醉。 本就是三种酒中最烈的,又如此痛饮。 很快便晕晕乎乎,面色酥红。 原本压抑下去的情绪和灵感,此刻也尽数袭上心头。 “诸君,且听此诗!”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这... 当是时,整个淮南诗会,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首七言绝句,对仗和格律并不出众。 但满腔豪情和意境却跃然纸上,令人无不叹服。 “好诗!当真是好诗!” “涓之兄不愧是涓之兄,竟能做出此等好诗!” “淮南庞涓之,大才也!” 听着一众称赞,庞涓之却是摇了摇头,道: “都是此酒!我庞涓之此生从未饮过如此美酒!” “若非此酒,焉能做出此等诗篇!” 听闻此言,众人当下便是一惊。 要知道,庞涓之可是嗜酒如命。能得他如此称赞,该是何等美酒? 当下便抛去心中偏见,细细打量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诸位兄台,你们看,这酒瓶和酒杯,竟如此精美!” “再精美又如何?依我看,这酒瓶上的字,才是价值千金!” “诸君莫要纠结,且闻一闻,此酒竟有如此浓烈之酒香!我先一干为敬!” “好酒啊好酒,如此烈酒,不愧为英雄醉,当真只醉英雄!” “才子酿也不错,喝完之后,竟真觉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红袖招偏温润了些,我喝不惯,还是带回家中送予娘子。” 众人议论纷纷,可无一例外,均是赞叹之声。 这些声音落入张退耳中,让他脸色愈加难看,心中更是发苦。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柳记的配方没问题! 那张涛给我的配方一定是假的!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位找自己反映情况的郝师傅。 又想起把郝师傅赶走的张涛,顿时满腔绝望化作怒火,熊熊燃烧! 张涛,都是你! 一个伙计,竟敢如此害我! 他站起身来,离开了诗会,眼眸中满是恨意。 浑然未觉,当初赶走郝师傅一事,他也有份。 …… “哪位是柳记东家?竟能酿出此等好酒!”庞涓之道。 听闻此言,顾北川上前,道:“正是在下!” “东家竟如此年轻!”庞涓着实没想到,柳记东家才这般年纪,好像连弱冠都不到。 “敢问东家,这酒瓶上的诗词,究竟是何人所写?当真是朗朗上口,别有一番风味。” “实不相瞒,还是在下。” “这...没想到东家小小年纪,不仅能酿出美酒,还精通诗词一道,着实难得。” “值此盛会,何不作诗一首,以抒心中豪情?” 庞涓之向顾北川发出了邀请,可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却有些不对味了。 “涓之兄怎地邀请他作诗?一个酿酒的罢了,这酒水酿得再好又有何用?还真能作出诗来不成?”陆怀良脸色难看道。 四大才子中,论诗才,庞涓之当属第一。 可紧随其后的,便是他陆怀良了。 所以往年诗会,都是他第二个作诗。 此次也不例外,他都已经做好准备,提前数月想好了诗文。 可谁承想,半路杀出个顾北川。 顾北川若是个读书人也就罢了,他陆怀良还不至于这般小家子气。 可顾北川偏偏是个酿酒的,这让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如何能释怀? 又让他陆怀良颜面何存? “陆兄息怒,如此美酒,涓之兄想必是贪杯醉酒了,酒后胡言,当不得真。” “再者说了,这柳记东家,不过一个酿酒的。涓之兄敢说,他还真敢接话作诗不成?”田家炳宽慰道。 陆怀良这才神色稍好,唯独赵怀才眉头微皱。 “二位兄台,这柳记东家,姓甚名谁?” “据说是叫顾北川。” 顾北川?不知为何,赵怀才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谁也没想到,庞涓之醉酒后,会向一个压根不是读书人的人发出作诗邀请。 所以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想看看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柳记东家,会如何应对。 福伯更是心急如焚,自家少爷他再清楚不过。 在江南时,倒是读过几天书。可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德行。 怎么可能作得了诗? 可这般场景,若是推脱,反倒是丢了脸面。 少爷可该如何是好?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际,顾北川却无丝毫慌乱。 反而上前一步,大声道: “涓之兄有此雅兴,北川自当奉陪!” “作诗一首罢了,有何不可?” 霎时间,整个诗会现场,再度陷入落针可闻般的寂静。 /84/84376/19224434.html 第16章:扬名 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他怎么敢的? 陆怀良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陆兄勿要动气,这顾东家一介乡野村夫,不晓得诗会规矩。” “想必也不是故意的,等诗会结束之后,让他给陆兄赔礼道歉便是。”田家炳在一旁宽慰道。 其实不只陆怀良,诗会上的文人士子,也大多都皱起了眉头。 这英雄醉和才子酿味道是不错,就连红袖招也远胜那所谓的名酒春晓。 可这只代表你顾东家会酿酒!不代表你会作诗! 若是作诗和酿酒一般简单,我等还至于十年寒窗,苦求功名而不得吗?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庞涓之乃是淮南年轻一代才子中执牛耳者。 若是随随便便一个酿酒的,就能作出和庞涓之一样的诗文。那他们这些寒窗苦读,却依旧不如庞涓之远矣的人,还有何颜面? 也怨庞涓之,喝酒就喝酒,好端端的,邀请人家作诗作甚? 但他们不敢怪罪庞涓之,只好把满腔怨气发泄在顾北川身上。 而顾北川仿佛没看到这些怨气与不满,只是笑着大步向前,道:“诸君,且听龙吟!” 把自己作诗比作龙吟?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君不见淮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然而当顾北川说出第一句,现场的议论声便小了许多。 这……好像还不错,淮河奔流不息,倒是蔚为壮观。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嘶! 现场已经响起惊叹声! 明镜悲白发,青丝暮成雪!自然是感慨时光易逝,岁月蹉跎。 单独来看,仅仅是对仗工整,颇有意境罢了。可如果和上一句放在一起看,就不得了了! 这是在跟淮河作对比啊! 无形中就把时光催人老的悲伤之感推到巅峰。 光这两句,就足以证明顾北川在诗文一道上有着不俗的造诣!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当顾北川念完之际,整个诗会现场,早已是鸦雀无声。 啪啪啪! 啪啪啪! 就在众人还在回味诗中意境时,却有一青衫老者从黑暗中走出,带头鼓起了掌。 “好诗!一等一的好诗!” “前两句本是悲怆顿挫的调子,我还以为你要写些感慨伤春悲秋,时光易逝的诗文。” “谁承想,下一句立马就变了调子。劝人将进酒,杯莫停。” “好啊,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好一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此诗,当有大风流,大浪漫!” 见到此人,四大才子先是一惊,随后便立即恭敬道:“秦老。” 就连庞涓之也不禁酒醒了几分,道:“秦老你怎么来了?” 如果说他是淮南年轻一代文人中执牛耳者,那么秦老就是整个淮南文坛中执牛耳者。 书画双绝,更在诗词一道趋近巅峰,哪怕放眼整个大乾,都是一等一的文学大家! “淮南诗会,这般热闹,我自然也想来凑一凑,看一看我淮南士子风采。” “本不想露面,可谁承想,竟得遇如此诗文。” “本以为老朽在诗词一道,已经有些成就。现在看来,着实是有些坐井观天,一叶障目了。” “涓之,此诗乃是何人所作?” “不瞒秦老,此诗乃是柳记酒铺东家,顾北川顾兄所作!” “顾北川?” “不错,正是小子。”顾北川上前道。 见有人应答,秦修文便眯起双眸,将顾北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好半响后,方才赞叹道:“如此年纪,便能写出这等诗文,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我欺也!” “敢问小兄弟,师从何人?” “未有师承,自学成才。” 听闻此言,本就够震惊的秦修文再次瞪大双眸,嘴唇开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才叹息道:“你小小年纪,自学成才,于诗词一道造诣便不逊色于我,当真叫人汗颜!” 什么! 听闻此言,刚才还心中愤懑,并不服气的众人,立刻便偃旗息鼓。 秦修文是什么人? 天下一等一的大儒,更是在淮南开创白鹿书院,桃李满天下。 被世人号为白鹿先生,名震天下! 这样的人物说顾北川诗词造诣不逊色于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连陆怀良也收敛了心中焦躁忌妒之气,不敢造次。 “哈哈哈,我就知道北川兄有大才!否则也酿不出如此美酒!” 整个现场,所有人都在默默消化心中的震惊。唯有庞涓之一如既往,开怀大笑。 “哦?什么美酒?” “秦老你看,这桌上美酒,就是北川兄所酿,乃是我迄今为止,喝过最好的酒!” 听闻此言,秦修文双眸一亮,便也端起酒杯,小酌两口。 美酒入喉,顿时变了脸色,赞叹道:“果真是好酒!” “顾小兄弟,何不上来一聚,也好和我等畅谈一番。” “承蒙秦老相邀,小子正有此意!” 他来淮南诗会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履行和张记的赌约,另一个就是宣传自家酒水。 认识秦修文,倒算是意外之喜。 很快,随着顾北川入席,诗会继续进行。 只是,本该是风云人物的四大才子,此刻却仿佛沦为陪衬。 不论是秦修文,还是其余的才子,视线大多都集中在顾北川身上。 本想试探一番,此子是否名不副实。 可很快就被他出口成章的言谈举止所慑服,忍不住于心底赞叹一句,此子有大才也! 四大才子中,当属庞涓之与顾北川最为亲近。 因为他的诗文本就偏向豪迈浪漫,所以对顾北川的《将进酒》最为欣赏,很快便把顾北川引为知己。 秦修文同样如此,没有端着架子,反而和顾北川平辈相交。 这也让顾北川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是位真正有学问的,而不是一些个酸儒腐儒。 唯独陆怀良,即使叹服于顾北川的才华,也依旧冷着一张脸,不想跟他打交道。 /84/84376/19238039.html 第17章:商谈 “陆兄,我记得你方才不是说准备好了诗文,要当场吟诵吗?” “还曾埋怨北川兄抢了你的风头呢。”田家炳半开玩笑半打趣道。 听闻此言,顾北川一愣,看向陆怀良。 心说难怪此人一直对我冷着个脸,原来其中还有这般缘由。 冤家宜解不宜结,倒不如化解了这番恩怨。 “我初来乍到,不懂诗坛规矩,冲撞了陆兄,还望海涵。” “《将进酒》不过随手而作,算不得什么,陆兄若有佳作,还望赐教。” 听闻此言,陆怀良整个人瞬间僵住,目光一点点移向田家炳,似乎在说,你为何要害我! 我于诗词一道造诣本就不佳,苦求数月写出来的诗文连涓之兄都比不上,更何况《将进酒》? 人家珠玉在前,我这时候作诗,岂不是自取其辱? 你把我推出来,究竟是何居心? 看着陆怀良有些瘆人的目光,田家炳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是想化解你和顾兄之间的矛盾啊,你这般看着作甚? “顾兄说得哪里话,《将进酒》乃是一等一的绝佳诗文。” “淮南诗坛能得顾兄,如鱼得水。” “况且我等一向唯才是举,并无诸多规矩,何来冲撞一说?” “倒是你田家炳!无故中伤我与顾兄间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 啊?! 田家炳也愣住了,心说你这人不是好人啊,怎地好心当作驴肝肺? 当即便不再说话,坐到一边喝闷酒去了。 眼看气氛不对,庞涓之急忙出来打圆场。 “顾兄放心,陆兄不是那般小家子气的人。” “对对对。”陆怀良一边陪着笑,一边只觉心中苦涩。 这下子好了,风头没出,还得罪了田家炳。 陆怀良只觉得欲哭无泪。 酒过三巡,晚风袭来,众人微醺。 良辰美景,当如是也! 诗会散场之后,众人陆续离去。 顾北川也站起身来,摇了摇脑袋醒酒,看着一人的背影,道: “怀才兄,请留步。” 赵怀才一愣,转过身来,见是顾北川,心下诧异。 他在诗会上存在感并不强,顾北川不去和涓之兄或者秦老攀谈,来找自己作甚? 虽然心中疑惑,但依旧拱手作揖,道:“顾兄何事?”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一首《将进酒》,顾北川在淮南诗坛也算小有名气,赵怀才不可能无视他。 “数日之前,我曾拜访过怀才兄,却被拒之门外,怀才兄可还记得?” 听闻此言,赵怀才眼眸放大,心念电转,终于一拍脑袋,道: “我就说顾兄名讳熟悉,不知哪里听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事是我不对,改日定当摆好酒席,向顾兄请罪。” “怀才兄此言差矣,我并非那般小肚鸡肠之人,怀才兄为来年春闱专心苦读,这才闭门谢客,何错之有?” “那不知顾兄是何意?” “我找怀才兄,只是想商谈一番你家酒楼和我柳记酒铺间的酒水契书一事。” “若怀才兄此时有空,不如去我府上一叙?” “善。” 家宅院。 方桌上摆着两碗秀儿刚熬好的醒酒汤,顾北川和赵怀才一人一碗。 “顾兄,我与你说实话吧。” “其实这酒水契书一事,就算你不找我,也无关紧要。” “此话怎讲?” “说来也惭愧,我一心读书,对父亲留下的怀才酒楼,反倒无心经营。” “再加上秋闱在即,来年春闱也不远了。” “我便打算变卖酒楼,换些盘缠,好入京赶考。” “这酒水契书乃是我当年和柳记酒铺定下的,现在我要卖了酒楼,契书自然作废,顾兄不必忧虑。” 说完这话,赵怀才脸上露出几分惭愧之色。 毕竟把酒楼经营得快要倒闭,着实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败家的一种了。 可谁知,顾北川听了这话,并未就此作罢,反而陷入了深思。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容我多问一句,怀才兄打算把酒楼卖给谁?” “这……倒是未曾下定论,只是有这个打算罢了,靠谱些的买家还需细细寻找。” “既然这样,怀才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酒楼卖予我!” “啊?”赵怀才显然一惊,似是未曾料到顾北川会提出这等建议:“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赵兄莫非是觉得我会出个低价,贪墨了你家酒楼不成?” “诶,顾兄说的这是哪里话。秦老常说,见诗如见人。仅凭一首《将进酒》,顾兄在我心中便不是这等人。” “既然如此,那又有何不妥?” “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家哥哥,我怕他来寻顾兄麻烦。” “你家哥哥,赵腾龙?” “不错,兄长常说,怀才与腾龙两处酒楼,均是赵家产业,就算要卖,也不该卖给别人,只能卖给他,否则便是变卖祖宗基业,当属不孝。” “嘶”顾北川倒吸一口凉气,不孝在大乾可是一等一的恶名。 就算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再怎么说,对父母也是孝顺的。 “你那哥哥竟如此说话,未免重了些。” “对,而且兄长出价极地。若是卖给他,我怕是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凑不齐。” 闻言,顾北川这才冷笑一声,道:“依我看,你这位兄长,说你不孝是假,想吞并怀才酒楼是真吧。” “不仅如此,他还不想花多了钱财。” 顾北川去过城中心,也见过腾龙跟怀才两家酒楼。 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赵腾龙,肯定也想要怀才酒楼。 就跟他身为柳记东家,想要张记的铺子一样。 不然一个地方,两家酒楼,必然要被分走不少生意。 可赵怀才毕竟是他亲弟弟,卖酒楼为的又是进京赶考这等大事,于钱财上怎能吝啬? 听闻此言,赵怀才没说话,因为他不想暗地里说自家兄长坏话。 可又不得不承认,顾北川说的是真的。 兄长岂止是不想花多了钱财,简直是想白拿怀才酒楼。 “怀才兄勿忧,你且放心卖给我便是,保管给你一个公道的好价钱。” “至于令兄长,我自有办法应付。” 赵怀才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好。” 兄长不给钱财,他便不可能卖给兄长,所以只能卖给他人。 那为何不能卖给顾兄呢? /84/84376/19238041.html 第18章:闹剧 张记酒铺。 一众伙计正在辛苦酿酒,埋头苦干,任凭汗液染湿衣衫。 在他们看来,张记在淮南诗会上获胜后,接手柳记酒铺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一旦接手柳记酒铺,卖出去的酒水势必也会增多。 那大家的工钱也能涨上些许,日子也要好过些。 所以尽管此刻工作辛苦,倒也无人抱怨。 可唯独有一人! 在这酒坊之中显得那般与众不同。 “力道再加大些!” “酒曲放多些!” “鸡蛋!新酒方得多加鸡蛋!你这才加了多少?” 张涛步伐轻快地行走于酒坊之中,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今天是淮南诗会,酒坊监工和张少爷一起离开。他就临时起意,担了这职务,督促起了众人。 还真别说,这活儿,既轻松又神气。 要不以后和张少爷说说,不去酿什么酒了,就做个监工,也是个美差啊! “神气什么?他懂什么酿酒?加那么多鸡蛋,这酒曲都要坏了。”有人不满张涛作风,小声抱怨道。 “噤声!新酒方毕竟是他带过来的。据说很受少爷重视,将来怕是要取代郝师傅的位置。” “就他?酿酒技术还没我好,凭什么取代郝师傅?” “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立功了呢?” “你们两个,不好好做工,在这嘀咕什么?这个月的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此言一出,整个酒坊瞬间寂静下来,只剩臭鸡蛋的腐烂味飘散在空气中。 大家来做工,为的是养家糊口。 现在张涛势大,没必要为了逞一时之快,反倒丢了活儿。 那样的话,家中幼儿,耄耋老母,就只能跟着自己一块儿喝西北风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张涛心中豪气顿生。 从未有过,从未有这般扬眉吐气过! 在柳记,别说他一个酿酒的小工了,就算他兄长张潮也不过是个账房而已。 面对那些酿酒的老师傅们,同样得客客气气。 哪里像现在这样,整个酒坊,他最大! 不管你多有资历,技术多好,在我面前,都得矮上三分! 一时间,张涛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活像只斗胜的公鸡。 砰! 然而下一刻,便是一声大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酒坊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披头散发,双眸通红的张退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见势不妙,不敢作声。 唯独张涛,走上前去,大声道:“恭喜少爷,旗开得胜!” 砰!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狠狠一脚。 张涛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张退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冲上前去,对着他狠狠锤打,嘴中还不停嘶吼着混蛋二字。 “少爷,张少爷!你这是做甚!我可是你们张记的功臣啊!” “哪有这样对待功臣的道理!” 张涛双手抱头,一边躲闪,一边叫冤。 其余伙计,看着这一幕,则是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爷竟会生如此大的气。 可看见刚才神气不已的张涛,不过片刻,便成了这般模样。 反倒有不少人狠狠吐了口唾沫,道:“该!” “混蛋!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毁了张记!” “你偷给我的酒方是假的!” “害我在诗会上丢尽了脸面!” “你还有脸叫!你还有脸叫!你个狗一样的东西!” 张退一边说,一边愈加用力锤打。 听闻此言,张涛整个人呆住,大脑宕机,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躲闪,被打了两下狠的这才缓过神来,嘴中嚷嚷道: “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亲眼看到老李头从蒸馏房搬酒出来!” “张少爷你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了?我搞错了?我被那般羞辱,你竟还有脸说我搞错了? 张退气不过,狠狠一巴掌打在张涛脸上,直打得他半边脸都红肿起来,舌头发麻,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而,张退是打得开心了,长工伙计们却是忧心忡忡。 “什么意思?” “还没听懂吗?张涛带过来的酒方,假的!” “少东家在诗会丢尽了脸面,现在正发火呢!” “那张记和柳记的赌约怎么办?岂不是输了?” “那是自然!”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张记输了,铺子也就丢了,我们上哪做工去?” “这……” 一时间,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萦绕在所有长工们心头。 “要不……我们去柳记?”人群中有人提议道。 无人应答,但大家眼眸深处隐约有光芒闪烁,显然是动了心思。 “柳记接管张记铺子,肯定也需要伙计,我们现在过去,还能讨个吉利。” “若是去晚了,只怕是什么也没了。” 听闻此言,有人再也忍不住,第一个跑了。 顿时,所有人纷纷效仿,朝着出口蜂拥而去。 …… 张行探亲,本想多待些时日。 可今天是淮南诗会,他心中有个疙瘩,怎么也放心不下,于是提前回来。 可谁知道,刚走到张记铺子门口,就见自家伙计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 见到他之后,也不打招呼,只是神色更加慌张地跑远了。 怎么回事?莫不是铺子里走水了不成?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一路走到酒坊,推门而入。 便见自家儿子正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拳脚相加,那架势,仿佛是要把对方往死里打。 “退儿,退儿,你醒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见父亲的声音,张退这才回过神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流下泪来,哭诉道:“父亲,我错了。” “张涛带来的配方是假的,淮南诗会我们输了!” “我把咱们的铺子,输给柳记了!” 轰! 听闻此言,张行仿若五雷轰顶,两眼发黑,一时间缓不过来,竟是直挺挺栽倒下去。 /84/84376/19251461.html 第19章:来信 靖王府。 一只青色鸟雀挥舞着翅膀,不断在建筑间穿梭,最终停在一棵窗边的巨树上。 小青发出欢快的鸣叫声,以吸引自家贪睡主人的注意。 趴在书桌上小憩的项芷柔悠悠醒转,看见小青,顿时喜上眉梢。 本就不多的起床气消弭于无形。 一醒过来就能收到大家的回信,真好。 这些日子她也与大家通了不少书信了,愈发崇拜大家不俗的谈吐和让她惊为天人的文采。 只可惜,就是大家一直不曾告诉她真名。 这让她很苦恼,因为如果不知道名讳,就算成功翘家,也不知去何处寻大家。 拆开书信,一首崭新的诗文便映入眼帘。 正是《将进酒》! 读完之后,项芷柔目光闪烁,柔情似水,脸颊也微微泛起红霞,看上去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不愧是大家!既能写得出《登高》那等沉郁顿挫的诗文,又能写出《将进酒》这样的豪放豁达。” “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这是何等大的口气啊,大家果真是个狂生。” 她将这篇狂草写就的诗文视若珍宝,珍而重之地收好。 “大家说,除了《将进酒》,他还酿出三种佳酿。” “分别唤做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 “其中这红袖招温厚醇正,最适合女子饮用。” “只是小青毕竟太小,不可能抓着瓶酒飞回来,只好就此作罢。” “酿酒?城中酒铺就那么些,岂不是只要找到这红袖招,就能找到大家?” 想到此处,少女眼眸中顿时绽放出夺目光彩。 “小红,小红!” 项芷柔轻声呼唤,不过片刻,便有一身穿红衣的丫鬟走了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你可知红袖招为何物?” 小红思索片刻后,答道:“小姐说的可是城南柳记最新酿出的三种酒水之一?” “城南柳记?你可知这酒水是谁酿出来的?” “据说是柳记东家带来的方子,喝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小姐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的酒水,那么小一瓶,竟然要足足一两银子!” “偏偏每日只卖那么一点,卖完就没了。” “小姐你说这柳记是不是傻,竟然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小红眉头紧皱,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若是顾北川听见这话,只怕会笑着回答道:“少女你还小,不懂什么叫饥饿营销。” 现在整个淮南,谁人不知柳记的三种新酒供不应求? 每天天还没亮,就有数不清的人排在柳记门前,等候柳记开门卖酒。 什么叫物以稀为贵?这就叫物以稀为贵啊! 凭借着噱头和稀缺性,柳记用三种新酒,近乎成功占据了淮南整个酒水市场! 剩下的酒铺,哪怕是位于城中心那等寸土寸金之地。 只怕过不了半个月,也得关门大吉。 “好了,我不是想知道柳记的酒如何,你且与我说说这柳记的东家。”看着越说越来劲的小红,项芷柔不由得出声道。 “好的小姐,柳记东家名唤顾北川,本不怎么有名气。” “可谁承想,他竟在诗会上作出一首诗,力压四大才子,更得白鹿书院秦老夸赞,称其诗词一道上的造诣不低于自己,彻底扬名于淮南诗坛。” “这等人物,当真是了不得啊。” “什么诗?是不是《将进酒》?” “小姐你怎么知道?”小红露出诧异之色。 “咳咳咳,小姐我……我自有办法知道,你就不必多问了。”项芷柔脸上闪过几缕不正常的红晕。 小红走后,项芷柔独自坐在窗前。 看着眼前的景色,渐渐出神。 原来大家唤做顾北川啊,力压四大才子呢,不愧是大家。 就连秦老那样名震大乾的大儒,也不得不承认大家的诗词造诣。 少女眸光闪烁,脸色酥红,看向窗外,一脸的向往之色。 怕是,思春了。 只是很快,原本明亮的眸光便黯淡下来。神色也变得忧愁,叹息道: “只可惜,大家年岁已高,怕是和秦老一般大。” “我们……怕是没可能的。” 想到此处,少女心中忧愁更甚,忍不住轻声吟唱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 书桌前,顾北川看着手中信件,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是一封来自江南的书信,写自他父亲顾军之手。 大概意思也简单,就是说他那便宜弟弟顾兴文不负众望,于今年秋闱成功中举,来年春闱更是要入京参加会试,若是运气好,顾家只怕是要出个进士啊! 这以后,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身为父亲的自豪与骄傲。 说实在的,父亲应该很爱母亲。 母亲去世后,这份爱也连带着转移到了顾北川身上。 所以才纵容他整日游手好闲,做出那么多荒唐事。 相比起来,顾兴文确实是更争气些,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功苦读。 能有这番成就,倒也实属正常。 顾军为他骄傲,更是情理之中。 再者说了,顾兴文对他从未有过恶意,更没什么跟他争家产的意思,一切只是胡氏的想法罢了。 所以顾军还有一层意思,便是叫顾北川好生经营酒铺生意,莫要懈怠。 将来这家产,还得是他来继承。 到时候顾兴文混官场,主外。 顾北川混商场,主内。 顾家何愁不兴? 揣摩出父亲想法后,顾北川也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拿起纸笔,写了封信,算是祝贺顾兴文中举。 又劝勉他好生用功,来年春闱争取再次高中。 一番话写得可谓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福伯,把信寄回去吧。” 福伯一边接过信件,一边在心中为少爷鸣不平。 不就是中举吗?又算得了什么? 淮南诗会上,那些个举人在少爷面前还不是恭敬有加? 少爷现在可今非昔比了,不见得比二少爷差! 小姐若是知道了,必能含笑九泉。 老爷啊老爷,你可切莫再像从前那般不重视少爷了。 /84/84376/19251462.html 第20章:赵腾龙 秋高气爽,微风吹拂。 今天天气不错,顾北川心情也不错。 因为今天是怀才酒楼重新开张的日子! 亦或者说,已经不能叫怀才酒楼了,而应该叫飞鸿酒楼! 经过小半月的重新装修,原本有些老旧的怀才酒楼早已焕然一新。 就连牌匾也从怀才换成了飞鸿! 飞鸿二字旁边,更有一只鹏鸟,做展翅高飞状。 这是顾北川亲自设计的商标! 不仅怀才酒楼更名,就连柳记酒铺同样更名。 他要在淮南建立一个类似于后世企鹅,涉及各行各业的庞大商业集团! 而第一步,就是商标! 商标的作用有很多,最大的作用就是口碑效应! 就比如后世的小米,靠着物美价廉的口碑,在各行各业迅速崛起,快速收割中低端市场。 而飞鸿要做的,和小米类似。 利用商标在顾客心中留下口碑,然后一点点做大做强,争取成为淮南最大的商业集团! 飞鸿酒楼,就是第一步! 酒楼不仅外表焕然一新,就连里面原本有些破旧的桌椅,也统统更新迭代。 再加上占地面积本就不小,使得酒楼更加上档次。 口袋里没几个钱,还真不敢进来。 用餐环境是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升级菜品。 顾北川给飞鸿的定位就是只做精品!只做中高端市场! 换而言之,咱不坑穷人钱。 而且贫苦出身的百姓,也没多少钱,不可能来城中心这么繁华的酒楼吃上一顿。 但是,还没等顾北川开始研究新菜,就有恶客上门。 赵腾龙生得五大三粗,这一点和一身书卷气,甚至略显呆板的赵怀才十分不一样。 此时带着伙计找上门来,看着就来者不善。 “顾东家,不知可否把怀才酒楼还给在下?”顾北川在二楼接待了赵腾龙,只是对方刚一开口,就令他不喜。 “何谓‘还’?” “怀才酒楼是顾某从怀才兄手中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赵东家可莫要乱说话。” “再者说了,怀才酒楼现已更名,叫做飞鸿酒楼,赵东家莫要叫错了。” 见顾北川这般态度,赵腾龙语气不禁加重了几分,道: “顾东家有所不知,这怀才…飞鸿酒楼,向来是我赵家资产,由我父经营。” “顾东家若是不信,我这自有官府契书,你一看便知。” 说着,身后便有伙计递上契书。 可谁知顾北川却摆了摆手,压根没有接过契书,而是道: “飞鸿酒楼是赵家资产不错,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据我所知,赵老爷子死后,就把飞鸿酒楼传给了嫡子赵怀才,也就是赵东家的弟弟,我的怀才兄。” “也就是说,在赵老爷子死后,飞鸿酒楼完全归怀才兄个人所有。” “后来,怀才兄把飞鸿酒楼卖给了我。我自然也就成了飞鸿酒楼东家!” “这时候,赵东家再说飞鸿酒楼是赵家资产,未免不妥。” 顾北川一边说,一边挥手。 福伯见状,连忙上前,拿出一份地契一份文书。 “这是飞鸿酒楼地契,还有怀才兄把酒楼转让给我的文书,都是三日前,在官府,郡守大人亲自审批的。” “赵东家若是不信,自可去找郡守大人对峙。” 听闻此言,赵腾龙脸上不禁青一阵白一阵。 他就是一个开酒楼的,怎么敢去找郡守大人对峙。 而且顾北川敢拿出来地契文书,自然就是有一定底气的,不可能作假。 不像他的契书,其实是十年前的契书,时至今日,还有没有法律效应都不知道。 “怀才人呢?我要找他对峙!” “当真是读书读傻了,岂能把我赵家资产,拱手让给一个外人!”赵腾龙蹭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怒道。 “赵东家,话可不能乱说,我与怀才兄一见如故,到你口中,怎么就成了外人?” “再者说了,酒楼本就是怀才兄资产,他想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即便你是兄长,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而且我给怀才兄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哪里像你,口口声声说着赵家资产,怕是想借着这个幌子,白拿飞鸿酒楼!” 顾北川虽年仅十八,却也不是善茬,同样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喝道。 福伯见状,更是急忙护在自家少爷身边,眼神不善。 飞鸿酒楼的伙计们同样如此,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被当面揭穿心思,哪怕赵腾龙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有些羞愧。 毕竟当兄长的,想要强占弟弟酒楼,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再加上这里是飞鸿酒楼,顾北川的地盘,打起来怕是不占便宜。 于是只好拱了拱手,色厉内荏道:“看来顾东家是铁了心要如此了,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还希望来日,顾东家莫要后悔今日所言才是。” 赵腾龙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顾北川始终没有放在心上便是,这等心思狭隘,只想着吞并亲弟之辈,注定难成大事。 经商者,眼界要大,格局也要大,当经得起商海沉浮,才能富贵一生。 飞鸿是要腾飞九天的产业,不可能被一个腾龙酒楼拦住去路。 …… 时光如流水,岁月如沙砾。 总是这般不经意间从指缝溜走。 一晃眼,便又是十数日时光。 九月已至下旬,淮南城正式入秋。淮河两岸,不断有树叶被秋风吹下,落入滔滔河水,奔赴大海。 就连天气,也冷上了不少。 但有一人,心中却比天气更冷,正是赵腾龙。 “东家,这几天,我们被飞鸿酒楼分走不少客人。” “论规模,飞鸿本就大上腾龙不少。以前是怀才不善经营,才落得那般田地。” “可姓顾的不一样,他明显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赵腾龙眉头紧皱,语气低沉。 “那可如何是好?” “怀才呢?怎么还没找到?”赵腾龙想得很简单,姓顾的不好对付,他这死读书的弟弟,却再容易对付不过。 “二少爷…把酒楼卖给顾北川后,便背上行囊,入京赶考去了。” “好啊好啊!这是在躲我啊!” “好你个赵怀才,竟和外人勾结,谋夺我赵家资产!” “爹当初把怀才酒楼给你,当真是瞎了眼!” 骂过之后,赵腾龙沉思良久,最终叹了口气,道: “酒楼菜肴,一律降价。” “然后把多余的伙计都派到街上,抢飞鸿的客人!” “就算是耗,我也要把顾北川耗死!” “一个外来户,凭什么在淮南做大?” /84/84376/19251630.html 第21章:降价风波 “少爷,少爷,不好了。” 顾北川刚研好墨,正提笔准备给项芷柔回信,却被福伯的呼喊声所打断,于是停下手中动作,道:“怎么了?” “是酒楼,近日来,不知怎的飞鸿酒楼生意差了许多。” “后来老朽深入探查才发现……” 然而没等福伯继续说,顾北川便出言打断道: “发现腾龙酒楼将菜肴降价,来和我们抢生意?” 此言一出,福伯整个人僵住,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名义上虽是顾府管家,但少爷的生活起居大多是由秀儿照料。 他则是穿梭在飞鸿酒楼和酒铺之间,料理诸多事宜。 所以他才能察觉到腾龙酒楼将菜肴降价一事。 可少爷呢? 少爷除了早起时会在院子中跑两圈锻炼身体外便极少出门,是怎么知道腾龙酒楼一事的?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古人当真诚不我欺。 少爷自从来了淮南,变化当真是太大了,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若是叫小姐知道了,必能含笑九泉。 “不仅如此,赵腾龙还派伙计上街,明目张胆抢我们的客人。” “腾龙与飞鸿两家酒楼,飞鸿虽说规模大了些,但腾龙毕竟经营多年,若是只论菜肴,只怕还要更胜一筹。” “客人既是来吃饭的,去何处不是去?而且腾龙的菜肴又降了价钱,所以很容易抢走我们的客人。” 听闻此言,顾北川点了点头。 事情倒是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古代的商战很简单,在产品差不多的情况下,无非就是降价。 谁家物美价廉,客人自然就多。 自然而然,另一家也就只能跟着降价,否则客源一旦被吸走,距离关门也就不远了。 只是公然派人上街抢客就做得有些太过了,吃相太难看,当真是半点面皮不要。 “酒楼的收入少了多少?” “约莫少了四成的银钱。” “四成吗?接近半数了,倒也确实不少。” “少爷,依老朽之见,不如我们也跟着降价?”福伯提议道。 现在最重要的,其实不是菜肴价格,而是客源! 菜肴价格降下去无关紧要,等把对手淘汰掉,自然能慢慢涨回来。 可客源如果丢了,真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现在最好是也跟着降价,和腾龙酒楼打价格战。 可顾北川却摇了摇头,道: “不妥,腾龙酒楼在淮南经营多年,钱财充足。” “我们则是初来乍到,爹给的银钱用得差不多了,酿酒所得又是长期收获,难以在短时间内赚取大量钱财。” “所以若真的降价,只怕也耗不过腾龙酒楼,最终只能落得个关门倒闭的下场。” 此言一出,福伯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少爷说得不错,人家好歹在淮南经营了十数年之久,论钱财,肯定要比他们多。 这可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不少爷向老爷修书一封,说明情况?” 顾北川闻言一愣,随即苦笑。 这话说的,是让我向家里要钱了。 “倒也不必,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难不成少爷另有计策?”福伯眼前一亮,兴奋道。 来淮南以前,他对自家少爷只有疼爱。 但对少爷的本事,却是不置可否。 可来淮南之后,少爷的种种作为,彻底折服了他。 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三种酒水之名早已传遍淮南。 就连少爷自己,也在淮南文坛声名鹊起。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也好,大儒大家也罢,都要和少爷平辈相交。 这在往日里,是他绝对不敢想的。 所以现在,他对少爷除了疼爱外,还有敬佩和叹服。 腾龙酒楼菜肴降价一事,自己可能没办法,但少爷肯定有办法。 听闻此言,顾北川并未直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张记铺子收拾得如何了?何时可以开始酿酒?” 听见这话,福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少爷为何要转移话题?难不成就连少爷也没有办法? 想到此处,福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落。 随即又责怪起自己太过贪心,少爷如今年不及弱冠,便能有此成就,已是不凡。 我怎可再有奢求? 也罢也罢,少爷拉不下脸面向老爷要钱,老头子我却是无妨。 实在不行,就由我来修书一封,向老爷禀明情况。 福伯心念电转,思虑良多。 可表面上却不曾显露,恭敬道: “张家人不愿交出铺子,颇有拖沓。” “但当时赌约可谓白纸黑字,又有不少证人作证,就算闹大,他们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是以拖沓了小半月后,终于腾出铺子。” “我等派人修葺一番,换了招牌,想必就能入驻其中。” “很好,动作要加快些。接手张记铺子后,酿酒量增多些。” “除了日常售卖所需,另外再给我准备一批,同时派人去城西琉璃店,找老板李诞,再定制一批琉璃酒瓶和酒杯。” “是。”福伯心中疑惑,少爷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吗? 三种新酒之所以能卖得如此火爆,就是因为限量出售,现在怎么又… 难不成是因为腾龙酒楼危机,不得已增多销量,赚取钱财,以解燃眉之急? “对了,腾龙酒楼一事,我自有打算。” “飞鸿酒楼不必跟着降价,一切如常便是。” “等张记铺子也开始酿酒,便是转机。” 听闻此言,福伯心中一颤,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少爷八成是想增加销量赚取更多钱财,来和腾龙酒楼打价格战。 只是这样,岂不成了拆东墙补西墙? 一个不好,怕是要坏了酒铺名声,得不偿失啊! 虽说心中忧虑,但福伯也无更好办法,只能点头称是。 福伯走后,顾北川这才提笔,继续写字。 也不知为何,最近几日,那小妮子与自己书信往来愈加频繁。 且言语之中,竟隐有倾慕之意。 倒也是怪事。 不知我何等模样,哪般年纪,怎会生出倾慕之意? 思索间,手上动作却是不曾停歇,不消片刻,一封以狂草写就的书信便新鲜出炉。 随后便有一只通体青翠的鸟雀,挥舞着翅膀,从顾家飞往靖王府。 小青心里很苦,因为最近工作量加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84/84376/19256332.html 第22章:二月春风 腾龙酒楼。 赵腾龙正一边吃着酒菜,一边听着伙计的汇报。 “东家,您猜得不错。飞鸿酒楼果真没有降价。” “哼,姓顾的一个江南人士,初来乍到。论资金雄厚,怎么比得上我赵家?” “飞鸿酒楼不跟着降价是明智之举,起码不会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还能撑些时日。” “但也仅限于此了,等飞鸿的客人都走光,也就离倒闭不远了。” “到时候姓顾的只有把酒楼卖给我这一条路!” 赵腾龙端起酒杯,小抿一口。酒水入喉,顿觉浑身舒畅。 不错,这酒水正是飞鸿酒铺的英雄醉。 “英雄醉不愧是英雄醉,当真是一等一的烈酒。” “只可惜,这顾北川空有两把酿酒的刷子。在经商上,却远非我赵某人对手。” “那是那是,这淮南城,谁不知道东家您经营有道。也就当初老爷子老糊涂了,把怀才酒楼给了二少爷,不然哪里有今天这些破事儿。”一边的老伙计恭维道。 “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说说吧,飞鸿酒楼的情况如何了?” “回东家,这几日,飞鸿酒楼客人的数量可谓一降再降。” “只怕还比不上二少爷经营的时候。” 赵腾龙一惊,顿生意外之喜。 赵怀才经营怀才酒楼的时候,可是完全放手不管,导致酒楼门可罗雀,每月收入,只怕也就和伙计们的工钱相当。 现在飞鸿的处境连昔日的怀才都比不上,岂不是说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随即心中一凛,问道: “那我们呢?菜肴降价,收成怕是跌了不少吧。” “东家明鉴,收成比起往常,足足跌了近五成。” “五成!?” 赵腾龙闻言也是一阵心痛,不过在心底盘算一番后,却又释怀了。 “就算跌了五成,收成也足够给伙计们发工钱了。” “哪怕再这么下去一个月,腾龙依旧撑得住,可飞鸿,怕是马上就得关门了!” “还记得当初我们登门,顾北川是何等桀骜吗?” “我真想知道,他现在又是个什么表情。” 那顾北川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呢? 他在笑! 是的,而且笑得很开心。 因为今天是飞鸿正式接手张记酒铺的日子。 整个张记,除了铺子之外,还有一系列的伙计,长工,和酿酒的老师傅,都被收编到飞鸿了。 包括当初被张涛气走的郝师傅,顾北川也叫人把他重新找了回来。 这些人,可都是飞鸿酒业今后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至于张涛…反正顾北川这边是永不录用。 其他酒铺在听说他活生生把张记搞崩之后,怕是也不敢录用。 相当于被整个酒水行业封杀,只能另谋生路。 但顾北川却没有一丝怜悯,因为做错了事,就得挨罚。 在后世,这属于窃取商业机密,严重一点的话,可是要判刑的! 而张涛,还能给他留一条命,已经算是顾北川仁慈了。 至于张家父子,则是远走他乡,想必不会再回淮南。 值得一提的是,张退临走前又雇人狠狠殴打了一番张涛,硬生生把他腿打折。 先后挨了这么两顿毒打,张涛不在床上躺个百来天,想必是下不来了。 张记的规模不输于柳记,酿酒师傅也是行业内的老师傅。 就比如郝师傅,技术就完全不低于老李头。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后,很快就掌握了蒸馏法。 得知这才是柳记真正的酿酒技术后,所有师傅都没忍住在心里狠狠问候了张涛的十八代祖宗。 我就说,鸡蛋怎么可能要加那么多。 酒曲那么处理不都得发霉了吗? 简直就是糟蹋粮食! 敢情你辛辛苦苦偷来的,是人家顾东家用来钓鱼的假方子啊。 而等掌握了蒸馏法后,他们又发现张涛唯独一句话没有说错——这是一种全新的技术! 但却不是酿酒的新技术,而是提纯的新技术。 柳记本就不错的三种酒,经过这种技术的提纯后,才能得以升华,成为英雄醉,才子酿和红袖招。 所以他们就把本就是名酒的春晓也蒸馏了一番,得出一种新酒。 口感还要在英雄醉之上!被顾北川命名为二月春风。 而今天,即是飞鸿酒业第二家铺子开张的日期,也是二月春风发布的日期! 因为宣传做得好,所以两家铺子前早就已经人山人海,围满了人。 “兄台,你也是来买酒的?” “不错!听说除了三种老酒以外,飞鸿今日还有一款新酒。” “我平日里嗜酒如命,如何能不买来尝尝鲜啊?” “唉,要说这飞鸿,酒是好酒,就是量太少了。” “可不是嘛。红袖招每日只售卖五百瓶,才子酿才三百瓶,英雄醉更是只有区区一百瓶!” “关键飞鸿的琉璃瓶子,精美是精美,就是太小了!一瓶压根不够喝啊!” “诶,兄台莫急。这英雄醉是一等一的好酒,想来酿造颇为不易,量少些也实属正常。” “不过现在好了,飞鸿接手了张记铺子,酿酒的地方多了一处,这酿出来的酒水,怕是也得翻上一番吧。” 另外一人听闻此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忙道:“是极是极!” 在如今的淮南,英雄醉等三种酒水,早就变成了一种稀罕物。 走南闯北的豪侠剑客们以喝英雄醉为荣。 文人才子,诗词大家们以喝才子酿为荣。 青楼名妓,长袖善舞的倌人们则以喝红袖招为荣。 这三种酒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酒水本身,更多的则是一种阶级象征,一种地位象征,一种…奢侈品! 在淮南周围的江湖中,有草莽游侠,能为一瓶英雄醉奋起杀人! 一瓶才子酿,在私底下,足足被炒到几十上百两银子! 一瓶红袖招,可与当红花魁共度一夜春宵。 什么叫物以稀为贵?这就叫物以稀为贵! 三种酒水价格刚公布的时候,也有人痛骂,说柳记想钱想疯了,一瓶酒而已,竟然足足要一两银子! 可现在,这种声音却荡然无存。 甚至大家都觉得,一两银子的定价着实低了些,有些降了档次。 就算涨到十两银子一瓶,想买的也大有人在。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飞鸿酒铺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84/84376/19256333.html 第23章:卖酒风波 “开门了!开门卖酒了!” 一声呼喊传来,人群便瞬间躁动起来。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飞鸿的酒,晚了,也就没了! 飞鸿的伙计们面带喜色地走了出来,开始主持卖酒事宜,把一位位客人送进酒铺挑选。 这些日子里,飞鸿的伙计们都很开心。 因为这日子,跟以前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如云泥之别。 在飞鸿还是柳记的时候,处处被张记压制,过的是仰人鼻息的日子。 伙计们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柳记撑不下去,辞退了他们。 可后来,东家来了! 先是带领他们酿出三种闻名淮南的新酒,让饮者无不交口称赞。 后来又在淮南诗会上击败张记酒铺,彻底扬名! 最后更是占据了淮南整个酒水市场! 短短一个月的时光,他们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是东家带来的! 现如今,整个淮南城没有读过书的青壮年,无不以在飞鸿做工为荣。 因为飞鸿的工钱待遇,绝对是整个淮南最好的! 如果家里有飞鸿的伙计,那逢年过节,是能扯上几尺布,给孩子婆娘做新衣裳的! 如果家里有飞鸿的长工,那隔三差五,是能吃上肉的! 如果家里有飞鸿的酿酒师傅,那就更不得了了! 怕是能有钱送孩子去上私塾! 若是将来孩子再争气些,考上个秀才,便是读书人了! 吹起牛来,也能说得上是耕读传家。 以后就不用和自己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活儿了! 所以柳记伙计都很感激顾北川,哪怕干起活儿来,也是一个个笑嘻嘻的。 但更感激顾北川的,其实还是张记伙计。 为什么? 因为顾北川给了他们和柳记伙计一样的待遇! 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两家之前可是打擂台的死对头啊! 张记伙计本以为张记关门后,他们要经历一段没工可做的时间。 可没想到,转眼就被顾北川招收了。 不仅如此,待遇还和柳记伙计们如出一辙。 这对他们而言,代表什么? 代表工钱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涨了! 酒铺倒闭,工钱不降反升,这上哪说理去儿? 顾东家哪里是东家,这分明就是活菩萨啊! 所以不管是柳记伙计,还是张记伙计,现在干起活来,都是分外卖力! 巴不得把飞鸿酒铺做大做强,因为东家说了,到时候工钱还能上涨。 所以哪怕活儿再苦再累,大家脸上也都挂着笑容。 可是他们笑得开心,有人却笑不出来。 今日份的酒水卖完之后,客人们非但没有离去,反而依旧聚在飞鸿酒铺门口,且一个个的,脸上神色都尤为难看。 很简单,他们都是没有买到酒的。 本来没买到酒没买到,也不至于聚众闹事。 但今天的情况,显然很特殊。 “飞鸿是什么意思?酒呢?你们新酿出来的酒呢?”有一大汉,在铺子外等了足足数个时辰,却依旧没买到酒,故而怒道。 “这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飞鸿今天的酒水,已经卖光了。” “什么?卖光了?”这下子不只是大汉了,而是客人们全都炸了锅。 “飞鸿是什么意思?多了张记一家铺子,拿出来的卖的酒反而少了这么多,你们酿酒的师傅是干什么吃的?” “就是就是,今日我等也是听说飞鸿第二家酒铺开业,这才过来捧场。可你们拿出来的酒水,还不够昨日的多!” “还有二月春风呢?我家少爷等着这新酒足足好几天了,说好的今日出售,可酒呢?”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引起哗变,伙计们便急忙安抚起来。 “诸位客人,息怒,息怒啊!今日的酒水确实已经卖完了。” “若是还想要,只能明儿个赶早了。” “每天都这样说,可每天的酒水都那般少!飞鸿是在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是不是大家对你们太宽容了?” 就在伙计们压不住舆论时,飞鸿酒铺内走出一个人。 衣袂飘飞,剑眉星目,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正是顾北川! “诸位,我是飞鸿东家,顾北川。” “诸位有什么,找我说便是,莫要难为我飞鸿的伙计。” 听闻此言,伙计们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瞧瞧,瞧瞧,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东家。 卖酒的客人们听了顾北川的话,也不再闹腾,反而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树的影,人的名! 淮南诗会,顾北川以一首《将进酒》力压四大才子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就连白鹿先生也与他平辈相交。 在众人看来,这可是位有名堂的读书人! 在他面前,不可失了风骨,丢了脸面。 “顾东家,我等慕名而来,心仪飞鸿新酒——二月春风良久。” “可不知为何,飞鸿今日不但未曾出售新酒,反而连拿出来卖的酒水,也比不上昨日那般多。” “飞鸿既然已经接手张记酒铺,理应多酿些酒水,不知为何会如此?” “还请顾东家解惑。” 众人之中,一位身着青衫儒袍的读书人站出来说道。 听闻此言,顾北川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道: “原来如此!” “这位兄台所说不错,接手了张记铺子后,我们酿出来的酒水确实多了不少,而二月春风也早就酿出来了!” 闻言青衫读书人先是一喜,后又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飞鸿拿酒出来卖?” “是啊是啊,你说得再好,没有酒水拿出来卖,也是枉然!”人群中也有人议论纷纷。 “不论是二月春风还是多出来的酒水,通通放在城中心飞鸿酒楼出售。” “这本是早就定好的事宜,都怪顾某疏忽,一时忘了通知诸位。”顾北川作惭愧状道。 “飞鸿酒楼?那是何处?” “可是腾龙酒楼对面那家?” “不错,正是。和两家酒铺一样,这家酒楼也是飞鸿的产业。” 听闻此言,很快便有人消失不见。 知道了卖酒的地方,自然也就不用在此饶舌。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青衫读书人也顿时急切起来。 若是去晚了,这才子酿八成就没了! “顾东家,那我们就在此别过,日后再一起把酒言欢。” /84/84376/19259894.html 第24章:转机! 淮南城中心。 腾龙酒楼二楼。 赵腾龙正衣衫不整,卧于长椅之上。 桌上有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身边脸蛋精致,身材曼妙的小妾正不断剥开葡萄皮喂给他。 值得一提的是,小妾脸蛋酥红,浑身乏力,整个人倚靠在赵腾龙身上。 似乎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 近日来,由于飞鸿酒楼客人一天比一天少,越来越入不敷出。 赵腾龙这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以他的毒辣的眼光来看,若是不出变故。 只怕要不了半个月,飞鸿酒楼就得关门大吉。 到时候顾北川就不得不来求着自己买下飞鸿酒楼。 毕竟别人买了,他大可以施展相同的手段。 更何况其他酒楼老板又不是傻子,怎会买这么个赔钱货? 所以说,这飞鸿最终还是得落到自己手中。 而这价钱,自然也是自己说了算。 虽说经历了些许波折,但最终结果还是一样的。 二弟呀二弟,还有顾北川,你们这些只会读书的呆子,论经商,如何能跟我赵腾龙比? 想到此处,赵腾龙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搂着小妾的手臂也不禁加重了几分力气,惹得小妾是惊呼不断。 砰砰砰! 偏偏就在赵腾龙要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赵腾龙眉头一皱,却也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开始整理衣衫。 毕竟他手下的伙计都知道这个房间属于东家专属,若无大事,不可打扰。 可现在既然敲门了,且敲门声如此急促,想必不是小事! 整理好衣衫后,赵腾龙打开大门,见果真是个跟了自己良久的老伙计,便开口询问: “出什么事了?” “东家,您一定想不到!” “飞鸿酒铺刚刚接手张记铺子,想必酿出来的酒水也能多上一些。” “可谁知道,刚刚我去买酒。却发现除了我运气好些外,其余人等竟大多数都没有抢到酒水!” “问了一番才知道,飞鸿售卖的酒水非但没有增多,反而减少了!” “我便急忙带着酒水赶回来禀报东家!” 听闻此言,赵腾龙被人打断好事的一丝恼怒荡然无存。 转而开始沉思起来,渐渐地,喜上眉梢! “接手了张记铺子,卖出的酒水反而少了。” “飞鸿怕不是酿酒的方子出了问题!” “东家英明!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顾北川,不好好酿酒,非要来城中心开酒楼。” “这是你能来的吗?现在倒好,连自家的酒铺生意都没能经营好。” “当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贻笑大方,当真是贻笑大方啊!” “东家说得是,这顾北川才多大年纪?甚至都未曾及冠。” “想必是不知从哪看来几个酒方子,仗之打败张记,纯属是运气好罢了。”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惹我们腾龙酒楼,不该来惹东家您啊!” “这下好了,摔大跟头了。”伙计一脸的谄媚之意,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俗话说得好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一番话过后,赵腾龙果然喜笑颜开,道:“说得好!” “他顾北川一个外地人,如何能与我腾龙酒楼这等淮南老字号较量?” “这次也是教他涨涨见识,做人不能太目中无人。” 然而,还没等赵腾龙得意完,又有一伙计疯了似地跑上来,嘴中还不断高喊着:“东家不好了!东家不好了!” 闻言,赵腾龙当即眉头一皱,问道:“出了何事?竟如此慌张!” “咳咳咳。”那伙计停下之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平缓下来之后,才慌慌张张道:“就在刚刚,飞鸿酒楼不知为何,多了好多客人!” “什么?!” 赵腾龙大惊,立马走到二楼窗户上查看。 发现果不其然,原本门可罗雀的飞鸿酒楼,此时竟已门庭若市,来往客人,可谓络绎不绝!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飞鸿酒楼也跟着降价了?” “东家,我打听过了,飞鸿酒楼的菜肴还是原价,并未降价。” “这这这……怎会如此啊?”赵腾龙再也不顾上其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双眼无声。 “论菜肴,飞鸿酒楼还比不上我们,又未曾降价,怎的会有这么多客人?”想起这些天损失的银钱,赵腾龙只感觉心绞痛。 本以为能抢了飞鸿的客源,他还为此沾沾自喜。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无用功! “快去查,快去查明原因!” 见东家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方才溜须拍马的伙计也是紧张不已,立刻就下了楼去查探。 没过多久,那伙计便带回了消息。 “东家,查清楚了。” “快说!” 赵腾龙心急如焚,可那伙计却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让你快说!” 看着赵腾龙通红的双眸,伙计终于开始害怕了,和盘托出道: “顾北川……北川他把英雄醉等三种酒水,拿到飞鸿酒楼里卖了。” “而且还不单卖,只有在飞鸿吃饭的客人才能点酒水。” “依旧是限量,先到有,晚到无。而且他还推出了一款新酒,名叫二月春风。” “据说口感还要胜过英雄醉,但数量极其稀少,只有每天前五十位在飞鸿吃饭的客人才有机会品尝。” 伙计说完之后,张腾龙已是目瞪口呆,呢喃道: “酒……水?” 若是以飞鸿三种酒水的热度,引来如此多的客人,似乎……似乎也不足为奇。 可是……之前为什么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恍惚间,他察觉到顾北川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商业手段,他闻所未闻的手段! 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顾北川在,会告诉他,这种手段叫做捆绑销售。 是一种用高销量产品带动低销量产品的典型手段。 在后世再为常见不过了。 恍惚间,赵腾龙又是灵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大喊道: “不对!不对!” 他冲上前去,抓住伙计的衣领,嘶吼道: “你不是说飞鸿酿出来的酒越来越少了吗?” “连酒铺都供应不足,顾北川哪来的酒在酒楼里卖?” 听闻此言,伙计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84/84376/19259906.html 第25章:白衣公子 “说!快说!” 见伙计这般模样,赵腾龙愈发暴怒,眼看就要拳脚相加。 另一边的伙计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东家,昨日在飞鸿酒铺前,顾北川亲口说要把二月春风和多酿出来的酒水放到酒楼售卖。” “阿春他估计是买到酒便离开了,没听到顾北川所言。” 听闻此言,赵腾龙情绪非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彻底大怒。 狠狠一脚踹在阿春身上,把他踹了个踉跄。 “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误我大事,误我大事矣!” 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如果不是另一个伙计在旁边拉着,阿春只怕免不得要伤筋动骨。 可即便如此,最后也被腾龙酒楼辞退了。 “东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面对提问,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赵腾龙却无比茫然起来,显得那般不知所措。 “要不先把菜肴的价格调回来?” 闻言,赵腾龙眼眸一亮,道: “对!事已至此,菜肴降价毫无用处,反而多降价一天便多损失一天的银钱!” “先把价格调回来,其余的,容后再说。” 然而,让赵腾龙没想到的是,这一步似乎也出了问题。 原本飞鸿酒楼就算凭借四种酒水吸引到了足够的客人,可其实客源量也就和腾龙酒楼相当而已。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偏向价格便宜的一方。 可当赵腾龙把价格上涨回来之后,腾龙酒楼就失去了唯一的优势! 导致原来的客源纷纷被飞鸿酒楼重新吸纳。 腾龙酒楼反而步了飞鸿酒楼后尘,成了门可罗雀,凄惨冷清的一方。 这就是两家没有特色区分的店开在同一处的弊端——只有强大的那家能活! 以前腾龙酒楼强大,所以飞鸿酒楼面临倒闭。 可飞鸿酒楼挺过来了,不但挺过来了,还将局势逆转了! 腾龙酒楼成了面临倒闭的一方。 那么赵腾龙有手段让腾龙酒楼起死回生吗? 哪怕他对自己再自信,可扪心自问之后,答案依旧是没有。 他不像顾北川,既能酿酒,又会作诗,他好像……除了经营铺子,什么也不会。 更让他羞愤的是,自己在引以为豪的经商领域,被顾北川碾了个粉碎。 现在他是彻底没辙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一天,赵腾龙瘫坐在长椅上。 原本雄壮的身躯,几天时间,仿佛瘦了十几斤。 …… 飞鸿酒楼。 福伯一边打理着手中账本,一边观察着座无虚席的酒楼桌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就说!我就说少爷早有定计! 我竟还想自作主张,给老爷写信。 当真是老糊涂了! 还好没写,要不然,岂不败坏了少爷在老爷心中的形象? 少爷现在当真是不一样了,酒铺也好,酒楼也罢,处处生意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把四种新酒拿到酒楼来卖,还不单卖,不吃饭便不准买酒。 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脑子?竟能想得出如此绝妙的法子! 小姐若是知晓了,想必是能含笑九泉了。 然而,就在福伯开心之际,酒楼里却来了一位特殊客人。 只见飞鸿酒楼门口,一位身着月白色锦绣衣裳,皮肤白皙,容貌俊美的翩翩佳公子踱步走了进来! 为什么说他特殊? 因为这位的颜值实在是太高了。 有多高呢? 通俗一点来讲,只怕去青楼都不用花钱。 且气质非凡,一看便极有教养。 其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容颜姣好,身材婀娜的红衣丫鬟。 妥妥一副世家大族子弟出街的模样。 见状,福伯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侍候。 “这位客官,不知您想吃些什么?” “你们这儿,便是飞鸿酒楼?”悦耳的声音从白衣公子口中传出,竟是答非所问。 “不错。” “据说只有在你们这儿吃饭,才能喝到那享誉淮南的四种名酒?” 福伯眼眸一亮,心说又是个来喝酒的。 “不错,公子你可算是来着了。现在整个淮南,除了飞鸿酒铺外,只有我们这里能喝到那四种名酒!” “那还等什么?赶紧上酒!”白衣公子闻言,立刻道。 “慢着,再来些下酒菜。我家小……公子体弱,不宜饮酒过度。”红衣丫鬟开口补充道。 “好嘞,那您先坐下稍等片刻。” 白衣公子落座后,开始仔细打量起飞鸿酒楼内部装潢来。 他就像个久未出笼的鸟雀,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不才刚出来吗?你急什么?” 听闻此言,红衣丫鬟简直欲哭无泪:“公子,若是回去晚了,您怕是要遭责罚的,我也得跟着遭殃啊。” “哎呀,出来游玩,便要玩得开心。莫要说那些不自在的。”白衣公子倒是兴致很高,完全没把红衣丫鬟的话听进去。 片刻之后,酒菜上齐。 红衣丫鬟很有眼力见儿,立刻开始斟酒。 斟完酒后,白衣公子拿起酒杯,开始点点小酌。 酒水入喉,顿时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传遍全身。 “好酒!当真是好酒!这就是大家酿出来的酒吗?”白衣公子忍不住在心中暗道。 紧接着,便开口询问:“老人家,不是说有四种名酒吗?你怎么只给我上一种?” 此言一出,福伯一愣。 心说四种名酒卖得虽然好,但一下子就要喝四瓶的客人,还着实没有,这人不会是来挑事儿的吧? 虽说心中疑惑,但福伯却依旧耐着性子,上了其余三种酒。 结果每种酒水,那白衣公子竟然都只喝一小口,随后便出言赞叹。 再然后,竟然就不喝了!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来飞鸿喝酒的客人比吃饭的还多,每个都把四种名酒当宝贝,一瓶酒不喝完绝不罢休,怎可能会只喝一口? 这人只怕不是为酒水而来。 事出反常,福伯拿不定主意,于是偷偷上了二楼,打算请教自家少爷。 /84/84376/19263625.html 第26章:初相遇 淮南城中心。 飞鸿酒楼二楼。 秀儿正在帮顾北川研墨,而顾北川则伏案奋笔疾书。 可他却并非在写字,而是在画图。 一个又一个大型容器的图画。 在图画旁,还用狂草书写着各项注意事项和生产要求。 画完图后,顾北川又扯了一张宣纸,开始写字。 【精盐制法】 片刻后,这张纸上已经满是笔墨。 顾北川则又扯了一张宣纸,开始书写。 【蔗糖制法】 这一次的内容尤为复杂,一张宣纸显然不够,顾北川又扯了一张。 最后,手腕稍显酸痛的顾北川再度扯了一张宣纸,写下四字。 【鸡精制法】 半刻钟后,顾北川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开始活动手腕。 秀儿见状,也停下研墨的动作,转而帮顾北川按起了肩膀。 世人只知道少爷既会酿酒,又懂诗词歌赋,当真是才华无双。 可少爷的辛苦,却只有她秀儿知道 在江南的时候,少爷虽说整日无所事事,却也乐得清闲。 可自从来了淮南,每到深夜,少爷房间的烛灯却总是亮着的。 这让秀儿有些许心疼。 其实,能不能继承家业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活得开心,活得快乐不就好了吗? 这是秀儿的想法,她却不敢说出来。 因为福伯很满意少爷的成长,常常在夜晚抹眼泪,嘴里嘀咕着什么少爷长大了,小姐可以含笑九泉了之类的话。 她若是说出来,少不得要挨福伯的训。 顾北川享受着秀儿的按摩,忍不住闭上双眸,开始沉思起来。 大乾的调味品其实挺足的,但制取工艺都稍显落后。 最明显的就是食盐和糖。 大乾位于这片大陆的东方,临海。 所以食盐其实就是海盐——将海水经过简单晾晒后形成的盐巴! 但这盐巴的成份可不仅仅只有食盐,里面还有沙砾,土壤,碎石等杂质。 这吃起来的味道,怎么说呢……味同嚼蜡。 但这还算好的,穷苦人家连盐巴都没得吃,只能清汤寡水下肚。 所以他才要制取精盐! 一来呢,利于酒楼发展,精盐能让菜肴味道更上一层楼,从而吸引来更多顾客,而不是只靠四种酒水引流。 飞鸿旗下的每一个产业,都应该有自己的特色。 酒楼如果只能靠酒铺带活,那还不如趁早关闭。 二来呢,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 穿越过来都小半个月了,可饭菜却依旧吃不惯。 大乾虽说禁止买卖私盐,但顾北川又不卖盐,只是制取精盐,用来做菜而已。 他已经打听过,这是不曾触犯律法的。 还有糖! 大乾的糖只有两种,从蜂蜜中提取出的蜜糖以及麦芽糖。 这两种糖类,用来做饭…… 也不是说不能做吧,只是效果一言难尽。 所以他才想制取蔗糖。 然而蔗糖的制作步骤很复杂,甚至还要用到离心机。 所以做出完美的蔗糖不太现实,只能初步制取,能用就行。 最后就是鸡精了。 这玩意的制作其实相对简单,有鸡就行。 效果却很好,简直就是熬汤煲汤的利器! 有了这三种调味料,飞鸿酒楼的生意肯定能更上层楼。 到时候,四种酒水将不再是酒楼的主要产品,而是附属产品。 只是想要都制作出来,怕是不容易。 相关器械有的需要铁质,有的用琉璃就行。 还有甘蔗,也不知道淮南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去外地买了。 至于作坊,两家酒铺再腾点地方出来倒是问题不大。 然而,还不等顾北川进一步细想,房门就被敲响了。 “少爷,出事了。” “什么事?”顾北川起身,将福伯迎了进来。 “来了个客人,行为举止,甚是古怪。” “我怀疑对方是来挑事儿的,拿不定主意,上来问问少爷你。” 了解清楚事情始末后,顾北川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 顾北川下楼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位白衣公子,因为那颜值,着实太好辨认。 这也是顾北川穿越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看见比自己还好看的人。 然而,还没等他上前,就听那白衣公子喝道: “掌柜的,给我把这四瓶酒包起来,我要带回去喝。” 听闻此言,顾北川顿时眉头一皱。 在飞鸿酒楼,你可以打包饭菜,却唯独不能打包酒水。 因为把酒水打包,然后出去卖个高价的大有人在。 飞鸿必须杜绝这种现象。 于是乎,顾北川上前,让自己声音尽量显得柔和,道: “这位公子,实不相瞒,在下便是这家酒楼的东家。我们这儿,酒水不便打包。” 然而,这句话落在白衣公子耳中,便只剩下前半句。 “在下便是这家酒楼的东家……东家……东家!” 女扮男装翘家的项芷柔猛然惊醒,诧异万分。 她不是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是飞鸿! 是原柳记东家开的酒楼! 那这家酒楼的东家,岂不就是柳记东家? 柳记东家,那不就是……大家! 可是……可是大家不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的文坛大家吗? 怎会……怎会如此年轻? 而且……而且竟生得这般俊俏。 项芷柔大脑彻底宕机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还好吗?” “需要我送你去医馆吗?” 顾北川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项芷柔这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两抹红霞立刻飞上脸颊。 “你……你便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可是唤作顾北川?” “正是,难不成公子认识在下?” 一旁的丫鬟小红也是倍感诧异,心说小姐难不成当真认识顾公子?不然怎么一见面就慌张成这般模样? “不……不曾见过,但却听过顾公子的《将进酒》,也算是久仰大名。” “今日得见,一时激动,倒是失了仪态,还望顾公子见谅。”项芷柔急中生智,完美化解了眼前状况。 “原来如此。”顾北川不再生疑。 就连小红也暗暗点头,小姐确实见过《将进酒》,还一直夸赞说这诗写得极好。 /84/84376/19263662.html 第27章:秋 “顾公子方才所言何事?” “阁下不知,我这酒楼有些特殊,酒水恕不外带。” 听闻此言,项芷柔还没说什么,小红却是眉头一皱,喝道: “有何特殊?开门做生意,自当满足顾客需求。” “我家公子又不是要你做甚难事,只是外带些酒水,难道也不成?” 小红好歹也是靖王府的丫鬟,平日里见过不少大人物,多少学了些气势,此时发难,倒还真有三分模样。 只可惜,顾北川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端着叫人挑不出毛病的笑,道:“抱歉,恕难从命。” “你……” “够了!”小红还要再说,却被项芷柔叫停,顿时有些委屈。 项芷柔却是知晓,大家既能写出那等诗文,心气必然极高,怎会被你这三脚猫功夫吓到。 再者说了,她这次出来就是为了顾北川。 怎能刚一见面,就起冲突? “小红,若是在这待着不舒服,早些回去便是。” “莫要冲撞了顾公子。” “公子……”小红一愣,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小姐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顿时便慌了神,眼眸中隐约有水雾浮现。 “不妨事不妨事,二位莫要因我起了冲突。”顾北川道。 小红听见他这么说,便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跟在项芷柔身后,充当一个透明人。 “顾公子,这酒水既不能外带,那我能否在此处喝完?” “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酒水便是拿来喝的,公子想喝,自无不可。”顾北川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这般多的酒水,我一个人怕是难以喝完。” “顾公子如果不忙的话,不如陪在下小酌几杯?” 项芷柔说出心中想法,眼眸中满是期待,又藏着几分娇羞。 顾北川本想拒绝,可看着对方眼神,不知为何,心却软了下来。 再者说,刚才险些挑起他们主仆二人间的冲突。此时这点要求再不应允,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只好道:“公子既有此雅兴,北川自当奉陪。” “顾公子请落座!”项芷柔努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欣喜道。 随后,两人便一边饮酒,一边畅谈起来。 其实,说是畅谈,但更多的却是项芷柔在问,顾北川在答。 交谈片刻后,顾北川却疑惑起来。 这世家公子,怎么一副好奇宝宝的样? 什么都喜欢问,什么都想知道。 知道他是江南人氏后,便围绕着江南问了个遍。 譬如江南和淮南到底有什么不同? 江南地道的美食有哪些? 据说江南女子皮肤都嫩得能掐出水来,是不是真的? 顾北川无奈,只好一一作答。 而项芷柔呢,则是越聊越开心。 因为顾北川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不管她问什么,顾北川都能给出回答。 就算真的不知道,也能给出一番独特的见解。 这让她心中对顾北川愈发敬佩起来,顾大家不愧是顾大家。 定然是走过许多常人未曾走过的路,见过许多常人未曾见过的风景,才能在这般年纪,便写下那等惊天地泣鬼神的诗文。 酒过三巡,项芷柔便霞飞双颊。 这次倒不是害羞,而是有些醉了。 方才她每种酒都只喝一口,当真不是挑剔,而是酒量不行。 桌子上的四瓶酒,大部分都进了顾北川的肚子。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有些微醺。 恍惚间,她抬起头来,眺望窗外。 原本郁郁葱葱,翠绿如茵的满目黛色,已经渐渐褪去,换成了象征着萧瑟的枯黄色调。 这便是秋啊! 自古以来,秋便是这般冷清,这般没有人情味,向来不惹人喜。 要是能在春日里遇见顾大家就好了,项芷柔如是想。 想到此处,她反而灵光一闪,道: “顾兄,你我一见如故。” “小弟又分外瞻仰顾兄文采,恰逢此情此景,不知顾兄可否为我作诗一首?” “作诗?”顾北川一愣,随即便点了点头,道:“也好,倒也有些时日没作诗了。” 听见顾北川要作诗,酒楼里的其他客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要知道,顾北川现在之所以有这般大的名声,可不是因为他会酿酒。 这年头,会酿酒不算什么本事。 会读书才是! 会作诗更是! 如果没有淮南诗会那次扬名,现在谁又会知道顾北川是何人? 甚至有些客人干脆不吃了,停下碗筷,看着顾北川,等待他的下文。 若是今日能在飞鸿酒楼出来一首名传淮南的佳作,怕是生意也要好上不少,顾北川如是想。 “不知公子想要北川以何题为诗?” “不如,便以秋为题?” 秋? 在场的食客也有不少读书人,此刻听见这题目,均是忍不住皱眉。 要知道,在诗词歌赋中,秋一直都和悲挂钩。 逢秋必言悲,这都快成诗坛定律了。 可古往今来,出了那么多以秋言悲的佳作,这个题材早就被写烂了。 想要写出新意,难! 可若是写不出新意,只怕顾东家下不来台。 这人……怕是心存刁难之意啊! 在场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生怕打扰到了顾北川,同时又忍不住为他担忧。 就连项芷柔自己,也意识到了这题材的不妥之处。 但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着窗外秋日的萧瑟寂寥之景,心中悲伤之意难以忍耐。 同时又有些遗憾,为何没能在春日里遇见顾大家,这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但是这个时候想改口,却又为时已晚。 毕竟题材是你定的,现在又要改。 一方面,是自己失了礼数。 另一方面,也是不信任顾大家的诗词造诣。 所以,项芷柔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一时间竟没了主见,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顾北川脸上却始终都带着浅浅微笑,不曾有丝毫顾虑。 朝窗外抬眼一看,恰好见一丹顶鹤扶摇直上,以蓝天为底色,于云雾中穿梭。 当下便有了主意,润了润嗓子,开口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诗成,整个酒楼内,落针可闻! /84/84376/19267883.html 第28章:《淮南秋·赠项白》 啪啪啪。 啪啪啪。 飞鸿酒楼内,寂寥过后,便是阵阵掌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好似鞭炮齐鸣。 更有甚者,脸色潮红,站起身来,大声赞叹: “好诗!绝顶的好诗!” “我一直都知道顾东家在诗词一道上颇有造诣,可实在没想到,竟能写出这等诗文!” “就是就是,先前白鹿先生与顾东家平辈相交,我还心生愤懑。觉得顾东家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名声,实则不过如此。” “可现在听了顾东家此诗,我才知晓,先前是何等的坐井观天。” “顾东家之才,我等叹服!” 不只是周遭食客,就连顾北川面前的项芷柔,也小嘴微张,满脸的震惊之色。 缓过神来后,眸光中更是异彩连连。 我一直都在尽量高估顾大家的诗词造诣,可没想到头来,终究还是低估了。 大家写得出《将进酒》那般的放浪形骸,千古浪漫。 也写得出《登高》那般的沉郁顿挫,饱经风霜。 然而这首诗,和以上两首完全不同,却又毫不逊色。 当真是… 才高八斗一词,莫非是为顾大家量身打造不成?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诗词意境中时,却也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诗有那么玄乎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声音虽小,但却迅速引起了众人注意,成了众矢之的。 说话之人身穿绯色锦绣衣裳,大腹便便,一张胖脸上满是富贵之相。 原来是淮南布商——沈贵沈员外当面! 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沈贵一时间也慌了神,急忙道: “我断然没有质疑顾东家诗才的意思,诸位不必如此。” “只是沈某自幼贪玩,亦不曾上过私塾。年岁渐长之后,便跟着家父钻研商贾之道,如今也算小有成就。” “后来才慢慢学会识字,算术,却于诗词一道上一窍不通。” “所以听不出顾大家所作诗文的奥妙,不知诸位可有懂行的,也好为小老儿解惑一番。” 听见这话,众人脸色这才稍稍转好。 有一明显作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说道: “沈员外客气,梁某愿意效劳。” “只是在下也才疏学浅,讲解之中若有差错,还请顾东家斧正。”梁山道。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于诗词一道上,大家都是芊芊学子,顾某也不过是略快几步。” “你我相互沟通,自然交流便好,何来斧正一说?” 梁山闻言,心下更是敬佩不已。 顾东家不愧是顾东家,不但于诗词一道上造诣高得吓人,而且为人还这般谦虚。 面对这样的人,很难不生出好感。 梁山点了点头,随后开始讲解: “沈员外,如果单看此诗,其实只在抒情言志上有所建树,其余地方并非那般出彩。” “但这只是其一!” “要知道,自古以来,在我们诗坛,有个默认的规矩。” “那便是逢秋必言悲。” “秋,多萧瑟寂寥之意。古往今来,又有多少文人墨客?早已将悲秋之意写得淋漓尽致,再难出新意。” “所以这位兄台,一开始以秋为题要求顾东家作诗,我们险些还以为他不怀好意。” 说着,梁山便看向了项芷柔。 项芷柔则是连忙微笑,聊表歉意。 “但顾东家的诗文,却打破了这一墨守成规!” “沈员外且看前两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短短十四字,既清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又写尽议论之能事。” “怕是光这一句,便足以名传淮南诗坛。” “后一句则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看似写景,实则依旧是言志。” “此等豁达乐观,开朗豪放之意,在写秋的诗词中,可谓独树一帜,分外罕见。” “所以我等才如此敬佩。” 梁山说得很清楚,而且这首诗所用辞藻并不华丽,反而十分浅显易懂,只是意境深远。 所以沈贵是真的听懂了。 大概意思就是别人写秋,写的都是悲。 唯独顾东家,以心中豪情,万丈朝气,压过了悲秋。 此人,当真是个诗词大家啊! 沈员外当即站起身来,朝顾北川拱手作揖,道:“顾东家大才,沈贵佩服。” “沈员外不必如此,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北川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短短数语,却又是惊醒众人。 顾东家莫不是已经到了出口成章的境界?怎地张口便是这等对仗工整,意境颇丰的词句? 众人赞叹过后,便有人提议道: “难得今日顾东家有感而发,不如便将这诗文,题在飞鸿酒楼当中,日后也算是一段佳话。”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众人的广泛赞同。 顾北川本不想出风头,可这时候若是拂了大家的意,反倒不好收场,便欣然应允。 很快便有人献上笔墨,请顾北川提笔。 “对了,顾东家还没说诗名呢!” “诗名吗?”顾北川闻言,看向一旁的项芷柔,道:“还未曾请教公子名讳。” “我…我唤作项白。”项芷柔还没做好和顾北川相认的准备,惊慌之下,如是仓促答道。 “既然如此,诗名便叫作…”顾北川沉吟片刻后道:“《淮南秋·赠项白》” 听闻此言,酒楼内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有不少人看向项芷柔的目光都隐约带着几分羡慕,甚至是…嫉妒。 如此佳作,将来必定是要名传淮南,甚至整个大乾的。 而项白之名,想必也会跟着传遍大江南北。 大多数读书人,皓首穷经数十载,求的不外乎一个名。 现在项白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们朝思暮想的东西,怎能叫人不心生艳羡? 项芷柔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初次相见,顾大家便送自己如此大礼,眼眸中甚至有柔情闪过。 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懊恼。 早知道刚刚说真名了,平白浪费了大好机会,呜呜呜。 就在项芷柔懊恼时,顾北川却提笔了。 他在飞鸿酒楼临窗的一处墙壁上落笔,写下了这今后注定要名扬淮南的二十八字! 然而,当那狂放不羁,却又自成筋骨的狂草现世时。 酒楼内再度陷入了寂静。 /84/84376/19267884.html 第29章:狂草 “这…这是什么字体?为何我从未见过?” “别说你了,老朽饱读诗书数十载,同样从未见过如此书法。” “此书法,笔意奔放,体势连绵,字形变化繁多,颇有一股放浪形骸之意。然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如此,却并未失了筋骨。” “没想到,顾东家不仅诗词歌赋乃是一绝,在书法上竟也有如此造诣。”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顾兄自创字体!”一行人中,梁山站了出来,满脸惊叹之色。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纷纷从赞叹转为大惊。 要知道,顾北川书法造诣高和开创一种新的字体完全是两种概念。 书法造诣再高又如何?终归是个写字的,大乾文坛不缺这类人,顶多算是有几分本事罢了。 可开创一种新的字体就完全不同了! 要知道,大乾立国三百年以来,独树一帜的书法流派也就那么几家。 楷,行,隶,篆。 其中楷书为万书之首,讲究字体端正,笔画工整,尤重筋骨! 行书则灵动多变,圆活流便,讲究气韵生动。 隶书,篆书也各有各的特点。 可顾北川笔下字体,却与以上四种完全不同。 非但如此,那种笔走龙蛇,放浪形骸的张狂之意,似乎跃然纸上。 这种气势,这种特点,当真是别具一格。 完完全全能比肩四种字体,自成一家! 天下间的第五家书法流派就此诞生! 这概念,和书法造诣颇高就完全不同了! 因为这代表顾北川在书法造诣上,已经到了能开宗立派的地步。 今后但凡是书写这种字体的读书人,都得尊称顾北川一声恩师! 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 可等这字体流传出去,临摹学习者多了起来,效果就很恐怖了。 在大乾文坛,有三种名声最为炙手可热,受人追捧。 一是如古之圣人般,著作等身,开创一家学说。 这一等境界,从大乾太祖高皇帝至今仁宣皇帝之间的三百年里,尚无一人! 二则是文臣气节,为家国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片丹心照汗青。 大乾立国三百年,文臣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但能有此赞誉者,依旧少之又少,不过五指之数。 第三等,则是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顾北川如今在书法造诣上自成一家,开创新体,就算比不上第三等。可假以时日,怕也能勉强算半个了。 如此盛名,被一年不过二十,甚至还未曾及冠的小子夺了去。 在场的读书人,心中怎么可能好受? 所以当梁山说出这话之后,所有人都不免紧张起来,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中满是忐忑,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北川愚钝,对于书法一道,颇感兴趣。” “多年苦练后,终有些许心得。” “眼前这字体,倒也确实是在下所创。” 轰! 此言一出,酒楼内的气氛,就如同被烈火烹油了一般,瞬间热闹起来。 食客们看着那剑眉星目的少年,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一时间可谓五味杂陈。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赞叹,但更多的,则是敬佩。 “唉,淮南才气共一石,顾兄独占八斗矣!”梁山叹息道。 曾几何时,他以为天赋不过谦辞,努力才是王道! 十数年寒窗苦读,日夜不缀,他这才于诗词一道上小有成就,更是写得一手好字,叫十里八乡称赞不已。 他也曾自命不凡,认为只要自己努力,迟早有一日能金榜题名。 入金銮殿,为天子门生! 可直到他来了淮南,见到顾北川。 他才知道何为天资!何为妖孽! 不过是未曾及冠的年纪,于诗词造诣上便能比肩白鹿先生,书法上更是自成一家,开宗立派。 此等人物,莫说在淮南,哪怕放在整个大乾文坛,也当有一席之地! “梁兄慎言,如此盛赞,顾某哪里受得住。”顾北川也是一阵苦笑。 当初学狂草,纯粹是觉得写起来痛快。 可谁承想,一经现世,竟引起这般大的反响。 他倒是有几分汗颜了。 “诶,顾兄大才,有何当不得?” “倒是还未曾请教,此书法,唤作何名?” “狂草!” “狂草…狂草…狂草。” “好一个狂草!” “笔势连绵,笔画不绝,是为草。” “豪放不羁,一往无前,是为狂。” “用此二字来形容该书法,再贴切不过。” “诸位,今日我等也算幸运,见证了狂草一派书法的诞生。” “不知顾兄可否再拿出些佳酿,好让我等不醉不归才是!” 梁山眉宇间满是狂热之色,顾北川也不好拒绝,只好道: “福伯上酒,今日北川便与诸位不醉不归!” 听闻此言,酒楼内的食客们纷纷亮起了眼睛。 大部分人都不是读书人,只看得出这狂草写得确实不错,却不晓得自成一家,开宗立派的意义所在。 可有酒喝,总归是件好事。 项芷柔看着人群中的顾北川,亦是眸光闪烁。 分明有那般多的人,可她的眸光中,却只有他。 当狂草现世的那一刻,项芷柔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有如此诗才,如此书法造诣的。 除了那位日日与她互通书信的大家,别无二人! 这天下人,就算想假冒,也假冒不得。 现如今,顾北川被众人裹挟了去,他们这一桌,反倒冷清了下来。 小红撇了撇嘴,道:“小…公子,您身份尊贵,哪有被人晾在一旁的道理。不如我去与那顾北川理论一二?” 项芷柔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才是顾大家真正该有的样子,他的才华,应当被世人发现,被世人瞻仰。” …… 第二天酒醒之后,顾北川只觉头疼得厉害。 还得是秀儿晓得心疼少爷,提前做了醒酒汤,就放在床边的桌上。 昨日觥筹交错,可谓宾主尽欢。 他也没忍住,上了头,一时间喝大了。 反倒是怠慢了那世家公子,若是知晓其来头,来日里怕是要登门拜访一番,聊表歉意,也希望他不要怪罪。 容不得顾北川这般谨慎,主要他一个外地人,在淮南初来乍到。 能做成这般生意不容易,就更应该小心些。 他不怕商贾,却也怕世家大族,王公贵胄。 没有发展之前,还是少和这等存在起冲突为妙。 /84/84376/19272097.html 第30章:紧锣密鼓 洗漱一番过后,顾北川便叫来了福伯。 “淮南城内,可有茎似竹,实心,多汁而甜的植物?” 福伯闻言一愣,不是不认识,而是自家少爷形容得太宽泛,让他难以确定。 顾北川无奈,便拿出写有【蔗糖制法】的宣纸,指着上面甘蔗的图画给他看。 福伯这才了然,道: “少爷所求之物,可是柘?” 柘?什么柘? 顾北川一时摸不着头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在大乾,甘蔗名为柘! 于是道:“正是,此物淮南可有?” “自然是有的,淮南附近乡村,多有农户,种植此物,等成熟之后,便送到城中卖予他人,换些钱财。” “可知晓价格?” “约莫一两文钱一斤。” 顾北川点了点头,这价格比后世略贵,却也算正常。 可能是大乾并未大规模种植的缘故,毕竟物以稀为贵。 “那来日便叫上一批人,下乡收柘,越多越好。需要多少银钱,在账上自行支取便是。” 福伯闻言一愣,心说少爷当真是看得起我。 让我担任酒楼账房也就算了,钱财方面,竟也如此信任。 当下,心中便泛起一股暖意。 “少爷要收柘作甚?” “制糖,一种新糖。”顾北川倒是并未隐瞒,毕竟自从穿越的第一天起,秀儿和福伯就跟着他。 尤其是福伯,一把年纪,还为了飞鸿的产业忙上忙下,连晚年都不得安享。 且平日里相处,言语之中,更是对自己多有爱护之意。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信任,那天底下还有何人值得信任呢? “可淮南集市上已经有了蜜糖和麦芽糖,就算我们制取出来,只怕也不好卖。”福伯听见自家少爷回答,一时间忧心忡忡。 “谁说我们要卖?” “我们自己用!” “有了这些东西,假以时日,飞鸿酒楼定能遍布淮南每一处!” 福伯闻言一惊,虽不知道这柘制出来的新糖有何等神异之处。但能让自家少爷这般称赞,想来不是凡物,于是点头称是,道: “少爷放心,我立刻安排人手,私下去办。” “不必私下,我们要的柘很多,有心人只要打探一番,便很容易知晓。” “既然遮掩不住,倒不妨大大方方。这制糖之术,工艺繁杂,就算再出一个张涛,只怕也难以泄露此等机密,放心去做便是。” “少爷说得是。”闻言,福伯很是欣慰。 没承想,时至今日,少爷考虑问题,竟已这般周全。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很欣慰。 老奴也算不负小姐所托,成功将少爷抚养长大了。 “还有,除了柘以外,鸡禽和粗盐也要买上一批,我自有用处。” 福伯点了点头,表示会处理妥当。 食盐虽说乃是官府经营,不得私自售卖。 但他们是购买,而且是酒楼所用,一次性买多些,应当也无妨。 “最后一件事,就是招人!” “最近要做的事情有些多,人手怕是不够。再者说了,飞鸿以后会越做越大,人手难免不足。” “所以福伯此番下乡,可以多招些身世清白,做事勤勉的伙计。” 闻言,福伯则又是激动一番。 本以为两家酒铺和一处酒楼便是飞鸿的终点,可现在看来,在少爷眼中,这竟然只是起点! 少爷能有此鸿鹄之志,自然是好。 可随即,便有了些忧虑。 少爷莫非要深耕于商贾之道? 按理来说,顾家当代家主顾军便是商贾出身,以经商发家,顾北川子承父业,再正常不过。 若是以前,少爷能有这等成就,福伯别说忧虑,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可今时不同往日! 少爷已经在淮南文坛崭露头角,昨日那字那诗,他虽说看不太懂。 但看周遭那些读书人震惊的模样,也知是极好的。 有这等文采,少爷应当去读书考取功名啊! 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士农工商,四大阶级里,商贾可是地位最低等的。 一旦读书致仕,那可就是改变阶层,光耀门楣了啊! 以前少爷没有这等本事,他自然不会有此奢望。 可如今少爷就像是开了窍,读书写字,动不动就让人惊为天人。 不去考取功名,岂不是枉费大好才华? 只是少爷好像并没有考取功名的念头。 也罢也罢,不急于一时,且让老朽日后慢慢劝勉。 福伯领了事,便带上酒楼里三五壮汉下了乡。 而顾北川自己也有要事,毕竟甘蔗,鸡,食盐什么的可以交由他人采购。 但制糖和制盐的设备,却无人能懂。 只能他亲自去琉璃店和铁匠铺走一遭。 所以偌大的飞鸿酒楼,一时间竟只留下秀儿看店,这着实让小丫鬟腮帮子鼓了良久。 琉璃店李诞和顾北川是老客户了,所以尽管他要的设备稀奇古怪,看起来很难制作,但李诞终究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位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 至于铁匠铺之行,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一连走访了三家,铁匠在看过图纸后,都是眉头紧皱,片刻后便摇了摇头。 平日里他们打造的大多是农具,偶尔打些兵器,都是粗活儿,做不出这等精细物件。 任凭顾北川如何加钱,就是不行。 可见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们技术不行。 看来大乾的冶铁业发展还相对落后,看将来有没有机会鼓捣一下。 只可惜铁和食盐一样,属于官府私营,难以大量采买,只能容后再说。 在接连碰壁之后,顾北川索性不再去小铁匠铺。 而是直接去了淮南城最大的永安铁匠铺,这里有全淮南最好的匠师,没理由连个设备都打不出来。 果然,虽然觉得顾北川的要求很奇怪,永安铁匠铺老板孙壮却也表示能做,只是价钱怕是要高上一筹。 顾财主当即大手一挥,表示没问题,尽快开始打造便是。 在设备支出上,顾北川一向大方。 就这样,飞鸿在淮南初步站稳脚跟后,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发展,以准备迈出扩张的第一步。 而这一步,势必会叫某些人遭殃。 /84/84376/19272098.html 第31章:御厨孙怀民 永安铁匠铺和城西琉璃店办事都很给力。 没过多久,就做出了第一批样品。 但直接就被顾北川驳回,因为实在难以满足要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工匠在大乾并不受重视。 导致很多工艺的水准,都相对低下。 不过好在顾北川出手阔绰,给的价格足足比市场价高上好几成。 所以他们倒也愿意折腾。 就这样,前前后后更改了十几次,才最终定稿,开始量产。 而这时候,福伯也已经回来。 不仅带回来大量甘蔗,鸡禽,甚至还有许多乡下青壮。 这也不足为奇,毕竟飞鸿的工钱和待遇摆在那里。 在飞鸿做工,可比在地里刨活儿强多了。 所以当福伯说出要招人做工时,村里人上至耄耋老朽,下至十四五岁的孩童,都争着抢着要来。 到最后,哪怕福伯只要了其中青壮,人数也不少了。 最后就是食盐的采购。 本来是不允许一次性采购这么多的,直到顾北川拿出飞鸿酒楼契书,官府那边这才应允。 可见大乾王朝对盐铁的管控还是很严格的。 所有东西都集齐之后,顾北川彻底忙碌了起来。 虽说他已经把【蔗糖制法】、【鸡精制法】以及【精盐制法】写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大部分师傅不识字! 而就算是识字,也看不懂其中意思。 无奈之下,顾北川只能亲自演示。 精盐制法其实是最简单的,就是把买来的海盐盐巴捣碎,溶于水,然后再进行过滤和蒸馏。 鸡精制法也不难,就是把鸡去骨,鸡肉切丝儿,加入香菇,锤打锻压,最后碾磨成粉。 最难的就是蔗糖了,得先把甘蔗汁压榨出来,再加入石灰石使污浊沉淀,接着再过滤好几次,才能得到相对清澈的甘蔗汁。 最后用甘蔗汁进行蒸馏和过滤的一系列步骤,以得到蔗糖。 但不管是食盐,鸡精还是蔗糖,都只是粗略版本。 一来,顾北川记不得完整制法,只能记个大概。 再者就是设备不够专业,很多现代设备都没有,不过就算如此,也足够了。 …… 淮南城中心。 腾龙酒楼。 赵腾龙看着街对面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飞鸿酒楼,又看了看自家分外冷清,空无一人的腾龙酒楼,一时间难忍心中凄凉。 也许,再过不到半月,腾龙就得关门大吉了。 赵腾龙此人,自小便身材高大,身体雄壮,好结交些三教九流,与人争勇斗狠。所以正面相逢,往往能给人以一种难言的凶悍之气。 可现在的他,只瘫坐于长椅之上,脸色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哪还有一丝一毫的凶煞之气。 砰砰砰! 恰逢此时,有人敲响了腾龙酒楼大门。 赵腾龙目光一凝,坐起身子,稍微打起几分精神。 可等看清楚来人之后,却又了无生趣地躺了回去。 “怎么?赵东家就这般不待见我?” 说话的是个瘦小老头,尖嘴猴腮,眼眸中带着精明。 赵腾龙认得他,城东刘记酒楼东家,算是同行冤家。 若是平时相见,他倒还装作几分模样,与其寒暄一二。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这般模样,自然便没了兴趣,没有出言驱赶便算是好的了。 “赵东家遭逢大变,失了心气,自然不愿搭理我等。”又是一道声音,这次来的是城北周记酒楼东家。 紧接着,一道接一道身影接连出现。 淮南各地略有规模的酒楼东家,此时此刻,竟然齐聚在了腾龙酒楼之中! 直到这时,赵腾龙眼眸中才泛起几分惊诧,道: “今儿是刮了什么风,竟把你们一起吹到我这儿来了。” “赵东家,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便开门见山了。” “自从飞鸿酒楼和四种名酒出现,我们几家的生意,那是一天比一天差!” “往日里一个月少说能赚数百两银子,可现在,赚的还没以前一半多!” “若是让飞鸿酒楼继续下去,我们几家怕是都要跟着关门。” 听闻此言,赵腾龙心中诧异不已。 他知道飞鸿酒楼很火,但没想到火成这个地步。 竟然已经威胁到整个淮南的酒楼了。 “现在提到酒楼,大家想到的都是飞鸿,又何尝有人还记得我等?” “所以,必须得想个法子,搓一搓飞鸿的锐气。”刘东家代表众人,终于表明了来意。 可赵腾龙却是摇头,道: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飞鸿菜肴做得不错,又有四大名酒这等特色,我们如何争得过?” “我们争不过,可不代表别人也争不过。” 听到这里,赵腾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几个人,不是来找自己商量主意的。而是已经有了主意,才来找自己的! “快说,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 赵腾龙猛地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眼眸中泛起一抹光亮。 这几日以来,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击败飞鸿,夺回客源。 可以说,在场众人里,没有人比他和飞鸿的仇怨更大。 若不是飞鸿已成不可阻挡之势,他就算搭上腾龙酒楼,也要狠狠恶心顾北川一番。 若不是他突然冒出来,怀才一定会把酒楼卖给我的! 这都是我们赵家的产业! 凭什么卖给一个外人? 若是给我,现在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依旧是腾龙! 届时,腾龙说不定会取代飞鸿,成为整个淮南最大的酒楼!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叫他怎能不恨? “赵东家可知御厨孙怀民?”见赵腾龙这般反应,众人心知此事多半是稳了。 “御厨孙怀民!” 赵腾龙大惊,这可是大乾皇宫御厨,给皇亲贵胄掌勺做饭的! 而且孙怀民还是御厨中的佼佼者,各系菜肴,可谓信手拈来。 若是这样的人乞骸骨,只怕全天下的酒楼,都会争相抢夺。 毕竟御厨的招牌,实在太大! 就在赵腾龙还沉浸在孙怀民的威名中时,刘东家下一句话却险些让他惊得跳起来。 “御厨孙怀民,要来淮南了!” /84/84376/19277455.html 第32章:再开诗会 “什么!” “怎么可能?” “孙怀民不留在京都,来淮南作甚?” 赵腾龙简直难以理解,听见这话以后,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 “孙怀民,本就是淮南人士。” “淮南是他的根,人嘛,总归是要落叶归根的。” 赵腾龙更加震惊,孙怀民竟然是淮南人士。 这么说来,倒是真有几分可能。 随即,他便迅速思考了起来。 孙怀民若是来了淮南,对淮南酒楼业现在的格局,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若是被飞鸿招揽,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别说腾龙一家,就算是全淮南除飞鸿以外的所有酒楼联合起来,也不是其对手。 可若是被他们任何一家招揽,只怕都能和飞鸿重新掰掰手腕了。 思虑一番后,赵腾龙终于明白: 这是他们的机遇! 可问题的关键是,哪一家去招揽孙怀民? 呵呵,只怕不管是哪一家去,其他人都不会同意。 “所以,我们来找赵东家,只为两件事。” “其一,如何让飞鸿招揽不到孙怀民。” “其二,商议一番,从我等中选出一位,去招揽孙怀民。” 经过刚才的激动后,赵腾龙此时反而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 “难。” “以飞鸿现在的名声,孙怀民不可能选择我们而不选择它。” “赵东家说得在理,飞鸿日益兴盛,已隐约有淮南第一酒楼的架势。若孙怀民来了淮南,我们任何一家怕是都争不过它。” “可……若是孙怀民还没到淮南呢?”刘东家话锋一转,语气挪揄起来。 “也就是说,你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孙怀民要回淮南,且已经在回淮南的路上,却还没到淮南?” “怪不得,怪不得我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赵腾龙彻底懂了,敢情这是个绝密消息。 “既然如此,第一条倒是很容易做到。” “我们只要抢在孙怀民到淮南之前,与他签好契书便可。这样一来,届时就算被飞鸿发现,顾北川也无可奈何。” “不错。” 说完这句不错后,现场反而诡异地寂静起来。 理由也很简单,第一条商量完了,现在是该商量第二条了。 究竟是哪一家,去招揽孙怀民? 就这样,彼此沉默了良久。 才有人说道:“我看咱们几家,怕是谁也不服谁。” “不如暂时组成一家,联合起来去招揽孙怀民?” “这样一来,把握也要大上不少。” “毕竟孙怀民乃是御厨,若是酒楼规模太小,怕是也吸引不了他。” “可若是如此,所得收入又当如何?” “自然是大家平分,等把飞鸿弄到关门之后,我们再各凭本事,争夺一番孙怀民。” “如此甚好!” 这个主意一经提出,很快便得到了广泛的同意。 “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 “算算时日,孙怀民怕是也要到淮北了。” “我们也快些动身,渡过淮河前去迎接。” 其他人走后,赵腾龙仿佛满血复活一般,一下子又有了精气神。 看向街对面的飞鸿酒楼,嘴中喃喃自语道: “顾北川,这一次,输的会是你。” …… 就这样,日子再度过去十数日。 其间,飞鸿旗下产业,无论是酒楼还是酒铺,生意都越来越好。 蔗糖、精盐以及鸡精的制取,也渐渐有了眉目。 在顾北川的教导下,师傅们摸索着,已经成功做出了第一代样品。 效果很好,精盐不用说,甩了那些粗糙的盐巴几条街。 蔗糖放入菜肴,效果也远比蜜糖和麦芽糖强。 鸡精就更不用说了,放在汤中,鲜美可口。若是流出去,定能对现在的酒楼市场造成不小的冲击。 只不过现在还只是第一代,师傅们还在继续研究。 很快就能做出第二代,第三代。 顾北川准备等他们研究透彻了,能大规模生产出最好的产品时,才加在飞鸿酒楼的菜肴里,推向市场。 只是,这需要一个由头,更需要一个盛大的场合。 正在他琢磨如何才能制造出符合需求的场合时,恶客上门了。 依旧是赵腾龙,一如往昔,带着趾高气昂而来。 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不服。 如果没有那四种酒水,想来飞鸿是赢不了腾龙的。 所以面对顾北川,语气依旧不善。 这是他多年经商总结出来的经验,与人谈判商讨,态度不能太好,甚至要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取得先机。 “赵东家为何事而来?” “顾北川,我也不跟你弯弯绕绕,便开门见山了。” “我们觉得你飞鸿酒楼只是靠着四种酒水起家,怕是虚有其名。” “你们?”顾北川眉头一皱,听出赵腾龙话语中的不简单。 “不错,我们!整个淮南能叫得上号的酒楼东家。” 顾北川心下一凛,觉得诧异不已。 飞鸿酒楼不过才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已经被整个淮南酒楼界联合起来抵制了吗? 那当初柳记酒铺为何没遇见这种情况? 思索一番后,他懂了。 淮南酒水界不是不想联合起来抵制柳记,而是柳记崛起实在太快了。 只不过淮南诗会一晚上的时间,柳记的三种酒水便名满淮南,人尽皆知。 这个时候想要抵制,已经晚了。 相反,飞鸿酒楼在酒楼界还达不到这种统治力。 所以才给了他们联合起来抵制我的机会。 想到此处,顾北川心中有了底,开口问道: “那又如何?” “顾东家,酒楼应当以菜肴为主,酒水终究只是小道,上不得台面。” “不如我们找个时间,设下擂台,比拼一番菜肴如何?” 听闻此言,顾北川不由得一愣,随后便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道: “好啊。” 这笑容看得赵腾龙也是一愣,但紧接着同样露出微笑,道:“那便说定了。” 可谁知,顾北川却摇了摇头,道: “不妥。” 赵腾龙心中一紧,道:“莫非顾东家要出尔反尔?” “非也非也,只是觉得设下擂台场面太小。” “不如以我之名广邀淮南才子,再开一次淮南诗会,我们数家一同奉上菜肴酒水,叫全城百姓都来见证。” 这……玩这么大吗?赵腾龙先是诧异,紧接着便露出有些残忍的微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就不信,飞鸿有人能做出比孙怀民更好的菜肴来! 顾北川也在笑,笑得别有深意。 /84/84376/19277456.html 第33章:登门拜访 秋高气爽,微风拂面。 白鹿书院前,一袭白袍的俊美公子缓缓下了马车。 随行的还有一老者,手中提着几壶好酒。 来人正是顾北川和福伯。 顾北川本不想坐马车来,奈何福伯年纪大了,还是能省些力气便省些力气吧。 而之所以来白鹿书院,自然是为了求见白鹿先生秦修文。 他本就想制造一个大场面,好推广飞鸿酒楼用新调味品做出来的菜肴。 恰好赵腾龙不知哪根筋抽了,跑来挑衅,要和飞鸿打擂台。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场面彻底闹大。 搞成新的淮南诗会,然后在诗会上推销菜肴。 只是想要再开一场诗会,以他个人的影响力势必是不够的,这也是他来求见白鹿先生的原因。 论影响力,秦修文绝对是整个淮南文坛中的执牛耳者。 若是能得他帮助,再开诗会,应当不是难事。 两人说明来意之后,便有书童带着他们进入书院。 白鹿书院乃是白鹿先生秦修文所创,其中文坛大家不在少数,读书氛围也是一绝。 方一进入,便听到朗朗读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很显然,这是学子们在做晨读的功课。 曾几何时,顾北川在江南洞庭书院也有过类似经历。 只是原主显然不是个用功读书的苗子,隔三差五便翘课逃学,惹得书院先生大怒。 没过数月,便亲自登临顾府,指着顾军鼻子痛骂一通,然后把顾北川退学。 反倒是原主的便宜弟弟顾兴文,从小便早慧,熟读各种书籍,进入书院后,愈加勤勉认真,深受书院先生喜爱。 如今更是小小年纪,便在秋闱中大放异彩,位列举人。 按照那些书院教书先生们的话来说,当真是文曲星下了凡尘。 书童带着二人左拐右拐,很快便到了秦修文的住处。 秦修文宦海浮沉十几年,虽说小有积蓄,但都用来开创白鹿书院,教书育人了。 所以他自己在淮南并无其他宅院,只能住在书院中。 这处宅院并不大,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陋室。 很难想象,名满淮南的大儒,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也许,淮南才子们敬佩的不仅仅是其文采,更是这种高风亮节的品质。 想到此处,顾北川也不禁生出几分敬佩之意,遂于门前拱手作揖,高声道:“后学末进顾北川,前来拜访先生。” 此言一出,不消片刻,大门便被人从内部打开,一脸惊喜的秦修文走了出来。 “顾贤弟,你怎么来了?” 顾北川一愣,随后苦笑道: “先生乃是淮南大儒,我不过一介后学末进,以兄弟相称,未免不妥。” 谁知秦修文却毫不在乎,道: “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师也!” “秦某与人相交,不看辈分,不看资历,而只看文才。” “顾贤弟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只怕已经不逊色于秦某,这一声贤弟,如何叫不得?” 见秦修文如此,顾北川也就没再坚持,而是道: “先生,今日北川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秦修文闻言顿时皱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顾贤弟为何还以先生相称?莫不是看不起我秦某人?” “秦…秦兄。”顾北川无可奈何,只得改口。 “哈哈哈,好!顾贤弟难得来此,我这就叫人设宴,你我定要痛饮一番,不醉不归!有何要事,可边吃边谈。” 顾北川点头称是。 酒宴很快就备好,值得一提的是,酒水用的还是顾北川带来的。 秦修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时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叹。 “这便是贤弟酿出来的新酒——二月春风?” “不错,秦兄觉得如何?” “好酒!当真是一等一的好酒啊!” “我走南闯北数十年,包括在京城的那几年,都从未喝过此等佳酿。” “世人都说飞鸿酒铺酿出来的酒水乃是天下一绝,我还道未免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却是名副其实。” “秦兄喜欢喝便好,此次拜访,我备了好些酒水,还望秦兄笑纳。” 可谁知,秦修文却是摇了摇头,道: “顾贤弟,你不说所求何事,这酒水,我可不敢收。” “也无大事,只是我想再开一次淮南诗会,却又担心自己名声不足,才子们未必会来。” 闻言,秦修文这才点了点头。 顾北川虽说凭借一首《将进酒》在淮南诗会上声名鹊起,但终究是不过初入诗坛。 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看资历,不看辈分,只看文才。 以他现在的地位,在淮南诗坛的号召力还不足。 “所以,顾贤弟便想以我的名声,召集淮南才子,再开一次诗会?” 秦修文何等聪慧,立刻便领会到了顾北川的意思。 “秦兄当真慧眼如炬。” “再开诗会,让我淮南才子们互相交流一二,自然是好事。” “只是,这前后两次诗会隔得未免有些太近。” “怕是很多才子,都来不及作好诗文。” “而诗会上若是未有精彩诗文出世,传出去了,未免弱了淮南诗坛名声,徒增笑料。”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心说秦修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怕是要拒绝了,今天看来是空跑一趟。 可谁承想,下一刻秦修文就是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此事秦兄可以答应你,只是有个要求。” 顾北川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而是略带些谨慎地询问道: “什么要求?” “你!这场诗会既然因你而开,那你自然得登场作诗。” 听闻此言,顾北川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自然。” 秦修文也笑了,心说只要你顾北川登场作诗,怎么可能没有出彩的诗文? 这次诗会,我定要广邀周围郡县的才子大家,一同前来观礼。 好让他们知晓,我淮南也出了个文曲星下凡。 谈到这里,事情便算是妥了。 剩下来的,便是两人闲聊尔。 “听说顾贤弟前几天登高望远,作出一首上好的写秋诗文?” “更是创出一种笔势连绵,狂放不羁的新型字体?” “可否写出来,让小老儿一观?” /84/84376/19279397.html 第34章:为何读书? 在古代,没有网络,信息只能靠口口相传。 所以不仅很慢,而且没有准确性。 秦修文前几天听说了此事,却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顾北川年不过二十,能在诗词一道上有如此造诣。 便已经是圣人老爷赏饭吃,若是还能开创一种新字体,便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打算过些时日,亲自去飞鸿酒楼一观,以辨真伪。 只是最近几日,书院之中事务颇多,他也尤为繁忙,便耽搁了。 此时恰好顾北川来访,便省了麻烦,当面问出。 顾北川闻言,有些愣然,未曾料到此事竟发酵得如此迅速,这便传到秦修文耳中了? “秦兄,这也无纸笔,不如我吟诵于你听?” “不可不可,若是佳作,自然要写下来,才能更添三分意境。” “贤弟莫非忘了这里是何处?怎会缺少笔墨纸砚?” 果不其然,秦修文话音刚落,不消片刻,便有书童送来了笔墨。 顾北川无可奈何,只能提笔落字。 片刻后,以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便跃然纸上。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秦修文看着那诗,有些失了神,不知不觉便吟诵出声。 “好诗!当真是一等一的好诗!” “顾贤弟小小年纪,便能打破前人枷锁,以秋景抒豪情,当真是难得!” 秦修文何等造诣? 一眼便看出此诗精髓所在,当即便忍不住夸赞之声。 淮南有多久没有出过这般有灵气的读书人了? 更为难能可贵的,其实是那字。 笔走龙蛇,笔势蜿蜒不断,狂放不羁之意,跃然纸上。 传言竟非虚言! 顾贤弟竟真开创了一家不逊于楷、行、篆、隶四大书的书法流派! 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啊! 淮河后浪推前浪!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古人诚不我欺! “顾贤弟当真大才也!” “老朽空活数十年,才有你这般成就,着实叫人汗颜。” “秦兄说得哪里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不过是侥幸了些。” “如此诗篇,怎能以侥幸度之?顾贤弟万不可妄自菲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北川还能说些什么呢? 本以为秦修文的感慨已经结束,可谁承想,他沉思片刻过后,又说道: “顾贤弟可想参加来年春闱,考取功名?” “秦兄说笑了,我现在一介白身,毫无功名,如何能参加得了来年春闱?” 春闱选拔的是贡元,参加殿试之后便是进士!乃是大乾第二隆重的选拔性考试,参加者必须有举人功名。 一介白身,确实不可能参加。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只见秦修文继续说道:“京都国子监祭酒胡俨是我好友,贤弟若是愿意,我可以给他写信,推荐你入国子监。” “到时便可以监生身份参加春闱。” 此言一出,顾北川顿时大惊。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乾传授经义的最高学府,更是担当整个国家教育管理之职的机构。 入国子监者,皆为国子!王侯公卿士大夫之子弟也! 换句话说,就是官二代和勋贵二代们读书的地方。 这类人,也叫做荫生!寓意为,得了父辈余荫,才得以入国子监求学。 剩下一类人,便是贡生。 乃是各地官学按照一定名额选拔出来的优秀生员,一般为秀才。 而像顾北川这类毫无功名加身,又不是二代的人,想要进国子监读书,就只有一种办法——得大儒举荐。 这里的大儒可不是一般的大儒,除了有名声有著作以外,还得在国子监任职。 而且职位还不能低,至少得七品官以上! 那就只有国子监祭酒,司业以及监丞有举荐资格。 像什么从七品的主簿,博士,便没有资格举荐。 助教和直讲就更不用说。 而且就算举荐,一生也只能举荐一人! 且这人之后若是未能在春闱中金榜题名,举荐之人也是要担责任的。 秦修文让他入国子监,走得便是举荐的路子。 这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顾北川哪里敢接,连忙拒绝道: “秦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志不在此,还望秦兄见谅。” 志不在此? 秦修文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古以来,大乾子民想要改变阶层,就只有两条路。 一是军功! 参军入伍,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为大乾王朝立下赫赫功劳,方能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但那是九死一生的路子,殊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古往今来死了那般多的兵卒,封侯拜将的又有几个? 剩下一条路,便是科举,这也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 以读书考取功名,入朝堂,位极人臣,青史留名,方能光宗耀祖。 更何况,大乾一直有士农工商的说法。 士大夫的地位,岂是区区商贾可比? 殊不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 所以当顾北川说出志不在此时,秦修文才这般诧异。 这天底下,竟还有人不想当官? 他甚至觉得顾北川是在故意打趣自己,于是语气便不由自主地加重几分,问道: “那不知顾贤弟,志在何方?” “秦兄,敢问你为何读书?”顾北川却是答非所问。 秦修文眉头一皱,想要回答,顾北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难不成,读书就是为了入朝为官?” “可书中所言,尽是些圣人道理,教你如何为人,如何修身,如何格物致知。” “可却唯独没有教你如何为官!” “若读书只为做官,那做官之后,是否便可以不用读书?将曾经所学,悉数忘却?” 秦修文被顾北川一连串的问句问懵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读了一辈子的书,事到如今,竟有些不知为何读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为官可以是读书的目的,却不可以是读书唯一的目的。” “我不为官,却可修身,可齐家,可格物,可致知,可教书育人,可探究世间奥妙。” “如此种种,不也是读书之乐乎?” “北川读书,虽不愿为官,却同样如痴如醉,纵情其间,岂不快哉?” 听完顾北川一席话,秦修文浑身一颤,眸光中倒映着少年身影,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84/84376/19279398.html 第35章: 大儒们 此言一出,顾北川便不再说话。 秦修文同样没有说话,因为他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才长叹一声,道: “顾贤弟小小年纪,竟已淡泊名利至此!” 是的,太淡泊名利了。 顾北川这个年纪的读书人,应当踌躇满志,怀着一腔热血,渴望求取功名才是。 亦或者说,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是为了功名而读书。 可他呢? 明明不到及冠之龄,却有这般见地,看透功名,不为利禄所累。 这等境界,何其罕见? 如果秦修文之前说的汗颜是在开玩笑,那现在就是真的感觉有些汗颜了。 自己悟出这一层道理,乞骸骨离开京都,告老还乡,开创白鹿书院,一边潜心研究学问,一边教书育人,也是在知天命的年纪。 可顾贤弟呢? 不到双十年华!怎能不叫人汗颜。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是北川方才有感而发,赠予秦兄如何?” 秦修文一生飘零,经历过的大风大雨不计其数。 可听见这话,依旧忍不住大笑起来。 “能结识贤弟,乃愚兄之幸也!” 话说到这个地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便都在酒里了。 两人觥筹交错,一时间,可谓宾主尽欢。 良久之后,顾北川离去。 已经有些醉意上头的秦修文手中捧着一副字,正是以狂草写就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他将这幅字,珍而重之地挂在房间最显眼的墙壁上。 与之相邻的,还有当代大儒,国子监祭酒胡俨的《山水令》以及有画圣柳道元的真迹《千里江山图》。 这两幅书画,若是让旁人看了去,怕是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大儒胡俨以书法见长,《山水令》又是其名篇,称之为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千里江山图》就更为可贵了。 相传这可是二十年前,画圣柳道元走遍大乾的名山大川,看尽五湖四海,历经沧桑,才作出的最后一幅画! 而现在,画圣柳道元已经去世了。 也就是说,《千里江山图》乃是其遗作! 其价值,早已不可估量,怕是无法用金钱衡量。 秦修文能得到这幅画,那也是因缘际会,机缘巧合所致。 可现在,他却把顾北川随手所写的字,和《山水令》、《千里江山图》并列! 可见这十四字在他心中的分量! “若是老夫能早点明悟这十四字所阐述的道理,不为名利所累,不为奸人所害。想必,如今已是另一番光景罢。” 年轻时的秦修文,十年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他刻苦读书之后,考取状元,更是于金銮殿奏对,贵为天子门生! 那时候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谓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不外如是! 现在风头正盛的国子监祭酒胡俨,在当时,和他比起来也要逊色不少。 但,朝堂之上,波诡云谲。 衮衮诸公,各有算计。 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过数年,他某个无关紧要的小错误就被政敌发现,随后便联合党派,无限放大,使他失去了天子恩宠。 接踵而来的便是各种打压,直将这位曾经的状元郎压得透不过气来。 最终,秦修文已到知天命的年纪。 却蹉跎半生,一事无成。最终无可奈何,只得乞骸骨返乡养老。 相反,当初看起来普通的胡俨,反而大放异彩,深受陛下重用,一跃成为国子监祭酒。 可想而知,胡俨之聪慧,在于藏拙。 “一时的名声算得了什么?人啊,还是得往长远看。”秦修文看着天边云卷云舒,长叹道。 ...... 几天后,即将举办第二次淮南诗会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当是时,淮南才子们无疑是诧异的。 于诗会上交谈学问,好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是好事,但这也太频繁了。 上一次诗会才结束没多久呢,这又来一次,怎么做得出来诗文? 可当听说这次诗会乃是大儒秦修文带头举办,更邀请了邻近郡县的大家们前来观礼时,淮南才子们这才打起精神,意识到这次诗会的不简单。 似乎,有些过于隆重了。 淮南以往诗会,都是局限在淮南文坛这么个小圈子里的。 可现在,秦大家的意思似乎是想走出去。 这可是一步险棋,走得好,自然皆大欢喜,一展我淮南文坛风采。 可若是走得不好,做不出好诗,那便是丢了脸面。 来年春闱,淮南才子们赴京会试时,面对其他郡县的才子,怕是天然要矮上几分。 读书人什么最重要?自然是脸面! 衣衫可乱,头冠可无,但这脸面,却是万万不能丢的。 所以为了捍卫淮南文坛的脸面,才子们这几日纷纷闭门苦读,誓要做出一首佳作,以应对此次诗会。 但作诗这种事,靠得乃是灵感,又岂是埋头苦作便能作出来的? 所以当诗会召开时,大部分才子脸色都稍显难看,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尤其是当看到大儒秦修文身侧站着的那些身影时。 “快看,那是以词道闻名的郑希孟郑大家?” “不错!听闻郑大家与秦大家关系极好,又在江南郡,与淮南郡相距不远。若是秦大家相邀,想必是会来的。” “还有,那蓄着三尺长髯的,可是醉翁先生?” “不错!听说醉翁先生本是富家子弟,却不善经营。索性便散尽家财,终日流连于山水之间。其诗文可谓写尽了春花秋月,湖光山色。” “哈哈,听说醉翁先生尤好美酒。不知我淮南的四大名酒,可否搏先生一笑。” “自然是可以的,顾东家酿酒的手艺,无可挑剔。” “还有刘文州刘大家,王铁玄王大家。” “这些可都是周围郡县,鼎鼎有名的文坛大儒啊!” “竟齐聚我淮南诗会,说出去,当真是一桩美谈也。” 盛会! 今天足以称得上是淮南文坛数年难得一见的盛会也! 而面对如此场景,哪怕是淮南四大才子,也不禁额头见汗,嘴唇发白,分外紧张。 /84/84376/19282317.html 第36章:靖王 “此情此景,若是能作出一首佳作,入了各位大家的眼,怕是受益无穷。”田家炳感叹道。 如今赵怀才已经赴京赶考,所谓的四大才子,只剩他们三人。 “确实,王大家擅长边塞诗,醉翁先生擅长山水诗,郑大家擅长词道,刘大家擅长田园诗。” “就算擅长方向不一样,可这几位加起来,足以称得上是南方文坛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可惜赵兄走得早,不然若是瞻仰一番大家们的风采,得几分教诲,想必在春闱上也能多几分把握。”陆怀良道。 三人中,一向豁达乐观的庞涓之反而没有说话。 因为他的诗才是三人中最好的,所以压力自然也是最大的。 换句话说,他就是淮南文坛年轻一代中执牛耳者。 等诗会开始,这些大家的眼睛,多半要落在他头上,叫他如何能不紧张? 见他这番模样,陆怀良倒是不好再多说,而是保持安静,让他好生琢磨。 若是以往,庞涓之扬名他可能心生嫉妒。 但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庞涓之若是扬名,扬得可是整个淮南的名。 今后他陆怀良走出去,脸上也多些光彩,自然便没了嫉妒之心。 在外人面前,淮南文坛还是很团结的。 高台之上,五位大家依次落座。 郑希孟率先道:“秦兄,当初京城一别,距今可是多年未见啊!” 秦修文也是一阵唏嘘,眼前人都是当初他在京城的好友,或同窗,或同僚。 时隔多年,此时再度相见,一时间自然是激动不已。 “秦兄还是一如当年,风姿依旧,不像我,越来越像个糟老头子了。”三尺长髯,鬓角斑白的醉翁先生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文若整日纵情山水,潇洒不羁,我等羡慕还来不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王铁玄,面对多年老友,此刻也不禁嘴角微扬,语气轻快。 文若,便是醉翁先生的字。 若是相交不深,怕是很难知晓。 “闲话稍后再叙,我看众淮南才子们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如先开始吧。”刘文州提议道。 可谁想,秦修文却是摇了摇头:“不可,还有贵客未至。” “贵客?” 在他们面前,文坛中又有何人称得上一声贵客? “不好意思,本王来迟了。”就在众大家疑惑之际,一道声音传来。 一位身穿黑色甲胄,腰佩三尺青锋的年轻人,踱步而来。 只见此人虽生得魁梧,但眉宇却尤显温和,颇有几分女子柔气。 若是肯换上一袭儒袍,君子如玉,说得想必就是这等人。 身穿铠甲,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可在场的诸位大家,却无一人敢说出类似言论。 反而纷纷起身,弯腰行礼,恭敬道:“见过靖王。” 是的! 眼前这位眉宇温和,语气轻柔的男子,便是靖王! 当朝皇帝亲子! 其身份何等尊贵? 莫说他们,便是胡俨来了,也得伏首行礼。 这便是皇家的威严。 “免礼。” “芷柔,出来见过诸位大家。” 靖王话音落下,众大家这才意识到,靖王身后还有一道略小的白衣身影。 此时走上前来,便见其容貌。 当真是…难得的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诸位大家,小生在此有礼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大家,项芷柔很是激动,却也未曾坏了礼数,说话做事,都是极为周道。 “见过公子。”众大家纷纷道。 开玩笑,虽说不认识这人,但好歹是靖王带来的,保不准便是皇亲国戚,怎可怠慢? 很快,靖王落座于主位,项芷柔坐于其身旁。 高台上的人,便成了七位。 此时,台下也有人眼尖,瞧见了靖王,却不认得。 “涓之兄,陆兄,你们看台上那是何人?竟能高居主位!”田家炳道。 陆怀良起初是不甚在意,可细看过后,便抖如筛糠,额头有豆大汗珠滑下,声线颤抖着道:“那…那是靖王!” 听闻此言,庞涓之脸色更白几分。 连靖王也来了吗? “开始吧。” 高台上,靖王开口道。 秦修文会意,立刻上前道: “淮南诗会,正式开始。” “还望诸君勉励之,以锦绣诗篇,扬我淮南之名!” 此言一出,台下的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气氛热烈的同时,也有几分紧张。 不过好在,诗会不是一上来就要吟诗作对。 而是得…先上酒菜。 这人是铁,饭是钢。 就算是吟诗作对,也不能空着肚子不是? 而说到酒菜,此时高台之上,秦修文对着靖王道: “听说王爷要来,秦某特意准备了两家酒楼的菜肴,还望王爷品鉴一番。” 随后便将飞鸿酒楼与腾龙酒楼之争,说了个清楚。 这是顾北川找秦修文的主要目的,但在秦修文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哪有让顾北川登台作诗重要? 若是靖王不来,只有他与几个老友,这件事甚至都不用特意拿出来提。 可现在靖王来了,这些菜肴必然要先让靖王品尝,故而不得不提。 秦修文说完,靖王项青锋眯起双眸,来了性质。 “竟还有此事,我倒要好好见识一番。” 而一旁的项芷柔闻言,更是眼眸微瞪,稍显诧异。 飞鸿酒楼?这不是顾大家的酒楼吗? 菜肴的味道,她当日也尝过。 说实话,对普通百姓而言,自然是极好的美味。 但对像他们这种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而言,却有些不够看了。 靖王兄,只怕不会喜欢。 想到此处,项芷柔不禁秀眉微皱,心中浮起一抹忧虑。 到时候,若是靖王兄发怒,我定要多多劝慰几句。 “怎么了?”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异常,项青锋询问道。 “没事。”项芷柔收起情绪,巧笑嫣然。 “既然如此,那便上菜吧。” 一声令下,不多时,便有一小厮拖着餐盘而来。 餐盘上盖着一匹白布,白布下有形状明显的罐状隆起,显然便是菜肴。 离得近了,更有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飘散而来。 这似乎不是一种食材的香气,而是由各种食材混合而成的。闻之,叫人不禁食指大动。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这第一道菜究竟为何物时。 餐盘已经呈到了靖王身前,他掀开白布,其中菜肴这才映入眼帘。 正是…… /84/84376/19282318.html 第37章: 御用佛跳墙 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让高台上的众人,均忍不住食指大动。 究竟是什么样的美食,才能散发出这样的香味? 片刻之后,靖王揭晓答案。 白布下,今天的第一道菜,赫然就是——佛跳墙! 此乃大乾宫廷名菜! 以鹿肉、飞禽等野味炖制而成,又加入十八种秘制佐料熬制成的高汤,其味道,可谓一绝,往往是京都贵族们饭桌上的常客。 按道理,若是给几位大儒吃,这等名菜绝对拿得出手了。 只可惜,坐在这里的是靖王! 天底下地位最为尊崇的一小撮人! 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所以这佛跳墙,在他眼里,也不过家常菜。 但项青锋也并未苛责,毕竟这里是淮南,比不得京都繁华。 一家酒楼而已,能做出佛跳墙这等大乾名菜,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他拿起汤勺,舀起一勺汤汁,送入口中。 轰! 在汤汁入口的刹那,一股有别于一般佛跳墙的美味于味蕾瞬间炸开。 这…绝不是普通的佛跳墙!靖王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这道菜,是哪一家做的?” “腾龙酒楼。”秦修文答道。 “不错。” 听闻此言,秦修文和项芷柔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靖王吃了佛跳墙,甚至还点评了一句不错,这已经是极高的待遇了。 难不成,这腾龙酒楼的厨子,当真有这等手艺?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而且…顾贤弟/顾大家要怎么办? “去问问,谁做的这道菜,差人叫上来,我有话要问。” 轰!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空霹雳。 竟然不止点评,还要见厨子。 且不说是赏是罚,可既然靖王想见厨子,那就说明这道菜至少引起了他相当浓厚的兴趣。 这对飞鸿酒楼和顾北川而言,无疑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靖王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很快便有下人前去通报。 …… 房屋内,赵腾龙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眉宇间,尽是忧虑之色。 他们本来只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厨艺和菜肴光明正大地击败顾北川,抢夺飞鸿的生意。 可也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啊,连靖王都来了。 一个不好,只怕就是杀头的罪过。 唯独一个人,正倚靠着墙,闭目养神,丝毫不见慌张之色。 这便是一代御厨——孙怀民! “孙御厨,那佛跳墙,当真有你说得那般厉害?连皇宫里的人吃了都赞不绝口?”赵腾龙实在难以忍耐这种焦躁,于是便出声询问道。 “是啊,孙御厨,那可是靖王殿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若是佛跳墙不合他的胃口,我们可就要遭殃了!”刘东家也如是说道。 “放心,且等着便是。”孙怀民却依旧轻松自在,连倚靠的身体姿势都未曾改变一丝一毫。 他对他的手艺,有绝对的自信! 不说天下第一厨,但绝对能称得上是淮南第一厨! 砰。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 一靖王府小厮走了进来,喝道:“靖王殿下有令,让你等登台问话。” 赵腾龙等人闻言,皆是一喜。 登台问话! 为何要登台问话? 说明靖王殿下对他们的菜很感兴趣啊!这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众人收敛起心中激动,且随着小厮走了出去。 …… 片刻后,靖王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眸睁大,语气微惊道:“孙御厨,果真是你!” 孙怀民躬身行礼,高呼道:“殿下慧眼,一眼便瞧出来这菜中乾坤,下官心中着实佩服得紧。” 闻言,靖王也笑了:“你这一手佛跳墙,本王怕是已经多年未见了。今日有此机会,倒是要好生品尝一二。” 听闻此言,秦修文和项芷柔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不难看出来,靖王对这道佛跳墙很是满意。 这种场合,秦修文不好说话,但项芷柔却可以。 “王兄,这佛跳墙莫不是有什么讲究?” “不错。佛跳墙本是江南名菜,传入位于北方的京都后,其实并不被皇室所喜。” “后来有一位御厨,改良了佛跳墙所用配料,这才广受好评。” “最终更是被父皇夸赞,被称之为御用佛跳墙。” “而这位改良佛跳墙配料的御厨,便是你眼前的孙御厨。” “当年我还在宫中时,对这一口可是喜爱得紧。” 项芷柔点了点头,她从小生活在北方。一年前才来的淮南,确实不知其中门道。 “孙御厨在京都待得好好的,怎地来了淮南?莫非是回乡省亲?” “殿下,下官已乞骸骨了。” “乞骸骨…”靖王不说话了。 依稀记得,当初他还在宫中时,孙御厨可是正值壮年。 可恍然间,十数年眨眼而过。 他已坐镇淮南,成了一地藩王。 孙御厨也早已两鬓斑白,呈疲老之态。 当真是…时光最无情,岁月催人老啊。 “你们也都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没承想,竟有一天,我等也能吃上宫中御膳了。”刘文州打趣道。 众人分而食之后,纷纷眼眸大亮,似有光彩浮动。 美味! 不得不说,比传统佛跳墙更加美味。 那股子鲜味,当真是一绝。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汤汁,就能叫人食指大动。 “孙御厨水准不错,这道佛跳墙,做的一如当年。” “谢殿下夸赞。” 等候在一旁,没有资格上前说话的赵腾龙等人,看见这一幕,纷纷大喜。 妙极! 果然,先出场有先出场得好处。 靖王和诸位大儒品尝过御用佛跳墙后,已经带了些许先入为主的观念。 接下来飞鸿酒楼呈上的菜肴,若是不能远远胜过佛跳墙,只怕落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们又对引入孙怀民一事庆幸不已。 暗自感慨自己等人颇有识人之明。 毕竟,有谁能想到,靖王竟会出席这一届淮南诗会,而孙怀民竟还认识靖王。 有这一层关系在,腾龙酒楼已经在看不见的层面稳压了飞鸿酒楼一头。 可以说,这一波简直赚麻了。 高台之上,靖王享用完佛跳墙后,再度开口道: “另一家酒楼呢?也是时候上菜了。” /84/84376/19288315.html 第38章: 淮南烤鸭 靖王乃当朝王爷,自然是一言九鼎。 他说上菜,自然也就得上菜。 就算秦修文和项芷柔心中再焦急,也于事无补,只能为飞鸿酒楼暗自祈祷。 很快,顾北川就出现了。 他依旧一袭月白色长袍,剑眉星目,只是比以往,仿佛更多了些书卷气。 于今时今日,倒是更应景了些。 他身后,福伯同样端着一个餐盘,其上盖着的布匹,却不是简简单单的白布。 而是一幅画! 一幅鹏鸟挥舞垂云之翼,传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意境画。 正好和飞鸿酒楼寓意相合。 见到顾北川登台,赵腾龙冷笑一声,心中分外不屑。 这可是御用佛跳墙,当朝御厨亲自所作,就连靖王殿下也出言夸赞。 你拿什么来比? 他甚至已经可以预料到,等今日诗会上的事情传出去后,腾龙和飞鸿两家酒楼的生意将再度逆转! 而这一次,他会抓住机会,不给飞鸿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就连福伯也忧心忡忡,虽然对自家菜肴有信心,但人家那可是御用佛跳墙啊! 听着周围人对腾龙酒楼的夸赞,福伯心中越发没了底气。 他走南闯北,历经风雨沧桑几十年。 可也从未经历过像今日这般的大场面,未曾见到过像靖王这般的大人物。 按理来说,他这等人,就算站在靖王面前,也应当俯首低眉,不可直视之。 所以哪怕福伯年岁大,阅历足。此时此刻,也是忍不住两股战战。 可看见走在前头,镇定自若的少爷。 他反倒也跟着平静下来。 这些天以来,少爷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中。 蔗糖,鸡精,细盐等物的出现,让他惊为天人。 反正天塌下来,有少爷顶着,我着急作甚。 “请靖王过目。” 木质餐盘被呈上桌,靖王看了看白布上的鹏鸟腾飞之景,不禁点了点头,道:“此画倒是好意境。” 随即便想起这家酒楼似乎就叫飞鸿酒楼,取的莫不就是此意? 倒也是敢想。 白布掀开之后,一色呈枣红,油润发亮,皮脆肉嫩的鸭子映入众人眼帘。 “这…” 众人都是身居高位大家,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不曾吃过? 但这鸭子的品相着实太好了些,不谈味道,单单色泽和香味这两方面,便叫人食指大动。 靖王眼眸微眯,手指稍微抖动一番,便见那餐盘上原本的一只整鸭,竟开始分散开来。 原来,这只鸭子,是先被切成许多块,随后重新组合而成。 由于厨子的刀工太好,拼凑得严丝合缝,一时间竟看不出来。 还是靖王眼尖,发现其中端倪,这才叫它显出真容。 “淮南烤鸭,共108片。”顾北川适时讲解道 “倒是好手段。”靖王夸赞一番,便准备动筷子。 可谁承想,竟被顾北川拦了下来! “殿下稍等,用膳之前,还有些步骤。” 顾北川说完,福伯便立刻上前,为靖王和诸位大家分发另一道食材——一种由优质面粉做成的细薄白膜。 随后,顾北川再度拿出汤汁,浇在烤鸭上。 顿时,本就色泽枣红,勾人食欲的烤鸭,显得更加美味,香气诱人。 他又拿出两盏切好的黄瓜条和萝卜条,放置在烤鸭托盘上。 随后道:“诸位且看,这淮南烤鸭,应当这样吃。” 顾北川说完之后,便夹起数片被汤汁浇到的烤鸭和些许黄瓜条、萝卜条,再由白膜包裹,卷成圆柱状,最后送入口中。 按理来说,在场众人,靖王最大。 他若是不动筷子,其余人自然不能先用膳。 否则便是大不敬! 秦修文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焦急。 暗道顾贤弟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不懂得这些皇家礼数。 可谁承想,项青锋竟没有怪罪,反而学着顾北川的样子,卷起数片烤鸭,送入嘴中。 唔! 鸭肉肥而不腻,汤汁鲜美可口,再加上黄瓜条和萝卜条的清爽。 当真是绝了。 “此菜肴名为何物啊?吃法竟如此新奇。” “回殿下,此乃淮南烤鸭。” “淮南烤鸭?莫不是淮南特色?可我久居淮南,为何从未吃过?” 别说吃过了,见都没见过。 “殿下,此乃草民所创,还未开始推行。” “殿下是除草民外,第二个吃到此烤鸭的人。” 项青锋闻言,点了点头,夸赞道:“秦大家跟我说过你,没想到顾才子不仅诗词造诣颇高,酿酒技术一绝,还于厨艺一道上有所涉猎。” “当真是难得。” “诸位,你们也来尝尝。” “这淮南烤鸭,可谓一绝。”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学着顾北川和项青锋的样子,卷了几片鸭肉入口。 随后,便露出了如出一辙的享受表情。 尤其是项芷柔,还俏皮地冲顾北川眨了眨眼。 没想到顾大家就连做菜也这么好吃。 顾北川也是一愣,心说这不是项白吗?他竟与靖王有关系! 好家伙,他知道项白身份非凡,非富即贵。但贵到这种程度,着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台下,看见这一幕,赵腾龙和其余酒楼的东家,均是如同雕塑一般,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呢? 顾北川竟然真的做出一道足以媲美御用佛跳墙的名菜! 还得靖王殿下与诸位大家如此夸赞! 你不是个酿酒的吗?怎么还会做菜? 而且就算会做菜,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非要等到今日? 若不是这次比试是他们主动挑起的,他们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落进顾北川挖的坑里了。 震惊过后,便是忧虑和惶恐。 他们一齐看向了孙怀民,这种时候,孙怀民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只要他还智珠在握,天就塌不了。 可他们看到的,却是满脸惊讶的孙怀民。 很显然,他也很诧异,在淮南,竟有人能和他在厨艺上一较高下。 这一幕让赵腾龙等人彻底失神,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台之上,秦修文笑呵呵道: “诸位,尝也尝过了。” “这腾龙和飞鸿两家酒楼,总得分出个胜负来。” “我等也该点评一番了。” /84/84376/19288316.html 第39章: 黄焖鱼翅 “我觉得淮南烤鸭更胜一筹。” “自小到大,我还从未吃过这般新奇的食物。”项芷柔第一个道。 秦修文也趁机点了点头,道:“不错,更何况顾贤弟给烤鸭加上淮南之名,也算给我淮南扬名,老朽也投淮南烤鸭一票。” 听闻此言,赵腾龙脸色骤变。 怎么可能? 孙御厨的御用佛跳墙可是享誉大乾的名菜,怎么可能输给一道名不见经传的烤鸭? 你们还有眼光吗? 只可惜,他只敢在心中腹诽。表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半点怒色。 “还是佛跳墙更大气些。”刘文州道。 “我同意刘兄观点,御用佛跳墙毕竟是皇家御膳,早已名满大乾。这淮南烤鸭,虽说味道不错,吃法新奇,却并无相应名声。”郑希孟道。 “老头子我倒是觉得,这烤鸭不错。”醉翁先生道。 剩下的就只有王铁玄和靖王没有说话,而场中淮南烤鸭已占三票。 也就是说,如果王铁玄也投了淮南烤鸭,那么靖王的意见将无关紧要。 这…绝非明智之举。 王铁玄尤擅边塞诗,虽是文臣,却也曾梦想过有上阵杀敌的一天。 可这并不代表他缺乏政治智慧。 “我选御用佛跳墙。” 此言一出,场中局势瞬间平衡起来,关键性的一票掌握在靖王手中。 靖王看着眼前的两道菜,一时间竟也有些难以抉择。 其实论起来,两道菜味道都不差。 淮南烤鸭在新意上还要更胜一筹。 但…他嘴唇微动,缓缓吐出几个字: “孙师傅的佛跳墙,做得还是不错的。”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秦修文心中叹息一声,暗道靖王殿下终究还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投了佛跳墙一票。 只是如此一来,顾贤弟只怕要心中不好受了。 “此轮,腾龙酒楼胜。” 闻言,赵腾龙等人纷纷大喜。 唯独孙怀民,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虽然没吃过淮南烤鸭,但厨子做得久了,有时候未必要吃,光看,就能把菜肴味道猜个七七八八。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淮南烤鸭的味道应该和御用佛跳墙不相上下。 但是,御用佛跳墙所用食材却尤为珍贵,寻常人家压根吃不起。 而淮南烤鸭,主食材却只有一只鸭子。 从食材上,佛跳墙就弱了一筹。 更何况,淮南烤鸭在吃法上别具一格,颇有新意。 所以这一轮,如果让他来选,八成是会选淮南烤鸭的。 而殿下… 想清楚其中缘由后,孙怀民是既感激又惭愧。 感激是因为,他一个御厨,说得好听是官,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厨子。 殿下竟然依旧记得当年情谊,愿意帮他一把。这叫他如何能不感动? 惭愧则是,自己兢兢业业,于厨道上钻研了几十年。 本以为一身厨艺,在大乾就算不是第一,也当名列前五。 可没想到,终究是坐井观天了。 别说整个大乾,光一个淮南,就有人能胜过自己。 此轮,我孙某人,胜之不武。 高台上,顾北川闻言,也是眉头一皱。 今日比试,一共就只有三轮。 现在让腾龙酒楼先拿下一轮,就意味着他们要让一追二才能获胜。 这对飞鸿酒楼而言,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想起第二道菜,他嘴角却再次微扬。 他对这道菜,有着十足的信心! “上第二道菜吧。”高台上,淮南烤鸭和御用佛跳墙已经被撤下,靖王开口道。 先上菜的依旧是腾龙酒楼,依旧是一样的餐盘,一样的白布。 只是白布下飘散出来的香味,却与佛跳墙大不相同。 但又同样美味,勾人食欲。 白布掀开之后,是一个带盖的通体黄金色汤碗。 掀开盖子后,比先前浓郁十倍的鲜味飘散而出,钻入众人鼻孔。 台下离得近的才子们,甚至纷纷做出了吞咽口水的动作。 这道菜,只有一种色彩——黄! 准确地来说,是杏黄透亮。 又是一道宫廷名菜——黄焖鱼翅。 此乃利用老母鸡、水发黄鱼翅和鸭子为主料,加入各种名贵鲜料,一齐炖制而成。 这道菜,不像御用佛跳墙只有皇家有。 京都各家酒楼都有。 但真正能做成火候,做得正宗的,达到杏黄透亮、翅肉软烂、味道醇鲜等三大标准的,只有皇家御厨! 而这,和御用佛跳墙一样,也是御厨孙怀民的看家本领之一! 能拿出来,足以说明他对这场比试的重视。 吃完过后,大家们交口称赞,就连靖王也不留痕迹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项芷柔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顾大家不能拿出远超黄焖鱼翅的菜肴,只怕结局又要和上一轮一样。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只见她悄悄凑到项青锋耳边,小声道: “靖王兄,这轮比试,你可不能看在孙御厨的面子上,再行偏颇之事了。” 项青锋被这么一说,也不禁老脸一红,颇有些不自然。 心道方才光顾着缅怀儿时时光,倒是忘了场合。 若是今日之事传到父皇耳中,只怕又要说我无君王之风了。 各家有各家的烦恼,项青锋虽贵为靖王,但同样有烦恼之事。 他为贵妃所生,娘家也颇具实力,本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只可惜,他生性淳厚,腼腆守礼。 这本是好事,但在君王看来,却不尽然。 当今圣上,仁宣皇帝,乃是不折不扣的马上皇帝。 最大的心愿,便是秉承先帝北出遗志,覆灭北方大燕和西方大凉。 夺回当年太祖高皇帝打下的疆土! 所以,仁宣皇帝对自己子嗣的要求,应当是勇武有力,有统帅三军之能。 这样才能在他死后,继承北出的伟大事业,最不济,也能守住疆土。 而仁宣皇帝对他的评价则是:此子懦弱无刚,难成大事。 所以,他很早就被封王,强制性前往淮南就藩。 为的就是让他远离京都,免得给两位哥哥造成威胁。 但…项青锋不服。 他认为守礼知节,有君子之风,并非过错。 更不觉得自己懦弱无刚,难成大事。 /84/84376/19295004.html 第40章:火锅 项青锋有两位哥哥,深受仁宣皇帝喜爱,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其中一位,名为项百川,取的是海纳百川之意,有君王之风! 更是当初由仁宣皇帝亲自赐名,可见其尊贵。 相比起来,项青锋就要惨得多。 正常来说,皇子封王就藩都是在二十岁。 而他不过十九,就被赶出京都,前往封地。 甚至,若不是他母妃从中运作,只怕能不能封王还不一定。 所以,在这样的心理落差下,他到也没对那个位子有多少的觊觎之心。 可是,他却不甘如此。 他想做出一番成就,好叫父亲知道,自己也是项家男儿,是太祖高皇帝子孙,绝不是那懦弱无刚之人! 项家以弓马立国! 当初太祖高皇帝项沧澜,带领项家八千子弟,于沧澜江之东起兵。 南征北战数十载,从无败绩。 最终打下东方疆域,立国号为乾! 只可惜,后来大燕和大凉两国,先后有能人辈出。 而大乾却恰逢昏君当道,失了不少疆土。 这才导致,如今的东方,乃是呈三足鼎立之状。 包括这几十年,大乾在三国之中也一直处于式微之态。 若非仁宣皇帝文治武功,堪称一代明君,止住了这等颓势。 只怕还要失掉不少疆土。 反正不管怎么说,项家以弓马立国。 如今更是需要弓马劲卒的时候! 所以项青锋打小便练习骑射,摸索兵法。 来淮南就藩之后,更是不理会藩地情况,而是一心扎进军营,苦练精兵。 为的就是能在大乾与大燕交战之时,带兵从军,向父皇展示自己的能力。 也好叫母妃在那后宫之中,处境能好上一些,少受些冷眼。 但身为王爷,乃是一方藩地之主。 弓马重要,人心更重要。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偏袒孙御厨,确实有失偏颇。 所以面对项芷柔的询问,他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腾龙酒楼上过菜了,自然便轮到飞鸿了。 只是这一次飞鸿上菜却并未用白布覆盖,而是堂而皇之地呈现在大家眼前。 只见小厮颇为吃力地托着餐盘,餐盘上赫然是一金属制小锅。 略显奇特的是,这小锅中间还有一s型,将其划分为两块区域。 其中一块区域呈红色,其中隐约可见辣椒漂浮。 另一块就显得清淡得多,呈白色,多是些菌菇漂浮。 很快,小锅被摆在靖王和诸位大家桌前。 “这…此乃何物?”靖王显然没见过此物,故而发问。 “回殿下,此乃火锅。” “火锅?火在何处?” “殿下稍等。” 只见顾北川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块固态浓缩酒精,抛入小锅下方的暗槽之中。 再取出火柴,点燃,抛入其中。 果不其然,酒精遇火便着,熊熊之势,很快便将锅中汤液煮沸。 这固态酒精,可是顾北川为了煮火锅,让飞鸿酒铺连夜赶制出来的新品。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这在顾北川看起来很正常的一幕,可着实惊呆了在场众人。 “顾…顾贤弟,此乃何物?为何会无故起火?”秦修文指着那熊熊燃烧的固态酒精问道。 “秦兄,此乃酒!” “酒?”一旁的醉翁先生听说有酒,便来了兴致:“酒水清澈,如若流水,怎么会像个疙瘩团一般?你可莫要哄骗我老人家。” “醉翁先生说笑了,此酒非彼酒。” “寻常酒水浓度不过十之一二,可饱口舌之欲。” “此酒浓度却接近十成,浸泡在水中,便可消毒。用火点之,顷刻即燃,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醉翁先生眉头一皱,道:“我不懂这些,只问你,你这酒疙瘩,若是用来泡水,可会好喝?” 顾北川被问愣了,道:“这不是好不好喝的问题,它是那种…那种非常…” 搜肠刮肚了半天后,顾北川选择放弃。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古人可以理解的词汇给他们解释固态酒精和普通酒水间的差别。 所以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不好喝。” 闻言,醉翁先生不得已露出苦笑。 “但吃火锅,当饮酒。” “飞鸿酒楼特意为诸位准备了淮南四大名酒,福伯,且上酒。” 闻言,福伯连忙端着酒水走出。 霎时间,浓郁的酒香充满整个座席。 醉翁先生恨不得站起身来,高声吟诵一首山水佳作。 只可惜,现在靖王还在场,不得太过放肆。 可这酒水,却依旧让他唾液分泌,食指大动。 “早就听闻淮南有四大名酒,却无缘品尝,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当我之幸也。” 接下来,顾北川一边指挥福伯为靖王和诸位大家上火锅食材,一边介绍四种酒水。 其他大家倒还耐心听着,醉翁先生却是迫不及待,直接抓起酒壶,豪迈畅饮。 饮完过后,高声夸赞道:“好酒,当真是好酒!” “老夫从未喝过此等好酒!” “你这小兄弟,当真是个妙人,怪不得秦兄对你如此看重。” 听闻此言,除秦修文以外,众大家均是面露诧异之色。 要知道,醉翁先生对酒水的要求可是高得离谱。 非名酒,绝不饮! 早年家中更是富裕,因此饮过的名酒不计其数。 这四种酒究竟有何等魔力,竟能让文若发出如此夸赞。 而等大家们纷纷饮酒之后,便一脸叹服道,文若所言非虚。 就连靖王饮完酒之后,也不禁夸赞道:“哪怕是宫廷御酒,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高台下的赵腾龙等人看到这一幕,目呲欲裂! 要知道,他们被飞鸿酒楼压制得如此之惨的原因,就是四大名酒。 可以往也就罢了,怎么今天还要以四大名酒压我等一头? 不是说好的比厨艺吗?你飞鸿酒楼不讲武德。顾北川当真非人哉! 食材上好之后,靖王询问道:“这火锅要如何吃?” “殿下将食材放入锅中,蒸煮片刻至熟透,再捞出食用便可。” “噢?这吃法,倒是新奇得紧。” 说完,靖王便夹起一块肉条,放入锅中。 片刻后,肉条已蒸煮至泛白。 靖王便将其夹出,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但仅仅只是咀嚼数下,靖王便变了脸色。 /84/84376/19295039.html 第41章: 哄抢 不是太好吃,而是太难吃。 简单来说,就是堪堪煮熟而已,毫无特色,毫无味道。 若是给寻常百姓吃,自然可以。 但他是什么身份? 当朝王爷! 就算再不得宠,平日里吃的也是山珍海味。 此时再吃这个,简直味同嚼蜡。 项青锋暗自叹息一声,上一轮他因为私情偏向腾龙酒楼,已是不妥。 所以这一轮本想偏向飞鸿酒楼,以作弥补。 可…现在飞鸿酒楼的菜肴却做成这样,他就算想要偏颇,也无计可施。 大家们不是傻子。 项芷柔见项青锋吃完之后愣在原地,顿时疑惑起来,心想这火锅当真有这般好吃? 于是也夹起一片肉条,品尝起来。 片刻后,表情和项青锋如出一辙。 就算她再偏袒顾北川,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这火锅的味道,若是只有如此的话,怕是远不及黄焖鱼翅。 秦修文见两人这般模样,也夹起一块肉品尝。 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飞鸿酒楼上一轮能拿出淮南烤鸭那等足以媲美御用佛跳墙的名菜,这一轮怎会如此不堪? 这不合理! 压轴的菜肴不应该更加美味吗? 刘文州吃过之后,不像其他三人默不作声,而是略带不满道: “顾小友,你这菜…说实话,有些难等大雅之堂。” “不错,若是作为寻常菜肴倒还可以。” “可和黄焖鱼翅相比,输了不止一筹。”王铁玄补充道。 他也委实想不通,在这等重要场合,顾北川怎么会上这样的菜肴。 完全就没有丝毫的竞争力。 高台下,赵腾龙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心中便涌出一股狂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飞鸿酒楼又没有怀民先生这等御厨,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名菜!” “一道淮南烤鸭,想必就是其极限,现在怕是原形毕露了!” “是极是极。” “按照三局两胜制,上一轮我们已经获胜,这一轮若是再胜,便是堂堂正正赢了飞鸿酒楼,第三轮也无需再比!”刘东家喜笑颜开地补充道。 唯有孙怀民,面色凝重,眉宇间萦绕着浓浓疑惑。 不应该啊。 飞鸿酒楼上一道菜淮南烤鸭可是色香味俱全的名菜! 这一道火锅,在新意上更是别出心裁,叫人惊叹。 甚至在顾北川言明火锅要如何吃的那一刻起,他都已经在心里认定,这一轮怕是自己输了。 可现在情况竟截然相反。 奇怪,着实奇怪。 高台上,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委实难以想象,同一场较量中,不同的两道菜肴差距竟有如此之大。 连靖王都有些无奈。 思前想后,他算是明白飞鸿酒楼的策略了。 第一轮先以淮南烤鸭拿下一程,第二轮让掉,然后再以第三轮定胜负。 可谁承想,第一轮因为他有失偏颇而输掉了。 这就导致,很有可能还没进行第三轮,飞鸿酒楼就要输掉比试。 这…真要论起来,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唉,也罢。 事后再行补偿吧。 项青锋于心中感慨一声后,道:“既然诸位都品尝过了,那便开始投票吧。” “且慢!”就在此时,顾北川站出来说道。 “顾东家,你还有何要说的?” “诸位的吃法,其实都错了,火锅不是这么吃的。” 嗯?闻言,众人纷纷眉头一皱,倍感疑惑。 随后只见顾北川大喝一声,道:“福伯,上调料。” 这时,福伯才气喘唏嘘地跑来,手中餐盘上,乃是各式各样的调味料。 火锅这道菜,既要上锅,又要上各种食材,还要上调料。 一个餐盘着实难以装得下,所以飞鸿这边就分成了两次。 可谁知,锅底和食材这才刚上好,大家伙就迫不及待开吃了。 这没有调料,能好吃吗? 调味品上齐之后,顾北川拿来一个小碗,配制出一碗红油辣酱。 递到项青锋身前,道: “还请殿下再试。” 看着眼前这一小碗调料,项青锋来了兴致,索性再度夹起一块肉,放入调料碗,浸泡数秒之后,再送入口中。 唔! 这口感。 这美味。 当真是一绝! “这道菜…这种吃法,本王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火锅,着实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听靖王殿下如此评价,秦修文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拿起小碗,想要配制调料。 可却一头雾水,丝毫不知如何配制。 于是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顾北川。 “顾贤弟,你受累,再帮我们也配制一番。” 顾北川无奈,却也只好如此。 再次配制出若干份红油辣酱,依次递给众人。 在递给项芷柔的时候,两者手指无意间有所触碰,这让心思细腻的项芷柔脸色微红。 顾北川注意到之后,却是分外诧异。 项兄,你我都是男子,脸红作甚? 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想到此处,顾北川悄悄往远离项芷柔的方向挪了几步。 “啊!” “爽!” 吃着沾满调料的肉片,众大家纷纷露出满足之色。 尤其是醉翁先生,左一口美酒,右一口肉片,怎一个舒适了得。 甚至都发出了赞叹之声。 项芷柔吃相矜持了些,同时嘴唇微张,脸色略红地吐着气,显然是有些被辣到了。 可即便如此,她却像个贪嘴的孩童一般,依旧伸出筷子不断夹肉。 毕竟,在这等新奇的美食面前,众大家,甚至自己的靖王兄,都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没看醉翁先生又夹了那么大一块肉吗? 这个老不羞,怎么还和我这个孩子抢肉吃啊! 鉴于顾北川在场,她又想保持形象,不敢抢得过于放肆,一时间只能望洋兴叹,眼泪从嘴角流下。 看项芷柔这番模样,顾北川也是苦笑。 这顾兄,怎地像个孩童一般。 于是默默上前,调好一碗不辣的酱料,递给她道: “顾兄,此料不辣,你应当会喜欢。” 正埋头吃肉的项芷柔闻言,抬起头来,恰好对上顾北川的眸子。 霎时间,她只觉得顾大家的眼睛当真好看。 里面有她的倒影。 /84/84376/19298525.html 第42章:女扮男装? “项兄?项兄?” “你怎么了?” 顾北川伸手在项芷柔眼前晃了晃,同时试探性地问道。 项芷柔这才惊醒,急忙接过酱汁。 在这期间,由于过于慌乱,两人的手掌再次有了接触。 一抹红晕,如同晚霞,迅速爬上项芷柔双颊。 “谢…谢谢。”她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软糯,细如蚊蝇。 这声音… 顾北川听得浑身一颤,觉着不对劲。 这声音怎地这般软糯甜美? 再加上刚才项芷柔霞飞双颊的羞涩神情,霎时间,顾北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项兄莫不是女扮男装?实则是个女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穿越过来也有个把月了,大乾民风他多少有些了解。 女子都相对保守,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倒是有可能出来抛头露面,做些女工活儿,补贴家用。 可若是富贵人家,那就绝对不可能了。 大乾宅院,一般都是二进院落。 大些的,则是三进和四进院落。 可不管哪种宅子,都会在内外宅院之间建一扇垂花门。 这道门,也被称作宅院的第二道门。 若非有重大活动,平日里家中女眷是绝计不可出此门的,家中男仆更是不得进入,否则大概率是要挨鞭子打断腿的。 这就是所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婚前如此,才能称之为待字闺中,大家闺秀。 也只有这般,才能叫媒婆挑个好人家婚嫁。 是不是以为婚后就好了? 不,婚后依旧要待在家中,相夫教子。 也就是说,大乾女子,一生基本都待在家中,很少有外出的机会。 身份地位越高,这一点就越明显。 王公贵族家的千金,为何出门都要仆从相随? 害怕危险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其实是不认识路。 若无仆从相随,怕是找不着回家的路。 而靖王府何等尊贵? 若项兄当真是靖王府女眷,女扮男装溜出家门,怕是要被靖王打断腿。 哪里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安安静静吃着火锅。 再者说了,自己和项兄只是一面之缘。就算人家当真是女扮男装,自己这般上去揭穿,岂不是坏了人家名声? 想到此处,顾北川心中疑虑顿消。只是心中却也多少留了个心眼。 而项芷柔此刻正一边小口吃着蘸有不同酱料的肉,一边心中小鹿乱撞。 不时抬头,想要偷看顾北川一眼。 却发现顾北川正在看着自己,便急忙低下头去,一副做贼心虚模样,脸颊更是红得发烫。 靖王发现了这一幕,摸了摸项芷柔额头,皱着眉头道: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早些回府歇息?” 项芷柔身份特殊,在他这里更是各方博弈的结果,万万不能出丁点差错。 否则,哪怕他是靖王,也无法向父皇交代。 这也是为什么,项芷柔想要翘家,他也听之任之的原因。 毕竟这小祖宗,真要闹腾起来,他也没辙。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一再三令五申,一定要伪装好,绝不能暴露女子身份。 否则,遭殃的可就不只是名声了,还有安危! “没事没事,只是吃这调料辣了些。所幸顾大家重新给我调了不辣的,王兄你也忒小心了些。” 项青锋被这么一说,也是无语。 不过他看着项芷柔碗中的新酱料,也是不禁赞叹道: “看来这酱料千奇百怪,各种口味,应有尽有啊。” “殿下慧眼,火锅的吃法,突出的便是自由二字。” “锅底有这麻辣的,也有不辣的。” “调料多种多样,可以配出各种口味。” “食材更是如此,无论什么,只要能煮熟,皆可下锅。” 听闻此言,众大家纷纷点头。 “是极是极。” “看来,如此美味,我们今日所尝,怕只是其冰山一角啊!” “你这小子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酿出如此美酒也就罢了,竟还能做出火锅这等美味。” “我有预感,火锅这道菜,怕是要名满大乾了。” 闻言,顾北川也不禁暗暗点头。 其实很多菜都有其地域限制,比如佛跳墙,因为南北方人饮食习惯的不同,从南方传入北方之后,还需要改良一番才能食用。 但火锅却不用! 它的吃法实在是太自由了。 想吃什么就下什么,锅底也能自己做,调料更是各有各的法子。 就连后世,足足十四万万人口的大国,火锅都能风靡全国。 更何况是在大乾? “哼?那又如何?就算传遍大乾,也无法否认火锅起于我们淮南!”秦修文现在都有些生气,顾北川为何不在火锅前也加上淮南二字,就如同淮南烤鸭一样。 但想了想,又归于释然。 这注定是一道,会蔓延整个大乾的名菜啊。 就在众大家交口称赞之际,项芷柔却是抱紧了小碗,一脸警惕地看向项青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方才靖王兄看着她碗中的酱料,喉头耸动了一番。 哼! 好你个靖王! 亏我敬你如兄长,你竟也和醉翁先生那个老不羞一样,想抢我的吃食! 见项芷柔这般模样,项青锋也是颇为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竟这般护食。 “诸位,吃也吃过了,是时候该点评一番了。” 然而,当项青锋说出这句话后,众大家却未曾理会。 他们…还在抢肉。 醉翁先生看着自己碗中堆成小山的肉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同时看向桌对面项芷柔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小小年纪,竟使得一手好筷法。 抢的肉比他几个老伙计都多。 这些个食材,如果说他抢的最多。那项芷柔绝对是第二多的! “咳咳咳,我说,诸位大家,该点评一番了!”靖王加重了语气,众人这才不依不饶地停下了碗筷。 “我选火锅。” “毋庸置疑,火锅!” “火锅,实至名归也!” “火…火锅,咕咚。”醉翁先生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说道。 在靖王殿下面前,本不该如此失礼。 但…管他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醉翁就是这么豪放,这么豁达! 在场七个人,六人都选了火锅。 只剩下刘文州一人。 /84/84376/19298526.html 第43章: 百鸟朝凤! 刘文州看了看台下的御厨孙怀民,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腾龙酒楼众人,忍不住叹息一声。 一共七个人评判,六个人都选了飞鸿酒楼。 按理来说,他应该选腾龙酒楼,让比分看起来不那么难看。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黄焖鱼翅是好,在大乾任何一家酒楼,都没有食客能否认其美味。 但凡事啊,最怕的就是对比。 在飞鸿酒楼创意与味道兼备的火锅面前,黄焖鱼翅当真有些不值一提。 他刘文州是个讲究人,着实不能昧着良心给腾龙酒楼投票。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道: “我选火锅。” 轰! 七个评委,全票通过! 这就是火锅的吸引力吗? 高台下的赵腾龙浑身颤抖,目呲欲裂。 看向孙怀民的目光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怨毒。 “你不是御厨吗?为什么会输?” “告诉我,为什么会输?” 这场赌局,看似是淮南所有酒楼联合起来和飞鸿对抗。 但其实,领头的还是他腾龙。 一来,腾龙酒楼常年位居城中心,在客流量上要远超其他酒楼,所以资金最为雄厚。 二来,和飞鸿酒楼比试,用的也是腾龙酒楼的名义。 若是输了,世人只会记得是腾龙输给了飞鸿。 至于淮南其他酒楼,受到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甚至,就连请孙怀民,也是他出钱最多。 可以说,他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了这场比试上。 赢,则盆满钵满。输,则一败涂地! 包括飞鸿,其实酒楼倒闭了,也还有酒铺可以继续经营,算是有退路的。 在场所有人里,唯独他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所以他输不起,真的输不起。 “厨艺一道,讲究的是精益求精,能人不计其数。” “我虽为御厨,但有人在我之上,也实属正常。”孙怀民眉头微皱道。 赵腾龙的态度,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赵东家,不可对孙御厨无礼。” “就是,赵东家注意场合。” “赵东家,这般肚量,只怕成不了大事啊!” 周围其余酒楼的东家也纷纷劝谏道。 不管这场比试结局如何,孙怀民都是他们需要拉拢的对象。 自然不能看着赵腾龙将其得罪。 “滚!都滚!” 可谁知道,赵腾龙已经彻底歇斯底里,直接对一众东家破口大骂。 随后更是上前,揪着孙怀民衣领,质问道: “最后一轮,能不能赢?” 孙怀民看着双目通红,近乎丧失理智的赵腾龙,也有些犯怵,打定主意此次比试过后,就离开腾龙酒楼。 “按理来说,八成把握。” “八成?”赵腾龙这才放开孙怀民,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台上,靖王看着又在抢肉吃的众大家们,忍不住咳嗽一声,道:“诸位,是时候开始第三轮了。” 意思是你们好歹留点肚子,还有一道菜呢。 咳咳咳! 听闻此言,高台上霎时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众大家纷纷停下碗筷,整理有些散乱的发冠,一本正经端坐起来,仿佛刚才抢食的不是他们一般。 罪过罪过,老夫竟在后辈学子面前如此失礼。 若非靖王提醒,恐怕还未反应过来。 唯独醉翁先生一如既往,一口酒接一口肉,喜不自胜。 台下众才子也见怪不怪,可能醉翁先生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他不这样,反倒显得奇怪了。 只是,一个新的疑惑也随之在所有才子心中滋生。 这火锅,当真有如此美味不成? 竟让大家们如此垂涎! 日后若是有时间,定要去飞鸿酒楼品尝一番。 这也是头一次,大家产生去飞鸿酒楼的念头。不是因为想喝酒,而是因为想吃菜。 而这,正是顾北川和飞鸿的目的! “第三轮了,快些上菜吧。”靖王催促道。 项青锋虽说是王爷,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珍奇走兽未曾吃过? 但在飞鸿酒楼这,各种新意迭出的吃法,当真是头一遭。 于是乎,心中忍不住涌起些许期待。 靖王下令,谁敢不从? 第三道菜很快就被呈上高台。 这一次,依旧是腾龙酒楼先上菜。 即使盖着白布,餐盘上依旧有浓郁的香气飘散而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的香气,要远远超过前两次! 而当白布被掀开,菜品露出真容时,众人也不禁大惊失色。 只因为这道菜,名气着实太大! 有人会说,御用佛跳墙也好,黄焖鱼翅也罢,哪一个不是宫廷御膳,声名斐然。 这道菜名气再大,难不成还能大过前两道吗?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只见那碗中,一道鸡身微微隆起,周遭各种各样的名贵食材,将其如同众星拱月般包围起来。 一股浓郁的鲜味,扑鼻而来,令人忍不住赞叹出声:“好鲜啊。” “这…这是百鸟朝凤?” “不错!确实是百鸟朝凤!老朽当年还在京都时,在国宴上曾有幸匆匆一瞥,却未曾品尝其味道。” 即使是御膳,也是有等级的。 有的菜肴,只能用来给皇帝平时用膳。 而有的菜肴,却能登上国宴! 用以参加招待别国使臣甚至祭祖的重大场合! 御用佛跳墙和黄焖鱼翅属于前者,而百鸟朝凤无疑属于后者。 相传,在先帝正统皇帝六十大寿时,曾有名厨献上佳肴百鸟朝凤。 当此菜肴出现的那一刻,宫廷内许多飞禽纷纷腾飞,于金銮殿上空盘旋,引发出百鸟齐鸣的异象。 在古代这种相对愚昧的时代出现如此祥瑞之兆可还了得? 所以自那一天后,名菜百鸟朝凤就被列入国宴。 正统皇帝更是下令,此道菜,非皇室成员不得食之! 可见其尊贵! 按理来说,宫廷当中,御厨无数。但能做出百鸟朝凤者,也不过寥寥几人。 靖王依稀记得,孙御厨应当不在此列才是。 为何如今却… 莫不是在他离京的这些日子里,厨艺又有了精进? 见是百鸟朝凤,众大家纷纷诧异。尤其是醉翁先生,更是不断吞咽口水。 像他这种颇爱口腹之欲的大家,对百鸟朝凤这等传说中的名菜,可谓垂涎三尺。 但,这是国宴用菜,象征着项氏正统,非皇族成员不可食之。 他也就只能望洋兴叹。 /84/84376/19302821.html 第44章: 百鸟齐鸣 台上的大家们都如此反应,更别提台下的才子们了。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现场霎时间便喧哗起来。 他们本以为,今日这场诗会,重点在吟诗作对。 可没承想,现在吟诗作对都还没开始呢,所有的风头就都被一道菜肴抢走了。 偏偏他们还无话可说。 那可是百鸟朝凤啊! 国宴用菜! 在整个大乾,别说吃了,就连见过的人也寥寥无几。 而他们,今日将成为这寥寥无几的其中之一! 可谓幸甚至哉! 高台上,福伯只感觉自己双腿在止不住地颤抖。 所有人都在激动,在兴奋。 唯独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百鸟朝凤?怎么可能是百鸟朝凤? 面对百鸟朝凤,少爷怎么可能赢? 小姐啊小姐,你不是在下面保佑少爷的吗? 为何会遇到如今这种境况? 台下,赵腾龙双眸瞪大,看向孙怀民,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他一直都知道孙怀民的厨艺很高,但着实没想到,他竟能做出国宴用菜——百鸟朝凤! 他被这一巨大的惊喜,险些冲击得昏死过去。 却也彻底清醒下来,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莽撞之举。 于是连忙拱手作揖,向着孙怀民致歉道: “先前是赵某有眼无珠,不识先生大才,还请先生莫怪。” “等此次比试结束,定会备上薄礼,上门拜访先生。” 孙怀民眉头一挑,此人前倨后恭之态,让他着实不喜。 其余酒楼的东家看见这一幕,反而大喜起来。 按理来说,除掉飞鸿酒楼之后,腾龙酒楼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而现在,孙怀民对赵腾龙已经生了恶感,怕是再难以弥合。 这对他们而言,着实是一桩难得的大喜事。 赵腾龙也意识到这一点,懊恼不已,却也于事无补。 当今之计,唯有先赢下比试。 今日这场比试,先有靖王出席,后有百鸟朝凤现世,绝对能吸引全城人的眼球。 而腾龙,无疑会成为最大的受利者,收获数之不尽的名声! 到时候,大势之下,只要他诚恳认错,其余几家酒楼,如何跟他争怀民先生? 想到此处,赵腾龙心中却又升起一丝疑惑,道: “先生既能做出百鸟朝凤,为何还说胜算只有八成?” 按理来说,百鸟朝凤这等具有传奇色彩的名菜。 别说在淮南了,就算在京都。把所有酒楼的厨子都聚拢起来,举办一届厨艺大会,百鸟朝凤依旧能拔得头筹! “先生未免过谦了些。” 可谁知,孙怀民却摇了摇头,道: “若是真的百鸟朝凤,自然能拔得头筹。” “只可惜,这不是百鸟朝凤。” “什么!不是百鸟朝凤?” 此言一出,赵腾龙浑身一颤,冷汗淋漓。 高台之上,项芷柔正有些担忧地看着顾北川,却见他双眸微眯,似乎并未在意如今的窘境,然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对,不对啊。”顾北川口中念念有词。 “少…少爷,有何不对?”福伯颤颤巍巍地问,现如今,只有依旧镇定自若的自家少爷,能给他一丝安慰了。 “靖王出席此届淮南诗会,明显是突发奇想,事先只有秦兄知晓,就连我都未曾知晓。” “那腾龙酒楼就不会知晓!” “既然腾龙酒楼都不知晓,孙怀民又怎么可能会知晓?” “可如果孙怀民不知晓的话,又怎么会做出只有皇室成员才有资格吃的百鸟朝凤呢?” “奇怪,着实奇怪,这里头有悖论。” “除非!” 想到此处,顾北川眼眸一亮,语气坚定道: “除非这道菜,根本不是百鸟朝凤!” 这句话声音稍微大了些,倒是让周遭众人都听了去。 可随即,众人投来的却是略带怜悯的目光。 按理来说,飞鸿酒楼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是拿出火锅这等菜肴,已经是极致了! 可,怎奈何,人家有百鸟朝凤啊。 等待飞鸿的,只有败亡一途。 若是此时顾北川能坦然接受,反而叫人高看一眼。 可他却作如此姿态,反倒叫其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下降一筹。 不过也实属正常,上一刻,飞鸿还凭借火锅大杀四方。下一刻却要面临败亡之局面,他们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当事人顾北川。 但,下一刻所发生的事情,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只见靖王嘴唇开合,缓缓吐出数字: “顾东家所言不错,这确实不是百鸟朝凤!” 什么?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响起来此起彼伏的诧异声。 我们都震惊老半天了,结果你告诉我们不是百鸟朝凤? 欺骗消费者感情? “孙御厨,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诺!” 孙怀民走上高台,道: “诸位,百鸟朝凤贵为国宴用菜,制作步骤极其复杂繁琐,工序多达一百四十四道!且只有在重大场合才会制作出来,久而久之,这手艺难免会失传。” “所以,一些个御厨就凑在一块,想了个法子,把百鸟朝凤一百四十四道工序简化为了七十二道。” “从而诞生出一道新菜,名为百鸟齐鸣。” “百鸟齐鸣保留着百鸟朝凤大部分制作工艺和水准,口感上虽略逊一筹,却更加容易制作,也更常出现在御膳当中。” “御厨们只有通过百鸟齐鸣,才能将百鸟朝凤这道传奇名菜更好地传承下去。” “而且,百鸟齐鸣也没有非皇室成员不可食之的限制。” “所以说,我这道菜,乃是百鸟齐鸣,而非百鸟朝凤。” “真正的百鸟朝凤,我还制作不出来,让诸位见笑了。” 他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紧接着,看向顾北川的目光就变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顾东家先前可没有听过这番解释,却能凭借一己之力,推测出这不是百鸟朝凤。 当真是心思缜密,叫人敬佩。 高台之上,众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百鸟齐鸣上。 醉翁先生更是不断吞咽着口水,一时间,竟是连酒水都忘了喝。 不是百鸟朝凤,就意味着他们也能享用这道名菜! 显然,即便如此,形势对飞鸿依旧不容乐观。 /84/84376/19302822.html 第45章:鸡汤 看着众人如此期待的模样,靖王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不是百鸟朝凤,自无皇家禁忌,诸位大可分而食之。” 众人点头,醉翁先生更是早已迫不及待,等靖王吃完第一口后,便舀起一勺汤汁,送入口中。 轰! 爆炸般的鲜香,顿时于口中炸开,令其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舒张。 “鲜!” “着实是难得的鲜味!” 醉翁先生惊为天人! 刘文州品尝过后,也是大为赞叹。 心说这百鸟齐鸣的鲜味竟至于此,只怕和真正的百鸟朝凤相比都不遑多让。 也难怪我会认错,险些在人前丢了脸面。 其余大家品尝过后,也是赞叹有加。 哪怕以他们的年纪和经历,也是头一次尝到如此美味。 不得不说,国宴用菜,当真了得! 哪怕百鸟齐鸣只是半成品,也要远远超越之前的御用佛跳墙和黄焖鱼翅。 孙怀民此人,于厨艺一道,当不弱于人也! 秦修文品尝完后,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也是有些黯然。 顾贤弟啊顾贤弟,不是你们飞鸿的菜肴不好,奈何人家有国宴用菜啊。 项芷柔同样如此,一双好似涟漪秋水般荡漾的眸子中饱含担忧地看着顾北川,心中不断为之祈祷。 “少…少爷,我们该如何是好?”福伯颤颤巍巍地问。 “通知下去,第三轮把备用的那道菜一起上。” 顾北川虽说未曾听过百鸟朝凤的传说,但看场中众人的模样,也知此道菜非同小可,不得以常理度之。 面对如此对手,自然应当全力以赴。 “接下来,便是飞鸿酒楼了,上菜吧。”靖王略带惋惜地下令。 说实在的,飞鸿的火锅和淮南烤鸭都相当不错。 若不是他第一轮有失偏颇,想必凭借前两轮的结果,飞鸿就已经获胜了,又怎会面临如此窘境。 唉,事后补偿一番吧。 靖王下令,在场众人谁敢不从。 很快,飞鸿的菜肴就被呈了上来。 白布掀开,其中竟有两道菜肴! 强如孙怀民,也只能做出三道御用菜肴。 难不成飞鸿能做出四道?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当真能胜过百鸟齐鸣不成? 台下,赵腾龙看到这一幕,却是眉头一皱,觉着有些不对劲。 虽说比试之前没有明文规定,一轮只能上一道菜,飞鸿酒楼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实在不想已经快要到手的胜利再出差错。 然而,等两道菜肴的碗盖被掀开的时候,赵腾龙的所有担忧却瞬间荡然无存。 就连台上的靖王和诸位大家,也是纷纷皱眉。 是因为菜肴卖相太好了吗? 不,事实恰恰相反。 这两道菜肴的卖相都太差了。 一道是鸡汤,另一道是炒肉。 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家常菜,不说和百鸟齐鸣相比,就御用佛跳墙和黄焖鱼翅都比不过。 飞鸿酒楼这是,黔驴技穷了? 高台下方,赵腾龙等人纷纷大笑。 “我当飞鸿用什么美味佳肴来压轴呢,就这?” “我们就是太小心了,用百鸟齐鸣压轴。” “若是和飞鸿一样,把百鸟齐鸣放在一二轮,只怕早就赢了。” 就连赵腾龙也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当真是被飞鸿吓破了胆。 但凡能冷静下来想想,也就知道,他顾北川一个酿酒的,如何能做得出那般多的美味佳肴? 如今来看,两道菜就是其极限。 否则也不至于用这等货色来糊弄大家们。 这样的菜,别说两道了,就是十道,百道,千道,只怕也难入靖王的眼。 说不定,还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事实也确实如此,靖王看着眼前的两道菜,眉头紧皱,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不悦之色。 语气低沉地询问道:“顾东家,你这是何意?” “莫非在你眼中,本王只配吃这等菜?” 听闻此言,福伯已是冷汗淋漓,项芷柔和秦修文刚想求情,却见顾北川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 “草民不敢,但还请靖王殿下一试,此道菜肴,必然大有乾坤。” 靖王听闻此言,眉头皱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皱起。如此往复数次,最终还是提起了调羹。 两道菜中,鸡汤还算好。 唯独那道炒肉,竟是豚肉! 且一半多都是肥肉,这叫他如何下咽? 项青锋舀起一勺鸡汤,送入嘴中。 下一刻,一股浓郁的鲜味于口腔中爆发,令人浑身毛孔舒张。 这…这股鲜味,竟不弱于百鸟齐鸣? 这怎么可能? 项青锋无比诧异,竟再度舀起一勺鸡汤送入口中。 连喝几大口之后,他终于确认,这鸡汤,有古怪! 不说别的,单论鲜味,竟真的足以和百鸟齐鸣媲美。 而此时台下众人都已经看傻了。 靖王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为何会对一碗鸡汤如此流连忘返? 这都喝了四五口了! 尤其是赵腾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心说您可是靖王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鸡汤这样的家常菜,不应该喝一口都要吐出来吗?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见靖王炫到停不下来,高台上的众大家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 还是醉翁先生胆子大,同样伸出调羹,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嘴中。 下一刻,便瞪大双眸,满脸不可置信地道: “诸位,此汤之鲜美,竟不弱于百鸟齐鸣!” 什么! 此言一出,可谓惊掉一地的下巴。 怎么可能啊? 百鸟齐鸣那是什么菜? 那是御膳,是国宴用菜百鸟朝凤的简化版!是御厨孙怀民钻研一生的心血。 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味道怎么可能和百鸟齐鸣相当? 众大家都是践行格物致知道理的人,面对如此情景,自然是要品尝一番才肯相信。 于是纷纷效仿醉翁先生,将调羹伸入汤碗,舀起一勺鸡汤,也顾不得此举是否对靖王不敬了。 然而,当他们品尝过后,顿时露出了和醉翁先生如出一辙的神情。 台下众多学子看着这一幕,也是诧异万分。 如果只有醉翁先生一人这么说,还有舞弊之嫌。 可如今诸位大家都是这般脸色,那就说明… 一个问题,当你排除掉所有可能选项之后,剩下的那个,哪怕再不可置信,也是正确答案! /84/84376/19306678.html 第46章:七步成诗 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却能媲美御膳百鸟齐鸣,飞鸿酒楼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成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台下,赵腾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本已经消散下去的不安感瞬间卷土从来,面如金纸,嘴唇苍白。 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双手抱头,嘴中不断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腾龙这番模样,确实有些骇人。 但众人却已经顾不上他了,包括孙怀民,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一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鸡汤上。 他们心中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他们还在等,等靖王殿下开口! 醉翁先生虽说是名满两省的大儒,但在这个场合上,能盖棺定论的,唯有靖王! 只要靖王还未开口,就始终存在一线生机! 然而,下一刻,这份生机被撕得粉碎。 只见喝了数碗鸡汤后,靖王终于开口道: “醉翁先生所言不错,此汤之鲜美,不逊于百鸟齐鸣。” 咔嚓! 孙怀民听见,自己心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怎么可能? 自己在厨艺一道上淫浸二十余年才钻研出来的名菜百鸟齐鸣,为何只能与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相提并论?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若不是心理素质良好,突然承受这种程度的打击,孙怀民只怕会和赵腾龙一样歇斯底里。 “开眼了,今日当真是开了眼了!”庞涓之惊叹道。 “确实,没承想,连百鸟齐鸣都没能拿下顾北川。此人,当真有大才也!”陆怀良也不禁赞叹。 “诸位,这飞鸿酒楼,看来是非去不可了。”田家炳也笑着道。 比到这里,其实顾北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算飞鸿输掉了比试,那又如何?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飞鸿有淮南烤鸭,有火锅,还有一种能够媲美百鸟齐鸣的神奇鸡汤。 半个淮南的食客都会慕名而来! 而腾龙则不尽然,因为无论御用佛跳墙、黄焖鱼翅还是百鸟齐鸣,扬的都是御厨孙怀民之名,跟他腾龙酒楼关系不大。 也就是说,哪怕腾龙酒楼获胜,也要费尽心力留下孙怀民,否则依旧难以和飞鸿竞争。 而如果没能留下孙怀民,怕是满盘皆输。 不过事已至此,总得分出个胜负的。 高台上,靖王看向第二道菜。 那肥腻的肉块,看起来着实让他没有任何食欲。 “顾东家,这道菜,名唤何物?用的可是豚肉?” “回殿下,此道菜名唤红烧肉,用的确实是豚肉。” 闻言,众大家纷纷皱眉。 豚肉即猪肉。 这对寻常百姓来说,本来没什么。 可…真正的王公贵族,是不吃豚肉的。 在他们看来,豚是在沟槽里刨食的生物,豚肉更是下等肉,吃了着实有辱斯文。 靖王在场,顾北川却献上豚肉,显然不合时宜。 秦修文连忙站出来,道: “殿下,顾贤弟不知殿下会到场。想必这豚肉,是给我等吃的,万万没有冲撞之意。” 闻言,项青锋脸色这才好上许多。 片刻后,却又皱起眉来,他在为作评犯难。 按理来说,那神奇的鸡汤在味道上足以和百鸟齐鸣媲美。 但做菜,讲究的不仅仅是个味道,而是要色香味俱全。 鸡汤在色和香两方面,显然比百鸟齐鸣要差远了。 若是不算豚肉,只怕是腾龙酒楼胜出。 可这样一来,对飞鸿酒楼未免有些不公。 这可该如何是好? 似乎是看出了靖王的难处,秦修文也是眉头紧皱,却又无可奈何。 真是赶上了。 若是靖王不在场,今儿个怎么着都是飞鸿胜出。 可靖王偏偏在场,让飞鸿在第一轮折了戟。 在第三轮又因为犯了忌讳,从而难以评定。 唉,真乃时也命也。 “这样吧,素来听闻顾东家于诗词一道颇有造诣。” “今日却未曾得见,甚为遗憾。” “不如顾东家以豚肉为题,作诗词一首。” “若是作得好,本王即便吃了这豚肉,又能如何?” 靖王此言一出,众大家皆尽皱眉。 以豚肉为题? 这是什么鬼题目? 古往今来,文人士子读书,要么为了求取功名。 要么为了一身清名。 而诗词,乃是咏志所用。 谁会为了吃豚肉而读书的? 田园诗,边塞诗,山水诗,那么多的诗文,又有哪一首是咏豚肉的? 此乃无稽之谈! 靖王莫不是在故意刁难顾小友? 思前想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醉翁先生。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人中,如果硬要找一个人出来写豚肉,怕是也只有钟情于口腹之欲的醉翁先生了。 可即便是这位名满江南淮南两郡的诗词大家,却也依旧摇头,道:“若是时间充足,或可一试。仓促之间,即便作出来,怕也是不伦不类。” 台下,庞涓之听闻此言,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则是,此次诗会,象征的是淮南脸面。 重担全部压在他身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现如今顾兄能帮自己分担一二,自然求之不得。 忧则是,这题目确实刁钻。 他庞涓之自幼苦读诗书,自问见多识广,什么题材没有见过? 可这豚肉…在典籍当中的记载当真寥寥可数。 总不会有哪个大家闲得慌,写一首诗词出来鼓励人们食用豚肉吧? 顾兄,你该如何抉择? 众人都在担忧,唯独赵腾龙狂喜。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就是! 巨大的喜悦好似潮水,将其整个人淹没! 他承认,顾北川确实有几分诗才。 但这次的题目可是豚肉! 那是正常人能作出来的诗文吗? 而只要顾北川作不出来,靖王就不会吃那豚肉。 这样一来,胜利自然属于腾龙酒楼! 届时只要他略施手段,将孙怀民留下,则大事可成矣! 可谁知,顾北川说出来的话,却险些惊掉他的下巴。 “北川不才,或可一试。” “好!有志气!既然如此,那便七步成诗!” 闻言,秦修文皱眉。 如果刚才还不能确认的话,那这就是刁难无疑了。 顾贤弟得罪了靖王不成? 项芷柔同样银牙紧咬,暗恨靖王兄的可恶,怎么能如此刁难顾大家。 唯独项青锋,嘴角微微扬起,看向顾北川的目光略有深意。 就让我看看,芷柔日日称赞的顾大家,究竟有几分才华。 顾北川嘴角带笑,道: “草民献丑。” 言罢,第一步踏出! /84/84376/19306679.html 第47章:五步成诗 “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 一步踏出后,顾北川如是朗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或诧异,或震惊,或不可置信。 他竟然真的在以豚肉为题作诗作词? 要知道,这可是连醉翁先生都不一定有把握的诗词啊! 他怎么敢的? 第二步!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轰! 如果说第一句词出来时大家们还在震惊,那么当第二句也出来后,他们便开始鉴赏了。 这第一句很简单,写的无非是起锅放水,加柴烧火。 很有乡土气,生活气。 倒是惟妙惟肖,但也仅限于此。 第二句,则截然不同,可谓是饱含深意。 看似写的是火势,却暗含人生至理! 何谓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意思是,一个人若想扬名立万,做出一番功业。 不应该揠苗助长,而应该积蓄力量,静候时机。 等火候到了,自然能一鸣惊人! 这句话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的,但就项青锋而言,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这句诗词,写的不正是他如今的处境吗? 自出生起,便被父皇带上懦弱无刚的名头。 从而暗自较劲,时时刻刻不曾懈怠,为的不过是做出一番功绩,好叫父皇刮目相看。 然而,事实却是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 所以,顾北川在用这首词劝自己。只要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便可。 只凭这一句话,项青锋就足以断定,此子有大才! 今天这豚肉,他怕是吃定了。 但是,我之处境又是谁告诉他的? 芷柔? 这丫头,当真是什么都往外说。 项青锋于心底叹息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项芷柔身份特殊,哪怕他是靖王,也不得过分苛责,顶多口头责罚一番罢了。 就在项青锋思索之际,顾北川踏出了第三步! “淮南好豚肉,价贱如泥土。” 随后竟未有丝毫犹豫,接连踏出两步! “贵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等顾北川作完词后,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这首词,怎么说呢。 郑希孟就是词道大家,精通各种词牌。 站在他的角度,公正地来说。 这首词并不算太突出。 描写方面虽说细致入微,生活气息浓烈。 却用词过白,难登大雅之堂。 所幸抒情部分不错,亦或者说,这首词没有明确的抒情部分。 而是借白描抒情。 无论是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还是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都有一种豁达开朗,乐观向上之意。 然而,顾北川却未直接抒情,反而通篇在描写。却能让人感觉到这种情绪! 这就是诗词一道中很常见的借景抒情。 不得不说,顾北川用得相当不错。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们几位大家随便作一首词,想必也比这好上不少。 但…凡事都要看场合,看背景! 此词,乃五步成诗所作! 自古以来,若非诗词造诣极高者,都要在家中斟酌数日,采撷灵思,方能作出诗词。 若能七步成诗,只怕其诗词造诣,尤为不俗。 而五步成诗,更是闻所未闻。 在场众人中,只怕也只有醉翁先生能有此急智,能尝试一番。 但,如果再加上以豚肉为题的限制呢? 在场的诸位大家,扪心自问一番后,均是摇了摇头。 难!难于上青天! 若是换个题材还可以一试,可豚肉… 但,这等不可思议之举。 今时今日,竟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还是被一后生完成! 这叫他们怎能不震惊!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秦修文如是赞叹道。 “淮河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醉翁先生同样感慨不已。 “顾小友之诗才,当为淮南年轻一代魁首也!”王铁玄赞叹道。 “顾家北川,当有大才也!”靖王站起身来,带头鼓掌。 高台下,庞涓之早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在顾兄出现之前,淮南诗坛年轻一代魁首一向是用来形容他的。 可现在…,顾兄才出现多久,这头衔就离他而去了? 不过,除了稍许的羡慕外,庞涓之更多的则是喜悦。 读书人想要提升自己的文采,羡慕他人是羡慕不来的。 得和文采更高的人相互学习,相互印证。 如此一来,方能在文之一道上,走得更远。 以往,他已是淮南诗坛年轻一代魁首,进无可进。 可现在,顾兄出现了!他又有了追逐的目标! 此乃喜事,当浮一大白也! 想到此处,庞涓之提起桌上已斟满的一杯才子酿,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田家炳看到这一幕,心中赞叹,涓之兄乃真豪杰也! 相反,赵腾龙看到之后,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以豚肉为题,五步作诗! 这…他就算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这有多难! 没见台上那几个大家都眉头紧皱,连连惊呼吗? 这么难的题,为何被顾北川给解了出来? 他知道顾北川有几分才华,算是个不错的读书种子。 但,在他心里,也就和自己弟弟赵怀才一个德行而已,毕竟他们俩整日称兄道弟。 可现在看来,当真是看走了眼。 赵怀才啊赵怀才,你怎么配和人家相提并论。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碗豚肉无比难吃,最好能恶了靖王。 这样一来,他和腾龙酒楼还能有一线生机。 高台之上,顾北川拱手作揖,向着众人道: “北川一介后学末进,今日在诸位大家和靖王面前献丑,着实惭愧。” 此言一出,众大家脸上反而有些挂不住了。 以往的时候,他们也曾见过不少天才。 皆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那时候,他们巴不得有一个像顾北川这样谦虚的天骄才子。 可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过分的谦虚,才是最大的骄傲! 你这如果都算献丑的话,那我等算什么? “咳咳咳,顾小友不必过谦。” “你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绝不逊色于我等。” “还不知,此词名唤何物?” /84/84376/19313211.html 第48章:边塞诗 “回诸位大家,此词名唤《猪肉颂》。” 闻言,秦修文点了点头,道:“这首词倒是不需些华丽辞藻来修饰,简单些好。” 项芷柔早已在一旁看得激动不已,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其中满是顾北川身影。 顾大家不愧是顾大家,不过二十的年纪,诗词造诣便已不逊色于诸位名满大乾的大家。 围绕豚肉这等生僻主题,竟也能作出诗词! 当真是了不得。 随即,便满含杀意地望向了项青锋。 项青锋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只觉后脖梗一凉。 知晓自己刁难顾北川,这小妮子怕是生气了。 于是便主动开口道: “顾大家五步成诗,如此诗才,本王佩服。” “大丈夫,好男儿,自然一诺千斤重。” “今日这豚肉,本王吃上一番又如何?” 说完,项青锋豪迈大笑起来。 只是他容貌过于柔美,这样笑反而显得很是违和。 可靖王如此,他们也只好跟着笑。 笑完之后,项青锋看着碗中那有些肥腻的豚肉。 眼一闭,牙一咬,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然后,他便陡然瞪大了双眸。 这味道…这味道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为何会如此美味? 这当真是豚肉的味道吗? 入口软而不烂,肥而不腻,甚至还带有一丝甘甜。 当真是,难得的美味! “诸位,你们也来尝尝!”项青锋看着眼前的豚肉,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因为他不确定是豚肉本就这么好吃,还是只有飞鸿做出来的豚肉才这么好吃。 所以,得让吃过豚肉的几位大家也尝尝。 然而第一个伸筷子的却不是几位大家,而是项芷柔。 她对飞鸿的菜肴总是无条件信任的,若不是给靖王兄面子,她每道菜都想第一个尝。 “唔!” 吃完之后,项芷柔嘴角上扬,笑容自然浮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就连眼眸也眯成了月牙状。 红烧肉里加了飞鸿刚研制出来的蔗糖,自然是带有些许甜味的,比较贴合后世吴邦那边的做法。 而甜食,最容易让女子产生幸福感。 就比如现在,项芷柔感觉自己仿佛在云端上漫步,爽到快要飞起。 于是再度伸出筷子,夹向第二块。 看到这一幕,醉翁先生彻底坐不住了。 使出单身四五十年的手速,飞快递出筷子,和项芷柔争抢起来。 这白衣公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但只要一伸筷子,那可是餐桌上一等一的猛虎! 醉翁先生冷汗淋漓,如临大敌! 见状,几位大家也加入了争抢队伍。 没多久,一碗红烧肉便被扫掠一空。 除了王铁玄生于北方,吃不惯甜食外。其余几位尽管都有了些许饱腹感,却依旧吃了不少。 项青锋看着这一幕,也是嘴角抽搐不已。 好家伙,你们是一块没给我留啊。 让你们尝尝,也没让你们给我炫完啊! 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是靖王,不能失了礼数。 “第三轮比试,我选飞鸿酒楼。” 靖王带头做出评判,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剩下的六位里,有四位选了飞鸿酒楼。只有两位选了腾龙酒楼,最终比分五比二,飞鸿以压倒性优势获胜! 看着这一幕,高台下的赵腾龙啪嗒一声跌倒在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我输了? 怎么可能呢? 和怀文那个书呆子不一样,我打小就开始帮父亲经营酒楼生意。 时至今日,腾龙酒楼是我二十余年的心血啊! 怎么会就这样输掉? 明明都请了孙怀民这等名满天下的御厨,怎么还是会输? 赵腾龙双手抱头,不断喃喃自语,状若癫狂。 这番模样,可谓极其可怖。 周遭众人,下意识地远离了些许。 其余酒楼东家,也是面有愁容,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这次比试虽说用的是腾龙酒楼的名义,和他们并无太大干系。 可腾龙关门之后呢?又该轮到谁? 他们依旧在被飞鸿压着打,被飞鸿抢走所有客源! 只怕用不了多久,同样得关门歇业。 赵腾龙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然而,他们终究只是小人物。 这场诗会的主角,都居于高台之上,并不会在乎他们的心思。 只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好了,此番比试已然完结。” “诗会也当步入正轨,不知哪位才子先来献上佳作?”高台上,秦修文道。 闻言,庞涓之瞬间紧张起来。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此次诗会,与以往大不相同。 附近郡县的大家们都在高台上看着,是给淮南诗坛扬名的最好时机! 可一个不慎,却也有可能让淮南诗坛颜面尽失。 这一切的压力,如同高山一般,尽数压在他的肩头。 庞涓之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下定决心,刚要开口,便听高台上有人说道: “我看顾小友诗才斐然,刚才那一首词,只怕难以尽兴,不如再来一首?”说话者,正是王铁玄。 顾北川本想拒绝,可想到事先答应秦修文的事,只好说道: “小子才疏学浅,不过王大家若是想听,自然可继续做诗。只是不知,以何为题?” 王铁玄闻言大笑一声,道:“好!有胆气!” “我大乾,乃先祖高皇帝披荆斩棘,历经沧桑,占尽东陲之地而建。” “然后辈子孙无能,痛失祖宗疆土。” “所幸当今陛下,号曰仁宣,贤明圣德。欲秉承先祖遗志,北出以抗击大燕,收复祖宗疆土。” “我等为臣者,更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友不如以此为题,做一首边塞诗?” 闻言,秦修文不禁眉头一皱。 虽说他很相信顾北川的文采,但…边塞诗可不能随意而作。 真正好的边塞诗,往往都是上过战场的诗人才能写出来的! 就比如王铁玄,为何敢说自己擅长边塞诗? 只因他先前是个武官,在北方边疆足足镇守三年,甚至真的带兵与大燕兵卒厮杀过。 这位,是正儿八经砍过人,见过血的。 相比起来,顾北川虽文采过硬,但毕竟阅历太少,未曾见过边疆血雨,战士厮杀。 贸然而作,只怕难以写出边塞风景,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铁玄莫不是见我淮南出了此等才子,羡慕得紧?这才出言刁难? 一时间,秦修文向顾北川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84/84376/19313354.html 第49章:诗成! 就连醉翁先生也出言劝慰道: “铁玄,顾小友虽说才华出众,但毕竟阅历太少,作边塞诗,未免不妥。” “不如作首山水诗,同样能展示文采,如何?” 王铁玄并不答话,而是看向靖王。 毕竟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才是话事人。 项青锋眼眸微眯,思绪开始翻飞起来。 大乾以弓马立国,他更是立志要做出一番功绩,自然也是要上战场的。 因此,倒是确实很想品鉴一番顾北川的边塞诗。 于是便出言道:“顾大家稍作尝试即可,若是不行,我等自不会强求。” 靖王都这样说了,其余人还能说些什么?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他们也想看看,这位能五步成诗的淮南才子,究竟能作出怎样的边塞诗! 顾北川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刻开始作诗,而是开口询问道: “听闻我大乾北方与大燕割据之处,乃是一座连绵数千里的山脉。地势险峻,气候严寒。” “高耸入云处,更是常年覆盖着积雪。” “可有此事?” 项青锋点了点头,道:“不错。” “此山脉名为崖余山脉,论险峻,怕是能跻身天下前十甲!” “我又听闻,为了抵御大燕贼寇,陛下曾在崖余山脉以南,修建一道雄关,名为玉门,可有此事?” “不错,我大乾有两大雄关。” “北玉门,南天子,一同拱卫京都,方可保大乾江山,万世无虞。” “其中北方玉门关,更是由镇北王叔坐镇。又有十万精锐乾士以供差遣,就算大燕派遣五倍十倍兵力,怕是也难以攻下!” 项青锋说起此事,言语中难免有些得意。 毕竟东陲三国这些年来的发展有目共睹,大凉依旧是老样子,不温不火。 大燕则是日薄西山,逐渐落寞。 反倒是大乾,这十几年由于仁宣皇帝的锐意进取,精于国事,整体国力呈蒸蒸日上之势! 再加上能征善战的镇北王叔辅佐,养精蓄锐几年,派遣大军,跨过崖余山脉,攻破大燕首都,收复祖宗疆土,将不再是镜中花,水中月! 届时,父皇只怕能成为大乾开国三百年以来的中兴之君,在史书上也当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他,身为父皇子嗣,与有荣焉! 就连一旁的项芷柔也是眉宇飞扬,一脸傲娇之色。 “我又曾听闻,五年前,大燕曾派出十万铁骑混合二十万大军,强攻玉门关!” “玉门虽为天下一等一的雄关,可在此等猛烈的进攻之下,却也摇摇欲坠。” “最后是镇北王率军出城,绕至敌军后方,在局势胶着之际悍然杀出。以千人行伍,凿穿大燕万人军阵,这才险胜?” “不错,经此一役,镇北王叔名震大乾,声望直追当年在崖余山上封禅祭天的冠军侯!” 说到此处,项青锋已是面露向往之色。 仿佛他也曾马踏山川,枪扫日月。 跟随镇北王横扫大燕精锐。 只可惜,他生来便是皇室子弟。 就算每日勤练武功,熟读兵法。 到如今,已是骑射皆成,却也未曾上过战场。 毕竟,在战场上,若是皇子被抓,三军主帅难免有所掣肘。 一旁的项芷柔闻言,同样是不断点头,眼眸中满是自豪之色。 可见皇室子弟对镇北王之崇敬。 “顾大家问了这般多,不知胸中可有诗文?” “若是没有,那便算了。” “北川正有灵感,欲一吐为快,还请殿下指正。” 闻言,项青锋眉头一挑,来了兴趣,道:“快快道来!” 顾北川颔首,清了清嗓子,说出第一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此首联一出,众大家皆是浑身一颤。 尤其是王铁玄,露出肉眼可见的诧异之色。 他是写边塞诗的行家,所以只一听,便知顾北川水平如何。 城外敌军滚滚而来,犹如黑云席卷,欲要摧毁城墙。 将士们的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烁。 仅仅这两句,便将敌军攻城之前的萧瑟肃杀之气,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当真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写出来的?怎么可能? 基调便起得这么高,倒要看看你后面怎么接。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就在此时,顾北川的第二句诗出来了。 号角声响彻秋夜,将士们的血迹在寒夜中凝为暗紫色。 如果说首联写的是敌军即将攻城,两军对峙之际。 那么颔联写的便是攻城之后,战士负伤流血,满目疮痍。 接住了!他竟然接住了!这怎么可能? 王铁玄呆立当场!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援军的旗帜已经遥遥在望,敌军却在此时发起进攻。 寒冷的夜里,战鼓难以敲响。 听完颈联,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心头更是萦绕上一层阴霾。 似是在为诗中的战士们担忧,不知他们是否能等到援军。 同时又在期待,期待素来作为高潮的尾联!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尾联一出,诗成,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当真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后辈所作?这是所有大家心中的疑惑。 若是前三联只能算是惊艳,那么尾联,绝对算得上是升华了整首诗篇! 那驻守关隘,穷途末路的将士们,竟然没有选择等待援军,而是主动杀出。 为报答皇上恩情,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真是… 秦修文听完,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靖王更是第一个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大声赞叹道: “佳作,佳作!当真是一等一的佳作!” “今日能得此诗文,不枉此行也!” 顾北川这首诗,写得不就是五年前镇北王于玉门关外一战吗? “写得当真是荡气回肠,写出了我大乾风采!” “回去之后,本王定要在三军阵前吟诵一番。也好叫他们日后行军作战,莫要忘了身为乾士的铮铮铁骨!” 项芷柔闻言,同样目光闪烁,如涟漪秋水般的眸子中,映满了顾北川的身影。 王铁玄拱手作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敬佩之意: “顾兄大才,铁玄不及也。” /84/84376/19324552.html 第50章:第三首 王铁玄现在当真是没了半分嫉妒之心,而是心悦诚服。 他作了一辈子边塞诗,也曾有过不少佳作。 但你要说有哪一首能正儿八经超越顾北川所作诗文者,只怕当真拿不出来。 此子于诗文一道上的天资,当真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文曲星落于此,天兴淮南文坛也!” “淮南文气共一石,北川兄独占八斗也!” “北川兄之出处,淮南文兴之地也!” 其余大家也是各自出声赞叹,言语之间,却是已经将顾北川认作平辈中人。 毕竟此等诗才,他们若再以资历称大,未免贻笑大方。 “如此佳作,不知可有诗名?” “便叫《镇玉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镇玉门三字,虽说简短,却也言简意赅,颇有风范。” “《镇玉门》此诗,势必要走出淮南,名传大乾!”秦修文如是感慨道。 “《镇玉门》在近来三年的七律边塞诗当中,怕是足以名列前三甲!” “若是传到京都,定要叫那些个小老儿们看看我淮南才子的才气!” “只可惜,京都文坛,向来推崇绝句。” “这首七律虽说也能扬名,但就怕届时有人以格律说事。” “若是顾贤弟能再作一首绝句便好了。” 说这话的不再是王铁玄,反而是秦修文。 听闻此言,顾北川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首诗还不够? 秦老哥,这跟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你怎么能临时加价? 秦修文则像是没看到顾北川的神色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 其实这事儿也算有所渊源。 早年间,大乾出了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尤擅七言律诗。 只是后来叛了国,投靠了更南边的南梁。 大乾文坛自然也想一雪前耻,只可惜,南梁乃若干诸侯国中仅次于大齐的强国,土地面积比东陲三国加起来还要大上些许。 且素来文道昌盛,有诗词起源之乡的美誉。 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大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况且大乾如今的主要敌人还是北燕,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后果就是,京都文坛对律诗多了些许排斥,更加推崇绝句。 而秦修文本就是淮南文坛代表人物,又因当年之事,与京都文坛中的某些人有所嫌隙。 所以此时顾北川要代表淮南文坛扬名,他自然希望这名声能扬得彻底一点。 也好让京都那些小老儿看看,我淮南也能出此等优秀的才子! “好!《镇玉门》虽好,却未免太过悲壮,且写的是我大乾抵御北燕之战。” “若顾大家能再作一首,当畅想我大乾锐士攻入北燕国都之景!”项青锋道。 顾北川一看靖王发话,便知道这事算是跑不了了,只好道: “北川一介后学末进,只能勉力尝试一番,若是所作不佳,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顾大家说的这是哪里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今日能有《镇玉门》出世,本王便已欣喜若狂。” “大家若能作出第二首诗,固然是好。若是做不出,也实属正常,又岂有怪罪之说?” 闻言,顾北川这才点了点头,手指抵住下巴,在高台上来回踱步,似作沉思之状。 看见这一幕,高台上的众人皆尽噤声,给予顾北川思考的环境。 只不过,台下学子们倒是在议论纷纷。 “一天连作两首诗?怎么可能?” “就是,《镇玉门》已是边塞诗中的翘楚之作,若作出来的第二首边塞诗与《镇玉门》相差甚远,只怕顾大家也不好交代。” “加上先前五步成诗的《猪肉颂》,此诗若是再成,顾大家便是一日作诗三首,且都是上上之作,当真是…难以想象。” “陆兄,你说顾北川能作出第三首诗吗?”田家炳问道。 “难!我辈读书人,虽讲究狂歌斗酒诗百篇,但那终究只是玩笑之言。” “人的才思都是有限的,类似于《镇玉门》此等佳作,旁人苦求数月都不见得能作出。” “也就顾北川天赋异禀,好似文曲星下凡,才能即兴吟诵而出。” “可若要在短时间内再做一首,当真是难于上青天。”陆怀良叹息道。 “唉,大家们当真是有些刁难了。不过有《镇玉门》珠玉在前,就算北川兄未能作出第二首诗,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实属正常之举。” “是极是极。” 短暂的议论声后,台下也渐渐归于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台上来回踱步的那道身影上。 只是相较于以前的顷刻间成诗,此次的等待,显得相当漫长。 果然还是太难了。 哪怕惊才绝艳如顾大家,也免不得这般踌躇。 良久之后,就在众人以为顾北川快要放弃时,他的脚步…停了! 只见少年抬头,明明已是深秋,脸上却洋溢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明媚笑意。 这笑容,看得项芷柔浑身一颤。 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眸子中异彩连连。 顾大家,当胸有成竹矣。 果不其然,只听顾北川道:“诸君,且听此绝句!” 此言一出,众大家皆尽凝神。哪怕项青锋,亦是身体紧绷,呼吸急促。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前两句一出,众人纷纷皱眉。 因为,似乎并不出彩。 只是单纯写景而已,唯独“暗”“孤”两字,写出了些许边塞萧瑟之感。 看来,终究是有些勉强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殊为不易了。 秦修文脸上露出稍显落寂之色。 然而下一刻,顾北川陡然拔高了声调,高声吟诵道: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燕终不还!” 轰! 下阕一出,谁与争锋? 整个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修文眨了眨眼睛,先是不敢置信,随后便被一股汹涌如潮水般的强烈喜悦淹没。 谁说此诗不够出彩? 谁说的? 出来领罚! 啪啪啪!啪啪啪! 依旧是靖王率先鼓掌,打破了寂静。 “好!好一个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燕终不还!” “此诗,当上达天听,呈于父皇案前!” “若我大乾锐士,人人皆有此志。何愁北燕不灭?何愁祖宗疆土不可复?” /84/84376/19324553.html 第51章: 诗会落幕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燕终不还!”王铁玄嘴中不断喃喃自语,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诗文中的意境,是那般的浅显易懂,却又是那般的叫人震撼。 这当真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年所写? 而且他还从未去过边塞,上过战场? 匪夷所思!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子,智近乎妖也! 醉翁先生也站出来夸赞,道:“顾兄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着实叫我等汗颜。” “哈哈哈,这便是我淮南才子!”秦修文喜上眉梢,大笑道。 项芷柔看向顾北川的目光更是不得了,那一双眸子本就好似涟漪秋水,妩媚动人。 现如今其中更有柔情蜜意,叫人怎生消受? 她一直都在尽量高估顾大家的文采了,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依旧是低估了。 顾大家之才,如若天上星辰,高不可攀。 又如汪洋东海,深不可测。 如此人杰,长于淮南,当为淮南文坛之幸也! 她甚至可以预见,当这两首诗文传到京都时,那些所谓文坛大家震惊的模样。 顾大家,是天生的才子! 台下的才子们,彼此相视,均能看见对方脸上的呆滞,错愕,以及茫然。 此情此景,他们着实是有些……难以置信。 一夜之间,三首佳作,横空出世。 且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说出去,谁敢信? “顾大家之才,我等望尘莫及也!” 啪啪啪,啪啪啪。 霎时间,全场掌声雷动。 众人似乎是在为淮南文曲星的诞生而欢呼雀跃! “顾贤弟,不知此诗,可有诗名?”高台上,秦修文问道。 “此诗,便唤作《从军行》吧。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诗名!不日之后,我便唤人将《镇玉门》与《从军行》两诗传扬至京都,好叫贤弟你于大乾文坛彻底扬名!” 秦修文很开心,似乎已经想象到京都中的那些个小老儿看到这两首诗后震惊的模样。 顾北川虽不是他教导出来的学子,但好歹是淮南才子,他自然能跟着扬眉吐气一番,以报当年奚落之仇! 顾北川却是无奈苦笑,如果可以的话,他着实不想在文坛出这么大的名。 毕竟……因名声所长之人,日后怕是也会为名声所累。 还是经商好,自己赚的钱自己花,自由自在,无所顾忌。 至于那些个文坛虚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之何用? 不过事已至此,倒也由不得他,索性听之任之,坦然接受。 《从军行》作出之后,无论是靖王还是众大家均未再要求顾北川作诗,毕竟凡事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 一夜三首,已是惊世骇俗之举。 诗会的下半场,则是觥筹交错,饮酒作乐,最后各自散场。 至于作诗…… 讲道理,有顾北川的三首佳作珠玉在前,其余才子就算真有准备好的诗文,怕是也不敢拿出来了。 这场诗会,靖王吃到了飞鸿和腾龙两家酒楼的名菜,很开心。 众大家得到了顾北川的三首诗,也很开心。 众才子见顾北川替淮南扬了名,同样很开心。 唯独有一人,颇为幽怨。 只见宾客散场之际,庞涓之独自一人坐在猎猎风中。一时间,只感凄凄惨惨戚戚,好不悲凉。 好家伙,他准备了那么久,可到头来,竟连上台作诗的机会都没有,怎一个惨字了得。 顾兄啊顾兄,我以为你是来替我分担一二的。 可谁承想…… 唉!一声叹息,在秋风中显得格外绵长。 庞涓之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站起身来,道: “不能再终日饮酒,如此浑浑噩噩下去了。” “我当奋勇争先,高歌猛进,如此才有希望超越顾兄。” “否则,只怕会被其远远甩在身后!” …… 三日后。 城南顾家,顾北川收回笔墨,将写好的宣纸塞进小青腿上的小竹筒,便见小青挥舞着有些震颤的翅膀飞走。 近些时日,它的工作量与日俱增! 顾北川也暗自疑惑,不知为何,自从第二次淮南诗会之后,那少女与他之间的书信来往便愈发密切。 至少是一日一封,更有甚者,一日两封。 而且还透露出了自己的名字——芷柔! 只是对于姓,却怎么也不肯说。 也不知是不是顾北川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芷柔姑娘话里话外,都对自己透露着些许倾慕之意。 但……人家既然没有表明,顾北川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在他的那个时代,胡乱自信怕是会被冠以普信男的名头。 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下一刻,福伯便走了进来,看着顾北川,眼眸中难掩憧憬之意。 “少爷,今日,那些个酒楼的东家又来找您了,还是不见吗?” “不,晾了他们足足三日,也是时候收尾了。”顾北川嘴角带笑道。 …… 飞鸿酒楼二楼包厢。 除了赵腾龙以外,但凡是淮南上了规模的酒楼东家,基本都聚在此处了。 “刘东家,你说,这顾北川突然答应见我们,是何意?” “还能有何意?依我看,无非就是怕了。毕竟我们人可不少,若是聚合起来,再加上御厨孙怀民,也能分走飞鸿不少的生意。” 这话听起来很长士气,但也就听听而已。若真信了,怕是要被人坑个底朝天。 淮南诗会上,虽说御厨孙怀民三道御膳打出了风采,但结果毕竟是飞鸿赢了。 人家用得着惧怕我等? 再者说了,如果真的惧怕,也不会叫我等足足等上三日,磨掉我等的锐气,这才相见。 淮南现在的酒楼格局,依旧是飞鸿一家独大,他们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是他们有求于人,仰飞鸿的鼻息而活。 所以接下来的谈判,至关重要,关系到他们几家酒楼能不能在飞鸿继续开下去! 砰! 就在众人思绪纷飞之际,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顾北川,走了进来! /84/84376/19330441.html 第52章:谈判 “诸位都在啊,倒是顾某来迟了。”顾北川略作歉意道。 “不妨事不妨事,顾大家终日繁忙,能抽空一见,便是我等之幸也。” 顾北川才一落座,刚才那位声称顾北川怕了的东家便急忙开口,言语中却是多有奉承之意。 呸!老狗!在座的谁不是千年的狐狸,玩这等把戏? 当真是恬不知耻! “顾东家远道而来,不如喝些茶水,润润嗓子?” “老朽这里刚好有上等的龙井,小二,还不快去给顾大家斟上?”又有一东家如是说道。 “诶,顾东家莫要听他的。区区龙井,怎么配得上顾大家?润嗓子,还是得用我这上好的铁观音!” “哼,依我看,顾大家最喜欢的还是我这碧螺春。” 顾北川还没说话,一众东家反倒是先争了起来。 霎时间,包厢内顿时吵闹了起来。 顾北川却也不管,就这么看着。一边看,一边嘴角带笑。 演戏嘛,谁不会? 若是手上有瓜子,顾北川甚至能当场嗑起来。 吵闹了一阵子后,见顾北川无动于衷,众东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嗓子也难受,索性便不闹腾了,纷纷坐下身来。 “顾大家,今日我们来,主要还是想问,飞鸿……能否匀些生意给我等?” “匀些生意?周东家这是何意?” “自古以来,做买卖都是各凭本事,哪有让人匀些生意的道理?”顾北川笑着摇了摇头。 “顾大家,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飞鸿看似一家独大,但若是把我们几家逼急了,联合起来,只怕顾大家也讨不了好。” “哦?周东家这话的意思是,几位现在还未曾联合起来?” 听着顾北川的反问,这几位东家只感觉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 是啊,分明已经联合起来对抗飞鸿了,却还要拿出来说事儿。 这不是……这不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吗? 可,当真是无可奈何啊。 他们手中,没有任何能和飞鸿谈判的筹码。 见谈判陷入僵局,刘东家咳嗽两声,道: “不如这样,我等凑些钱财,从顾大家手中买走当日在淮南诗会飞鸿所做那几道菜的秘方,如何?” 此言一出,还没等顾北川回话呢。其余酒楼东家就在心中狠狠呸了刘东家一口。 这叫什么主意? 那几道菜,是人家飞鸿安身立命的根本。 怕是都能和御厨孙怀民的价值相当了,人家怎么可能卖给你? 这顾北川自从经营柳记酒铺以来,不过数月,便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 可莫要把人家当作傻子,若是激怒了对方,拂袖而去,我等该如何是好? 这姓刘的,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顾北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可以。” “我就说嘛,如此重要的秘方,顾大家怎么可能……什么?可以!”周东家浑身一颤,险些从椅子上跌坐下去。 “顾大家说的可是真的?”在场所有酒楼东家,听闻此言,无不喜笑颜开。 “自然,君子一诺千金重!我辈读书人,最重信誉。” “是极是极,这几日,整个淮南都在传扬顾大家的才名。” “那不知……顾大家想要卖出个什么价?” 众东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价格只怕不低。 但就算再多的银钱,也得买下,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每家,一千两纹银!”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顿时显得鸦雀无声,只剩顾北川的声音在回荡。 一千两银子?这价格…… 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 是的,太便宜了。 一千两对普通农户来说,自然是了不得的银钱。 但对他们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只能算是略贵。 对飞鸿就更算不得什么了,以飞鸿现在的营业额,只怕一月之内,就能赚足一千两银子,还有余! 怎么会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就卖出这至关重要的菜肴秘方呢? 此事必有蹊跷! “顾大家,不会还有什么条件吧?”刘东家小心翼翼地问。 “自然。” 听闻此言,众东家反而露出放心的微笑。 他们都是于商海浮沉几十载的老狐狸,怎能不明白天下没有白掉馅饼的道理? “顾大家有何要求,还请道来。我等一定尽力满足。” “是极是极。” “我的要求不多,只有两个。” “一来,你们每家酒楼都要把牌匾改成飞鸿酒楼。” 此言一出,就有大多数人眉头紧皱。 做酒楼生意的,往往都是家里传承。 也就是说这牌匾,都是家里几代人传下来的,岂可轻易改动? “这……顾大家不如换个要求?我等多出些银钱可好?” “怎么?这第一条就做不到?看来诸位心意不诚,此事还是免谈吧。” 说完,顾北川便起身,做势要走。 “顾大家,顾大家莫要如此。” 只见那周东家,竟直接抱住了顾北川的腰,甚至还挤出几滴眼泪,作老泪纵横之态。 这…… 这一幕,看得顾北川当真是不知所措。 一个个的,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就连刘东家等人,也是分外无语,于心中暗骂: “老周这个老不死的,当真连脸都不要了。” “顾大家,不是我等不肯,实在是祖训难违。这改牌匾……着实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退一步。” “你们可以保留自家酒楼名字,但需要在名字前,加上飞鸿二字。” “就比如你,周东家的周记酒楼,便可改名为飞鸿酒楼·周记分楼。” “如此可好?” 听闻此言,众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随后齐声道: “甚好甚好。” 只要牌匾上不是一点不留自家痕迹,那便无虞,足够和列祖列宗交代。 毕竟牌匾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改了又能如何? 而顾北川给他们的,可是真金白银! “顾大家还请说第二个要求。” “说是可以,你先放开我。” 闻言,周东家这才咳嗽两声,悻悻地收回了手。 /84/84376/19330442.html 第53章:妥协 顾北川重新坐下,道:“第二个要求,说来也简单。” “便是除了这一千两银子以外,你们每家每月所赚银钱,都要交出三成来供给飞鸿。”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在众人耳边炸响。 霎时间,整个包厢内,再度陷入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良久之后,才有人铁青着脸开口道:“顾大家莫不是在说笑?” “李东家何出此言,顾某句句深思熟虑,毫无玩笑之言。” “哼!顾大家莫不是觉得我等是那待宰的羔羊,任由你欺压不成?” “就是!顾大家未免太看得起自己那几道菜了。” “依我看,顾大家一开始便没有商谈的意思。既然如此,何故浪费我等时间?” 一石激起千层浪,自从李东家发言之后,整个包厢内再度嘈杂起来,几乎都是对顾北川的声讨。 三成银子! 那可是足足三成啊! 他顾北川什么也不做,就能坐享其成,白得他们三成银子?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不是纯纯欺负老实人吗? 况且,他们就算有了飞鸿的四道菜,生意能不能涨上三成都不一定,凭什么要付给飞鸿三成银钱? “我还道你是个读书人,心善,现在看来,哼哼!” 顾北川对众人的嗤之以鼻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道: “我不仅可以把那几道菜的秘方交予诸位,甚至连做菜的厨子,都能直接送予诸位。” “况且顾某发誓,日后若有新菜,必与诸位共享之。” “亦或者说,诸位在飞鸿看看,若能看得上什么,大可差人来学,飞鸿定然倾囊相授。” “只要你们加盟了飞鸿,成了飞鸿的一份子。” “从今以后,我等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除了菜肴以外,飞鸿酒铺的那四种酒水,诸位不是垂涎已久吗?” “只要你们答应,日后大可在飞鸿酒铺进货。” “价格上,一瓶红袖招,甚至只要八百文,比市场价便宜足足两成。” “其余酒水,皆尽如此。” “如何抉择,诸位当好生考量。” 说完,顾北川便三缄其口,开始吃起了菜肴。 他自然是不着急的,该急的,是他们。 顾北川一通话说完,包厢内再度陷入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周东家和刘东家面面相觑,有些难以抉择。 很快,便有细微的议论声响起。 可尽管如此,讨论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却依旧未曾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见状,顾北川暗自叹息一声。 这些人,魄力还是不够啊。 砰砰砰! 就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的是刘东家的小厮,只见他神情紧张,快步走到刘东家身边,在其耳旁小声低语了几句。 听完之后,刘东家瞳孔陡然瞪大,神情略带惊恐地看着顾北川。 而顾北川却只是含笑,笑得让刘东家心底发毛。 “顾大家,若是每月上供的银钱减至二成,我刘记酒楼,便答应了。” “什么?刘东家,糊涂啊!” “刘东家不可!” “刘东家你向来精明,怎会做出如此蠢笨之举?” 顾北川还没说话,其余东家反倒是先急了,七嘴八舌地劝阻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这群人,只有联合在一起,才有和飞鸿掰掰腕子的机会。 若是被拆散,便是满盘皆输。 现在面对顾北川的无理要求,若是让刘东家开了妥协的先例,他们可还有好下场? 然而,不论他们怎么说,刘东家竟都不予理会。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顾北川,等待他的答复。 顾北川嘴角含笑,道:“可以。” 两成本就是他的预期价格,三成委实有点太让人难以接受,只是说出来让他们还价的罢了。 “好!既然事情谈妥了,那我便先走了。” “慢着!” “诸位都是商界的老人了,不会不晓得空口无凭的道理。” “万一你们拿了酒水和菜品秘方不认账,我顾某人岂不是要亏个底朝天?” “那依顾东家之见,该当如何?” 听闻此言,顾东家嘴角再度上扬几分,抽出一叠契书,递给刘东家,道: “这是顾某拟好的契书,若是刘东家并无异议,便签了吧。等明日,我等一同前去官府,请郡守大人盖印。” 契书,盖印... 此言一出,刘东家心中已是凛然。 要知道,在大乾,契书本就具备一定的法律效应,更何况是加盖了官府印章的。 也就是说,只要签了这份契书,他便再无路可退。 唉! 刘东家长叹一声,拿起那契书,细看起来。 看完之后,他发现里面写的,除了顾北川已经提到的加盟费和权利费以外,还多了个别的东西——违约金。 大概意思就是说,如果刘记酒楼违约,将支付一笔价格高昂的银钱给飞鸿酒楼,否则就是违法。 除此之外,还有培训费用,培训流程。以及不得把飞鸿酒楼菜品及相关技术以任何形式出售给其余酒楼等等条例,可谓事无巨细。 “顾大家,倒是考虑得周到。” “做生意嘛,还是谨慎些好。” 顾北川依旧嘴角含笑,刘东家则是无奈地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遭其余东家看见这一幕,纷纷皱眉。 事情这就尘埃落定了?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现在再如何去骂刘东家糊涂都于事无补了,为今之计,给自己想想出路才是真的。 然而,就在此时,熟悉的敲门声再度传来。 咚咚咚。 这一次,进来的是周东家的小厮! 他同样在周东家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周东家便豁然站起身子,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看了看刘东家,复又看了看顾北川。 如此往复,良久之后,终是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契书,周某也签了。” “什么?周东家!你也糊涂啊!” “周东家莫要想不开啊!” 依旧有一部分人在劝阻,可另一部分心思细腻之人,则在暗暗思考。 刘东家也好,周东家也罢。 都是在小厮进来通报之后,才态度大变。 这说明,外界一定发生了某种不得了的变故,迫使他们不得不做出妥协! 为今之计,不应该急着做决定,而是要搞清楚这变故究竟是什么! /84/84376/19333664.html 第54章:开分店 蹭得一声,李东家站起身来,向着刘周两位东家道: “二位,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们若是诚心这么做,寒了大家伙的心,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当然,如果两位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也好叫我们知道。” 可即便如此,面对李东家的逼问,刘周两位东家依旧只是面带苦笑,一言不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两位非要看着我等走投无路才肯开口?”又有一位东家站起身吼道。 可他没想到的是,刘周两位两位东家依旧无动于衷,反倒是顾北川站起身来,道: “好了,莫要再为难他们两位了。” “还是让顾某来为尔等解惑吧。”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的视线瞬间全部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很简单,因为……御厨孙怀民,已经答应加入飞鸿酒楼。”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狠狠轰击在诸位东家心头。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你在撒谎!你绝对在撒谎!” “孙怀民早已和我等签了契书,又怎么会加入你飞鸿?我看顾东家怕是慌了神,在此信口雌黄!” 三天前的淮南诗会,飞鸿扬的乃是自身之名。而他们扬的则是孙怀民之名! 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能苟延残喘到现在,甚至隐隐和飞鸿抗衡。 靠的完全就是孙怀民御厨的名气和他在淮南诗会上大出风头的三道御膳。 这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可现在……顾北川却告诉他们,你们的底牌已经被我策反了。 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惊,如何能不怒? “诸位,不妨猜猜我为何非要在诗会结束的第三天才与尔等商谈?”顾北川没有理会他们的过激言语,只是自顾自地笑道。 此言一出,又是引得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才有一人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莫非,你三天前就在和孙御厨联络?” “自然。” 顾北川依旧在笑,只是却笑得他们心里发寒。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们还以为顾北川这般姿态,是为了打压他们的锐气,好在谈判中占据主动。 可谁承想,人家直接把你筹码给偷了。 “不对!我还是不信!” “孙怀民乃是御厨,心高气傲,又极重信誉。怎么可能在和我等签订契书的情况下,又转投飞鸿?” 这次说话的是个身着青衫的东家,看起来读过几年书,提出的问题很有针对性。 “孙怀民是心高气傲不假,但诸位莫要忘了,越心高气傲者,越是渴望攀登高峰。” “我只要将飞鸿在诗会上呈现的四道名菜菜谱交给他,定能叫其在厨艺一道上更上层楼!” “以孙怀民的脾气秉性,断然无法拒绝这等条件。” “至于契书,无非就是钱的事罢了。” “只要飞鸿和孙怀民双方达成一致,就算闹到郡守那儿,顶多也是让飞鸿赔付一笔钱财。” “那诸位觉得,飞鸿缺钱吗?” 此言一出,众东家只觉心口绞痛。 你现在赚的那些钱,原本是我们的啊! “诸位,接受现实吧。”顾北川笑着坐下,再次将契书递出。 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未受到多少抵触。 反而有不少人神色纠结,开始踌躇起来。 现场的气氛开始沉默起来,只不过,顾北川的神情依旧轻松。 众东家的脸色却在沉默中一点点难看起来。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李东家站起身来,道:“这契书,我李记酒楼签了。” “什么?李东家你!” “顾东家算无遗策,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斗?”李东家牵动嘴角,扯出一抹笑,却显得那般意兴阑珊。 “唉,李东家说得不错,这契书,我黄记酒楼也签了。” “既然如此,张记酒楼也签。” 听着包厢内众东家此起彼伏的声音,顾北川嘴角再度上扬,神情欣慰。 这些人本就是因为利益纠葛在一起,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 甚至都不需要去逐个击破,只需要推倒第一张,剩余的自然会轰然倒塌。 好半响之后,包厢内,整个淮南有名有姓的十几家酒楼东家,竟全都签署了顾北川的契约! “好!”顾北川一边鼓掌一边站起身来,道:“诸位爽快!” “明日顾某便去找郡守盖上官印,好让契书生效。” “届时,诸位便可派人来飞鸿,接收菜肴秘方。” “酒铺那边的酒水,我也会提前打好招呼。” “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 “既然诸位签了这契书,便是我飞鸿的一份子。” “拿了飞鸿的好处,自然也得按飞鸿的规章制度办事。” “菜肴也好,酒水也罢,统一按照飞鸿定价出售,不得涨,也不得降。” “还有些零碎的规矩,晚些时候,我会让福伯列出一张单子。若是诸位遵守,自然皆大欢喜,大家伙一同发财。” “可若是让我发现有谁阳奉阴违,败坏飞鸿名声,就莫要怪我顾某人了。” 这番话顾北川说得铿锵有力,众东家听得也是心中一凛,忙道不敢。 “诸位放心,且过几年,你们便会发现这是你们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说完这话,顾北川又笑了。 只是这一次的笑,在众东家看来,却是那般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可实际上,顾北川什么也没做,只是笑而已。 …… 接下来几天,顾北川依旧在东奔西走,不得清闲。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已经是十几天后了。 秋高气爽,农作物丰收。 若不是文人墨客人鼓吹自古逢秋悲寂寥,想必会有很多人喜欢秋,尤其是淮南的秋。 在这落叶飘零,秋风萧瑟的时节里。 这一日,淮南的百姓们忽然发现。 城里足足十几家酒楼,统统卸下了自家牌匾,换上大写的飞鸿牌匾。 譬如飞鸿·刘记分楼。 牌匾上,还有一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鹏鸟。 而飞鸿自家的酒楼,则是把牌匾换成了“飞鸿旗舰酒楼”。 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84/84376/19336726.html 第55章:沈贵来访 莫不是,顾大家花了大价钱,把其他酒楼都给买下来了? 起先大家伙还不敢相信,毕竟这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十几家! 就算飞鸿再有钱,也不能一下子买这么多家吧? 可当他们走进任何一家分店后,却彻底傻了眼。 好家伙,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还有二月春风! 这不是飞鸿的酒水吗? 天啊,还有淮南烤鸭,火锅,红烧肉和鸡汤! 这些不是飞鸿的美食吗? 怎么在这都能吃到了? 而且价钱还一模一样! 直到这时候,百姓们才得以肯定,飞鸿真的一次性买下了足足十几家酒楼! “好啊!顾大家此乃利民之举!”一位老大爷激动高呼道。 “哦?这位大爷,此言何意啊?” “不就是多买了些酒楼吗?怎地就利民之举了?”边上一个小年轻询问道。 “小伙子你不懂,你看哈,我本是住在城西,又是老人家,腿脚不便。” “若是想要吃飞鸿的菜,得走到城中心,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这不就错过饭点了吗?” “是啊,可现在城西也有飞鸿的酒楼了,我便能直接在城西吃。” “你说,此举是不是利民之举?” “原来如此,顾大家当真了得,花这么多的银子,竟然只是为了让我等百姓吃得更方便些。” “这样的好东家,当真不多了。” “依我老人家看,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晓得给我们老百姓谋福祉。不像那些个在学堂里整日之乎者也的,也没见读出个什么名堂。” “老人家说笑了,似顾大家这等人物,整个天下又能有多少呢?” 类似的讨论,发生在淮南大街小巷。 一时间,顾北川名声高涨! 又因为其诗名远扬,在淮南文坛饱受好评。 竟平白得了个诗君的名头。 且但凡是淮南人,上至耄耋老朽,下至黄口稚童,竟没一个反对的。 仅仅只是数月,顾北川便从一介白丁,到如今谈笑有鸿儒! 事业上更是风生水起,从一家濒临倒闭的酒水铺子,到如今几乎垄断整个淮南餐饮界。 这样的成长,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所以说,福伯这几天睡觉都要笑醒了。 曾几何时,少爷顽劣,他忧心忡忡,时时刻刻思虑着死后怎么和小姐交代。 随后,少爷被二夫人排挤出了家门。 他甚至好几次躲在暗中抹眼泪,觉得是自己没教好少爷,才导致如今这种结局。 可谁承想,一到淮南,少爷整个人就变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家少爷可能要有出息了。 但实在没想到,少爷能这么有出息啊! 小姐啊小姐,你的坟怕是要冒青烟了。 秀儿却是没有这般开心,反而有些心疼少爷。 曾几何时,少爷虽是顽劣了些。 但总是嘴角带笑,还时不时调戏她。 可现在,自从少爷来了淮南。 笑容总归是少了许多,也不曾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反而是一有空便伏首案牍,写那什么笔走龙蛇的狂草。 唉,要是少爷能变回以前的模样就好了。 现在的少爷,有些过于正经了。 …… 顾北川穿好衣衫,正准备出门,却见一旁的秀儿正以一种尤为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少爷脸上有花吗?这般盯着我看。” “哼。”可谁知,秀儿闻言却是娇哼一声,撇过头去。 “唉。”顾北川叹息一声,道:“这次是要下乡买地,一路上少不得蚊虫叮咬,你个女孩子家家,非跟着去作甚?” “可我不想再留在家里看家了,少爷就带我去嘛。”秀儿将头转了过来,眼眶泛红,竟已是有些梨花带雨之状。 “好好好,带你去带你去,赶紧擦了。” “多大的人了,竟还哭鼻子,也不知羞。” “嘻嘻,少爷最好了。”秀儿娇憨地笑着,更显妩媚。 这丫头,倒是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砰砰砰! 恰逢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少爷,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何事?” “有客人来了。” …… 会客厅,顾北川看着眼前体型稍显臃肿,却很有富贵相的中年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人他认识,但不熟,准确地说,一面之缘而已。 当初项白来寻他,让他在飞鸿酒楼写了首《淮南秋·赠项白》,这人便在现场。 好像是个布商,生意做得挺大,唤做沈贵。 但,按理来说,两人应当没有交集才是。 “不知沈员外有何贵干?”顾北川开门见山道。 “这……”沈贵倒是扭捏了起来,一时间不好开口。 “沈员外但说无妨。”顾北川等下还要去下乡买地,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既然如此,那沈某就直说了。我想……请先生教导我家孩子作诗。”沈贵说完之后,神情便紧张了起来,一双胖手紧紧握拳,掌心更有汗珠沁出。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沈员外,在下才疏学浅,于诗词一道,不过是机缘巧合,才作出几首勉强能看的诗文。若是胡乱教导,岂不是贻误了令公子?” “不如这样,我和白鹿先生秦修文关系甚好,我帮你修书一封,向其举荐令公子,如何?” 顾北川自认已经给足了面子,可谁承想,沈贵听了这话,整个人却直接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更是怪异无比。 良久之后,才扯动嘴角,道:“就是白鹿先生唤我们来寻你的。” “他说小儿聪慧,他已无力教导其诗词。纵观整个淮南,怕是唯有诗君顾北川能教导之。” 闻言,顾北川也僵住了,嘴角一点点牵动,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哈哈,是吗,秦兄还真是看得起我。” 姓秦的,你又卖我! 枉我给你送了那般多的美酒佳肴! 当真是气煞我也。 “咳咳,顾大家,在下备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沈贵话音刚落,便有一老仆捧着一狭长锦盒走上前来。 锦盒打开,其中一根成色完好的人参赫然映入眼帘。 好家伙,拿这个贿赂干部! /84/84376/19336727.html 第56章:狮子大开口 “顾大家既要经商,又要作诗,定然日夜操劳,还望保重身体啊。”沈贵捧着那根色泽明亮,体态饱满的人参,言辞恳切道。 说实在的,大乾地处东南,沿海。 人参这种东西,只有北方崖余山脉有产。 但是那一带是什么地方,顾北川再清楚不过。 这人参,怕是有命采,没命吃啊。 尤其是沈贵手上这根,怕是有些年头了,说一句有价无市都不为过。 这礼物,不得不说,尤为贵重! 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受得起这种考验? 但顾北川显然不是一般人。 一来,他要这根人参没什么用。 二来,他有钱,很多钱,而且认识很多文坛大佬。真想要的话,拖拖关系,找找门路,不见得找不到。 但……不论怎么样,沈贵的诚意算是够了。 顾北川语气也不由得好了起来,道:“沈员外,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在下才疏学浅,还请另谋高就。” 说完这话,顾北川作势要走,却发现走不动。 回头一看,竟被沈贵拦腰抱住。 且那张胖脸之上,竟已经挂上了泪痕。 这……这一幕,怎地这般似曾相识? 你……你跟周东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顾大家,您不能走啊。” “我那儿子,沈家三代单传,难得出了这么个读书苗子。” “考了举人之后,年年会试,都是诗文不行。” “都已经考了三年了!” “今年,今年是第四年啊。我等他考进士,等得头发都熬白了。” “您就行行好,教教犬子吧。” “我沈贵做什么都行啊。” 这一番话可谓是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北川也是无奈至极,道:“你先放开我。” “咳咳,失礼了。”沈贵本不想放开,但是转念一想,过犹不及,若是惹得顾大家不快,反倒弄巧成拙了。 “沈员外,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顾北川看着自己衣衫上已经被染湿的一块,如是道。 湿漉漉的诚意。 “我可以教导令公子。” 听闻此言,沈贵险些激动地站起身来。 可紧接着,又听见顾北川道: “但不知,沈员外能付出什么代价?” “顾大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沈某有的,必然献上。”沈贵诚恳道。 “沈员外做的是布匹生意?”顾北川此时反而答非所问。 “是,是极。”沈贵虽觉得奇怪,但依旧恭敬答道。 “规模如何?” “沈记布行,共计二十一家,遍布淮南。” 听闻此言,顾北川心中一惊。 他的酒楼也才十几家,却已经做到垄断淮南餐饮业了。 现在看来,沈家的布匹生意不是一般的大,只怕也是垄断了淮南布匹业。 “可有做成衣生意?” “多数布匹,只是单纯售卖。只有上好的料子,才会裁剪下来一两块,差人做成衣裳,放在店中,供人观赏。” 用华美的成衣吸引妇女消费? 闻言,顾北川再度暗暗点头。 不愧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这商业思维,当真不差了。 “那我若是要沈记布行半数份子呢?不知沈员外可否答应?” 此言一出,整个会客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商人逐利! 要那些酒楼东家三成的份子,便像是要他们的性命一般,更何况是五成? 这话说出来,就算沈贵再好说话,只怕也不可能答应。 事实上,顾北川也没想着他能答应。 可就在顾北川起身要走之时,沈贵低沉的声音却响起了。 “五成太多了,我最多给三成。” 唰! 听闻此言,顾北川猛地回头,眼眸中绽放出名为惊喜的光。 “沈员外此言当真?” “自然。”此时的沈贵,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仔细看去,眼眸中甚至藏着怒容。 “不知顾大家何时可以开始教导犬子?” “不!” “三成份子不行,我就要五成。” 砰! 沈贵蹭地站起,拍着桌子,怒喝道:“顾大家!你莫要太过分!” “五成份子,绝无可能!” “若是我能让令公子名列殿试前三甲呢?”面对发怒的沈贵,顾北川却是不慌不忙道。 废话,一开口就是要人家一半的身家,不发火才有鬼。 “这……顾大家莫要说笑。”沈贵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主要是顾北川所说太过匪夷所思,简直不可能。 要知道,那可是殿试! 他家孩子现在只是个举人,能不能过会试都难说。 而过了会试,便是贡士。那般多的大乾考生,每年却只有三百名左右贡士,可见其稀少。 贡士次月就得参加殿试,按理来说,成了贡士,殿试就是走个过场,一般进士是没跑的。 最次,也能混个同进士出身。 但前三甲却截然不同! 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位置,全国学子都在盯着,势必要经历一番激烈角逐,其难度不次于再来一场会试。 更何况,大乾国都偏向北方,这些年教育重心也落在北方。 导致往年时候,进士往往都是北方人。 更有一年,一到十名,全部都是北方人。 当榜单出来的时候,南方学子全部哗然,闹了足足一月不曾停息。 最后,为了平息民愤,仁宣皇帝只得再开恩科,重新选拔。 只是即便如此,却也暴露了大乾文坛,南不如北的事实。 所以说,让他考了三年连个贡士都考不上的儿子去考殿试前三甲,可能吗? “我可未曾说笑。” “因为我想要沈记布行五成一的份子!还要沈记布行和那些酒楼一样,换牌匾,改名!” 听闻此言,沈贵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这哪里是要份子,分明是要沈记布行改姓! 改成他飞鸿的姓! 若是他沈贵同意了,怕是日后再无沈记布行,只剩飞鸿布行! “我知道沈员外不可能同意,毕竟是祖宗基业,怎可拱手让人?” “但,令公子当真不想考个殿试前三甲玩玩?” 沈贵气得牙痒痒,那可是殿试前三甲,什么叫玩玩? 你自己还没功名在身呢,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所以,你我不如来一场豪赌。” “距离来年春闱,还有些时日。在此期间,我会尽心尽力教导令公子。” “等来年春闱一过,若是令公子当真高中殿试前三甲,还请沈员外履行承诺,给我沈记布行五成一的份子,且改名更张。” 沈贵沉吟一番,道:“若是顾大家教导无效,犬子未曾考中前三甲呢?” “顾某分文不取。”顾北川嘴角带笑,沈贵瞠目结舌。 天底下,还有这等划算的买卖? /84/84376/19339104.html 第57章:下乡 “分文不取,分文不取,分文不取!” 这四个字一直在沈贵脑海中回荡,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顾北川一番,最后于心底暗道:“这顾大家,莫不是生有脑疾?”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等话? 对于一个成功的商人而言,他无法拒绝这种零风险高回报的投资项目。 于是痛快道:“那就依顾大家所言。” “不过沈某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要犬子能考中进士,至少会予顾大家两成份子。” 听见这话,反倒轮到顾北川惊讶了。 自古以来,无奸不商。 像沈贵这等诚实守信的商人反倒是越来越少了。 怪不得能把沈记布行发扬光大,做到淮南第一。 “那好,顾某这便写契书,届时沈员外按个手印就好。” “自然自然。” 以顾北川草书的速度,没过多久,一篇笔走龙蛇,笔势蜿蜒不绝的契书便跃然纸上。 随着沈贵痛快地按下手印,这契书便算是成了。 当然,为了保险,顾北川日后少不得要去郡守府讨一枚印章盖上。 顾北川制霸淮南餐饮业,足足用了数月。 更是捣鼓出了四种名酒和名菜,办了两次诗会。 而现在,他只要能教出一个金榜前三甲,便能成为沈记布行的控股股东,相当于制霸了淮南布料业。 这样的回报比,他同样无法拒绝。 只是要如何教导呢? 大乾科举,分为三个科目,各占总成绩的三成三。 分别是八股,策论以及诗文。 诗文还好说,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来也会吟。 再者就是八股,这东西,其实在明朝中后叶才发展到了高峰。 甚至出现了丧心病狂的截搭题! 也就是在四书五经中任意找两句话,搭配在一起,让你作答。 甚至还有单句题,通章题,承上题等等难题。 相比之下,如果说明朝的八股取士是成年男子,那大乾就只是蹒跚学语的婴孩。 借用后世那些八股文答题经验进行教导,让他们多刷题,应该问题不大。 最难的就是这个策论! 何为策论? 即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同时向皇帝献策的文章。 其实以顾北川穿越者的身份,还是能提出很多不错的建议的。 理应也不难。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得知道京都都颁布了哪些政策啊! 若是不知道,从何谈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 那该如何获得京都政策的最新消息? 大乾交通不便,消息更是口口相传。 往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比如以前有个将军得胜归来,皇帝决定赐其爵位。 可传到淮南,就变成将军得胜归来,皇帝决定封其为贵妃。 这传播正确率,当真叫人汗颜。 想到此处,顾北川微微眯起双眸,自顾自道:“看来,这策论才是重中之重。” “只要能及时获得京都出台的政策,便能胜过其他郡县的考生,立于不败之地!” 商议好之后,沈贵便离开了。 走之前约定,等顾北川在下乡安顿好,便把他家孩子遣送过去,跟随顾北川学习。 而在沈贵走后,顾北川等人也正式开启了前往下乡的旅途。 其实下乡还有个名字,唤作八公村,因为村东头,有一座八公山。地势险峻,多有豺狼虎豹,却也盛产各种药材,是为一处宝地。 只是最近几年,八公村村民坐吃山空,把八公山外围草药几乎薅了个遍。 现如今,再想要采到那些珍贵药材,就得进深山了。 只是深山危险,非经验十足的猎户不可进。 而因为八公山的关系,周遭地势也尤为陡峭,平坦的良田少之又少。 所以这几年,八公村可谓越来越穷。 村中青壮,大多都去了淮南城务工。 就比如飞鸿的作坊里,就有不少八公村青壮,正是当初福伯下乡招进来的。 这些村民憨厚老实,又肯卖力气干活,所以顾北川对他们印象很好。 而这次来八公村,其实也是为了这群青壮。 他想买块地,然后开几处作坊,捣鼓些新鲜玩意。 就比如肥皂,香水,玻璃,水泥等等。 等这些东西弄出来之后,他就拿着产品,找类似于沈贵这样的行业巨头谈入股合作的事。 这样,飞鸿就能逐渐涉及淮南百姓生活的各行各业,形成一张密集的产业网。 最终变成后世企鹅那样的庞然大物! 而开作坊,自然需要人手。 八公村青壮就是他最属意的工人。 不过这目标着实有些长远,为今之计,还是先买地,盖房子,建作坊。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所幸,顾北川有钱,很多钱。 充分的钱财无疑能加速这个过程。 买地很简单,直接找村长,然后付钱就行。 盖房子就更简单了。 顾北川让村长发布了一个招募信息,但凡是能来帮他建房子的,一天五十文工钱! 好家伙! 八公村的青壮都穷怕了,就算平日里去淮南城做工,也找不到价钱超过三十文的工。 这上来就是五十文! 哪个干部受得住这种诱惑? 消息发布的当天就招募了一百多号人! 做完这些之后,顾北川这才回到淮南,开始找建筑商人往八公村运建筑材料。 等房子建好之后,顾北川更是直接搬了过去。 监督他们建起了作坊。 而秀儿美名其曰,要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也跟了过去。 只留下福伯在飞鸿主持大局。 …… 淮南城中心,腾龙酒楼。 如今的淮南,只有两家酒楼。 飞鸿和腾龙。 飞鸿足足接近二十家门店,腾龙却只有一家。 而且,足足一周有余,没等来半个客人。 赵腾龙坐在酒楼二楼,看着对面飞鸿门庭若市。整个人面无表情,好似一尊雕塑。 有伙计敲门,道:“东家,这个月的工钱您还没结,大家伙都在催。” “呵呵,你们看我像是还有钱的样子吗?”赵腾龙苦笑一声,道。 “什么意思?东家莫不是要赖账?” “甭管你们怎么说,我赵腾龙现在身无分文。闹到官府去,也是这句话。” “不过酒楼内倒是还有些桌椅,若是你们不嫌弃,便搬了去吧。” “呸,晦气。”伙计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去。 /84/84376/19342851.html 第58章:丝绸 赵腾龙仿佛没听见这声唾骂,依旧脸无表情,古井无波。 伙计走后,整座腾龙酒楼便只剩下他一人。 深秋之风吹来,叫人好不料峭。 唰! 然而,就在风吹叶落之际,一道突兀的声响自酒楼内传来。 随后便响起了接踵而至的脚步声。 这时候,赵腾龙脸上才露出笑容。 转过身来,只见三个大汉。 “赵东家,淮南三枭已悉数赴约,当初所言之事,可否属实?” 听闻此言,赵腾龙脸色扭曲了片刻,但很快便下定决心,道: “自然。” “好,三千两银子!” “什么?顾北川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杀他要三千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赵东家此言差矣,顾北川虽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也是淮南诗君,声名斐然。” “若是让世人知道是我兄弟三人杀了他,岂不是败坏了我们淮南三枭的名声?” “所以,得加钱!” 闻言,饶是奸诈如赵腾龙也不由得一愣。 心说你们淮南三枭,不是被官府足足通缉了五年之久吗? 本就是声名狼藉之辈,何来败坏名声一说? 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三千两银子,你们定能杀死顾北川?”赵腾龙发狠道。 “不错,若是赵东家所言不错,那诗君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周遭又无武道好手。那我等三兄弟,杀之如杀一鸡子尔。” 听闻此言,赵腾龙心中担忧倒是消退了几分。 这淮南三枭被郡守通缉了足足五年,却依旧未曾毙命,可见都是狠角色。 若是这样的人还杀不死顾北川,当真是没有天理了。 “好,成交!” 淮南三枭离去之后,赵腾龙看着自己余下的两千两银子,只觉得心在滴血。 近十年的苦心经营,旦夕之间,付之一炬。 变卖所有家产后,只余下区区五千两白银,而这淮南三枭,一下便拿去了三千两,叫他怎能不心疼?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能杀死顾北川,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若不是他,我腾龙酒楼依旧是淮南第一酒楼! 现在飞鸿的风光,也都将是腾龙的! 还有怀民那个小兔崽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父亲留下来的酒楼,不卖给我,反而卖给一个外人。 当真是变卖家产,不肖子孙! 夕阳西下,金色霞光消退,阴影爬上屋檐。 而赵腾龙,独自一人站在二楼的阴影中,神情可怖。 “既然这样,你便去死好了。”他狞笑道。 …… 八公山,深处! 这里是八公村的禁地! 就算村内最杰出的猎人,也不敢深入其中! 往日里,此处可谓兽吼连连,此起彼伏! 唯独今日,安静得令人诧异。 那些趾高气昂的虎豹豺狼,纷纷偃旗息鼓。 只因为,他们遇见了更可怕的生物! 哒! 哒! 哒! 脚步声! 有人闯入了八公山腹地! 那是一个和尚,一袭僧衣,慈眉善目,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忧愁,叫人见之,心中不免生出一词:苦大仇深。 这和尚年近中年,脸上满是胡茬,衣衫也有些破旧,看起来可谓饱经风霜。 唯独他那一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几分俊俏。 也许,他年轻时,还是个十里八乡闻名的俊和尚。 和尚背后背着一杆用粗布包裹起来的长条状物体,那粗布看起来很有岁月感,似乎从未被拆开。 这样一个怪和尚,出现在八公山腹地,当真是件难得的怪事儿。 和尚抬起眸,向八公村的方向看去,鼻翼耸动。 随即,苦大仇深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道:“秀儿,我闻到你了。”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哒! 哒! 哒! 和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山林之中这才热闹起来,偶尔有兽吼声传出。 只是不知为何,这吼声听起来,却是那般的色厉内荏。 …… 顾北川在八公村买的地在村南边,所以盖起来的房子,被其美名其曰:南山居。 本来想叫南山必胜客的,但想了想,终究是作罢。 南山居内,烛灯散发出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出顾北川伏首案牍的俊俏侧脸。 秀儿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竟是有些痴了。 “愣着做甚?少爷都要被这蚊虫咬死了。” “咳咳咳。”少女咳嗽一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拿起香薰,点了起来。 白烟缓缓升起,弥散在空气中。 不知不觉间,耳边蚊虫的嗡嗡声,竟是减弱了不少。 “少爷,你这是在画什么呀?” 只见顾北川桌前的宣纸上,用毛笔细致地勾勒出一笔一划,拼凑在一起,便是一种秀儿从未见过的模型。 “这是一种架子,只不过可以转动。” “可以转动的架子?画这个作甚?”少女歪着头问,语气娇憨。 顾北川笑而不语。 准确地来说,这是丝织架! 建筑商和八公村的青壮都很给力,没让他久等,便已经建好了一栋作坊。 而这第一间作坊,顾北川用来生产丝绸。 是的! 大乾竟然没有丝绸! 在华夏,五千年前便有嫘祖养蚕缫丝的传说。 汉朝时期,丝绸技术初步出现,唐朝时期发展至巅峰! 华夏在某些历史时期,更是一度被称之为丝绸之国。 也正是华夏,将丝绸传向世界! 可以说,我们的整个文明,都和这种织物有着分不开的密切联系! 但,不是每一个文明都像华夏般幸运的。 大乾的主要布料,大致分为两种。 麻,和棉布。 其中麻也被称之为粗布,是用植物根茎及动物皮毛生产而成,多为黑褐之色,一般被穷苦百姓购买,以作衣物。 棉布呢,生产原料则是棉花,尤为白净,且能染色。 穿起来不论是舒适度还是美观度,都要远在粗布之上。 但这棉花一般生产在亚热带,于北方寒冷气候处难以生存。 而大乾偏向东方,只有最南方的一小块地域才能种植棉花。 所以这棉布,尤为稀少。 往往只有达官显贵,王公贵族才得以享用。 但,如果丝绸能生产出来。 顾北川觉得完全能够挑战棉布的地位! /84/84376/19347012.html 第59章:父女重逢 为何说丝绸能挑战棉布地位,甚至取而代之? 很简单,舒适性! 丝绸绝对是所有布料当中最为亲肤的,尤其是在夏日,棉布穿起来难免炎热,丝绸却冰冰凉凉,舒适至极! 相较之下,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还有就是丝绸够薄! 称之为薄如蝉翼也不为过! 顾北川依稀记得,大唐时期,有蛮夷首领入长安,觐见大唐官员。 隔着足足五层丝绸,却依旧能清晰看见官员胸口的一颗黑痣! 这段历史,充分阐述了丝绸之薄!以及大唐丝绸工艺之高超。 怪不得丝绸之路虽始于汉朝,却于唐朝兴盛至巅峰。 而等丝绸生产出来之后,顾北川便想着将其交给沈贵售卖。 毕竟,沈记布行,迟早要姓顾。 若是不提前给些甜头,反倒显得我顾某人强取豪夺了。 砰砰砰。 就在顾北川思绪纷飞之际,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秀儿眉头一皱,嘟囔道:“都这么晚,还有谁会来?” 顾北川也是停笔,站起身来。 他本能地觉得,来人非同寻常。 秀儿见自家少爷这番模样,一时间也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砰砰砰!砰砰砰! 见无人开门,那敲门声反而愈加激烈了起来。 大有一番,你若不开门,我便破门而入的意思。 顾北川眉头紧皱,一边拿起木椅,一边用眼神示意秀儿开门。 秀儿忐忑地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去,将手探到门把手上。 扛着木椅的顾北川点了点头,下一刻,大门轰然洞开。 一个苦大仇深的和尚映入秀儿眼帘。 这人…好生奇怪,分明从未会过面,为何叫人这般熟悉?秀儿如是想。 “阿弥陀…。”中年和尚嘴唇开合,诵念佛号。 只是念到一半,便见有呼啸之声,自耳边袭来。 正是卯足了力气砸椅子的顾北川! 按照他的理解,这黑灯瞎火,又私闯民宅的,岂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自然是要先制服再说。 然而,就在顾北川手中木椅即将命中目标时。 一股罡气自和尚体内猛地爆发而出! 罡气呈螺旋状席卷,掀起一阵狂风。 在那风中,木椅一点点分解,碎裂,最终成为木屑,四散飘飞。 一切都结束之后,罡气回归体内,和尚慈眉善目地吟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顾北川看了看手中只剩下椅把的椅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是不是应该纳头便拜,高呼好汉饶命? 不过好在,和尚并未为难顾北川。 只是他说出的话,却叫两人瞠目结舌。 只见和尚浑身颤抖起来,眼角似有泪光闪烁,语气激动道: “秀儿,为父来接你回家了。” 轰! 顾北川只觉自己三观都要被炸碎了。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秀儿小嘴微张,双眸瞪大,一副目瞪口呆之状。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忐忑开口道:“这位…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闻此言,和尚激动地摇了摇头,道:“怎会记错?” “秀儿是我和七秀的孩子,她的姓名,样貌,贫僧终生难忘。” “可…可是大师啊,您是个和尚啊。” “这年头,和尚也能婚丧嫁娶了吗?” “贫僧若干年前,曾还俗过一段日子。” “可是…秀儿打小便在江南顾府,是我看着长大的呀。” 秀儿身为顾北川的贴身丫鬟,乃是顾军亲自挑选的,身世定然是要查清楚的。 所以顾北川到现在还记得,秀儿生父名唤季杨槐,母亲名唤江桃英。 一家三口本是北方难民,逃难来了江南。 也是顾军心善,可怜他们,便统统招进了顾府。 只是季杨槐和江桃英因为在逃难路上挨了太多饿,受了太多伤,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唯独剩下一个小季秀,留在顾府慢慢长大。 按理来说,家仆身死,主人家是没义务下葬的,得你自家子女掏钱挖坟立碑,不然怕是免不了要暴尸荒野。 可季杨槐和江桃英做工没多久,还没能攒下棺椁的银钱。小季秀一介孩童,更没有银钱。 后来还是少年的顾北川听了这事儿,从顾家账房偷了大笔银钱,替小季秀安葬父母。 其实,顾北川当年偷的银钱很多,只有少部分给了小季秀。 大多数都拿去赌了。 可即便如此,小季秀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少爷。 也是从那一天起,秀儿便成了顾北川的贴身丫鬟。 任凭外界人怎么说少爷的不是,可在她心中,顾北川一直都是个十足的好少爷。 所以,秀儿现在是怎么凭空冒出来一个爹的? 莫不是季杨槐诈尸? “前辈可曾认识季杨槐,江桃英夫妇二人?” 和尚听闻此言,更显激动:“正是舍弟与弟媳,他们二人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闻言,顾北川沉默了。 良久之后,被和尚看得有些受不了,终究还是如实告知。 没承想,听了这话,苦大仇深的和尚竟突然泪流满面。 嘴中喃喃自语:“杨槐啊杨槐,是大哥害了你。” 随后又向顾北川解释道:“我弟媳身子有缺,不能生子。” “当年我又遭逢大难,故而把秀儿托付给二弟。” “没承想,他们竟死在了逃难途中。” 听完这话,顾北川也是唏嘘不已。 这天杀的世道。 别看这几年大乾在仁宣皇帝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但十几年前,可乱得很! 强盗,乡匪层出不穷,贫苦百姓们活不下去,只能揭竿子造反。 那几年里,顾军也是忧心忡忡,整日皱着眉头。 所有人都在猜测,大乾是不是气数已尽。 这项家的江山,该易主了。 毕竟都三百年了!王朝气运也该尽了。 可谁承想,先帝驾崩,仁宣皇帝登基了! 他先是掏空国库赈灾,后又颁布一系列政令,甚至微服私访,以保证这些赈灾的粮食能落在百姓手里。 后来,冠军侯和镇北王先后横空出世。 将大乾境内叛乱悉数镇压。 这才迎来了如今难得的盛世! 所以当和尚说他知晓季杨槐和江桃英此二人时,顾北川基本就确定他未曾说谎。 再者说了,以刚才这和尚的表现来看。 多少都是个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要杀他们俩,不是如杀一鸡子? 真有歹意,犯得着费如此周章? 直接杀了了事,岂不是更简单? 既然这是人家的家事,顾北川便不再掺和,默默后退,把空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父女俩。 /84/84376/19347288.html 第60章:袭杀 自打顾北川记事起,秀儿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姑娘,尽量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不给他人添麻烦。 但,今时今日,当她看见顾北川后退时,却彻底慌了神。 直接朝着顾北川的方向小跑而来,随后更是扑进其怀里。 不消片刻,又是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霎时间,当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再加上小姑娘这几年跟着顾北川吃得好,发育得也不错。 这抱起来,当真是有几分…… 顾北川见状,连忙轻抚其背,连声安慰。 这些年来,不论是他还是原身,可都从未将秀儿当作丫鬟看待。 这丫头,可是顾府的开心果。 此时见其悲伤至此,顾北川心中也不免伤感起来,自然应当宽慰一二。 只是,这行为本没什么。可他偏偏忘了,人家爹还在呢。 只见原本就苦大仇深的和尚,看了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发现,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女儿似乎栽在了这个混小子手里了。 秀儿哭完之后,转过头来,眼眸通红地看着和尚,道:“你来干嘛。” “我…我来带你回家,把这辈子的本事都教给你。”在秀儿面前,方才不可一世的和尚反倒是磕磕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 “带我回家?” “你怎地好意思说出这等话?” “爹娘带着我逃难的时候你在哪?爹娘死的时候你在哪?” “要不是少爷和老爷仁慈,我早就和爹娘一样,长眠地下了。” “那些时候你不在,现如今我有了好的生活,你冒出来了?我需要吗?”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少爷在哪,我家便在哪,我不会跟你走的。” 秀儿这番话说得可谓声嘶力竭,言语之中,更是早已把死去的叔婶当作了父母,未曾给眼前和尚留丝毫脸面。 只是,不知为何,她说着说着,便是泪如雨下。 “秀儿,你莫要哭,莫要哭。” “爹知道…我知道这小少爷待你好,这样,我补偿他一番可好?” “少年郎,你快说你要什么?” “是武林绝学,还是花不完的金钱?” “亦或是你有什么仇家,我去帮你报仇雪恨可好?” 顾北川闻言一愣,心说这怎么还能扯到我头上。 “大师说笑了,当年秀儿之事,纯粹是晚辈动了恻隐之心,岂有挟恩图报之理?” “且晚辈生性纯良,从不与人结仇。” “至于金银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家父于江南经商,我于淮南经商,我顾家本就是商贾世家,不缺银钱。” 顾北川说完之后,和尚嘴角直抽搐。 “你…你这孩子,当真是,品性纯良。” “要不…你还是要点什么吧?” “诶,大师说笑了,晚辈别无所求。” “就是,少爷赚的钱可多了,才不稀罕你的臭钱。” “你走!你给我出去。” 说完,秀儿就一边哭一边把和尚往门外推。 和尚纵然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面对女儿的推搡,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步步地往外挪,一边挪,还得一边看着女儿脚下,生怕其摔了。 就在此时,和尚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道:“秀儿,不对,你先别赶我走。” “好像是有宵小之辈摸过来了,我在此处能保你们平安。” “呵呵,当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出来了。” “这八公村村民淳朴得很,少爷给他们工钱修房子,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来加害少爷?” “我看这最大的宵小之辈,就是你!” 说完,秀儿推搡的力气又大了些。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啊!”和尚言语之间,甚是委屈。 明明这些年自己走南闯北,逃避仇家追杀,数次险死还生,也很不容易。 更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女儿。 可为何,女儿要这般对我。 那宵小,你怎地还不出手?老夫快要撑不住了! 此时,南山居后的山坡上,身着夜行衣的淮南三枭正彼此商议。 “这便是那顾北川的居所?” “不错,据说叫什么南山居来着。” “不愧是诗君,这文人雅士取的名字,就是气派。” “只可惜,这等大才,今日竟要死在我们三兄弟手中。” 房屋内,内力深厚的和尚听见这话,顿时喜不自禁,急忙道:“秀儿,那宵小之辈说要来杀什么诗君,想必就是这臭小子。” “臭小子?臭小子是你叫的?” “……,想必是来杀这小少爷。” “不可能,你定是在哄骗于我。” “我和少爷在此住了这么多时日,也不见这等事。” “怎么偏偏你一来,就有宵小之辈登门?” “依我看,这宵小之辈,莫不是你引来的!” 和尚一听,愣了。 他本想反驳,结果思索半天,发现竟无言以对。 秀儿说的,有道理啊!真不愧是我女儿,聪明!随她娘! 不是,那三个宵小,怎么还不动手? 再磨蹭老夫就要被赶出屋了! “大哥,顾北川好歹是声名远扬的诗君,身边会不会有高手?” “是啊大哥,做我们这一行的,应当谨慎些,要不再观望观望?” 噗! 听见这话,和尚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内力紊乱,难受得想要吐血。 这是哪里来的蟊贼,竟…竟如此谨慎! 此时,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被推出门外了。 顿时有些欲哭无泪,没承想,自己横行一世,到头来,竟栽在三个蟊贼手里。 若是传出去,江湖中的那些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就在此时,他听见那为首之人道: “你们两个,整日里怕头怕尾,如此做派,怎能成大事?” “更何况我早就打探过,那诗君顾北川于这南山居,只有一丫鬟作陪,两人均是手无缚鸡之力。” “再者说了,我刀道大成,若有敌来,自一刀斩之,有何可惧?” 此言一出,那人便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落在南山居房顶。 却是身轻如燕,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此人轻功,可见一斑! 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被和尚感知到了。 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终于泛起些许笑意。 果然,这年头,跟对大哥很重要。 下一刻,淮南三枭之首,打碎房顶,一跃而下,手中长刀,直取顾北川头颅。 /84/84376/19347634.html 第61章:和尚显威 淮南三枭何许人也? 通缉犯也! 在平民百姓们眼中,便是那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之徒! 可百姓们即使表面看起来惧怕他们,但内心,依旧是痛恨的,厌恶的,看不起的。 在捕快们眼中,更是有如蝼蚁蝇虫,危害秩序的败类,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他们自诩江湖侠客,但真正的江湖侠客,却依旧看不起他们,视其为宵小之辈。 而他王枭,身为淮南三枭之首,不服! 他要为淮南三枭正名! 尽管这是恶名,也要恶贯满盈,恶到极致! 杀掉名满淮南的诗君顾北川,便是第一步! 轰! 一股雄浑的内力自王枭体内喷薄而出,撞击在房顶之上,顷刻之间,便将那砖瓦撞得粉碎。 随后其本人更是跟在砖瓦之后落下,掀起大片烟尘。 烟尘之中,一道凌厉刀光闪过。 这刀光,似雷火,似电光,似流云,似飞仙。 一刀之威,甚至于空气中掀起一道恐怖气流,朝顾北川席卷而去。 这样的刀,配合这样的刀客。 别说顾北川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他常年锻炼,身体素质良好,又能如何? 依旧只能引颈就戮! 这一刻的顾北川,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危机。 然而,就在气流席卷,刀光落下之际,一道轻叹声响起:“阿弥陀佛。” 轰! 一股更为磅礴的罡气席卷而出,如渊如狱,如高山仰止,亦如大海汪洋。 在这股罡气面前,王枭的所有动作都被凝滞了。 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准确地来说,还是在动的。 他在颤栗! 浑身抖如筛糠! 好似幼兔遇见猛虎,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个其貌不扬的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 “唉,倒是个不错的刀道苗子,客气了。” 听见这声音的下一刻,王枭只觉身体一轻,便看见了自己的身体——无头的身体。 和尚依旧站在那里,背上粗布包起来的杆状物更没有丝毫出鞘的痕迹。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仿佛王枭的头颅是自己滴溜溜滚下来的一般。 啪嗒! 头颅落地,整个屋内,落针可闻。 后山,淮南二枭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肝胆俱颤。 要知道,那可是大哥啊! 自打他们记事起,就知道大哥极有刀道天赋,称得上一声武道奇才。 这些年来,虽说没有宗门培养,但大哥自己刻苦,也于刀道之上成就了一番造诣。 平日里打家劫舍,若是等闲之辈,只怕连大哥一刀都接不下来! 可,在他们心中勇猛无敌,好似天神下凡一般的大哥。 在那和尚手中,竟连一个照面都没走过,便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这当真是... 两人不敢犹豫,立刻便起身,拼了命地向后跑。 一直跑,一直跑,跑了足有两个时辰,直到看见淮南城的万家灯火,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向后看了看。 只感觉自己这一趟,险死环生。 “那...那和尚,究竟是什么怪物?”二枭气喘唏嘘地说。 “鬼...鬼知道。” “现在怎么办?大哥死了,那和尚那般厉害,我们断无报仇的可能!” “还想报仇?你是嫌死得不够快?” “难不成大哥就这么白死了?”二枭眼眸通红,脸上满是不甘之色。 “哼,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淮南三枭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去找赵腾龙!” “若不是他告诉我们顾北川身边并无高手,我们也不会接这单生意,大哥也就不会死!” “不错,把赵腾龙剁成肉泥!”二人此刻心中对赵腾龙之恨,简直直冲天际。 什么叫没有高手傍身?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 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斧钺加身! …… 南山居内,看着破掉的屋顶,满地的鲜血,以及眼前的无头尸体。 除和尚之外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秀儿愣在了原地,连推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胃部一阵翻涌,显然有些想吐。 顾北川倒是好上些许,却也浑身僵硬,抖如筛糠。 这究竟是什么人? 杀手?来杀我的? 我与何人结过仇?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来杀我? 张行?还是赵腾龙? 顾北川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遭遇生命威胁。 也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和后世那个法度健全的世界有着本质的区别! 因为这个世界,有武功! 有江湖! 自然也就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侠以武犯禁! 他的生意做得再大又如何?真惹上了这等强人,还不是叫人一刀枭首? 今日之事,便是对他最好的警醒! 以那贼人的身手,若无和尚在场,他和秀儿绝无幸免可能! 他心中升起一股迫切,难以忍耐的迫切! 他需要一份力量来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前辈,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顾北川走向一只脚已经被推出门外的和尚,郑重开口道。 “我想习武,强身健体,保障自身。” 和尚脸上的苦大仇深早已消弭不见,神色平静中暗藏得意,余光不时瞥向秀儿,隐约中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此时听见顾北川这样说,更是剧烈咳嗽了起来,似乎是在提醒某人。 “咳咳咳!” “咳咳咳!” 秀儿被咳嗽声惊醒,娇憨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残留的惊惧,看向和尚,也不顾得许多,连忙道:“求你教教少爷武功吧。” 秀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和尚很是受用,顿时点头如捣蒜,道:“没问题,你爹我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这一身武道修为还凑活,保下这小子的性命,绰绰有余。” 秀儿听见“你爹我”三字,秀眉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现在是她和少爷有求于人,于情于理,都该说些好话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点道理她还是晓得的。 “少年郎,你且说说,想学什么武功?” 和尚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神情悠然自得,惬意无比。 他算是明白了,缓和自己和女儿关系的关键,就落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大师,我想学九阳神功!” /84/84376/19366556.html 第62章:传法 九阳神功? 听见这话,和尚愣住了。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好半响,愣是没想到江湖何处武道圣地还有这门功法。 “emmmm,这个嘛,你想学的这个武功啊,要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又这样,再那样收尾,你懂了吗?” 顾北川听闻此言,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想说一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但想起刚才和尚势不可当的罡气,话到嘴边,不知不觉就成了:“晚辈愚钝,不曾听懂。” “唉,你这后辈,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咚! 和尚还要再说,却见秀儿柳眉倒竖,狠狠一跺脚。 顿时一股从心的意志袭上心头,苦大仇深的表情重新爬上面颊,和尚坦白道: “你说的这什么九阳真经,我不会。” 听闻此言,顾北川也是嘴角抽搐,于心中苦笑不已。 不会就不会,你装什么。 “那我要学九阴真经。” 和尚眉头又皱了起来,再次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好半响后,默默道:“也不会。” “乾坤大挪移。” “不会。” “降龙十八掌。” “不会。” “落英神剑。” “不会。” “蛤蟆功。” “不会不会不会,统统不会!” 顾北川每说出一种武功,和尚的眉头就皱紧一分,脸色就寡淡一分。 到最后,已经是彻底生无可恋。 余光一瞥,又看见秀儿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顿时便觉心头一痛。 果不其然,下一刻,秀儿便开口问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什么都不会?” 闻言,和尚不好顶撞秀儿,只能一脸幽怨地看向顾北川。 他也纳闷,这臭小子是怎么说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武功的? 每一门听起来都像是大门大派的传承之作,可偏偏他纵横江湖十几年,却一门也未曾听说过。 怪事,当真是怪事。 顾北川被看得发毛,只好恭敬道:“那前辈看着教吧,晚辈不挑。” 听闻此言,和尚神色稍稍好转,心中暗道,这还算句人话。 “只要让我练个一年半载,就能叱咤江湖便可。” 呼! 和尚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深深吸进一口气。 于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秀儿恩人,不能打,不能打! “老夫我自小练武,时至今日,少说几十载春秋,尚不敢称叱咤江湖。” “你一小辈,怎如此狂妄?” “少爷和你不一样,少爷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他学起来快。”没等顾北川说什么,秀儿就先站出来说话了。 和尚顿时被噎得想吐血,想当年师父发现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激动,大叫三声禅宗后继有人。 不久之后,自己于江湖中声名鹊起,更是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江湖中多少武道天骄难以望其项背? 可在女儿眼中,自己竟然不如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 当真是...气煞我也! “罢了罢了,老夫先测一测你的根骨,看看你习武资质如何。” “若是当真如秀儿所说那般聪慧,想必练个三五年,便能有自保之力。” “要如何做?” “伸出手来便可。” 顾北川闻言照做,和尚则伸出手掌,捏住顾北川手腕处,细细揉捏。 好半响之后,神色平静道:“中上之姿。” 自己只是个中上之资,不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这着实叫顾北川有些失望。 “那以我之资质,不知需要苦练多少岁月,才能达到前辈这等境界?” 和尚撇开头,没说话。 顾北川心里咯噔一下,意思就是不可能呗。 “那不知苦练多少岁月,能自保无虞?” “以你之资质,若是苦练个三五十年,只要不惹上八门魁首,想必自保无虞。” “三五十年?”秀儿急了:“怎么要那么久?” “你还有没有办法?帮帮少爷好不好?”小丫头眼眶泛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和尚哪里见得了这一幕,连声道:“罢了罢了。” “我便传你我禅宗秘法,易骨筋经决,习得此法,只要日夜勤加练习,厚积薄发,便能改善自身根骨。” “若是练到最高层,更是可以一窥百,任何武道典籍,一看便能会个七八分,堪称世间一等一的武学奇才。” “只是切记,此法乃禅宗不世秘传。” “切不可在外人面前展露,否则必将惹来杀身之祸。” 见和尚如此郑重,顾北川也知道这是好东西,顿时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谢前辈授法之恩。” “嗯,有易骨筋经决改善资质,再寻得一顶尖功法相助,想必练个三五年,便能自保无虞。” “多谢前辈!如此恩德,晚辈定然铭记于心。”顾北川是个人精,人家话里话外都在说易骨筋经决乃禅宗不世秘传。 此等秘法,自然不能轻易传授于人。 可现在和尚却传给了他,显然是坏了规矩。 在江湖里坏了规矩,最轻也是要逐出宗门的,若是严重些,更是要清理门户。 人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传法给他,固然有秀儿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报恩。 报当年顾家收留之恩,报这些年顾家对秀儿的养育之恩。 人家既有此心,顾北川自然也要铭记于心,将来找机会投桃报李。 这人情,就和借钱一样,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在这一次次的你帮我,我帮你中渐渐升华。 相反,若是他觉得这是人家欠他的,理所当然。 这份情谊便也断了。 他顾北川自然不是如此愚蠢之人。 见顾北川如此反应,和尚露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秀儿的眼光和她娘一样好,倒是没瞧错人。 “老夫来此还有一件事,便是要带秀儿走,传她我毕生所学。” “不行!我不要离开少爷!”秀儿反应激烈。 和尚却不再慌乱,反而老神在在道:“你不学,如何护得了他?” 这话算是说到了秀儿心坎里,所以她出奇地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万一我跟你走后,少爷学艺未成,又有人来袭杀怎么办?” 顾北川嘴角一抽,心说你家少爷我向来与人为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袭杀于我? 可谁承想,和尚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问题。” “不如这样,我修书一封于一好友,让他守护这小子几载岁月?等你学成之后,再议其他?” 这话之后,秀儿再没了声音,显然也是默认了和尚的提议,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北川,眸中满是不舍。 “少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84/84376/19369887.html 第63章:横死 清晨,淮南城中心。 这里是整个淮南最为繁华之处,南来北往的过客,走街串巷的小贩,皆可在此处见到。 尤其是当飞鸿酒楼兴盛之后,便更热闹了。 但这些繁华与热闹却都只属于富贵人家,对于像小四这样的贫民,只能望洋兴叹,终日为温饱奔波。 最近这几天,小四很苦恼。 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他却没了工钱。 也不是说没了工钱,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东家不发工钱了。 因为东家在赌斗中输给了飞鸿酒楼,赔光了家当。 但小四不关心这些,只关心自己三个月的工钱能不能要回来。 上次去问,东家让他们搬走酒楼内的桌椅去卖。 可小四只抢到几张桌椅,卖掉的价钱,远远不够三个月的工钱。 所以他又来了。 东家赵腾龙据说早年间曾和淮南的三教九流厮混,在道上也算有几分名声,属于不好惹的角色。 若非万不得已,小四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这钱若是要不回来,他们一家老小,怕是度不过这个冬天。 思绪间,小四已经走到了腾龙酒楼门口。 推开紧闭的大门,走了进去。 却见里面一片漆黑,鼻尖耸动,更是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血腥气。 小四没当回事,毕竟是开酒店的,后厨有些血腥气很正常。 他抬起步子,向着二楼赵腾龙的包厢走去。 然而,当他走在楼梯上时,却发现那股子血腥气愈加扑鼻,这让他忍不住有捏紧鼻子的冲动。 片刻之后,小四终于走完了楼梯。 然而当他踏上二楼的地板时,却被眼前的一幕骇得亡魂皆冒! 只见昔日蛮横不讲理的东家赵腾龙,此时正无力地瘫倒在地。 身下,血液横流,染红了地板。 脸上更是早已没了血色,只剩一片惨白。 看到这一幕,小四浑身震颤,抖如筛糠,脸上有豆大汗珠滑落,整个人止不住地向后一退,便是跌坐在地。 好半响之后,小四才晃过神来。 看了看惨死的赵腾龙,开始在包厢里翻箱倒柜起来。 他也不多拿,只要自己三个月工钱那么多。 搜刮了好一阵,银钱依旧不够。 小四壮着胆子,把赵腾龙身上那件看起来不错的袍子也扒了去。 这才慌里慌张,三步并作两步逃离现场。 …… 又小半天之后,腾龙酒楼之事才被人发现,报了官。 等官差来的时候,才发现现场之惨烈。 只穿着亵衣的赵腾龙倒在血泊之中,胸前是被利刃划开的痕迹,深可见骨! 双眸之中满是惊诧与恐惧,嘴唇更是黑紫,活生生一副吓死人不偿命模样。 消息传出去之后,左邻右舍也是一阵唏嘘。 都说赵东家生前那么体面一人,没想到竟死得如此凄惨。 也有人说赵腾龙是做了黑心买卖,死了活该。 然而这一切都跟顾北川没关系,他正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修炼易骨筋经决。 和尚在南山居停留了数日,也教导了他数日。 等顾北川能独自修炼之后,便带着秀儿离开了。 小丫头走的时候倒是不见哭闹,只是那通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当真是我见犹怜。 半个时辰后,顾北川结束了修炼,只觉浑身通透,骨骼酥麻。 暗道这易骨筋经决不愧是禅宗秘传,当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功法。 也不知和尚是何等身份,竟能弄到如此绝学。 不过易骨筋经决只能改善顾北川的筋骨,让他练起武来事半功倍,却不能让他直接产生内力,更别说跟和尚一样的罡气。 按照和尚的说法,他还需寻一门上乘内功心法来练习。 心法和尚有很多,利于初学者筑基的却不多。 所幸和尚朋友不少,便拖了朋友一道带来。 只是现在那人还没到,顾北川只能将就着练,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 这些时日以来,作坊已经陆续竣工,盖得虽说没有后世那般规模。 但已经是淮南工匠的极限水平了,放在这个时代,不差。 作坊既然已经建成,自然要开始用起来。 而顾北川首先投入生产的,就是丝绸。 丝绸的原材料乃是蚕丝,这些时日,顾北川拖福伯买来的蚕种和在永安铁匠铺打造的设备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可谓万事俱备,是时候开工了。 …… 严老八,八公村村长。 小时候,家里兄弟姊妹八个,他最小。 只可惜后来一场饥荒,哥哥姐姐全饿死了,就他这个老幺活了下来。 那场饥荒闹得很大,死的可不只他们家,而是整个村子死了一大半。 剩下一部分人,也纷纷走出去逃难。 最后,村子只剩下一群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和他这个不愿意走的。 他说他自己爹妈和兄弟都死在这,他得为他们养老送终。 所幸后来饥荒退去,仁宣皇帝施展雷霆手段赈灾,八公村这才一点点活了过来。 时过境迁,几十年岁月转眼而逝。八公村人丁逐渐兴旺了起来,严老八也成了八公村最德高望重之人,被推举为村长。 作为村长,自然要担心村里发展。 起初还好,有着八公山这处宝地,再加上八公村猎户不少,进山狩猎,只要不遇上豺狼虎豹,总归能有些收获。 再不济,还能采药为生。 但,坐吃山空啊! 把八公山外围薅秃之后,村里的猎户顿时成了摆设。 家里又有婆娘和孩子要养,能如何? 只能进淮南城做些短工,时不时回来一趟。 但淮南城大,居不易。 他们这些村民,不能识字,更未曾读过书,只能做些卖力气的活儿,又能得几个铜板? 再加上淮南城的吃住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林林总总下来,也不见得比在地里刨活儿赚得多。 后来倒是有了好事,淮南来了个热心肠的东家,给的工钱很高,大家争先恐后地想去他家做工。 但是人家招的人有限,只能满足一部分人的温饱。 一个月后,那东家竟亲自来了八公村,找人盖房子。 不仅给工钱,还包饭食。 这当真是天大的好事,又养活了八公村不少人家。 只可惜,现在房子盖完了。 村民们又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他这做村长的,也跟着发愁。 /84/84376/19376535.html 第64章:招女工 然而,就在村长发愁之际。 远处却走来了一人。 那是一半大小子,脸带兴奋之色,一边走一边喊着:“村长,有喜事,有喜事啊!” “不跟着你爹下农,来找我作甚?” “我本是要去的,可那贵人喊我来给你传话。” “贵人?村南头的那个贵人?” “没错,他说请村长去他那,有事情要商量。” “可曾说是什么事?” “好像是要请我们的人做工。” 闻言,村长顿时大喜。 村南头的贵人就是顾北川无疑,这人出手大方,从不克扣工人工钱不说,请人做工还包饭,当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东家! 这话一说,村长那还坐得住,急忙朝村南口跑去。 “诶,村长,你拐杖忘带了。” 二狗急了,在后边拿着拐杖一边喊一边追。 …… 顾北川正在作坊内巡视,并调试各种设备,很快就听见了敲门声。 他转过头,发现果不其然就是村长。 老人家气喘唏嘘,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气喘唏嘘,还拄着拐杖的年轻人。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顿觉好笑。 这八公村传统当真奇怪,怎地老人竟不用拐杖,反而给小儿用。 “顾东家,你唤老朽来,可是要招人做工?”把气喘匀后,老人迫不及待地问。 “不错,我这作坊刚刚开张,正是需要工人的时候。” “这次,东家要多少人啊?” “少说五十人,多则近百人。” 嚯! 听见这话,村长顿时喜笑颜开,道:“好说好说,老朽这就召集村中青壮。” 严八公那叫一个开心,少说解决好几十号人的温饱! 这顾东家,当真是一等一的好东家! “老村长且慢!” “这次不要青壮。” 听见这话,严八公一愣,道:“不要青壮,那要什么?” “要会针线活的妇人。” “妇人?妇人能做什么活儿?”村长皱紧了眉头,问道。 放着好好的青壮不用,偏偏去用什么妇人,这顾东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这活儿,还真只有妇人能做。”顾北川笑着道。 总不能让一个大男人去养蚕缫丝吧? 听闻此言,严八公顿时纠结起来。 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好,我去帮你找。” “切记,一定得会针线活儿,一天工钱三十文。” 三十文! 村长都有些双眼放光了,不愧是顾东家,出手就是阔绰。 这价钱,都跟淮南城里一些青壮的工钱相当了。 但要知道,这妇人可没有青壮的力气,竟也能拿这般多的工钱,当真是了不得。 “顾东家放心,这人,老朽保管给你找得好好的。”严八公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村长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八公村的村民就都聚集在了作坊门前。 “村长,你把大家伙叫这来作甚?我还在地里干活呢。” “是啊,这稻谷要是再不割,我们家怕是过不了冬。” 面对众人的询问,村长并未一一回答,而是用老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安静!” 听闻此言,原本嘈杂的众人顿时安静起来。可见村长在村子里还是很有威望的。 “事情是这样的,顾东家的作坊建好了,少说要招五十人做工。” 轰! 此言一出,好似烈火烹油,人群顿时炸了锅。 “顾东家,找我,我力气最大。” “李家老二,你莫要瞎说,分明是我做工做得最好。” “东家,只要您要,我刘家仨兄弟都能做工。” 看着再次嘈杂起来的人群,村长皱了皱眉头,复又舒展开。 毕竟是顾东家要招工,他们这般反应,倒也实属正常。 上一次顾东家招工,有些人不以为意。 可当看到那些招上了工的,天天吃大白米饭,甚至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时,他们羡慕了。 更何况,只是盖个房子的活儿,顾东家竟肯给近百文的工钱。 当真是阔绰! 没见李家老二,庄稼被害虫啃了大半,本来连冬都过不了吗? 可就因为招上了工,竟有钱去城里硬生生买了数斤粮食,这可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啊! 所以,当听见顾东家要再次招工时,众人才这般积极。 在别人家做工,那是卖力气干活。 可在顾东家这里做工,那是捡着钱干活! 这时候不积极,什么时候积极? 就在群情激愤之际,顾北川的下一句话,却让男人们彻底傻了眼。 “诸位不好意思,这次招工,只要会针线活儿的妇人。” “啥?妇人能做工?”李老二质疑道。 “顾东家您是不是招错了?妇人哪有力气啊?”秦家老大也跟着道。 “是啊是啊,我们不行的,做不了工。”刘家老三的媳妇瓮声瓮气道。 “我说你们行,你们就行!”顾北川威严道:“只要有人肯来,每天少说三十个钱。” “这活儿,不需要力气,只要手巧些,会针线活即可。” “有没有想来的?” 听见这话,有些妇人倒是蠢蠢欲动。 毕竟她们跟着干农活,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去做工可就是足足三十个钱! 都比得上一些青壮的工钱了。 “当家的,你觉得怎么样?”李二媳妇问道。 “这……咱也不知道这活儿该怎么干,还是先让人打个样。” 现场抱着类似心思的不在少数,一时间竟是没人说话。 毕竟整个淮南,都没有招女子做工的先例。 她们生怕做不好,挨了打骂倒是小事,开罪了东家就是大事了。 毕竟是田间小民,在腰缠万贯的商贾面前,终究是直不起腰。 就这样静默了良久,才有人咬咬牙,站出来道:“我来做工。” 这妇人身材略显臃肿,手指覆有老茧,面相沧桑,一看便是经常劳碌。 “原来是张大婶啊,倒也难怪。” “唉,张大哥上个月进山狩猎,遇见大虫丢了性命。” “张大婶想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啊。” “张大婶平日里就靠给左邻右舍缝补衣服赚些零钱,要是不参加招工,这个冬天怕是连买炭的钱都没有。”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张大婶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84/84376/19376889.html 第65章:立规矩 看见张大婶站了出来,顾北川这才露出了笑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张翠花,今年三十八。” “东家你放心,我力气很大的,能干重活。” 张大婶瓮声瓮气地说,一边说还一边撩起袖子,向顾北川展示自己略显粗壮的胳膊。 顾北川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等他说话,看见这一幕的张大婶便如丧考妣。 就连一旁围观的众多妇人也是议论纷纷。 “当家的,你说得对,这做工的活儿,哪里是我们妇人能干的。张大婶打小就生得壮实,是俺们村力气最大的妇人,她都不行,我也不去凑热闹了。”李二家媳妇儿如是说道。 其余人同样如此,本来很多内心蠢蠢欲动之人,看见这一幕,也纷纷熄了想法。 很简单,八公村民风质朴,做工的水平完全按力气论。 谁力气大,谁就能做好工,得更多的工钱。 张大婶已经是她们里头力气最大的了,如果连她都不行,其余人还有尝试的必要吗? 就连村长也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解。 说要招妇人的是顾东家,现在妇人来了不要的,也是顾东家。 这……顾东家莫不是在耍我? 男人们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他们有的正在田里干农活,有的正在帮着挖沟渠引水,甚至有的正在和婆娘生孩子。 被村长一句话叫了来,本以为有好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顾北川的下一句话,却叫他们所有人瞠目结舌。 “我这活儿啊,不需要力气。” “什么?不需要力气!” “怎么可能?做工不要力气怎么能成?” 男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 如果说出这话的不是顾北川而是其他不认识的东家,他们只怕要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心里还得啐上一口,说八成是哪儿来的人贩子。 但说这话的是顾北川,人还在淮南城里是有大生意的,且前些日子盖房子的时候,也不曾拖欠过半分工钱。 大家这才未曾哗变,却也不肯相信。 “咳咳,顾东家,你就莫要说笑了。” “是不是上次的房子我们盖的不够好,惹东家生气了?” 看着眼前纷乱的场景和众人眼中的不可置信,顾北川也是略显无奈。 八公村的村民们,打小便生活在这个山沟沟里。 未曾见过五湖四海,未曾见过锦绣山川,也未曾见过铁甲雄师。 在他们简单朴素的价值观中,似乎认定了一件事——只有卖力气劳作,才能换取银钱。 这样的人很简单,也很纯粹。 但不得不说,也略显愚昧。 顾北川意识到三言两语无法扭转他们的价值观,于是打算直接用事实说话。 “张大婶,你过来。” 身材矮壮,略显臃肿的张大婶闻言抬起头来,连忙小跑过来。 顾北川取出一枚蚕卵,交给张大婶,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白虫儿。”张大婶咧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门牙,笑着道。 “也对,但它的学名叫做蚕。” “你来我的作坊里做工,别的都不用管,只要养活它就成。” “什……什么?”张大婶显然被这句话惊住了,在原地愣了好半响才道:“养活白虫儿就给工钱?” “当然。” “不过不是养一只,而是上百只。” “没问题!” 听见这话,张大婶显然是有了底气。 白虫儿她熟悉得紧,平日里也就吃吃桑叶儿,好养得很。 若是只要养活白虫儿就能拿工钱,她指定是没问题的。 “就……就这?”周遭众人,纷纷发出惊叹。 “这白虫儿有什么用,养它干嘛?” “你管它有什么用,东家是干大事的人,他说有用自然就有用。” “当家的,养白虫儿而已,就能拿工钱。我也去试试吧。”李二家媳妇儿又有了想法。 李二却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开口朝顾北川问道:“敢问顾东家,养活白虫儿之后呢?” 养白虫儿这等事,不要太简单。 这钱拿着,李二心里不踏实。 他祖上三代,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农民。 从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所以还是问清楚为好。 “问得好,这蚕养好之后,就会吐丝结茧。” “我要你们做的,就是从蚕茧里把丝线抽出来,然后编织成布,再送到城里去售卖。” “都听懂了吗?” 周遭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分外新鲜。 白虫儿吐的丝也能织布?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一听是织布,妇人们心里的底气就更大了。 尤其是张大婶,她可是终日以织布为生的! “你们可能还是觉得自己不会,不过没关系,进了作坊之后,我会教好你们每一步。” “能学会的就继续做,学不会的就回家种田,明白了吗?” 这话一说,妇人们哪里还有犹豫,纷纷道:“明白了,我要做工!” “我也要!我也要!” “东家招我做工,我针线活儿做得顶尖儿好!” “李二家媳妇儿你竟瞎说,分明就是我针线活儿做得最好。” 看见这副场面,顾北川长舒一口气,招工这一项,算是完成了。 但紧接着,他又板起脸来,大声道: “诸位,你们想做工的心情我能理解。” “作坊也肯定不会亏待了各位,每天三十个钱,来一天结一天的工钱,还管中午一顿饭。” 听见这话,欢呼之声更大。 张大婶更是喜极而泣,她们家就两口人,平日里一天两顿。 要是能在作坊里吃上一顿,还是管饱的,只怕能省下不少粮食过冬。 “但是!作坊有作坊的规矩,我希望各位进了作坊之后,能按规矩办事,不要我行我素。” “自由散漫惯了,不听指挥的工人,我们是不要的。” “还有,你们之前没听过养蚕能织布很正常,因为这是我新想出来的法子,别人家都不知道。” “所以在作坊里看见的,听见的,一律不得外传,否则直接解雇,都听明白了吗?” /84/84376/19385496.html 第66章:沈贵之子 顾北川语气尤为肃穆,神色更是严肃至极。 毕竟丝绸若是问世,必能给大乾纺织业带来一场难以想象的巨大变革。 在这之前,绝不能出岔子。 所以必须要给这些妇人打个预防针,叫她们意识到其中利害。 见顾北川说得这般认真,妇人们还没说话,村长就先站了起来。 对众人板着脸,道:“老头子我知道,你们妇人家,总喜欢说些家长里短,乱嚼舌根。” “往日里也就罢了,现在是顾东家给你们机会做工。” “一天三十个大钱,还管中午一顿饭。” “这价钱,你们上淮南城里去问问,妇人家在哪找得到这等工?” “这是人家的恩,咱们八公村的人,向来知恩图报。”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谁乱嚼舌根子,坏了顾东家大事。老头子我村法伺候。” 村长一板起脸,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也得泛怵,连忙道:“省得省得。” “我们一定管好婆娘,叫她们不乱嚼舌根子。” 李老二看见这一幕,心里也算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朝自家媳妇儿说:“孩他娘,这份工是正经营生,顾东家也是大方人,你去做工,我不反对。” “但是嘴上一定要带个把门的,万不可像往日里乱说。不然坏了东家的大事,咱们家就是倾家荡产,卖田卖地也不够赔的。” “当家的你就放心吧,做完工我就回家,不去理老秦家,老刘家媳妇儿,就数她们俩嘴最碎。” 闻言,李家老二这才点了点头。 “好了,话就说这么多。” “诸位想来的,现在就可以报名,明儿个开工。” “现在每天只有三十个钱,日后等作坊的生意好了,你们也都成了老工人,自然是要上涨些许的。” 顾北川此言一出,众多妇人哪里还忍得住,顿时蜂拥而至。 “我要报名,我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一天三十个钱,比我当家的挣的还要多。” 啪嗒! 然而,就在众妇人还在吵嚷之际。一道矮壮身影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在契书上狠狠按下自己的红手印。 来人正是张大婶! 半天之后,招工总算是结束了。顾北川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人手太少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飞鸿酒楼诸多事宜早已稳定,想来不会有太大变故,还是让福伯过来一趟吧。 另外还得再招些家仆,否则若是赚了这么多银钱,凡事还得亲力亲为的话,那赚钱的意义何在? …… 就这样,时间又往后推了十数日。 纺织作坊已经开工,一众妇人做得非常好,尤其是张大婶。 做事粗中有细,纺织技术也是一众妇人中最好的。 于是顾北川便大手一挥,让她做了纺织小组长。 工钱也由一个月三十文,涨到了一个月六十文。 当这事传到其他妇人耳朵里的时候,整个纺织作坊就沸腾了! 那可是足足六十个大钱啊! 要知道,他们当家的整日在地里劳作,累死累活,怕是也挣不到这么多。 张大婶进作坊做工不到一个月,就有这样多的工钱了? 顿时,一个个眼红得紧。 原本还有些懒散的作坊,瞬间变得紧张积极起来。 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头,想要把别人比下去。 在顾北川巡视的时候,这种现象更为明显。 刚好张大婶说她一个人管理起来比较吃力,顾北川索性就大手一挥,连续提拔了好几个小组长,工钱统统涨到每月六十个钱。 这下子,大家哪里还坐得住? 作坊里甚至传出,只要做事到深夜,就能涨工钱的谣言。 导致很多妇人在作坊里流连忘返,一直工作到深夜,连家里头丈夫孩子都不顾了。 一时间,纺织作坊的生产热情前所未有的高。 以这个速度下去,顾北川觉着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生产出丝绸了。 当然,这个丝绸跟后世那些薄如蝉翼的肯定没法比。 但顾北川的要求也没那么高,只要能做出个差不多的胚子来就行。 然后他就准备设定一系列的奖励措施,让妇人们自由开发。 谁能在胚子的基础上做出更好的料子,就升职加薪。 顾北川觉得,只要有钱,产品质量没理由上不去。 相反,很多后世公司都是舍本逐末。 一边要求员工卖命,一边还不给钱。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福伯来了之后,顾北川就把生产作坊交给了他,自己彻底清闲下来。 闲暇时间,跟芷柔通通书信,培养培养感情,岂不快哉? …… 这一日,一白胖青年来到了八公村。 刚一进村,他就觉得这个村子奇怪极了。 其余村子的妇人们穷得都快饿死了,个个面黄肌瘦。 唯独八公村的妇人不同寻常,看起来不但比别村妇人壮实不少,脸色也要红润许多。 更重要的是,她们脸上时常挂着笑容。 和其余村子的死气沉沉,觉得日子没有盼头比起来,着实不要好太多。 而当他得知这一切都是顾北川造成的后,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师不由得多了几分憧憬。 不多时,白胖青年便到了南山居。 仆人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可是沈家公子?” “小生正是。” 青年没有因为对方是仆人而有所轻慢,反而以礼相待。 “少爷在阁楼等您。” “还请引路。” 到了阁楼,仆人便退去了,剩下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青年走在楼梯上,心情万分忐忑。 来之前,他曾在心中无数次预演今日场景。 可真到了这一刻,依旧无比激动。 他即将见到的,乃是淮南诗君! 独占淮南八斗才气,未曾及冠,便写出《镇玉门》《从军行》此等惊世名篇的淮南诗君,整个淮南文坛的骄傲! 相比之下,他已二十有四,接连三次会试,却都败在诗词一科上,导致名落孙山。 就在他已经放弃,打算以举人之身谋求官职时,淮南诗君却横空出世。 以极短的时间,闯出寻常人终生难以企及的才名。 而这样的人,即将成为他的老师。 何其荣幸? 青年推开阁楼门,神情如若朝圣。 /84/84376/19385756.html 第67章:沈良富 房门被打开,映入青年眼帘的是一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气质极佳。 搭配上一袭月白色衣袍,任谁见了都得称赞几句俊俏少年郎,浊世佳公子。 若是再加上他在淮南文坛如日中天的诗君之名,怕是足以俘获全淮南少女的芳心。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怎么看怎么不俗。 做他沈良富的老师,更是绰绰有余。 但……看见顾北川的第一眼,沈良富却是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眼眸中充斥着震惊。 因为……少年的坐姿极为不雅。 一只脚正常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却踩在一低矮板凳上,同时身体前倾,右手夹着一双筷子,在眼前沸腾的火锅里不断捞着些什么。 见沈良富来了,便咧嘴一笑,用不太地道的淮南口音说道:“来了?一起吃点啊?” 沈良富:??? 这是诗君? 那个年不过二十,便被誉为淮南文坛之新星的诗君?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如山体滑坡,崩得不可收拾。 但良好的家教与素养还是让他本能地作出反应:俯身下腰,拱手作揖,行一师礼,随后才恭敬道:“学生已用过膳了。” 咕咕咕~ 然而,恰逢此时,沈良富略显规模的肚子发出了一阵意味鲜明的声响。 当是时,沈良富只觉脸颊发烫,脚趾紧缩,隔着靴子在地板上紧扣,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 顾北川也是一愣,笑道:“你这……上来一起吃吧。” 闻言,沈良富再度皱紧了眉头。 他不是个聪明人,但打小父亲就给对他寄予厚望,蒙学之时,请的便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先生。 别人还在苦寻一本佳作而不得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一书房的书。 这些都是父亲带给他的,所以他也坚定了用功读书,报答父亲的决心。 尽管天资愚钝,但十数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圣贤书,也让他读出了些许名头。 从秀才到举人,因为父亲的打点,都顺风顺水。 可到了会试,父亲便没了作用,只能靠他自己。 而他却足足考了三年,依旧没考出个名堂。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书还没读够,自己读书的心,还不够虔诚。 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地背诵书中道理,遇人便是书中有云…… 而书中说,第一次与老师会面,便同席而食,显然不妥,是为无礼。 但若是不去,便是不遵师命,是为不敬。 这让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境。 然而,鼻翼耸动后,闻到那四散的火锅香味,再加上肚中饥饿难耐。 沈良富一咬牙一跺脚,他决定做一件违背书本的大事。 “谨遵师命。”再次俯身下腰,拱手作揖后,沈良富便上了桌,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沈良富一身肉不是白长的,怕是沈家一脉相传。 一大锅的肉,半数是进了他的肚子。 吃完之后,沈良富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白胖的手掌,心中一阵懊恼闪过,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一次面见恩师,我不但和恩师同席而食,竟还将恩师的食物抢走了大半!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实在是太失礼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沈良富脚掌再次发力,似乎是想隔着靴子在地上挖出一条缝来。 看他这副模样,顾北川也有些莞尔。 这沈贵的儿子,当真是个妙人。 “说说吧,姓甚名谁,都读过些什么书?” 沈良富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这是恩师在考校他,哗地一声坐直身体,毕恭毕敬道:“弟子名唤沈良富,曾读过……” 说着说着,沈良富就发现顾北川皱紧了眉头,于是心中咯噔一下,中断了自己的报书名,转而问道:“恩师,是弟子读的书不够多吗?” “不,恰恰相反,你读的书太多了。” “什……什么!” 沈良富整个愣住了,喃喃道:“这书,难道不是读的越多越好吗?” “非也非也!” “书是好东西,是精神食粮,它承担着传承人类知识与文化的重担!” “但,可不是每本书都是对的。” “毕竟书都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所以书也会犯错。” “从你进门开始我便发现,你过于拘谨,换句话说,便是过于恪守礼教。” “你要知道,礼教真正的作用,乃是辅佐君王,用以治国安邦。” “而非约束言行的枷锁。” 闻言,沈良富一张胖脸上,五官都纠结地拧在了一起。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再度崩塌,颤颤巍巍道:“书上写的,怎么会有错呢?” 顾北川闻言,这孩子为人处世,过于刻板了些,自己得给他纠正过来。 “既然如此,那为师且问你。” “古语有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当宁折不屈!是也不是?” “是极。”沈良富权当这是考校,恭敬答道。 “古语又有云:大丈夫生于世,当能屈能伸。留得有用之身,才能行非常之事。是也不是?” “是极!” “那为师且问你,大丈夫到底是该宁折不屈,还是该能屈能伸?” “这……”沈良富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这两句古语他都学过,单独来看,毫无问题。放在一起,竟有些……悖论? “古语有云:量小非君子。” “古语又有云:有仇不报非君子!” “你且告诉为师,君子到底该不该报仇?” 顾北川没等他回答,开始持续输出。 “古语有云: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古语又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古语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 “古语又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可否告诉为师,这些话里,究竟哪一句是对的,哪一句是错的?” 沈良富呆在原地,瞠目结舌。 良久之后,跪伏于地,恭敬无比道:“还请老师解惑。” 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为师现在便教给你第一课,请教之时,直抒胸臆即可,无须俯身,更无须跪伏。” “你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可……老师,书中有云,天地君亲师,皆可跪拜。” 顾北川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大乾尊师重道的习俗,但动不动下跪,他当真是有些不习惯。 倘若在后世,有哪个老师让学生下跪,怕是能被喷上天。 于是乎,顾北川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吼道:“起来!” /84/84376/19394100.html 第68章:父子商谈 听了这话,沈良富哪里还不知道,自家老师这是生气了。 这种时候,书中有云,万万不可忤逆老师,于是便乖巧地站起身来。 “为师且告诉你,书中的这些话,都是人写的。” “既然是人写的,自然是有目的,有背景的。” “你读书,不能死读书。” “应当了解著书之人当时所在朝代的环境与背景,结合著书人自身经历,从而去芜存菁。” “将你认为对的部份吸收学习,不对的部份则摒弃掉。” “而不是一股脑全背诵下来,终日苦读,结果到头来,连这话是谁说的,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这叫读书吗?这叫背书。” “为师且送你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书上写的,只是著书人脑子里的知识,而不是你的。” “什么时候,你能摒弃书本,却说出和著书人一样的道理,这才是真正读懂了书。” “书本,只是参照,却不是真理。” “尽信书不如无书,你可明白?” “弟子……弟子愚钝,还需时间参悟。”沈良富汗如雨下,心脏跳动如擂鼓,身子更是抖如筛糠。 他不是在害怕顾北川,而是在害怕自己! 怕自己苦读了十几年的书,却读错了! …… 最近这几天,沈贵很苦恼。 他觉得自从儿子去了顾北川那,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似的。 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整天坐在家中,嘴里嘟囔着什么“尽信书不如无书”。 原本膀大腰圆的肚子,愣是饿瘦了一圈。 这……莫不是读书读魔怔了? 要不请个郎中看一看? “儿啊,你跟爹老实说,这个顾北川是不是个没本事的?” “怎们你去了一趟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谁知,听了这话,沈良富刷地一声站起身来,怒道:“父亲不可如此,书中有云,为人子弟,暗中诋毁恩师,是为大不敬。” 闻言,沈贵讪讪地挠了挠头,苦笑道:“是是是,你们读书人的事,为父不懂。” 沈良富看见这一幕,以为是自己靠着书中的道理说服了父亲,本有些开心。 可转念一想,究竟是书本说服了父亲,还是我说服了父亲? 顿时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纠结中,余光胡乱一瞥,便见一匹花纹精美的绸缎。 这绸缎看起来无比顺滑,好似流水一般,以前从未见过。 于是便开口询问道:“父亲,这绸缎是何物?” “这个啊?这可是个稀罕物件,是你爹我花了不少银钱求来的似水缎。” “似水缎?怕是能卖不少银钱吗?” “自然,这可是咱们沈记布行压箱底的布,那能便宜吗?” “父亲一月能卖多少匹布?” “大概三五十匹。” “产量竟这般低?” “诶,此言差异,似水缎产量还是可以的,一月能足足产出上百匹。” 沈良富闻言一愣,道:“那为何不悉数卖出?” “傻小子,你可知何谓物以稀为贵?就像那飞鸿的四种酒水,不正是因为量少,才显得那般珍贵吗?” “可……可书中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东西应当与大家分享才是。” “哎呀,你个傻小子,莫不是读书读昏了头。” “这上好的绸缎,哪能白白送人?” “若真是按你所言,我们沈记布行,怕是要关门歇业。” 什么? 沈贵的话,好似一道惊雷,劈进了沈良富的脑海。 他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站起身来,状若癫狂地大喊道:“尽心书不如无书!”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些大道理,若是一股脑地讲给他,他是万万明白不了的。 可父亲刚才那番话,无疑是在他最熟悉的纺织行业给他举例子。 反倒是让他有些懂了。 沈良富是开心了,然而这一幕落在沈贵眼里,就有些可怕了。 刚才还好好的儿子,怎地突然就疯癫起来? 他们沈家三代单传,可就这么一根独苗! “儿啊!你老实跟爹说,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不妨事,不妨事,爹这就给你去请郎中。” 沈贵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泪花。 “哎呀,爹,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我哪是读坏了脑子,我这是开了窍,读对了书!” “以前只知道瞎读书,胡乱背诵一气。殊不知连写书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都没搞明白。” “现在开了窍,当知道如何读书。” 沈贵听见这话,才长出一口气,叹息道:“你可吓死爹了。” 倏而又有些诧异,问道:“我儿怎地突然就开了窍?” “莫不是那顾诗君教得好?” 沈良富听闻此言,脸上瞬间浮现敬佩之色,言辞恳切道:“恩师乃当世大才也!” “不仅自身才华横溢,且擅长教书育人。” “我不过听了其一席话,便醍醐灌顶,如有神助。” “得遇恩师,乃我沈良富此生莫大之幸事也!” 听见儿子这么说,沈贵也是吓了一跳。 先前因为顾北川要价太高,他心中还有些芥蒂。 认为此人多半是徒有虚名,现在看来,人家是真的有大才。 要价高,多半也是因为人家值这个价钱。 要是富儿真能名列金榜前三甲,我这半生家当,悉数给他又能如何? “顾诗君那可是连秦老先生都心心念念的文曲星下凡,你莫要懈怠,定要跟着人家好好学。”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刻苦用功。” “这一次,定要金榜题名,誓不让父亲失望!” 沈贵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他心里这一桩事,算是了了。 只是还有一桩事,让他宿夜难寐。 见父亲这般模样,沈良富也是开口询问道:“父亲何故皱眉,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孩儿愿为父亲解忧。”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为父得到消息,朝廷要派人来江淮一带选取皇商,首先要选的,便是我们布商。” “这……不是好事吗?”沈良富不解。 “能选上皇商是好事不假,可问题是,咱们八成选不上。” “这江淮一带,还有人是咱们沈记布行的对手不成?”沈良富更加疑惑了。 自他记事起,家里的布匹生意就越做越大,时至今日,已经是淮南首屈一指的大布商。 按理来说,江淮一带能和他们沈家媲美的,当寥寥无几才是。 父亲为何会这般忧虑? “富儿,你可记得钱氏布行?”看出儿子心存疑虑,沈贵主动出言解惑。 /84/84376/19394324.html 第69章:流云缎 “钱氏布行?我依稀记得,这是家在江南郡的布行。” “不错,事实上,钱氏布行乃是江南郡最大的布行。” “这些年来,为父多次想要把生意拓展到江南郡,都被钱氏布行所阻。” “可以说,他是咱们家在江淮两地里最大的对手。” “难不成,咱们选不上皇商,也与这钱氏布行有关?” “自然是的,选皇商不仅仅要布匹的产量多,更要质量好。” “咱们家的女工多,纺织机也多,唯独在布匹质量上,要低人家一筹。” “什么?在布匹质量上竟低人家一筹?”沈良富听了这话,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家最好的绸缎便是刚才父亲给他看的似水缎。 以他在布商行业耳濡目染了十几年的经验来看,似水缎的质量已经足够高了,虽说做不到真的似水般流畅轻薄,但穿在身上,也是一等一的舒适。 这样稀罕的布匹,竟然依旧比不过钱氏布行? “父亲,那钱氏布行的压箱布,究竟是什么?竟连咱们家的似水缎也比不过。” 布商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商铺里头质量最好,最稀罕的布,称之为压箱布。 而压箱布的好坏,往往能直接决定布行在当地的地位高低。 正是因为沈记家传的压箱布——似水缎质量足够好,沈贵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占据布商行业近乎九成的市场,成为真正的布商巨鳄! 因为压箱布过于珍贵,所以大多数布行对于纺织秘方的保密都尤为严格。 一般来说,都只传给自家子嗣,且传男不传女。 请女工来纺织,也是分开进行各个步骤,再由信得过的家仆总和。 总之,压箱布是最能反映一家布行水准的产品,估计也是皇商的选拔标准。 然而,听见沈良富这话,沈贵却唯有叹息,道:“是流云缎。” “什么!流云缎?”听闻此言,沈良富眉头微皱,继续道:“我怎么从未听过这种布料?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名贵布料才是,怎会胜过我们的似水缎?” “傻儿子呀,你之所以没听过流云缎,是因为它压根不是我大乾的锦缎,而是来自其他国家。” “其他国家?可东陲三国之中,要论纺织和布匹,当以我大乾为最。” “而江淮两地,又是整个大乾布商做多,纺织业最为发达之处。” “所以就算是大凉和大燕,想必也难以拿出比似水缎更好的锦缎来才是。” “你说得不错,可,如果这流云缎不是来自东陲三国呢?” 听闻此言,沈良富愣住了,喃喃道:“不是来自东陲三国?” “东陲三国地处东南,北方大燕与更北方的大元接壤,传闻,那是由异族建立起的国度,他们的子民都是马背上的儿郎。” “遍地牛羊,军伍多是骑兵。” “但,纺织业应当不怎么发达。” “西方大凉则与地处中原的天子国大魏接壤,大魏地大物博,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说他们能拿出来比似水缎更好的锦缎,我是相信的。” “但钱家想必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渠道,能绕过西凉去大魏进货。” “剩下的,就只有与我们大乾接壤的南梁了。” “南梁地处最南方,诗词歌赋兴盛,经济发达,近年来纺织业和冶铁业更是蓬勃发展。” “想必是所有诸侯国中最为富裕的一家。” “若是这流云缎是出自南梁,那孩儿无话可说。” 听着沈良富的一番分析,沈贵脸上逐渐露出欣慰笑容。 “我儿侃侃而谈,而又条理清晰。” “日后若是为官,想必也是一等一的好官。” “你猜得不错,这流云缎确实来自南梁。” “且是三年前,南梁的皇家锦缎。” “这些年来,南梁布商更新迭代,造出了更好的锦缎,流云缎才被皇室抛弃,可也依旧受到众多达官显贵钟爱,乃是南梁一等一的上乘布匹。” “相比之下,我大乾不过一小国,沈家更不过只是淮南的一家小小布行,如何能与流云缎相比。” 沈贵说着说着便叹息一声,最近这事儿着实把他折磨的够呛,搅得他夜不能寐。 就算似水缎再能打,也比不过流云缎啊!那可是南梁曾经的皇家锦缎!也不知钱氏那几个老东西是怎么要来的这等锦缎方子。 江淮两地布商,分别以钱氏和他们沈记为首,本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可若是钱氏选上了皇商,而沈记没能选上。 那么平衡将被打破,江淮两地的布商势力也将重新洗牌。 这对沈记来说,本就是不小的危机。 更何况钱氏得了好处,为了以绝后患,最先要干掉的,必然是沈记这个昔日的最大对手。 所以说,如今的沈记,不说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但情况也着实不容乐观。 但转念一想,我和儿子说这些作甚? 他又帮不了什么忙,说出来还平白惹人糟心。 “无碍无碍,皇商而已,为父心中有数,我儿莫要忧心。” “你且跟着那顾诗君,好生用功读书。” “若是来年,我沈家能出个进士老爷,为父便心满意足了。” 沈贵笑着说道。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认真聆听恩师教诲。”沈良富如是答道,同时也察觉到了父亲眉宇间的忧虑。 沈良富明白“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后,本想立即奔赴南山居,跟随恩师顾北川学习。 但因为担心父亲和家里生意,索性便又留了几天。 可恰恰是这几天,让他发现父亲的情况非但没有转好,反而在恶化。 一大清早便出门访友,说是寻求新锦缎。 可往往直到深夜,父亲才披星戴月地回来,且满脸疲惫与失望之色。 到了晚上,更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显然,情况并没有父亲说得那么好。 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连在布商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父亲都想不出办法,他又能如何?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家中多陪陪父亲。 然而沈贵发现之后,却以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学业为重,将其赶往了南山居求学。 同时还嘱咐其带上三匹上好的似水缎,给顾北川作为见面礼。 /84/84376/19402573.html 第70章:参观作坊 沈良富第一次见顾北川,他在吃火锅。 沈良富第二次见顾北川,他依旧在吃火锅。 所以当他提着三匹布,打开房门之际,两人依旧面面相觑,场面一如既往地尴尬。 “学生孟浪,打扰恩师用膳了。”沈良富恭敬道。 顾北川也依旧说出了那句话:“一起吃点?” “诺。”这次沈良富倒没有推辞,因为他发现顾北川吃的火锅,似乎加了些特别的料,比飞鸿酒楼里卖的还要好吃。 这可是别处吃不到的美味,不吃白不吃。 “上次我说的话,感悟得如何了?” “弟子虽愚钝,但终日苦思冥想,遂略有所得。” 闻言,顾北川也是点了点头,道:“有所得就好,说明我那一番口舌未曾白费。” “恩师,这是家父拖我给您带的赔罪礼。”沈良富指着他带来的三匹似水缎道。 “赔罪礼?沈员外何曾得罪过我?” “家父说初次相见,他曾质疑恩师才学,故而态度颇为不善,冲撞了恩师。” “奈何近来布行事务繁忙,无法亲自登门谢罪,故让学生代劳。” 闻言,顾北川却是哂然一笑,道:“那算什么冲撞。” 废话,顾北川一张嘴就是要沈贵的半数家当。人家没有直接掀桌子就算不错了,些许言语上的不善,当真算不得开罪。 “东西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听闻此言,沈良富反倒变了脸色,惶恐道:“莫非恩师不肯原谅家父,要将学生逐出师门?” “这都是哪跟哪啊,我何曾说过要将你逐出师门了?” “那恩师为何不肯收下?” “罢了罢了,我收下便是。” 见状,沈良富这才露出笑容。 顾北川伸手抚摸了一番似水缎,感叹道:“倒也算是块好布。” 其实真不是顾北川挑剔,而是他身为一个后世人,见过的布料不胜枚举。 什么冰丝,什么冷感,什么大豆棉,什么纤维布。 和这些比起来,似水缎只能称得上是块好布,仅此而已。 然而这话落在沈良富心里,就有些不对味了。 他们沈家世世代代做的都是布匹生意,似水缎更是压箱布,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稀罕物件,更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赔罪礼物。 本以为恩师会大为赞叹,无比震惊。 结果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倒也算是块好布”。 这让他不免有些心理落差。 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恩师是读书人,更是以不到二十的年纪便名传淮南诗坛。 平日里想必都在刻苦读书,哪里认得市面上的好布。 感情不是他们的似水缎不够好,而是恩师“不识货”啊! 这么一想,沈良富心里就平衡多了。 但顿时,他又纠结起来。 要不要告诉恩师似水缎的价值呢? 这不说吧,恩师蒙在鼓里。 说吧,又有了些邀功的意味。 罢了罢了,送礼之事本就不大光彩,还是不说了。等恩师将似水缎做成衣物穿在身上,自然便能感觉到其珍贵之处。 “良富。” 就在沈良富思绪纷飞之际,顾北川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便急忙清空思绪,摆出恭敬聆听姿态。毕竟老师虽是布商行业的新手,却也是文坛大拿,不可怠慢。 “你们沈家是布商行业出身,刚好我那作坊最近也在织一种新布,吃完饭你陪为师去看看如何?” “作坊?新布?”原来当初看见的作坊,是用来生产新布的。 只是,我沈记布行家大业大,什么布匹没有? 恩师想要,直接来取不行吗?何苦要自己织?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想想,面对顾北川,他依旧恭敬道:“学生自无不可,但凭恩师驱驰。” “嗯,你们沈记在布商行业经验丰富,到时候看了,可要指点指点为师。”顾北川笑着打趣道。 “自然。” 沈良富也笑了,恩师能认可他们沈家在行业内的地位让他很高兴。 毕竟,这些年除了钱氏的流云缎,沈家的似水缎可还未曾输给旁人。 等恩师认出我给他送的便是似水缎,想必会瞠目结舌吧。 沈良富如是想。 两人吃完饭过后,便启程前往不远处的飞鸿作坊。 顾北川最先带他去的,便是作坊仓库。 只是一进门,沈良富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没看到诸如动物毛皮,桑麻,以及棉花等原材料。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个细小的乳白色蚕卵。 “老师,这是何物?” “噢,此乃蚕,我这新布料,便是用它们吐出来的丝织成的。” 闻言,沈良富眉头皱得更紧了。 心中开始忍不住腹诽:蚕丝?那般纤细轻薄之物,如何能用来织布?老师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举? 就算不了解纺织,难不成连点常识都没有? 但这些话在心中说说便可,直言可是当属不尊师长。 所以沈良富只是皱着眉头道:“老师,我们还是去看看工人们吧。” “好。” 作坊内,一众女工正干得热火朝天。 张大婶更是如此,在所有妇人中,她养出来的蚕,永远是最肥的,吐出的丝线也是最多的。 这么下去,顾北川都想再给她涨涨工钱了。 “少爷,您来了?”正在巡视众人的福伯看见顾北川,急忙道。 这话一出,所有妇人顿时停下手中动作,略显紧张地看着顾北川。 这一幕像极了后世领导出巡的场面。 “我随便看看,大家都好好做工,不用管我。” 这话说完,妇人们才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良富,觉得怎么样,工人们是不是很有干劲?” 沈良富:……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女工怎地那样搓丝?那个女工怎地那样揉线? 最离谱的还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怎么看起来针线活儿都不会做? 这些人当真是女工? 分明就是农妇吧? 和自家作坊里心灵手巧的女工比起来,差得当真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干劲……如果忽略她们的大手大脚,不爱惜布匹的话,确实是挺有干劲的。 “咳咳咳,老师,这些丝线,你们是怎么造出来的?”为了缓解尴尬,沈良富只得转移话题。 /84/84376/19407050.html 第71章:震惊的沈良富 “噢,丝线啊,我且带你看看。” 说着,顾北川便带着沈良富,参观了一整条生产线。 看到养蚕的时候,沈良富还能接受,毕竟恩师之前提过。 看到蚕虫结茧,也还能接受,毕竟这属于正常现象,他也知道老师所谓的丝线原材料就是这个茧。 可看到煮茧的时候,他就真的受不了了。 “老师,这是做甚?” “噢,把丝线煮一煮,才能剥开,抽出丝来。” “煮……煮一煮?”沈良富简直瞠目结舌。 要知道,桑麻和动物毛发织成的布匹,虽说也有蒸煮的过程。 但那是因为桑麻太硬,需要蒸煮进行软化。 相反,足够柔软的棉花就不需要这个过程。 而你这丝线……说句不好听的,稍微一用力我都怕扯断了。本就脆弱至极的丝线,你还要蒸煮一番? 这样的线,当真能织出布匹? 等看到抽丝和拉丝过程中那些女工的粗暴行为时,若不是顾虑这样不合礼数,沈良富都想上前制止了。 没有搓捻起来的丝线,本就脆弱,怎可这样抽丝拉丝? 当真是……当真是气煞我也! 自打沈良富记事起,沈记布行就是淮南数一数二的布行。 他们家的女工,永远是训练有素且心灵手巧的。 看她们抽丝,拉丝,织布,简直就是种享受。 而现在,他觉得看这些农妇抽丝拉丝,无异于一场折磨。 他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焰也熄灭了,间接地给老师这间作坊判了死刑。 从未听说过的原材料,不能理解的制作工艺,再加上大手大脚的女工。 这样织出来的布匹,当真能用? 他已经不想再去看后续步骤了,没有意义。 “老师,还是直接带我去看成品吧。” 顾北川闻言一愣,心说这就迫不及待了? “也好,且随我来。” 在顾北川原本的预想中,丝绸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生产出来。 可谁知道女工们干劲太足,愣是把这段时间硬生生给压缩没了。 只不过生产出来的丝绸和后世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总体步骤又大差不差。 所以他才找沈良富这个专业人员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他预料之外的问题。 毕竟在织布这一行,人家才是行家。 “良富,这是作坊里最新织出来的一匹布料,你来看看。” 看着那块布匹,沈良富心中不抱有任何期望。而是在不断地组织语言,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说出事实才能不冲撞到老师。 总不能直接说您织出来的这些统统是没人要的废料吧? 然而,那布匹一上手,沈良富就僵在了原地。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庞上慢慢爬满惊愕。 随后他便一把拿起那整块布,细细摩挲起来,甚至还将脸贴了上去,感受一番。 良久之后,眼眸中满是震惊。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开始用力拉扯布匹。 然而,在他印象中本应该脆弱不堪的布匹却分外结实,纵使他用足了力气,也没能让其产生明显的变形。 “这……怎么可能?” “良富,你在布商行业见多识广,老实告诉老师,这布匹如何?” “啊,这布匹料子虽说略有不佳,但老师初次开设作坊,请的又都是些没经验的农妇,能做成这样已经殊为不易了……” “唉。”顾北川闻言叹息一声,道:“果然如此吗?” 他就说出了点什么问题,比不过后世丝绸就算了,没想到连现在大乾市场上的那些布也比不过! 这让他略微有些挫败感。 然而,就在此时,沈良富摇了摇头,像是缓过神来,大声呸了一句。 糟糕!刚才情急之下,把事先准备好的那番话说出来了。 这料子的手感,丝滑度,还有柔顺度,都堪称顶尖之列! 他从未见过有哪一种料子能集这么多优点于一身! 如果这都算略有不佳,那他们沈记的压箱布似水缎又算得了什么? 想起似水缎,沈良富又觉得牙疼。 好家伙,我还当恩师是不懂布匹市场。 没承想,竟是我坐井观天了。 有这等绝佳的布料,似水缎不就充其量只能说市侩好布了吗? “老师,弟子失言了,这块布料,乃绝佳之作!” “嗯?”本已失望的顾北川听见这话,心中又重新焕发出希望,一脸认真地询问道:“那这料子,与大乾布匹集市上其他料子相比,如何?” “当碾压之!” 听闻此言,顾北川良久无言。 心说不愧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做成这样的丝绸竟也能碾压大乾市面上的布料。 “敢问恩师,此等布料,您打算如何处理?”沈良富问出这句话时,内心是极为忐忑的。 因为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皇商之选! 他没见过流云缎,但听父亲说那是远胜于似水缎的布料。 可眼前这匹布,按照他的看法,同样能远胜似水缎。 若是拿着这匹布去竞选皇商,又该当如何? 所以他必须为父亲争下这料子! “如何处理?当然是拿到你们沈记布行售卖。”顾北川理所应当地说。 “什……么!!!” “这般好的料子,直接送给我们沈记?” 顾北川闻言,连忙咳嗽两声,心说日后指不定是叫沈记还是叫飞鸿呢。 “诶,你我师徒,亲如父子。为师帮你们沈记,不就是帮我自己吗?” 沈良富听见这话,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虽说书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可是……恩师您才十八,我都二十多了。” “咳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再者说了,这料子顶多算是半成品,也没那么珍贵。” “什么!”沈良富又是一声惊呼:“半成品?” “这么好的料子,只是半成品?” 顾北川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够呛:“是啊。” 也是!沈良富想起了那些女工的操作。 这布若是交由沈记布行的女工去织,质量想必能再上一个档次。 这么说来,还真是半成品啊! 足以碾压似水缎的半成品! 突然之间,沈良富觉得自家似水缎似乎有些没牌面,只能当做计量单位。 但紧接着,便是汹涌如潮水的喜悦。 有希望了! 我沈家竞选皇商有希望了! 沈良富于心中高呼! /84/84376/19407335.html 第72章:皇商选拔 沈良富想起了最近几天,父亲的操劳,和斑白的鬓角。 这些,都是为皇商之事遭的罪啊! 以往,他没有能力帮助父亲。 但是如今! 他细细摩梭着手中布料,心中不免生出一股豪情。 这一次,我定要为父亲排忧解难! 于是乎,沈良富便将皇商之事向顾北川和盘托出。 顾北川闻言之后,眉头微皱,道:“你是想用我的丝绸去和那流云缎竞争,以竞选皇商?” “不错。”沈良富这才知道这种轻薄冰凉的料子唤作丝绸。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只是个半成品啊,若是选不上,岂不是误了大事?”顾北川皱眉道。 他又没有销售渠道,所以这丝绸生产出来,本就是要放在沈记布行售卖的,倒也没有什么不给的意思。 只不过现在作坊里生产出来的丝绸,效果着实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和后世丝绸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是没有竞选上,岂不是坏了人家沈记布行的大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听闻此言的沈良富却是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作揖,诚恳道:“除了丝绸,如今沈记布行已别无他法,还请恩师施以援手!” 沈贵不是没有找过别的料子,他找了! 整个淮南都找遍了! 但…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淮南当真有足以媲美流云缎的料子,他们沈家又怎能凭借似水缎成为布商第一? 至于周边郡县,纺织水平还不如淮南呢。 连淮南都没有的东西,他们又如何能有? 本来他们父子都要接受输给钱氏布行的结局了。 可谁承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次来南山居竟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委实难以想象,一个对布商行业没有任何了解的人,是如何研究出一种全新布料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了丝绸,他们沈记布行就有了资本,能和钱氏布行争一争这皇商的位置! 顾北川眉宇间也是有些无奈,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便拿去吧。” “只是毕竟是半成品,莫要抱有太大希望。” 闻言,沈良富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点头诚恳道:“多谢恩师。” “今日天色已晚,山路更是崎岖,若是此刻回淮南,难免不妥。” “还是在南山居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吧。” 沈良富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八公村距离淮南虽说不远,但也有几日脚程。 选皇商的事,就算再急,也不急这一晚上。 翌日一早,沈良富便向顾北川辞行,随后匆匆上路。 然而等他回到淮南,才知大事不妙! 皇商选拔竟然提前了!父亲已经动身,前往江南郡! 还能怎么办? 继续追! 当即便买上一匹快马,抄小道出发。 若是速度快些,应当能赶在父亲之前到达江南! …… 江南郡! 郡守府! 今日的郡守府,格外热闹。 因为有贵人到来! 九卿之一的大司农麾下属官——太仓令,奉仁宣皇帝之命,前往江淮两郡,选拔出色布商和粮商,奏为皇商! 其实,这件事很早便有大臣在朝堂上提了。 毕竟仁宣皇帝文治武功,一生所愿,便是北击大燕,西灭大凉,收复祖宗疆土,光复大乾山河! 大凉还好,由于沧澜江之隔,两国相交并不密切。 但大燕却截然不同,即便隔着崖余山脉,也和大乾时有摩擦! 所以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这些年大乾韬光养晦,同样是为了这一战! 而这次选拔粮商和布商,就是为战争做准备! 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只有工艺水平最好的布商,产量最高的粮商,才能脱颖而出。 为表达重视,这次选拔会,甚至直接设在郡守府举行。 就是为了表明公平公正公开的决心! 时间还早,就有布商陆陆续续到来。 他们彼此打量,于心中暗暗琢磨对方布行的产量和工艺。 并将最有竞争力的对手熟记于心。 “哈哈哈!”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略显得意的大笑从门外传来。 一位身着云白锦缎的中年男子,步入郡守府中。 看见此人,当即便有一人站起身来,以作迎接。 “钱兄,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哪里哪里,魏兄你也是神采奕奕,宝刀未老啊!” “这次的皇商选拔,我不过就来凑个热闹而已。” “毕竟,有钱兄的流云缎珠玉在前,我等还能有什么希望?” 听闻两人的对话,有人心中不免暗惊。 “流云缎?此人莫非就是钱氏布行东家?” “他竟真的将流云缎搞到手了?这可是当年南梁的皇室贡布,怎么可能呢?” 钱通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心中很是受用,故意加大声音道:“魏老弟说的这是哪里话,流云缎虽好,但江淮两郡,卧虎藏龙,指不定就冒出更好的料子了。” “诶,钱兄当真是过分谦逊。” “依我看,此次皇商选拔,得选者非钱兄不可。” “他日钱兄生意兴隆时,可莫要忘了拉小弟一把啊。” “好说好说。” 这些话传到在场的布行东家耳中,显得尤为刺耳。 大家为了这场皇商选拔,可谓枕戈待旦,准备良久。 期间不知道投了多少钱,请了多少工人,以发新的布料。 甚至有的布行东家,已经是负债状态,就为了拿到皇商名额,东山再起! 可见大家对这次选拔的重视。 然而听两人交谈,这钱通话里话外,似乎早已把皇商名额视为囊中之物一般。 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当即便有一人,不忿地站起身来,还算有礼节地道: “钱东家,魏东家,据我所知。” “这流云缎乃是南梁皇室,三年前的贡布。” “若是今朝再度成为我大乾的贡布,岂不是显得我大乾不如南梁?” “你们拿着他朝之物,在郡守府中大声喧哗,是否未免有些不妥?” 这话一出,钱通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去。 大乾和人家南梁能比吗? 巅峰时期倒也能比。 也就是说,东陲三国的领土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才能和南梁相媲美。 /84/84376/19412327.html 第73章:钱通 除了北元这个由北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外,大魏当年共分封了四个诸侯国。 其中西齐以军伍为最,西齐铁骑足以和北元铁骑并列!是众多诸侯国中,唯一能直接威胁到大魏天子国身份的存在! 而南梁则占据着整片大陆上最为富饶的一块地,且收拢大批治世人才,长年累月下来,已成为所有诸侯国中最为富裕的存在。 相比之下,大燕和大凉就显得没有那么出色。 甚至,两国还曾被北元进犯,沿着崖余山脉,一直打到沧澜江,打得两国山河破碎,风雨飘零! 一度几近灭国! 然而,沧澜江以东,素来是项氏一族领地。 北燕险些被灭了,大凉也被打跑了。 但项氏一族却不肯就此罢休! 彼时还不是太祖高皇帝的项沧澜,带着八千项氏一族子弟起兵,南征北战数十载,终于是将北元铁骑驱逐出了东陲之地。 后来,项沧澜更是以沧澜霸王之名,在未曾得到大魏分封的前提下,公然建国,立国号为乾! 不得不说,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大乾,绝对处于巅峰中的巅峰。 别说南梁了,怕是连西齐的铁骑都能碰上一碰! 后来,大凉和大燕两国残存下来的皇室成员,入大魏,跪伏于大魏天子脚下,祈求天子祝他们复国。 毕竟项沧澜是在未受分封的前提下私自裂土称王,实乃对大魏天子的大不敬。 出了这档子事,再加上有大凉和大燕相求,大魏天子怎么说都该出兵讨伐大乾。 然而事实却是...大魏天子不但没有出兵讨伐,反而公然把大凉和大燕两国训斥一番。 同时颁布诏令,承认大乾的诸侯国地位。 也就是说,第五个诸侯国,乃是大乾太祖高皇帝项沧澜凭借八千江东子弟,硬生生打下来的! 当时的大乾,可谓如日中天! 只可惜,后代子孙不行。 再加上大燕和大凉能人辈出,攻守一度转换,这才酿成了今日东陲三国之局面。 在场的都是人老成精的货色,若说以前,大乾确实能和南梁一较高下。 但是现在,呵呵,别闹了。 若非仁宣皇帝横空出世,大乾早在十几年前那场饥荒里就灭了。 但这话...在心里想想都是大不敬,若是拿到明面上来说,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所以钱通思来想去,也只是冷哼一声,道: “郡守大人和太仓令大人早有规定,本次选拔,一切以布匹为准。” “若是我的布匹比你们的好,别管昔日是不是别国贡布,也合该是我当选皇商。” “若是不服气,拿出比流云缎更好的锦缎便是,何故在此饶舌?” “钱兄莫要跟他置气,他一介小布商,平日里怕是连见着我等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只怕是倾家荡产,才寻得了一张入场券。” 一边的魏东家如此安慰,钱通心里才好受了些许。 可那小布商却破防了,因为姓魏的当真说对了。 他就是变卖了家产,甚至连祖宅都卖了,才凑齐银钱,请来工人,购来丝线,研发出了新款布匹。 为的就是能在这次选拔会上一鸣惊人,好东山再起! 可现在...听见钱氏布行有流云缎之后,他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沈贵,消息能那般灵通。 他是刚刚才知道流云缎之事,若是早就知道,断然不会行那变卖家产之事! 此次应当是赔了个底朝天! 可见商场如战场,信息差能有多么致命! 然而,偏偏这时候,姓魏的还要往他伤口撒盐。 这叫他如何能忍?当即便开口,也顾不得是否得体,略带讥讽地说道: “莫非钱东家以为,流云缎当真就无可匹敌?” “据我所知,在以往的商会上,钱氏布行可是屡次输给沈记布行的似水缎。” “说不定这次结果依旧不能例外。” 这位年轻东家本以为自己的嘲讽很到位,可谁承想,听了这话的钱通并无半点恼怒之色,而是面带笑意。 “哈哈哈,井底之蛙尔!” “你未曾见过流云缎,不知那是何等精美的锦缎。” “不知那上面的云纹,是何等精妙绝伦。” “不知要有多少工人,多少机器,经过多少繁琐的步骤,才能生产出一匹合格的流云缎。” “但是我知道!” “实话告诉你,老夫在布商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过的料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但却从未见过那等精美绝伦的锦缎!” “别说沈记的似水缎,便是整个大乾境内能数得上名号的锦缎,在流云缎面前,也同样不堪一击!” “如此锦缎,只应天上有,世间难得几回闻啊。” 钱通说完之后,便老神在在地坐下品茶,不再去理会那年轻东家。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南梁的纺织技术,当真比我们大乾先进了太多太多! 唉!他也是乾人,也曾为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所缔造的盛世感到与有荣焉。 但,事实就是如此。 咱们就是比不过人家! 挨打要立正!要认识到自己和人家的差距! 然后师夷长技以制夷! 若是一直嘴硬,连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了,又谈何超越人家? 钱通于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年轻东家却是被说得面上无光,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当真是尴尬至极。 那流云缎究竟是何物? 这姓钱的虽说嘴上不饶人,但好歹是布商行业的老前辈,见过的料子确实是不计其数。 连他都如此推崇... 唉,那年轻东家长叹一声,遂无可奈何地坐下。 砰! 恰逢此时。 敲门声响起,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沈贵! 以往的沈贵,虽说略胖,却胖得有些可爱,脸上带着些富贵相。 然而如今的他,脸上却只剩憔悴之色。 就连那最能彰显体重的腰围,都生生瘦了一圈,两鬓之间,更是隐约有了几缕斑白。 “沈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其他人还未曾说话,反倒是钱通第一个站起身来,带着冷笑道。 /84/84376/19412636.html 第74章: 威逼 看着冷笑的钱通,憔悴的沈贵勉力挤出几分笑容,道:“多年不见,钱兄可好?” “我倒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好了。”钱通依旧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 看着眼前这个死胖子,他着实开心不起来。 因为,两人之间有仇! 死仇! 亦或者说,夺妻之恨! 其实,钱通不是江南人士,而是淮南人。 当年曾和沈贵在淮南当地最大的布商当学徒,他是所有学徒当中天赋最为出众的,也是学得最快的。 相比之下,沈贵就显得平庸得多。 自然而然地,他也就得到了师傅女儿的青睐。 两人之间暗生情愫,本想着等钱通出师之后便私定终身。 可谁承想,就在钱通出师的那一天,师傅竟然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把女儿许配给了沈贵! 原因就是,沈贵家传的似水缎是江淮两郡最好的锦缎! 若是再有师傅帮助,假以时日,必然能一统江淮两郡所有的布商市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师傅女儿很快便和沈贵成婚,还生下一子,名为沈良富! 只是她从小便体弱多病,最后更是难产而死。 听闻这个消息后,钱通心灰意冷,这才出走淮南,来到江南,建立起了钱氏布行。 师傅你不是说沈贵靠着似水缎能一统江淮两郡所有布商吗? 我却偏要证明,你是错的! 一统江淮两郡所有布商的,只能是我! 所以他这些年来,才屡次破坏沈记布行想要入主江南布商市场的意图。 看着这样的钱通,沈贵心里也不好受。 当年之事,他自问没有做错。 他出身于布商世家,打小便被父亲灌输要振兴沈记布行的观念。 但是他天赋不行,所以只有更加努力地去学。 对于迎娶秀云一事,他没得选择,因为那是父亲和师傅共同的抉择! 也是让两家都受益的决定! 他未必爱秀云,但却尽到了作为夫君的职责! 身为儿子,他要满足父亲的诉求。 身为徒弟,他要满足师傅的诉求! 身为夫君,他还要满足娘子的诉求! 好!这些他都认了,也都做了! 可你钱通是何人?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满足你之诉求? 况且,分明就是你觊觎我之妻子,我为何还要受你指责?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钱氏布行若得选皇商,势力必然会进一步扩大。 假以时日,江淮两郡的布商行业,都将成为他的一言堂! 此时得罪他,殊为不智。 所以...还需隐忍。 生活嘛,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看不惯的人,却又无可奈何,更有甚者,还需卑躬屈膝。 赚钱嘛,不寒碜。 为了儿子,他能弯这个腰。 沈贵叹息一声,一瞬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语气中带上些许善意,道:“多谢钱兄挂念,沈某安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贵这是在退让。 可钱通却得理不饶人,道:“刚才这位小兄弟,说你沈家的似水缎,当为江淮两郡第一锦缎。” “更说我钱氏的流云缎乃糟糠之物,与似水缎比之不得。” “不知沈兄,可否为其解惑一二?” 钱通指着刚才那位年轻东家如是说道。 那年轻东家听了此话,急忙起身想要解释,自己并未说过流云缎乃是糟糠之物,却被一旁的魏东家死死拉住。 “你还想不想在江淮两郡开布行了?” 听见魏东家这话,那年轻东家却是踌躇了起来。 毕竟从商多年,又岂是愚笨之人? 更何况场中局势明朗,他又怎能看不出? 若是沈记布行当真有胜过流云缎的料子,沈东家又怎会如此卑躬屈膝? 显然,沈记布行没有! 那么今天的皇商选拔过后,江淮两郡的布商行业,将成为钱氏的一言堂!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沈贵,去得罪即将崛起的钱通,这笔买卖可曾值得? 商人重利,最是能分析其中利弊。 所以权衡过后,年轻东家便不声不响地坐下了。 看见这一幕,沈贵脸色铁青。 钱通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无非是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沈记的似水缎,不如他钱氏的流云缎。 可似水缎是沈记足足传了三代的压箱布,是沈记的牌面。 这话若是说出去,沈记布行颜面何存?今后还如何在江淮两郡立足? 若是钱通再心狠一些,将今日沈贵之言传扬出去。 说沈贵亲口承认,似水缎不如流云缎,沈记布行不如钱氏布行。 那后果,又当如何? 他不敢去想象,只觉一股无力感袭上全身。 “沈兄怎地不说话了?” “后生晚辈们没见过世面,识不得似水与流云两种锦缎的好处,分不出孰优孰劣。” “但沈兄见多识广,定然晓得。” “不如与其说说,也当为后辈们开山。” 钱通笑着,笑容如刀。 “钱兄,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 可谁知,钱通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冰冷地质问道:“李郝通?这是我们布商的选举会,你一介粮商来此作甚?” “太仓令大人曾言,今日盛会,虽只有布商能够参加,但粮商皆可来旁观一二。” 毕竟是为开战做准备,怎么可能只选布商,不选粮商? 叫他们来,也是为了熟悉一番步骤,以便下次选拔不出差错。 “那又如何?这是我和沈贵间的恩怨,岂有你插嘴的份?”钱通眼眸瞪大,语气不善地低喝道。 “你...也罢也罢,权当是我老李多管闲事了。”李郝通说完便坐了回去,不再言语。 整个大堂内,只剩钱通和沈贵还站着,两两对峙。 “怎么,沈兄莫不是受了风寒?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 “当年你不是说得挺利索吗?” “若是实在不行,写下来也可以。” “来人,去取笔墨纸砚。” “不必了。”沈贵双眸通红,布满血丝,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道:“我们家的似水缎,与钱氏的流云缎......相差...相差。” 然而,就在沈贵挣扎着,想要说出“相差甚大”四字时,却从郡守府内突兀传来一声大喝。 “大胆!” /84/84376/19418783.html 第75章: 变故 一道身穿官服的身影从郡守府深处走了出来,方才那一声大喝,便是其发出。 此人年近中年,蓄有短髯,鼻梁高挺,眉宇开阔。 叫人一瞧上去,便有种公正严明之意。 此人打断了沈贵的话,按理来说,钱通应当不依不饶才对。 可此时他脸上却并无半点异色,反而带上了些许笑容。 不得不说,钱通当真很会笑。 同样是笑,方才笑得沈贵遍体生寒,如今却略显谄媚,让人看起来舒适至极。 想来也是,没有家族的帮助。 独自一人,凭着所学技艺,便能在江南开办钱氏布行,且做到行业内数一数二的位置。 甚至前往南梁,获得了流云缎的纺织方法。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人老成精?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对来人毕恭毕敬。 只因这人,乃是江南郡郡守——霍严! 霍严人如其名,刚正不阿,无论正面上还是私底下,都绝不接受贿赂。 事实上,他也没有接受贿赂的必要。 他乃京都名门望族——王侯世家霍家出身! 若是霍家全盛时期,称得上京都最有名望的氏族! 只可惜,十几年前,霍家便开始没落。 他又非嫡系,而是旁支。 后来科举取士,虽说考上进士,金榜题名,却因为官时期,刚正不阿。 得罪了权倾朝野的杨家,故而从京官平调到了江南,上任江南郡守。 看似是平调,但一个是京官,一个只是地方官,两者岂可同日而语,所以还是遭了贬谪。 只是人家看在霍家的面子上,不敢太过分罢了。 可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霍严也不需为钱财发愁,自然也就没了收受贿赂的必要。 也因为其治理郡县一向严格,所以这些年来,江南才蓬勃发展,一度在经济上超越了淮南。 而钱通等人,因为开设布行,涉及契书等相关事务,平日里没少和这位打交道。 所以此时看见这位,活像老鼠见了猫。 这才露出这等表情。 “郡守府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喧哗?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霍严架子一摆,呵斥道。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顿时冷肃起来,钱通急忙带头道:“大人教训的是,我等知错。” 霍严没有理会钱通,只是余光扫过沈贵,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失望之色。 “好了好了,不过些许闲谈而已,霍大人无须如此严格。”一鬓角斑白,头发中也夹杂着些许银丝的老人同样从郡守府深处走了出来,缓和着气氛道。 “这便是京都来的太仓令,伍云轩伍大人。” “此次皇商选拔,将由伍大人全权负责,本官忝为辅佐。” “见过伍大人。”在场所有布商,纷纷作揖行礼,言语恭敬。 伍云轩目光掠过众人,在沈贵处停留一瞬,叹息一声,道:“既然诸位都到了,那便开始了。” “诸位将各自准备的布匹统一献上,由本官和郡守府的几位大人共同查阅审判,其中最优者,当忝为皇商。今后将代表江淮两郡,持续不断地为皇室进献优秀布匹。” “当然,若是想要中断,自可提出,本官会向大司农大人反映。” 这话,众布商也就听一听而已。 毕竟那可是皇商,他们巴不得当选,怎么可能会中断? 和皇室交易,价钱必然不能太高,所以赚不到什么钱。 但带来的好处,却是有目共睹的。 其一就是口碑和名声! 想想看,我家的布都能卖给皇室了,那质量得有多好? 宣传一下,自然不缺客人。 再者就是权利! 很多地方官员对于皇商都会大开方便之门,这有利于他们拓宽自家业务。 比如这次,当选皇商者,即可代表江淮两郡与皇室交易布匹。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名义上,皇商就是江淮两郡所有布商的代表。 可名正言顺地在江淮两郡开设分店。 更深一步,甚至你想收购别家布行,只要价格到位,官府也会站在你这边。 这种权利,里头的门门道道便多了。 若是让钱通拿到,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毕竟论整体实力,钱氏布行其实是要逊色于沈记布行一筹的。 可只要他能当选皇商,再适当运作,逼迫沈贵。 沈记布行当为囊中之物! “好了,开始吧,各自都呈上布匹。” 话音刚落,便有小厮捧着托盘走了上来,各个布商东家也纷纷拿出自家的压箱布呈上去,想在这场选拔会上搏个未来,搏条出路。 尽管希望渺茫。 “周记——貂锦缎。” “黄氏——青山缎。” “刘氏——云雾缎。” 小厮一边念着各家的绸缎名字,一边由郡守府属官奋笔疾书,记录在案。 “钱氏——流云缎!” 终于,高潮来了! 钱通拿出一匹好似流云般的绸缎,其上纹路,美轮美奂,好似云山雾蔼,美不胜收。 触摸起来,更是轻柔顺滑,好似当真如云雾一般。 “这...”有人惊呼出声,不敢置信。 伍云轩和霍严也是纷纷皱眉,有些诧异。 这便是流云缎? 南梁三年前的皇室贡布? 竟有如此水准!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若是沈记不能拿出更好的锦缎,此次皇商,怕是非钱氏布行莫属了。 “诸位,这便是南梁的流云缎。” “其品质如何,我就不过多赘述,相信诸位大人自有定论,定会秉公评判。” 钱通这一番话,让伍云轩和霍严两人眉头皱得更紧了,纷纷将目光投向沈贵。 然而,面对注视,沈贵亦是无可奈何,只能站起来道:“沈记——似水缎。” 唉! 闻言,伍云轩和霍严对视一眼,纷纷于心中叹息一声。 这沈贵,当真是无能! “都呈上来吧,我等商量一番,进行评判,你们且在此等候,不可攀谈。” 官员们拿着布匹步入郡守府深处,良久之后,才重新出来。 只是每个人眉宇间都萦绕着淡淡的忧愁。 “宣布吧。”伍云轩无可奈何道。 “经太仓令伍云轩,江南郡郡守霍严,及江南郡部分属官的一致裁决,现将江淮两地皇室布商选定为——钱……” 砰! 然而,就在小厮即将说出口之际,一道巨大声响自郡守府外传来。 接着便有侍卫的声音传来:“不好了!有人要硬闯郡守府!” /84/84376/19418986.html 第76章:沈良富到来! 此言一出,包括伍云轩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里可是郡守府! 守备森严,高手众多。 若是三十年前,天下大乱,连造反都有,擅闯郡守府倒是不稀奇。 只是现在已经是三十年后,自仁宣皇帝登基以来,便肃清宵小,叫大乾上下,海晏河清。 在如此盛世,怎地还有人胆敢擅长郡守府?难不成当真是嫌命长了? 霍严更是脸色铁青,他是郡守,出了这等事,自然是他的责任。 “哼!诸位且随本官出去,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何方宵小,竟敢行此大不韪之事!” 霍严率先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伍云轩朝其背影看了一眼,眼眸中隐含担忧之意。 霍严因为得罪杨家,仕途不顺。但因为霍家的关系,再加上其在江南郡做出的政绩一向突出,远超其他郡守,所以即便杨家想要贬谪他,也找不到法子。 可今天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想必会是其政绩上的一大污点。 伍云轩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遂不再多想,也跟着起身向外走去。 余下众人,同样面面相觑。 尤其是钱通,方才那小厮分明已经要念出钱氏布行的名字了,可紧要关头,却横生如此变故,着实叫他心情不怎么美丽。 “走吧,诸位。”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往外走,也好看一看这宵小之辈究竟是不是生得个三头六臂。 然而,等来到郡守府门口一看,众人却是愣住了。 这宵小之辈哪里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强人,反而更像是个富家公子哥。 身形略显臃肿,手中还拿着一卷素白布匹,圆润的脸上满是焦急之意,正满头大汗地和侍卫解释着什么。 那侍卫却是一脸得无动于衷,只是紧紧擒拿着他另一条手臂。 见霍严来了,才恭敬道:“郡守大人。” “怎么回事?” “禀大人,此人不听劝告,意欲强闯郡守府,已被属下拿下。” 听闻此言,霍严铁青着脸,对那人道:“我看你也不是那为非作歹的绿林强人,有何缘由,速速道来。若是没有,本官将严惩不贷!” 被押着一条胳膊,正疼得满头大汗的沈良富闻言,忙抬起头来,诚恳道:“并非擅闯郡守府,我是来找我爹的。” 找爹? 这是个什么古怪理由? 霍严眉头紧皱,但心底却是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擅闯郡守府一事,终究是场乌龙。 然而,就在他思考要如何处理这小胖子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我儿!你怎么来了?” “侍卫大哥,快快松手,这是我儿,并非歹人。” 刚刚跟出来的沈贵,还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便见被押着的沈良富,顿时心急如焚,上前和侍卫解释道。 霍严听闻此言,又看了看沈良富手中那素白布匹,脑海中顿时有一道灵光闪过! 原来如此! “原来是沈员外家的公子,还不速速释放。” “诺。” 沈良富这才挣脱出来,一边揉着酸疼的手臂,一边贴在父亲耳边,轻声低语。 听着儿子的话,沈贵表情丰富,一会儿双眉紧皱,一会儿瞠目结舌。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满脸的坚定之色。 后面的众人也陆续跟了出来,等搞清楚这是一场乌龙之后,便重新落座,继续皇商选拔之事。 只是这一次,开始之前,霍严特地站起身来,严肃道:“诸位对自家布匹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若是没有,本官便要公布结果了。” 钱通皱眉,钱氏布行当选皇商,基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着实不明白,霍郡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再问一遍。 可谁知,就这一问,竟真问出了变故! 只见沈贵站起身来,手中拿着那匹素白的布匹,歉声道:“诸位大人,不好意思。” “沈记布行要参加选拔的布匹,并非似水缎,而是草民手中之锦缎。” “我来之前,由于过于匆忙,便拿错了。” “我儿也是为了送来布匹,才不惜硬闯郡守府。” 沈贵此言一出,钱通便知晓要坏事了,急忙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 可谁承想,霍严竟然更快一步! 只见他板着脸,斥责道:“放肆!” “皇商选拔乃是江淮两郡之盛世!岂容你如此儿戏?” “你那儿子,更是胆大包天!竟敢为此擅闯郡守府!你可知晓,如此罪责,严惩之下,足以当场击毙!” “不过好在未曾酿出什么大错,本官念你等父子情深,便特许沈记布行更换布匹。” “多谢大人,草民知错,今后定知法守法。”沈贵诚惶诚恐道。 钱通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起来,却又只能不甘地坐下。 霍郡守把好话坏话都说完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诸位便稍等片刻,我等需再次评选一番。”伍云轩也站了出来,笑呵呵道。 郡守府后堂,伍云轩抚摸着素白丝绸,啧啧称奇。 “好锦缎!当真是难得的好锦缎!” “这触感,冰凉舒适,却又轻薄如纸。” “如此锦缎,若是制成衣物,穿在身上。哪怕炎炎夏日,也当别有一番舒适。” “如此好的锦缎,也不知沈贵是从何处寻来的。” “哼,伍大人满意便好,也叫本官这恶人没有白做。”霍严冷哼一声,道。 “唉,霍大人这是作甚?” “若是可以,我自然不想有失偏颇。” “但钱氏布行所出流云缎,毕竟是南梁三年前的皇室贡布,若是当真让此布成了我大乾的贡布。” “不说脸面上过不过得去,当今圣上知道了,定然是要龙颜大怒。” “届时不光是你我,只怕连大司农大人都要挨上责罚。” 霍严闻言,也只得叹息一声。 只能说钱通经商是一把好手,却缺乏政治觉悟。 他无法想象,名声对皇室,对大乾的重要性! 尤其是即将出兵北伐大燕的大乾! 更何况,当今圣上,文治武功,誓要做那大乾的中兴之君。 其所用之布匹,岂可是南梁皇室之弃布? 但凡钱通拿出来的是其他布匹,他都会全力支持,万万不会暗传消息给沈贵。 毕竟,他是江南郡的父母官啊! /84/84376/19425007.html 第77章:不服之 “诸位都看看吧,此布如何,可能与流云缎相媲美?” 诸位属官仔细检查一番后,恭敬道:“回禀两位大人,这布匹,触感细腻,纹理顺滑,当真是举世罕见。” “若是仅从材料相比,流云缎怕是相差甚远。” 闻言,伍云轩露出欣慰之色。 得遇此布,此次皇商选拔之行,当圆满结束。 可下一刻,属官的话便叫其为难起来。 “但,流云缎强的其实并非料子本身,而是其染色之术。” “染色之术?”伍云轩眉头微皱,道:“也就是说,此事还有转机?” “不错。” 闻言,霍严也是皱眉,道:“有什么话,统统说出来,卖关子作甚。” “诺。” “这流云缎,其实下官早有所闻。” “此布乃是南梁三年前一布商研制而出,据说一经出世,便被南梁皇室选为贡布,后又斩获无数荣耀。” “可以说那布商正是凭借此布,从一介无名小卒,到彻底声名远扬,织布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三年后,流云缎却被皇室弃用!” “那布商也因此走下神坛。” “两位大人可知为何?”这属官还想卖个关子,可看见霍严带着些许怒意的眼神,便急忙道: “就是因为流云缎的料子本身!” “据说流云缎之所以能名传四方,便是因为其染色技术尤为优异,能在素娟之上渲染出云山雾蔼,浮云朵朵,叫人穿上,好似如处仙境,别有一番仙家气质。” “至于其料子,反倒不算什么,只能说是中上。” 伍云轩皱眉,道:“也就是说,流云缎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未必有多么舒适?” “不错。”属官肯定道。 “但却好看,这也是其核心优势所在。”霍严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若是仅凭布料好坏,便断言这新布料要胜过流云缎,难以服众?” “大人慧眼,下官正是此意。” “那这新布的染色呢?如何?”伍云轩转头,看向那素白的绢布,有些愕然,心说自己怎么能问出这等话? “霍大人,你看现在可如何是好?”伍云轩分明才是主持皇商选拔的太仓令,却向霍严问策,足以说明对其异常重视。 可即便是霍严,面对如此情况,也只能是摇头。 …… 郡守府大堂,众布商面面相觑。 两位大人和郡守府的属官们进去已经足有小半个时辰了,难不成还未商定出结果? 要知道上一次选拔,可是不过半刻钟就结束了。 沈家父子看着这一幕,喜上眉梢,钱通却是眉头紧皱。 两次选拔的时间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大? 很简单,问题的难易程度不同。 第一次,钱氏布行的流云缎力压各家锦缎,所以毫无争议,只需要走个过场。 但这一次,显然诸位大人是真的在商讨。 也就说明,这一次呈上去的布匹中,有足以和流云缎相媲美的锦缎,否则压根就没有讨论的必要! 而这一次和上一次相比,唯一多出来的,便是沈贵之子送来的新布! 钱通揉了揉眼睑,暗自思索起来。 沈良富送来的新布究竟是何物? 沈家难不成当真手眼通天,能找来和流云缎相媲美之物? 不...不可能。 若是当真如此,方才沈贵对我,也无须那般卑躬屈膝。 他看向郡守府后堂,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起来。 咯吱! 就在此时,开门声响起。 面带纠结之色的伍云轩率先走了出来,随后便是面无表情的霍严,最后才是低着头的各大属官。 看着这一幕,众人不禁纷纷挺直脊梁,正襟危坐起来。 从大人们的脸色来看,这次商议怕是有大事发生。 霍严走上前来,目光扫视各大布商。 众人纷纷低头,唯有钱通,通红着眼睛跟他对视。 而这一次,竟是霍严率先避开了视线。 看见这一幕,钱通瞬间便慌了神,险些要站起身来,却被魏东家一把拉住。 结果还未公布,此时站出来质疑,未免有些大逆不道。 “本官宣布,经太仓令伍大人和本官,以及郡守府一众属官协商,最终将沈记布行裁定为本次皇商。” 轰! 好似雷霆落下,众东家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依旧忍不住转动头颅,纷纷向钱通看去。 果不其然,只见钱通刷地一声站起身来,通红着双眸道: “敢问大人,此次选拔,是否公正?” “既在我霍严治下,自当公允。” “那可否让我看看沈记新布,究竟是要如何强于我钱氏的流云缎!” 听闻此言,刚开心没多久的沈氏父子便对视一眼,心中忧虑难掩。 沈贵好歹经历过大风大浪,商海浮沉,倒还好些。 可沈良富则是无比紧张,不住在内心祈祷,希望恩师产出来的丝绸能给力些。 “自无不可,你上来看便是。” 钱通上前,在那布匹上抚摸一番,片刻后,冷笑着道: “就这?” “恕我直言,此布冰凉舒适,而又纤薄至极,若是做成衣物,自然是极好的。可和我钱氏的流云缎相比,还不够格!” “我流云缎之亮点,乃是其上染出的云山雾蔼,浮云朵朵。” “穿在身上,气质斐然,叫人如坠仙境。” “可此布呢?可有半分颜色?” “若沈记以此布当选为皇商,我钱氏布行不服之!” “诸位若是觉得钱某所言有所偏差,大可上来抚摸一番!” 钱通双眸通红,带着怒气说完这一番话。 他恨! 恨这世道不公! 当年分明是我天资聪颖,在一众弟子当中拔得头筹,师父为何要把秀云嫁给沈贵? 而经商十几年以来,霍严已经是他见过最为清正廉明的官员。 说实话,他是打心眼里敬佩霍严的。 可为何,今日连一向公正的你也要偏向沈贵? 诸多布商皆上前抚摸一番,随后纷纷点头,赞同钱通之语。 说实话,单论料子,流云缎确实比不过沈记新布。 但布匹之间的较量,从来都不是只看材料。 “大人,您一向公正,今日之事,可否给草民一个交代?” “钱氏布行可以输,钱通也可以输,但需要输得心服口服!” 钱通一席话,竟是将台上一众官员逼入绝境。 /84/84376/19425121.html 第78章:福伯救场 钱通的一席话,让台上诸多官员颇有些下不来台。 伍云轩更是铁青着脸,呵斥道:“钱通,你是在质疑本官的判决吗?” “草民不敢,只是事关皇商选拔,兹事体大,我认为诸位大人还是讲明评判缘由为好。” “好!那本官就告诉你。” “此次选拔,只看布匹材料,不看染色技术,你可满意?” 此言一出,钱通不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伍云轩,眼眸中好似有千言万语。 其余布商也是面面相觑,一阵愣然。 不看染色,只看布料? 这...伍大人怎会说出这等荒唐之言? 自古以来,纺织与染色便是不分家的。 类似的选拔,他们也参加过不少,无不是根据最终成品裁定。 而皇商选拔,理应是所有选拔当中最为严格,最为公正的。 若是只以布料作为评判标准,显然难以服众。 一时间,整个大堂内谁也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是众人明显感觉到,这股子沉寂当中,有一股无形的风暴在酝酿! 片刻之后,风暴终于酝酿到了顶点,冲破枷锁! 只见钱通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霍严的方向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道:“草民钱通,还请霍郡守主持公道!” 他不知道霍严为何会做出有失偏颇的裁定,但以往的霍严,绝对是一位公正严明的好官。 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霍严身上。 他在赌! 赌自己能唤醒霍严的良知! 霍严看着眼前这一幕,呆立良久,最终闭上双眸,叹息道:“自古以来,皇商选拔,确实没有只以布料为评的先例。” 此言一出,钱通心中泛起汹涌如洪水的狂喜,忙道:“谢大人!” 伍云轩眉头一皱,呵斥道:“霍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然而对上他的,却是霍严重新睁开的,坚定的眼眸! “伍大人,特事固然能特办,但也应当秉行公正!” 伍云轩闻言,瞳孔猛缩,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竖子不足以谋! 难怪当年会被杨家排挤。 “霍家深受浩荡皇恩,便是这么回报圣上的?” 伍云轩这话说的云里雾里,霍严却听明白了。 霍家确实深受皇恩,饱受蒙阴。 而这次选拔皇商贡布,便是在为陛下做事。 如果选出流云缎呈上去,岂不是丢了皇家脸面,让圣上受南梁耻笑? “此事就算上达天听,霍某也相信陛下,定能明察秋毫。”霍严眼眸中闪过明显的挣扎之色。 “迂腐!迂腐至极!不懂变通的蠢蛋!” “霍严,你已在江南呆了三年,难不成还想再呆三年?” 显然,这两位吵出了真火。 台下诸多布商,此时更是已经跪伏在地。 他们不过一介商贾,论地位,当真是比草民还要低。 站着或坐着听两位大人争辩,是为大不敬! 沈贵看着眼前这一幕,深深感受到钱通的可怕。 要知道,不论是伍大人还是霍大人,一开始明显都是支持他的。 否则也不会给他暗传消息,更不会为他再次选拔。 可钱通仅仅只是一番话,竟然就说服了霍大人,造成了如今这幅场面。 此人,当真可怖! 若是仅凭自己,只怕连和他对弈的资格都没有。 若没有我儿送来的丝绸,没有两位大人暗中相助,此次选拔,只怕会呈一边倒的局面。 当是时,沈贵心中涌起一股深切的无力感。 什么样的对手最可怕? 让你本人都感受到心服口服的对手! 就像钱通,不仅能力出众,且带着一股人格魅力。 若是这样的人当选皇商,定能迅速占领江淮两郡布商市场,届时沈家怕是难逃被吞并的厄运。 相反,若是他们沈记当选皇商,沈贵却并无信心,能够在短时间内吞并钱氏布行。 这是两人实打实的能力差距。 然而,就在情况焦灼,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护卫的呼喊声。 “禀大人,门外有一老汉求见,说是有要事。” “不见!”霍严正在气头上,哪里有空见什么老汉。 “可他说此事和皇商选拔有关。”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内气氛顿时为之一肃。 变故,出现了! 钱通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因为这个变故不是他安排的后手,那就只能是沈贵的后手! 这胖子,算计竟这般深沉! 枉我还以为那新布便是其全部后手,当真是小瞧了你! 伍云轩冷哼一声,道:“先出去看看。” 霍严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一行人走出郡守府,赫然便见一老人,手中提着一卷布匹。 老人并不稀罕,随处可见。 稀罕的是他手中布匹!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 江淮两郡数得上号的布行东家,看布的眼睛,那是个顶个的毒辣。 这布匹,甚至不用上手抚摸,只一看那冰蓝与雪白的纹路,便知不是凡品! 只是,这老人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人而来? 下一刻,有人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只见沈良富从人群中跑出,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可是福伯?” 听闻此言,众东家心中难免一凛,纷纷诧异,沈东家竟还有后手! 随后便一齐看向钱通,果不其然,只见其脸色铁青。 沈贵则是一脸茫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而这副样子落在钱通眼中,则是叫其咬牙切齿。 还在装!这个混蛋! 当真是虚伪至极! “沈公子,您走得急,拿着还未上色的丝绸便走了。” “我家少爷怕耽误皇商大选,特令我送来上了色的冰纹丝绸。” 轰!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好似烈火烹油般,瞬间热闹起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沈记新布叫做丝绸。” “这丝绸未曾上色时,虽说比不过流云缎,却也远超一般布料,这次上了色,倒是能和流云缎好好比上一番了。” “那少年郎,磨蹭什么,还不速速呈上来!”伍云轩也急了,直接上前道。 沈良富顿时拿着布匹小跑过来,将冰纹丝绸呈现在众人面前。 霎时间,好似不约而同一般,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 世上竟有如此细腻之纹理! /84/84376/19430086.html 第79章:冰纹丝绸 这是一卷怎样的布匹? 只见那布匹,通体呈现蓝白的冷色调。 线条优美,勾勒出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高耸山脉。 不远处,正有一座雄关拔地而起。 远远望去,雄关城墙上,似乎有无数兵卒,日夜驻守。 “这...这是崖余山脉和玉门关?” “不错!正是!” “当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究竟是怎么染出来的?匪夷所思,当真是匪夷所思!” “还有这触感,竟如此冰凉,如此柔顺,配这崖余雪山之图,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布,当真是一等一的绝世好布!” “诸位觉得,此布可能与流云缎相比?” “我觉得可以,流云缎上染出的云山雾蔼,虽说更胜一筹,却也未必能胜到哪里去。” “相反,这沈记新布的料子,可是实打实的要强上许多。” “诶,我觉得还是流云缎更好一些。衣裳之上,镌刻着浮云朵朵,岂不快哉?” 一时间,众多布商竟是众说纷坛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伍云轩看见这一幕,顿时眉开眼笑。 出现这种情况,说明沈记新布的质量已经与流云缎十分接近,这时候他再强行裁定沈记为皇商,想必反对的声音也要小上不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议论时,唯独有一人一言不发,正是钱通! 此刻的他,好似超然于物外,不管外界任何声音,只死死地盯着那卷布匹。 布匹之上,雪山绵延,纵横千里。 玉门雄关,拔地而起。 如此恢弘,如此大气。 当真非凡人手笔! 然而他看的却并非这画中意境,而是画的笔触。 只见那画的每一根线条上,似乎都有些与众不同的独特纹路。 看了良久之后,他才上前,对着布匹上的线条细细摩挲起来。 看见这一幕,众布商纷纷一愣,神色不一。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长吁短叹,暗道可惜。 可钱通却统统不管,只是细细摩挲着那卷蓝白布匹。 “怎么,钱通你又看出什么来了?莫要跟本官说,这是沈记布行造假之物。”伍云轩开口,语气已经是略带不善。 然而下一刻,钱通的话却叫其大惊失色,眉宇间涌现出一抹不可置信之色。 “此布,要远胜于流云缎!” “此次皇商选拔,是钱氏布行略逊一筹,我钱通认栽。” “什...什么?钱通你当真这样觉得?”伍云轩大喜过望。 “钱兄,不必如此啊!流云缎足以与之一争!”魏东家如是道。 “是啊是啊!”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发出支持之声。 然而钱通却摇了摇头,道:“我钱通在布商行业摸爬滚打数十年,从未做过一匹假布。”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此布,我虽然不知沈记布行是如何制出来的,但其质量,当远胜过流云缎!” 听闻此言,在场众布商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别的不说,单单这股子童叟无欺的品质,就要胜过在场不少人。 怪不得钱通能白手起家,创立钱氏布行,与沈记分庭抗礼。 可见此人是有些东西的。 然而紧接着,众布商心中就泛起疑惑,这沈记新布,在他们看来,也就和流云缎相当啊,钱通为何说要远胜于流云缎? 莫不是因为伍大人的压迫,屈服了?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心中想法,钱通开口解释道:“你们啊,当真是学艺不精。” “只看出此布表面,却未得其精髓。” 此言一出,众布商无不皱眉。 你钱通怎敢说这等话?着实太过狂妄了些! “你们且看这纹路!” “这才是此布精髓所在!” 然而还不等他们发怒,就见钱通一边指着丝绸上的纹路,一边说道。 众人定睛一看,纷纷皱眉。 “我看这就是普通纹路,也没钱东家说得那般……” 那人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忽然之间便顿住,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然瞪大瞳孔。 只见那线条周围,似乎分布着一些细小纹路。 那纹路,似冰花,又似龟纹,极其精妙,而又十分细小,若不细看,怕是难以察觉。 “诸位,这花纹竟如此细腻,当真是妙不可言。” “层层浸染,看起来好似天然形成一般,毫无后天痕迹,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众人称赞不已时,钱通却依旧摇头,道:“你们还是未曾看到本质。” 此时钱通再说这话,众人非但没有怒气,反而很有礼节地请教道:“还请钱兄明言。” “还是花纹,仔细看每一处线条的花纹。” 听闻此言,众布商开始沿着整卷布的花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 看完之后,有人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人却拍案而起,惊呼道:“不一样!” “每一处的花纹,竟然全都不一样!” “什么?怎么可能?”众人惊呼,连连咋舌。 要知道,就算用画笔作画,也不可能这么多笔触,毫不相同。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花纹,不是人为所造,而是天然形成! 可...如何在才能布匹上天然形成这般精美绝伦的花纹呢? 匪夷所思,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沈记新布,魏某叹服之!” “沈东家当真乃不世之大才,竟能造出如此布匹,当为我大乾布商之幸事也!” 要知道,真正上好的布匹,最为难得的便是细节部分! 做得越细,布匹的档次便越高。 而眼前这匹布,当真是把细节做到骨子里了。 这样的技术,别说模仿和超越,他们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沈东家都做出如此布匹了,竟还这般隐忍,当真非常人也,能成大事! 面对众人称赞,沈贵当真是不知所措。 如果我说这布我完全不知情,你们信吗? 沈贵将目光投向儿子沈良富,却见其同样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只见过恩师织布,却未曾见过恩师染色啊。 无奈之下,沈贵只能一边摆手,一边谦声道:“哪里哪里,诸位谬赞。” 哼! 就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哼声响了起来。 众人一看,正是钱通。 只见其冷声道:“这布匹,当真是你们沈记布行制出来的?” “沈贵!这可是皇商选拔,你可知欺瞒诸位大人,是何等罪责!” /84/84376/19430617.html 第80章:淮南诗君之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钱通,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伍云轩呵斥道。 此次皇商选拔,可谓波折横生。 眼看就要板上钉钉,他又岂能容钱通胡闹。 然而,面对伍云轩的呵斥,钱通却是面不改色,道: “在没发现那细致纹路之前,我还以为是沈贵故意藏拙。临了选拔结束,再给我致命一击。” “但发现那纹路之后,我便知晓,这绝非沈记布行能做出来的布匹!” “说句不好听的,就一匹流云缎,便够在座诸位研究上三年,更别说是这匹布。” “有了这个观念之后,我便开始细细推敲,越发觉得不对劲。” “第一,沈记若是当真有如此好布,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 “藏拙至此,除了让我钱某人更加恼怒以外,有何好处?” “万一诸位大人不允许中途更换布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损失掉这次选拔机会?” “以我对沈贵的了解,他不是这等冒失之人。” “第二,沈贵之子送来新布之时,明显是匆匆而来。说明这布匹是刚生产不久的!” “距离通知皇商选拔到皇商选拔正式开始,可是有着充足的时间,若是此布当真由沈记所制,岂会来不及?”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那送布的老者!” “老者在和沈贵之子对话时曾说他太过着急,拿了未曾染色的布匹便走,所以老者才跟着,送来染色之后的布匹。” “诸位,如果此布当真是沈记所制,沈贵之子岂会如此愚笨?拿了未曾染色的布匹就匆匆前来?” “种种缘由,皆尽表明,此布,非沈记之物!” 轰! 钱通的一席话,好似将烹油倒入烈火,让所有人心中都掀起轩然大波。 当然也有人不信,但钱通条理清晰,逻辑闭环,着实让人找不出质疑的点。 就连伍云轩也迟疑了,他虽说不想选流云缎作为贡布,以免脏了皇家脸面。 但如果沈记的布是偷抢来的,岂不是更脏了皇家脸面? “沈贵,面对钱通之言,你有何可说?” 为今之计,只有沈贵站出来,义正言辞地打破谣言,他才能继续将皇商颁给沈记。 在伍云轩希冀的目光中,沈贵果然站了出来。然而,说出的话却与他期盼的截然相反。 “钱东家说得不错,此布,确实非我沈记所有。” 轰!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再度哗然。 钱通眉眼一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伍云轩则是勃然大怒,险些就要指着沈贵的鼻子骂出声来。 这可是皇商选拔!结果是要直达天听的! 你一介小小布商,究竟是生了多大的胆子,胆敢欺瞒? 就在他盛怒,想要叫人将沈贵押入大牢时,沈贵的第二句传了出来。 “但来年春闱之后,它将是沈记之物。” 嗯?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便不是,什么叫来年春闱之后才是你的? 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沈贵将和顾北川之间的赌约说了出来。 “这么说,这布匹,是那位淮南诗君所制?” “正是。” “恩师还说,即便染了色,也只是半成品,只要有足够好的女工,想必布的质量还能升上不少。” “什么?”听闻此言,一众布商简直瞠目结舌,三观尽碎。 只是半成品,就能碾压流云缎,若是成品呢?又当何等恐怖? 莫非...莫非足以和南梁如今的贡布相媲美? 随即又摇了摇头,连说不可能。 大乾和南梁的布商,差的是整体,是全面。 是从原材料到成品的一整个生产过程,不是单单一匹布能够弥补的。 可即便如此,这匹布的存在,也足够震撼,必将推动大乾整个布匹行业的进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震撼,也有人皱着眉头道:“这诗君,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张嘴便要沈记半数的份子。” “那又如何?一个金榜前三甲,再加上这精美绝伦的新布,给你你换不换?” 那人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吐出一个字:“换。” “未免有些狂妄了,他自己都未曾科举,如何敢放言能教出金榜前三的学子?” “你不是淮南人士?” “我是江南人士,怎么了?” “原来如此,那你便没有瞻仰过我淮南诗君的风采,未曾读过他的《将进酒》《镇玉门》《从军行》等足以在诗坛青史留名的佳作,自然不信。” “但我等淮南人士,总归是有几分相信的。” “别的不说,单论诗词,他绝对有教出金榜前三甲的水准!” “《将进酒》竟是此人所作!我儿可是日日吟诵,喜欢得紧!” “《镇玉门》和《从军行》据说都传到北方玉门关了,镇北王麾下三军将士听闻之后,那叫一个士气高昂,直把北燕铁骑逼退了三十余里。” “除了这三首诗以外,我听闻这位淮南诗君,还曾写过一首《淮南秋·赠项白》,同样是脍炙人口的绝佳之作,在我江南流传甚广。” “淮南诗君,当真人杰也!” “如此人物,当豪情万丈,难怪能立下这等赌约,想必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此人不仅在诗词歌赋一道登峰造极,竟还懂织布,当真不世之才子也!” “唉,沈兄竟能得遇如此大才,当真叫我等羡煞。” “就是就是,也不知如此大才,该是何等的风姿卓越。” 听闻此言,沈良富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恩师一边抖着腿,一边前倾着身子在火锅中捞取肉食的场景,一时间表情颇为怪异,似乎是有些想笑又不敢笑。 见众布商议论纷纷起来,伍云轩眉头一皱,呵斥道:“安静!”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只见伍云轩眉头紧皱,来回踱步。 这种情况,他也没遇见过啊! 若是还把皇商颁给沈记,那究竟是给了沈记,还是给了他口中的那位淮南诗君? 一时间,这位经验丰富的太仓令,也不由得犯了难。 好在霍严看出了其窘境,走上前来,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84/84376/19436240.html 第81章:尘埃落定 伍云轩瞥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开口道:“霍大人请讲。” 虽说刚才两人曾因钱通吵出了真火,但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皇上选拔这件事上,伍云轩想做的,便是选出流云缎之外的最佳布匹,以保全皇室威严。 相反,霍严想做的,则是秉承公正,选出最好的布匹。 一开始,在丝绸未曾染色之前,流云缎便是最好的布匹,所以两人之间才有矛盾和冲突。 但是现在,面对染色了的冰纹丝绸,就连钱通都亲口承认其要胜过流云缎良多。 那两人之间根本的矛盾便消弭于无形,还有何好争的? 此时自然要同心勠力,完成选拔之事。 只见霍严走上前来,道:“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场中最好的布匹非沈记之布莫属。” “伍大人担忧的,无非是要把皇商颁给沈记还是颁给那位淮南诗君。” 听闻此言,伍云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有一说一,除了过于迂腐,认死理之外,霍严的个人能力还是很出众的。 他未曾透露过只言片语,心中想法却被其猜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如此,那依我之见,还是颁给沈记为好。” “毕竟那位淮南诗君,虽名声响亮,在淮南诗坛,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那是诗词领域,在布商行业,我可未曾听闻其半点名声。” “也就是说,这位诗君很可能是偶然之下才做出这种布匹,亦或者说,他手中只有这种布匹的编织秘方,在其他诸如女工,市场,原材料等方面,稍显欠缺。” “若是让其忝为皇商,怕是难以承担重任。” 闻言,沈良富瞳孔紧缩,眼眸瞪大,颇有些瞠目结舌。 这便是江南郡的郡守?好生厉害! 未曾去过恩师那里,却将情况猜得七七八八。 伍云轩闻言,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觉得霍严这番话分析得极有条理,但依旧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开口道: “可若是颁给沈记布行,岂不是委屈了这位淮南诗君?” “且日后若是赌约成真,沈记布行改弦更张,易名为飞鸿,岂不是又要写一封文书?届时这文书可未必有那般容易下来。” 闻言霍严点了点头,现在是圣上开口要选皇商,所以才一路绿灯,可以选好之后立刻就发布文书。 若是平时,京都的那帮老爷可是磨蹭的很。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见其继续道: “依我之见,完全可以两家共享皇商。” 共享皇商?听闻此言,饶是见多识广的伍云轩也是一愣,随即便来了兴趣,道:“详细说说。” “即沈记出人,出钱,那位淮南诗君出方子,两家合伙织出布来卖。” “这皇商的名头,就先给沈记,但银钱两家平分,亦或者说,那诗君多得一份。” “这样一来,既能在短时间内产出足够多的丝绸,又解决了皇商选拔之事,岂不美哉?” “可文书呢?照你这么说,来年春闱之后,岂不是要再写一份?” “不,文书只写一份即可,但是要加上一条,若是来年春闱之后,那淮南诗君当真完成赌约,皇商便彻底划在他的名下。” “如此一来,便不必多此一举,再下一封文书。” 闻言,众布商无不点头,神情敬佩。 这样一来,谁都得了好处,还省了麻烦,当真是个好法子。 那淮南诗君自不必说,只要出个方子,便能白的一半的银钱。 沈记也不亏,虽说既出钱又出力,但得了皇商的名头啊! 从长远来看,依旧是赚的。 毕竟有了皇商名头,又有了这丝绸,生意怕是能好上两倍都不止。 伍云轩也很满意,笑着道:“霍大人此法甚好,只是不知,那淮南诗君是否愿意和沈记合作?”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恍然。 是啊,这办法好是好,但得建立在那位淮南诗君愿意合作的前提下。 若是对方自不量力,想要抛开沈记吃独食,自然万事皆休。 谁也得不了好处,赚不到银钱。 想到此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福伯。 此时的福伯正在感慨,他本以为少爷织布是在闹着玩儿。 毕竟少爷从小便锦衣玉食,何曾织过布? 哪怕那酿酒之术,好歹是小姐传下来的,也算是有些家学渊源。 至于作诗,再不济,少爷也是念过几年书的,突然之间开窍,能作出诗来,也说得过去。 但这织布,当真是无稽之谈。福伯纯粹把这当成了自家少爷的玩闹之举。 毕竟少爷已经开创了飞鸿酒楼和酒铺,都那么成功了,偶尔顽劣一番又当如何? 比起之前和那些三教九流厮混,已经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福伯也乐意陪着顾北川玩闹。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家少爷靠着一堆虫子,和一群未曾受过训练的农妇,竟真织出了布! 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这布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选为皇室贡布。 这说明什么? 说明整个大乾,就少爷织出来的布最好! 想通这一层之后,他整个人都升华了! 小姐啊小姐,少爷怎地这般有出息?你莫不是坟头冒了青烟? 福伯心里那叫一个美啊,若不是手中无酒,他真当自己喝了三斤英雄醉。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些大人物怎么都在看着我? 尤其是为首的那两位,一位是江南郡郡守,一位据说是京都来的大官。 这样的官老爷,若不是给少爷送布,他平日里是绝无机会遇见的。 此时被注视着,更是慌忙俯下身子,毕恭毕敬道:“各位老爷,有何贵干。” “你家少爷,可有意向与沈记合作,共产此布?” 福伯闻言,想了想后,忙点头道:“想来是有的,少爷曾与沈公子说过,要将丝绸交予沈记售卖。” “沈良富,可有此事?” “回禀大人,恩师确实说过,但只是口头言语,未曾订下契书。” “嗯,既然如此,你等便在江南郡多留几日,等文书下来,拓印几份,拿去给那淮南诗君,商议好之后,签订即可。从此以后,你们两家共享皇商之名。” “诺。” /84/84376/19436390.html 第82章:陈怀安与周淮 共...共享皇商之名? 这话落在福伯耳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怎么就成皇商了?这选拔会,少爷不是都没来吗?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番,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八公村的那个小作坊里,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农妇们奋力织布的样子。 又想起昔日还在江南的时候,曾去过的钱氏布行。 那里的女工训练有素,设备齐全,布行的规模也甚是宏大。 说句不好听的,在江南,就没有哪家布商能赢得过钱氏! 而沈记能在淮南和钱氏奇名,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都是横亘整整一个郡县的庞然大物,布商行业的真正龙头! 然而,他们就这么输了? 输在少爷心血来潮,用几十个农妇织出来的新布上? 匪夷所思,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福伯怀疑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一把手臂,疼得直咧嘴。 疼痛过后,便是汹涌如潮水般的喜悦。 真的!这些都是真的啊! 少爷出息了!有大出息了! 小姐的坟要冒青烟了! 我就知道,少爷打小就行! 往日里斗鸡遛狗,结交些三教九流,不过是玩心重了些。 看看看看,一旦浪子回头,当真是千金不换啊! 但是紧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 飞鸿酒楼和酒铺几乎占据了淮南所有的酒水市场和餐饮市场,如今要是再来上一家飞鸿布行...那少爷的资产,指不定能超过老爷。 老爷知道这事儿吗? 想到此处,福伯一时间没忍住,嘴角上扬起来。 以前啊,他眉头总是耷拉着。 担心少爷若是不继承顾家家产,怕是养不活自己。 现在看来,少爷当真还有继承家产的必要吗? 只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以少爷和老爷的意思为主,他一介家仆,倒是不便多说。 场中所有人里,论开心,莫过于福伯。而论难受,则莫过于钱通。 此时这位白手起家的钱氏布行东家,那叫一个愁眉苦脸。 想不通!他着实想不通啊! 为何沈贵这死胖子,次次都有贵人相助? 一开始,沈贵出身布商世家,身份本就比他高贵得多。 但他硬是凭借自身的努力,弥补了这份差距,成功拜入师傅门下,和沈贵平起平坐。 后来,又因为似水缎,沈贵受师傅青睐,得已迎娶秀云,且在淮南光大沈记布行! 他不服气,于是白手起家,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孽,也在江南建立起钱氏布行,和沈记布行分庭抗礼。 可就在他以为得到了流云缎,终于要胜过沈贵的时候,却又冒出个淮南诗君! 一举粉碎了他的皇商美梦。 这死胖子,为何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险些要将这位中年布商击溃。 但随即他便摇了摇头,坚定了眼神。 靠贵人相助算不得什么本事,自己有能耐才是真! 选上了皇商又能如何?只要我能整合江南郡布商,统一抵制,依旧能有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他便不再迷茫,而是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既然选拔结束,那钱某便不久留了,铺子里还有事。”说完便转身离去。 众人见状,也是一阵唏嘘。 说实在的,钱通这人,很有能力,只是有些...有些时运不济了。 “好了,既然如此,便先散了吧。” “其余人可自行离去,沈记和那位老者,在江南郡多留些时日,等文书下来,差人来取便是。”尘埃落定后,伍云轩也有些如释重负。 此次皇商选拔,当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若不是宦海浮沉多年,以他这个知天命的年纪,还真有些受不了。 此言一出,众布商便纷纷散场。 只不过,直接走的只是一部分人,更多的人则是聚集在沈贵和福伯周围。 这一幕,沈贵看着也纳闷,干脆直接道:“不知诸位还有何贵干?” “咳咳,实不相瞒,确有一事相求。”周淮腆着脸,笑道。 “某家也是,有事请沈兄帮忙。”陈怀安道。 听见这话,沈贵一愣。 陈怀安是江南郡最大的地主,家中产业涵盖江南城城南大片地产,以及周边村庄的大片农田。 周淮则是淮南最大粮商,掌握有淮南最完善的收粮和卖粮渠道,有时候,若是某地灾荒,官府都得在他这里进粮。 此次皇商选拔,虽说头一次选的是布商,却不是只选布商。 还有粮商! 所以江淮两郡有名有姓的布商粮商都来了。 除此以外,也有一些其他商贾来凑热闹。 这也是周淮和陈怀安两人为何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但两人一个是地主,一个是粮商,和他这个布商属于是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求我办事? 然而还没等他想通,又有人凑上来说:“诸位一道,我也有事求沈兄帮忙。” 看着这人,沈贵直接就懵了。 他只记得此人应该是江南的一个商贾,具体做什么都不太清楚。 你这一句沈兄,敢问是从何而来啊?我都不认识你啊! “还有我!” “还有我!” 看着越来越拥挤的人群,陈怀安叹息一声,道:“看来诸位目的一致,不如换个地方继续洽谈?” “善!” 于是众人便找了个客栈包厢,纷纷说明来意。 沈贵听完之后,也是眉头紧皱,道:“你们是想认识那位淮南诗君,托我介绍一二?” “不错,如此大才,我等自然是想一览其风采的。”周淮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是淮南人士,更加清楚顾北川才名之大。 只可惜,他找不到认识顾北川的门路。 “诸位,不是我不帮忙。” “只是这位淮南诗君,向来繁忙。终日窝在那个什么...” “南山居。”沈良富适时补充道。 “对,终日窝在南山居,闭门不出。” “哪怕是我想要见其一面,也颇为艰难。” “一一介绍,难度着实太大。” “不知诸位找诗君何事?不妨告知沈某,让我代为传达。” “这……”听见这话,场中众人明显迟疑了起来,现场气氛也顿时陷入寂静。 最终还是陈怀安一咬牙,站出身来,道:“沈兄,我就直说了吧。” “我陈家,也想和那位淮南诗君定一定赌约。” 沈贵:…… /84/84376/19440860.html 第83章:李东璧 听闻此言,沈贵眉头顿时皱紧,疑惑问道:“陈兄这是何意?” “沈兄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沈记布行和诗君定下的赌约,看似亏损,实则赚了个盆满钵满。” “说句不好听的,来年春闱,若是令郎没能高中金榜前三甲,那又如何?” “赌约作废,令郎平白受了诗君教诲,沈记却不用付出分毫。” “相反,若是令郎得中金榜前三甲,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我们这些商贾之辈,看起来金钱开道,风光无比。” “但实际上,士农工商,我等便是最底层的。” “用半数家产,换家中出个进士,完全不亏。” “更何况,那诗君现如今还拿出了丝绸这等稀罕物件,祝你沈记成为皇商。” “来年春闱之前,生意完全可以翻上一番,综合来说,便是毫无亏损。” “这样好的买卖,谁不想做?” 陈怀安把话说得这般明白,沈贵要是再装傻充愣,反倒显得是他的不是了。 只是即便如此,那张白胖的富贵脸上,也是眉头紧皱,脸色泛红。 显然是动了怒。 先前在顾府的时候,顾北川说出这番话,他只觉得对方是财迷心窍,狮子大开口。 直到后来儿子说对方有大才,且善于教导,才相信人家是真的值这个价。 一直到现在,顾北川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新布,帮他一举拿下皇商选拔,他才觉得这场交易值得不能再值。 可现在,这些人却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也要来掺和一脚。 着实叫人恼怒。 就连沈良富,也是面带不悦之色。 他认为拜师求学,应当是件很神圣的事情。这般市侩地用钱财与得失去衡量,未免不雅。 “沈兄,这个忙,其实也不是非要你帮。” “我们几位,大可自己找渠道。” “同样能见到诗君当面,只不过是波折了些。” “你又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平白恶了我等?” “若是事成,今后大家的孩子在同一所屋檐下求学,也算有几分交情,今后也能守望相助,岂不快哉?” 当是时,众人可谓众说纷纭,循循善诱。 良久之后,沈贵只得叹息一声。 他着实没想到,曾经他不以为意的东西,如今竟有这么多人抢着要。 终究是道行浅了,眼光不够毒辣。 “诸位的诉求,我自然是可以帮忙传达。” “只不过诗君答应与不答应,答应谁又不答应谁,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道:“应该的,沈兄帮忙引荐便好,其余的全凭诗君做主。” 就这样,事情便定了下来。 时间又往后推了三四天,朝廷的文书便下来了。 沈贵和福伯取了文书,终于动身返回淮南。 …… 南山居,顾北川皱着眉头,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人。 只见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背上还背有一行囊,粗略看去,其中应当是些草药。 若是在街上遇见,顾北川八成会将对方当成一乞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你就是和尚说的朋友?” “你管他叫和尚?” “不然呢?你们管他叫啥?” “他姓甚名谁谁也不知,江湖中人只尊称一句魔佛。” “魔佛?听起来似乎是个厉害诨号,可否细细道来?” 此时那乞人却转移了话题:“我名李东璧,他托我护你三年,却并非给你为奴做仆。” “所以从今往后,除却生死关头,莫要使唤我。” “还有,既然是为你做事,这衣裳伙食,还有住处,也得你供着。” “若是没有意义,我便就此住下,若是有,那便去找你口中的和尚,让他另请高明。” 这...,听闻此言,饶是顾北川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果把这当成一桩交易,那此人的服务态度当真是有些恶劣。 “前辈先在南山居住下即可,至于衣裳伙食,即刻便会有人送到。” 听闻此言,李东璧转身要走,却被喊住。 “前辈,和尚走之前曾说,会托前辈为我带来上乘内功心法,不知前辈是否带来?” “带了带了。”李东璧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耐。 “只是这心法向来是口口相传,我也未曾将拓本带在身上。待我洗漱过后,便写给你,你记在心中之后,烧毁便是。” 说完之后,李东璧便不再理会顾北川,急不可耐地朝着南山居走去。 等他走后,顾北川这才揉了揉鼻子。 这人,只怕真是个高人。 若是常人这么久不曾洗漱,只怕要染上恶臭的。 但站在此人身旁,顾北川却并未闻到一丝一毫的臭味,反而有着丝丝缕缕的药香。 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洗漱完之后,李东璧换上一袭白衣,同时修剪了一番胡须和头发,竟...显得有几分俊俏! 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值得一提的是,李东璧吃得虽然又多又快,吃相却十分优雅。 也是奇了怪了。 吃饱喝足之后,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见顾北川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也没好意思继续歇着,而是开始默写内功心法。 一共写了两篇,一篇名为《纯阳经》,一篇名为《药王典》。 写完之后,顾北川发现那些字,竟都是极有韵味的楷体,叫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显然,眼前这位还是个有书法造诣的。 怎么看都不像个乞丐,究竟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顾北川实在没忍住,就多嘴问了一句:“敢问前辈,是做什么的?” “悬壶济世,行医救人。”李东璧倒是没有避讳。 “也就是大夫?” “不错。” “据我所知,不论是在大乾,还是其余诸侯国,行医问诊所得银钱都不少啊。” “我给人治病,不收银钱。” “不...不收银钱?” “这是我们的宗门传统,若是收取银钱才肯治病救人,算什么悬壶济世?”李东璧冷哼一声,言语之中似乎对那些死要钱的庸医不屑一顾。 “那,不知你们宗门如何度日?” “禅宗秘法——化缘。” ……,我算是知道你怎么混成这德行的了。 “既然不要钱,想必有很多人找你治病吧?” 听闻此言,李东璧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般,声线都有些颤抖:“不...他们说不收钱的肯定是庸医,不能让我治。” 顾北川:“......” /84/84376/19441144.html 第84章:正宗八门 不收钱肯定是庸医,所以不让治。 这话说得,叫顾北川都没法去反驳。 毕竟别说在大乾了,哪怕就算在科技发达,人文开放的后世,不要钱的病怕是也没人敢治啊。 “那不知前辈所属,为何门何派?”顾北川主要是想看看,究竟是哪家门派能制定出这等奇葩的规定。 可谁知,李东璧闻言,反而抖擞身子,露出骄傲神情,道:“正宗八门——药王宫!” 正宗八门? 顾北川闻言,当下便表露出诧异之色。 李东璧见其反应,很是受用。然而实际上,顾北川是在感慨,这么一家给人治病不收银钱的宗门,不得穷死?是怎么混成正宗八门的? 当然,正宗八门和尚与他提及过。 只说是江湖中最强的八大宗门,八门魁首更是功参造化,足以搅动整片大陆的风云。 但具体是哪八门,却并未细说,如今李东璧当面,正好询问一番。 “敢问前辈,这正宗八门,分别是哪八门?” “你连这都不知道?” 顾北川面露茫然之色,坦然地摇了摇头。 “也罢,那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八门之中,名声最盛者,莫过于琅琊山。” “琅琊山魁首亦被称之为琅琊山主,其一生只收两名弟子,一为黑,一为白,号曰黑白二公子。” “每当学成之际,黑白二公子便会被琅琊山主逐出山门二十载。” “这二十载岁月里,黑白公子须得各自选一王朝势力,搅弄风云,彼此厮杀,直到一人死亡!” “死者无人问津,胜者则等二十年后,返回琅琊山,用毕生所学杀掉现任琅琊山主,遂成为新一任琅琊山主,重新开始收徒。” 听闻此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未免残忍了些。” “江湖儿女,血雨腥风,不残忍如何活得下去。” “也正是因为你口中的残忍,所以琅琊山一向以八门之首自居,其余七门却并无怨言。”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以残酷的竞争环境造就出卓绝的高手,倒是合理。” “剩余的,便要数禅宗与道门最为出名,毕竟这两家传承最为悠久,谁也不知山门中是否藏着些近百岁的老怪物。” “你口中的和尚,便是禅宗之人。” “再往下,便是三绝峰和我药王宫。” “三绝峰乃是三座比邻高峰,每座山峰之上,都有一座山门,分别为剑峰,刀峰以及枪峰。” “三绝峰收徒的方式也很简单,但凡是江湖儿女,能徒手爬上三绝峰者,便可入其山门。” “刀枪剑三种兵刃,可谓用者繁多,但三绝峰门徒却一向稀少,可见此收徒方式虽然简单,却尤为苛刻。” “三峰守望相助,同气连枝,倒是八门中数一数二的势力。” “至于我们药王宫,收徒只收医者,由当代药王传授药理及武学。” “每个弟子学成之后,都应当白衣加身,或下山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或游历名山大川,尝遍百草以编写医书,为后世医者谋福祉,留传承。” “在宫中,有一药王榜,其上镌刻着二十年来,救死扶伤数最多的十名弟子。” “二十年后,其上榜首,当为新任药王!” “其他九名弟子,则继任长老之职。” 听闻此言,顾北川颇有些肃然起敬。 这药王宫身为江湖门派,选拔魁首的方式竟不是按照武功高低,而是按照救死扶伤的数量。 甚至出门在外,让弟子治病救人还不许收取费用。 这等宗门,若是李东璧所言句句属实的话,当真是医者仁心。 “剩下最后一门,便是天机门,天机门人中的佼佼者,号曰天机神匠,是世间最为精通器械之人,往往被各大王侯聘请,用以制作攻城和守城器械。” 听闻此言,顾北川却是有些疑惑了。 “按前辈所说,这天机门人似乎并不擅长武功,为何依旧能名列正宗八门?” “你说得不错,论武功,八门子弟当中,黑白二公子为最。禅宗道门,以及三绝峰弟子也都不差。” “哪怕我药王宫弟子,同样靠着两门上乘心法行走江湖,若是真动起手来,《纯阳经》至刚至阳,杀伤无穷。《药王典》草木回春,内力绵长,且练到高深处,能自动治愈内伤。” “倘若当真动起手来,绝不逊色于其他宗门。” “唯独天机门人,以匠术见长,武功却是平平。哪怕天机门魁首天机老人,一身武艺也高深不到哪里去。” “可...人家背后有诸侯国支持啊,铁骑临门之下,谁人胆敢不服?所以这正宗八门之位,自然坐得妥当。” “原来如此,倒也是别树一帜了。”顾北川感慨道。 “那也不算,其实琅琊山背后也有王朝支持,只是琅琊山主太过高傲,从不屑动用。” “好了,话便说到此处。” “《纯阳经》和《药王典》都是我药王宫绝学,按理来说,常人只能习得一门,哪怕是我药王宫弟子,也需浸泡药王泉,改善根骨,才能同时修行两门功法。” “但和尚传你的禅宗秘法《易骨筋经决》,同样有改善根骨之用,同时修行两门,倒也无虞。” “给我安排的院子在何处?平日里若是无事,不可来打扰我。” “若要出远门,需知会我一声。” “若是遇到危险,我自会出手,保你无虞。” 闻言,顾北川随便指了处院子,已经吃好的李东璧便转身离开了。 仿佛于他而言,只是换了个地方治病救人。 和尚托他保护顾北川,他便来了。只是顾北川是何人,为何要保护他,李东璧并不关心,也无需关心。 他要做的只是潜心钻研药理,随后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其实,他来大乾除了应和尚之邀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大乾马上就要和大燕开战了,一旦开战,三军之中,必有许多伤员。 而救治伤员,无疑是他登上药王榜的一大助力! 不错,他李东璧可是要成为药王的男人! 只可惜,虽说他已经把《纯阳经》和《药王典》都练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年轻一代中除却黑白二公子外,几乎难逢敌手。 但在治病救人这一项上,却是建树寥寥。 因为但凡他遇见的病人,要不把他当作庸医,要不就是江湖术士,很少有人肯让他治病。 至于编写医术...唉,没有足够的医疗经验,如何能著书? 所以就造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李东璧几乎是药王宫所有弟子中最能打的,却也是名望最低的。 这让他愈加紧迫,时刻不敢松懈。 因此,相较于药王大业,顾北川于他而言不过一路人尔,只要保全其性命便可,不值得多费心思。 /84/84376/19446338.html 第85章:再次招工 这天清晨,福伯满脸兴奋地冲进南山居,一边朝顾北川的房门冲,一边高喊着“选上了,选上了。” 害得李东璧险些以为这是那个江湖草莽,差点就要将其拿下。 而从福伯口中得知皇商选拔的一系列事情之后,顾北川自然也是喜出望外。 他制作丝绸的本意其实还是为了补偿沈记布行,毕竟一言不合就拿走人家一半的家产,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现在竟然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来被抢。 当真是...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随后顾北川便和沈贵见了面,这位昔日还有些怒气的沈记布行东家,此时再见面,俨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对顾北川可谓毕恭毕敬。 皇商的事情谈妥之后,顾北川便将丝绸的编制方法,以及用蜡染工艺制作出冰纹的法子,一并交给了他。 得到的报酬就是一纸文书。 文书规定沈贵售卖丝绸所得银钱,一半都归顾北川所得。 除此之外,还有出人出力,帮助顾北川完善南山作坊。 简而言之,就是借给顾北川一批成熟的女工,让她们给农妇们培训。 这些都聊完之后,剩下的便是那些个商贾所求之事了。 想和顾北川定下赌约的商贾,大大小小,总计三十四家之多。 思来想去,顾北川只选了其中十家。 这十家商贾,无一例外,在江淮两郡都极有名气,规模也颇大。 而且涵盖了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 如果来年春闱,飞鸿能把十家商贾拿下,统统控股百分之五十一以上。 那么毫无意外,飞鸿集团将成为江淮两郡真正的商业龙头! 若是再加上顾北川从后世带来的一些造物,只怕足以影响两郡的经济命脉。 而到了这种时候,朝廷里只怕得有些人作保了。 否则生意开不起来。 选好之后,自然就是和诸位商贾见面了。 这次洽谈,倒是显得很愉快。 毕竟有沈记布行的例子珠玉在前,十位东家对顾北川还是很信任的。更何况顾北川还表示飞鸿集团拥有的新技术,新产品并不少,若是达成合作,将向他们优先提供。 这话一说,十位东家哪里还坐得住?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顾北川口中的新技术和新产品是什么,但参照冰纹丝绸就好了。 那可是足以颠覆江淮两郡布商市场的造物,直接干掉流云缎,被选为了皇商的存在! 而且沈贵哪怕在拿到秘方之后,也花了足足一个星期的工夫才造出一匹真正的冰纹丝绸。 丝绸倒还好,主要是蜡染技术。 那是用一种特殊的钢刀,蘸上融化的蜡液之后在丝绸上刻画,等蜡液凝固,线条周围便天然形成了细密繁杂的纹路,显得极为高贵! 这种技术,不仅对刻画的布料有要求,更对女工的手艺有要求。 当初参加皇商选拔的那块布,可是顾北川亲自画的,为的就是农妇们打个样,告诉她们画成这样就算合格了。 可后来沈良富说事态紧急,索性就差福伯送过去了。 可现在让沈贵自己培训女工来做,就显得尤为艰难。 不过,当真正的冰纹丝绸成型之后,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次的冰纹丝绸,选用的材料和女工都是最好的,可不是顾北川生产出来的半成品。 送到江南郡守府后,就连伍云轩也是大喜过望,直言此乃大乾布匹之最! 商议好之后,签下契书,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过不了多久,十位商贾就会将家中子嗣送到南山居求学。 趁着这之前,顾北川得先安排好作坊。 第一步自然便是去沈记布行挑选女工。 女工们听说是去八公村那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本是不情愿的。 可一听在飞鸿作坊做工,一月至少能拿三十个大钱,便纷纷踊跃起来。 毕竟,这年头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就这样,顾北川当着沈贵的面,愣是把沈记布行最有经验的百来个女工招走了。 沈贵还无可奈何,毕竟...谁家招个女工足足花三十个月钱啊? 女工的事情办完之后,顾北川便带着她们回到了南山作坊。 随后把她们交给了福伯,让农妇们跟着对方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 他自己则是去找村长了。 可刚走到村长家,还没进院子,便听到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顾北川推门而入,却见是一农妇正红着眼睛,等着对面的壮汉。 见顾北川来了,村长严八公也是急忙站出来,道:“顾东家来找老朽,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有些事,不过可以容后再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唉,都是刘老三这个憨货闹的。”只见村长指着那壮汉斥责道。 那壮汉本还有些不服气,不过见顾北川来了,却也低下头去,不敢反驳。 “事情是这样的,老三家媳妇在东家作坊里做工,因为做事用功,银钱也多了些,足足六十个月钱。” “为了这工钱,老三家媳妇是饭也不做了,孩子也不带了,什么都让刘老三来做。” “这不,两人为此吵了起来,争执之下,老三憨劲上来了,便打了老三媳妇一巴掌。” “本来吧,这男人打媳妇儿,天经地义,没什么说道。” “只是两人争执,误了老三媳妇儿的工,月钱也从六十个降到三十个了。” “老三媳妇就急了,俩人谁也不肯低头,这才找到老朽调解一番。” 顾北川闻言,心里可谓一阵唏嘘。 这情况,要是放在后世,刘老三怕是要被女拳师们喷得连渣子都不剩。 可在大乾,却是值得商榷。 只能说,时代的局限性。 “刘老三,不是婶子说你,自个挣不到银钱,还不让媳妇儿挣,这算个什么本事?” “就是就是,一个大男人,只会拿女人撒气,知不知羞?” “你要有本事,就去城里做工,挣的银钱比你媳妇儿多,孩子自然也就是她带了。” 听着街坊邻里的指责,刘老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瓮声瓮气地为自己争辩:“做工哪是那么好做的?” “也就顾东家肯给这么高的月钱,可顾东家又不招男工。” “再者说了,这带娃,本就是女人的活儿,我一个糙汉子,如何做得来。” 刘老三这话一出,众人又有争吵起来的迹象。 顾北川见状,急忙大手一挥,站出身来,道:“谁说我不招男工的?” /84/84376/19446822.html 第86章:李东璧治病 听闻此言,原本骚乱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 所有村民脸上都布满了惊喜之色,村长更是立即询问道:“顾东家说的可是真的?要招男工了?”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这次我来找村长,为的就是此事。” “现如今,飞鸿要新开两个作坊。” “一个用来种田,一个用来烧窑。” “烧窑累些,一个月一百个钱起步。” “种田轻松些,一个月八十个钱起步。” “不知诸位可有想来的?”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便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瞬间热烈起来。 刘老三第一个举手,道:“东家,我去烧窑!” “我有把子力气,不怕苦也不怕累,您放心,肯定给您烧好窑。” “我也是!” “我也是!” “好,所有想报名的,先在村长这里登记,改日便到作坊里寻福伯,让他给你们安排事做。” “我就先走一步了。” “您忙。” 顾北川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为刘老三该不该打媳妇儿而争论不休。 可顾北川走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茬。 大家都沉浸在八十个月钱和一百个月钱的强烈喜悦中! 和银钱比起来,刘老三打媳妇儿算得了什么大事。 招完工之后,顾北川回了南山居一趟,和福伯交代了一下两个作坊的相关事宜。 这次顾北川要做的,主要是杂交水稻和砖窑。 杂交水稻这东西就不必多说了吧,就连后世十四万万民众都能养得活,放在大乾简直就是个大杀器! 一旦做出来,那么周淮定能借此一举成为粮商中的皇商。 等到来年春闱,飞鸿再把沈记布行和周记粮商给并了,就能手握两条皇商进货路线,名声不可谓不大。 但,其实对做出杂交水稻,顾北川并不抱信心。 毕竟哪怕是在科技发达的后世,袁老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研究出了杂交水稻。 起初,这个吃了国家无数资金的项目,可是被人称之为科研无底洞的存在。 甚至有人质疑,理想中的杂交水稻压根就不存在! 也就是袁老,百折不挠,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科研。 但就这,还是险些没能成功。 为什么? 因为想要做出理想的杂交水稻,就不得不需要一种雄性水稻。 称之为雄性不育株! 而且还得是天然的雄性不育株,后天加工的没用。 当初为了找到雄性不育株,袁老可谓走遍了祖国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历时三年之久! 最后,就在所有人都接近放弃的时候,才在海南岛找到了几株。 这是什么概念?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那么大的土地,也只有海南岛这种逼近热带气候的地区能找到几株。 大乾国土才多大?顾北川不知道,但肯定超不过祖国。 想在大乾找到雄性不育株,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单单就是人力和物力,以及花费的时间和财力,都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雄性不育株的稀有性,注定了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倒也没必要做出理想的杂交水稻。 做出第一代就好。 诸君可曾听闻,孟德尔豌豆杂交? 简而言之,就是有两种豌豆,一种产量低,但抗倒伏,另一种产量高,但不抗倒伏。 两者杂交之后,就能形成产量又高,又抗倒伏的种子! 基于这种原理,做出类似的水稻种子,再卖给周淮就好。 至于砖窑,倒是相对简单许多。 他准备先烧出来砖块,再制出水泥,然后盖房子。 陈怀安不是江南最大地主吗? 到时候让他圈出来一块地,上面全盖这种砖瓦房,还得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这样一来,完全可以打造出一个类似于后世汤臣一品的超级豪宅。 而等一年后,这豪宅也就成了飞鸿的。 不只如此,等人手多了,他还想把香水、肥皂等统统制作出来。 从今以后,南山作坊的产品,将会畅销大乾,遍布各行各业。 而他作为飞鸿的绝对控股人,什么都不用做,躺着等数钱就好。 和福伯交代完后,顾北川便动身前往淮南。 虽说淮南城和八公村相邻极近,但少说也需两三天教程,还是早些动身为好。 可就在他带着仆人走了没多久时,却偶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一袭雪白衣袍,上头用金线刺绣出一个“药”字,容貌上佳,气质绝伦。 正是李东璧。 自从李东璧在南山居别院住下之后,基本天没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 有时候背着满满一箩筐的草药回来,自信满满。 有时候则垂头丧气,眉宇间满是忧愁之色。 他没说,顾北川自然也就没问。 但现在好不容易撞见,顾北川决定爬墙角偷看一会儿。 此处乃是八公村村口,村里人出村和回村的必经之地,人流量十分可观。 此时的李东璧,在村口摆着一个小摊子,摊子旁挂着一面小旗子,旗子上书:药王门徒,免费看病,八个大字。 逢人从摊子旁走过,就急忙上前,拉住人家臂膀,端详一番对方脸色过后,便用极其严肃的语气道:“这位兄台,你有病啊!” 那汉子顾北川也认识,正是李老二。 李老二在八公村一众村民当中,脾气属于是比较好的。 但此时听见这话,也是眉头紧皱,一把将李东璧的手推开,发怒呵斥道:“我看你才有病!” 说完便走,丝毫没有停留之意。 然而李东璧却不干了,追在李老二身后喋喋不休。 “这位兄台,你真有病!” “我是大夫,可以治好你的病。” “不收钱!” “我这是为你好,你咋还不领情呢?” 一向憨厚的李老二终于被彻底激怒,一边推搡着李东璧,一边吼道: “老子急着去做工,你这江湖骗子,若是还要纠缠,可莫要怪我拳头不长眼!” 说着,憨厚的庄稼汉还举起拳头,示威性地在李东璧面前晃了晃。 李东璧似乎真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一张脸憋得通红。 良久之后,却也只是怅然一叹,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若是近日身体有恙,记得来村口寻我。” 说完便又去拦住下一个村民,斟酌着打量对方半响,严肃地吐出一句:“这位兄台,你有病!” 李老二看见这一幕,疑惑地挠了挠头,啐了口,道:“江湖骗子。” /84/84376/19451416.html 第87章:收购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也是嘴角抽搐。 好家伙,这样治病,难怪没人愿意给你治。 这世间的东西,永远是越上赶着的,便越不值钱。 若是自己苦苦求来的,反而会百倍珍惜。 李东璧欠缺的不是医术,而是一个患者和医生相互信任的途径。 看到这里,顾北川便走上前去,对着李东璧问道:“需要帮忙吗?” 原本被李东璧纠缠得不厌其烦,正准备爆粗口的秦家老大,看见顾北川,顿时换了副脸色,恭敬道:“顾东家,您和这人认识啊?” “休要胡说,我和他认识什么?”李东璧似乎不想和顾北川相认,催促道:“你又没病,过来作甚,快些走快些走,莫要耽搁我治病救人。” 这话落在秦家老大耳朵里,顿时就变了味。 只见他横眉倒竖,怒斥道:“你这江湖骗子,怎么跟顾东家说话的?” “休要让我叫村长把你赶出村去!” 这... 此言一出,李东璧顿时有些诧异地看向顾北川。 他本以为,顾北川富贵出身,和这些村民应当很不对付才是。 可没想到,秦家老大竟对他出奇地尊重。 当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借顾北川之力治病救人。 药王宫对上药王榜之人有严格规定,所救之人,必须由自己出手,亲力亲为,断不可借助外力。 更不可投机取巧,将人打伤之后,再行救治,如此往复。 见李东璧不说话,秦家老大以为是自己把他哄住了,于是开口向顾北川道:“顾东家,我刚从城里回来,听说您要招男工了?还是八十个月钱起步?” “不错,种田八十个月钱,烧窑一百个月钱。” 听闻此言,秦家老大壮硕的身躯明显都颤了两颤,连声问道:“不知这活儿,能做多久?” “不出意外,应当要做上个半年。” “半年...不是长工啊。”秦家老大眼眸中闪过一缕挣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道:“那您看我把城里的工辞了,来您这合适吗?” “好说好说,去找村长登记即可。” “顾东家真是大善人啊。”秦家老大连忙道谢,一边谢一边往村子里赶,生怕去晚了。 李东璧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甚是惊讶。 顾北川...好像和别的富家子弟有些不同,他对这些劳苦农民的态度,有些奇特。 具体哪里奇特,李东璧也说不上来。 非要说的话,似乎是一种...平等。 其余的富人,就算对穷苦民众和颜悦色,但骨子里依旧藏着骄傲,和他们对话,更像是种施舍。 相反,顾北川就极其自然。 那种平等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 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富家公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能酿成这股子平等态度。 “你...对待这些农民的方式,似乎和别的富家子弟有些不同。”李东璧眼眸中带着探究。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你对待患者的方式,似乎也和别的大夫有些不同。” 闻言,李东璧顿时脸色一僵,说不出话来。 干脆转移话题道:“你去何处,几时回来,会不会有危险,需要我一同吗?” “就去淮南一趟,很快便会回来,应当没有危险。” “嗯,一路顺风。” 辞别了李东璧之后,顾北川带着仆从很快便到了淮南城。 连家都没有回,便直奔永安铁匠铺。 说实在的,淮南铁匠铺足足有几十家,但唯有永安铁匠铺技术还算凑活,勉强能满足他的需求。 然而,这一次铁匠铺老板孙壮看着他给的图纸,却犯了难。 只见图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特马车。 这马车,通体由钢铁制造。 不用马拉,反而有两个脚蹬,前后还有两个轮子,似乎是靠人力蹬起来前行。 而且这图纸尤为繁琐,看得他眼花缭乱。 “怎么样,孙老板,这东西可能制出来?” “这...这东西是什么?” “自行车!” “自行车?倒是闻所未闻。” 孙壮斟酌了好一阵子,才叹息一声,道:“这玩意儿,说实话,我是做不出来的。” “别说我,怕是整个大乾工匠都造不出来,你若真想造,得去找天机神匠。” “哟,您还知道天机神匠呢?” “那可不,年少时,我也曾参加过天机门选拔,只可惜,天资愚钝,未曾入门。”说到此事,孙壮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似乎这已经是这个汉子这辈子做过的最了不得的事情,事实也确实如此。 然而这番回答,却让顾北川皱起了眉头。 只有天机神匠能做?那就只能找李东璧帮忙了。 他身为药王宫弟子,说不定认识天机门门徒。 只是...想起李东璧对自己的态度,顾北川不禁流露出无奈之色。 对方不一定愿意帮忙啊。 “若是我给你们每个零件的详细图纸,只让你们照着图纸造出零件呢?可否一试?” 孙壮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挣扎。 他们毕竟是铁匠,打的是锻件,而非铸件,造出来的零件不可能一模一样。 所以顾北川这次的活儿,无论对他还是对永安铁匠铺,都将是个不小的挑战。 只不过,犹豫了好半响后,孙壮终究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见识过天机门鬼斧神工的锻造技术后,他自然也不甘平凡。 这是挑战,也是机遇。 若是能完成,永安铁匠铺的名声怕是也能响亮不少,今后接的单子也能多些。 “我可以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锻出来的废品怕是不会少。” “所以铁料得充足,这废品的钱,你们也得报销。” “没问题。”顾北川笑着点头,随后说出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孙老板有没有兴趣来飞鸿做事?” 闻言,孙壮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我就直说了吧,飞鸿今后还会有一系列大动作,少不了铁匠。” “而永安铁匠铺身为淮南最好的铺子,飞鸿自然不会放过。” “孙老板可有意愿,带着手下人一起来飞鸿做事?” “若是同意,每个铁匠都会有月钱。技术越好,月钱越多,具体多少,我们可以坐下详谈,至少不会比你们现在低。” 孙壮听闻这番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家伙,我在跟你谈生意,你却想收购我的铺子! /84/84376/19451809.html 第88章:南山作坊 孙壮听见顾北川这话,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仔细思索一番后,却是有些犹豫了。 现如今兄弟们整日在炉火旁辛苦劳作,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养家糊口? 但铁匠这一行,是有讲究的。 农忙时节,大家伙纷纷来打造农具,所以收入很高。 但农忙过后呢? 用到铁器的人就会逐渐减少,这时候也是永安铁匠铺收入的低谷期。 但是,听顾北川的意思,只要加入了他们飞鸿。 那么不管农忙还是农闲,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拿。 若是做得好,还有些赏钱。 这种稳定的日子,不正是弟兄们所向往的吗? 所以并未多想,孙壮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至此,他此次淮南之行可谓圆满结束,是时候回南山居了。 说不定那些个商贾的孩子们都到了。 只不过,来时只有顾北川和些许保障安全的家仆。 走时却带上了整个永安铁匠铺几十号人! 回到南山居后,顾北川发现,那些商贾子弟果然已经到了。 不过他一时间倒是没空管这些人,而是先去了一趟作坊。 正式将作坊命名为《飞鸿·南山作坊》。 同时从中划分出来四个部门,分别是纺织部,以张大婶为首,带领一众农妇和沈记的百余名女工组成。 铁匠部,由永安铁匠铺原班人马组成,以孙壮为首。 农业部,以李老二带领几十名八公村村民组成。 砖窑部,以秦家老大为首,同样有几十名八公村村民。 而这一次,顾北川吸取了上次丝绸生产失败的教训。在每个部门内,除部长外又设立了几个技术岗,月钱尤为丰厚。 纺织部的技术岗肯定是沈记女工,自不必说。 农业部不需要技术岗,李老二等人本身就是地里刨活儿的。再找个专家来教农民种地,岂不是画蛇添足? 铁匠部技术岗自然由孙壮和一些技术比较好的铁匠担任。 砖窑部的技术人员,则是顾北川这次从淮南特地带回来的,怕的就是秦老大等人不懂其中门道,胡乱开工。 原本的南山作坊只有零零散散几十个女工,这次扩大后,却足足多出来上百人,也算颇具规模了。 而南山作坊的总负责人,依旧由福伯代理。 但顾北川已经放出话去,福伯迟早是要从负责人的位置上退下来的。 而候选人,就是四位部长! 等到来年春闱,谁做出的贡献最大,谁就担任总负责人。 这话一出,底下人瞬间沸腾。 孙壮本来想着,有固定月钱就不错了。可现在,竟然还有希望管理几百号人,若是真成了,这月钱不得拿到手软? 他尚且如此激动,张大婶,秦老大和李老二就更不必说。 这三人本就是农民,整日劳作也不见得有几个银钱。 却因为顾北川的关系,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 现在还有机会更进一步,哪里还能不卖命工作。 当然,部长的位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顾北川放下话去,每个部门,每月都要进行一次评选。 贡献最为突出者,将取代部长之职。 而这政策一出,底下员工也干劲十足起来。 福伯在一旁看得,简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也不是没和顾军去过顾家产业。 但顾军激励工人们,永远都只有一句“大家伙好好干,等货卖出去了,便给你们涨月钱。” 结果货卖了一批又一批,工人们的月钱却不见涨,久而久之,这积极性自然就降下来了,任凭顾军来再多次,说再多话,也无济于事。 顾北川则恰恰相反,从头到尾也没来过几次,说话更是不多。 却叫整个作坊的员工,都恨不得日夜不缀地做工。 此等手段,当真是比老爷高明多了。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该有多开心啊。 南山作坊的事情到这里,基本就告一段落了。 除非哪个部门做出了成品,否则顾北川不会再过问。 他该好好教导一番商贾们的子弟了。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深秋,马上便要入冬,淮南又毗邻淮河,导致天气寒冷了许多,起床也就显得愈发困难。 可即便如此,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南山居正堂内便聚集了不少身影。 他们或身披锦绣貂绒,或带着随身暖炉,身上也都是珠光宝气,尽显富贵。 显然,这些就是商贾们送来的子弟。 加上沈良富一起,共十一人。 等到来年春闱,顾北川至少得保证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少得中个进士。 否则,赌约失效,飞鸿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好在,这些人即便是富家子弟,但好在读过不少书,也都是举人出身。 并未像想象中的那般纨绔成性,不堪造就。 吱呀! 正堂门被推开,只穿了件单衣的顾北川拿着书本走了进来。 十一人见状,急忙起身,躬身行礼,恭敬道:“老师。” 大乾讲究天地君亲师,这师可是白认的,一旦认下,便要侍奉终身。 若是中途反悔,叛出师门,少不得要落个声名狼藉,受士林排斥的下场。 所以,今天这第一堂课,其实很重要。 毕竟,不见得每一人都是心甘情愿拜他为师。 顾北川落座之后,还未说话,却见沈良富上前,将自己的貂绒和暖炉递给了顾北川。 同时言辞恳切道:“天气渐凉,还望老师保重身体,否则便是弟子之过。” 顾北川被这举动搞得一愣,随即笑道:“良富有心了。” “落座吧。” 沈良富落座之后,顾北川按照次序,在众人脸上审视一番。 发现这十一人,怕是没一个比他小的,且个个有举人功名在身。 虽说比他大,却也不过三十。 这样的十一人,放在江淮两郡,足以称得上一声青年才俊了。 只是,既然是青年才俊,那便满面心高气傲。 心中有了一番计较后,顾北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们几人,可都是心甘情愿拜我为师?” 此言一出,不出所料,除了沈良富外,只有三位子弟点头称是,四位有些犹豫,剩余三位则是无动于衷。 更有人站出身来,问道:“你能教我们什么?” /84/84376/19455334.html 第89章:授课 此人,顾北川依稀有些印象,道:“你是陈楚歌?陈怀安之子?” “不错。”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此次来的子弟中,江南郡的共有五人。 很显然,其余四人都以陈楚歌为首。 相反,剩余六人,则以沈良富和周淮之子周安为首。 “顾诗君,我们几人都是江南人士,未曾见过顾诗君之风采,故而有所质疑,还请见谅。” 陈楚歌被顾北川打量得有些不自在,遂开口解释道。 “不如顾诗君当场作诗一首,也好叫我等长长见识。” 闻言,场中众多子弟顿时兴奋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淮南诗君啊! 莫要说江南学子,哪怕淮南学子,见到淮南诗君作诗的场面也不多。 因为顾北川出道至今,做的诗本就不多,但偏偏每一首,都那般脍炙人口,震人心弦,得到了极大传播。 故而名声大响,各地文坛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淮南当地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引为骄傲,誉为文曲星下凡般的人物。 若是此时能现场聆听诗君作诗,岂不快哉? “自无不可。” “只是作诗须有题材,此事既然是你提出,不如题材也由你来定。” 陈楚歌闻言一愣,让他定题材? 那不就证明此诗乃诗君当场而作?并非提前写来? 之前听闻淮南诗君五步成诗,他还不信,认为世间不可能有如此大才。 可今日,这一幕似乎要发生在他眼前了。 只见陈楚歌清了清嗓子,怀着激动的心情道:“天气渐寒,即将入冬。” “我与诸位同胞自江南而来时,曾横跨淮河。” “却见昔日热闹的淮河两岸,早已寂寥无声。” “不见鸟鸣,亦不见猿啼。” “河面更是秋寒料峭,叫人瑟然。” “顾诗君不如以此为题,作诗一首?” 顾北川闻言,没有即刻答应,而是斟酌了一番后问道:“你既是横渡淮河而来,可曾在河岸见过一孤舟老翁?” “孤舟老翁?未曾见过。”陈楚歌摇头道。 “顾诗君,我见过。”另一个江南学子适时道。 “说说吧,有何印象。” “我只记得,本是严寒天气,那老翁却只穿一单薄蓑衣,于江风中不住地抖动身子。” “我瞧去时,只见他双鬓满是银白,显然已是垂垂老矣。” “学生想不通为何这般大的年纪,还要出来摆渡,却依旧给了他些许银钱。” “你说他啊,我也曾见过。他本想邀我坐船渡河,只是他那船,看着着实矮小破败,我便另选他船。” 这两人一说,江南学子们纷纷点头称是,那老翁着实可怜,但凡见过,不至于没有印象。 顾北川点了点头,对着那曾给过银钱的子弟问道:“你唤作何名?” “学生甄仁义。” “甄仁义...”顾北川咀嚼一番后,笑道:“你既送了银钱给那老翁,我便将此诗送予你吧。” 甄仁义一听,顿时浑身一颤。 周遭学子更是羡慕得双目通红,要知道,这可是淮南诗君所赠。 上一个有此殊荣的,可是跟《淮南秋·赠项白》一同大火的项白公子。 听闻人家可是靖王府的贵人。 现如今,难不成甄仁义也要如此,大火一把? 然而,顾北川却没管他们怎么想,直接开口吟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五言! 只第一句,陈楚歌等人便判断出来。 而且对仗极为工整,韵律也甚是上佳。 关键是那意境! 仅仅十个字,便将淮河两岸,初冬时节,万籁寂静之感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便是淮南诗君的水平吗? 若说众人刚才还有些质疑,那么此句过后,便只剩敬佩。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轰! 这一句一出,众人如遭雷击,情绪也从敬佩转为震惊! 千山对万径,鸟飞绝对人踪灭。 孤舟对独钓,蓑笠翁对寒江雪。 这份对仗,当真是...堪称绝妙! 再加上那意境,短短二十字,一年迈老翁,披着蓑笠,行一扁舟,于江心独钓的萧瑟之景便跃然于眼前。 这份功力,这份才情,不说整个大乾,但至少在江淮两郡,真真是独一份。 此时,天寒地冻,众人内心,却是无比火热。 既然能来这里,代表大多数人诗词一道上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而顾北川露的这一手,足以让他们安心。 “敢问顾诗君,此诗名讳。” 顾北川思索一番,便道:“《淮南雪·赠仁义》” 轰! 此言一出,只见甄仁义双眸通红,当即便双膝下跪,向顾北川行了师礼。 “恩师在上,请受仁义一拜。” 看见跪伏在地的甄仁义,顾北川叹道:“还望仁义能成真仁义。” 闻言,甄仁义浑身一颤,一字一顿道:“谨记恩师教诲!” 就这样,在众人羡慕得发紫的目光中,甄仁义成了江南学子中第一个拜师的。 除陈楚歌外,其余三人也是有些蠢蠢欲动。 唯有陈楚歌,依旧平静,道:“顾诗君,我承认你才名非凡,称一声文曲星下凡亦不为过。” “只怕京都那些成名已久的诗词大家,也断然做不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作出这等质量的五言绝句。” “只是,楚歌始终认为,诗词只是小道尔。” “只能陶冶情操,冶炼情怀。” “楚歌此生,要学能成当朝宰辅,利国利民的大道!” “敢问顾诗君可有赐教?” “若有,楚歌必以师之礼相待!” 陈楚歌发问,双眸灼灼,似含烈焰。 然而,场中众人听闻此言,却是骇然。 要知道,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钟情于诗词一道。 顾北川更是淮南公认的诗君。 你当着他的面说诗词不过小道? 你怎么敢的呀? 此子,真乃狂徒也,可莫要惹得恩师生气,迁怒于我等。 然而,听闻此言的顾北川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眼含异彩,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陈楚歌。 此子倒是气宇轩昂,眉眼挺拔,称得上一句意气风发少年郎,难怪能说出此等言语。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为师需要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为何读书?” /84/84376/19455614.html 第90章:解惑 为何读书? 听闻此言,众子弟可谓面面相觑。 不是这个问题太难,而是太简单。 古往今来多少人,早已给出了答案——为官!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站出身来,理所应当道:“学生读书,为求官位。” “学生亦然。” “学生亦然。” 十一个学生当中,十个学生都是如此回答的。 唯独陈楚歌,看着顾北川,有些犹豫不决。 自他出生起,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读书就是为了能金榜题名,随后为官一方。 甚至,他已经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了近二十年。 可…不知为何,骨子里总觉得,不该如此。 难不成,一开始的圣人老爷,也是为了做官才读书的吗? 显然不是! 所以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状,周围同窗纷纷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就这种问题,还用想? 见他没有回答,顾北川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问道:“那,又为何做官?” 此言一出,在场绝大多数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想过。 他们以往所接受的教育,所认识的人,所熟知的事,都在告诉他们,去科举吧,去高中吧,去金榜题名吧。 而他们也在为之十几年如一日地努力,可考中之后又当如何?他们却未曾真正想过。 这时候,顾北川给出了答案。 “是要做一个欺上瞒下,收敛钱财以回报父母宗族的贪官污吏,还是做一个清正廉洁,为民生计的好官清官?”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涨得通红,更有学子站出身来,言辞激烈:“老师岂可如此羞辱我等。” “就是,我等既能来老师处求学,家中便已是小有资产,不说富可敌国,却也够一生荣华,何需再去做那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 面对愤怒的学生们,顾北川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做,便可以不做的。” “每个人都在愤世嫉俗,每个人都在同流合污。” “就说你们江南郡郡守霍大人,家中富贵,比之你等如何?” 众人未曾理解顾北川的意思,却也皱着眉头答道:“霍家乃冠军侯之氏族,巅峰时期,可谓王朝一等一的权贵。” “哪怕如今大不如前,却也不是我等能比的。” “不错,我等之于霍家,不外乎萤火之于皓月。” “既然如此,你们可曾想过,霍大人已经有霍家撑腰,为何还会被贬至江南郡?是他不够清正廉洁?不够秉公执法?还是贪墨了钱财?” 这…一席话说得众学子哑口无言。 有学子甚至抓耳挠腮道:“恩师,难不成这官场黑暗至此?于我等贫寒出身的学子而言,无一条出路?” 顾北川却笑着摇了摇头,道:“非也,当今圣上,是大乾近百年来难得的圣明之君。” “仅用短短几十年,便将山河破碎的大乾重新收拢,且迸发出勃勃生机。” “若非生逢乱世,怕是早已造就一番基业。” “只是,官场自有为官之道。尔等需要懂得和光同尘,保全自身。” 这话一出,又有学生皱眉,道:“老师,那岂不就是遂了他们的意?同流合污了?” 顾北川笑着摇头道:“非也,非也。” “还是那句话,你为何为官?” “若处江湖之远,则励精图治,发展民生,造福一方百姓。若处庙堂之高,则认真做事,为圣上分忧。” “为圣上分忧?那圣上又在做什么?” “准备北伐大燕。” “为何要北伐大燕?” “收复故土。” “为何要收复故土?” “还我大乾子民一处休养生息之地。” “所以,讲到底,还是为了民生,可对?” 那提问的学生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一番,随后郑重点了点头,道:“太宗文皇帝曾言,民如水,朝廷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辈读书人,不论处江湖之远,亦或处庙堂之高,都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才是。” “很好,这便是初心,只要你不忘此初心,便是一好官。” “哪怕和光同尘,也是为了保全自身。” 那学生闻言,浑身一颤,道:“谢恩师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终身不忘。” “善。” 解答完这个学生的疑惑,顾北川又将目光看向了陈楚歌,问道:“可曾有所获?” “弟子亦有所获,只是心中依旧有惑,还望恩师解答。” “道来。” “古之圣者,并非人人为官,为何读书?” “很简单,同样在造福民生。” “有人周游列国,宣扬思想,有人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有人宣扬法度,依法治国。” “不过都是为了完善家国制度,让人人有书读,有饭吃,构造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大同社会。” 轰! 此言一出,陈楚歌浑身一颤,似是心中积攒已久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只觉眼界瞬间开阔,灵魂瞬间升华。 “敢问恩师,我辈又为何读书?” 这话一出,顾北川还没说话,其余学子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陈楚歌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已经有同窗说了,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然后造福百姓,改善民生吗?恩师也未曾驳斥,何故再问? 似乎是察觉到了同窗诧异的目光,陈楚歌又补充道:“难不成我等想要实现心中理想,只有为官一条路?” “莫非,你不想为官?”顾北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在这个世界,能有这样思想开放的年轻人,当真难得。 “并非如此,只是弟子觉得...不该如此。” “若想构建大同,应当人人都能出力,而非只靠读书人,只有一条为官之途。”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发问道: “还记得淮南河畔,那孤舟老翁否?” 陈楚歌不知顾北川此言而已,但依旧点头,道:“未曾忘记。” “可怜否?” “深秋时节,料峭寒意,孤舟老翁,划舟摆渡,自然可怜。” “尔等读书,是否为了大乾能少些这样的可怜人?” “自然。” “那你可知,大乾有多少这等人?” 陈楚歌一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84/84376/19459370.html 第91章:传道 好在,陈楚歌疑惑之际,顾北川及时给出解答。 “这个问题,别说你不知道,我同样不知道。” “我和你一样,生在富贵人家,未曾体会过这大乾的民间疾苦。” “但我可以肯定,如这老翁一般,老无所依者,比比皆是,不计其数。” “你可能告诉我,为何?” “官...官员无治?”陈楚歌结结巴巴,脑子一团浆糊,试探着说道,反正总不该是圣上无为吧。 若他敢说这话,明儿个陈家就得被治个大不敬的名头。 可谁知故北川却摇了摇头,显然对此回答并不满意。 “当今圣上,乃难得的贤明之君,虽一心北伐,积极备战,于官场并未有太多干涉,导致党派林立。” “可圣上治下,何人敢光天化日之下,行那贪污受贿,欺上瞒下之举?” “相比于三十年前,宛若土匪强盗般的官员,如今的大乾官员,怕是好上不止一筹。” “那究竟是,为何?”陈楚歌急切起来,他感觉自己即将要抓住某个答案。 某个让自己魂牵梦绕,寤寐思服的答案! “对于改善民生而言,为官之道,终究只是小道。”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内顿时乱作一团,学子们议论纷纷。 这等话,当真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即便说出来的是自己的老师,也少不得要有一番质疑。 “恩师岂可如此胡言?” “不错!为官之道,当为大道也!” 看着台下有些义愤填膺的众弟子们,顾北川倒是不见气恼。 毕竟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形成的三观也是如此。 此时见到与自己三观不符的言论,自然少不得要争辩一番。 但是他们还讲礼数,讲道理。 不像后世之人,只要键盘在手,便要先逮着对方问候一番,汝有令堂否? 这种人,俗名喷子,雅号:猎妈人。 对于喷子,顾北川自然不屑于解释。 但对于自己的学生,自当有传道解惑授业之职责。 “古往今来,历史沧桑,多少王朝兴盛,又有多少王朝落幕?” “这么多年以来,为官者可谓不计其数。” “但尔等可见,如那老翁一般的人,少了多少?” 这…站出来质疑的学生面面相觑,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没有!此等穷苦百姓,历朝历代都有!” “是何原因?那些官员大吏全是废物?全都不如尔等?” 这话一出,众学子更是哑然,半个字说不出来。 谁敢说这样的话? 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多少大儒大家,比他们强的何止一星半点,简直多如漫天繁星。 “他们都未曾做到的事,你们又有何信心,说自己能做到?” 轰! 此言如若雷霆,深深击打在学子们的心灵深处,叫人振聋发聩。 陈楚歌浑身颤抖,醍醐灌顶。 顾北川见状,决定加一把火。 “我辈读书人,不,应当说我辈中人,大丈夫生于天地间。” “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 又是一道惊雷,众学子已经被震得外焦里嫩。 陈楚歌当场跪下行师礼,问道:“何为开万世太平之道?恳请恩师赐教!” “很简单,依旧是强国之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傻眼。 这个答案,怎么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不是说为官乃小道尔吗? “我说的强国,并非靠官员,而是靠科技!” “科技?此为何物?”众人面面相觑。 “百姓穷困潦倒,吃不上饭,可若是有一种水稻,亩产量足足翻上数倍,是否可保大乾再无饥民?” 思索一番后,陈楚歌道:“虽不能杜绝,但却能大大减少。” “天寒地冻,百姓无衣可穿。可若是有一种机器,顷刻之间便能成布,比寻常女工快上数倍,是否可保大乾再无冻死之骨?” “北方大燕,侵我国土。西方大凉,虎视眈眈。可若是有一种百炼钢铁,制成铠甲,坚不可摧。制成刀剑,无坚不摧。可否让我大乾军队,战无不胜?” “这些,便是科技。” “科学技术乃第一生产力。” “若无足够的生产力,圣上再怎么贤明,官员再怎么廉洁,也当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若是我们拥有其他国家不曾拥有的科学技术,便能轻而易举地战胜敌国。改善民生,更为弹指之间。” 顾北川一番话说完,整个大堂内早已是落针可闻。 这番话,和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可谓截然不同。 但…竟没人能挑出错来。 似乎,这才应该是正确的发展之道。 当真是,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为官岂不是无用了?我等可否跟随老师,追寻科技之道?”陈楚歌言语之中,难掩激动。 可顾北川却摇了摇头。 看见这一幕,陈楚歌心中一颤,道:“莫非我等没有跟随老师学习科技之道的资格?” “非也,科技乃强国大道,海纳百川,包容万物,你若想钻研,科技之门随时向你打开。” “只是,科技之道,亦需和为官之道相辅相成。” “以你们如今的背景,为官依旧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大乾即将北方,正是用人之际。” “二来,钻研科技亦需官方许可。” “毕竟,若无开采批文,哪来的矿脉冶铁?” “若无官方渠道,粮食和布匹如何走往全国?” “科技之道和为官之道,从未相悖。” “相反,在如今的大乾,两者相辅相成。” “尔等即便为官,亦可随我学习。”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放心。 “恩师大才,竟将我等路线都规划好了,学生拜服。”陈楚歌道。 其余几个学生,也是纷纷行了师礼。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点头道:“还有一件事,书中之事,不可全信。” “八股也好,诗文也罢,只是你们金榜题名,为官一方的工具。” “为官之后,用处寥寥。” “尔等需得多多关注为官之道,为政之道,需得通晓如何处理政务,如何治理民生,再与科技相合,如此方为康庄大道。” “恩师高才,学生谨记教诲。” “善。” /84/84376/19459504.html 第92章:江南人士? 这堂课上完之后,众富家子弟可谓心服口服,毫无怨言地拜了师。 从今以后,也算有了门庭。 课上完之后,顾北川离去,一众子弟也开始彼此交谈,互相熟络。 然而,就在众人有说有笑时,人群中唯独有一人呆立原地,双目无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正是沈良富! 见他如此,陈楚歌等人忙问道:“良富兄在想些什么?何故如此出神?” 沈良富听闻此言,回过神来。 却依旧有些震撼地道:“诸位可曾知道,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自然知晓,我等父辈求来的。” “从何处求来的?” “令堂处?” “契机为何?” “皇商大选?” “良富兄你究竟想说什么?还请一吐为快,莫要七绕八绕。” 沈良富闻言长叹一声,道:“家父之所以能精选皇商,完全就是因为恩师造出一种新布。” “一种,他口中的新布!” “而且,我还知道,恩师的作坊里最近来了不少人,有人在研究种田,有人在研究冶铁。”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说,老师口中的种种科技,并非水中花,镜中月,而是真实存在的?”周安试探着问道。 “毫无疑问,老师乃此道先驱者,我等能跟随其后,当真乃一大幸事。”陈楚歌亦是感慨道。 “我就说,恩师如此才华,为何迟迟不肯科举入仕。如今想来,当是恩师高瞻远瞩,早已勘透了这科技兴国的路子,并投身于此。”甄仁义同样感慨万千。 “你们说,恩师不过十八年华,为何小小年纪,却懂得这般多的道理。” “说实在话,那些个京都成名已久的大儒,别说诗文一道,单单就是道理,怕是也讲不过老师。” “毕竟,他们连为何读书都未曾搞清楚。” “话也不能这般说,天下九成九的读书人,人人自视清高,可又有几人如恩师一般,将读书一道看得如此通透?” “恩师真乃文曲下凡也,只可惜,这文曲为何落在了你们淮南,却不在我们江南。”陈楚歌这话隐约有一丝酸味。 周安听了却是大笑着道:“这说明,是天要兴我淮南文坛也!” “假以时日,淮南当成天下文华汇聚之宝地也!” 听见这话,淮南子第纷纷露出自豪之色,江南子弟则要羡慕得多。 唯独甄仁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氏,一口江南话,说得尤为流利。 更是对这门地方言语,颇有研究。 而他恰好发现,刚才恩师讲课时,所说的淮南话并不正宗,反而隐约带着点江南话的影子。 顿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其心中浮现,随后便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恩师其实是个江南人? “甄兄,何故在此发愣?天气渐寒,不如我等同窗去恩师开的飞鸿酒楼尝一尝那火锅?” “说起来,尔等江南人氏,还未曾尝过这等美味呢。” “跟你们说,这菜可是恩师造出来的,味道那叫一个绝。”沈良富道。 他和周安是土生土长的淮南子第,自然有义务招待一番江南同窗。 “没什么没什么,若有如此美味,我等定然是要品尝一番的。”甄仁义咧嘴笑道。 同时又一阵后怕,他心中所想,若是让这些个淮南同窗知晓了,怕不是得跟他拼命。 要知道,现在的顾北川,早已成了淮南文坛的招牌。 其名声之响亮,甚至一度盖过秦修文。 早已被万千淮南才子当成了淮南诗坛的代表人物,是整个淮南人的骄傲。 可这时候,他要敢说恩师是江南人,怕是不能活着走出淮南。 可万一…真的是呢? 甄仁义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顾北川讲课的一幕幕,斟酌其用词和发音,愈发觉得像,简直就像是披着淮南话外衣的江南话。 不过如今没有证据,只好作罢。 就这样,一众江南学子被淮南学子带去了飞鸿旗舰酒楼,品尝地道的淮南风味。 还参观了一番顾北川当日在墙壁上留下的《淮南秋·赠项白》。 “据说,此诗传出之后,有无数文人骚客前来,也想作诗一首,与恩师并列。” “本来都已经提笔了,可看见恩师此作,却又颓然落笔,最后无奈离去。” “最长的一个,甚至在此诗面前足足呆坐三日,却硬是一字未曾写出。” 沈良富一边介绍,一边胸中酝酿着豪意。 江南学子们看着那以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也是惊叹不已。 甄仁义更是感激涕零,因为顾北川赠给他的《淮南雪·赠仁义》与之相比,竟丝毫不差。 “恩师之诗才,当真是叫我等汗颜。” “若是求学期间,能得之万一,春闱的诗词部分,当不成问题。” 闻言,众学子无不点头称是。 …… 同一时间,靖王府。 火炉的红光映照在墙壁上,琉璃盏中缓缓飘出静神香,将整个房间映照得颇有暖意。 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才导致在这寒意料峭的季节,少女依旧能露出白皙光滑的小腿,搭在床沿上,有一茬没一茬地摆动,却不觉丝毫冷意。 项芷柔精致的脸颊看向窗外,眸光灿若星子,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只不过这副样子,当真像极了怀春少女静候情郎。 扑哧扑哧。 在寒风吹拂中,羽翼颤动的声音响起。 少女猛地自床沿坐起,眸光中绽放出异彩,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心中所望,终得所偿。 这一刻的项芷柔,当真美得出奇。 果不其然,小青挥舞着羽翼,落在窗沿上。 它一身青色羽毛,好似青松,迎霜傲雪,亦不曾低头。 甚至,还昂着胸脯,显得极为精神。 若是寻常鸟类,自然不能如此。 但小青是常年翱翔于崖余山脉的异种,筋肉苍劲,羽翼丰满,更是不畏严寒。 如此鸟雀,拥有巨大的军事价值,往往都被用作传递重要军事情报的信鸽。 即便是王子皇孙,想要有这么一只青松鸟,也绝非易事。 但项芷柔身份特殊,拥有一只,却不是难事。 当是时,少女也不能小青休息片刻,便急不可耐地摘下其脚上竹筒。 /84/84376/19462259.html 第93章:少女怀春 书信展开,熟悉的草书映入眼帘,叫少女心尖尖上的柔意,更胜几分。 “芷柔亲启:最近数日,居于南山,多有忙碌。” “于你,倒是有些怠慢了。但,芷柔想来是个大气的姑娘,断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而怪罪于我。” 看到此处,少女心头一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顾大家说得不错,我是个大气的姑娘。况且大家有要事在忙,我若胡搅蛮缠,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不过好在,这些天的劳碌也算有了些成效。” “南山作坊步入正轨,丝绸部更是蒸蒸日上,女工们的纺织水平不断提高。” “制作出的冰纹丝绸,一次比一次好,放在沈记布行售卖,同样十分抢手。” “我还新设计了个方子,叫她们制一种新布,命名上却犯了难。” “思来想去,便念起了你。” “这丝绸上,有浮云朵朵,万里晴空,于那流云缎相比,怕是还要更胜一筹。便叫它,柔云绸,芷柔的柔。” 唔~ 看到这里,少女哪里还受得了,扑倒在床,抱着被子左右翻滚。 只觉心尖尖上那股子蜜意,如同遇了暖阳的冰雪,悄然化开。 叫人喜上眉梢,情不自禁。 好半响之后,少女才平复下来,继续看信。 “只不过,最近时日,依旧遇上了些许难处。” “此次来信,也是有事相求。” “我观小青,羽翼丰满,鸟眸锐利,更是不畏风雪。” “故而想大肆养殖此鸟,并加以驯化,用以传信,不知芷柔可否相助?” 看见这话,项芷柔一时间纠结起来。 青松鸟是崖余山脉特产,价值尤为珍贵,这养殖和驯化之法,更是不可私传,否则以军法处置。 可是…这是顾大家第一次求我帮忙诶,怎么能拒绝呢? 项芷柔脸色一变,瞬间便坚定起来。 “上次来信,你言明心意。我思绪烦乱,久久难以入眠。” 看见这句话,少女身子紧绷,双手不自觉地便用上了力气,将信纸都抓出缕缕褶皱。 不错,就在上一次互通书信时,她曾“隐晦”地表明了些许心意。 所以这次看见小青飞来,才那般雀跃,那般期待。 顾大家他,会怎么说呢? 少女只觉心中好似有一头暴躁的鹿儿,左冲右撞,直撞得她心如擂鼓,砰砰直跳。 “思虑良久之后,我发觉,每次看见小青飞来,便心生欢喜。想来,我大抵也是于你有意的。” 轰! 少女如遭雷击,呆立在地,久久不曾移动。 良久之后,方才攥紧信件,目光一遍一遍扫过。 同时心中好似有蜜意流淌,双颊也有红霞攀上,嘴角更是上扬,露出倾国倾城的美丽笑容。 就这样,少女傻笑良久,这才目光继续向下看去。 “只是不知为何,你总是推辞见面。” “想来也是有苦衷的,不过倒也无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近天气严寒,临近入冬,望添衣,珍重之。”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少女口中不断呢喃着这番话,只觉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她向顾大家表明心意这件事,是自作主张,靖王兄不知,老爹更不知。 当初写完书信,心中极为忐忑,更是隐约有几分懊悔之意。 心想如此这般,未免太过主动,失了女子矜持。 若是让老爹知道了,少不得要训斥她大逆不道。 毕竟大乾婚俗,应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她这样直接和心爱男子表白的,不说绝无仅有,却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说,她是背负着莫大压力的。 而不像顾北川,因为受到后世熏陶,所以觉得自由婚恋很正常。 不过,在看到这封信的一刹那,她觉得值了,什么都值了。 她将信件摊开,褶皱抚平,最后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这才拿出新的宣纸,开始书写回信。 “北川亲启:” 只写完这四个字,少女才褪去的红霞便重新爬上脸颊。 以往她对他的称呼都是顾大家,像这样直呼名讳的,还是第一次。 良久之后,写完回信,少女深吸一口气,只觉心中依旧流淌着淡淡蜜意,虽不如一开始那般强烈,却足够绵长,令人回味良久。 恰逢此时,小红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姐,沈记那边新出了一款布料,当真好看,我排了好久的队,才替小姐买了来,小姐可要看看?” 正在怀春的项芷柔被人打断,顿时恼羞成怒,捂住羞红的脸颊,羞怒道:“不看不看,快些出去。” 小红看自家小姐这副样子,也是诧异。 “小姐你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说完便伸出手,朝项芷柔额头摸去。 却被其一把打掉,依旧羞怒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你快点出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小红见她这般说,自不敢多留,连忙向外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柔云绸,据说还是沈记出的新品呢,要运到宫里去给那些公主娘娘做衣裳的。” 嗯??? 正羞涩的项芷柔猛地竖起耳朵,道:“小红,等一下,你说这布料叫什么?” “柔云绸啊,沈记新品,好些人在抢呢。” “快给我看看。” “小姐你不是说不想看吗?” “我…我现在又想看了。” 小红更加诧异了,只觉得今天的小姐格外奇怪,一会一个想法。 拿到柔云绸之后,项芷柔只见那绸缎之上,却有晴空万里,浮云朵朵,触摸上去,却又是一片冰凉,当真舒适。 “小姐,世人都说,这料子怕是比那流云缎还好要些。” “瞎说,依我看,这料子分明是顶好的,莫要拿那流云缎与之相比。”项芷柔抱着柔云绸,满脸傲娇之色,就好似这绸缎是她织出来的一般。 小红:??? 行吧,你是小姐你说了算。 小红走后,项芷柔想了想,又扯了一张宣纸,在其上落笔。 话语很少,甚至只有寥寥几句。 “老爹,我想要青松鸟的养殖驯化之法,你差人给我送来吧。” 再看一边,写给顾北川的回信,洋洋洒洒,一整张宣纸,竟全是墨迹。 相比之下,这一张就显得有些寒酸。 但项芷柔看了又看,只觉得甚是满意,没有毛病。 写完之后,便蜷缩在床头,将白皙光滑的小腿收进被子。 虽说屋内甚有暖意,不觉寒冷,但北川说过,让她添衣御寒。 /84/84376/19462260.html 第94章:翻车了 “少爷!少爷!莫要睡了,莫要睡了,有大喜事!” 一大清早,顾北川就被福伯扯着嗓子喊醒。 这让素来有些许起床气的他有些愠怒,一双眸子就那般瞪着福伯,好似要叫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福伯看见这一幕,也是心中微凛。 自从少爷来了淮南,除了事业蒸蒸日上,个人气质也愈发与众不同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越来越像老爷,颇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 所以,但凡在飞鸿做工的人都知道,自家少爷平日里看起来脾气随和,温文尔雅。 可若是脸一板,便代表要生气了,这时候若再胡搅蛮缠,多半没有好下场。 “少爷,真不是老奴故意打扰你,实在是有要事发生。” “何事?” “作坊传来消息,孙壮他们,捣鼓出了那什么…那什么…” 顾北川闻言,双眸一亮,试探着询问:“自行车?” “不错,就是自行车,这名字老奴总是记不住。” 听见这话,顾北川也顾不得睡觉了。 大乾锻造技术和后世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孙壮等人能这么快就做出来,可见其用功。 看来奖励政策的制定还是有效果的,有时候不是员工不肯卖命,而是钱给得不到位。 你看看,工钱一旦到位,这效率不杠杠的? 当下便换好衣衫,跟福伯出了南山居,直奔南山作坊。 途中还撞见了李东璧,他依旧摆了个摊子,逢人就说你有病,是否需要医治一番。 但…很显然,效果并不好。 此时顾北川有急事,倒也没和他过多交谈,只是点头致意,便匆匆离去。 等来到作坊里,满脸笑意的孙壮早已在一旁等候。 “怎么样?造出来了吗?”顾北川也不寒暄,直接就出声询问。 “幸不辱命!”能造出这等精妙的铁器,孙壮也十分开心,咧着嘴笑道。 “快些推出来看看。” 很快,一辆“自行车”便被推了出来。 这车,怎么说呢。 通体乌黑色,除了三脚架,龙头,两个轮胎,座椅以及链条和踏板外,似乎没有别的东西。 和后世那些美轮美奂,功能多样的自行车比起来,着实有点难看了。 但,好歹也是造出来了。 “能骑吗?” “没试过,想着等您来了再试。” “好,开始吧。” “朱天宝,你来试试。”孙壮对着一个徒弟吆喝道。 朱天宝是位皮肤黝黑,双臂粗壮的憨厚汉子,也是孙壮众多徒弟中打铁技术较好的一位。 此时见师傅点名,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在南山作坊的这段时间让他明白,这里不养闲人。 东家给的工钱确实够高,但竞争和压力也是实打实的。 一旦稍有松懈,很有可能下一周你的位置就会被别人顶替。 所以别说他,哪怕师傅孙壮这个锻造部部长的位置也不见得有多稳固。 所以,凡事必争! 这次在东家面前露脸,就是个难得的机会。 若是叫东家记住了,以后涨工钱,不也得先念着他? 这工钱涨了,宅子和婆娘不也就跟着来了? 这等实打实的好处,谁人能忍得住? 所以他表现得很积极。 一屁股坐上自行车,抚摸着龙头,道:“东家,这可是俺们部门加班加点造出来的,保管没问题。” “您是不知道,为了这玩意,我们几十个兄弟,可是有好几个日夜都未曾入眠了。” 听见朱天宝邀功般的话语,顾北川也是笑道:“诸位都辛苦了,我承诺,若是这车没问题,锻造部集体发一笔奖金,外加涨工钱!” 听闻此言,锻造部众人顿时喜笑颜开。 纷纷觉得跟着飞鸿当真是有前途,这才做了多久,那么高的月钱就又要涨了? 朱天宝也是喜笑颜开,觉得自己既为大家争取了福利,又在东家面前露了脸。 只要这车子没问题,自己今后的前途不得一片光明? 踌躇满志的他,激动地踏在踏板上。 随后缓缓用劲,车子开始往前窜动。 只不过由于他未曾掌握好平衡,导致走得有些摇摇晃晃,七扭八歪。 朱天宝顿时有些急了,难得在东家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可不能给自己搞砸了。 于是便加快了蹬踏板的频率,与此同时努力调整平衡。 果不其然,自行车前进的路线瞬间笔直起来,车身也越来越稳。 “东家您看,我就说嘛,保管没一点问题。”朱天宝甚至还有空在骑行的过程中回过头来说话。 见状,顾北川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不错!” “四个部门里,锻造部是第一个造出成品的,相当不错!”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掌声雷动。 大部分是锻造部的铁匠们自己鼓的掌,也有零星的掌声来自于其他部门成员。 顾北川亲自前来,锻造部又口口声声说做出了成果,其他部门自然有不少员工来看热闹。 甚至还有不少,是奉命来打探情报的。 毕竟,四个部门之间可是显而易见的竞争关系。 此时其他三个部门的人,羡慕是羡慕了些,倒还不至于嫉妒。 毕竟作坊不养闲人,人家先做出了成果,自然应该先拿好处。 不过也无所谓,等他们部门做出成果,自然也有好处拿。 听着众人的掌声,朱天宝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本是初冬光景的寒风,吹在脸上,却好似春风,叫人如痴如醉。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顾北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了,停下吧。” “好嘞!”朱天宝再次吆喝一声,然后…… 然后就彻底傻了眼。 停下? 怎么停下? 上车之前没人告诉我要怎么停下啊? 但东家和同工们又都在看,这时候可千万不能丢脸。 霎时间,朱天宝额头上便有豆大汗珠沁出。 随即,一咬牙,一跺脚。 只见其一发狠,竟将脚朝着地面踩去。 竟是要使用最原始的脚刹! 然而好巧不巧,他正前方恰好有一块顽石。 砰! 脚掌与之相撞,连人带车直接翻倒,砰的一声巨响传来,点点血迹滴落在地。 霎时间,整个作坊内鸦雀无声。 /84/84376/19465730.html 第95章:处理 铁匠铺工人满脸错愕,不敢置信。 朱天宝一张脸胀得通红,羞愧难当。 看热闹的其余工人则是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车了呢?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自行车摔坏了没有。”还是孙壮反应快,急忙吼道。 铁匠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自行车扶了起来,开始仔细检查。 这可是他们近百号人,花了足足半个月的工夫,才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 若是摔坏了,当真是要了命了。 顾北川看着这一幕,却是无比诧异。 这些人什么情况?出事故了不看人,却要先看机器? 这风气可着实有点不大好。 想到此处,顾北川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幕恰好被孙壮看见,反应过来,急忙道歉:“东家,这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这自行车还没造好,就把您喊过来。” “有什么责罚,落到我头上就好。” “师傅!”有徒弟不忿,瞪红了眼睛。 这二十来天的功夫,他们每天都兢兢业业,有人甚至睡在炉火旁。 不就是为了加班加点,赶在其余部门之前做出成果吗? 当自行车被组装完成得那一刻,所有人都是兴奋的,觉得未来可期。 月钱,宅子,婆娘,全都唾手可得。 可现在,伴随着朱天宝的一摔,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打铁最为辛苦的师傅还要遭受责罚,叫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腿上磕出嶙峋伤口,染了不少血迹的朱天宝也挣扎着站起身来,道:“和师傅没关系,自行车也没问题,是我不行,停不下来。” “东家要罚,就罚我好了。” 由于伤口疼痛,所以朱天宝这番话说得龇牙咧嘴,尤为滑稽。 但现在,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整个作坊内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下降。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顾北川的处理。 “我…”顾北川嘴唇开合,吐出音节,瞬间便叫全场人心弦紧绷。 “何时说过要罚你们了?” 嗯?这话一出来,众人反而是愣住了,怎么跟想象中的东家发怒不太一样? “不但不罚,还要大大地奖赏!” “这自行车我看过了,除了停不下来外,其余方面都没什么问题。” “说明你们锻造部这些日子确实是花了心思,用了工夫的。” “既然如此,那便要赏。” “锻造部全体工人,每人月钱涨一成半,部长涨三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还在等着被责罚的孙壮,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感激涕零道:“多谢东家!” 此时,看热闹的工人们也是议论纷纷。 “我的个老天爷哩,那群铁匠捣鼓出个半成品,还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东家不但不罚,还给他们涨工钱?” “这世上哪还有这么好的东家啊!” “是啊是啊,这热闹我不看了,得回去赶工。铁匠才做个半成品,就涨这么多工钱,要是俺们部门先做出成果,不得涨更多工钱啊?” “我也不看了,回去做工,回去做工!” “遇着顾东家,真是我们的福分呐。” 场中,只见顾北川继续道:“做得虽说还不错,但不能停车是万万不行的。哪有每骑一次,都要叫人摔一次的道理?” “待会儿,我给你们画个刹车系统的图。你们照着图,自己再捣鼓捣鼓,研究研究,有什么不懂的,孙壮来南山居问我。” “是,东家放心,我们一定认真做工,争取早些造出来完整的自行车来。” “嗯。”顾北川没再多说,而是走到朱天宝面前。 这下子,刚才还不怕的朱天宝瞬间就慌了神。 不惩罚其他人,不会是单独罚我吧? 然而就在他忐忑不安时,顾北川却蹲下了。 注视着那有些狰狞的伤口,皱了皱眉。 “东家您放心,今儿就是个意外,以后我一定认真做工,绝不出意外,您可莫要辞退我呀。” 其实朱天宝一身的力气,锻造技术也是了得,去哪都能找着饭吃。 可…唯独飞鸿肯开这么高的价钱啊! 去了别处,拿着还不到飞鸿一半月钱,这心里头肯定不得劲。 “是啊,东家,天宝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在他辛苦劳作半月有余的份上,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孙壮也不忍看见自己爱徒遭了辞退,于是开口求情道。 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谁说我要辞退他?只是看看这腿罢了。” “伤得有些重,来几个身强体壮的,赶紧送到淮南城里就医,医药费挂作坊账上,回头找福伯报销。” 孙壮:???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大脑好像稍微有些宕机。 天宝险些砸坏了自行车,东家不但不怪罪,反而出钱叫他去看病? 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东家? “哦对了,你这属于工伤,伤好之前就在淮南待着吧,莫要再来作坊了,省得加重伤势。” 此言一出,朱天宝顿时慌了神。 这哪是在淮南待着,这分明就是要辞退自己啊。 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东家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小伤,三五天也就好了,看甚医生。”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工钱照发。” 朱天宝:??? 一股巨大的惊喜,犹如洪涛般将其淹没。 不干活还有工钱发?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好的东家? “那…我这位置,不会有人顶替吧?” “顶替自然是要有人顶替的,不然如何开工?不过放心,等你回来了,自然交还你手。” 朱天宝这下是彻底放心了,顿时感激涕零,眼瞅就要拖着伤腿下跪。 却被顾北川急忙叫停,道:“你们还愣着作甚?叫几个身强体壮的,扛到淮南去就医,莫要磨蹭,叫伤口恶化就不好了。” “诶诶诶,我们来我们来。”顾北川话音刚落,顿时就有三五个身材雄壮的铁匠挺身而出,扛起朱天宝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世上哪里有这般好的东家。” “就是就是。” 只是谁承想,刚走到村口,就叫人拦住。 那人一袭白衣,凑上前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几人:“我看你们有病啊!” /84/84376/19465731.html 第96章:认识? 被抬着的朱天宝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血压险些没滋出来。 我有病? 我这模样,有没有病还用你看? “不过无妨,我乃药王门徒,一手医术足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治你可谓绰绰有余。”李东壁道。 但是听见这话,朱天宝却是眉头一皱。 这人,这语调,怎么看着那么像江湖骗子呢? 送他去淮南的两个同伴也是不信,其中一人,更是破口大骂:“你这厮,我这兄弟伤了腿脚,正要送到淮南医馆去就医,你莫要再胡搅蛮缠。” “淮南医馆?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论医术,怕是整个淮南也挑不出一个比我强的。” “行行行,你强。可否让出道来,叫我兄弟三人过去?” “你们……唉,我之医术当真比那什么医馆里的赤脚医生要好上万倍,你等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不肯在我这治病?” 其中一人一听,有些动摇,问道:“你这治病,要多少银钱?” “分文不取。” 那人一愣,叫唤道:“还有这等好事?” 啪! 却被同伴一巴掌狠狠拍在脑后,并被怒斥。 “你个憨货!” “这人是哪来的你不清楚吗?” “前些日子,不知从何而来,在这摆上摊子,逢人就说你有病。” “治病还分文不取。” “十足的江湖骗子,你叫这样的人来治天宝兄弟?别说治不好受伤的那条腿,怕是另一条好腿也要治坏喽。” 被怒斥之人恍然大悟,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朱天宝也在怒视着他。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勃然大怒,向李东壁开口骂道:“好你个混球,骗到爷爷我头上了。” “我这兄弟治伤,那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阻挠我等,莫不是想耽误病情,好叫我兄弟落下个残疾?” 闻言,李东壁也有些愠怒了。 学医先学德,更何况他先是在药王宫聆听药王教诲,后又游历名山大川,见惯了世态炎凉。 所以心境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很少被人用言语激怒。 但眼前这汉子的话,当真气人。 他们药王宫传承的便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为了这个崇高理想,连医药费都不收。 可以说,能被药王宫选中的子弟,不论天赋,心性总归是顶好的,尤为善良。 李东壁同样如此。 可那汉子却说他想叫那伤患落个残疾。 被这般误解,是个人都得生气。 若是遇上正宗八门的其余子弟,胆敢在他面前说出这话,他少不得要拔刀相斗! 但,眼前汉子是个普通人啊! 药王宫救死扶伤还来不及,怎可殴打病患? 所以李东壁只好耐着性子与他解释:“你这汉子,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我是真心想给你这兄弟治病,你不信我也就罢了,却也不该用如此恶毒言语相激。” 那铁匠也怒了,治病救人本就是争分夺秒的大事。 你个江湖骗子,拦在这里浪费我等时间也就罢了,说你几句,你还来脾气了? 打铁的匠人脾气大多火爆,那人更是了不得,当即就撸起袖子,满脸凶相。 “怎么?说不过还要动手不成?” “动手又如何?打的就是你个死骗子!” 话音刚落,汉子就大步上前,对着李东壁推搡起来。 李东壁下意识地运气,却又意识到这是普通人,运气不得伤着人家?故而收了内力。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纹丝不动。 反而是铁匠被自己震了个踉跄,顿时诧异起来,道:“你这骗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但你惹龙惹虎,不该惹到我们兄弟头上!” “大柱你带天宝先走,我和这骗子好生论道论道。” 听了这话,李东壁也来脾气了,道:“不可!今日你这兄弟,我还就非治不可了!” 听闻此言,朱天宝和另外一位铁匠也忍不住了,纷纷破口大骂。 “我今儿个是走了什么霉运,遭到你这么个瘟神。” “就是,今儿个你不讨一顿打怕是善了不得了。” 就在他们纷纷摩拳擦掌,想要给药王宫子弟一个教训时,身后却有声音传来。 “干嘛呢?” 听见这声音,三人浑身一颤,急忙停下身子。 果不其然,当他们转身后,看见了顾北川。 “顾东家。” “朱天宝受了工伤,叫你们抓紧去送医,为何在这磨蹭如此之久?若是时间晚了,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顾北川语气略带愠怒,员工受伤,他这个做老板的理应关怀一番。 只是刚刚再给孙壮画刹车系统的图纸,画完之后,这大老粗也看不太懂,他只好又给解释一番。 这么一来二去,时间就耽搁了些。 不过事情一处理完,顾北川就连忙往村口赶。 可谁承想,等他赶到时,这三人竟还在这磨蹭。 当真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吗? “怎的,我的话不管用了?当作耳旁风?” 顾北川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员工太好了些,导致他们对自己都没太大敬畏感? 眼见顾北川生气,三人也慌了神,急忙解释道:“东家,真不怪我们啊。” “我们也想早些把天宝兄弟送去淮南城就医,可谁承想,半道却被个江湖骗子拦下。” “江湖骗子?” 顾北川眉头一皱,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怪异起来。 “那人现在何处?” “这儿呢这儿呢。”说着俩铁匠便让开身形,露出身后一脸茫然的李东壁。 瞧见顾北川后,他就更茫然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些人咋对你如此恭敬?我该做些什么?好尴尬啊。 “李东壁?当真是你!” 顾北川脸上表情更加怪异了,好家伙,当真有比这更巧的事儿吗? 那俩铁匠闻言,却是一愣,随即脸色开始迅速变化起来。 什……什么情况? 这江湖骗子,与顾东家有旧? 那……那我等岂不是冲撞了贵人?他要是在顾东家耳边说些坏话,我少不得要遭重。 想到此处,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汉子,只一瞬,便慌乱起来。 颤颤巍巍地问:“东家,您俩……认识啊?” wap. /84/84376/19468296.html 第97章:当讲不当讲? 闻言,顾北川摇了摇头。 铁匠顿时松了口气,可转眼便听顾北川道:“何止是认识,他就住在我南山居啊!” 轰! 此言好似五雷轰顶,把铁匠雷得外焦里嫩。 以大乾风俗,若非相交莫逆,岂会邀请他人同住? 可见此人是东家心腹啊! 我就这么给人得罪了? 想到此处,他是再也坐不住了。 急忙走到李东壁面前,却叫李东壁误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见状,铁匠更慌了。 你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难道我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当下便俯身作揖,道:“先生,方才我不知您是东家朋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若先生过意不去,我认打认罚,只要您不叫东家辞退了我就行。” 这汉子也是憨厚,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李东壁面对眼前的一幕,却是无比诧异。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铁匠一听,也有些急了。 这是不愿意原谅自己啊! 他也是个实在人,顿时就抡起巴掌要往脸上扇。 好在李东壁眼疾手快,给他一把拦住。 并呵斥道:“这是作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如此作践?” “俺不懂,俺只想叫先生消气。” “都是田地里谋活路的苦命人,我与你置气做什么?” “俺不是田地里谋活路的,俺是铁匠铺里谋活路的。” 李东壁被气笑了,道:“一个意思。” “诶,先生这可说错了,铁匠铺里做事的工钱,可比田里高了好些。” 这……这话给李东壁整的哭笑不得,他发现自己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 “好了,你二人莫要再闲聊,李东壁你给看看,天宝这伤可能治?”顾北川看两人把朱天宝晾在一旁,聊得开心,于是开口道。 可谁知李东壁听闻此言,却是眉头一皱。 看了看朱天宝腿上的磕碰伤,又想了想自己药王宫弟子的身份。 于是开口道:“我觉得你在羞辱我!” 顾北川:??? “只要你们让我治,立刻就能下地走路。” “怎么会不让你治?现在就治。” 李东壁闻言,觉着有点不可思议,于是把目光瞥向两位铁匠和朱天宝,却见他们竟都陪着笑脸。 “你们,也同意让我治了?” “自然自然,先生既然是东家的朋友,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只怪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冲撞了先生。” 听见这话,李东壁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方才求了好半响,死活不同意,还一口一个江湖骗子。 怎么顾北川一出来,就同意了? 你不是个富家子弟吗?这些个铁匠农工,为何这般听你的话?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诧异的时候,而是展示专业底色的时候。 “先把人放下来,平躺好。” 两人闻言,顿时照做,把朱天宝放在草地上,平躺于地。 “放轻松,可能会有些疼。” 朱天宝闻言点点头,虽说心中依旧有些不大相信,但都到这时候了,说什么都晚了。 反正自己身强体壮的,还真能给治瘸了不成? 随后,李东壁也没怎么动作,只是从摊位拿出一罐翠绿色,打磨成糊状的草药,涂抹在朱天宝的伤口位置。 嘶! 朱天宝顿感伤口处仿佛撕裂一般,火辣辣地疼痛。 心说这人当这不是庸医?怎的这么疼? 随即,李东壁便伸出手来,按在朱天宝的伤口处。 就这样,朱天宝只感觉那股子疼痛感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清凉感,和难得的舒适。 他甚至能感觉到,李东壁手掌带着热气,传递着丝丝缕缕的能量,激发着草药功效。 好家伙,敢情人家是真有本事的啊! 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片刻之后,李东壁取来白纱布,将朱天宝的伤腿捆住,道:“好了,起来走走看。” 朱天宝闻言顿觉不可思议,这可是腿伤,虽说自己身强体壮,但若是去淮南城看,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吧? 你能这么快治好? 虽说心存狐疑,但朱天宝想着人家毕竟是东家的朋友,还治好了自己,既然夸下海口,自己也需配合一番,装作已经能走路的样子,不能叫人家丢了面子。 然而,当朱天宝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却茫然了。 这腿……怎么感觉,跟完好如初了一样? 我当真受伤了吗? 还是说,那草药当真神奇到这等地步? 朱天宝不信,迈开步子,大步走了起来。 却发现依旧没问题。 蹦跳两下,这才感觉到稍许疼痛。 “神医!在世神医啊!” 他抓着李东壁的手,连声道谢。 李东壁甚至都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忙道:“那里的话,不过些许微末伎俩罢了。” “师门内,医术比我强的师兄弟还有很多。” 可朱天宝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他只知道李东壁就抓来那么一堆草药,在他腿上一抹,揉两下,他的腿伤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要不是神医,何人敢称神医? 不比淮南城里那些个赤脚医生强多了? 两个铁匠看见这一幕,也是愣然。 “这位先生当真是个有本事的,脾气也好,我等先前那样冲撞,都不曾怪罪。” 顾北川听见这话,则是一阵无语。 他怕是只对病患脾气好吧,对我这个供吃供穿的,可从来都是一张臭脸。 不过看见李东壁医术如此高超,他也有些诧异。 虽然知道他身为药王宫弟子,医术肯定不会差,但还真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好了,你们先回作坊去吧,我与东壁有些话要说。” 朱天宝三人点头,正欲走,便听得李东壁道:“三日后才可把纱布拆下,期间切忌水洗,否则好得不完全。” “多谢神医,您放心,我铁定滴水不沾。” 这话说得,李东壁无奈一笑。 等人走了之后,他才从胸口掏出一本略微泛黄的册子,将朱天宝的名字记录上去,还附带了时间和地点。 顾北川看的一愣,他才解释道:“这是我们的济世册,等会到山门,要给师父过目的。” “也是我今后能不能上药王榜的重要依仗。” 李东壁看着那小册子,目光火热。 顾北川点头,随后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wap. /84/84376/19468297.html 第98章:再议药王宫 听闻此言,如果是以前,李东璧大概会说,不当讲就不要讲。 但是现在,顾北川刚刚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再说这等话,未免有些不大合适。 于是便道:“说来听听。” “emmm”顾北川斟酌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我觉得你们宗门的管理模式,有些不妥。” 闻言,李东璧眉头当即就是一皱。 他虽未生在药王宫,但却长在药王宫,更受药王传授本领,师兄师姐悉心呵护。 于他而言,药王宫就是家! 此时听见旁人诽谤药王宫,如何能忍? 若非此人乃是顾北川,他怕是早已出手。 可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好脸色,一甩袖子,就要离去。 却听见顾北川道:“你不想药王宫越来越好吗?” 闻言,李东璧脚步顿时停住,缓缓转过身来,冷声道:“你最好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我且问你,药王宫门徒多少人?” “近二百人。” “二百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了。” “吃喝拉撒,都需要银子吧?” 李东璧闻言眉头一皱,以前虽说住在药王宫,不问世事,埋头学武学医。 但自从下山游历之后,他便知晓,无钱,寸步难行啊! 否则,他和顾北川的初次相遇,也不会那般狼狈。 于是乎,他点点头,道:“自然。” “那你们哪来的银钱?” “宗门内有一药王潭,其中潭水,蕴含天地精粹,日月精华。” “药王老师在潭水旁种植了大量药草,因为吸收了潭水能量,这些药草品相都是极好的。” “再加上药王宫的名声,所以能卖出不菲的价钱,所以我等师兄弟,倒也不愁吃穿。”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好家伙,我本以为药王宫这种经营模式注定长久不了,可谁承想人家开挂啊。 刚想说一句那没事了,可却看见李东璧脸上的忧愁之色,于是便问道:“莫非另有隐情?” 李东璧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苦涩:“潭水只能加速草药的生长,草药却不能凭空而来,只能于药王山周边采摘。” “可这些年,坐吃山空,已经采摘得差不多了。等新一批草药成长起来,怕是要不少时日。” “所以,宫里也有些捉襟见肘。” 顾北川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转变经营模式?” “转变模式?”李东璧看着他,一脸疑惑之色。 “你看,你身为正宗八门子弟,妥妥的药王宫嫡传,却过得如此拮据。” “相比之下,其余七门弟子,怕是日子要好上不少吧。” 李东璧沉默少顷后道:“确实如此,不过药王曾有教诲,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乃大功德,不可因自身遭了些磨难,便停滞不前。” 顾北川无语,心说药王连饼都不用画,你们就屁颠屁颠跟着卖命了? “那你们这看病不用给钱的传统,能否变革一番?” “断然不可!这是祖师爷留下来的传统,别说我了,就连药王老师也无法更改。” 顾北川闻言更加无奈,这祖师爷本是好心,想让天下的穷苦百姓都能看得起病。 却忘了,医者,也是人,也需要生活。 “可你觉得,看病不收钱,效果好吗?” 李东璧沉默了,无言以对。 “看来你也觉得不好,而且若是这个传统一直延续下去,怕是会有更大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药王宫子弟出师之后都能留在药王宫,有些人是需要下山讨生活的。” “他们在药王宫内待了个十年八年,费了半生心血,将一身医术习练得炉火纯青。” “但除了医术,他们可还会别的谋生手段?” “若没有,又不想违背律法,做那烧杀劫掠之事。便只能寒酸度日,是也不是?” 李东璧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几次张口,却又无言以对。 因为,他着实想不到如何反驳顾北川。 师兄弟们身受药王教诲,都是心思纯良之人,是绝做不出烧杀抢掠这等事。 一身医术,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却赚不得银钱。 可不就只能寒酸度日,甚至,怕是连成亲都成问题。 “你说得不错,药王宫确实有些问题,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改变?” 事关药王宫,哪怕是李东璧,也得虚心求教。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顾北川在经商方面很有一手,说不定真能帮到药王宫。 “很简单,不再治病救人就行。” “什么!”李东璧惊呼出声,一身内力都险些紊乱。 “你在开什么玩笑?” “救死扶伤是我辈药王宫子弟之职责!” “停停停,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不再治病救人,不是真的不救,而是不主动去救,等人来求着你救!” 闻言,李东璧再度皱眉,语气疑惑道:“这两者,有何区别?不都是治病救人?” “非也非也!” “人啊,只会重视他们千辛万苦求来的。对于送上门的,反而觉着廉价。” “那些八公村村民,个个有一把子力气,是做工的好手。” “放到淮南城中,不缺活儿干。” “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争着抢着要来我南山作坊?” 李东璧闻言,依旧茫然地摇了摇头,道:“不知。” “两点,其一是因为我这给的工钱够高!哪怕放眼整个淮南城,我这的月钱,也是个顶个的高。” “和别处一比,他们自然想来。” “其二,便是物以稀为贵!” “我给的工钱虽高,但岗位却并不多,八公村数百位青壮,不可能全都招收进来。所以他们需要争抢,而一争抢,则会加剧稀缺性。两相结合,也就成了你看到的模样。” “而且这样还有个大好处,那便是被我招进来的,都是身强体壮的村民。身体虚弱,无法劳作的,怕是连竞争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李东璧没好气道:“这跟我药王宫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是药王宫弟子,医术过硬,就和我作坊里给的工钱高是一个性质的。” “再论稀有性,你只有一个,若要找你看病,整个八公村村民怕是要争先恐后,抢个头破血流。” “可事实呢?” 听闻此言,李东璧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wap. /84/84376/19470565.html 第99章:“校企合作” “若是让我来运作,以你的医术,别说八公村,怕是整个淮南,数十万百姓,都要争抢着来找你治病!” 听闻此言,李东璧眼眸中好像有什么亮了起来。 是光!名为渴望的光! 以往,他是落魄至极,只能找些野菜果腹的无名医生。 以后,他将成为万人敬仰的名医! 若是顾北川所言为真,那他进药王榜,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得不说,顾北川画出来的大饼,叫李东璧着实难以拒绝。 “你快些说,要如何做?” “很简单,收钱!” “必须设置门槛,你的医术才能贵起来。” “不收钱确实能帮助到劳苦大众,黎民百姓,但更多人,只会对你的医术嗤之以鼻。” “因为不用花钱买的东西不靠谱,这是早已扎根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顽固思想!” “你能医好身体上的顽疾,却医不好心里的偏见!” 这番话说得李东璧振聋发聩,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挣扎了好半响,还是道:“不可!” “不收钱不仅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也是我辈医者的坚守!” “若是只有收钱才能让我成名,那这名,不成也罢。” 顾北川听闻此言,不但没愣,反而露出了些许欣慰之色。 赞叹道:“药王宫子弟,果真高风亮节,北川叹服之。” 李东璧也反应过来,皱着眉道:“你在试探我?” 顾北川点头,道:“我必须选择足够坚定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何意?” “且听我细说。” “你身为药王宫子弟,救人伤病,不可付钱,我可以理解。” “那,教导他人医术呢?这总可以收取些许银钱了吧。” “这…药王师尊倒是没说过有这等规矩。”李东璧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何不开设一医馆,广招学徒?” “平日里,你也不用行医问诊,只管教授学生便好。” “有病人前来,便由学生接待,学生不是药王宫门人,自然可赚取些许钱财。” “这些钱,五五分,医馆得一份,学生得一份。” “而你为医馆教出了学生,医馆自然要给予你银钱。而这银钱,完全是你劳动所得,天经地义,任凭你家祖师爷复生,也说不得什么。” “再者说了,你若是把医馆生意做好了,传出了名声,我便多投些钱,开些分店,把你那些已经出了山门的师兄师姐也喊过来,这样一来,他们的生计也就也有了着落?” 李东璧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眼眸中更是浮现震惊之色。 这人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法子的? 以前我还道他是个富家纨绔,不值一提,如今看来,当真是着相了,以后万万不可以貌取人。 但紧接着,便又皱紧了眉头,道:“你说得很好,也很对,但,依旧有个问题。” “若是依你所言,病人都由学生来治,我岂不治不了病?” “这不治病,医术如何精进?再者说了,不治病如何上得了药王榜?”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我早已考虑妥当,你且细想。” “若是你教出来的学生都能治好的病痛,你还有必要治吗?” “而学生们处理不了的,必然都是疑难杂症,直接由你上手,岂不妙哉?” 李东璧闻言瞳孔一震! 每次治的都是疑难杂症! 这对药王宫弟子来说,简直是不可拒绝的诱惑! 光这一点,就足够打动他了! “那药王榜怎么办?” “这点确实有些麻烦,但也有办法解决。” “你们药王宫宗旨可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正是!” “那你觉得,是你一人之力,救治的病患多,还是教导出万千学子,叫他们一齐努力,救治的病患多?” “自然是后者。” “既然如此,为何不践行?” “再者说了,学生们的本事是跟你学的,他们救治的病患,自然应当有你一半功劳。” “所以我提议,你们药王宫改革一番,将你所传授的弟子,在医馆内所救病患数量的一半,都加到你头上。” “毕竟,这只是个虚名而已,学生们又不是药王宫弟子,他们也不曾想过登临药王榜,要这虚名作甚?” 哄! 此言一出,李东璧瞬间便激动起来。 看向顾北川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他竟真的,解决了所有问题。 这么一看,顾北川所说的模式,当真是有些完美无瑕。既能改善所有人的处境,又不妨碍他们药王宫本来的规矩。 他身为药王宫子弟,没有不心动的道理。 “你说得很好,只是,兹事体大,单论药王榜一事,我便无权处理。” “更何况,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想开更多医馆,招揽我药王宫更多师兄弟。” “这是会影响我药王宫命脉的大事,我需回去一次,禀告师尊。”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自然。” “而且若是你我双方合作,我希望药王宫的草药也能放在医馆中售卖,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动用飞鸿的商业资源,帮你们卖出更好的价钱。” “当然,若是急用钱,飞鸿大可以预支,亦或者说,你们直接卖给飞鸿也可以。” 闻言,李东璧眼中的心动之色更甚,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近期可有得罪什么人?会不会有危险,若没有,我想现在就回去寻师尊商议此事。” “应当没有,你若想去,自可去得,只是还望快去快回。” 李东璧闻言,立即道:“事不宜迟,那我现在便走。” 说完,只见其身形腾跃,竟翩若惊鸿般消失在顾北川眼前,显然是了不得轻功手段。 只是,还没过多久,便听天边一道声音传来:“切记帮我收摊!其中草药,皆为珍品,万不可遗失。” 顾北川看着眼前被遗忘的草药摊,也是无奈苦笑,心说这也着实雷厉风行了些。 不过倒也说明李东璧上心,是好事。 其实开医馆这事儿,顾北川在得知药王宫经营模式时就想做了。 甚至连双方的合作模式都想好了,就是后世的校企合作。 药王宫充当学校,为飞鸿医馆输送源源不断的人才。 飞鸿医馆则充当企业,为药王宫子弟提供就业。 两两相合,岂不妙哉? 当然,说句实在话,药王宫乃当世盛产药师的顶尖宗门,放在后世,怕是比肩清北。 若不是受限于祖训,药王宫子弟赚不到银钱,他这连盖都没盖起来的飞鸿医馆,怕是也捡不到这等便宜。 当然,医馆这种东西,一开始不一定能赚钱。 但顾北川走的是精品路线,他要叫淮南百姓都知道,飞鸿医馆走出去的医生,定然是整个淮南最好的医生! 若是这名声打出去了,今后还愁赚不到银钱? 再者说了,药王宫子弟除了医生身份,还是武林高手! 有他们在身边,便更加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最为可贵的是,他能和药王这尊江湖泰斗搭上线。 这等关系,现在可能用不上,今后定然受益无穷。 所以怎么看,飞鸿都是赚的,无非前期多投些钱财罢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看药王同不同意了。 wap. /84/84376/19470566.html 第100章:股东会 自李东壁走后,时间就这么一日日过去,一转眼,便是半月光景。 淮南正式入冬,虽说还未降雪。 但清晨和傍晚,林荫小道上却已布满白霜。 天气更是严寒,淮南河畔,大多数船家受不了这料峭寒,早已回家歇息。 还剩下来的,只能是家中当真揭不开锅的,若再穷困些时日,怕是未曾冻死,便要先饿死。 只好于这江淮河畔,迎着料峭寒意,终日摆渡,只为碎银几两。 当真是奔波劳碌,悲乎哀哉。 不过,这于顾北川而言,并无多大干系。 这是时代的悲哀,而非他一人的悲哀。 他所要做的,只是等着李东壁回来罢了。 药王宫路途遥远,药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多耽搁些时日,倒也能理解。 可顾北川万万没想到,他先等来的,竟不是顾北川,而是靖王府来人。 那是两个壮汉,军伍打扮,面容多有皲裂,一看便常年处于风雪之地。 不善言辞,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 看得出来,这两人所在军伍,应当是军纪严明,战力不俗。 他们带来的,并非青松鸟的养殖和培育方法,而是白岩雀。 芷柔姑娘在信里说,青松鸟是各诸侯国将领用于传递军情的重要渠道,乃军机要密。 哪怕她身处靖王府,也无法与他寻来。 不过这白岩雀,虽说不如青松鸟,但同样生长于崖余山脉,不畏严寒,且聪慧识途,用以传递些许信息,想来是不在话下。 而这两人,便是培育白岩雀的行家。 得知此事后,顾北川欣然应允。 他要青松鸟,无非就是传递消息,既然白岩雀能取而代之,何乐而不为? 随后南山居便又多了两位军人,终日在院子中为他培育白岩雀。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半月有余。 白岩雀足足培育了数百只,驯化方法也教给了顾北川,两人这才离去。 顾北川见两人一路艰辛,本想赠与些钱财,两人却是抵死不受,说是有违军令。 看得出来,确实军纪严明。 如此这般,顾北川也只好作罢。 白岩雀培育好了之后,便只剩自行车了。 而锻造部众人也确实不负众望,只一个月,竟然就造出了刹车系统。 为此,孙壮足足消瘦了一圈。 先前做出自行车用了不到半月,而一个刹车系统,竟然需要足足一个月! 可莫要以为这是孙壮等人在磨洋工,实在是因为,这刹车太难做。 关键点还是,以大乾的锻造技术,没有成熟的,百分百成功的,得以锻造出弹簧钢的方法。 而没有弹簧钢,便制不了弹簧,如何能刹车? 所以孙壮等人只能一次次地试验,最终历时一月有余,才堪堪试探出来。 为此,顾北川直接大手一挥,再次奖励锻造部每人两成涨薪,孙壮更是三成涨薪! 且整个部门,全体人员,带薪休假三天! 这话一说出去,整个锻造部,顿时陷入狂欢。 造出半成品的自行车时,顾北川可是已经给全体人员涨薪过一次了。 这次又来,而且是在上一次涨薪的基础上再来一次! 这上涨的幅度就很可观了,已经要高出市场价近一半了! 而且还让他们拿着工钱休息足足三天! 这等好的东家,可上哪儿找去? 霎时间,锻造部众人心中对飞鸿升起了一种难以想象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这是别家企业所不能给予的。 而其余部门,当真是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要知道,锻造部工人的工钱,不只是比同行要高,也比他们要高啊! 而且还高上不少。 但羡慕虽有,嫉妒却少。 毕竟人家是实打实做出了东家要的东西。 只要他们也能做出成果,以东家的大方,奖赏定然是少不了的。 怀揣着这种想法,一时间,整个飞鸿作坊的风气再度活跃起来,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子劲,要和其余部门一较高下。 四个部长尤其如此,虽说孙壮已经领先,可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看着这样的氛围,顾北川也甚是愉悦。 如果一直这么钻研下去,只怕杂交水稻和砖窑也快问世了。 后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抱怨企业不公? 怒斥其为资本家的剥削? 究其根本,还是钱没给到位。 要是一个月十万,别说九九六,零零七也大有人干! 年终奖要是给套房子,多得是人卖命。 画饼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企业家画点饼,给员工提升一下动力怎么了? 可关键,你这饼得能实现啊! 若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要之何用? …… 周东家看了看店门外的寒风,以及路上的匆匆行人,心头不禁涌起一抹苦涩。 自从加入飞鸿,得到诸多支持之后,周记酒楼生意可谓蒸蒸日上。 虽说每月要给飞鸿总店交上几成份子,但剩余的,也足够他们吃饱喝足了。 相比起来,光景自然是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只可惜,天气渐寒,来吃饭的客人是越来越少了。 本来飞鸿服务的,便不是劳苦大众。 劳苦大众也没钱天天来酒楼吃饭,消费群体多是些富人家庭。 但,这事儿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人家不差钱,只要你饭菜够好吃,人家可以天天来。 坏处就是富贵人家,身子难免娇贵。 见这般严寒,怕是宁愿在家中对付一口,也不愿出门。 可这样一来,便苦了周东家了。 他们周记的生意,下降了好些。 唉! 一声长叹,自老人口中响起。 身旁却传来小厮的嘱咐:“老爷,该去开股东会了。” 股东会,也是飞鸿弄出来的东西。 按照飞鸿的逻辑,每一家飞鸿酒楼分店,都由他们和飞鸿共享。这么算起来,他们便算是飞鸿酒楼这个大品牌下的股东,每月必须参与一次股东会,商讨要事。 一开始,周东家还觉着新鲜。 可开过几次之后,便觉无聊至极。 那福伯废话连篇,说来说去,也没什么实际的。可看在顾北川的面子上,他们又不好发作,却也觉得了无生趣。 可不承想,竟又到了要开股东会的时候。 “这会,当真不知有什么好开的。” “老爷我年迈体弱,竟也要冒着这等严寒赶过去。这制度……当真是不通人性。” “罢了罢了,快些去准备炉火上路吧。” wap. /84/84376/19475727.html 第101章:白岩雀与自行车 飞鸿酒楼,亦或者说,以前的飞鸿酒楼,现在的旗舰飞鸿酒楼。 哪怕飞鸿开了那么多家分店,但这里的生意,依旧是最好的。 因为这里有最全的调味品,最棒的厨师,最好的用餐环境。 相比之下,其余分店似乎只有脚程近些这一个优点。 可即便如此,飞鸿旗舰酒楼也没能逃过严寒的影响,逐渐开始门可罗雀起来。 今天,酒楼二楼,一月一次的股东大会正式召开。 来的都是各个分店东家,大部分已经上了年纪,所以脸色格外难看。 “依我看,飞鸿就是没事找事。这般严寒,非要把我等叫过来,能说些什么?无外乎是些废话罢了。” “就是,听来听去,耳朵都起茧了。”周东家烤着火炉,略带愠怒地回应。 “哼,依我之见,这什么股东大会就应该取消咯。平白无故消耗我等时间,却毫无用处。” “诸位,等会儿大会结束,你我便一同请愿,废除这股东会如何?” “善!” “若有此事,我当领衔之!”刘东家显然很是兴奋。 他们这些老人,一到冬天,腿脚便不利索。 哪怕坐在马车中,些许的颠簸和严寒,也叫其着实不怎么好受。 所以若是能废除股东会,自然是废除得好。 有什么消息,要让他们非来不可? 找个伙计通报一声不行吗? 然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包厢的门,开了! 起初,人们还不以为意。 甚至有人打趣道:“福伯,今儿个你可是来迟了,待会儿得早些结束。” 然而下一刻,此人便立刻噤声,不敢言语。 整个包厢内,也为之一清,肃然起来。 因为来人并非福伯,亦或者说,并非只有福伯,还有顾北川!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却能白手起家,创建飞鸿的东家,众人心中多少有些犯怵。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他们都是在人家手底下讨饭吃。 “今儿个是挂了什么风,顾东家竟亲自前来。天气严寒,还望东家保重身体啊。” “是极是极,若是有什么消息,差人说一声便是,倒也不必亲自前来。” “就是,如此这般,顾东家清闲,我等也能轻松些。” 未曾理会众人寒暄,顾北川直接走到首位坐下,福伯则是恭敬地站在身后。 只见其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来,只为给你们两件东西。”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眼眸一亮,兴奋起来。 现如今,淮南城内都流传着一句话,飞鸿出品,必属精品! 作为飞鸿创始人的顾北川,现在亲自开口要给他们东西,岂会是凡物? 只怕最少也得是和调味品一样的稀罕物件吧? “在给你们之前,我得先问个问题。” “您说。” “最近,天气严寒,诸位生意可还好?” “托东家的福,生意兴荣着呢。” “我要听实话。” 不知为何,顾北川明明只有十八,等过了年也才十九,周东家却总觉得他能轻而易举地散发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威势,只一瞬间,就将他们这些老狐狸镇住。 “还是瞒不过东家慧眼,天气严寒,客人确实少了许多。” “可曾想过办法补救?” “也曾想了些,却都不得其法,不见成效。” “嗯,今日便给你们讲讲我的法子。” “既然客人不想上门,我等把饭食送上门便可。” “把饭食送上门?”众人听闻此言,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敢问东家,我们如何得知客人想吃些什么?若是会错了意,送错了饭食,岂不是平白惹人厌恶?” 顾北川看着周东家,只是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周东家却被看得有些发毛,良久之后,才见其道:“你能想到关键性问题,倒也有几分聪慧。” 随即,便见顾北川拍了拍手,一只通体雪白的鸟雀竟是从包厢窗外飞了进来。 “诸位可知,此乃何物?” “这……”众东家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无人言语。 良久之后,还是刘东家眯了眯眼睛,试探着道:“莫非是崖余山脉的白岩雀?” “不错,正是。” 听闻此言,众东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眼眸深处,藏着一股不可置信。 “传闻,白岩雀乃崖余山脉变种,不畏风雪,可通人性。不承想,这等珍稀异种,东家也能搞到,当真是手眼通天。” “确实,东家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啊!” “莫要说些废话,我并非拿来显摆的,只是叫你们看看,这白岩雀,有何用处。” “用处?”众东家一阵抓耳挠腮后,还是周东家试探着问道:“莫非,顾东家想用它来传信?” “不错,若是客人们用它来传递想吃什么饭食,岂不便捷?” “我准备,先给相熟的老顾客人手一只,叫他们好生照料,等想吃我们飞鸿的饭食了,便写上书信,附上地址,用白岩雀传递。” “等白岩雀飞了来,你们便知道客人想吃些什么,做好之后,差人送过去便是。” 此言一出,众东家皆尽瞠目结舌。 “大手笔,据我所知,每一只白岩雀都价值不菲,东家此举,怕是要用上不少,当真是大手笔。” “此等方式,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倒也新奇。” “我看行,那些贵族老爷身娇体贵,不想出门。可我们把饭食送到他们眼前,他们还能不吃?” “善!” “善!” “可,老朽还有问题。” “如今天气严寒,饭食送过去,会不会凉了些?” “还有这饭食的银钱,客人们应当给谁?” 顾北川闻言一看,见又是周东家,顿时点头,看来这老头脑瓜子还算灵光,以后说不定可以重用。 “这银钱,自然应当给送饭食的伙计,但是客人点了什么,一共花了多少银钱,你们都要写出来,用白岩雀送还回去,与客人对照。防止送饭食的伙计胡乱开价,亦或者贪墨钱财。” “至于时间问题,我自然也有考量。” 只见顾北川再次拍了拍手,包厢的门再次洞开,一名壮汉抬着一辆铁疙瘩走了进来。 “诸位且看,此物名为自行车!” wap. /84/84376/19475728.html 第102章:不要面皮 “自行车?” 东家们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一时间却是有些面面相觑。 “敢问顾东家,何为自行车?”依旧是周东家出来提问。 “自行车,顾名思义,便是不需要马匹,依靠自己就能行走的车。” 轰! 此言一出,众东家纷纷对视,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敢置信! 不用马的车,却能跑动? 他们一个个,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有人听说过有这等神奇物件。 “不知顾东家,可否掩饰一番?” 顾北川闻言,欣然点头,道:“这里地方小,不便观看,诸位且随我出去看。” 等众人来到飞鸿旗舰酒楼门外后,那推车进来的汉子便立即上车,踩动脚踏板,骑行了起来。 在众东家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好一会儿的工夫,才返回来。 看见这一幕,他们彻底震惊了! 虽说这车子的速度比不上马匹,但和马车比起来,还真就半斤八两。 但关键是,这车子可不用马匹,甚至不用学骑马,是个人就能用! 当真是难得的稀罕物件。 与此同时,他们也知道顾北川的意思了。 让店里伙计用这所谓的“自行车”去送餐。 只要速度快些,再在餐盒上包裹些许棉布,想必是凉不了的。 对此,他们不得不赞叹一声:“大手笔!” 无论是白岩雀,还是自行车,都是难得的稀罕物件,尤其是这自行车,他们更是闻所未闻,却都被顾北川给捣鼓出来了。 更为关键的,其实还是这个送餐的想法。 在他们眼中,天气严寒,生意难免下降。 这属于正常现象,就算难以接受,却也不会想办法,亦或者想不出合适的办法去解决。 顾北川却想到了。 这些结合起来,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大手笔了。 至少他们任何一家,甚至所有分店加起来都做不到。 看完自行车的展示之后,众人又回到了二楼包厢里。 之前一直是顾北川在主导谈话内容,这一次,他反倒是不说话了。 因为着急的,大有人在。 果然,不消片刻,就听有人道:“敢问顾东家,这自行车,有多少?” “自行车生产工艺复杂,难度也大,目前我在南山的作坊加工加点,也不过凑出来百余台。” 一听这话,刚才还老神在在的诸位东家顿时便沉不住气了。 “顾东家,这白岩雀和自行车,卖给我李记分店如何?” “顾东家,我刘记分店也想分一杯羹。” “照你们这么说,我黄氏分店当仁不让。” 众人争论不休,顾北川却不说话,只抓起桌上一杯热茶,细细品茗。 “顾东家,这白岩雀和自行车如何安排,您倒是说句话呀。” 见有人提到自己,顾北川这才道:“白岩雀和自行车目前数量尤为稀少,而且总店也要用,所以不卖,只借!” “借?” “不错,每家分店都能借上一定份额,但需要缴纳押金。” “每月总店都会派人前去检查,若有损坏,皆要扣除押金。” “不过诸位放心,等产量上来了,自然会有所供应。” 众东家闻言,脸上焦急之色这才缓缓褪去。 更是有人夸赞道:“顾东家就是顾东家,考虑事情,向来妥当。” “好了,奉承的话便不必说了。” “借用契书和押金契书争取今天就签订,明日所有飞鸿酒楼,统一听我调令,可有问题?” “这事儿由顾东家操刀,老朽我第一个支持!” “老朽也是!” “我也同意!” “好,那诸位便早些回去,挑选好忠诚可靠,且有把子力气的伙计。” “片刻之后,自然有人把相应的自行车和白岩雀送到府上。” “同时,也利用各自的渠道,把到手的白岩雀送出去。” “每家店,暂定三十个客人,可拥有白岩雀,享受咱们的配送服务。” “诸位,可还有问题?” “没有了,东家考虑得甚是周到。” “都没问题了?”顾北川环视一周,众人皆是点头。 随后便见其道:“那顾某倒是有个问题要向诸位东家讨教一二。” “顾东家尽管问来,我等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在门外,我曾听闻有人说,这股东大会华而不实,毫无作用,应当取消了才是?” “可有此事啊?”一边说,顾北川一边转头看向周东家,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唰! 很快啊! 砰! 周东家瞬间站起,狠狠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 “股东大会,乃飞鸿之特色!飞鸿之根源!” “也就是顾东家宅心仁厚,才乐意在股东大会上将白岩雀和自行车这等稀世珍宝分享给我等。” “如此重要之会议,岂可断绝?” “此言究竟是何人所说?当真是鼠目寸光!” “若是让老朽遇见了,非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之后,还甩了下袖子,冷哼一声,这才坐下。 经过周东家这番发言,整个包厢内,瞬间安静起来,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刘东家心中狠狠啐了口,心说老周这个不要脸的,当真是无耻至极! 可一转眼,便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毕竟,刚才说要取消股东大会时,就数他和周东家最积极。 现在周东家已经把自己摘出去了,那不就只剩下…… 砰! 很快啊! 只见刘东家也唰地一声站起身来,厉声道: “这个老周啊!向来正直,他说的话不会错。” “股东大会是我们飞鸿的特色,如何能取消?” “若当真有人有此想法,顾东家不必忧心,让我刘某人亲自与他谈谈!” “反正我你们是知道的,每次股东大会,就数我来得最早。我坚决拥护股东大会制度!” 说完,刘东家把脸转向顾北川的方向,“憨厚”一笑,随即坐下。 刘东家一番发言过后,整个包厢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噗! 突然,似乎有人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李东家?如此严肃的场合,你发笑作甚?”周东家厉声问道。 “莫非是不想要顾东家的白岩雀和自行车?”刘东家趁火打劫。 “我……想起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 面对周东家和刘东家颇为凶厉的眼神,李东家一时急得满头大汗,最终灵光一闪,道:“我家娘子怀孕了。” wap. /84/84376/19475729.html 第103章:进击的孙员外 “怀孕了?” “我怎地从未听说?”刘东家眼眸中流露出狐疑的光。 “咳咳咳,我家娘子深入浅出,这怀孕一事,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晓,刘兄未曾听说倒也正常。” “正常吗?我看很不正常,老李你可莫要哄骗我们。” “什么话?说得这是什么话?我老李什么为人,你们能不清楚?什么时候行过这哄骗之事?” 刘东家还要再说,却被周东家拦住。 只见其眼神柔和,不复凶厉,语气更是平缓,好似在与熟人闲谈。 “老李的脾气和秉性,我等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过这女子怀孕,历来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的大事。” “这样,我那儿还有几颗山参,改日里带去你府上,顺便看望一下弟妹。” “几颗山参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可莫要推辞。” 听闻此言,刘东家不再说话,只是抿着嘴唇,时不时抽搐两下。 李东家则是满脸苦涩,生无可恋。 更是于心中暗道:“娘子啊娘子,这些日子,我多用些功,你这肚子,可得争气点。” “好了,莫要闲谈了。股东会是我与你们会面的重要途径,不可取消,今后切勿再动歪心思。” “顾东家说的是。” “既然都没问题了,那便回去早些准备。没得到白岩雀的老顾客,明日怕是少不得有些牢骚,这都得靠你们自己安抚,总店帮不了你们。” “顾东家放心,我等一定处理妥当。” “嗯,散了吧。” 听闻此言,众东家纷纷离席,回到家中,开始妥善准备。 这些人,都是在商海浮沉多年的老狐狸。 各自都有各自的手段,当初若非是上了赵腾龙的贼船,又被顾北川釜底抽薪一波拿下,只怕飞鸿想要完成餐饮界的大一统,还要横生些许波折。 然而这一次,他们也有了来自飞鸿的先进技术。 其余方面,自然能做到无懈可击,叫人挑不出毛病。 这也是顾北川选择和他们合作,而不是吞并的原因。 若是吞并,又该去哪找这么些“人才”? 夜色渐深,一切都在暗中发酵。 有时候只需一个晚上,世界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今晚! …… 翌日正午,孙员外才堪堪醒来。 看向身旁依旧在熟睡的美娇娘,顿觉自己雄风不减当年。 这人啊,一辈子奔波劳碌,为的是啥? 不就是此时此景吗? 孙员外志得意满地起身,才穿好衣物,便觉肚中传来阵阵饥饿。 便大声朝着门外呼喊道:“早膳何在?” 老海是孙府管家,且一做就是几十年。 这当管家的,最重要的便是熟悉老爷。 老海对孙员外再熟悉不过,知道伺候这位爷啊,最要紧的,莫过于那一口吃的。 孙员外小时候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三十年前那场动乱里头,全家都死绝了,只剩他一个。 吃观音土,啃树皮,嚼草根才活了下来。 后来,凭借着一股子狠劲,渐渐发家致富,才有了如今的身家。 只是这老天爷啊,无论是谁,都不会叫你太得意。 这不,孙员外钱是赚了不少,但当年啃树皮,吃草根却吃坏了肚子,临老了,落下了病根。 对饮食方面,尤为苛刻。 辛辣不得,干涩不得,更是不能过酸过甜,否则一旦吃进肚中,那便是翻江倒海,叫人能生生疼上小半个时辰。 所以孙府的厨子,历来都是整个淮南数一数二的。 也只有孙府,愿意花这么些钱只招个厨子。 “老爷,早膳已经做好了。” 老海似乎就等着孙员外这句话,在门外站了好些时辰。 “快些呈上来。” 孙员外一声令下,整个孙府便动了起来。 很快,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便呈现在了孙员外眼前。 可孙员外只是看了眼,便眉头紧皱。 勉强耐住性子,夹了些许饭菜入口,却觉味同嚼蜡,瞬间吐了出来。 “府里是不是换厨子了?” “没有啊,一直都是黄师傅。” “怎么吃着不对劲?” “要不差人重做?” “罢了罢了,应当是吃多了飞鸿的菜,我这嘴啊,给他们养刁了。” “家中饭菜,竟是吃不惯了。”孙员外无奈叹息道。 “我这就差人去买。” “买什么买,飞鸿向来不允许客人私自外带菜肴,你怕是忘了。” “那可如何是好?” “准备马车,我去一趟便是。” “去一趟?” “怎么了?不妥?” “老爷,今日天气严寒,还是不出门为好。” “笑话,老爷我正值壮年,些许寒意算得了什么?” “你只管准备便是。” 老海听闻此言,只能苦笑着去吩咐下人。 很快,马车就准备完毕。 只是孙员外才刚一出门,便觉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要说这寒风,也可恶得紧,直往人孙员外颈脖处钻。 叫他狠狠打了个寒颤,脸色也连带着白了几分。 老海见状,连忙道:“老爷,要不不去了?” 孙员外把脸一耷拉,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人啊,年轻时候是该注意些身体。 不然到老了,一身的毛病。 现在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着实愁坏了他。 然而突然间,孙员外鼻子一抽,竟是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火锅!” “什么?” “有火锅!有人在吃飞鸿的火锅!” “怪了,着实怪了。飞鸿的菜品不是恕不外带吗?怎地会在这闻到?” 孙员外一边抽动鼻子,一边寻着味道的方向而去。 片刻后,他在一处宅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沈府?” 孙员外露出错愕之色。 沈家前些日子,刚得了皇商,据说还和那位淮南诗君搭上了线,正是整个淮南商界的香饽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孙员外即便小有家底,但和沈府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飞鸿是顾诗君的产业,就算是沈府又能如何?还能叫顾诗君坏了规矩不成? 他究竟是如何在家中吃上的火锅? 孙员外简直百爪挠心,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敲了敲门。 门被沈府管家打开,见是孙员外,连忙摆出招牌的礼貌微笑。 孙员外却并不在意,只是鼻子再次抽动两下,只觉一股更加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火锅!绝对是火锅!” wap. /84/84376/19475730.html 第104章:殴打药王 沈府管家听闻此言,也是一愣。 心说孙员外是怎么知道我家老爷在吃火锅的?莫不是…一路上闻着味儿赶来的? 这可着实有些… “你家老爷可是在吃火锅?” “不满孙员外,确实如此。” “速速前去通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闻言,管家觉着更加怪异了,心说所谓的要事,难不成是来蹭饭? 不过这些不是他该过问的,于是便老老实实前去通报。 进门之后,那股子火锅的香味愈发浓郁,叫孙员外忍不住喉头涌动。 走进大堂之后,果不其然,孙员外一眼便看见富态横生的沈贵正和儿子沈良富一起吃着火锅。 此时看见他来,也招呼道:“老孙啊,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见过孙伯父。”沈良富也是起身行礼,叫人挑不出毛病。 “老沈啊,你这火锅…从何而来?” 沈贵听闻此言,略一思索,似是想起了孙员外好饮美食的毛病,于是邀请道:“要不一起?” “这…不好吧。”孙员外一边说,一边落座,并且自然而然地拿起了筷子。 沈贵:??? 沈良富:??? “咳咳,沈兄口味真的好,这食材当真新鲜,可是从飞鸿运来的?” “还得是孙老弟啊,一眼便瞧了出来,确实是飞鸿的火锅。” “我就说嘛,别家的哪有这味道。” “传闻沈兄和顾诗君交好,没承想,竟好成这样,即便在家中,也可随意畅享飞鸿美食。” 这话本是出于好意的夸赞,可谁承想,沈贵听了这话,竟连连摇头。 “孙兄此言差矣,这顾诗君啊,做生意极其讲究规矩,说了不让外带,便是不让外带,甭管关系多好不行。” 此言一出,孙员外也是诧异,道:“那这火锅?” 沈贵笑而不答,反而指向不远处树梢上停着的一只雪白岩雀。 “这是白岩雀?崖余山脉的珍稀物种啊,沈兄如何弄来的?” “我哪有那等本事弄来白岩雀,这是飞鸿送来的。” “送来的?” 见孙员外如此感兴趣,沈贵索性将白岩雀和自行车一事全盘托出,权当为飞鸿做了宣传。 “事情就是这样,顾诗君说,这叫什么…外卖。” “外卖?”孙员外喃喃自语着,同时喜上眉梢。 这外卖服务,不就是为他这样的人专门设计的吗? 以后不用出门,也能吃到飞鸿的饭菜了? 着实叫人兴奋。 “不知这白岩雀要如何才能获取,还请老哥指条明路。” “每家分店的白岩雀只有三十余只,总店倒是多些,却也不过五六十之数。” “毕竟外卖服务还处于起步阶段,这白岩雀也着实稀罕,一时间难以做大。” “顾诗君的意思是先给些老顾客,也不用什么银钱,帮着宣传一番即可。” “我看孙老弟你在飞鸿吃的次数可不少,此时若是去,怕是还能抢上。” 孙员外听闻此言,哪里还能坐的住。 立刻起身道:“感谢沈兄告知,孙某就先行告退了。” 走的时候,目光却依旧盯着桌上火锅,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移开。 毕竟,他可是饿到现在,半口没吃。 不过,事分轻重缓急,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拎得清的。 “马车,马车在何处?速速去飞鸿酒楼!”才一出门,便听孙员外大声吆喝。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在淮南城各处不断上演。 一时间,飞鸿推出了外卖服务,叫你只在家也能吃到飞鸿美食的消息,不胫而走。 只是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霎时间,整个淮南的富贵人家,闻风而动,争先恐后。 事情做到这里,外卖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顾北川也就带着福伯回了南山居。 可谁承想,一进门,顾北川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好似…在他们外出的时候,还有人进来过。 莫非是遭了贼? 想到此处,顾北川顿时警惕起来,用眼神暗示福伯。 福伯也是个人老成精的,岂能不明白自家少爷意思。 当即便抄起两根梆硬木棒,自己一根,扔给顾北川一根。 俩人就这样,拎着棒子,猫着身子,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自家宅院。 等进了宅院,便发现,平日里福伯用来休息的躺椅上,赫然躺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起来尤为高大,想来应当是个身材魁梧之辈。 一时间,顾北川也忍不住手心冒汗,心头发虚。 有些后悔没叫福伯出去喊人,而是头脑一热便冲了进来。 不过感知到体内隐隐约约的药王内力和纯阳内力,他又有了些许底气。 不错,修炼了易骨筋经决之后,顾北川天资卓绝,练起其他功法来,可谓如有神助。 这才不过月余,便成功练出些许真气。 要知道,寻常武者,这时候怕是还在找寻气感。 顾北川心说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武林中人,于是猫着腰上前,与此同时将内力激发至手腕处,眼瞅着就要对那身影狠狠砸下。 一旁的福伯也是有学有样,只不过他更狠,竟对着那身影的下体砸下。 此时的李东璧心情很好,因为他回到药王宫时,老师并未出去云游,所以他很快就成功找到了老师。 而听了他的说法之后,老师也很有兴趣,当即表示,要下山来淮南,亲自和顾北川见一见,商讨合作事宜。 可以说,此行出乎意料地顺利。 而等来了南山居,老师便说要考校一番他的功课。 于是李东璧便去拿了自己辛苦编纂,却还未完成一半的医书。 本还指望老师能够指点一二,可谁承想,当他刚出门,便看见两人鬼鬼祟祟,拎着大棒子就要往自己老师头上招呼,还有一个更狠,竟然往老师下体招呼。 细看一下,这俩人还贼熟悉。 卧槽!这不是顾北川和福伯吗? “棍下留人!”意识到不对之后,李东璧急忙高声呼喊。 只可惜,顾北川和福伯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股子劲道顺着惯性,狠狠落在了药王宫当代药王身上。 wap. /84/84376/19487589.html 第105章:背锅侠李东璧 药王是何人? 正道八魁首之一! 虽说不一定是武力最强的一小撮人,但绝对是名望最高的一小撮人。 再加上药王身份特殊,乃天下医术最为高超者,所以江湖之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其余七位魁首,也对其礼遇有加。 顾北川什么身份? 飞鸿创始人,淮南诗君是也,在淮南,可谓名声响当当。 可在江湖中呢? 无名小卒尔。 这样的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然殴打药王! 李东璧当真是看得目呲欲裂,甚至已经在思考,等下要如何把顾北川保下来。 师尊虽说脾气柔和,但受到这等冒犯,只怕也会勃然大怒。 但顾北川却不能死,因为他是和尚要保的人! 和尚的面子,但凡是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会卖一个。 哪怕是药王宫当代药王,也不例外。 轰! 当木棍落下的时候,顾北川只感觉一股雄浑浩大,如若当空骄阳般的罡气从眼前人体内迸发而出。 木棍与之相撞,直接炸裂成齑粉。 顾北川和福伯这两个罪魁祸首,更是直接被轰飞数米之高。 两人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一时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这毛贼未免有些太厉害了,怕是得等李东璧回来才能收拾,得先与之虚与委蛇一番。 下一刻,在重力势能的作用下,两人不可避免地下落。 速度越来越快,顾北川心也越来越慌。 情急之下,福至心灵,调动起丹田内的两股内力来。 药王内力护住五脏六腑,纯阳内力则凝聚于屁股下。虽说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好歹能减震一番。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有空把福伯拉了过来,抱在自己胸前。 自己身强体壮,又修炼有内力,这么摔下去,应当不妨事。 但福伯不一样,老人家身子弱,骨骼脆。 这么一摔,八成就要伤筋动骨。 而福伯为了他们顾家,兢兢业业了几十年。本是要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跟着他来淮南创业打拼,殊为不易。 顾北川不是圣母,却也做不到这般冷血,又不是外人,能救自然要救。 这样摔下去,福伯应该能好受些。 耳边是狂风呼啸,然而等了许久,却也没有想象中的落地感。 顾北川忍不住睁眼,却见自己和福伯,竟然像是违背了物理规律一般,硬生生地悬浮在空中离地面三尺处! 这…这不科学。 顾北川心中刚升起这等想法,便听一道声音传来:“还不快下来,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不讲武德,净偷袭我这个老头子。” 顾北川闻言一愣,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须发皆白,身材魁梧的老者。 似乎…就是刚才他们打的那个。 这… 顾北川心念电转,瞬间就明白,八成是误会了。于是推了推福伯,急忙下来。 可还没等他说话,缓过神来的福伯便一把拦在了他身前,一副忠心护主模样:“少爷快跑,老朽舍命拖住他!” 这话被李东璧听到,顿时脚掌发力,恨不得在地面扣出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你拿什么拖住? 而福伯似乎是感受到了现场还有第四个人,扭头一看,见是李东璧,顿时大喜。 他知道这是少爷养的江湖门客,武功高强。 顿时有了底气,道:“你这毛贼,我家门客已到。他可是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我劝你还是快些投降,莫要受那皮肉之苦。” 李东璧听闻此言,脑海之中,轰然一声,霎时间变得一片茫然。 牙关紧咬,嘎吱作响,脚趾不自觉地用力,如果不是隔着靴子,怕是真能在地面抠出一所宅院来。 恰逢此时,药王孙行的目光投来,满是古怪。 似乎是在诧异,自家子弟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看见这目光,李东璧只觉自己从腿脚开始,沿着脊椎,一节节往上石化。 苍天啊!造孽啊! 良久之后,大堂内,药王孙行面前摆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顾北川坐于其左手位,李东璧坐在其右手位,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至于福伯…他没敢落座,站在自家少爷身后,低着头,竭尽全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咳,现在的年轻人挺…” 对于弟子所说的合作之事,孙行是很感兴趣的,并且认为这可能是药王宫未来的出路。 不然也不会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小山村,不就是为了考校一下顾北川的品性吗? 见面之后,除了一开始的小插曲,孙行发现确实长得剑眉星目,为人行事也颇有礼节,看起来应当算是靠谱的。 开口之后,本想说些勉励之词,但话到嘴边,又想起那一棍子,愣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还是挺有力气,挺有胆魄的。” 李东璧听了,嘴角一阵抽搐。 练了个把月的内力,就敢和当代药王动手,可不是挺有胆魄。 “咳咳咳,前辈谬赞,都是和东璧兄学的。” 李东璧:??? 你们主仆,是不是觉得我命太长了? “我觉得,还是商讨正事要紧。” “顾北川你那什么合作计划,快拿出来说道说道。师尊他老人家,一把年纪,可是宁愿跋山涉水,也要来见一见你。”李东璧觉得再不转移话题,自己怕是活不过今晚就要被逐出师门。 “咳咳咳,好,我这就和药王前辈说道说道。” 关于和药王宫合作,顾北川是深思熟虑了良久的。 此时说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 模式上次和李东璧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要完善的,无非就是药王宫子弟的待遇问题。 等听完,药王也是点了点头。 这和李东璧告诉他的大差不差,剩下的无非是细节问题。 “我倒是看得出来,顾老板很有诚意,你这份计划,也是面面俱到,考虑得很周到。” “对于合作,我基本没什么异议。” “只是有一事,还望如实告知。”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也是略有欣喜,看得出来,药王对合作一事,非但不反感,反而很支持。 可药王的下一句话,便叫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纯阳经》和《药王典》都乃本门绝学,不知阁下是如何偷学的?”说这句话时,药王横眉冷竖,罡气勃发,充满了压迫感。 顾北川嘴角抽动,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了李东璧。 李东璧:??? 又要我背锅? wap. /84/84376/19487590.html 第106章:粮商选拔 药王身为正道八魁首之一,这一刻毫不掩饰地释放威亚,便显得极其恐怖。 哪怕顾北川有内力在身,也有些承受不住。 于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看向了李东璧,斟酌一番后道:“东璧兄教我的。” 李东璧:…… “师尊,此事纯属事出有因,弟子绝非泄露本门绝学。” “事出有因?何因?” “他…是和尚要保的人,也是和尚托我教他两门内功心法。” “和尚曾说,与您知会过。” “和尚?这是何人?”孙行一脸迷惑,似乎当真在思考江湖中有哪位名宿的诨号叫做和尚。 “就是,禅宗那位。” 轰! 听闻此言,孙行才猛然反应过来,没好气道:“那位什么时候叫做和尚了?” “顾北川这么叫,我便也跟着叫了。” “他到确实与我知会过,所以此事,你倒也不算逾矩。” 顾北川闻言,当下一喜,心说这和尚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当代药王都要卖他面子。 “可,《纯阳经》和《药王典》毕竟是本门绝学,概不外传。”一时间,这位药王竟也露出了纠结之色。 顾北川见状,则是心头一慌,心说和尚你这面子,似乎也不大管用啊。 “依我看,要么你就干脆拜入我药王宫门下,反倒更加名正言顺,合作起来也更加方便。” “不知顾老板,意下如何?”孙行露出微笑,好似一只老狐。 顾北川好歹也是个穿越者,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能不懂。 孙行压根就没想难为他,想收他为徒才是真。 但…既然能为自己找个江湖上响当当的靠山,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你药王宫可能小赚,但我飞鸿永远不亏。 “若药王不弃,北川自然没有异议。”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药王也是欣喜,别看他纵横江湖数十载,但对于经商这等事,着实是一窍不通。 所以哪怕顾北川说得再有诚意,心中也是有些许不信任的。 但如果顾北川自己就是药王宫门徒呢?那还有何顾虑? 自家人总不至于坑骗自家人。 随后,顾北川便行了拜师礼,正式成为药王宫门徒。 当然,他这个门徒有些特殊。 不用编纂医书,也不用治病救人。 就好像…类似于后世的花钱买学位。 但药王宫的资源却统统向他展开了,包括那传说中蕴含日月精华,天地精粹,能洗涤筋骨的药王潭! 要知道,这可是药王宫核心子弟才有的待遇。 可见药王对顾北川之重视。 药王和顾北川商议好一些具体细节之后,便回了药王宫,哪里还有诸多事宜等着他处理,不宜离开过久。 而建立医馆的具体方案,则由顾北川和李东璧合作实施。 所以,刚从淮南回来的顾北川,怕是马上就得回淮南去。 不过临走前,作坊里又有好消息传来。 杂交水稻出成果了! 经过多次杂交,由李老二带领的农业部,终于制作出了拥有抗倒伏,高产且耐寒耐酸耐碱等诸多优良品质的水稻种子! 顾北川检查了一番,发现效果确实不错。 他决定这次恰好能去一趟周淮府上,把种子给他。 …… 太仓令伍云轩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来的是淮南,而且选的是粮商。 毕竟江淮两郡,都是大乾地处南方的富饶郡县,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可厚此薄彼。 但淮南还有个靖王,虽说不得宠,但好歹也是一字王,身份尊贵,地位显赫。 他自然不能像在江南郡那般随心所欲,做出提前给沈贵传递消息这等事。 所以这次选拔粮商,应当公平公正才是。 而江淮两郡的粮商们,也早已收到消息,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选粮商和选布商截然不同。 布商讲究的是制作工艺,能不能做出上好的布匹,以符合皇家脸面。 但粮商,除了粮食质量外,产量也是一大因素,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因素。 因为这粮食,说是皇粮,但若是真以为能进皇家的肚子,难免有些天真了。 皇家每日吃的都是御膳,山珍海味,像这等用粮食做出来的米饭,反倒是吃得少。 所以大部分皇粮,其实都充作军粮了。 更何况现在的大乾,在备战的紧要关口,士卒日夜训练,便更要填充军粮了。 而将士众多,所以这粮食产量,自然关键。 这一次粮商选拔的有力竞争者,当数江南安氏和淮南田氏。 至于周淮…本是淮南最大粮商,这次选拔,更是板上钉钉,多半就是他了。 只可惜,前些日子秋收时,地里莫名遭了蝗虫,导致粮食产量大大减少。 但令人诧异的是,这淮南,可没见别处遭上蝗虫。 怎地就周家的田地遭了蝗虫? 当然,周淮作为淮南本地最大粮商,自然是有些能量的。 自己地里的产量不行,那就收粮呗,也不是多大的事。 可…等到收粮的时候,周淮才彻底傻眼了。 因为全淮南的粮价,不知为何,已经被莫名抬高了一倍有余! 周淮这才意识到,背后有人成心捣鬼! 可就在他和几个地主商谈好,下定决心高价收粮时候,那些地主却又变卦了。 一个个的,要么声称卖给了别家,要么声称已经没了粮。 到了这关头,周淮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有人提前布了局,专门针对他。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皇商选拔一结束,这粮食的价格,就会呈现断崖式下跌。 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呢? 已经晚了! 粮商选拔,比拼的是手中现有存粮,和每年的产量。 现有存粮是朝廷当即能调用的量,每年产量则是保障,两者都很重要。 若是论产量,周淮自信不会输给别家。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手中存粮不够多。 除非在产量上超过其他家很多,不然,意义怕是不大。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周淮便落入了圈套。 事到如今,事后之人已然图穷匕见,要趁着此次皇商选拔,一把将周氏拉下淮南第一粮商的宝座。 那,此人又究竟是何人呢? wap. /84/84376/19487591.html 第107章:田员外 清晨,寒冬渐近。 周府的花草树木,都裹上了一层薄霜。 然而,天气就算再怎么冷,也冷不过周淮失望的心。 和布商选拔一样,此次粮商选拔,足以打乱江淮两郡现有的粮商布局。 所以,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面对这等事,淮南所有粮商理应联合起来,共同抵抗江南粮商才是。 而周家作为淮南第一粮商,之前可是很有希望拔得头筹,一举当选皇商的。 可是这一次,因为些许意外,周家现存的粮食下降了好些,怕是无法匹敌江南第一粮商安氏。 可,比不过的也仅仅只是现有存粮罢了,每年的产量上,周家还是能略占优势的。 所以,身为周家家主,周淮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此次的粮商选拔。 可,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借粮! 不就是现有存粮嘛,周家没有,但淮南粮商多的是,其余粮商自然会有,借来便是。 当然,这粮食也不能乱借。 那些和周记差不多的大粮商,人家也要参加皇商选拔,自然是不会借的。 可,淮南还有许多于皇商选拔无望的小粮商! 只要把他们手中的粮食都借过来,甚至买过来,周记在皇商选拔中,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周淮本以为,凭借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肯帮自己这个忙的应该不在少数。 可事实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走遍了整个淮南,拜访了足足十余家小粮商,竟只有三家答应借粮! 而且这三家的家主,本就和他交情笃厚。 也就是说,除了这三位老朋友,竟没有一人打算借粮给他! 当真是……周淮不觉得自己人缘能差成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暗中捣鬼! 至于是谁,他却分辨不出。 一旁,周安见父亲如此惆怅,一时间也耷拉个脸,高兴不起来。 世人皆说,富家子弟多纨绔。 但实际上,这种人很少。 人家从小接受的便是最优质的教育,怎么会学成一个目中无人的纨绔? 就算真有,也应当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都是会为家族分忧的。 就比如周安,他知道母亲早夭,父亲独自一人,既要拉扯自己,又要经营铺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当真是殊为不易。 所以他打小便很听话,很懂事,是旁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为的,便是让父亲少为自己操些心。 而长大之后,更是发愤图强,用功读书。因为,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是父亲对他最大的期盼。 他的家庭背景和沈良富很像,所以俩人才能玩到一块。 而此时见父亲愁容满面,周安自然是心急如焚。 只可惜,这家中生意,他虽说耳濡目染过些许,但一直都是父亲做主。 现在连父亲都解决不了,他又能如何? 就在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无可奈何之际。 周府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来人是田员外,整个淮南郡,除周家以外规模最大的粮商。 再说这田员外,和周淮关系也相当不错。 当初两人是一起做生意发的家,这么多年下来,周记和田记粮商也是相互扶持,这才能历经种种困难,走到今天。 田员外来了,周淮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安儿,快去沏茶。” 周安答应一声,便下去了,将现场留给两位老人。 “周兄,听说周记这一次,凑不出足够多的现粮?” “唉,不瞒田兄,我那几亩田地,均有蝗虫过境,本来好好的稻子,全糟蹋了,现如今,当真是拿不出太多的现粮。” “那可如何是好?皇商选拔在即,你周记若是倒下了,我等如何能比得过江南安氏?”田员外如是说道,眉宇之间,尽是忧心忡忡。 周淮听了,心中也不好受,冷哼一声道: “依我看,那蝗虫出现得尤为蹊跷,八成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背后捣鬼?周兄是说,这蝗虫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不然为何只有我那几亩田遭殃?别家田地,却是完好无损?”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隐约记起来,前些时日,曾在你家田地里看见过几道身着黑衣的身影,行事鬼祟,皆佩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怕,就是你口中歹人。” “竟有此事,田兄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当天江南郡安员外曾来找我,与我一同看见,他说会告诉你,我便未曾放在心上,可谁承想……” 周淮在商海浮沉了那么多年,田员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能不明白。 “贤弟的意思是,那是江南安氏的人?” “唉,周兄,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咱们没有证据,就算当真是安氏所为,去报官也奈何不了他们!” “当务之急,是度过眼前的皇商选拔。” “哼!好一个姓安的,平日里与我兄弟相称,私底下竟做出这等事,当真是不当人子。” “他做这等事,无非就是想要当选皇商,我偏不如他的愿!” “田兄与我,皆是淮南粮商,且相交莫逆,周记与田记更是多有合作,不分你我。” “既然我周记当选不了,不如我把现有存粮都借给田兄,让你当上?” 田员外听闻此言,呆愣了好一阵。 醒悟过来之后,连忙摇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wap. /84/84376/19487592.html 第108章:顾北川来访 周安刚把茶水斟好,可谁承想,这一出来,却发现田伯父早已走远。 于是只好把茶水放在父亲跟前,道:“父亲,田伯父过来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打算借粮给我等?” 听着儿子天真的想法,周淮一脸苦笑,道:“恰恰相反,为父决定把家中剩余的存粮都借给你田伯父,好助他当选皇商。” “什么!”此言一出,周安顿时皱眉,诧异道:“父亲,那可是皇商,怎可拱手相让!” “虽说田伯父与我们家来往密切,周田两家粮商,也有些不分彼此。” “可这终归不是一家人,父亲作此决定,定要三思而行。” 周淮闻言,露出欣慰笑容,道:“我儿能想到这一层,当真是长大了。” “只是,为父已经思虑周全,并非意气用事。” “你可知道,我们家的那些田地,为何平白遭了蝗虫?” 听闻此言,周安瞳孔瞬间收缩,眼眸瞪大,道:“莫非…这蝗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不错,你田伯父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前些日子,看见江南安氏之人曾在我周记田里行鬼祟之事。” “所以这事,八成是安老贼使的手脚。” “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破事,不就是为了那皇商选拔?” “既然如此,那我便偏不能如了他的愿!” “这皇商,我宁愿给田记,也绝不能落到他安氏手中。” “再者说了,你田伯父与我相交莫逆,他当选皇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想必今后也能念着往昔情分,不会亏待了周记。” 周安闻言,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的更紧了。 父亲和田员外的交情他不懂,但…刚才父亲说的那番话,似乎只是田员外的一面之词。 若是就此认定蝗虫之事乃安氏所为,从而做出此等报复之举,是否有些不妥? 但,父亲性情刚硬,认定了的事情向来很少回头。 他就算要劝,怕是也得先拿出证据来。 就在周安思虑间,门外再度有声音传来。 “老爷,淮南顾诗君前来拜访。” 听闻此言,周安一愣,心说老师怎么来了。 周淮也是一愣,他是极其仰慕顾北川文采的,不然也不会拿出半数家产,只为让周安拜入其门下。 只是现在是皇商选拔的紧要关头,周家又遭了难,他着实有些没心情应付。 可对方才名显赫,又是周安恩师,他于情于理,都该好生招待一番。 于是只好敛去脸上情绪,挤出一抹笑容。 顾北川进来之后,立刻便察觉到,现场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尽管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委实有些像是……装出来的。 顾北川一愣,随后在心中反问自己,莫非是开罪了对方?为何不受待见? 但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己学生周安脸上也挂着同样的笑容,心中顿时了然。 这不是不待见自己,只怕是遭了事,在这强颜欢笑啊。 顾北川想通之后,当下便出声道: “敢问周员外,可是遭了什么事?不如说于顾某听听,说不准我还能出些主意。” 周淮闻言,也是一愣。 他自付隐藏得不错,可谁承想,竟被这顾诗君一眼识破,当真是慧眼。 只是顾诗君是文坛人物,这生意上的事,难免不懂。 说了出来,若是想不出法子,岂不是平白叫人尴尬? 于是周淮只打了个哈哈,笑道:“顾诗君所言不错,确实遭了些事情,但老朽已经处理妥当。” “那便好。”见对方不想说,顾北川便不再执着,而是开门见山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周员外是淮南最大粮商,而我在南山的作坊,近些时日,做出了一种杂交水稻。” “我算了算,亩产接近四百公斤。打算拿给周记售卖,不知周员外意下如何。” 轰! 此言一出,好似天雷滚地。又似烈火烹油,在周员外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亩产……多少?”这一刻,他语气都有些许震颤。 “四……四百公斤。”顾北川也是一愣,随即如实相告。 “顾诗君可莫要跟老朽开玩笑。”听闻此言,周淮直接上前,抓住了顾北川的手臂。 而这也让顾北川感受到,眼前老人的激动。 “具体数值可能有些偏差,但大体上,应当会稳定在四百公斤左右。” “可是年产?” “不错,每年亩产。” “那种子现在何处?可否让老朽一观?” “自然,种子就在府外,周员外大可移步。” 听闻此言,周淮便疯了一般冲出门去,眼眸之中,是快要凝成实质的狂喜。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每年亩产四百公斤,这是什么概念? 他身为粮商,在淮南周围乡村也有不少的田地,养着不少的佃户。 可即便如此,最好的良田,也就每年亩产二百公斤左右。 而这还是细心呵护的结果,其余田地,顶多也就一百公斤出头。 粮商的粮食是从哪来的? 两方面,一方面是收来的,这靠的是粮商们各自的渠道。 能收到物美价廉的粮食,自然是此中老手。 若是花了钱,收来的却是烂粮食,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另一方面,则是自家地里长出来的粮食。 那周家究竟有多少亩地呢? 接近百亩,看起来不多,但实际上也不少。 毕竟周家主打的还是收粮和售粮,手中渠道多。 那百亩田地,年产量能有多少呢? 按每亩均产一百五十公斤来算,也不过一万五千公斤。 再加上收来的粮食,接近两万五千公斤,也就是五万斤粮食。 行军打仗,一个普通士兵,每天的进食量大概是两斤粮食。 五万斤,不过一万人吃上两三天而已。 看起来不多,但要知道,这只是年产量! 粮食每年都在长,打仗可不是每年都打。 所以才有屯粮的说法。 按照每年五万斤的产量来屯,三年便是十五万斤。 这还只是周淮一家,若是整个淮南,怕是得有百万斤。 若是再加上江南郡,怕是两百万斤。 当然,这扯远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果周记的百亩良田都种上顾北川所说的杂交水稻。 那么年产量少说有四万公斤,也就是八万斤! 再加上收来的粮食,妥妥的十万斤,那可是五万斤的整整一倍! 若是有这年产量,即便现有存粮不够又能如何? 周记依旧能去争一争皇商! 想到此处,周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狂喜,名为希望的狂喜! wap. /84/84376/19487593.html 第109章:无巧不成书 很快,周淮便看见了顾北川口中的种子。 金黄色! 大片的金黄色稻穗。 颗颗饱满,色泽极佳。 只一眼,周淮便能判定,这绝对是上好的粮食! 金黄色稻穗在一辆拉车上装着,随风摇曳。 这金黄的色泽,叫周淮的心,在寒冬腊月里,火热起来。 他快步走上前去,扒开拉车上的稻穗,便见其下,是大片大片的种子。 那些种子,品相竟然比稻穗上的还要好上许多! 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时候,顾北川也走了出来,笑道:“看来周员外对这批种子很满意。” 听闻此言,周淮回过头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顾北川一年亩产四百公斤的说法抱有怀疑,那么现在,就只有钦佩了。 这样的种子,给亩产四百斤的说法提供了充足例证。 也说服了他这位眼光毒辣的老粮商。 “顾诗君当真要把种子给周记?”这一刻,这位老粮商的眼睛里满是郑重与严肃,将商海浮沉几十年磨砺出来的气质彰显无遗,丝毫没了起初的怠慢感。 顾北川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飞鸿和周记粮商,本就是合作伙伴。” “等到来年开春,说不定还能并入一家。” “有好产品,自然要优先分享给你们。” 周淮闻言,有些诧异。因为这番话,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略一思索,想起来了! 这不是顾诗君帮沈记当选皇商之后说的那番话吗? 好家伙,枉我周某人以为冰纹丝绸只是顾诗君一时凑巧才做出来的。 可没承想,人家是真有这技术啊! 而且还是遍布各行各业的技术。 这不,刚做出冰纹丝绸,现在又整出个杂交水稻。 而且这好事,竟还让我老周给赶上了。 当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顾诗君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老朽也就开门见山了。” “近些时日,我周家确实遭了难……” 随后,周淮便将皇商选拔以及蝗虫一事,悉数告知。 “也就是说,周员外想用我这种子,参加皇商竞选?” “不错,这是我周记,唯一能胜过江南安氏的机会。” “顾诗君若有其他条件,尽管提。” 顾北川凝神思索片刻,随后道:“和沈记一样,周记也和飞鸿合作如何?” “我愿意和周记共享所有杂交水稻技术的相关资料,但相应的,周记也应当付出一些资源。” “顾诗君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我要周记收粮和售粮的渠道。” 此言一出,周淮却是眼眸微眯,似是在心中仔细盘算。 倒也不怪他如此,实在是因为,这渠道,应当算是每个粮商最为贵重之物。 粮食,刚需也! 但,有些地方富硕,粮食便多,这价格也就低下。 有的地方同样富裕,但只有其他产业发达,可以种植粮食的良田则相对稀少。 这样一来,粮食的价格也就略贵一些。 而粮商要做的,便是低买高卖,从中牟取利益。 可是,这粮食多的地方,农民为什么要把粮食卖给你?粮食少的地方,百姓又为什么要从你手里买粮? 这,就是渠道和口碑!往往是粮商花费数年才能积攒出的无形财富。 可即便如此,考虑过后,周淮也是依旧点头。 “我可以把周记渠道给飞鸿,但顾东家也需要给我一个承诺。” “那便是这渠道只能飞鸿一家用,万不可泄露给别家。”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微笑,道:“这是自然。” “还有一事,其实杂交水稻技术,远远未曾走到尽头。” “但我人手不足,所以还需周员外派遣些懂粮食,更懂水稻的老农,前来协作一番,共同研究。” “若是出来成果,你我两家,依旧共享,如何?” “求之不得!” 这番话说完,两人间的合作便算是板上钉钉。 当然,口头协议做不得数,得改日去郡守府签订契书之后,顾北川才会把相关技术送来周府。 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 事情解决之后,周淮作为主人,自然是好生宴请了顾北川一番。 随后,顾北川便离开了。 在回南山居之前,他还想去看看李东壁他们的飞鸿医馆经营得如何。 等到了医馆门口,顾北川觉着,装潢还是不错的。 延续了飞鸿一贯的大气! 尤其是那块牌匾,“飞鸿医馆”四字由他亲手所写,看起来狂放不羁,别具一格,而又彰显大气。 四字旁边,还有一展翅欲飞的鹏鸟。 自然是飞鸿的logo。 不论装潢还是医生,飞鸿医馆都无懈可击。 只不过由于开张时间过短,知道的人还少,所以来的人有些门可罗雀。 “东壁兄,我来看你了。”顾北川的声音远远传来,正在行医的李东壁却是并未理会。 顾北川倒也不恼,而是静坐在一旁等候。 这是药王宫子弟的职业病,行医问药时,绝不分心! 好一会儿后,李东壁看完了病人,这才看向他,道:“怎么有空来我这?” “这不是来看看你医馆办得如何嘛,怎么样,还缺点什么,改日我叫福伯送来。” “缺倒是不缺,只是上门治病之人,有些少了。” “还有学徒,更是一个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我以前的日子要好上许多。” 说到此处,李东壁嘴角抽动,颇有些扭捏,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谢谢。” “什么?东壁兄说什么?我这耳朵怎地突然听不见了?” “要不给我也看看?” 李东壁没好气地给他一把推开,怒骂道:“你耳朵好得很,看个棒槌。” “对了,还有一事,我是要告诉你的。” “何事?” “前些时日,我从八公村离开的时候,撞见一伙宵小之辈。” “他们头戴黑巾,身穿黑衣,人人背着一个大口袋,其中好似有蚊虫嗡鸣。” “我见他们行踪着实可疑,便出手将他们拿下,询问之后,果然发现,事有蹊跷。” 顾北川闻言,瞳孔陡然收缩,眼眸放大,道:“你抓住的,莫非就是周员外口中那伙人?” 李东壁闻言,也是一愣,道:“他们确实是说,受人之托,去某些田里放蝗虫,害了那些庄稼。” “至于是不是祸害你口中的周员外,我却是没有细问。” “那些人现在在何处?赶紧送去官府拷问一番!” “此事必有蹊跷!” “就在医馆里关着,若是要送官,我便陪你走上一趟。” wap. /84/84376/19487594.html 第110章:巫蛊教徒 顾北川闻言,略一思索,倒是没有急着下决定,而是道:“还是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极有可能影响到皇商选拔的结果。 若是有可能,顾北川想先询问一番,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提交给官府。 毕竟,在大乾,私下用刑是违法的。 李东壁闻言,点了点头,道:“跟我来。” “当初医馆修建的时候,我听你的建议,在地下挖了一层,用以储存我这些年收集到的珍贵药材。” “现在,倒是成了关押他们的场所。” 顾北川闻言也是有些无语,道:“你把他们和药材关一起,也不怕药材被糟蹋了。” 闻言,李东壁则是有些得意,道:“前些时日,药王师尊研究出一种药物,会让人短时间内昏睡,且于疼痛无感。” “这次来淮南,恰好传授给我。” “所以,你喂了那几个宵小吃药?” “放心,绝无大碍。”李东壁以为顾北川是害怕他搞出人命,于是连忙解释道。 可顾北川诧异的则是这种药物,怎么和后世的麻醉那么像? 用来做手术,岂不妙哉? 只是使人昏睡这一点颇为不妥。 “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那昏睡的效果去掉,只让人短时间内感知不到疼痛。” “这样一来,行军打仗时,处理伤患的伤口便要容易许多。” 李东壁闻言,陡然一惊,随即诧异地看向顾北川。 “人人都说你脑子好,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确有其事。” “若是真能做出来你说的效果,等大乾和大燕开战,不知能救下多少伤患,当真是功德无量。” 要知道,军伍之中什么最可怕?伤员! 受伤之前,是战士,受伤之后,便是累赘! 但这份累赘能扔下吗? 不可能! 因为那是袍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 若是抛下,怕是军心尽散。如此一来,还如何打仗? 所以很多时候,高明的将领往往不会要求击杀多少敌军,而是要求击伤多少敌军。 因为一个伤员,往往就需要一个战士照顾。 和击毙比起来,这是双倍的兵员损失! 但如果有了顾北川口中所说的药物,那伤员就能得到第一时间的救治和处理,后续也就不再需要太多士兵照顾。 所以这药物,必然是军医首选! 霎时间,李东壁就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是什么——赶在大乾和大燕开战之前,把这种药物赶制出来! 然而,就在他思绪纷扰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地下室。 暗门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霎时间扑面而来。 满屋子的草药映入眼帘,而在草药中躺着的,则是三个不省人事的黑衣人。 只是这些黑衣人,身材臃肿,一袭黑袍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般,看起来尤为可怖。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皱紧眉头,走上前去,纯阳内力汇聚于手掌,打出掌风,将那黑袍吹开。 却见其中,乃是密密麻麻的蝗虫在彼此啃咬,涌动。看起来尤为可怖,甚至是……恶心。 顾北川强忍胃中不适,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李东壁一甩衣袖,挥出一股绿色烟雾。那些蝗虫一经触碰,原本撕咬和涌动的动作纷纷停滞下来,僵直在原地,最后慢慢沉睡。 “如果我记得不错,那应当是南梁巫蛊教教徒。” “此教派弟子,往往以肉身饲养蛊虫毒虫,更是精通巫术。” “更有甚者,捕捉活人养蛊。” “如此做法,有失天和。” “所以十几年前,就受到正宗八门围剿,如今只剩下些许残支。” “眼前这三人,只能驱使蝗虫,怕是学艺不精,半吊子功夫。”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弄醒他们,我有事要问。” 李东壁闻言再度挥出一股绿色烟雾,片刻之后,那三人才悠悠醒转,只是依旧动弹不得。 顾北川见状,忍不住啧啧称奇,李东壁这手段,当真是有够方便的。 不过自己已经成了药王宫弟子,想必今后也能学来。 “说吧,你们是何许人也,为何来淮南,为何要毁坏周家稻田?” 三人见状,彼此对视一眼,随后便极有默契地缄默起来,闭口不言。 “尔等莫非不怕死乎?” “人呢,活在这世上,所求之物,无非便是宅子,妻子,银子。” “幕后之人给你们多少银钱?我出双倍,有了这笔钱,你们大可远走他乡,娶妻生子,过上富裕的后半生,如何?” 三人依旧缄默,顾北川则冷哼一声,道:“不说我也知道,幕后之人是江南安氏,对否?” 此言一出,三人眼中隐约有光芒闪烁,似乎是在犹豫,可良久之后,依旧选择闭口不言。 见状,顾北川思虑一番,心中已有计较,随后便对李东壁说:“报官吧。” 李东壁点了点头,随后便叫人把他们扭送到官府。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两人都不会做饭,索性点了份飞鸿的外卖。 而当送外卖的伙计看见顾北川时,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回去之后,立马就跟同伴吹嘘。 “我今儿个送外卖,看见咱们飞鸿的老板了。” “顾诗君?” “不错,我看得仔细,是他!” “净会哄骗于我,顾诗君家财万贯,怎会吃外卖。” “是真的呀!你要信我呀!” “你个送外卖的坏滴很,我信你个鬼。” 顾北川李东壁二人吃饱喝足之后,李东壁忍不住赞叹道:“你们飞鸿的饭食,味道着实不错。”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在淮南呆上多久才回八公村?” “起码等官府的审讯结果出来。” 李东壁闻言,眉头一皱,道:“你不是已经料定背后之人是江南安氏吗?” 顾北川闻言,摇了摇头,道:“非也。” “我说出江南安氏时,他们眼眸之中闪过的情绪是诧异,而非被人揭露后的惊慌。” “所以,这件事背后,应当另有其人。” “我呆在这,就算不把这幕后之人揪出来,也要阻止他接下来的计划。” “否则,周记竞选皇商一事,八成无望。” 李东壁闻言点头,认可了他的逻辑,随后语气郑重道:“我帮你!” wap. /84/84376/19487595.html 第111章:神奇水稻 时间又过了一周有余,位于淮南的粮商选拔,正式开始! 尽管已至寒冬腊月,天气严寒。 可一大早,淮南郡守府内,便坐满了人。 这等盛况,和当初选拔布商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人可以不穿衣服,但不能不吃饭。 所以江淮两郡,经营粮食买卖的,怕是比经营布匹的还要多上许多。 至于夺冠热门,江南安氏,淮南田氏,淮南周氏,更是早早到场。 脸上表情亦是古井无波,看起来优哉游哉,似乎都对此次选拔胜券在握。 没让这些人等太久,没一会儿,太仓令伍云轩便到了场,开始主持选拔会的相关事宜。 “在座的有不少熟面孔,想必之前的布商选拔,诸位大多都参加过。” “我们这次粮商选拔,也大同小异。” “不过选拔标准却是有些不同,粮食是最实在的,不像布匹,分那么多样式。” “我们只看一个标准:产量!” “你们每家,把自己现有的存粮和每年能产多少粮食,悉数报上来,再由我等商议,结果确定之后,进行公示。” “诸位可有异义?” “若无异议,那便开始吧。” 伍云轩一声令下,选拔会正式开始,粮商们表情各异,分别在纸张上写好自家产量。 江南安员外眉眼微扬,显然心情极佳。 他已经听说周氏田地遭了蝗虫之事,今年的粮食,收成极少。八成是比不过他安氏的,所以这皇商,我便笑纳了。 田员外同样觉得稳操胜券,自己虽说只是淮南第二粮商,但和周氏安氏相比,差距其实并不大。 这次又有周氏鼎力相助,拿下皇商选拔,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唯有周淮,表面上稳如老狗,但心底却是有些慌乱。 虽说对顾诗君那种子很有信心,但说到底,也不曾种下去,能不能真的亩产四百公斤,他心里也打鼓。 得伍大人看过之后,做了评判,这种子才能做数。 若是不做数,那周家怕是无力跟其余两家竞争,只得退出本次皇商选拔。 片刻之后,所有粮商都书写完毕,写有产量的宣纸,也统统都被收拢,汇聚到伍云轩处。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时间,这无疑是对粮商们的煎熬。 郡守府后堂,一众农业经验丰富的官员正在仔细核查收上来的宣纸。 有人皱眉,有人啧啧称奇,有人则是古井无波。 但很快,便有人发出惊呼:“诸位且来看,这是何物。” 众人闻言,纷纷汇聚。 伍云轩看见之后,也是诧异道:“年产量十万斤!这是哪家,怎地这般高?” “淮南周氏。” “淮南周氏?不是说遭了蝗虫吗?我还以为他会无缘此次选拔。” “确实遭了蝗虫,现粮有些低了,但如果年产量当真有十万斤,这皇商选给他又有何妨。” “可有说原因?周氏不过上百亩田地,收粮渠道也都记录在册,按理来说,不该有这么多。” “他说他得了淮南诗君顾北川的种子,能亩产四百公斤。” “什么!四百公斤!此言当真?那种子现在何处?” “他说前些日便已经和相关文书一并送到郡守府,以供我等参考。” “还不去快快取来。” 片刻之后,众人看着种子,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才有人犹豫着道:“诸位觉得,这种子如何?” “颗粒饱满,色泽金黄,可以说极为罕见,但能说亩产四百公斤,我是有些不信的。” “老朽也是,两三百公斤尚有可能,四百公斤未免言过其实。” “这周家,看来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哄骗我等,也不怕被治罪。” “商贾之辈,唯利是图,什么事不敢干。” “哼,这些商贾,当真是胆大包天,依我看,还是把周家从候选名单中划出去为好。” “这等投机取巧之辈,就算成了皇商,怕也只会误事。” “同意!” “我也同意!” “老朽也同意!” 士农工商,其实这些官员,大多数都是轻视商贾的。 此时见周氏有投机取巧的苗头,甚至连证据都不需要,便自作主张。 只可惜,此次粮商选拔乃是由伍云轩全权负责,他不点头,谁也别想做些什么。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伍云轩身上。 “伍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呀。” “就是,此等弄虚作假之辈,定然要严惩不贷。” 然而伍云轩却并未理会周遭的嘈杂言语,只是握着那稻穗,看着其上金黄色稻粒,眉头紧锁,苦苦沉思。 良久之后,他取来一盆土,将稻穗栽种于其中。随后不断加水,直到水多到溢出来。 这一整个过程中,他都目不转睛,神情极为认真。 终于,良久之后,伍云轩长舒一口气,道:“周氏所言,怕是确有其事。” “这种子,说不定真能亩产四百公斤。” “什么!伍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等来意料之外答案的众官员齐齐惊呼,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们且看这稻穗,可有看出些什么?” “这稻穗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比寻常稻穗品相好些罢了。” “不,我刚才浇灌了那么多的水,这稻穗却并无太大变化。” “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那便是这稻穗不惧洪涝!” 什么! 此言一出,众官员已是彻底震惊。 江淮两地为何粮食产量众多?就是因为淮河水多,平日里可以掘堤灌溉。 但凡事有利便有弊,河水泛滥也会导致大部分稻苗死去,造成大量减产。 可……如果稻苗能不惧洪涝呢? 那岂不是,种下去多少,便能成活多少? 这样一来,若是再加上那种子本来的品相,怕是当真能做到亩产四百公斤! 想通之后,官员们看着那盆中依旧屹立不倒的稻穗。 心中五味杂陈。 “伍大人,当真是慧眼识珠。” “是极是极,我等学艺不精,险些错过了这神奇稻苗,还是伍大人观察仔细,看出其中真谛。” “要我说,这周氏也有问题,为何不在文书上写个明白,非要我等去猜。” 伍云轩听见这些话,倒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只是心中,对那位传闻中的淮南诗君,更加好奇。 布商选拔,他做出了冰纹丝绸。 粮商选拔,他又做出了这神奇稻苗。 当真是个奇人。 片刻之后,伍云轩率领一众官员,重新回到郡守府大堂。 “诸位,接下来先核对数据,若数据无误,便公布选拔结果。” 轰! 此言一出,众粮商纷纷直起身子,神情严肃,等待着伍云轩说出下文。 “江南李氏,存粮七万斤,年产三万斤,可有异议?” 李氏东家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数据属实,并无异议。” “淮南黄氏,存粮六万斤,年产三万七千斤,可有异议?” “江南游氏,存粮十万斤,年产两万九千斤,可有异议?” 在一声声无异议中,伍云轩很快便把所有粮商依次说了个遍。 只剩下三人,分别是江南安氏,淮南田氏,以及淮南周氏。 “江南安氏,存粮二十万斤,年产四万八千斤,可有异议?” 安员外站起身来,露出笑容,道:“并无异议。” 其余粮商见状,则是倒吸一口凉气。 足足二十万斤的存粮,不愧是江南第一粮商,这次皇商选拔,怕是非他莫属。 只有田员外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二十万斤而已,他自己便有十八万斤,再加上周家的粮食,怕是能过三十万斤,怎么可能比不过安氏? 看来此次皇商,合该我田氏当选! 然而,下一刻,伍云轩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呆立当场。 “淮南田氏,存粮十八万斤,年产四万七千斤。” 十八万斤?怎么会是十八万斤? 田员外想站起来说些什么,伍云轩却快他一步,公布了周氏数据。 “淮南周氏,存粮十五万斤,年产十万斤!”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wap. /84/84376/19487596.html 第112章:背刺 当伍云轩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大堂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淮长舒一口气,其余粮商则是瞳孔收缩,眼眸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年产十万斤粮食? 这是什么概念? 江南第一粮商安氏也才年产四万八千公斤啊! 十万这个数字,几乎是其两倍之多!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涌现出这个问题,然而真正问出来的,则是安氏。 只见安员外唰地一声站起身来,看向伍云轩,道:“伍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周氏怎么可能年产十万斤粮食?” “大胆!你是在质疑伍大人吗?”伍云轩还没说话,便有属官抢先呵斥道。 安员外被呛,却是无可奈何。 毕竟士农工商,即使对方不过郡守府一属官,也不是自己一介商贾能够招惹的。 “非也,我只是觉得,这数字未免有些……不太真实。” “在座的都是老粮商,手中收粮渠道不少,自家田地也有。可每年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三五万斤粮食。” “我承认,周氏是比我们强些,但也绝不可能达到每年十万斤粮食!” “还请伍大人明察。” 周淮听闻此言,一声冷笑,现在他愈发断定,当初的蝗虫之事就是安氏所为。 现在见陷害不成,便又出言诋毁。 这等手段,当真恶劣。 不过,有什么用呢? 真的就是真的,顾诗君的种子是经过伍大人检验的,经得起推敲。 这皇商,合该就是我周家的。 你安氏就算再怎么耍手段,也无济于事! 周淮甚至已经在心中计较,当选皇商之后,如何吞并江南安氏。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周淮本就是性情刚烈之人,被安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暗害,怎么可能不报复回来?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周氏今后确实能年产十万斤粮食,这还是最少的量。” “那出来吧。” 伍云轩一声令下,后台便有属官拿出了那金黄摇曳的稻穗。 看着这株稻穗,安员外心中一凛,下意识觉得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伍云轩说:“这株稻穗,便是周氏来年准备播的种子,品相极好,更是不惧洪涝,哪怕是种在淮河沿岸,也能有每年四百公斤的产量。” “如此,可还有异议?” 此言一出,安员外脸色瞬间惨白,脸上的难以置信,逐渐转化为惊恐。 如果当真能有亩产四百公斤的种子,再加上周氏掌握的渠道,那每年收获十万斤粮食,当真算不得多。 可,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种子? “并无异议,只是草民还想多问一句,这种子从何而来?” “周氏,怕是拿不出来吧?” “不错,这确实不是我周氏的种子,而是淮南顾诗君相赠。”这话是周淮看着安员外说的,眼神极其冰冷。 “淮南顾诗君……”安员外没有理会周淮冰冷的眼神,只是喃喃自语着。 恍然觉得,这名号好似在哪里听见过。 仔细一想,这不是月余前,那位做出冰纹丝绸,然后帮沈氏一举夺得皇商选拔的大才吗? 他……他竟然又搞出了一种亩产四百公斤的新种子? 该死该死该死! 这等好事,怎么就落到周淮头上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淮南人? 但紧接着,他又是一阵恍惚,想起之前布商选拔后,有不少商贾曾找到沈贵,要求他引荐一番顾诗君。 而当时,周淮去了,他没去。 因为他觉得,顾诗君再怎么厉害,也不过诗词做得好些,布料做得好些。 干他一个粮商什么事? 可如今看来……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安员外捶胸顿足,仿佛错失一个小目标。 “好,既然没有异议,那我便宣布,此次当选皇商者,当为淮南周……” 听见此言,周淮顿时喜上眉梢。 说实在的,经历蝗虫一事后,周淮便觉得自己和此次皇上选拔无缘了。 可谁承想,中途杀出来个顾北川。 竟做出来这等神奇的水稻种子,直接让他凭借着年产量弯道超车,逆转局势。 诗词一道上,惊才绝艳,就连成名已久的文坛大儒也与其平辈相交。 布商一道上,做出了超越流云缎的冰纹丝绸。 现在在粮商一道上,竟然又有建树! 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世间怎么会有这等全才? 周淮压抑着心中喜悦,缓缓站起身来,准备接受嘉奖。 然而还没等他站直身子,便见旁边一道身影率先站起,冷着声音道:“我有话要说。” 周淮闻言一愣,定睛看去,竟是……田员外! 只不过此时的田员外,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和善,只剩下铁青之色。 “你有何话要说,速速道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要怪本官不客气。”接二连三被人打断,伍云轩也有些烦躁。 “前几天,周氏曾答应将现有存粮,全部让给我田氏,不知周兄可还记得此事?” 周淮闻言,眉头一皱,道:“确有此事,但当时我还没有得到顾诗君的种子,觉得于此次选拔无望,故而出此下策。” “得到种子后,倒是忘了与田兄知会一声,是我的不对,周某可以给你道歉。” “忘了知会?我看你压根就不想知会吧?” “哼,枉我还以为你周淮素有信义,如今看来,竟是如此背信弃义之辈!” “伍大人,据我所知,皇商选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商贾的为人。” “以周淮背信弃义的德行,当真能忝为皇商?” “若当真如此,我田氏第一个不服。”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眼眸中,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田员外这是作甚?他们田记和周记,不向来是互相扶持,不分你我吗?” “对啊,周员外当选皇商,对他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弊端,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周淮则是心如死灰。 他着实想不到,经营了十几年的生意伙伴,竟然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如此对他。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现如今已是寒冬,再加上田员外这番话,周淮只觉如坠冰窟。 wap. /84/84376/19487597.html 第113章:对峙 郡守府大堂内,短暂的寂静过后,瞬间便陷入了嘈杂之中。 当真不能怪这些人,实在是因为,这些年以来,田氏和周氏好得活像是穿了一条裤子。 这种印象在众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可现在呢? 在皇商选拔的关键时刻,田氏给了周氏一刀背刺! 借粮这等事,借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起初周员外觉着自己于皇商选拔无望,所以答应把粮商全都借给田氏。 这很正常。 后来得到顾诗君赠送的种子,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于是便不借了。 这更加正常。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虽说那些个江湖草莽,武林游侠曾讲究舍生取义。 即便付出生命,也绝不背弃信义。 但……那是江湖草莽的事,他们是什么?商贾啊! 向来有着商人重利名声的商贾! 做出这等举动,当真是再正常不过。 你若是要求商贾像圣人老爷一般无私奉献,那才是脑子秀逗了。 所以说,周淮这一连串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很是正常。 但田员外的举动就不正常了! 若有什么矛盾,大可私底下去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皇商选拔的现场! 稍微一个小失误,就很有可能导致周氏的皇商名额付诸东流。 可田员外偏偏选择在这种时候挑事,其目的……不言而喻。 所以众人看向田员外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就连伍云轩也是一愣,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顿了顿,便道:“你说得不错,朝廷选拔皇商,应当优先考虑商贾人品,至于产品,还在其次。” “为皇家服务,最重要的,自然是忠诚。” “若是周氏当真如你所说,乃背信弃义之辈,那此次皇商选拔,我还需斟酌一二。” 轰! 此言一出,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周员外当真是被害惨了,千辛万苦,求来了亩产四百公斤的种子,本以为稳操胜券,可谁承想,竟死在自己人手里。” “唉,田员外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憨厚,没想到关键时刻,竟做得这般决绝。” “万般努力,皆尽付之一炬,周员外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将目光投向周淮。 只见其低着头,缄默无言。 若是说这番话的是安氏,周淮大可跳出来与其理论,若是情绪激烈,说不准还会动起手来。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田氏! 而且他还确实答应过,会把粮食给人家。 于情于理,周淮心中都有个疙瘩。 觉得此事自己做得有些不地道,所以此刻即便面对田员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他也没有辩驳。 “周淮,此事可否属实?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此事……属实,周淮无话可说。” 有些商人重利,做的是短期买卖。 有些商人重诚信,做的则是长期买卖。 周淮无疑是后者。 在商海浮沉的这几十年,他确实做过很多脏事,心中坚守的道义也被摧毁得差不多。 但唯独诚信二字,依旧存在。 且被其奉为圭臬,当成商业圣经。 他不反驳,一来是答应了田员外的事情未曾做到,二来则是确有其事,他无法反驳。 “糊涂啊!周员外当真糊涂!这等事后,怎么能承认。” “唉,周员外看着性情暴烈,实则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啊!” “田员外当真是不地道,怎能做出这等事。” 现场众人议论纷纷,只有一个人暗自狂喜。 那便是安员外! 他心想,若是周记因为此事被淘汰了。 那此次皇商选拔,岂不还是只能落在我安氏头上? 想到此处,他险些没能忍住,偷笑出来。 “既然你没有辩词,那选拔之事,只能暂且作罢,等我查明真相之后再议。”伍云轩如是说。 噗嗤! 听闻此言,安员外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不亡我安氏啊! 然而,这声嗤笑落在周员外耳中,却显得那般刺耳。 叫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怒斥道:“安老贼,若不是你派遣贼子,坏我稻田,安能有此事?” “若说我背信弃义,你便是无耻下流,又有何资格当选皇商?” 闻言,安员外眉头一皱,诧异道:“你在说什么?” “姓周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不能乱说。” “我何时坏了你稻田?再说了,你周家几百亩稻田,我坏得过来吗?” “哼,还要狡辩,那蝗虫过境之事,不是你做的?”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沉寂的大堂,再度热闹起来。 “我的天啊,周员外田里遭的蝗虫,竟是安员外放的?” “没想到,着实没想到,相隔着一条淮河,这安员外是怎么把蝗虫放过去的,此等手段,倒也着实高明。” “高明有什么用?害人害己罢了,不信你们看伍大人脸色。” 听闻此言,众人齐齐看去,发现果不其然,伍云轩正铁青着脸。 下一刻,便是怒斥出声: “说了,皇商选拔,最重人品!” “你们偏偏要在私底下,行那鬼祟之事,构陷之举。” “一个也就罢了,竟全都这样。如此德行,若北方战事一起,叫我如何敢把运送军粮的任务交托给你们?” “当真是气煞我也!” 伍云轩发怒,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唯独安员外,只觉诧异又荒唐。 自己当真是比窦娥还冤。 “伍大人明鉴,选拔期间,我一直待在江南,绝没有行那鬼祟之事!” “安老贼,你放屁!” “田兄亲口说你曾去淮南找他饮酒,还亲眼看见有宵小之辈在我稻田中行鬼祟之事。他当时害怕出事,本想告诉我,还是被你劝退。” “你可敢说,没有此事?” 伍云轩还没说话,周淮便站了出来,呵斥道。 然而,听闻此言,安员外只觉得更加诧异。 情绪也激动起来,怒道:“姓周的,你莫要血口喷人,我说未曾去过淮南,便是未曾去过。更别说找田员外饮酒,实在是无稽之谈。” “哼,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就该把你关进大牢,挨上几大板,才能落下泪来,说出实情。”周淮着实气到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姓安的嘴能这么硬。 都事到临头了,依旧理直气壮地狡辩。 “还请大人明察,还草民清白!”安员外见和周淮说不清楚,便转身向伍云轩作揖道。 伍云轩闻言,则是眉头紧皱,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田员外。 此事明明是因他而起,两人的争吵中也多次提及他。 可为何,他却不出来作证? “田员外,你有何高见?” 此言一出,霎时间,整个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田员外身上。 “老田,你快些说,当初姓安的是否来找你喝酒,还曾让你向我隐瞒那群宵小之辈?”周淮急忙道。 “老田,我是相信你为人的,你可莫要凭空污我清白。”安员外如是道。 面对两人的追问,刚才还掷地有声的田员外,此刻却是支支吾吾起来,许久不曾吐出一句话。 wap. /84/84376/19487598.html 第114章:波诡云谲 这一刻,田员外被所有人注视着,却有些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伍云轩何许人也,朝廷太仓令,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 见状,焉能瞧不出有些许猫腻? 于是乎,只见其声色俱厉地大喝一声,道:“田东家!你可知晓此中实情?还不速速到来?” “莫非……这纵容宵小之辈,毁坏周氏田地的人,不是安氏,而是你!” 听着伍云轩大胆的猜测,现场可谓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这田员外,先前和周员外一起发家,两人好得穿同一条裤子,田员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周氏作为淮南第一粮商,压在田氏头上十几年,田员外心存怨恨,也实属正常。” “我觉得田员外应当不是这等人。” “你很了解田员外不成?刚才他都能站出来揭发周员外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今后和这等人做生意,当真得留个心眼。” 田员外听见周遭众人议论的声音,也不禁脸色铁青,道:“伍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应当代表朝廷。” “如今并无丝毫证据,岂可给我田某增加这等恶名?” 田员外冷哼一声,看向伍云轩,争锋相对,不让丝毫。 “这……田员外疯了吧,这可是伍大人啊,他竟敢这么说话。” “当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田员外这么做,怎么可能当选得了皇商。” 闻言,伍云轩也是脸色铁青。 大乾境内,士农工商阶级制度流传了近乎三百年,可谓森严。 而现在,他身为官员,却被一区区商贾如此面斥,实乃奇耻大辱! 可关键……人家说得没错。 他身为太仓令,统领皇商选拔等诸多事宜,任务不可谓不重。 所以更要谨言慎行,没有证据就给人定罪,是大失职。若是被人捅出去,哪怕是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听闻此言,伍云轩尽管恼怒,却并无太多动作,只是看着田员外,嘴角勾勒出冷笑。 田员外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这次怕是彻底得罪这位太仓令了。 可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后路,只能壮着胆子说道:“既然没有证据,田某就理应无罪。” “而周氏与安氏两家,皆有待再议,所以按照规定,这皇商,理应是我田氏。” “还请伍大人宣布。” “哼!大胆!” “你不过一介商贾,容许你参加皇商选拔,便已是莫大恩典。” “竟还敢在此处大言不惭!”伍云轩还没说话,郡守府属官便忍不住站出来斥责。 多少年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等胆大包天的商贾。 正常商贾,面对他们官员,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可这个姓田的,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催促伍大人宣布皇商结果。 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这种举动了,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伍云轩听闻这番话,却并未像其余属官一样动怒,只是默默地看着田员外,一言不发,幽深的眼眸中,似乎有别样情绪在升腾。 他隐约记得,田员外登记在册的记录是低调内敛,遇事慌张。 他这等性子,恰好和暴躁易怒的周淮相辅相成,两人才能彼此扶持,做大做强。 现在看来…… 想到此处,伍云轩眼眸中的幽光更加深邃了。 清了清嗓子后,便开口道:“按理来说,今日是皇商选拔的日子,势必要得出一个结果。” “除去周氏和安氏外,也确实是你田氏最有资格。” “只是,本官现在怀疑你言辞怪异,恐有内情,故而此事延后,等找足证据再行商议。” 此言一出,田员外顿时急躁起来,上前道:“据我所知,按朝廷规定,皇商选拔应当在立冬之前结束才对。” “不错,确实如此。”听闻此言,伍云轩心中一凛。 他可从未告诉过参选粮商,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 “可,距离立冬,不是还有三日吗?”伍云轩笑道。 “三日之后,本官自会搜集齐全证据。” “是吗?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田员外也笑了,嘴角只是勾勒起些许弧度,却叫人心底生寒。 这一刻,周淮看着一旁的田员外,只觉得这人是如此的陌生。 在他印象中的老田,绝不敢说出这等话。 莫非这些年,他一直在隐藏? 可为的是什么? 今日的皇商选拔? 那得多早之前就开始谋划? 此人的心智,又得有多么恐怖?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伍大人,竟也让他逼迫到这等地步。 当真是……叫人震撼。 “既然如此,那田某便先行告退,三日之后,还望伍大人能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闻言,那些属官顿时眉头紧皱,有人勃然大怒,想要斥责,却被伍云轩拦住,道:“此乃本官分内之事,倒是不由田东家操心。” 闻言,田员外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属官们看见这一幕,纷纷大怒。 “大人,难不成就让他这么走了?” “不然呢?人家一没犯法,二没落罪,你还想拿人家如何?” “我们大乾人,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 伍云轩脸色平静地注视着田员外离开的方向,只是眼眸中,隐约有火焰在燃烧。 然而下一刻,这股子火焰便转变成了错愕。 只见刚刚走出去的田员外,竟然再度退了回来。 而且神情慌张,好似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 见状,属官更加恼怒,堂堂郡守府,岂由你一介商贾进进出出?成何体统! 然而,还不等他出声说些什么,便再次被伍云轩拦下。 只见其目光深邃,看向远方,嘴角逐渐上扬,竟是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来。 下一刻,一道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在我大乾境内烦了事儿,竟然还想走。” “阁下未免有些太自信了些。” 听见这声音,周淮浑身一颤,这……这不是顾诗君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在这? 随后,便听另一个声音道:“与他废话这么多作甚,直接让我拿下这宵小之辈!” wap. /84/84376/19496482.html 第115章:暴起杀人! 拿下田员外? 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连伍大人都因为没有证据而无可奈何,他们又怎敢口出狂言? “诶,东壁兄,大乾依法治国,凡事都得讲究证据。”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袭白衣的顾北川。 只见其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好似从画中走出的少年郎。 身边跟着的,则是同样英武的李东壁。 两人进门之后,拱手作揖,齐声道:“草民顾北川(李东壁)见过诸位大人,诸位东家。” “顾北川!他就是淮南诗君顾北川?” “据说前些时候布商选拔,就是他做出来的冰纹丝绸,从而让沈记胜过钱氏,一举夺得皇商之位。” “何止啊,这次周员外拿出来的杂交水稻,据说也是他做出来的。” “而且此人才名甚高,被誉为文曲星下凡。” “天啊,世上竟有如此全才!若有机会,我等定要结识一番。” 诸多粮商和属官议论纷纷,目光从未从顾北川身上移开过。 就连伍云轩,也是面带笑意,道:“顾诗君,当真是风姿卓绝,可见盛名之下无虚士。” 按理来说,顾北川并无功名在身,那便是一介白丁。 可即便如此,伍云轩依旧对其礼遇有加。 为何?这就是名声的好处。 顾北川闻言,道:“大人谬赞了,小子此次前来,可谓有要事禀告。因事情重大,不得已之下,硬闯郡守府,还请大人见谅。” “哈哈哈,好说好说,你且说说有何要事?” “可是和这田东家有关啊?” 顾北川闻言,点头道:“正是。” 闻言,伍云轩顿时喜上眉梢,道:“速速到来!” “前些时日,周淮周员外曾和小子说过,有一伙宵小之辈,于他稻田中投放蝗虫,意图破坏此次皇商选拔。” “而不久之后,这伙宵小之辈恰好被小子这兄弟抓获。” “我等将其扭送给了官府,几日的审讯下来,他们终于张嘴,吐露出了此次事件的真相!” 听闻此言,场内众人顿时凝神。 周员外和安员外的冲突,田员外的表里不一。 这些疑惑,难不成如今就要被顾诗君揭开? 田员外闻言,也是眉头紧皱,只是心中依旧存有一丝希冀。 不可能的,那些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范! 可谁承想,顾北川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他的念想。 “根据证词,他们和田员外乃是一路人。” 轰! “什么?当真是田员外?”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员外当真被其坑害得不浅。” 周淮闻言,也是怒火中烧,吼道:“姓田的,这些年来,我何尝亏待过你,你竟如此待我?” 田员外却是一言不发,心中细细思量着。 见状,顾北川则是继续道:“而且,他们并非淮南人士。” “不是淮南人士?我记得田员外是生在淮南啊,虽说年轻时辗转各地,周转生意,但根在淮南不错。” “那是你们认识的田员外,而不是眼前的田员外。” “是吧,巫蛊教徒!” 此言一出,田员外瞳孔瞬间收缩,厉吼道:“污蔑!你这是在污蔑我!” “你有何证据!有何证据!” “巫蛊教徒竟然已经潜入我大乾腹地,你们可有问出他们的目的?”伍云轩原本还淡定自若的神色,此刻凝重了许多。 因为,巫蛊教徒行事残忍,又是他国势力,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就是大事。 “自然,巫蛊教和北方大燕合作,意图派遣谍子入我大乾,窃取军情,同时断我粮草。” “他们,便是其中之一。” “很早之前,真正的田员外早已被杀死,他们李代桃僵,为的就是此次皇商选拔。” “他们要以这种途径,将大乾的军粮掌握在手!” 轰! 此言一出,伍云轩简直遍体生寒,背冒冷汗。 打仗讲究的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可见军粮之重要性! 如果当真让这群宵小之辈钻了空子,等到和大燕开战,前线战士们怎会有粮草可吃? 要知道,北伐可是当今圣上筹划了几十年的大业,无比重视。 就连朝堂之上,主和派的官员也被一一下台,替换上主战派。 可以说,这一仗,倾注了大乾半数国力之多。 若是当真让这些宵小之辈得逞,其中后果,伍云轩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此事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了,皇商选拔延后,我需要回京都一趟,将此事禀明监察史。” 听闻此言,刚才还一言不发的田员外,此刻却是突然暴起! 身躯之上,宽松的袍子直接炸裂开来。 一只只毒虫飞涌而出,化作一股洪流,朝着伍云轩激射而去。 “既然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所谓的田员外从脸上扒下一张人皮面具,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面容阴翳的老者,眼眸之中,似乎藏着无尽怨毒。 眼见毒虫铺天盖地而来,伍云轩也是瞬间惊慌。 他不过是一介文官,且年迈体弱,如何是这些江湖异士的对手。 更何况,这些毒虫,一看便不是普通毒物。 什么蝗虫,与之相比,当真是相差甚远。 此人在巫蛊教,应当也是身处高位。 否则也无法担当如此重任。 然而,就在伍云轩命悬一线之际,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直接出现在了伍云轩身前,替他挡住了铺天盖地的毒虫。 竟是顾北川身边那年轻人! 那阴翳老者见状,先是惊愕,随后便嗤笑起来。 “我这毒虫,乃是从毒池中提取而来,毒性之猛烈,就连我也要小心使用。” “我原先还道你有几分本事,内力绵长,如今看来,竟是个愣头青。” “等着化作一滩脓水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瞬间难看起来。 顾北川身侧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朋友,似乎是他们此时唯一的依仗,若是他死了,只怕其他人也活不了。 然而,在众人惊慌之际,顾北川则是一脸淡然。 随后,果不其然,只见那毒虫洪流之中,竟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蠢货,你可知修炼《药王典》者,百毒不侵?” wap. /84/84376/19496483.html 第116章:医治众人 那老者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嚷嚷着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从毒池里提取出来的毒虫,你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然而,回应他的是李东壁蕴满了内力的拳头。 药王宫门徒,为何要将《纯阳经》配合《药王典》一起使用? 理由很简单,《药王典》乃是药王宫正统,修炼之后,不但能练出药王真气,识得百草。 而且可尝百草,获百毒不侵之体。 但,药王真气孱弱,对敌起来,并不强势。 而悬壶济世,行医问药,自身安全也十分重要。 所以,药王宫子弟才会修炼《纯阳经》。 这门上乘内功修炼出的纯阳真气,不仅无比醇厚,而且至刚至阳,附带灼烧属性。 一旦命中人体,后果可谓不堪设想。 所以,你以为药王宫弟子是凭借什么行走江湖? 是一身武力呀! 此刻,纯阳真气附着于掌心,李东壁一身气机,至刚至阳,如同一轮太阳般冉冉升起。 只一瞬间,便到了那阴翳老者身前。 他还想躲闪,可此刻的李东壁,宛如天神下凡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掌重重轰击在了他胸膛上。 轰! 伴随着惨叫的一声巨响传来,阴翳老者重重倒地,掀起一地尘埃。 等烟尘散去,众人凝神细看,才发现老者躺在地上,已是气若游丝,面如金纸。 这…… 这年轻人是何许人也?竟这般厉害! 方才那老者,实力可不弱。 可在这年轻人面前,好似一鸡子,随手便可杀之。 顾诗君身边,竟然有这等奇人。 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然而,就在众人哗然之际,那老者眼眸深处,却是有一股幽光一闪而逝。 李东壁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来不及提醒众人,只是本能地激发内力,形成护罩,保住顾北川。 下一刻,道道黑色真气,从老者体内激射而出。 直接落在了周围官员和粮商们身上。 只刚一接触,这些人便感到一股锥心的刺痛,纷纷躺倒在地,不断哀嚎。 李东壁见状,瞬间脸色铁青,狠狠一脚踩在阴翳老者胸膛。 咔嚓之声随之响起,阴翳老者痛呼一声,便昏死过去,再没了知觉。 “诸位莫慌,先屏息凝神,莫要让毒气进入肺腑。” 李东壁一边说,一边走到伍云轩身前,蹲下身子,开始检查起来。 片刻之后,长舒一口气。 顾北川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小毒,能解。” “那就好。” 紧接着,李东壁便取来药篓,准备治病,却被顾北川拦住。 “不要在这里治。” “不在这里治?那去哪里?” “郡守府大门口!” 李东壁:???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让他救人,在哪都一样。 很快,一个个伤员便被抬到了郡守府大门口。 而官员和粮商们的鬼哭狼嚎,瞬间吸引了路人们的注意。 “哎哟喂,这是发生甚么事了?” “我的个天,那不是周员外吗?他可是咱们淮南最大的粮商,怎么给人打成这样?” “还有那个,不是江南的安员外吗?同样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啊,怎地躺在地上打滚呢?” “嘿,要我说,他俩算什么呀,你们看滚的最厉害的那个,据说是朝廷命官,派下来主持大局的。” “啊,这可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大人物,怎地成了这番模样。”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粮商和官员们的耳朵。 叫他们羞愧难当,只是现在疼痛无比,却是顾不上了。 “南来的北往的,父老乡亲们,都来看一看啊。” 恰逢此时,顾北川竟然吆喝起来了! “就在刚刚!有巫蛊教的贼子潜入了咱们淮南郡守府,打伤了几位大人和诸位员外。” “什么!竟然发生了这等事!” “衙门的人是吃干饭的不成,竟纵容贼子如此行凶!” “诶,指不定是那贼子本领高强呢。”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诸位,莫要慌张。” “现在,我顾北川向你们隆重介绍,我们飞鸿医馆的首席医师——药王门徒李东壁!” “药王知不知道?不知道?那可是全天下医术最高强的人!” “全天下医术最高强的人?那这位李先生,身为药王门徒,岂不是很厉害?” “那岂止是很厉害,我跟你们讲啊,刚才诸位大人命悬一线,就是我们李医师挺身而出,使用神功,生擒活捉了那贼子!” “现在,李医师更要展示毕生所学,在你们面前救治诸位大人。” “就让我们一起瞩目,李医师究竟能否成功!” “大家给李医师来点掌声鼓励一下好不好!” “好!” 这番话说完,围在郡守府的人群顿时发出了锣鼓喧天般的掌声。 然而,听着这掌声,李东壁只觉头皮发麻,尴尬至极。 分明只是排出些许毒素,顾北川为什么要说得跟什么绝症一样。 而且,这种羞耻到脚趾抓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羞耻,那些官员们比他更羞耻。 为什么要来大门口治病啊! 我等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伍云轩更是挣扎着,用痉挛的双臂捂住脸,恨不得当场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 “愣着干什么?快点救人啊!”见李东壁无动于衷,顾北川急忙催促道。 李东壁闻言,手心沁汗。尴尬归尴尬,但好歹这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注视着他行医,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好歹,他医术高超,只是略一平复,便调整好了心态。 手中开始有药王真气酝酿,进入患者体内,将毒素从毛孔里一点点逼迫出来。 《药王典》乃历代药王潜心研究而来,汇聚了几十代人的心血。 绝对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药书典籍。 修炼出来的药王真气,更是能解百毒! 而那阴翳老者,所谓的毒虫看起来哄人,但实际上,在药王真气面前,着实有些不值一提。 所以,在药王真气的注入下。 那些官员和粮商,一个个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本还有些开心,可看见周围这么多人,又着实开心不起来。 今后,当真还能抬起脸来做人吗? wap. /84/84376/19496484.html 第117章:结局 “周员外,您好了?感觉怎么样?那贼子当真是歹毒,怎么连您都着了道?”一个路人对着周淮问道。 周淮闻言,则是崩着一张脸,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那路人一看,立刻就道:“大夫,大夫,周员外还没好,都说不出话来,您再给看看。” 此言一出,周淮顿时站起身来,怒道:“好了!老夫好了!” 说完还抡了抡胳膊,以表示自己没问题。 “那周员外给我们讲讲呗,那贼子究竟是怎么潜入郡守府,把诸位大人伤成这样的。” 闻言,周淮一脸铁青,当真是,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难道他要说,自己被那谍子诱骗了如此之久,还一点未曾察觉? 平白无故给人当枪使? 见周员外不说话,路人们又去询问安员外。 “安员外,您也给我们讲讲呗。这谍子怎么连你们江南人也杀啊。” 这话一说出来,安员外就眉头紧皱。 什么叫连我们江南人也杀? 江南人是多出来三头六臂了不成? 再者说了,姓周的说不了,我就能说了? 我不照样给人家当枪使。 “一边去一边去,莫要烦我。” “伍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两位员外都不肯讲,您给我们大家伙讲讲呗。” 伍云轩一听,身子一僵,道:“我都挡住脸了,你们还认得我?” “伍大人说得这是哪里话,方才疼得最厉害的就是您了,我们可都看着呢。” 伍云轩闻言,一张老脸险些淌下泪来。 老夫一世英名,就这么……就这么毁了? 当真是……造孽啊! 路人们还要追问,关键时刻,顾北川站了出来,道:“诸位大人身受重伤,调养要紧,还是我来给你们说道说道。” 此言一出,观众们瞬间汇聚过来。 顾北川则用上了说书先生的语气,再次开口道: “话说,那贼子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一手毒功,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况且还精通易容之术!哪怕放在江湖之上,也是一等一的大恶人!” “那贼子费尽心机,潜入郡守府,意图破坏此次皇商选拔,实在罪大恶极。” “好在诸位大人机敏,识破了贼子诡计!” 听到此处,观众们顿时爆发出喝彩声: “各位大人不愧是各位大人,精通易容术的贼子都能识别出来。”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大人,咱是农民呢。” 然而,这番话落在属官耳中,只叫他们更加羞愧。 好家伙,分明是人家顾北川揪出来的巫蛊教谍子,什么叫咱们机敏?这是人家给咱张脸呢。 “但那贼子,见事情败露,便大肆行凶,将诸位大人打成重伤。”顾北川继续道。 “什么,这贼子竟凶恶至此,当真是有几分本事啊。” “哼,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要是没有几分本事,大人们怎会如此狼狈。” “贼子凶悍啊!” “贼子当真凶悍!” “从未见过,如此凶悍之贼子!”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感慨贼子凶悍的时候,顾北川再次跳了出来,挑动舆论。 “诸位说得都没错,但依我看,那贼子固然凶悍,但咱们的李医师,才是真的有能耐。” “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那等剧毒化解。” “试问这番医术,全淮南还有哪个医生能有?” 闻言,刚才还在议论的观众们眼神纷纷一亮,暗自道:“是啊!那贼子那么厉害,李医师却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这李医师得有多厉害?” 想到此处,观众们瞬间上前,围住治完病人,正在休息的李东壁,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李医师,您在哪处医馆高就啊?” “平日里看病,要个什么价钱?” “我前些日子,就感觉腰酸背痛,说不定是得了什么绝症,要不您也给我看看?” 李东壁闻言,顿时错愕,随后便是受宠若惊。 什么时候,药王宫门人,也能享受这等待遇了。 以前不都是被人用狗撵着跑吗? 李东壁刚想说话,顾北川却没给他机会。 “诸位诸位,刚才顾某人都说了,李医师是我们飞鸿医馆首席坐镇医师,当代药王门徒,医术高超!” “今后大家若是有个什么伤病,大可来看一看。放心,不贵。我们飞鸿的东西,大家还不清楚吗?” “我敢保证,要是看不好病,不要钱!” 此言一出,观众们顿时沸腾。 “飞鸿医馆!飞鸿还开医馆了?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是前些时日刚开的,当时我曾路过,见没什么人气,便没进去。” “谁承想,里头坐镇的,竟然是李医师!” “唉,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今后若是有个什么伤病,一定去飞鸿医馆。” “毕竟飞鸿向来童叟无欺,李医师的医术有这般高超,还不至于欺骗我等。” “是啊是啊,大家一起去飞鸿医馆!” 听闻此言,李东壁顿时狂喜! 生意! 生意来了! 他李东壁,竟然也能有这么多病人! 会想起当初求这给乞丐治病,还遭了嫌弃的日子,这位铁打的汉子,这一刻险些落下泪来。 然而,狂喜之余,又有些怪异。 他总觉得,顾北川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救治这些人,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不过管他呢,能治病救人便好。 官员和粮商们救治好了,飞鸿医馆的招牌也打了出去。 很快汇聚起来的观众们就被疏散,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郡守府。 只是这一次,众人心绪明显有些不同。 毕竟,在座的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像这么丢人的场景,这辈子还当真是头一遭。 “咳咳咳。”终于,良久之后,还是伍云轩打破了沉默。 “巫蛊教谍子潜入大乾一事,兹事体大,我需早些回去禀报朝廷。” “但此事也足以看出,周淮乃是受人陷害,并无嫌疑。” “所以皇商选拔一事,倒是可以此刻定夺。” “便定为周淮,你等可有异议?” 诸多粮商面面相觑,除了安员外神色有些难看外,其余人皆是默然。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还有顾诗君,你揭露巫蛊教谍子的功劳,我也会一同上报,绝不会忽略了你。” 听闻此言,顾北川连忙走了出来,道:“伍大人,草民不过是做了些许分内之事,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几位大人运筹帷幄,我何来功劳一说。” 伍云轩闻言,更加满意。 分明是自己立了大功,还想着把功劳分给我等。 不骄不躁,当真人才也。 如此大才,怎可辱没在乡野间? 我定要上奏朝廷,让其得以入仕,一展抱负! “好说好说,本官懂的。”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微笑。 你懂就好。 在淮南的生意彻底做大之前,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进入到朝廷的视线中。 wap. /84/84376/19496485.html 第118章:水溪先生 此间事了,伍云轩不敢拖沓,次日清晨便离开了淮南,前往京都。 而周氏也成功拿下了淮南两郡的皇上代理权,开始了对田氏粮商的清算。 相应的,自从那一次李东璧在郡守府前大展神威,施展医术祛毒之后,飞鸿医馆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 更有不少学徒慕名而来,李东璧也正式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涯。 除了《药王典》和《纯阳经》这两本上乘功法未曾教导之外,其余的可谓倾囊相授。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而淮南也正式入冬。 寒冬腊月,各家各户,都烧起了火炭御寒。 而顾北川对一众富家子弟们的教导,也告一段落。 年关将近,他们是时候回家省亲了。 南山居前,以陈楚歌、甄仁义等人为首的江南子弟,正穿戴整齐,向着前方的顾北川行礼作揖。 “恩师,此次一别,学生们约莫年关之后才能返回。” “还请恩师珍重之!” “去吧,为师好得很,过完年,早些回来温习功课便好。” “恩师讲解的诗文,惟妙惟肖,鞭辟入里,我等受益良多,等过完年关,一定即刻回来。” “嗯,那便去吧。” 就这样,江南子弟们正式踏上征程,回到了江南。 只是这才到江南,便有诗会举行。 而甄仁义、陈楚歌等人都是江南年轻一辈学子当中的佼佼者。 自然也受邀参加。 两人本想推辞,只等过完年关之后便回南山居跟随恩师学习。 但奈何五柳先生相邀,他们不得不去。 等到了诗会,五柳先生端坐高台,台下则是众多学子,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其中有一人,备受推崇。 松山书院教习——水溪先生! 有人会说,区区一个书院教习,怎地会自号先生? 因为,他本是没什么名气的。 只可惜,他教出来一个好徒弟。 江淮两郡,甚至是整个大乾,最年轻的举人——顾兴文! 顾兴文乃江南顾家第二子,年幼时曾拜入松山书院求学,阴差阳错之下,拜入了水溪门下。 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童生试名列榜首。 乡试再次斩获解元! 很多人都说,此人当真乃天生的读书种子,称一声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 若是此次春闱会试,再中了贡元,怕是能高歌猛进,中个状元。 那便是连中三元! 这该是何等的荣光? 若是顾兴文真能做成,那最先获益的,便是顾家。 顾家出了如此人物,怕是能从商贾世家,晋升为官宦世家。 其次,便是他的授业恩师,水溪先生! 状元恩师,虽说不是什么朝廷认可的功名。但却不代表它没用! 相反,水溪完全可以借着顾兴文的名声在整个大乾文坛声名鹊起。 “水溪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我这些年没什么成就,不曾写出什么好文章,不像水溪兄,竟教出兴文这等优秀弟子。” “依我看,兴文必然是连中三元之姿!” “是极是极,兴文未来,必能成我大乾首辅,官运亨通。” “诶,兴文再厉害,那也是咱们水溪兄教得好啊!” “哈哈哈,是极是极,水溪兄教书育人,当为第一流。” “诶,诸位兄台谬赞,谬赞呀。” “我的教书本事,和五柳先生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许的。”水溪先生如是说。 只是不承想,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现场都寂静了一霎。 随即众人再次赔上笑脸,道:“水溪兄莫要妄自菲薄,五柳先生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还没有兴文这等优秀子弟呢。” “唉,说到兴文,同样是顾家子弟,为何他这般聪慧好学,他那哥哥,却如同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 “什么?他家哥哥是何方神圣,竟还有连水溪兄都教不会的子弟。” “哼!一说到那混小子,我就来气。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水溪似乎真的有些义愤填膺,如是说道。 “水溪兄说得莫非是那顾家嫡长子,江南郡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顾北川?” “不错!此子之恶劣,我当真此生仅见。依我看,只怕难以成就一番事业。” “哼,这等纨绔,不给顾家添乱就好了,竟还想成就一番事业。” “要我说,这顾北川也是运气好,前半生父亲养着,后半生,又有了兴文这么个当朝首辅的弟弟。” “那又如何,此等人渣,注定是大乾的蛀虫。” “他怎地是我江南人氏,说出去都丢人。” 这群人越说越起劲,陈楚歌甄仁义等人却是听得直皱眉。 顾北川?这不是恩师名讳吗? 他们口中的顾家纨绔,怎么跟恩师一个名? 莫非…这两人乃是同一人? 想到此处,甄仁义却是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恩师是什么人?淮南诗君!号称文曲星下凡的人物,整个淮南的瑰宝。 怎么可能变成他们口中的一介纨绔。 “陈兄,那水溪先生,怎地这般…” “你是想说,张扬?” “不错。”甄仁义点了点头。 五柳先生乃是江南文坛魁首,他且还在台上坐着,这群人怎地就这般明目张胆了? “水溪前身不过一介教习,教出个顾兴文,便如此张扬,确实有些不妥。” “不过倒是与我等无关,不必在意。” 甄仁义却是摇了摇头,道:“水溪此人,过于看重名利,于文坛一道,怕是走不远。” 陈楚歌见状,亦是点了点头。 可谁承想,他们没去找水溪,水溪却找上门来。 “仁义,楚歌,此次去淮南,感觉如何?” “淮南虽说也算富裕,但终究是比不过我们江南的。更无像我一样的教书先生,你们怕是多有不适。” “依我看,还是早些回来得好。”水溪笑着说。 听闻此言,甄仁义和陈楚歌纷纷愣住。 要说以前,淮南却是没有江南富裕。 可现在,两人想起淮南城中,穿梭在大街小巷的自行车。 天还未亮,就有浓郁香气飘散而出的飞鸿酒楼。 以及名满大乾的飞鸿四名酒。 还有那门庭若市的飞鸿医馆。 委实是有些难以承认,江南能胜过淮南。 不得不说,飞鸿这个企业的出现,极大拉动了淮南的经济增长,以及发达程度。 可水溪毕竟是长辈,面对提问,两人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 wap. /84/84376/19496486.html 第119章:怒斥水溪 然而,水溪在江南已经被捧惯了。 面对两人这样的回答,显然有些不满意。 于是干脆问道:“据说,你们拜了那淮南诗君为师?” “不错,能得遇恩师,乃是我此生难得之幸事也。”甄仁义说这话的时候,言辞诚恳,目光之中,满是虔诚。 “恩师之才,如若皓月,叫我等萤火,自惭形愧。”陈楚歌也如是补充道。 闻言,水溪先生更加不得劲了。皱着眉头,道:“那依你们看,是老朽之才更胜一筹,还是那淮南诗君更胜一筹?” 甄仁义:??? 陈楚歌:??? 你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的? 甄仁义额头倾尽狂跳,手掌用力紧握,捏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如此人物,怎可与恩师相比? 他刚要发难,却被陈楚歌一把按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水溪先生道:“先生,我和甄兄从淮南回来的路上,偶感风寒。身体多有不适,现在想早些回去休息,怕是不能给先生答复了。” 周围人群也看出了些许端倪,顿时有人会意,道:“好说好说,来年春闱在即,自然是身子要紧,快些回去休息。” “水溪兄宽宏大量,定然不会计较。” “诶,一句话的工夫,耽搁不了什么。”可谁知,这句话却被水溪生生打断。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陈楚歌虽眼眸中几欲喷火,却依旧死死摁住甄仁义手掌。 现在春闱在即,若是闹出什么乱子。水溪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没有半点干系。 他们却是要参加考试的,若是耽搁了,当真是没处说理去。 只是要他承认眼前这玩意的才华胜过恩师,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受。 于是场面彻底僵住,双方谁也不曾言语。 良久之后,水溪见下不来台,便改口道:“看你们这般态度,那淮南诗君应当是有些才华的。就是不知,他可曾教出像兴文这样有望连中三元的弟子?” 连中三元!连中三元!连中三元! 甄仁义脑海中不断闪烁这句话,情绪化作火焰,涌向头颅。他终于忍不住了! 刷地一声睁开陈楚歌的手臂,怒吼道:“那我敢问水溪先生,你那弟子顾兴文,可是已经连中三元了?” “似乎,还没吧,连春闱都没参加呢,你在这神气什么?” “仁义!你放肆!水溪先生是长者,你怎可如此说话?”陈楚歌呵斥道。 他俩去淮南之前,也曾在松山书院求学过一段时间。 而水溪虽然未曾教导过他们,但毕竟是松山书院教习,按理来说,他们也得尊称一声先生的。 而有了这声先生,约莫也算半个老师。 在文坛,对老师不敬,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而甄仁义春闱在即,若是背上这等名声… 原本还有些愠怒的水溪,听见陈楚歌这话,倒是稍稍消了些气,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道:“你好歹也在松山书院求学过一段时日,怎可如此不通礼数,看来,只怕是那淮南诗君教坏了你。” 听见这话,别说甄仁义忍不住,陈楚歌也是额头青筋狂跳。 “水溪先生,您是长者,我理应尊敬您。可你如此诋毁家师,未免有些不妥。” “不妥?有何处不妥?” “依我看,那顾北川无非便是有些名声,便恃才傲物了。” “但是这名声是真是假,还犹未可知。” “一个年不过双十的黄口小儿,怎地能做出这般多的诗篇?” “若说不是假手于人,老朽是断然不信的。” “混账!你可以污蔑我,但绝不可辱我师尊!”甄仁义再也忍耐不住,整个人如同火山般爆裂开来。 “你身为书院教习,理应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可却张口功名,闭口利禄。” “若是没了这功名利禄,便不教书了?” “再者说了,顾兴文本就天资聪慧,换谁教不是教?不过让你捡了个便宜罢了,便这般张扬,岂有一点为人师长的样子!”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之后,脸色通红的水溪,这才晃过神来,伸出食指,指向甄仁义:“你…真乃竖子也!” “我辈读书,本就是要入朝为官。” “若不求功名利禄,这读书的花销,如何寻来?” “我辈读书人,自然要争一个生前身后名!” “黄口小儿,不知所谓,竟敢口出狂言。” “哈哈哈!”可谁知,听闻水溪的这番话,甄仁义不但无半点羞愧之色,反而仰天大笑,道: “我辈读书人,生于天地间,岂能为区区功名利禄所累?” “恩师告诉我,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比你这满口功名利禄之辈,强上千倍百倍?” 轰!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水溪踉跄着,蹭蹭后退,瞳孔收缩,双眸瞪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等话,这等话…那年不过双十的小子,怎能说出这等话? 就连高台之上端坐的五柳先生,也是僵住身子,嘴唇开合,不断地重复着这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何等宏愿,何等壮志!” “淮南诗君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等话语,当为盖世人杰也!” “莫说顾兴文还未能连中三元,哪怕当真连中三元,也相差甚多矣,水溪,你莫要着相了。” 五柳先生身为江南文坛魁首,他都发话了,其余人自然不敢再多说。 可水溪不这样认为,他是顾兴文恩师! 等顾兴文连中三元之后,地位自然要水涨船高,届时在江南文坛的威望,还真不一定比五柳先生差。 所以,他依旧梗着脖子,愤慨道:“哼!依我看,那淮南诗君年纪轻轻,哪有这般才华,能说的出这等话。” “莫不是哪个大儒说的,被他捡了来充脸子。” 甄仁义听闻此言,愈加义愤填膺,道:“既然如此,若是我有办法证明恩师才华,你又当如何?赔礼道歉可好?” “道歉便道歉,我还真不信,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闻言,甄仁义怒气尽消,嘴角反而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wap. /84/84376/19496487.html 第120章:高下立判 “此言当真?”甄仁义目光灼灼,嘴角带笑。 “老夫为人师长,自然言必信,行必果,岂会诓骗于你?只要你能证明这位淮南诗君名副其实,我就赔礼道歉。”水溪说得冠冕堂皇,但心中想的却是,不论你怎么证明,我自一口否定,看你能奈我何。 然而,甄仁义却是自信满满,道:“前些时日,我和陈兄等人,一同渡过淮河,前往淮南求学。” “当时的淮河两岸,万籁俱静,天寒地冻。” “恩师听闻之后,当场便作诗一首,赠送于我。” “然而这首诗,因为是恩师所赠之物,所以并未在文坛内部流传。” “但我们却都可以证明,此乃恩师所作。” 水溪听闻此言,眉头一皱,觉着有些不对劲,于是询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便以寒冬腊月的淮河为题,在场诸位,若是谁能作出一首超过恩师的佳作。我甄仁义立刻就走,并承认你水溪之才。” “如若不然,你就给家师道歉!” 闻言,水溪都愣住了。 原本的忧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忍耐的愉悦。 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然,自然!你这决定,老朽绝无异议。” 在场众人,看见这一幕,也是忍不住频频皱眉。 “仁义此话,未免有些过于张扬。” “何止是过于张扬,简直是嚣张得无边无际。” “在场所有人?岂不是也包括五柳先生?” “那淮南诗君,纵使名声再大,如何比得过五柳先生?” “仁义说出这等话,岂不是早已立于败地?还有何好说的。” 五柳先生闻言,也是眉头一皱。虽说他也觉得水溪这般张扬有些不妥,但甄仁义都点名了要用那位淮南诗君的佳作和在场所有人都比试一番。 那这所有人里面,自然也就包括他。 而以他的秉性,却是做不出相让之举。 所以,今日之事,甄仁义怕是要颜面扫地了。 甚至还连累了那淮南诗君,当真是莽撞至极。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对甄仁义不抱有希望。 只有陈楚歌,一言不发,只是嘴角带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下一刻,甄仁义再度开口了。 “此首诗,名为《淮南雪·赠仁义》还请诸位品鉴。”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轰! 短短四句话,不过二十个字。 说完之后,现场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可谓鸦雀无声。 周遭众人,不乏江南的文坛名宿,可此刻面对这首《淮南雪·赠仁义》却无一例外,哑口无言。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台之上的五柳先生。 若是说在场众人中,有谁能写出这等绝佳诗篇的,怕是也只有五柳先生了。 可,即便是五柳先生,也依旧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水溪见状,心中大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 那可是五柳先生! 我江南文坛魁首! 那淮南诗君虽说名望甚大,但却从未有人说过,其是淮南文坛魁首。 所以,这首诗怎么可能难倒五柳先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想到此处,水溪心中略微宽慰了几分。 可随后,五柳先生说出来的话,却叫其彻底绝望。 只见五柳先生苦思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出来。”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五柳先生可不只是江南文坛魁首,哪怕在整个大乾文坛,也是声名斐然。 他是成名多年的大儒! 而淮南诗君,才成名多久?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可现在,五柳先生竟然当面承认自己不如那淮南诗君,作不出与之相媲美的诗词。 这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敢问那淮南诗君,是花了多少时日,才作出这等诗篇?” 甄仁义闻言,摇了摇头,道:“未曾有多少时日,片刻而已。”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只觉得心灵又遭受了一次暴击。 就连五柳先生,也有些呆滞。 “片……片刻而已?” 良久之后,复而感慨道:“淮南诗君,当有大才矣。” 此言一出,水溪瞬间慌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甄仁义便调转矛头,向他说道:“水溪先生,如今事实已定,你是否该兑现承诺了?” 闻言,水溪只觉一股羞愧之意,径直涌上心头。 霎时间,脸色便通红起来,看了看周遭,想要逃离。 甄仁义和陈楚歌却死死地看着他,似乎堵死了他的去路。 无可奈何,其只能通红着脸,咬牙切齿道:“老朽承认,淮南诗君有大才。” 甄仁义听完,顿时露出疑惑表情,问道:“就这?” “水溪先生,我们约好的是你要赔礼道歉。” “承恩我恩师才华,这算哪门子赔礼道歉?” “你莫非是要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在文坛,言而无信这个帽子可不要太大。 所以哪怕水溪再怎么不甘,也只好收敛心中脾气,咬牙切齿地重新说了一遍:“老朽承认,淮南诗君有大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配与之相比。” “你可满意了?” 面对水溪双眸通红的质问,甄仁义却无半分惧怕,只是笑而露齿,道:“水溪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古之圣人有云,三日三省吾身,有无过错。” “学生这是在帮教习纠正错误,教习怎地非但不感谢,还恶语相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不由得嘴角抽搐。 甄仁义这嘴,当真是毒! 水溪听闻此言,更是感觉一股气血往上涌,险些丧失理智。 气煞我也!当真是气煞我也! 可如今事实已定,他再怎么样,也有些无济于事。 于是只能忍气吞声,道:“那本教习便谢谢你,只是还望来年春闱,你能和兴文一样,取得个好成绩。” “哼!” 说完,水溪一甩衣袖,气愤离席。 只是原本围在他身旁的众人,此刻却是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 水溪这般姿态,就算将来顾兴文当真连中三元又能如何? 他当真能取代五柳先生的魁首之位?怕是异想天开吧。 还是那淮南诗君,小小年纪,竟能作出此等诗篇,当真是才华横溢。 wap. /84/84376/19496488.html 第121章:来信 江南诗会上,顾北川虽未到来,但借助甄仁义之口,《淮南雪·赠仁义》一诗已是彻底走红。 相比之下,水溪虽然就在现场。 但其小肚鸡肠,量小擅妒之姿,却只能引人反感。 如此一来,两人对比,瞬间高下立判。 “淮南诗君,当真大才也!” “唉,也不知水溪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竟要和淮南诗君一较高下。” “说起来,那位淮南诗君也姓顾,真要比,也是和顾兴文比,与水溪何干。” 甄仁义闻言,则又有些皱眉。在他心中,恩师是怀揣着科技之道崇高思想的先驱者。 顾兴文不过一黄口小儿,如何能与恩师相提并论? 于是忍不住出言道:“诸位,我师之才,有目共睹。” “这功名,若他当真想要,不过唾手可得。” “只是恩师性情淡然,另有所求,从不拘泥于功名。” “还请诸位莫要再拿他和顾兴文作比了,若真要比,我等乃恩师弟子,来年春闱,在会试考场上与之一较高下便可。” 众人闻言,均是咋舌。 要知道,哪个是顾兴文! 大乾境内,年龄最小的举人。 而你甄仁义,已经连续两次会试不第,若是算上这一次,便已经是第三次了。 哪里来的底气,要与人家一较高下? 不过甄仁义刚刚怼走了水溪,他们倒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只是应和着道:“淮南顾诗君,虽说年纪不大,但怎么说也是已经教书育人的人物,理应算作长辈,和兴文比,确实有些不妥。” “是极是极。” 众人议论纷纷,高台之上,五柳先生却是突然开口,道:“仁义,楚歌。你们那位恩师,才华横溢,诗词一道造诣,着实高超。” “我欲再办诗会,与之共谈诗歌之美。” “你们看如何?” 轰。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五柳先生在江南文坛,可谓地位超然。 平日里,若非重要场合,哪怕是他们也难以得见。 可现在,竟然主动举办诗会,要邀请淮南顾诗君相见。 这……这是已经把那位顾诗君,当作平辈之人来相交了呀! 何其难得! 可即便如此,甄仁义和陈楚歌却有些犹豫。 五柳先生是当之无愧的文坛大儒,亲自放下身段相邀,理应答应才是。 可他们老师,似乎有些不太醉心文道,偏偏又能做出那般多的绝佳诗篇。 所以此刻,他们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斟酌良久,只好道:“五柳先生相邀,我南山书斋甚是荣幸。” “只是我等为人子弟,却无法替恩师做决定,所以只能将先生之邀,传递给恩师。” “您看如何?” “哈哈哈,理当如此。”五柳先生见状,也并未愠怒,而是回以爽朗笑声。 就这样,江南诗会至此结束。 而淮南诗君之名,竟也借之传遍江南! 随后,江淮两郡,在寒冬腊月当中,过了一个年关。 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起了红对联。 似乎希望用这喜庆而火热的红色,冲淡冬季的寒冷。 顾北川此时,没在南山居。 而是回了淮南的宅子,家中除了福伯以外,便只有一些家仆。 零零散散十余人,围着圆木桌,形成一个大圈。 圆木桌中间,则是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火锅。 边缘,则是盛放有各种食材的木架。 “都别愣着了,开吃吧。” 顾北川发话,仆人们却依旧扭扭捏捏,不敢动筷。 大乾等级森严,对奴仆而言,上桌吃饭实乃大忌。 所以,他们不敢。 见状,顾北川眉头一皱,道:“冷冷清清,这个年过得当真没个年味。” “还不动筷子,莫不是要叫我生气不成?” 此言一出,家奴们浑身一颤,这才一边动起筷子,一边连说不敢。 福伯坐在顾北川身侧,虽说上了年岁,但修炼了李东壁给的调养生息之法后,并无老态龙钟之感,反而有些许精神抖擞之意。 “福伯,你跟着我来淮南,怕是已经数月有余。” “这些天,辛苦你了。” 言罢,顾北川端起一杯温酒,敬给福伯。 福伯看见这一幕,顿时惊起了身,道:“少爷千金之躯,给老奴敬酒,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啊!” “莫要说这等话,你从小看着我长大,顾府上下,又有何人当真把你当过奴仆?” “若是你想要,我这便废了你之奴籍,给你足够的钱财,在淮南置办一间宅院,从此颐养天年。” 顾北川本以为,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福伯是会开心的。 毕竟谁希望一直当奴隶呢? 可谁承想,福伯不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显得有些惊恐! 当即便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少爷,莫不是这些时日,老朽哪里做得不够好,您要赶我走。” 顾北川闻言,也是一愣,道:“未曾,只是觉得,你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不如早些安定下来,好生休息。” “少爷可莫要说这种话,老朽在小姐坟前发过誓,要照顾您一辈子的。” “若是少爷不要我,老朽绝不苟活,当追随小姐而去。” “你这...当真是,罢了罢了,那你便跟着我吧,只是往日里,一些重活便不要自己干了,交给下边人便是。” “多谢少爷体恤。” “少爷,老爷那边,听说年关将近,对您甚是想念。写了家书过来,昨日才到,要不我去给您取来。” “去吧。” 片刻之后,顾北川看着宣纸上顾军的字迹,一阵沉默。 “吾儿亲启: 来年春闱在即,你二弟兴文,天资聪颖,据书院教习说,极有可能连中三元,乃首辅之资! 你在外头也玩够了,我这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到时候便早些回来,继承家业,成为兴文的左右手。 勿念。” 这封书信,除了那句勿念外,又有几句关心之语?当真是做父亲的写给儿子的? 况且来年春闱,他和商贾们的赌约即将兑现,正是飞鸿腾飞的关键时期,这种时候回去,断无可能! “福伯,替我写封信回复父亲,我出去转转。” “少爷,您还未曾吃菜呢。” “回来再吃。” “……” wap. /84/84376/19496489.html 第122章:偶遇 淮南的年关,其实很热闹。 尤其是城中心,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 看起来尤为喜庆。 顾北川行走在人群之中,只觉心中一缕愁思,随风飘散,再也不见。 街边,一家又一家小贩,正摆起整齐摊位,将平日里看不见的稀罕物件悉数拿出,再用响亮的嗓门吸引南来北往的游客。 这是年会,小商贩们期待已久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里,但凡还能出来逛街的,手中都有一定闲钱,想着置办些许物件。 所以也是他们成交率最高的一天。 顾北川行走在年会之中,见周围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愉悦。 人呢,心情总是容易被周围环境所影响的。 然而,就在顾北川沉浸在这股美好中时。 一阵嘈杂声,却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股氛围。 “快,抓住她!” “不要让她跑远了!” 声音由远及近,顾北川皱着眉回头。 却见一伙凶神恶煞之人,正追赶一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虽说戴着面纱,但那女子行色匆匆,看起来尤为焦急。 抬起头来,见到他之后,整个人更是忽地愣住,忘了减速,径直与他撞了个满怀。 霎时间,顾北川只觉一股芳香扑鼻。 怀中娇躯,甚是柔软。 发丝被寒风吹起,落在他脸庞,耳畔,鼻尖,丝丝缕缕。 少女虽轻,但奔跑速度不低,这么一撞,惯性亦是不小。 直接就把顾北川撞了一个踉跄,脚步有些不稳。 不过顷刻之间,顾北川体内便有内力流转,脚下生根一般,死死扎在地上,不动如山,稳稳当当将少女抱住。 而项芷柔现在也是懵的,她翘家出来,为的就是见一见顾北川。 只是,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应当以靖王府来人的身份登门拜访。 落落大方,恪守礼节,一展大家闺秀风范。 可谁承想,如今竟然和顾大家在路上撞了个满怀。 这叫她的预想全部落空,现在更是脑袋空白,无比茫然。 只是觉得,胸腔之中,似乎有小鹿乱撞,一颗心,尽是怦然。 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动作,就这么躺在顾北川怀中。 就在此时,身后追兵终于赶到。 为首之人,看见顾北川之后,眉眼之中,满是诧异,道:“你是何人?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还是快些将人交给我们,就此离去。如此这般,今日我就当未曾见过你。” “如何?”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 看这些人衣着,似乎不像歹人。 为何要抓这姑娘?莫非是生了什么误会? 顾北川刚想开口询问一番,项芷柔便反应过来。 将身子藏在顾北川身后,牵着他的衣角,眼眸灵动,好似小鹿,怯生生地道:“这群匪徒想抢我上山去做压寨夫人,公子可否帮一帮人家?” 这语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但顾北川受得了,好歹也是经历过后世夹子音洗礼的人,不至于走不动道。 于是便开口道:“我看他们也不像歹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我上前与之沟通一二?” 项芷柔闻言,顿时慌乱起来。 你去和他们沟通一二,那我翘家的事实岂不就露馅了? 于是便不再纠结,拉起顾北川的手,朝远处一起奔跑。 顾北川自然是疑惑的,只是却并未松手,也并未离去,而是跟着一起奔跑。 因为少女的手掌,握得很紧很紧。 这让他觉得,此人似乎和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得不说,少女虽是女子,但身体素质很好。 哪怕是顾北川,有时候也需要运起内力才能跟上。 良久之后,两人均有些精疲力竭。 这时再回头看去,才发现追兵已经了无踪影。 少女这才停了下来,开始娇喘。 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大,再加上晚风吹拂,将其脸上面纱轻轻吹下。 霎时间,一张俏脸就这么呈现在了顾北川眼前。 怎么说呢? 俏丽若三春之桃,素雅如九秋之菊。 眉似远山,目含秋波,叫人一见,便心生欢喜,难以忘却。 顾北川是后世人,某音那么发达,什么美女没见过。 可此时此刻,他依旧为眼前女子之容貌,之气质,之身形而惊艳。 但紧接着,他便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女子的手掌,转而将掉落在地的面纱捡起递了上去。 少女见状一愣,两颊随即泛起红晕,有些娇羞道;“多谢顾公子。” “你知道我姓顾?你认识我!” “你究竟是何人?” 闻言,项芷柔浑身一颤,有些僵硬。 但紧接着便舒缓下来,语气如常道:“小女子出身靖王府,乃是项白姐姐。” “他与我说过顾公子诸多事迹,这才能一眼认出公子。” 顾北川听闻项白与靖王府,顿时不再生疑,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道:“原来是白兄姐姐,敢问姑娘名讳。” “顾公子唤我做项云便可。” “项云姑娘既是出身靖王府,那刚才那伙儿人是?” “他们呀,是靖王府家丁,自然是来抓我回去的。” “抓姑娘回去?” “自然是我未曾通报,便私自出府的代价。” “不过无碍,等逛完年会,我自会回去。” 顾北川闻言,也是无奈苦笑。 合着,这是位翘家出来游玩的大小姐啊。 “顾公子可有兴趣,陪小女子游玩一遭?” “自然,姑娘既是白兄之姐,那我理应照料好你。” 项芷柔闻言,展颜一笑,明眸皓齿,妩媚异常。 “姑娘这般美貌,不如还是将这面纱带上,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项芷柔闻言,顿时点头,随后乖乖戴上面纱。 随后,两人便一起同行,在年会之中穿梭游玩,好不快活。 片刻之后,项芷柔在一摊位前驻足,久久不肯离去。 顾北川一看,竟是个冰糖葫芦。 顿时打趣道:“莫非靖王府的千金小姐,连这等地道零嘴都未曾尝过?” 项芷柔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一双眸子就这么看着顾北川,其中对冰糖葫芦的渴望,不言而喻。 顾北川被看得受不了,顿时掏出铜钱,道:“老汉,给我们一人来一串。” 冰糖葫芦到手之后,项芷柔掀起面纱,樱桃小嘴轻轻啃下,品尝山楂与蜜糖的酸甜。 入口之后,其眼眸顿时瞪大,其中满是惊喜。 “好!好吃!” wap. /84/84376/19498437.html 第123章:字谜 项芷柔自小便在北方长大,经风沐雪。 等来了南方后,由于身份特殊,也只能整日居于靖王府内,不得外出。 所以像冰糖葫芦这样的小玩意儿,她是真的没吃过。 此次品尝过后,顿时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腮帮子不断鼓动,如同进食的仓鼠,很快就将一整串糖葫芦消灭干净。 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回味起那股子酸甜,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缕缕的喜悦。 顾北川见状,不由低头暗笑。 心说白兄这个姐姐,怎地这般天真烂漫,当真如同孩子一般。 好笑之余,却是主动将手中另一串冰糖葫芦也递了上去。 项芷柔见状一愣,回忆起刚才自己的进食姿态,两抹红霞顿时攀上脸颊。 “顾公子,你...不吃吗?” 顾北川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就都是给你买的。” 项芷柔闻言,眼眸中绽放出璀璨光亮,如含星子。 有些娇羞地接过糖葫芦,道:“谢谢公子。” 就这样,两人并肩而行,期间项芷柔不止一次余光侧移,偷偷看向顾北川。 “顾大家侧脸竟也如此俊俏。” 走着走着,便到了城中心,这里最是热闹。 不少人正聚集在一处,议论纷纷。 项芷柔来了兴致,想要挤上前去,却不得其法。 顾北川见状,运起内力,将之带上,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落地之后,两人抬眼而望,这才发现,有两条鲜艳的红色灯笼高高挂起。 其中一条下面扯着一块红布,上书“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另一条也扯着一块红布,上书“日落香残,洗凡心一点”。 灯笼下,是个木桌,桌子上有好几只精致金钗。 桌子后有个山羊胡老人,脸上带笑。 “这...莫不是猜灯谜?” “这位公子好眼光,正是猜灯谜。” 闻言,顾北川来了兴致,询问道:“规矩几何?” “三文钱猜一次,猜错不得奖励。” “猜对了,这桌上的钗子,您可自取一只。” 顾北川眼睛刁钻,那钗子,只一看便知色泽不纯。 怕不是黄金,顶多只是黄铜,只是在外裹上一层金粉罢了。 见状,便没了兴趣,转身要走。 可谁承想,项芷柔却站在原地,眼眸看向那钗子,一动不动。 “公子,这位姑娘似乎对我这钗子喜欢得紧,要不然您也来试上一试?” “就算失败,也不外乎三文钱罢了。” 顾北川闻言,看向项芷柔,道:“项云姑娘可是真心想要?” 项芷柔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项云是在叫自己,遂忙不迭点头。 顾北川见状,也是有些无奈。 项云身为靖王府千金,若是真想要,他大可赠送些真金的钗子。 可谁承想,偏偏看上了这黄铜镀金的。 不过...倒也无妨。 “那便试上一试。” 山羊胡老者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他这摊子上的钗子,确实是黄铜镀金的。 可不论如何,外表看着绚丽。 那些个南来北往的姑娘,瞧见了,大多都走不动道。 这时候再去撺掇她们的男伴,定然一试一个准。 尤其这位公子,看着还像个读书人。 读书人最好面子,待会儿若是不给足银子,把这字谜试出来,怕是下不了台。 想到此处,山羊胡老者脸上的笑容愈发璀璨,道:“公子,您想先猜哪个?” 顾北川想了想,指着那写有“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的灯笼道:“这个吧。” 说完,便掏出三文钱,递给老者。 老者见状,顿时喜笑颜开,道:“您请。” “依我看,这谜底,应当是个‘秋’字。” 老者闻言,顿时愣住,整个人宛若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周遭众人中,也有不少读书人,闻言之后,均细细琢磨起来,随后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竟是秋字!” “这字谜当真妙绝。” “还是这位公子有本事,我等在这看了这么久,一丝头绪都没有,这位才刚来,竟然一次就中。” 山羊胡老者也是泛起了嘀咕,心说究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真有本事? 顾北川却是不曾理会众人目光,只是转过头,对项芷柔道:“项云姑娘,选一只钗子吧。” 项芷柔闻言,点了点头,甜甜轻嗯一声。 随后伸出手来,在众多钗子中选了个相对低调内敛的。 “谢谢顾公子,选好了,我们走吧。” 顾北川闻言,则是摇头,道:“商家,你这字谜,应当是不限次数的吧。” 山羊胡老者闻言,顿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道:“...那倒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顾北川便不再犹豫,掏出一小块碎银,道:“半两银子,合计五百钱,足够猜上百余次了。” 老者见状,收了钱,手却抖得厉害。 果不其然,只见顾北川指着另一边,写有“日落香残,洗凡心一点”的灯笼道:“这个谜底,应当是秃字!” 人群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爆发出惊呼声。 “又对了!” “这老板遇上高人了,今儿个怕是要血本无归。” 听见这些话,顾北川也无多余反应,只是轻轻一笑,便转过头去,对项芷柔道:“项云姑娘,再选一只吧。” “店家,还有没有其余字谜,都拿出来瞧瞧,我要猜个尽兴。” 闻言,那店家一脸苦笑,却也有些不信邪,将剩余字谜悉数拿出,道:“公子尽管猜便是,老朽这儿管够。” 听闻此言,顾北川露出自以为和煦的笑容。 可在周遭众人看来,却怎么看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一家十一口?吉!” “一箭穿心?必!” “五十对耳朵?陌!” “一人一张口,口下长只手?拿!” …… 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 因为顾北川猜字谜,几乎都不用思考,看见一个,顷刻之间,便有谜底脱口而出。 而看那店家越来越难看,甚至快要哭出来的脸色。 众人便知道,这些个谜底,竟然还都是对的!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见顾北川一连猜出十几副字谜,店家终于坐不住了。 拿出一段红绸子,道:“公子,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你要是能把它猜出来,这些钗子我一个不留,全部送给你。” “若是不能,还请手下留情,小老儿还要养家糊口,能否把钗子还给在下。” 顾北川闻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道:“先看看。” 说着,店家便将绸子展开,一行字映入众人眼帘。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wap. /84/84376/19498438.html 第124章:顾家北川 绸缎展开的一瞬间,众人皆是有些茫然。 这最后一挂灯笼里,竟然不是字谜,而是一副对联! 而且这对联,一看就是极难。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三点水,加上虫便是浊字。 三点水,加上鱼便是渔字。 后半阙,更是个三水为淼的造字联。 可以说,这幅对联,已经将水写到了极致。 这下子,原本对顾北川信心满满的路人们,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老板,你这对联,怕不是自己想的吧。”顾北川打量着对联,开口道。 “公子说得这是哪里话,小老儿若有这般才华,还做什么买卖,定然是要去读书的。” “这字谜啊,可是从京都那边传过来的。” “据说是国子监祭酒胡俨所出,且出完之后,整个京都,愣是没有一人能对得出来。” 山羊胡老者说到此处,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果不其然,胡俨二字一出,周遭便是一片哗然。 “你这店家不地道,胡俨胡大家精心准备的对联,这位公子如何对得出来?” “就是就是,你不明摆着是要坑人吗?” 就连项芷柔,看向顾北川的眸光中都带上了些许忧虑之意。 她从未否定过顾大家的旷世才华,可胡俨胡大家,那可是整个大乾文坛最近几年以来的执牛耳者! 顾大家与之相比,未免有些许稚嫩。 况且,这还是胡俨胡大家精心准备的对联。整个京都无人能对,便已经彰显了其难度。 而顾大家却要在顷刻之间就对出来,这不是为难人吗? 于是她把怀中抱着的金钗统统掷下,语气带着些许娇憨,道:“你这老板不地道,这钗子我们不要了。” “顾公子,我们走吧。” 相比于可有可无的金钗,她更不希望看到顾大家难堪。 听闻此言,山羊胡老者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胡俨胡大家的对联,这就是他的杀手锏! 有这副对联打底,他早已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灯谜生意,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唉,这公子如此才华,竟也被这店家摆了一道。” “那又有何办法,那可是胡大家出的对联!” “别说这位公子了,怕是咱们淮南的秦大家,也不一定能对得出来。” “可惜了,着实是可惜了。” 然而,面对众人的议论声,顾北川却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轰!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万籁俱寂。 店家紧皱眉头,复又揉了揉耳朵,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听力。 带着满腔诧异与疑惑,问道:“您...您方才说什么?” 见他这般模样,顾北川这才嘴角微扬,露出些许笑意,道: “我说,木对水,本对浊,末对渔,松柏樟对江河湖,森森对淼淼。” “上联是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我便对下联: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轰! 顾北川解释完之后,现场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之后,才有人惊呼:“对出来了!对出来了!” “胡俨胡大家的拆字联被我们淮南才子对出来了!” 周遭众人,欣喜若狂。 山羊胡老者,却是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脸上神情,可谓震惊与懊恼参半。 我为何要拾掇人家来猜字谜?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呢吗? 项芷柔则是静静地看着顾北川,眼眸璀璨,如含星子。 这一刻,这位才成名不过月余的诗坛小将,在她心中,却是已经压过了国子监祭酒胡俨。 “愣着做甚,还不快些把金钗收起来。” 项芷柔闻言,一抹喜意迅速爬上脸颊,点了点头,把方才放下的金钗又重新拿回。 山羊胡老者见状,甚至带上了几分哭腔,道:“今儿个小老儿认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 “只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顾家北川。” 顾北川留下一句话之后,便带着项芷柔,翩翩离去。 留下店家独自发愣:“顾家北川?顾家北川?” “那不就是...顾北川?淮南诗君顾北川!” 轰! 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山羊胡老者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 甚至已然忘记了去计较亏损,而是状若癫狂地大喊起来:“他是顾诗君!他是顾诗君啊!” 周遭众人闻言,顿时愣住。 有人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顾诗君,如此才华,怪不得!怪不得啊!” “写出《镇玉门》和《从军行》的顾诗君!我的天啊,我竟和顾诗君这么靠近过!” “还等什么,顾诗君还未走远,快去追啊!” 轰! 霎时间,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好在顾北川第一时间察觉到,带着项芷柔钻进了不远处的小巷中。 “这...着实是有些疯狂了,顾某一介白丁,受不得如此殊誉。” 项芷柔闻言,则是掩嘴轻笑,道:“顾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你如今在淮南的名气,怕是比秦大家还要大上一些。” 顾北川闻言苦笑,自己明明只是做了几首诗文,不知怎的,竟成了后世明星偶像般的人物。 “项云姑娘,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多谢顾公子。” 就这样,两人并肩而行,朝着靖王府走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带着几分温馨与暧昧。 临到靖王府门口时,项芷柔这才出声,询问道:“顾公子年纪轻轻,而又如此才华横溢,不知可有婚配?” 问出这句话时,项芷柔脸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 实则小鹿乱撞,怦然心动。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虽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婚约之事,却并未定下。” 项芷柔闻言松了口气,追问道:“可否告知原因?” 说实话,两人不过初次相识,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孟浪,所以少女双颊不自觉地泛起些许红晕。 “自然是心有所属,早已与人私定终身。” 轰! 此言一出,项芷柔只觉晴天霹雳一般,呆愣当场。 wap. /84/84376/19533429.html 第125章:写三国 “心...心有所属,私定终身...”项芷柔喃喃着说出这些话,一时之间,只觉心灵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切悲伤喷涌而出,将她淹没。 她就好似那落水的旅人,沉没在悲痛中,一点点窒息。 可即便如此,却也依旧强打起精神,问道:“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竟能入得了顾公子法眼,定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不...不知?”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就与人私定终身,想到此处,项芷柔不禁更加悲伤。 “我只知她名唤芷柔,也居于淮南。从往来书信中看,也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姑娘。” “其余的,却是一概不知。” “芷...芷柔?” 项芷柔听闻此言,大脑顿时宕机。 良久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顾北川闻言,则是有些疑惑,道:“项云姑娘,何故发笑?” “莫不是觉得,顾某连人都没见着,便与之私定终身,有些莽撞?” “非也非也!顾公子做得很好,那位芷柔姑娘,定然也是这般念着你的。” “依我看啊,你们定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的很!” “这...项云姑娘都未曾见过芷柔,何出此言。” “emmmm,直觉!” “芷柔芷柔,听名字便是个好姑娘,顾公子觉着是吧。” “是极。” 两人交谈间,靖王府大门已映入眼帘。 当是时,两人便知,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顾公子,前些时日,你在飞鸿酒楼,写下一首《淮南秋·赠项白》,送予舍弟。” “他自然也不是小气之人,托人制了一枚玉佩,特意送给顾公子。” 说着,项芷柔便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顾北川闻言,将其接过,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这玉佩,温润至极,握在掌心,并不冰凉,反而带着点点温热。 材质也是极好,混元如一,光净平滑,通体上下,竟无一点毛疵。 顾北川商贾世家出身,自然不是个没眼光的。 “这...上好的和田羊脂玉?” “自然,赠给顾诗君的礼,断不能小家子气。” “顾公子可以看看,玉的正面。” 顾北川闻言,把椭圆形的玉佩翻过来,只见其上,赫然镌刻着“北川”二字! 这二字的镌刻,走线流畅,无一丝瑕疵。 最为难能可贵的,还要属这字体! 竟是他所创的狂草! 虽说只是临摹,却也已然得了三分神韵。 如何评价这份礼物? 价值连城,且用足了心意。 顾北川着实没想到,他和项白不过见了几面。 自己在对方心中,竟有这等分量。 “这玉,贵重了些,我若就此收下,未免有些不妥。” 项芷柔闻言,顿时急切起来,道:“顾公子,这可是我...舍弟倾尽心血,才打磨出来的美玉,从头到尾,均未假借他人之手。” “且北川二字,已经表明了主人。若公子不要,此玉莫不是要白白报废了?” 顾北川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见状,项芷柔决定趁热打铁,道:“况且,玉赠君子,乃成人之美。” “顾公子一首《淮南秋·赠项白》已经给舍弟带来了足够名望,相比之下,此礼,不过小节尔。” “若公子还是不收,反倒是不曾与舍弟真心相交。” 顾北川闻言,顿时苦笑一声,道:“项云姑娘,还真是口齿伶俐。也罢,这玉佩,在下收着便是了。” 闻言,项芷柔喜上眉梢,随后却低下了头。 牙关紧咬,眼眸一闭,竟然迅速地抱上了顾北川。 只不过这个拥抱,一触即分,快到顾北川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项芷柔便转身向着靖王府奔去。 那般背影,当真是翩若惊鸿。 顾北川伸出右手,缓缓按在左胸口。 那里,正有些砰然。 良久之后,顾北川才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 “若是当真如此,芷柔又当如何?” …… 年关就这般过去,这也是顾北川穿越来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总体而言,有些冷清,却也不乏惊喜。 只希望,以后能热闹起来。 年关过后,正是寒意最盛的时候。 家家户户,大多紧闭门窗。 飞鸿招募的伙计,哪怕是送外卖,工钱也统一翻倍,更是配备好了棉服,叫其在这等天气里,莫要冻着。 南山居内,书桌旁,顾北川正铺设好了宣纸,福伯站在一旁研墨。 周遭,有数个火炉,升腾起的热气,驱散寒意,这才叫顾北川能正常执笔,而不是手指冰凉,难以屈伸。 福伯研墨好之后,顾北川这才沾墨下笔,写下第一画。 随后手腕连动,手指发力,四个楷书写就的大字,便跃然纸上——《三国演义》。 写完书名之后,顾北川这才转换为狂草,重新书写: 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不错,顾北川想出书。 只是这出书有何妙用,日后自见分晓。 那又为何在四大名著中偏偏选择《三国演义》呢? 原因也很简单。 大乾如今和北方大燕,西方大凉三足鼎立,不正符合《三国演义》背景? 再者说了,大乾的太祖高皇帝,东楚霸王项沧澜,亦是靠着身边八千江东子弟起兵,这才打下如此疆土。 这一点,和刘皇叔之际遇,也有几分相似。 最后,大乾马上就要和大燕开战了! 这样一来,富有军事与战争色彩的三国,自然是首选。 良久之后,顾北川停笔,前二十回已经书写完毕。 “等过些时日,以飞鸿的名义,在城中心开家书店,售卖此书。” 福伯闻言,虽说看不懂顾北川的操作,却无半点疑虑,道:“老朽省得,一定置办妥当。” “好了,我那些个子弟,可都到了?” “少爷,淮南子弟皆尽到了,江南那边的,怕是还要些许时日。” “那便等人都到齐,再开课。书店之事,记得要上心些,稿子先拿去拓印,莫要拖沓。” “诺。” wap. /84/84376/19533432.html 第126章:出书 就这样,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溜走,只转眼,便是十余日时光。 这一天,华记书铺老板华安兴,正百无聊赖,开店营业。 不远处,一身着青衫棉衣,头戴儒冠的读书人正面行来。 华安兴见状,急忙上前,招呼道:“李公子?好些时候未曾来了,这次想要些什么书。” 那李公子闻言,义正言辞道:“春闱在即,正是我辈读书人该用功的时候,自然是来买些圣人经义,八股笔谈。” 华安兴闻言,脸上无比赞同,心中却是嗤笑一声。 他在这儿开书铺这么久,见过最多的,便是读书人。 什么样的读书人能金榜题名,高中榜首他不知道。 但什么样的读书人考不上,他心里却是门儿清。 眼前这位李公子,八成就是那个考不上的。 为何? 从他以往买的书就可见一斑! 李公子上月从他这先后买了十本书,只有两本正书,其余全是小说话本。 这样的人,如何能考得上? “原来如此,我本还说,到了些许新话本,要拿去给李公子尝尝鲜,现在看来,却是不该打搅李公子读书。” 那李公子闻言,顿时愣住,随后压低声音,小声道:“不知是何等话本?可精彩否?” “公子放心,我这儿的话本,最是精彩,全淮南只此一家。” “您要不...先看看?” 片刻之后,华安兴颠了颠手中银两,看着手拿三本话本离去的李公子,嘴角露出一抹嗤笑。 “这李公子啊,读书读书,怕不是读了个话本书。” “还好李府家大业大,经得起他这般挥霍,要不然,耗费这般多的银子来买闲书,一般人家怕是难以负担。” 华安兴在淮南开了近十年书铺,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行很挣钱! 可挣的却不是那些个经义策论,亦或者八股笔谈的钱。 而是买卖闲书的钱! 不知是否悲哀,但有一说一,大乾几十万读书人,真正能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的,又有几何? 大多都沉浸在话本小说里取乐了。 就在华安兴感慨万千时,方才走远的李公子,竟然又折返了回来。 “华掌柜,这书,我不买了,你把银钱还给我吧。” “不...不买了?” 华安兴眉头紧皱,他倒也没有霸占着银钱不还给人家,只是着实有些想不通。 因为算上李公子的话,这已经是今天第五个买了话本前来退货的儒生了。 “可是要换成八股笔谈?或是大家诗集?” 李公子闻言,顿时摇头,道:“非也非也,什么也不换,你只管把钱退给我即可。” 华安兴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说道:“这钱,我可以退给李公子,只是在下想知道原因,莫不是我这话本不够好看?” 这本是华安兴的玩笑话,可谁承想,李公子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远处开了家新书铺,他们家的话本,比你这个,强上百倍。” 啊? 听闻此言,华安兴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久久难以释怀。 “那书铺在何处?李公子可否指明。” “这有何难,你且随我来。” 片刻之后,李公子带着华安行来到了一家书铺前。 放眼望去,装潢大气,磅礴而不失气势。 最高处,一张铁画银钩的牌匾赫然映入眼帘——飞鸿书铺。 那标志性的鹏鸟,那熟悉的展翅高飞,无一不在彰显其身份。 “这是飞鸿开的书店?”华安兴心中咯噔一下,感到有些不妙。 自打那位顾诗君横空出世以来,淮南才子们不可谓不高兴。 然而淮南的商贾们,则是一个个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为何? 且看那位来了淮南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酿酒:一统淮南酒水市场。 开酒楼:一统淮南餐饮业。 开作坊:先后拿下布商和粮商的皇商。 甚至还开了医馆!生意蒸蒸日上,分店一家接着一家。 取而代之的呢? 原本行业的商贾,只有两条路。 要么背井离乡,去他处另谋生路,当初的张家父子,就是最好的写照。 当然如果都是这样,飞鸿也做不到这么大,肯定要被其他行业联合起来抵制的。 所幸,飞鸿还给其余人留下了另一条路:并入其中! 简而言之,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 那些个飞鸿酒楼分店,就是最好的写照。 原本有些酒楼生意并不景气,甚至处在关门歇业的边缘。 可就是因为傍上了飞鸿这条大船,这才扶摇直上,一点点枯木回春,景气起来。 推出外卖服务后,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而现在,飞鸿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书铺行业。 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抉择? 是联合起来抵制,还是加入飞鸿,做大做强? 霎时间,华安兴思虑便乱了起来。 良久之后,思虑无果的他走进了飞鸿书铺。 开口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儿都有什么书?可否拿出来我瞧瞧。” 飞鸿书铺开张得急促,伙计倒是不少,掌柜的倒是真还没有招,所以只能是福伯暂时担任。 此刻,福伯闻言,笑着道:“这位客官,我们书铺,只卖我们少爷写的话本,就在那桌子上摆着。您若想要其他书,劳烦去别家瞧瞧” 华安兴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只卖一种书?还是顾诗君写的话本? 我倒要看看。 想到此处,华安兴拿起桌上垒起的书本,翻了开来。 “《三国演义》?” “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章回体的话本,倒是没什么新意。” 华安兴一边说道,一边翻阅。 只是越往下看,眼眸之中,便越是浮现出惊诧之意。 良久之后,一口气看完五回的华安兴呆立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反应过来之后,才瞳孔收缩,眼眸放大,语气略带些许颤音地说道:“这话本...可谓前后呼应,彼此关联,环环紧扣,层层推进!” “其间分明参杂了那般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却又能做到明快流畅,雅俗共赏。” “此书,定然能大火!” “掌柜的,顾诗君这书,打算写多少回?” “可否能交给我华记书铺来售卖?” wap. /84/84376/19675197.html 第127章:再授课 听闻此言,福伯也是万分诧异。 起初,少爷说这话本能大卖,他是信的。 毕竟最近这些时日,少爷做出来的惊骇事儿,还少吗? 可他着实没想到,书还没卖出去几本,竟然就引来了隔壁的书铺东家。 这...叫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每本书,我们能给顾大家两成的毛利!” 福伯闻言,顿时一惊。 两成的毛利! 他也不是不曾了解过话本市场,所以知晓,一般人出书,书铺大多是给半成毛利。 名声望些的才子,约莫有一成毛利。 成名已久的大家,才能拿到一成半的毛利。 只不过那些个大家纷纷爱惜羽毛,也不太需要这一成半的毛利,所以很少出书。 而眼前这人,竟然直接给了少爷足足两成的毛利! 这报价,着实诚意十足。 可即便如此,福伯却依旧摇头。 华安兴见状,顿时急了,加价道:“实在不行,两成半的毛利也可。” “这位东家,不瞒你说,您就算价格给的再高,我也没权利应下来。” “这事儿,得请示我家少爷,由他做决断。” 华安兴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道:“那不知何时,我能和顾诗君当面谈谈?” “这...少爷日理万机,说实在的,我也不知。” 华安兴吃了个闭门羹,却是没有气馁,道:“那顾诗君若是想见在下了,烦请您知会一声。” “这个好说。” …… 三日后,南山居。 “少爷,这三天里,飞鸿书铺共卖出两百四十册《三国演义》,来找咱们的书铺,也有五家之多,是否要和他们谈谈?” “谈谈?现在来买《三国演义》的人,是越来越多,还是趋于平淡?” “第一日只卖出去四十册,第二日卖出去八十余册,第三日则足足卖出一百二十余册,依我看,来买书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 “既然如此,为何要谈谈?” “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而不是飞鸿。” “少爷高见,老奴省得了。” 第四天,飞鸿书铺卖出去一百四十册《三国演义》。 第五天,飞鸿书铺卖出去一百五十册《三国演义》。 第六天,飞鸿书铺卖出去足足一百七十册《三国演义》。 ... 第十天,飞鸿书铺卖出去足足两百册《三国演义》。 创下新高! 随后则逐渐平稳,不再波折。 而这时候,来找飞鸿合作的书铺,也从五家,逐渐增长到了十家,十五家,二十五家! 到最后更是足足有三十多家! 不得不说,顾北川书选得极好。 三国无论是背景还是形势,都和当今大乾极其契合。 再加上顾北川文笔极好,以及独特的狂草,还有时不时就在书里摘抄几句脍炙人口的诗文。 这书,想不火起来都难。 但,火是火了,却把其他家书店的生意抢了个精光。 稍小一些的,甚至已经举步维艰。 这些个书店东家,若是再找不到顾北川,怕是离关门歇业也不远了。 以至于他们每天都守在淮南顾府门前,只为见顾北川一面。 至于南山居,他们却是去不了。 只因顾北川早已吩咐好,每天都有精壮村民于村口驻守。也不说防着他们,只说最近村子里有大事发生,不是村民者,一律免进。 这样一来,书铺东家们哪里还肯干,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可越是这样,顾北川则越是悠闲。 “福伯,你要记住,老狐狸们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和他们做生意,得把他们逼急咯。” “若是不逼急,论经验,论人脉,论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咱们不及人家。” “可这人啊,一急躁,便失了分寸,没了主意。” “到时候见了面,便会不由自主暴露诉求。届时,还不是由着咱们,想怎么谈便怎么谈?” 福伯听闻这一席话,只觉醍醐灌顶。 心说原本个个精明的书铺东家,怎地不到半月,便换了副模样。此中缘由,竟是这般! “那少爷,接下来要如何做?” “生意做大了,自然是要开分店。” “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不!先回来。” “我说开分店,不是真的要开,你且把消息传出去就好。” “不是真的要开,只把消息传出去就好?” 福伯思虑半响,眼眸一亮,顿感自家少爷,当真是深思熟虑。 果不其然,当这个消息在外界传出的时候。 原本还有些底气的书铺东家,顿时就慌了。 为何? 华安兴之前便说过,飞鸿若是插手一个领域,那么领域内的其余商贾,只有两条路,要么背井离乡,要么被合并。 原本大家之所以有些底气,有些犹豫。 是认为自己还有被合并的价值。 可现在,飞鸿要自己开分店了! 什么意思? 不带咱们玩了! 人要单飞! 那他们便只剩一条路了——联合起来,抵制飞鸿。 可是有效果吗? 先前那些个酒楼东家不是没有联合起来过,人家甚至还请来了一代御厨孙怀民,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被飞鸿正面击败,甚至连孙怀民,也被收入囊中。 可当时的飞鸿处于起步阶段,他们就算是输了,也能跟着飞鸿一起混,有钱大家一起赚。 可现在不一样了,飞鸿羽翼逐渐丰满,再也不缺钱财。 自然可以甩开他们单干。 思考到这一层后,不少书铺东家,已经是彻底慌乱起来。 而这一刻,顾北川在干嘛呢? 他在授课! 今天恰好是江南子弟全部回来的一天,他一大早便开始讲课,直到日上三竿,依旧不曾停歇。 年关已过,春闱在即。 这段时间,对这群学子尤为关键。 顾北川自然疏忽不得。 针对大乾科举的三门科目——八股,策论以及作诗。 他都有所准备。 只不过最先讲的,便是这作诗。 不知为何,大乾的诗人,作诗首重声韵格律。 但在顾北川看来,诗言志,作诗应当注重于抒情与意境。拘泥于声韵格律,反倒是落了下乘。 所以这些时日,顾北川一直在向他们传递这个思想。 这意境和抒情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再学声韵格律,反倒显得简单许多。 所以在众人的注视下,顾北川缓缓掏出一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 /84/84376/19675198.html 第128章:事态发展 大乾诗人作诗,首重格律和声韵。 所以顾北川的这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同样分为了格律和声韵两个部分。 其中格律相对简单,主要阐述了何为五言,何为七言,何为绝句,何为律诗。 然后在每种题材的基础上,分析平仄和对仗。 比如仄仄平平仄对平平仄仄平。 以及平仄平平仄对仄平仄仄平。 但是唯独要切记,不得有三平调和三仄调。 格律讲解到这里,也就差不多。 剩下来的声韵才是重中之重。 因为这往往是折磨大多数大乾诗人的罪魁祸首! 不过于顾北川而言,也并无大碍。 因为后世经历过唐宋元明清那么多朝代,诞生的诗词佳作数不胜数。 早就有人将常用的韵脚统计了下来,编缀成书,号曰《108韵脚》。 除此之外,顾北川甚至还把29种押韵方法写了进去。 比如最常见的句尾押韵法,句内押韵法,偶数句押韵法,以及首句押韵法等等。 所以这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诗歌界的百科全书! 旁人作诗,要苦思冥想韵脚,格律。 但是顾北川却早已把这些总结好了,这些个子弟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死记硬背! 韵脚有了,格律有了,就算水平再差,也能混上个对仗工整的评价。 所以当众多子弟翻看完这本书后,均惊为天人,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恩师...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当真是匪夷所思。” 足足108个韵脚,二十九种押韵方法,还有各种格律。 敢问当今大乾,哪个文坛大儒能有这般渊博的知识储量? “曾几何时,我以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是夸张之语,直到今日,得见恩师,我才知晓,古人诚我不欺。” 见众多子弟纷纷惊叹,顾北川也是发笑,道:“莫要说那些无用之语,且说说此书有用否?” “自然是有用的!有了此书,我等于诗词一道上,必然能有所精进!” “此次春闱,金榜题名当不在话下。” “所以你们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学生定然日夜用功,夙兴夜寐,纵使百死,也要将此书吃透,最不济也要背下。” “嗯,你们有此觉悟,为师便放心了。” “吃透倒是不必,早些背下便是。这只是诗词科,剩下的八股科和策论科,过些时日,为师还有东西传授给尔等。” 听闻此言,子弟们眼眸中纷纷绽放出明亮色彩。 竟然还有! 他们来顾北川这里求学,最开始的目的,无非就是弥补一下诗词一道上的弱项。 好让自己能在此次春闱上金榜题名。 而顾北川给出的这本声韵格律笔谈,也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换而言之,他们父辈与恩师之间的交易,恩师已然达成。 接下来就算什么都不教,父辈们也断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只因这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若是流露出去,定然是价值连城,一字千金的至宝。 是功名,是利禄,是阶级跨越! 用半数家产换来这本宝书,算不得亏。 可谁承想,顾北川竟然还要接着往下教。 虽说他们从未见过恩师于八股和策论之道有所涉猎,可是这一刻,却无一人有丝毫怀疑。 “好了,今日课程便到此为止。此书你们且带回去,好生研读背诵,切莫懈怠。” 眼见顾北川说完这句话便要走,甄仁义和陈楚歌却坐不住了,急忙喊道:“恩师且慢。” 顾北川闻言转过身来,道:“何事?” “恩师,前些时日,我和陈兄回乡,曾参加江南郡诗会。” “江南文坛魁首五柳先生对您神交已久,特重设诗会,想邀您赴宴。” 顾北川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书店的事情,才堪堪起步,却尤为重要,关系到他之后的一系列布局。 这时候因为一个诗会离去,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况且,这什么五柳先生,他压根便不认识。 眼见就要开口拒绝,甄仁义再次急忙道:“恩师,曾有小人在诗会上对弟子等人多有刁难,甚至对您口出狂言,十分不敬。” “是五柳先生相助,才叫我等保留颜面。” “况且五柳先生身为江南文坛魁首,名气极大,此次邀请也尤为诚恳,还望恩师斟酌一二。”言罢,甄仁义便单膝跪地。 “还望恩师斟酌一二。”陈楚歌同样如此。 顾北川闻言,叹息一声,道:“此事我自有决断,容后再议。” “为今之计,你们背下这本声韵格律笔谈,才是重中之重,切莫分心。” “诺,谢恩师教诲。” …… 时间又这般往后推移了约莫十数日。 淮南城中,飞鸿书铺要开分店的消息满天飞。 就算有些书铺东家起初不信,可三人成虎之下,不信也得信了。 于是乎,所有书铺东家商议一番,觉着这么下去,死路一条。 干脆组织人手,一齐去闯了八公村。 八公村村民虽说精壮,但毕竟只是个村子。 他们这些个东家,花些银钱,在城中随随便便,便能招募到数十好手,闯个八公村,那不是轻而易举。 …… 这一日,顾北川正在南山居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写着《三国演义》。 可谁承想,才刚提起笔没多久,福伯便走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 “那些个商贾,带着三五十精壮,聚在了南山居外。”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 他知道这些商贾们着急,可着实未曾想到,能如此着急。 若是在后世,这便是组织武力,私闯民宅。 “聚在我南山居外,可有何出格之举?” “那倒没有,那些个书铺东家,还是很有礼貌的。只是说想与少爷谈谈,连半句不好听的话都不曾说。” 顾北川闻言,展颜一笑,道:“好,那便出去与他们谈谈。” …… 就在此时,八公村村长严八公家中。 李老二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道:“村长,不好了,不好了。” “外头来了伙人,要找顾东家麻烦!” /84/84376/20010740.html 第129章:商谈 严八公这些时日以来,过得甚是舒心。 为何? 因为顾北川来了! 他不仅来了,而且还在八公村建了南山作坊。 近水楼台先得月,南山作坊招收的,约莫有七成是他们八公村人。 而在南山作坊做工,那月钱,少说是别处的两三倍。 而且前途也好啊,南山作坊才建起来没几个月。 便听说先后拿下了粮商和布商的皇商选拔。 这什么概念? 这说明他们在作坊里做的东西,今后是有机会呈到皇宫里,进献到皇帝老儿面前的! 这是何等大的殊荣啊! 当是时,严八公就意识到,八公村的崛起八成就落在顾北川身上。 只要南山作坊一直开下去,八公村还愁发展不起来? 然而,就在他心满意足,准备养老之际,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愿! 李老二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完那句话后。 严八公只刷地一声便站起身来,眼眸中饱含怒火,身材虽说因为年迈,显得有些佝偻,却也不难看出,其年轻时候的高大魁梧。 想三十年前,兵荒马乱,严八公一大家子全饿死了,就他自己个还活着。 人性里什么恶没见过? 而能活下来,至少身手不错。 只是这些年来,年岁渐长,脾气也逐渐平缓了些,未曾表露。 可现在,当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富有侵略性的一面展示出来的时候,哪怕是正值壮年的李老二,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能在三十年前那个人吃人的年代活下来,村长手里头八成沾了几条人命。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寻衅滋事?” “是城里头的书铺东家,据说是顾东家开了书店,生意做得大,断了他们的财路。” 严八公闻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晓得这生意上的事儿,就算闹起来,官府八成也不会管。 顿时道:“叫上秦家老大,刘家老三,抄家伙,去南山居给顾东家镇场子。” “可是村长,他们来了有几十号人,个个都是好手。” “你个怂货!” 严八公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把李老二踹翻在地。 “你现在多少的月钱?也不想想,要是顾东家倒了,南山作坊没了,一家老小吃什么!” “别说几十号人,就是几百号人,这浑水咱们也得趟一趟。” 李老二闻言,浑身一颤,没想到村长竟有这般高的觉悟。 “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叫人?” “要不要,准备些家伙事儿?” “那群人在村口,可是蛮横不讲理。见人就打,身手还好,要是就这么空手上去,我怕咱们吃亏。” 李老二一边说,一边回忆起村口的场景。 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要知道,八公村精壮不少,在村口守着的,更是其中佼佼者。 但那些个东家叫来的人,愣是能一个打俩,甚至三个! 八成是当过兵的! 这要是赤手空拳上去,不是给人家送菜吗?? “带上!有什么家伙带什么家伙,要是没有趁手的,把锄田的农具也带上!” “他们惹龙惹虎,也不该惹到顾东家头上。” “今儿个老汉就要叫他们看看,八公村不是那么好的。” “好嘞,我这就去喊人。” 片刻之后,严八公的宅院前,起码聚拢了百十来号人。 个个手拿棍棒,若是没有的,扛着个锄头铁锹就来了。 说实在的,虽说用起来没有棍棒顺手,但真要打起来,杀伤力只怕要大得多。 “事情,都知道了吧,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严八公见来人不少,有些欣慰,证明这些人多少还是知道些轻重的。 “都知道了,外头那群狗娘养的,赚钱赚不过顾东家,就来行这等龌龊手段,当真可耻。” “哼,顾东家是多好的东家,他要是走了,南山作坊关了,大家伙上哪领工钱去,一家三口吃什么?” “要我说,今天这仗,不打也得打,叫那群城里混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好!既然大家都有这觉悟,那我们便早些动身,莫要叫他们威胁了顾东家!”严八公如是道。 此话一出,响应者云集。 霎时间,百十号带着家伙事儿的青壮,皆是一副凶神恶煞做派,一齐往南山居赶。 …… 南山居前。 由于来的书铺东家过多,足有三十几家,他们还雇佣了几十号打手。 那么总共就是百来号人,这么多人,南山居当真有些装不下。 所以大家伙儿索性就在南山居前的小院子处攀谈。 “说说吧,聚众来我南山居,若是没有缘由,休要叫顾某人报官。” “顾东家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有你们这么谈生意的吗!” 顾北川厉喝一声,顿时将场中众人镇住。 其实他们也不想如此,实在是急坏了。 要是等飞鸿书铺的分店真建了起来,那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不得卷铺盖走人? 既然如此,和生意比起来,莽撞些许算得了什么。 “顾大家,您也不必如此,咱们心里都门儿清。” “您这些日子,一条条消息往外传,不就是等着我们来找您吗?” “飞鸿书铺是能开分店不假,可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还要把我们排挤出场,得不偿失啊!”华安兴如是说道。 顾北川也来了兴趣,嘴角上扬,道:“那依你之见,飞鸿书铺应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小的成本,攫取最大的利益?” “顾东家高瞻远瞩,深思熟虑,我这点微末道行,怎能在您面前卖弄。” “不过确实是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依我看,要不您把我们这三十几家,一并给并了吧!” 好家伙,这话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叫人觉着华安兴在说胡话。 哪家产业能一下子并掉三十几家书铺? 可事实就是,飞鸿确实可以! 身为淮南酒水和餐饮的龙头霸主,一只脚迈入医疗行业,还和布商龙头沈记,粮商龙头周记有着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 飞鸿早已成为普通商贾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所以确实是有能力并下三十余家书铺的,只是看顾北川怎么选罢了。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三十余家商贾,皆尽屏息凝神,视线无不集中在顾北川身上,等待着他的宣判。 “可以,只是你们想从飞鸿身上得到些什么,相应的,就得付出些什么。” /84/84376/20010741.html 第130章:谈妥 商贾们听闻此言,纷纷喜笑颜开。 华安兴更是带头道:“不知顾东家想要什么,只要我等有的,定然双手奉上。” 顾北川闻言,嘴角微扬,轻声吐出二字:“渠道。” “渠道?” “不错!你们开书铺的,应当不只在淮南卖书吧。” “顾东家这话说的,淮南足足有三十多家书铺,若是这书只在淮南出售,我等怕是也养不活自己。” “自然也会买到邻近的其他郡县。” 闻言,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我要你们做的,便是把《三国演义》往其余郡县卖。” “最好能卖到京都去!” “只要能做成这一点,《三国演义》的售卖权和印刷权,随你们拿去便是。” “不仅如此,我每月写出来的稿子,也会第一时间送到诸位府上。” 顾北川这番话一说出来,周遭原本兴致勃勃的众人,反而纷纷皱起了眉头。 实在是因为这要求,有些过分。 他们是有些渠道不假,可也就涉及周遭郡县,想要他们把书卖到京都去,当真是有些抬举他们了。 “顾东家,不是我们不肯帮忙,实在是能力有限。”最终还是华安兴站出身来,有些无奈道。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我省得。” “所以我没指望全靠你们,往后自然还要和其他郡县,包括京都的书铺商贾合作的。” 闻言,华安兴眉头依旧紧皱,不见舒展。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顾东家的意思是,飞鸿打算把周遭郡县,甚至是京都的书铺全部吞并?” 顾北川闻言,则是哂然一笑,道:“飞鸿体量虽大,却也做不出此等壮举。” “自然不是吞并,而是合作。” “我可以把《三国演义》的售卖权和印刷权出售给他们,相应的,他们则要付出自身的渠道。” “这样一来,郡县与郡县之间相连,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把市场开拓到京都。” “这样的合作关系,他们顶多算是加盟了飞鸿,而不算飞鸿的一份子。” 闻言,华安兴等人恍然大悟,却又暗自感慨。 顾东家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此等绝妙的法子!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些加入了飞鸿的书铺,岂不是和那些个外地的没了区别?”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多书铺东家响应。 人家只是给钱,给渠道,就能加盟飞鸿。 我们可是连铺子都挂上你飞鸿的牌匾了! 若是没有些许优待,而是和那些人差不多,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诸位放心,《三国演义》话本的手稿,我只要写出来,定会第一时间送到诸位手上,进行拓印。” “至于其他郡县的书铺,则可晚上些许时日。” “这样一来,钱还是咱们赚了大头。” 闻言,众人先是惊愕,随后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顾东家此法,当真妙绝!” “一本书,赚两份钱。” “咱们赚大头,叫他们赚些流水,当真是好法子!” “嗯,那此事便这么说定了,等会儿你们便和福伯一同去一趟郡守府,请一道契书。” “《三国演义》要快些卖到其他郡县,我之后还有其他计划。” “其余计划?顾诗君可否告知一二?” “暂且不可外泄,不过诸位放心,这银子,断然不会少了你们的。”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喜笑颜开。 “好,既然事情谈完了,那我等便先行离去了。” “我送送你们。” 于是乎,一行人便这样结伴走出了南山居院门。 可还没等走出多远,便见迎面袭来一伙儿。 个个身强体壮,容貌凶恶。 最关键的,手上都还带着家伙事儿。 只一照面,便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印象。 “这...顾东家莫非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华安兴看着来人,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同时发问。 顾北川起初也是皱眉,心说自己虽然修习武术,可时日尚短,现在也就比普通人强些,要打这么多人,估计还得李东璧来。 可那家伙现在还在淮南开医馆哩,这可如何是好? 可紧接着,他定睛一看,发现来得都是熟人,这才放下心来,大步向前走去。 “顾东家!顾东家小心呐!” “顾东家靠后些,我们请来的这几十号人,个个身手不错,应当能保我等周全。” 周遭书铺商贾见状,纷纷劝道。 顾北川却好似置若罔闻,直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 李老二扛着锄头,跑得很快。 他生来就是个农民,在地里头刨了半辈子活儿。 没日没夜地为生计奔波忧愁。 直到遇见顾北川,这个把飞鸿作坊开在八公村的男人。 是他带给了自己希望,让自己能拿上其余工人数倍的月钱,甚至还让自己当上了四大部门之一的部长! 虽说只是临时的,但这也算得上是莫大恩德了。 李老二是八公村人,而八公村人向来老实,讲究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现在顾东家有难,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扛着锄头,撒丫子就往南山居跑。 可临到了,才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前面也有一群人? 莫不是要跟我们干仗的? 可是顾东家怎地站在他们前头啊! 意识到不对之后,李老二立即停下脚步,使自己的脸色显得尽量柔和点。 走上前去,询问道:“顾东家,您没事啊?” 顾北川也是诧异,反问道:“李老二?你不在作坊里做事,来我这做甚?我在南山居待得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啊!”这句反问,直接就把李老二给问懵了。 “那他们这些人,是在干什么的?” “他们?淮南城里的书铺东家,来找我谈生意的。” “现在生意谈妥了,今后也算是咱们飞鸿的一份子了。” “说起来,和你还算是同事哩。” “只不过人家管的是书铺,你管的是作坊。” “来,华东家,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二,这位李老二,可是我们飞鸿作坊农业部部长。” “前些时候,替周记拿下皇商选拔的杂交水稻,就是他带人捣鼓出来的。” 闻言,华安兴顿时来了兴趣,脸带笑意地走上前来道:“原来杂交水稻就是李兄你做出来的啊,当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说完便伸出手掌,想和李老二握手。 一时间,扛着锄头的李老二双手竟有些无处安放。 /84/84376/20010742.html 第131章:闹剧 看着眼前这只手,李老二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这等人,打小便生在八公村。 且出生时,恰好赶上三十年前那场动乱。 那时候,没田,没粮食,没衣裳。 大家伙少不得啃树皮,吃观音土。 要么就是靠村长接济。 总而言之,能活下来,全靠命硬。 李老二当时年幼,就更是如此。 后来好了,仁宣皇帝上位,铲除异己,肃清寰宇。 还了天下一个太平,他们也分到了田地。 李老二依稀记得那一天,满鬓霜白的父亲,头一次笑得那么开心,甚至喝起了浊黄的米酒。 他也很开心,心里活像是淌了蜜水一般,又甜又暖。 因为他知道,自此以后,便不用挨饿了。 果不其然,父母辛劳耕作,把田地照料得很好。每年都有不少粮食,也算叫他们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后来父母年迈,这种田的事儿,也就落在了他肩膀上。 李老二至今为止,种了十几年的田。 他觉着没什么不好,当初爹娘就是靠着这亩田,将他养大。 现在他还在田地里刨活儿,子承父业罢了,有什么丢人的? 可后来,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因为种田种得好,便进了飞鸿。 有了那般多的月钱,多到他难以想象的月钱。 尤其是成功种出那什么杂交水稻以后,月钱竟然又翻了一翻。 自打那时候起,他便更加自信了。 可骨子里,却依旧是个农民。 打心眼里就认为自个是在地里刨活儿的,虽说并未因此而自卑。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比那些达官显贵要低人一等。 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有些人生来便拥有一切,享受最好的教育,获得最好的资源。 人人平等? 说说罢了,莫要天真。 有些人生下来的起点,便是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终点。 眼前这个书铺东家,他不认识。 但他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凡是能在淮南开书铺的,岂是普通人? 家中至少也是小有资产,手中更是握着不少进书和卖书的渠道。 这样的人,出行都是能坐轿子的! 能遭人家叫一声员外的! 可现在,这个员外,竟然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 伸出手来,以平等的姿态,要和自己握手! 霎时间,李老二只觉得一股热流自脊椎骨上涌起来,叫他浑身颤抖。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未有过这等感受。 当即便将那锄头扔下,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受宠若惊,将满是老茧的手掌递了过去,和华安兴的手轻轻握在了一起。 用不是很地道,甚至有些蹩脚的官话,磕磕盼盼道:“你...你好。” “我也听说过您,我也听说过您。” 华安兴闻言,倒是不觉有什么异常,毕竟这年头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怪。 “您拿着锄头,这是去...” “锄地!拿着锄头还能干嘛呢?自然是去锄地啊!” “这不,前些日子研究出来的杂交水稻,产量还是低了些,我们部门正准备加班加点,再研究出下一代种子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兄当真勤奋,华某佩服!” “哈哈哈。”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身后带着百十号人赶到的严八公瞅见这一幕,却是眉头一皱,怒道: “怎么回事?李老二这小子,怎地和敌人唠上磕了?” “哼,还能怎么回事,估计是见对方人多,投了敌了!” “分不清轻重的混账东西!老夫亲自去教训他!” 言罢,手拿大腿粗细棍棒的严八公便身先士卒冲了上去,丝毫不见老迈之相。 华安兴正和李老二交谈正欢,可下一刻,便听得一声怒吼。 “李老二,你这混账!” 随即便见一身形魁梧,却又略显佝偻的老汉,一脚将他眼前的李老二踹倒。 怒斥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随后拿出大腿粗细棍棒,狠狠一抡,甚至带起了缕缕棍风。 身后更是有百十来号凶神恶煞之辈景从,当是时,可谓凶蛮到了极点。 看得华安兴浑身发颤,忙不迭地就往顾北川身后钻。 严八公见状,还道对方便是首恶,哪里肯放过对方,连忙追去。 可追着追着,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眼前这张脸,瞧着怎地这般眼熟? 这这这...这不是顾东家吗! 那淮南城来的恶人,怎地会往顾东家身后躲? 不对劲!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严八公虽说怒火上头,可此刻依旧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妥之处。 霎时间便呆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李老二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揉了揉被严八公踹到的腰腹,忙爬起来,凑上前去,小声道: “村长,人家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挑事儿的。” “谈...谈生意?” “不错,今后淮南城三十余家书铺,当尽归我飞鸿。”这句话是顾北川说的。 而严八公听见这话,顿时明白,李老二先前报的怕不是假消息。 可明白归明白,要如何解决呢? 现在不是把老头子架在火上烤吗? 霎时间,严八公便有些后悔,方才踹李老二那一脚没用足了力道。 还是顾北川看出了门道,顿时走了出来,打算消弭尴尬。 “华东家,我来给你介绍一二。” “这是八公村的严老村长,他一向都是位...是位老成持重的长者。” 华安兴闻言,从顾北川身后挪了出来,瞅了瞅严八公手里大腿粗细的棍棒,一时间嘴角都有些抽搐。 这般年纪,还把棍棒挥舞得虎虎生风。 这便是...老成持重? 早些时候,怎地没发现这八公村民风这般彪悍呢? “咳咳咳,华东家莫要误会,我这棍棒是...是用来锄地的!”看见华安兴略带警惕和畏惧的目光后,严八公急忙道。 “锄地?棍棒还能锄地?” “那当然!我们八公村向来缺少铁器,平日里,就是用棍棒锄地的,你们说是也不是?”严八公说完,还向身后的百十号人问了句。 顿时,那些个手拿棍棒,凶神恶煞的精壮村民纷纷扔下棍棒,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村长说得不错,咱们八公村穷啊!平日里锄地,连个铁器都没有,只能靠这么根棍棒硬生生地抡啊!” “我们村实在太穷,让华东家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要不我们几家凑钱买些铁矿,赠给八公村吧。”华安兴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却是嘴角抽搐,心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84/84376/20010743.html 第132章:再作诗 一场闹剧就这般结束。 接下来,淮南城三十余家书铺,尽数归于飞鸿。 而《三国演义》此书,也随着他们的渠道,从周遭郡县开始,迅速火遍大乾。 只不过,这需要些许时间。 …… 一天清晨,虽说还未下雪,却有霜降。 南山居的天气,着实有些严寒。 若无火炉,顾北川怕是难以提笔。 近些时日以来,随着《三国演义》传播越来越广,顾北川的更新任务也随之加重。 他得保证书迷们有书看! 这样《三国演义》的热度才能居高不下。 砰砰砰!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顾北川听见声音,略有皱眉,停下笔来,道:“进来。” “学生仁义,拜见恩师。” 见来的是甄仁义,顾北川脸色缓和了不少。 这个孩子,虽说出身商贾,但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将来若是为官,应当是个能造福一方的好官。 且读书用功,在十余名子弟中,成绩向来名列前茅。 “春闱在即,最近可有好生用功?” “回恩师的话,学生近些时日夙兴夜寐,日夜不缀,已经将您所著笔谈,背诵了大半。” “嗯,还算用功。切记,此书要好生背诵,直到春闱之前。届时自可叫你等在诗词一科上,不弱于人。” “此次来找为师,可是书中有不懂之处?” “非也,恩师所作笔谈,通俗易懂。若学生这还看不明白,当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诗书。” “那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恩师,您是否忘了,上次学生所说,江南文坛魁首,五柳先生设宴相邀一事?” 甄仁义这么一说,顾北川就记起来了。 当时已是年关之后,甄仁义等人自江南郡回来,曾和自己提过此事。 只是近些时日,他忙于书店之事,倒是忘却了。 可即便想起来,顾北川也有些不想去。 实在是因为,现在是飞鸿书店的关键时期。 而飞鸿书店又关系到他之后的一系列计划,所以此时他应该将重心放在《三国演义》上,多多更新。 好叫飞鸿书店的渠道能早日拓展到京都去。 而不是去参加那什劳子毫无作用的诗会。 可...按照甄仁义等人所说,那五柳先生名气颇大,人家诚心相邀。自己若是不去,未免失了礼数。 思来想去,顾北川叹息一声,道:“为师近些时日,忙于书铺之事,实在脱不开身。” “可既然五柳先生诚心相邀,我一昧推却,也殊为不妥。” “既然如此,不如仁义你替我去一趟诗会好了。” 甄仁义听闻此言,瞳孔收缩,眼眸瞪大,有些惊愕道:“可...可是恩师,弟子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与您相比,相差良多。” “贸然前去,岂不是丢了您的脸面?” “那又如何,为师写一首诗给你带去,不就万事大吉?” 甄仁义一愣,心说还能这样? 随即竟跟着有些兴奋起来,此事若成,自己说不定还能落得个千里传诗的美名。 紧接着,顾北川便另起一张宣纸,提笔欲落。 只是在落笔前,却又稍有停顿,问道:“那位五柳先生,生平如何?” 甄仁义闻言,不知恩师何意,却依旧恭恭敬敬道:“要说五柳先生,岂是您的好友秦修文秦大家更加熟悉。” “当年他和五柳先生,还有现在京都文坛正炙手可热的胡俨胡大家,既是同窗,又是好友。” “三人同样地精彩绝艳,才华横溢。” “只是朝堂风大,秦大家不懂藏拙,以至于中途夭折,最终会到淮南,教书育人。” “胡俨胡大家则懂得和光同尘,明哲保身,以至于此刻依旧位列国子监祭酒,身居高位。” “而五柳先生相比于他们二人,性情更为刚烈,曾在朝堂之上,怒斥四世三公的杨家勾结党羽,祸乱朝纲。” “也就陛下欣赏其才华,才保下其性命。” “只可惜,得罪了杨家,官场之路自然断绝。” “五柳先生听闻之后,愤然提笔,留下一句此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后,就此回归江南,归隐田园。” 闻言,饶是顾北川,也不禁微微颔首,称赞道:“不愧为江南文坛魁首,当真风骨卓绝也!” “既然如此,我便作诗词一首,赠予五柳先生。” 言罢,顾北川以狂草落笔! 顷刻之间,一首崭新的诗篇便跃然纸上。 甄仁义上前一看,顿时惊为天人! 虽说他已经在背诵恩师所著笔谈,诗词一道上的造诣,近些时日,不可谓不在突飞猛进。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难以理解,恩师是如何在没有丝毫准备,只是听闻五柳先生生平的前提下,作出如此诗篇的。 这世上有些人,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恩师大才,学生拜服之。” “莫要说这些无用话,拿了诗词去,参加完诗会后,便快些回来。春闱在即,你们这些子弟时间宝贵,耽搁不得。” “诺!” …… 数日之后,江南诗会。 此时,已是寒霜天降,大雪纷飞。 在这等天气,还能举办诗会,自然是承了五柳先生的面子。 可即便如此,出席的学子也是个个锦帽貂裘,身带暖炉。 毕竟春闱在即,这等时候,若是染上风寒,耽搁了会试,岂不痛哉? “我等都已经到了,诗会怎地还不开始?” “郭兄你还不知道吧,这诗会啊,不是给咱们开的,而是五柳先生为了邀请那位淮南诗君赴宴,特地开的!” “淮南诗君?就是那位才成名不过月余,便诗名远扬的顾诗君?” “不错!就是他,前些时日,那他子弟甄仁义回来过年关,硬是用一首《淮南雪·赠仁义》压得我江南文坛抬不起头来。” “什么,他竟这等厉害?难不成连五柳先生也不如他?” “经义策论我不清楚,但诗词一道上,这位淮南诗君,怕是难逢敌手,就连五柳先生也亲口承认,怕是难以望其项背。” “嘶,当真是好生厉害,怪不得能得这诗君二字做称号。” 就在众人交口称赞之际,却有一声冷哼突兀传出。 “哼,些许虚名罢了,那淮南诗君再怎么会作诗,又能如何?不是依旧没有功名?” “连个秀才都不是,一介白身罢了。” /84/84376/20302047.html 第133章:诗文惊四座! 这话尤为刺耳,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众人转头望去,却见一道熟悉身影。 竟是松山书院教习——水溪先生。 学生们顿时纷纷行礼作揖,恭敬道:“见过先生。” 水溪虽然只是松山书院教习,可松山书院乃是江南最大书院,就连五柳先生,也时常在其中讲课。 而教习,已经能算得上是半师了。 大乾素来讲究尊师重道,所以他们如此做派,倒也合理。 否则怕是要被人安上个不尊师道的名头。 “先生说的也是,那淮南诗君名头虽大,却无功名在身,自然便做不得数。” “确实确实,若无功名,便是一介白身,连秀才都不是,如何能与我等作配?” 其中,不少想奉承水溪的学子,当即便开口帮腔。 可也有人义愤填膺,执反对意见。 “先生,您不能因为当日甄仁义对您有所得罪,便如此抹黑顾诗君。” “他虽没有功名在身,但创出的诗词佳作不少,且每一篇都是脍炙人口的上上之作。” “当得上一句大才!” “岂可因功名利禄,就抹去其才华?” “以学生之拙见,先生如此看法,未免有些狭隘了。” 虽说在场的大部分人读书都是为了考取功名,可自然也有那么不在此列。 更何况,当初甄仁义那一番话。 所谓:“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感染了不少人。 所以此刻还是有很多人站出来,发出反对声音的。 水溪见状,眉头一皱。 他年近古稀,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教出了顾兴文这个有望连中三元的读书苗子。 这也就导致他张口闭口,皆是功名。 毕竟不提功名,如何提及顾兴文?不提顾兴文,如何彰显自己教人有方? 可现在,若是一昧提及功名,少不得是要受到抨击的。 这可如何是好? 水溪眼珠子提溜一圈,顿时便计上心头。 “好,既然你们这般说,那便不以功名论成败。” “可依我看来,此次诗会本就是五柳先生相邀,现在又是天寒地冻,我等却已在此等候多时,他却迟迟不肯现身。” “未免有些沽名钓誉,自命清高!” 这番话一出,那些个学子还想反驳,却发现竟有些无言以对。 因为水溪说的是事实,这等严寒,却让他们在此等候了如此之久。 那淮南诗君,未免有些恃才傲物。 当是时,即便是支持顾北川的学子,也只有缄默以对。 “哼!没有功名在身,还这般高傲,当真是有些不识抬举。” “他愿意来便来,若是不愿意来,我等便走,恕不奉陪便是。” “偌大的江南文坛,在如此严寒当中,只为等他一人?未免有些过了。” 一时间,现场便只剩这等声音。 就连高台之上,五柳先生也有些神情黯淡。 他辞官返乡,归隐田园已有十余年。 这世间,有两个他。 一个青衫白马慢慢行,名扬京都,诸子称颂。 一个蝇营狗苟,跪地剪碎影,嘴上说着不为五斗米折腰,却终日为了生计奔波。 曾几何时,他见顾北川虽是少年,却能说出横渠四句这等话,能作出《淮南雪·赠仁义》这等诗篇。 将之引为知己,希望能秉烛夜谈,共诉昔日峥嵘,今朝愁思。 可到头来,终究只是他一腔热忱,错付了。 人家似乎,并未把他这位已被文坛遗忘的老人,念在心头。 想到此处,五柳先生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道:“那便...散了吧。” 可话音还未落下,远处便有一少年,身披狐裘锦貂,胯下红鬃马,正披挂着满身风雪,疾驰而来。 临到近前,这才翻身下马,对着高台之上的五柳先生,抱拳作揖道:“后学末进甄仁义,自南山居乘风沐雪而来,代师赴会!” 这...甄仁义这一幕亮相,不可谓不惊艳。 当时便镇住了不少人。 “恩师有要事在身,实在走脱不了,特写下诗文,交予在下,赠予五柳先生。” 在场诸位,虽说辈分和名气比甄仁义高的大有人在。 可他说起话来,依旧不卑不亢,甚有礼节。 因为这一刻,他代表的是南山书斋,是淮南文坛,是诗君顾北川! 断然不可失了面子,损了名头!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缓过神来。有人神色稍稍缓转,有人则依旧愤怒。 “哼,这顾诗君当真是好大的排场,五柳先生亲自相邀,却只叫你送一诗文前来,可见其心不诚。”这一刻的水溪,难免阴阳怪气。 听闻此言,早已等候多时,受了风雪侵袭的众人情绪纷纷被点燃,怒斥出声。 “就是!五柳先生是我江南文坛魁首,那顾诗君这般姿态,可是轻视我等?” “哼!真叫我江南文坛,惧了你淮南不成?” “年少成名,小儿也!当真狂妄!” 就连五柳先生,虽说神色稍有好转,可眉宇之间,依旧难掩失望之色。 只不过出于礼貌,依旧出声问道:“敢问顾诗君,赠送何诗予我?” 甄仁义听闻此言,不再多说,只一个翻身,便跃上高台,将手中宣纸,唰地展开。 霎时间,一篇由狂草写就的绚丽诗篇,就这般展现在江南文坛众人眼前。 五柳先生凝神看去,起初是不在意的,只是看着看着,瞳孔却逐渐收缩,眼眸之中,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只见那诗文,全篇共二十八字,恰好是一篇七言绝句。 有人喃喃自语,有人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声。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 这前两句,说的是有那么一株梅花,生长在背阴的山谷中,枝丫却延伸向北方。由于阳光终年罕至,所以每年开花都有些迟。 单看这一句,其实没什么。 单纯写梅花而已,算不得出奇。 只是五柳先生却神色动容,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但你可知它那高尚的气节,优美的风度?要知道,当它吐苞绽放,正是寒冬腊月,冰雪最为严寒之际啊! 然而,后两句一出,便叫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均是挺直了脊梁,浑身颤栗。 五柳先生更是冲到那张宣纸前,细细打量起这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来! /84/84376/20302049.html 第134章:江南人氏? 五柳先生看着眼前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嘴中喃喃自语,不由自主便念出了声。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前两句写景,后两句抒情。 正是绝句的标准结构。 而且此篇诗文,咏的是梅,却全篇未见一个梅字! 可见作诗之人的水平! 最为难能可贵的,其实还是,这首诗以梅喻人! 而且这被喻之人,正是他自己! 那梅花自幽谷而生,哪怕年年缺少阳光,枝丫却依旧向着北方。 而他年少时家贫,却依旧发奋读书,最终金榜题名,入了金銮殿,贵为天子门生! 那梅花高标逸韵,他同样不为五斗米折腰! 这前三句,不正是对他五柳先生前半生的真实写照吗? 最后一句就更加了不得了! 梅花会在最为严寒之际开放,而他呢? 那位淮南顾诗君是想要借此劝勉他,总有一日,会守得花开见月明! 大可不必因为一时的失利而颓废不前,暗自努力,等待严寒之际到来即可! 只有那时,这天下人,才知谁人才是那真正的梅花,真正的大才! 五柳先生读懂了!彻底读懂了这首七言绝句! 他珍而重之地捧起那卷宣纸,浑身战栗,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这首诗,可有诗名?” “家师曾言,此诗名为《咏梅·赠五柳》。” “《咏梅·赠五柳》……” “淮南顾诗君,无愧于诗君之名,老朽于诗词一道,怕是难以望其项背矣。” “且性行淑均,温厚纯良,乃当世人杰也!” 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先前那些个出言嘲讽,说顾北川沽名钓誉,自命清高的学子,这下子全都傻眼了。 一开始五柳先生对那位淮南诗君明显很是失望,那时候他们嘴臭两句,自然无关大雅。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五柳先生竟然当众称赞那位诗君的人品和诗才! 且用上了难以望其项背,当世人杰这等字眼! 他们若是再出言不逊,便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乎,这群人皆尽作垂头状,缄默不语。 “哼!现在怎地不出声了?方才不是声音很大吗?” 自然也有人看不过去他们这等行径,遂出言嘲讽。 “依我看,你们这等人,便是我江南文坛的不正之风!” “只晓得阿谀奉承,半点没有做学问的决心。” 这话,听起来是骂那些个方才出言不逊的学子。 但实际上,却是指桑骂槐。 果不其然,水溪闻言,已是脸色通红。 一挥衣袖,怒道:“诗文作得再好又如何?终究是个不得功名的白丁罢了!” 只是他这番话,若是一开始说,还有人奉承一二。现在却全然被众人当作耳旁风,竟是半点回应也无。 水溪见状,更是愤慨。 自从他教出顾兴文以来,哪个不是对他恭敬有加? 何时受过这等气? 当时便一甩衣袖,作势要走。 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见竟无一人来劝导他。 见状,水溪无可奈何,这才离去。 高台之上,众人反倒是把甄仁义团团围住,正不断攀谈。 “仁义,这淮南顾诗君如此大才,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更是得天独厚,你跟随他学习,可否得其一二真传?” “自然,不怕告诉你们,恩师曾写过一本笔谈,足以被我等作诗之人,奉为圭臬。” “现如今,我甄某人日夜苦读,等到春闱,于诗词一科上,定能有所成就。” “竟还有此等奇书!不知可否拿出,给我等观摩一二?” 甄仁义本是眉飞色舞,喜笑颜开,此刻闻言,却是犯了难,道:“不是我小气,只是此乃恩师呕心沥血之作,且并不准备公开。” “着实是,有些不妥。” 众人闻言,遂露出理解之状,道:“省得省得,我们省得。” 当今大乾文坛,知名大儒就那么几个,擅长教书育人的更少。 但无一例外,他们每一个,都有那么手压箱底的本事。 只传给自家徒弟,恕不外传。 如今看来,这位淮南诗君,竟也有这等本事! 不过想来也是,人家能在不到弱冠的年纪,便作出如此之多脍炙人口的诗篇,闯下如此之大的才名。 必然是有些诀窍秘传的。 只是如今看来,这诀窍秘传只有甄仁义他们能享受得到了。 “唉,当真可惜,为何那顾诗君不是我们江南人氏?” “就是就是,若顾诗君是江南人氏,入松山书院,必然能有一席之地,届时我等自然能看到这笔谈。” “哼,尔等目光着实短浅。顾诗君的作用,岂是区区一本笔谈可以代替的?” “不错,曾几何时,淮南文坛虽说也算兴盛,可和我们江南文坛相比,却终究是差上些许。” “可如今来看,不过月余时光,世人都快只知淮南顾诗君,而不晓我江南文坛了!” “哼,若是顾诗君生在江南,岂能叫那帮淮南小儿,如此嚣张!” 说到这个话题,众人纷纷义愤填膺,愤慨而言。 哪怕淡泊如五柳先生,也是一声叹息,道:“顾诗君若能生在我江南,确实是一大幸事。” 听见这些声音,甄仁义眼眸一动,想起昔日里顾北川给他们讲课,那不怎么地道的淮南话,以及若有若无的江南口音,顿时百抓挠心起来。 斟酌了良久之后,终究还是道:“诸位,仁义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仁义说的这是哪里话,在场的都是我们江南文坛自家人,还能因为你去淮南求学而有所排斥不成?”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听闻此言,甄仁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后便也豁出去了,开口道:“其实,依我看,说不准家师还真有可能是江南人!” 轰!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仁...仁义,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怕是要出岔子的。” “是啊,人家淮南文坛,现如今可是把顾诗君当作宝贝的,你这番话,叫他们听见了,免不得要横生事端哩。” “此话,出之你口,入之我耳,此后还是不要叫他人知晓为好。” 闻言,甄仁义顿时气急,道:“尔等务必要相信我,我这般说,是有根据的!” wap. /84/84376/20302194.html 第135章:忽悠甄仁义 “根据?有何根据?速速道来!” 若是甄仁义是空口无凭,这番话传扬出去,自然是会惹得淮南文坛不满。 届时,和他们江南文坛生起事端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有根据,那就另当别论了!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要是甄仁义真能拿出切实可行的证据证明顾诗君并非淮南人,而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 那他们说什么也得把顾诗君争回来! 不说那名声,但凡是那口气,也得争! 最近数月以来,因为顾诗君,淮南文坛的学子,不知多少次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 最可气的是,江淮两郡文坛历来被放在一起讨论。 可前些时候,淮南文坛向来都会被忽略。 因为综合实力确实是比不上江南文坛,可最近因为顾诗君横空出世,被忽略的竟变成了他们江南文坛! 这等有如云泥的心理落差,素来心高气傲的少年才子,如何能忍受得了? 所以此刻听闻甄仁义说有依据,便纷纷来了兴致,开始催促起来。 “我这根据啊,定然可靠,不信你们听。” “我那恩师,与我等讲课时,我便发觉,他那淮南话不地道。” “淮南话不地道?这算什么证据。” 原本满是期待的众人,闻言纷纷皱眉,甚至有的嗤之以鼻。 “整个淮南那般大,每一处的话都不尽相同,顾诗君就算淮南话不地道,也顶多证明他住得偏僻了些,可你也不能说人家压根不是淮南人啊!” “嘿,你们也忒心急了些,且听我说完。” “我家恩师,不但淮南话不地道,且说话还带有江南口音!” 轰!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眉头紧皱,开始思索起其中的可行性来。 要知道,口音这东西,是很根深蒂固的。 你必须在一个地方生活得足够久,才能沾染上,而且一旦染上,就很难更改。 那位顾诗君,若只是淮南话不地道,还没什么。 可现在,甄仁义说他讲话竟带有些许江南口音,事情便大条了! “仁义,你确定你没听错?” “哎呀,我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这江南话,听了快大半辈子。” “是不是咱们江南的口音,我还能分辨不出?” “而且我敢肯定,家师的江南口音极为地道,说不准还是在城中心那一片儿的。”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喜上眉梢。 “你若是这么说,那便十有八九了。” “依我看,咱们赶明儿就去淮南要人,把顾诗君抢回来!” “不错!叫顾诗君认祖归宗,回归江南文坛!” “我倒要看看那群淮南蛮子,没了顾诗君,还怎地趾高气昂。” “嘿,我这就回家准备,大家伙明儿个淮南河畔集合!” 眼见众人便要就此离去,五柳先生坐不住了,顿时出声道:“慢着慢着,此事不妥。” “不妥?有何不妥之处?仁义都说了,顾诗君的江南口音极为地道!怎地可能不是江南人?” “你呀,有些过于莽撞了。” “且不说顾诗君是否当真是江南人氏,还是只在江南住过些许时日。” “就算当真是我江南人氏,人家淮南文坛,岂会放人?” “姓秦的与我虽是同窗,关系良好,却也相争了大半辈子。” “这些年,淮南文坛被我江南压制,心中老早就憋着一口气。” “这下子好不容易借助顾诗君翻了盘,争回一口气。岂可甘心将之拱手相让?” “那又如何?他不给,我们去抢来便是!” “五柳先生莫非是人老了,便失了心气?” “放肆!岂可对五柳先生如此说话!” 此言一出,方才出言不逊的学生也反应过来,顿时作揖致歉,道:“学生口出狂言,还请先生责罚。” “无妨无妨,你也是一时心急,人之常情罢了。”五柳先生归隐田园之后,整日修身养性,脾气已是平淡了许多。 若是换成年轻时候,少不得要撸起袖子,与之理论一番。 “那不知依先生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方为妥当?” “解铃还须系铃人,自然得靠咱们的仁义了!” 此言一出,顿时有无数道目光集中在甄仁义身上。 这叫他一个激灵,瞬间便感觉,似乎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五柳先生道:“仁义身为顾诗君得意弟子,顾诗君对你自然是不设防的。” “不如你便潜伏在其身边,搜集证据。” “等证据齐全,我等再一举揭发,好叫顾诗君认祖归宗,回归江南文坛,不给淮南佬留一丝活路!” 这话说完,众人先是呆愣了一阵子,随后目露震惊之色,纷纷鼓起掌来。 “果不其然,还是先生的法子高妙!” “此举当真釜底抽薪,叫那些个淮南佬丁点法子也无!” “哈哈哈,我已经等不及看那一天淮南佬的面目了!” “他们引以为豪的顾诗君,不承想,竟是我们江南人!想想就叫人兴奋!” 就在众人都开心之际,唯独甄仁义,有些惴惴不安。 他怎的觉着,自己好像被同乡给算计了? 不过...这应当算不上是背叛恩师,背叛师门吧? 似乎是看出了甄仁义的犹豫,五柳先生站出身来,宽慰道:“仁义,此举既不损害顾诗君名声,又不害其钱财,纯粹是江淮两郡之争罢了。” “仁义啊仁义,你是江南人,自然当为家乡出一份力啊!” “是啊!仁义,你也不想看外人说江南不如淮南,我们不如那群淮南佬吧?” 甄仁义闻言,内心顿时便动摇起来。 随后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道:“我...我细细留心便是。” “嗯,我记得去顾诗君那求学的江南子弟不少,你大可将此事也告知他们。” “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 “是极是极!” 在众人的“甜言蜜语”中,甄仁义渐渐迷失了自我。 脑海中逐渐浮现起,恩师带着自己,认祖归宗,回归江南文坛的场景。 而江南,也因为恩师的存在,被誉为大乾文兴之地! 这一切,都让他有些飘飘然。 说完此事之后,甄仁义便走了。 毕竟春闱在即,他时间宝贵,不能多做停留。 只不过,来的时候乘风沐雪,饥肠辘辘。 去时,却觉酒足饭饱。 毕竟,吃了不少的饼。 wap. /84/84376/20302195.html 第136章:麻烦 淮南,地处东南,按理来说,除非到了最为严寒的时候,否则大抵是不会降雪的。 可今天,淮南还是落雪了。 虽说雪不大,但终归是熙熙攘攘,如同天上降寒酥。 昔日刚刚开张的飞鸿书铺,现如今已经成了飞鸿旗舰书铺。 今天,则是第一届股东大会召开的日子。 所以三十余位书铺东家,都已经早早到来,竟无丝毫怨言。 反倒是顾北川,竟出人意料地来迟了。 不过好在并未叫众人等上多久,姗姗来迟的顾北川便敲开了包厢的房门。 走到主位,就此坐下,眼眸之中,满是疲惫。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指,甩出一叠手稿,道:“这个月的《三国演义》都在这里了。” “说说吧,扩张得如何了。” 众东家见到那厚厚叠起的手稿,纷纷喜上眉梢。 现如今,这玩意儿,可是各家的抢手货。 别说其余郡县的书铺,就算他们这些淮南本地的,也稀罕得紧。 “回顾东家的话,按您的要求,我们并未过多注重钱财,只一昧拓展渠道。” “眼瞅着,再有几日,怕是就能拓展到京都了。” 顾北川闻言,眼中疲惫之色消退少许。 时间虽说有些紧俏,但好在还来得及。 “只是...”华安兴欲言又止,颇有些难以启齿。 顾北川见状,眉头一皱,道:“有何变故,速速道来。书店渠道一事,我尤为重视,不容拖沓。” 华安兴闻言,遂不敢隐瞒,如实道:“渠道虽说快要拓展到京都了,只是咱们的书,怕是难以运过去。” “这是什么话?连渠道都拓展到京都了,还运不过去东西?那我要你们有何用!” 顾北川闻言,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罕见露出发怒之色。 “顾东家息怒,这事儿着实不能怪我们,只是江淮两郡还好,京都周边也还好,但从江淮两郡到京都的路途上,既有盗匪横行,又有些劫富济贫的江湖好汉,以至于咱们的货物,时常被劫。” 听见这话,顾北川复又坐了回去,细细沉思起来。 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会处理,你们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万分注意,渠道为重,切不可因为一时利益,而断送了各地渠道。” “顾东家放心,我们省得。” 良久之后,书店东家皆尽离去,包厢内便只剩下顾北川和福伯。 “少爷,这些个盗匪当真可恨,若是劫掠些金银财宝也就罢了,竟连些书文也要劫。” “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既然是江湖事,自然得找江湖中人解决。” “起轿,去飞鸿医馆。” 顾北川本没有坐轿子的习惯,毕竟显得过于娇气。 只是这等大雪纷飞的严寒天气,不坐轿子,不带暖炉,又没有羽绒服。就这般行走在外,怕是当真要被冻死。 轿子比起人来,还是要快上些许的。 不消片刻,就到了飞鸿医馆前。 只不过,昔日是叫飞鸿医馆,现如今,早已成了飞鸿旗舰医馆。 当初粮商选拔时,那巫蛊教徒临死前自爆,妄图毒杀郡守府的诸位官员。 不过好在李东璧在场,又碰上顾北川这个挨千刀的,非让他把人抬到大街上治疗。 不过此举虽说让那些个官人老爷大失脸面,却也让李东璧声名远扬。 再加上飞鸿的招牌历来很硬,久而久之,前来就医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而李东璧身为药王传人,医术过人,客户粘性度肯定很高。 久而久之,飞鸿医馆的招牌就打了出去。 上门治病的客人越来越多,来找李东璧学医的越来越多。 药王知道后,干脆就把以往混不下去的弟子召集起来,一并送到了飞鸿医馆。 随后便是顺理成章地开分店,越做越大。 时至今日,淮南城中,怕是已经有十余家飞鸿医馆。 每一家都至少有一名药王宫子弟坐镇。 顾北川走下轿子,来到医馆门前,叩门。 吱呀。 门应声而开,来的却并非李东璧,而是一模样青涩,看着约莫和顾北川一般大的少年郎。 用带着朝气的声音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我来找李东璧。” “那您有预约吗??” 顾北川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李师傅的时间很宝贵,没有预约的话,您怕是见不到他。” “不过我们医馆还有很多其他医师,医术都很厉害,您要不要了解一下?” 听见这话,顾北川呆愣当场,回忆了好半响,才想起来,这所谓的预约制度,似乎还是他和李东璧提的。 原因是自从那天在郡守府门前行医之后,来治病的患者似乎就认定了他,也不去找别人。 于是顾北川便说,干脆搞个预约制度。 现在到了,竟难为起自己来了。 “无妨,我和李东璧有旧,你且前去通报,他会见我的。” “这位少爷,来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您不要叫小的难做。” 闻言,顾北川也是无奈,遂退后几步。 那少年郎见状,脸上刚刚露出欣喜之色,便见顾北川将内力运至肺腑,随后吐气开声,呐喊道: “李东璧,速速出来见我!” 这声呐喊,尤为响亮,就连余音,都在少年郎耳边回荡良久。 见状,少年郎面露惊愕之色。 他在飞鸿医馆做工少说也有一月有余,期间遭遇过不少人,他们有的撒泼耍赖,有的苦苦恳求,还有的赖在门口不走。 可唯独没有人胆敢威胁。 为何? 因为淮南人都知道,李医师不仅医术高明,且武功同样不俗。 月余前那个意图行凶的巫蛊教贼子,据说就是被李医师当场击毙的。 这份武力值,哪怕放在江湖中,也能称得上高手二字。 可眼前这少爷,看着俊俏,竟敢如此行事? 难道不怕惹怒了李医师,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少爷,我看你还是早些离去为好,等李医师出来,便来不及了。” “哼,少爷我今儿个便站在此处,你看那李东璧,可敢伤我分毫?” wap. /84/84376/20368481.html 第137章:红旗镖局 此言一出,那少年郎更是瞠目结舌。 “你...你这少爷,看着白白嫩嫩的,怎地敢说出如此话语?” “实话告诉你,我们李医师可是药王宫门徒,深得当代药王真传!” “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你莫要不识好歹,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等过些时候,我替你在李医师面前说说好话,你且预约了之后再过来。” 顾北川闻言,顿时有些想要发笑。 这孩子,心性倒是不错,只是眼力不太好。 “哼,那李东璧哪有你说得那般神通广大,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我就站在此处,你且看好,等下那李东璧来了,非但不能拿我如何,还要替我办事。” “你信也不信?” 那少年郎也被气到了,放声道:“你这人,怎地不听劝!” “若是李医师能替你办事儿,我输你一两银子!” 听见这话,顾北川这才露出笑容,道:“好说好说,你且准备好一两银子便是。” “你当真不走?” “不走!” 见顾北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那少年郎也不再劝说,而是倚靠在门沿上,双手于胸前交叉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片刻之后,那少年郎只觉一阵清风拂过,下一刻,李医师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只有顾北川知道,这是门极为高明的轻功。 若非他自从得到《纯阳经》和《药王典》以来便勤加练习,日夜不缀。 怕是也会和那少年郎一样,连李东璧从何处出来都看不清楚。 “顾北川?你来做甚?” 李东璧落地之后,环顾四周,看见顾北川后,如是开口道。 “自然是来找你做事。” “何事?” “江湖中事,进去再谈。” “好。” 两人间的交谈,一如既往地简短。 只是这几句话,落在少年郎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尤其是“顾北川”三字,更是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 他就是顾北川!我们飞鸿的大东家? 竟真如传闻中所说,这般年轻! 而且听说大东家还是淮南诗君,曾作出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被誉为文曲星下凡。 这这这...我方才竟然是在和这等人物讲话! 但想起刚才自己的语气和态度后,又有些后怕。 怕不是得罪了这位。 想到此处后,少年郎便一边缄默不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边将身子往门内一点点挪移。 同时于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而顾北川何等眼光,只一眼便发现此事。 于是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郎肩膀,道:“我赢的一两银子呢?” 少年郎闻言,顿时露出苦笑,在兜里摸来摸去,摸出一两银子,递了上去,道:“大东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闻言,顾北川也未曾多说,只是接过银子,和李东璧一同步入医馆。 只剩少年郎站在原地,满脸忐忑。 “那少年郎,何许人也?” “前些日子上门,说是要做学徒,只是我见他年幼,怕性情不坚,于是叫他看门,磨砺一二。” “人不错,只是眼力不太好,倒是可以教些东西谋生。” 李东璧闻言,略显诧异,竟有些好奇刚才在门外,那少年郎和顾北川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竟能落得个如此评价。 不过本就是小事一桩,又有顾北川开口,他自然不会驳了其面子,便回了一声好。 两人来到里屋后,依次落座。 顾北川这才将盗匪横行之事和盘托出。 李东璧闻言,却并未言语,只是眉头紧皱。 思虑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想让我们护送运输队伍?” “不错,不知如今药王宫子弟,来此处的,有多少人?” “你这里待遇不错,师兄弟们来得不少。” “他们对你也很是感激,若你开口,我等自然会卖命去做。” 李东璧虽是这样说,但顾北川看来,其眉宇之间,却隐有忧虑之色。 遂出言询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说难处也算不上,只是我等武功虽然不错,但平日里终归是行医多了些,若是去护送运输队伍,难免会出些岔子。” “再者说了,我等若是走了,这些个医馆要怎么办?” 这话一说,顾北川明白了。 两个问题,一是专业不对口! 指望一堆医生去送货,不太现实。 虽然干也能干,但效率自然是不高的。 第二个问题,就是舍不得。 这医馆,顾北川虽说出了钱。但除了钱,他就没花费别的了。 剩余的,都是这些个药王宫子弟,费心费力做起来的。 现在让他们放下医馆,去送货,自然不愿。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李东壁唰地站起身来,道:“是我失言了。” “你于师兄弟们有恩,现如今你有难,我等自然应该助你,我这便去知会他们。” 说完,转身欲走。 “回来!” “什么脾气。” “我等是合作关系,哪来的有恩无恩,在我这别来你们江湖上那套儿。”顾北川没好气地说。 “那你说,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你们江湖上,有没有信誉很好,但快要开不下去的镖局?” “镖局?” 李东璧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是啊! 运送货物,不就是走镖吗?人家镖局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啊! “好像,还真有,你且让我想想。” “想到了!” “红旗镖局,高手如云!” “只是近些时日,走丢一场镖,在江湖上声望一落千丈。” “只怕是要做不下去了。” “信誉如何?不能只看实力,信誉同样重要。” “好得很,红旗号称从不走丢一次镖,导致生意向来很好。只可惜这次马失前蹄,砸了招牌,怕是撑不下去了。” 闻言,顾北川这才露出笑容,道:“红旗镖局?好!那便就选这个红旗镖局了!” “红旗镖局,现在何处?” “豫章郡。” “豫章郡,倒是也有几日脚程,事不宜迟,现在便出发。” “我叫上师兄弟,随你一同前去。” wap. /84/84376/20368482.html 第138章:林家 翌日清晨,满是风雪的天气里,淮南城外,站着一行五六人。 为首的自然是顾北川与福伯,剩下的则是李东璧,和他喊来的三个师兄弟。 他们四人统一换上了白色褂子,且背上药篓,看起来着实不像行侠仗义的江湖客,反而更像是治病救人的赤脚郎中。 亦或者说,药王宫门徒也从未将自己当成过江湖中人,反而一直以医师身份自居。 “不知三位师兄如何称呼?”按理来说,顾北川已经是药王宫弟子,称呼这几位一声师兄,倒也不算逾矩。 这三人,说是三人,其实若不同时出现,怕不是会被认成是同一人。 只因这三人,长相实在太过相似。 圆脸,气质敦厚,双眸有神,身形略显臃肿,笑起来给人一种人畜无害之感。 但根据李东璧所说,这是将《药王典》修炼到极高境界,才能诞生的亲和感。 可见此三人的不一般。 “久仰顾师弟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我名唤杜金鑫,是他们二人的兄长。” “我唤作杜水淼。” “我唤作杜木森。” “三位师兄,这名字,倒是甚有格律。” “小时候家里穷,父辈也没念过书,胡乱取的。不过顾师弟是大文豪,想来是有文化的,你说这名字好,定然错不了。” “哈哈哈!此次出行豫章郡,访红旗镖局,还望三位师兄多多出力。” “顾师弟放心,我等兄弟三人,定然勠力同心,帮你收服这什劳子红旗镖局!” 他们三兄弟,其实是药王宫子弟当中,尤为能打的三个! 来之前也听李东璧说清楚了前因后果,知晓这次要是没能“请”来红旗镖局,那运输货物的事情,八成就得他们去做。 这可万万不行! 医馆里的日子多好过,既能治病救人,又能传授子弟,简直就是每一个药王宫门徒心中梦寐以求的日子。 最最关键的是,人还给发月钱,让他们这些已经出宫下山的子弟,也能养家糊口! 这人生最幸运之事,莫过于能凭借爱好赚钱! 一边玩,一边站着把钱给赚了。你说爽不爽? 现在来飞鸿医馆工作的药王宫子弟,基本上就是这么个状态。 可若是去运输货物,那不得风里来雨里去,还见不到患者,行不了医? 无异于从天堂掉入地狱! 所以这一次,哪怕红旗镖局不愿意,他们打也得给人家打服气咯,然后扛回飞鸿。 一行六人,只有福伯腿脚不便,需要乘坐马车。 顾北川偶尔也坐坐,其余四人,则因为纯阳真气浑厚,已不惧严寒,倒是不常坐。 就这样,漫天风雪中,一行人向着豫章郡渐行渐远。 …… 豫章郡,红旗镖局! 镖局门口的牌匾上,除了写着红旗二字外,还有“豫章第一”四个小字。 标志着,此乃豫章郡第一镖局! 只可惜,此等峥嵘,早已逝去。 现在的红旗镖局,自从上次运镖失败后,便被人人喊打,早已是过街老鼠。 镖局内,大堂中。 坐在首位的,乃是一红发老者,哪怕只是坐在那,也足以彰显其雄壮身躯,若是站起身来,怕是足有两米高。 此人正是红旗镖局创始人,林长恭! 在江湖上,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年轻时,依仗着一手火龙枪,曾闯下偌大名头,就算与正宗八门子弟硬撼,也不落下风。 只可惜后来与人比斗,受了内伤,实力有所下降。 再加上年岁渐长,没了心气。 便回到豫章故郡,开设红旗镖局,任红旗镖局总镖头! 之前号称从不走丢一趟镖的豪言壮语,也是其说出来的。 只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 坐在其左手边的,是一女子,身形婀娜,黑纱覆面。 背负两把造型独特的短刃,论长度,比一般匕首略长,又比一般刀剑略短。 正是林长恭长女,林飞燕。 在江湖上名头也不小,落得个双刀女侠的诨号。 林飞燕对面坐着的,则是一身形比之林长恭较差,但也异常雄壮的汉子。 若是站起身来,怕是也足有一米九了。 且浑身肌肉虬结,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正是林长恭二子,林书。 林长恭本想把一身家业交给长子长女打理,而二子,一心读书便好。 毕竟这江湖中事,来一趟,便要惹上一身风雪。 总归是要谋求些不一样的出路的。 而这番出路,便落在了林家二子林书身上。 在他前头,还有父亲林长恭,姐姐林飞燕以及长兄林狂给他扶腰作胆。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一次走镖中,林狂不幸身亡。 再加之父亲年迈,姐姐又是一介女流,难以担当大任。 林书便不得不弃文从武,练起了兄长所习狂刀。 没承想,林书学问没搞出来多少,习武倒真是个好苗子。 半路出家,竟没花费多少时日,便达到甚至超越了原本兄长的境界。 武功大成之后,也将姓名改成林书狂。 寓意代替兄长,重活一世。 现如今,整个红旗镖局,虽说家大业大,但真正能做主的,也就这三人。 林长恭高居首位,沉吟良久后,叹息道:“近些时日,来踢馆的越来越多,你二人都且说说,该当如何是好?” “父亲大人,依我看,他们想要的,无非便是那块豫章第一的牌匾。” “如今是多事之秋,咱们林家又遭逢大难,不如给了他们,换取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等实力足够,再夺回来便是。”林飞燕开口道。 “父亲,依我看,阿姐之见不妥!这时候来踢馆的,无非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昔日我们红旗镖局繁荣之际,个个阿谀奉承。如今见我林家遭了难,便上门奚落,做个落井下石的勾当。” “这等人中,岂有什么真正的江湖豪客?又能有多少武功高强之辈?” “真正的强敌,怕是还在暗中窝着呢。” “咱们若是因为这群宵小之辈露了怯,反倒是大难临头。” “依我之见,应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叫外人知道红旗还是红旗,依旧是昔日那个豫章第一!这才能叫他们忌惮,也才能保留住家业!”林书狂也跟着发表见解。 wap. /84/84376/20464802.html 第139章:开战 坐在首位的林长恭听闻两人之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书狂说得不错,现在敢上门踢馆的,都是些宵小之辈罢了,算不得如何厉害。” “这等时候,我们万万不能露了怯,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江湖,哪里像是江湖,更像是个处处血腥的鱼塘,何处传来了些许腥味,便有不怕死的豪客慕名而来。” 林老爷子闯荡了半辈子江湖,又走了半辈子镖,终其一生,不知见过多少蝇营狗苟。 所以该如何处理,一眼便知。 “父亲说的是,不过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如今镖局人心涣散,我们更是有足足一个月不曾接到过走镖,这样下去,镖师们赚不到银钱,怕是会卷铺盖走人,这才是当务之急。”林飞燕一面肯定父亲和弟弟的说法,一面补充道。 然而,听闻此言,即便是经验老到的林长恭,也是眉头紧皱,想不出半点主意。 江湖是江湖,处处刀光血雨。可江湖更是人情世故,少了银子,那是处处掣肘。 面对踢馆的,打回去便是。 可没银子,那是当真没办法。 “此事...为父也无办法,容后再议吧。” 林飞燕闻言,神色稍显黯淡,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对了,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递来拜帖,说是今日便要上门踢馆。” “可有此事?” “回父亲的话,确有此事,是城南的蓬莱镖局。” “实力也算强劲,我一人怕是难以拿下,需得阿姐一同上场。” “无妨,若是他们当真敢来,你们姐弟二人一齐对敌便是,为父给你等掠阵。” 林书狂闻言点了点头,自他狂刀大成以来,豫章郡内,除了少数几人,还当真了无敌手。 然而,下一刻,门外便有一声大喝传来。 “林镖头在吗?”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最近那从淮南传来的小说话本《三国演义》,在豫章郡也流传甚广,所以他们倒也算识得曹操这位枭雄。 林书狂闻言倒也不露怯,提起大刀,运起轻功便杀出门去。 林飞燕见状,身形鬼魅一闪,同样消失。 唯独林长恭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他这两个孩子的功夫,都是自己亲自调教的。 两人联手,在豫章郡内,吃不了亏。 …… 顾北川一行人刚到红旗镖局门外,杜金鑫便上前大喊一声:“林镖头在吗?” 顾北川见状,微微皱眉,道:“杜师兄,咱们这样不曾通传,便站在人家宅院外,大声呼喊,是否有些不妥?” “诶,顾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叫管家通传那一套,你们富贵人家常用,我们江湖可不兴这一套。” “有什劳子事,用嗓子喊一声,便已经算是通传。这般做派,不仅没有不妥,反而显得豪爽。” “不信待会儿你看,那林镖头指不定还要夸我嗓门大咧。” 下一刻,风声传来。 一把长刀,从天而降。 刀很快,人也快,合在一起,更有一股子狂霸之意。 这一刻,从天而落,甚是骇人。 然而在杜金鑫眼中,却显得有些慢了。 不过他却并非有所反应,而是觉着尴尬。 这林镖头吃枪药了不成?我等登门拜访,竟然抽刀子招呼? 最尴尬的还是刚刚在顾师弟面前开下海口,下一秒便要被人打脸。 这如何使得? 于是乎,只见杜金鑫冷哼一声。 白袍一甩,一只通红手掌便已经探出,竟只用食指和中指,便精准夹住了那柄长刀! 顺带着,叫那长刀从上而下的无匹力道,连带着狷狂意境,全部戛然而止,不见踪迹。 林书狂前冲之势,也硬生生止住。 抬头望去,见是一素未谋面的白胖之人。 顿时满脸诧异,心道蓬莱镖局是从何处请来的高人?竟这般难缠!看来今日是断然不能善了了! 下一刻,林书狂手腕一抖,那刀便挣脱杜金鑫的双指,横向旋转起来。 转着转着,一股子炽热真气应运而生,附着于刀身之上。 随即,林书狂收刀,转身,再度从上往下,带着一往无前的刀意,一刀劈下! 轰! 霎时间,无匹狂暴的气浪伴随着刀光席卷而来,掀起满地尘埃。 然而等烟尘落去时,一切早已戛然而止。 只见林书狂手上长刀,依旧被夹在杜金鑫食指与中指之间,与之前那一幕,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刚才的杜金鑫,神威不显,看不出任何神异之处。 而这一次,其双指之间,则泛着炙热之意。 更有至刚至阳的韵味,好似大日升起,冉冉无疆。 见状,顾北川福至心灵,顿时便意识到。 这是将纯阳真气酝酿在双指之间的细腻操作啊!怕是唯有将《纯阳经》修炼到极高深的地步才能做到! 这位杜师兄,看着白白胖胖,可这战斗力,当真是有些骇人。 反观那持刀少年,看似疏狂,不可一世。 在杜师兄手下,却未曾走过两招便被制住,当真是如同见了猫的耗子,有些不堪一击。 唰!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定时。 一道破空声便急速传来,紧接着,一把短刃便激射而来,直指杜金鑫心脏部位! “哼!”杜金鑫见状,先是冷哼一声,紧接着便一动不动,只是鼓荡周身真气。 那短刃激射而来,好似一道虹光,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可当它即将命中杜金鑫时,却只听“叮”的一声,便弹飞开去。 远处,林飞燕落下,满脸惊愕之色。 见到正主之后,杜金鑫也不再迟疑。 甩开林书狂长刀,随后前冲,狠狠一拳击打在其腹部。 随后,只听砰得一声,林书狂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远落地。 紧接着,杜金鑫便以更快的速度,掠向林飞燕。 片刻之后,林书狂身上便多了个林飞燕,同样不省人事。 就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红旗镖局大门洞开,脸带笑意的林长恭走了出来。 然而,等看见自己两个倒地不起的儿女时,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随即,默默抽出身后长枪,眼神肃然! wap. /84/84376/20464803.html 第140章:反转 林长恭手中长枪一抖,身躯之上,便有火红色真气荡漾而出,攀附在长枪之上,环绕左右,形似蛟龙。 杜金鑫见状,眼眸微眯,神色逐渐肃穆起来。 江湖之上,若是不论招式章法,只论武道境界,大抵分为三个层次。 内力,真气,罡气。 内力无形无质,只能寄存于丹田之中。 大多数初学者,例如顾北川,便处于此境。 真气有形但无质,已能外放,辅佐以招式杀敌,事半功倍! 眼前众人,不论是李东璧,杜家三兄弟,还是林长恭,皆是此境。 只不过林长恭那火红真气,隐约已有实质化的趋势,只怕是已经走到了真气境尽头。相比之下,杜金鑫则要略逊一筹。 至于罡气境,江湖中已是寥寥无几。 和尚和当代药王孙行,均属此境。 再往上,便要涉及天人合一,念头通神等玄而妙之的东西。 便不是顾北川能知晓的了。 当是时,只见林长恭双手一抖,长枪便如同蛟龙出海般,带着无边火焰,冲击而来! 这般威势,当真比林飞燕林书狂二人强上不止一筹。 不愧是当年行走江湖时赫赫有名的火龙枪,号称能和同时期正宗八门子弟掰一掰手腕的人物! 面对如此攻势,杜金鑫脸上的轻松自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凝重。 只见其左右手同时上扬,只不过左手酝酿着一团红色真气,至刚至阳,如同大日临川。 右手则酝酿着一团绿色真气,生机勃勃,好似枯木回春。 轰! 下一刻,两团真气相撞。 形成一两仪气团。 其中纯阳真气,至刚至阳,主火焰,焚毁一切。 药王真气,则生机勃勃,主木则,春回大地。 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互相对撞,霎时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威势。 下一霎那,身似长虹,枪出如龙的林长恭已掠至近前。 而杜金鑫则神色肃然,将手中真气霍地推出。 轰! 两者相撞,尘埃四起。 顾北川被遮蔽了视线,只感觉耳边不断有轰鸣声传来。 良久之后,烟尘散去。 杜金鑫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只是一袭白衣,显得略有凌乱,发髻也被吹歪。 林长恭则站在不远处,手中长枪,依旧锋锐。 这一波,林长恭没有突破杜金鑫的防线,看似占优。 实际上,内里早已气血翻涌,若是鏖战下去,说不定会引发陈年旧创,届时胜负可谓难说。 “哼!蓬莱镖局当真是好大的排场,竟找来你们这等高手。” “不过若只是牌匾之争也就罢了,我林长恭大可认栽,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我这一对儿女!” “今日若是让你等全身而退,我火龙枪,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罢了罢了,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这话,林长恭周身气血鼓荡,宛如擂鼓。 即便距离如此之远,顾北川也能听见那咚咚响声。 红色真气,自其周身上下,四散而出,随后在其身后凝聚。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蛟龙模样,而是一条威风凛凛的浴火真龙! 这条巨龙,眼眸通红,欲择人而嗜! “林长恭能把火龙真气练到这等地步,若是补足内伤,指不定能更进一步,以窥罡气境!” 一旁,李东璧如是感慨道。 “那杜师兄可能应付?” “不好说,林长恭尤为不俗,更是十几年前的江湖老人,此刻更是一副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招定胜负的模样。” “师兄若是硬接,怕是会负伤。” 闻言,顾北川微微皱眉。 杜金鑫是看着他的面子来的,若是负伤,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此事本就是误会所致,倒是不必非要分出个胜负。 想到此处,顾北川一步上前,大声道:“前辈且慢,我们是来找您走镖的。” 此言一出,就连林长恭那般煊赫的气势也不禁为之一滞。 随后便化作虹光,朝着顾北川急速掠来。 这一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强如杜金鑫,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竟让林长恭冲破封锁,一把抓住了顾北川的手臂。 当是时,所有人均大惊失色。 顾北川不单单是飞鸿创始人那么简单,更是他们药王宫和飞鸿集团合作的桥梁! 若是他死了,便意味着药王宫赚钱的门路断了,怕是药王都得震怒! 再者说了,顾北川身后除了药王宫,还有个神秘莫测的和尚。 十余年前,那位可是将此番天地搅了个天翻地覆。 而顾北川是他放话要保的人,若是折损在此处,莫说红旗镖局,怕是整个豫章郡都得跟着遭殃。 当是时,四快一慢五道身影,急速朝着顾北川掠去,想要将之保下。 然而,林长恭先前气势如虹,又是先发制人,终究是比他们更快一步。 见状,药王宫四人心如死灰。 福伯更是脸色惨白,小姐啊小姐,是老奴没用。 没等来少爷名扬天下,反倒是要折损在这江湖草莽手中。 您把老奴带走吧,我就是成了厉鬼,也决不放过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长恭并未对顾北川如何。 反倒是收敛了周身气势,一脸温和地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 一阵微风拂过,其余五人,见着这一幕,可谓瞠目结舌。 只有顾北川眼睛一亮,意识到有生意可以谈! “您方才说,您是来找我们红旗走镖的?不是蓬莱镖局的人?” “蓬莱镖局?那是何物?我乃淮南人士,听闻红旗镖局名声,这跋山涉水而来,可谓诚意满满。岂料贵镖局,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出手害我等性命,天下竟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 “没有没有,误会!都是误会啊!” “贵客您说得对,我们红旗镖局,名声向来不错。” “这次贵客临门,小老儿多有唐突,等下定要设下酒席,好生赔礼道歉。” “走走走,这等天气,外头严寒,贵客还是跟我进屋说道说道走镖的事儿。” “这...我们可是伤了您一对儿女。” “诶,他们皮糙肉厚的,挨一顿打算得了什么。” “实不相瞒,不打不成器,小老儿平日里也时常如此考校他们武学的。” wap. /84/84376/20513560.html 第141章:阿福,换茶 把人打到不省人事,叫考校武学? 顾北川一凛,心说林家这家风,着实有些彪悍呐。 “这,外头天气严寒,还是把令公子和令千金带回屋内吧。” “诶,不妨事,不妨事。我们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着些许严寒,当真算不得什么。” “走镖要紧,走镖要紧,贵客您请。” 顾北川闻言,也不好推脱,大步走入林府。 其身旁,是刚才骇得亡魂皆冒,险些想跟随自家小姐而去的福伯,以及依旧心有余悸的药王宫四人组。 砰! 等四人皆尽走入后,大门这才砰得一声关上。 只剩下林飞燕和林书狂倒在雪地上,显得...有些许凄凉。 良久之后,两人这才悠悠醒转。 在一旁等候良久的红旗镖局其他镖师,便连忙递上姜茶驱寒。 林长恭说练武之人,体魄强悍是不假。 但林书狂和林飞燕毕竟被打得真气内敛,昏死过去,相当于只靠体魄硬扛,还是有些扛不住的。 林书狂接过姜茶,双眸之中,隐约有怒气勃发。 “刚才那伙儿人呢?小爷不服!要与他再做过一场!” “林师弟,你就别和他们较真了。” “他们是来找师傅走镖的,现在已经和师傅进门商谈了。” “没错,师傅叫我等在此守着你醒来,就是让你不要意气用事,毁了红旗来之不易的翻身机会。” “不错,阿弟,而且我观出手那人,一身上乘真气,磅礴浩瀚,怕是非你我二人所能及。” “我等只是昏迷,却并未受伤,想来也是人家留手的结果。” 听过自家师弟和阿姐的解释后,林书狂彻底郁闷了。 “他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蓬莱的人?” “不是,人家是听了咱们红旗的名声,特意从淮南赶过来谈生意的。” 好家伙。 听了这话,林书狂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现在是关键时刻,若是这桩生意叫自己给毁了,只怕当真成红旗的罪人了。 只是,这般平白无故叫人打了一顿,他心里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就在林书狂怒火中烧而又憋闷之际,远处走来一行镖客打扮的人。 为首之人上前几步,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林书狂问道:“来人可是蓬莱镖局中人?” 那为首之人明显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应道:“正是!” 然而没承想,迎接他的竟是一道绚丽刀光! 那刀光,狂霸至极。 那刀光,从天而降。 那刀光,带着一种死鬼你怎么才来的怨气。 为首之人可没有杜金鑫那般高深内力,急忙退后,骇得亡魂皆冒。 心说都是给镖局做事的,一个月不过几两银子月钱,你拼什么命啊? …… 红旗镖局内,大堂中。 林长恭身为主人,依旧坐在首位。 顾北川身为客人,则坐在他对面。 等其余众人也依次落座后,林长恭便急不可耐地发问道:“不知贵客找我红旗镖局,走的是怎样的镖?” “书本。” 书本?林长恭略显诧异,这年头走镖书本的,可不多见。 “可是已经绝版的珍藏?亦或是罕见的经书拓本?还是哪家门派绝学典籍?” “都不是,我写的话本小说而已。” 闻言,林长恭脸上的热情先是僵住,紧接着便嘴角抽搐起来。 “贵客,莫要...莫要跟小老儿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运送话本的货运队伍,时常遭到沿途盗匪劫掠,损失惨重。” “此次来红旗,就是希望林镖头能替我解决这个麻烦!” 闻言,林长恭总算来了些许兴趣。 这年头的话本小说,竟还有货运队伍?还能遭到劫掠?当真是有些...活久见了。 “那不知,贵客希望我们红旗如何做?” “我希望你能保证我百分之九十的货运队伍,能毫发无损地到达目的地。” “百分之九十?敢问贵客有多少队伍?” 顾北川闻言,皱了皱眉,道:“未曾细数,但百来支,应当是有的。” 光淮南就有三十余家书铺,还有其余各郡县,还有京城的书铺。 若是这些渠道全部打通,怕是百来支都不止。 听闻此言,林长恭唰的一声站起身来,脸色潮红,浑身颤抖。 “阿福,快上碧螺春招待贵客!” 管家阿福闻言,也是急忙去张罗。 百来支队伍!这可是大生意!红旗镖局有救了! 林长恭重新坐下,依旧带着些许激动地问道:“那不知...这运镖的钱...” “我对行情不大了解,林镖头报价便是。” 这...这般财大气粗? 林长恭试探着报出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以距离划分,若一百里以内,便是十两银子,超过一百里,但在两百里以内,便是二十两银子,以此类推,不知贵客可否满意?” 顾北川没急着答应,而是转头看了看李东璧等人的反应。 见几人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说明林长恭并未因为自己不懂行情便胡乱报价,坑骗自己。 可即便如此,顾北川依旧摇头,道:“不妥。” 闻言,林长恭眉头紧皱,道:“贵客,这已经是十分公道的价格了。我们红旗的镖师,也有家要养...” 然而还没等林长恭说完,顾北川便抢先道:“低了。” “低了?什么低了?” “价格低了,为我飞鸿做事,辛苦些,价钱不能按照行情来,还是翻一倍吧。” 林长恭闻言,愣在原地,久久难以释怀。 恰逢此时,阿福端着斟好的碧螺春上来,道:“诸位喝茶。” 然而还没等他摆茶,就听林长恭道:“撤下去,撤下去,贵客什么身份,怎能喝这等成色的碧螺春。” “去书房取我珍藏多年的天泉龙井!” 阿福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久久难以释怀。 那可是天泉龙井! 自老爷得到至今,十余年间,都未曾舍得喝上一口!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值得用天泉龙井招待。 阿福走后,林长恭这才缓了过来,斟酌着字句问道:“不知贵客打算雇用我们多少时日。” “emmmm,这很难说啊,起码得要个一年半载吧。” 轰! 此言一出,林长恭再次霍地站起身来。 “阿福,换...” /84/84376/20513563.html 第142章:八股取士 林长恭本想叫阿福换茶,但思来想去,恍然发觉,天泉龙井似乎已经是自己能收集到的最好茶叶,一时间只能悻悻坐下。 随后,又带着余韵不减的兴奋问道:“贵客,您当真打算雇用我们红旗镖局一年半载,且银钱还要翻倍?” “自然,只不过我既然出了这般多的银钱,自然也是有些许要求要提的。” 林长恭闻言,忙不迭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要求也不多,就两点。” “一来呢,我希望红旗镖局能从豫章郡迁移到淮南郡,你们怕是要背井离乡一段时间了。” 林长恭想了想,觉着合理,于是便点了点头。 毕竟是为人家做事,搬个家不算过分。 “二来呢,则是我希望红旗镖局能换个名头。”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要知道,在江湖中闯荡,最为重要的,便是一个名头。 不管做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不留名,此事八成算是白做了。 他们红旗镖局能有如今的名声,也是一趟又一趟镖走出来的。 如今让他们换个名头,走一年半载的镖,那就相当于红旗镖局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一年半载! 那一年半载后,他们以何为生? 这不是断了他们红旗镖局的活路吗? 若非刚才和顾北川交谈甚欢,而且知道对方是特意从淮南赶来的,否则林长恭怕不是要以为顾北川在拿他寻开心。 可即便如此,林长恭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一时间,谈判中止。 关键时刻,还是李东璧站了出来,道:“林镖头,我们东家非江湖中人,不晓得里头门道,您也别生气,再商量商量。” 林长恭闻言,神色这才稍稍缓和。 随后双方商定,红旗镖局依旧叫红旗镖局,只是得加上个飞鸿的名头。 更名为,飞鸿·红旗镖局。 商议完之后,林长恭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遂生出些许疑问,道:“还不知顾客名讳,还有我们要运送的那话本,究竟是何话本?” 双方既然都已经达成合作了,这些东西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在下淮南顾北川,那话本,唤作《三国演义》,没什么名气,你应当未曾听说过。” 顾北川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再度陷入凝滞。 林长恭脑海之中,只有“淮南顾北川”与“《三国演义》”两个词汇不断回荡着,叫他振聋发聩。 “你...您就是那位号称文曲星下凡的淮南顾诗君?《三国演义》的作者?” “这...你认识我?” “顾诗君说得这是哪里话,您的那些诗文,我们这些粗人是看不懂的。但《三国演义》咱们知道啊!” “就说这江湖之中,谁人不慕关二爷封金挂印,义薄云天?” “说实在话,现在道上那些个小年轻结拜,拜的都是关二爷。” “我们对您这活着的文曲星,可是仰慕已久啊,今儿个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顾北川闻言,也有些莞尔。 他起初写《三国演义》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收拢淮南各家书店,然后利用他们打开渠道。 造成如今这样爆火的局面,他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终归是好事。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随着两只手掌相握,红旗镖局也正式加入飞鸿! …… 不得不说,红旗镖局众镖师的实力,和杜金鑫、李东璧这等药王宫嫡传出身比起来,确实是要逊色不少。 但是应付些许盗匪草莽,当真是绰绰有余。 有了他们的帮助,飞鸿运输队伍的安全得到了极大保障。 《三国演义》也得以运往京都,甚至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火遍整个大乾。 可即便这个速度再快,也依旧需要时间。 那么在这段时间里,顾北川在干嘛呢? 他在教书! 南山书斋。 这里是顾北川上课的地方,冬暖夏凉,环境优美。 此刻的顾北川,正一脸严峻站在三尺讲台之上。 对着底下一个个弟子,考校功课。 “说说吧,律诗与绝句有何区别?” “《108声韵》中第53号,是哪个韵脚?” “押韵方式都有哪些,一一道来。” 良久之后,顾北川才停止考校,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嗯,看来你们这些时日,都很是用功,未曾懈怠,为师很满意。” “如今看来,会试中的诗词一科,应当是不成问题了。” 听见顾北川这样说,子弟们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诗词有些问题,所以父辈们才会仰慕着顾北川的才名,将他们送来求学。 如今来看,当初的选择当真不错。 “不过,这还不够。” “想金榜题名,甚至入围前三甲,只靠诗词一科,远远不够。” “接下来,为师教你们八股。” 八股,只怕是古代科举中最为著名的一科,甚至传出了“八股取士”一词。 在后世历史当中,八股自唐末已有萌芽,于明末发展至巅峰!于清末废除。 那八股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不过是一种文章体裁罢了。 它要求文章必须有四段对偶排比的文字,总共包括八股,故称之为八股文。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固定的格式。 全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大结等部分组成。 若是不按照这个格式写,就算偏了题或是偏了题材。 而即便按照这个格式写,也得符合题目。 那题目究竟是什么呢? 这就问得好了。 相比于繁杂的格式和体裁,这才是八股文里最能作妖的地方! 能作妖在何处? 范围大啊! 但凡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其中的名言警句,都能引为题目。 最可恨的,还是后来有人发明了个什么截搭题! 把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硬生生截在一起。 让考生去猜出处,猜错了,什么都没了。 即便是猜对了,也要根据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严格按照格式,去写出一篇晦涩难懂的数百字文章。 这等取士方式,当真是丧尽天良。 那八股这么难,顾北川会吗? /84/84376/20584457.html 第143章:砖窑 顾北川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懂八股。 但是他懂考试啊! 好歹也是后世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考的人。 不止于此,后来还经历了考研,考公等一系列流程。 可以说,在后世,只要人不死,就有考试等着你。 哪怕在全世界,华夏学子可能不是最会学习的,但绝对是最会考试的。 他们总能在考试中总结出各种各样的规律,随后美名其曰考试宝典。 例如英语听力,三长一短选最短。 三短一长选最长。 还有不看题目,只看选项,如何选出正确答案等等。 那么八股取士,有所谓的考试宝典吗? 自然是有的! 明末时期,八股才发展到了巅峰,那些个皓首穷经的老学者,变着法地折磨考生。 截搭题也是那时候才冒出来的。 而现在大乾的八股,不过刚刚萌芽,和明末八股比起来,简直差之千里! 那么只要把明末八股的做题经验拿出来,背会咯,做熟咯,不就是掌握了考试宝典? 而很巧不巧,顾北川上大学时,正好兼修过一段明末历史,而且对八股取士这段研究得尤为深刻。 这也是他当初答应那些个商贾,保管他们的子弟能金榜题名的缘由。 既然有了那金刚钻,还愁揽不上瓷器活儿不成? 念头至此,顾北川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众学子面前。 众人一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顾北川八股笔谈》。 好家伙! 这一幕,好生熟悉。 怎么跟前些日子,恩师掏出《顾北川诗歌声韵格律笔谈》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良富上前一步,接过书籍,打开便读了起来。 没一会儿,肥胖的脸蛋上便满是惊愕之色。 “这书...这书,了不得!” 众人见状,纷纷围拢上去,一齐观看。 良久之后,纷纷咂舌。 “竟然还能这样解题,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解法,振聋发聩,振聋发聩啊!” “此书乃稀世珍宝,稀世珍宝啊!” 顾北川见状,不禁莞尔。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此举相当于是把衡水的教育经验拿到高考刚恢复的那阵子,形成的冲击感,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此书,好好背诵,莫要懈怠,尔等可知?” “省得省得,我等省得!” “嗯,记得要吃透,速度也要快些,过些时日,我还有东西要教。” 闻言,众子弟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 科举一共就三科,八股,诗文,经义也叫策论。 现如今,最难的八股老师教了,最考验天赋的诗文,老师也教了。 难不成,这策论也能教导一二? “不大可能吧。”有人喃喃道。 其实并非他们对顾北川不信任,而是这策论,讲究的是为朝堂现今遇到的问题给出建议。 讲究的是随机应变,是胸中韬略。 外头那般多的学堂和书院,见过教人八股的,教人诗文的,可却唯独没有见过教人策论的。 这便是其中缘由。 在学生们看来,恩师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教导不了策论吧? 顾北川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却并未点破,只是笑不露齿。 随后便放下书本,道:“你们在此好生读书,为师出去做些事情。” 换了身御寒些的衣服后,顾北川便出了门,径直往南山作坊而去。 这一次是因为砖窑终于建好了,而且烧出了成砖,成色还不错。 只不过这进度,和其他几个部门相比,终归是有些慢了。 没过多久,顾北川便到了现场,掂量了几下烧出来的砖块,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大家伙统统涨两成薪水。” 闻言,秦老大顿时松了口气。 他和孙壮,李老二,还有张大婶同为四大部门部长。 其他三个部门,先后都做出了些许成绩,月钱也刷刷往上涨。 只剩下他们砖窑部,研究了这么久,愣是一块成砖没烧出来。 这心里头,压力别提多大了。 不过好在,后来一群人夙兴夜寐,没日没夜地干。 甚至干脆在砖窑附近搭了个帐篷,就在这睡下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他们的努力下,总算是烧出了第一块没有裂痕的砖块! 随后便步入正轨,越来越好了起来。 直到今天,烧出来的砖块,成色已经非常好,他们才敢拿来给顾北川看。 而众员工涨工钱的愿望,也得到了满足。 然而,就在众人志得意满之际,却听顾北川道:“不过,还不够。” “啊,顾东家,可是我们这砖块烧得还不够好?有何过错之处,您指出来,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二,定能改好的。” 可谁知,听了这番话,顾北川却依旧摇头,道:“不是砖块烧得不够好,而是只有砖块是没用的。” “我还需要你们做出一物,名唤水泥。” “水泥?”秦老大闻言,顿时皱眉。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这玩意儿,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何去做? “若是做出来,所有人再涨薪三成。” 轰! 听闻此言,秦老大顿时露出笑容,道:“没问题!东家放心,这水泥,咱们砖窑部,一定给您做出来。” “嗯,我只能告诉你们,水泥是用石灰石,粘土,铁矿粉按一定比例混合,随后加水糅合而成。” “至于具体的配比,还需要你们一次次去试验。” “若是可以,最好尽快做出来。” “东家您放心,大家伙儿肯定卖力!” 闻言,周遭砖窑部员工顿时连连点头称是。 毕竟要是能做出来,就又是三成的涨薪啊! 这年头,谁会嫌弃钱多?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秦老大支支吾吾地道。 “何事?” “啥是石灰石啊?” “一种矿石罢了,原料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叫福伯运到作坊里,你们负责试验即可。” “省得。” 顾北川望天,心中已经开始计较。 书店渠道已经铺设完毕,砖窑也做起来了。 接下来,便只等春闱到来了。 若是飞鸿能够顺利吞下当初定下赌约的十余家商贾,便将成为江淮两郡真正的商业寡头,掌握两郡的经济命脉! wap. /84/84376/20584458.html 第144章:飞鸿董事会 又是十余日后,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天气开始渐渐转暖。 淮南城的大街小巷中,也开始有不少人影穿梭其中。 尤其是飞鸿旗舰酒楼,今日来了不少人,格外热闹。 沈贵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周淮,抱拳道:“周员外,你也来了?” “沈兄!许久未见,你竟也来了!” “两位员外,久仰久仰。”开酒楼的周东家见状,忙不迭上前打着招呼。 林长恭带着红旗镖局众人窝在一旁,未曾言语。 他们刚来淮南,人生地不熟,这种场合,还是少说话多观察为妙。 再看不远处,以华安兴为代表的飞鸿书铺集团也纷至沓来。 还有以李东璧为代表的飞鸿医馆。 “合着,今儿但凡是和飞鸿沾上点关系的,都来了啊!” “不止,你们看那!”有人向着远处一指,众人视线挪移过去,便见一中年男人正走下马车,向众人露出微笑。 “江南郡的陈员外,竟然连他也来了!” “这...飞鸿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怎地把我们全都聚在一起了。” “这...沈某不知啊。” “周某也不知。” 所幸,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福伯恰好从酒楼中走了出来,道:“诸位,少爷已经在二楼等候诸位多时,若有疑问,大可亲自去询问一番。”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纷纷踏入酒楼。 二楼包厢,此时已是换了一番装潢,显得更加低调内敛,却又尽显奢华。 中间放着一张长木桌,木桌尽头,坐着一俊美年轻人,正是顾北川。 见众人进来,便开口道:“都落座吧,座位上有写名号,莫要坐错了。” 众人见状,虽有疑惑,却也并未立刻发问,而是老实找座位坐下。 等他们都落座完之后,顾北川便主动解答了疑惑。 “诸位,今日是飞鸿集团第一次召开全体股东大会。” “而你们的座次,也是按照对飞鸿的贡献排的。” “从今以后,诸位都算得上飞鸿董事会的一员。” 众人听闻此言,颇有些不明觉厉。 但若干年后,他们才会知道,今天屁股下的这张椅子,会给自己带来何等海量的财富和地位。 “那,您今天叫我们来是?” 顾北川闻言,笑道:“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宣布一下飞鸿今后的发展路线,一共四件事。” “第一件事,陈怀安陈员外可在?” 陈怀安是江南最大地主,地皮遍布江南周遭乡村以及部分江南地区,也是陈楚歌之父。 但按理来说,他和顾北川并无多少交集。 所以此刻被首先点名,竟还有些诧异,这位顾诗君竟还能记得老夫全名。 “老夫在,顾东家有何吩咐?” 见他起身,顾北川点了点头,随后道:“诸位,我知道你们中有些还不是飞鸿的人,一切都得等到春闱结束后,才能盖棺定论。” “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对诸位公子的前途尤为看好,此次春闱,顾某许下的承诺,八成都会实现。” 沈贵、周淮等人听闻此言,顿时喜上眉梢。 若是旁人说这等话,他们少不得要嗤之以鼻,甚至以言语抨击对方太过自大。 但是就最近自家子弟突飞猛进的诗词造诣和八股造诣来看,顾诗君此言非虚! 所以这话,水分当真不多。 “所以这时候,我便权当你们是飞鸿的人,有什么话也一并说了。” “顾东家说的是,就算最后犬子未能高中,我沈记布行也愿意和飞鸿达成长久合作。” “周氏粮商亦然。” “黄氏亦然。” “张氏亦然。” 闻言,顾北川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意,他知道,是飞鸿这几个月以来的飞速发展,征服了这些人老成精的商贾。 随后便收敛情绪,转过头朝着陈怀安说道:“陈员外,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便和你有关。” “顾东家请说。”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陈家的地皮大多都聚拢在江南周遭乡村。” “不错,我把田地出租给佃户,他们则每年上供给我一些粮食。” 其实这套经营模式和周淮很相似,但周淮主打的是运粮渠道,陈怀安主打的则是地皮的多少。 “好,但飞鸿如今不缺粮食,所以我建议,陈员外最好能在江南郡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买下一些地皮。” 陈怀安闻言,顿时皱眉。 江南郡中心,还是最繁华的地带。 这样的地皮好吗?毋庸置疑地好啊!可他为什么当年没有买?就是因为价格太贵,不管做什么,都难以回本。 “可否告知,这些地皮,顾东家要拿来作甚?” “建房子。” “房子?”陈怀安闻言,顿时发笑,道:“顾东家可能没有了解,那些地段的地皮本就昂贵,就算建造成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卖出去也赚不了多少银钱,且不见得有人能买得起。”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要他们买不起!” 闻言,不只是陈怀安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若是建出来的房子,百姓们都买不起,建之何用? 岂不是白白亏损钱财? “那我们如何盈利?” “很简单,租出去!” “我们要把这最好地段的房子,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装潢,建造得最好!” “然后以年或月为单位租出去!” “另外,只要这些房子建造得足够好,飞鸿房产的名声便会足够响亮!” “这时候,若是我们在不那么繁华的地段,建造差上一些的房子,且把价钱降下来,这些房子还愁卖吗?” 陈怀安闻言,顿时一愣,思虑良久之后,猛地一拍大腿,叫喊道:“原来如此!” “繁华地段的房子,不是用来卖的,而是用来刺激老百姓们买房子的!” “更何况,那繁华地段的房子也没有闲置,还能租出去赚取银钱。” “而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那些个爱慕虚荣之人,所以这些房子,一定不愁租!” “如此看来,顾东家此法当真高妙,一举两得也!” “只是,要想做到如此效果,咱们建造出来的房子,不说要远超别家,但至少也要别树一帜。” “这一点,却是有些难了。” 顾北川闻言,嘴角缓缓上扬,道:“不难,建成砖瓦房便好。” wap. /84/84376/20598634.html 第145章:珍宝阁 “砖瓦房?” 闻言,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顾东家,现如今的街道上,大多数都是砖瓦房。若是只建成砖瓦房,怕是没什么新意。” 顾北川闻言,也不解释,只是拍了拍手。 霎时间,立刻便有人推门而入,将一块上好的红砖摆在了木桌上。 “这才是我说的砖!” “比起你们口中的砖,要强上十倍不止。”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打量起砖块,有的甚至上前抚摸。 “竟如此坚硬!” “若使用此砖块建造房屋,确实要好上许多。” “原来顾东家是早有打算,才作此计较,我等约莫是白担心了。” 陈怀安检查过砖块之后,眼眸中流露出惊艳之色,随后再无异议,道:“此事,我陈家定然全力配合。” “地皮不到十日便能准备齐全,不知何时开始开工。” 闻言,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急。” “只靠红砖,建不出一等一的好房子。” “南山作坊里,最近在赶制一种叫水泥的材料,搭配起红砖,建造出来的房子,那才叫坚固。” 众人闻言,纷纷肃然。 原来,顾东家的每个想法,都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思虑已久啊! 为了能建造出一等一的好房子,准备了红砖竟还不够,还有那闻所未闻的水泥! 这下子,陈怀安可谓彻底安心,再无一丝忐忑。 “既然顾东家心中已有计较,陈家定然奉陪到底,一定要将这繁华地带的房子,建成最好的!” “嗯,不只是江南,淮南也要有,何人可负责?” “顾东家,我淮南黄氏可负责!” “呸,就你也配?顾东家,在淮南,我张氏的地皮可是最多,此事理应交给我来负责。” 顾北川闻言,打量了一番二人,心中隐约有些许印象。 两人似乎都是淮南有名有姓的大地主,当初跟着陈怀安和周淮一起投靠飞鸿的十人之一,只不过比不上陈怀安在江南那般有名气而已。 “此事你们二人一同负责。” “诺。” “对了,不知这建造起来的房屋群,叫个什么名字是好?” “顾大家文思泉涌,可否赐名?” “江南郡的,便叫江南一品。淮南郡的,便叫淮南一品。” “江南一品,淮南一品,当真是好寓意也。” 至此,第一件事算是说了个大概。 至于具体细节,还需日后再行商议。 只不过这就不是顾北川的事了,他身为飞鸿总创始人,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大框架即可。 “那便来说说第二件事。” “原飞鸿书铺和红旗镖局合并,正式更名为飞鸿快递。” “不过这只是我们内部称谓,代表你们乃是一个部门,今后专司货物运送,在外头,想叫什么叫什么,我并不关心。” “此事,尔等可有异议?” 华安兴率先摇头,道:“并无异议。”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和红旗镖局合作得甚是愉快。 有了他们的保护,赚取的银钱少说翻了一倍,岂能有什么异议。 林长恭闻言之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也摇了摇头道:“并无异议。” 来了淮南之后,他才清晰地意识到飞鸿究竟是个多么庞大的商业结构。 顾北川在银钱方面也是当真不含糊,得益于此,红旗镖局不仅留住了原有镖师,甚至还招纳了不少新镖师。 尝到甜头之后,他是当真想和飞鸿长期合作下去。 “嗯,那就说说第三件事。” 说到这里,顾北川特意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再加重声音道:“我将停止印刷《三国演义》话本!” 轰!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都寂静了一霎那,随后便是声声惊呼! 反应最激烈的便是华安兴,只见其唰地站起身来,道:“东家三思啊!现如今《三国演义》火遍大乾,能给我们带来的收益蔚为可观,连各郡县书商的渠道也是依靠它才打通的,这时候停笔,殊为不智啊!” “不错,若是停写《三国演义》,那些书商很有可能中止和我们的合作。”林长恭也站起身来帮腔。 他现在护送的货物,基本上全是《三国演义》话本。 他想的很清楚,要是顾北川停笔了,红旗镖局的饭碗不就翻了? 不只是他们二人,其余人也都在劝谏。 似乎都尤为疑惑,一向智珠在握的顾东家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策。 “肃静!”纯阳内力内蕴肺腑,顾北川一声大喝,如同口含天宪,整个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都坐下。” 在场众人,比顾北川年龄大的大有人在,比他武功高的更是不少。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句话,竟无一人反驳,而是选择纷纷坐下。 “我只说停印《三国演义》,却并未说过要停笔。” “从今以后,开始发售报纸,号曰飞鸿日报。” “报纸暂时分为三个板块:话本,诗文,珍藏。” “在话本版块,我每天都会写上一回《三国演义》进行刊登,你们不必担心。” “诗文板块,暂且刊登我个人的诗文即可,日后我自会向其余诗词大家邀稿。” “至于珍藏版块,则专门用来宣扬我们飞鸿的上乘商品。” “报纸的刊印和发售,都交给飞鸿快递部门,尔等可有异议?” 顾北川这番话一出,包厢内先是一片沉寂,随后才有窃窃私语和惊呼声不时传出。 有些人觉得多此一举,卖书和卖报纸不是一个意思吗? 可当真有慧眼的,却能看出其中门道。 顾北川这是在做内容捆绑! 这份报纸若是大火,顾北川个人的名声和飞鸿集团的名声,也将跟着传遍整个大乾。 其中利益,着实难以一言道尽。 良久之后,众人才齐齐称赞,道:“顾东家高瞻远瞩,我等着实敬佩。” “既无异议,那便说说第四件事。” “自今日起,飞鸿将建立珍宝阁。” “尔等各个企业,若有上好珍品,均可申请入阁。” “但凡入阁商品,都会刊登在飞鸿日报的珍藏板块上,加以宣传。” “珍宝阁分为线上和线下,若有顾客来到淮南当地购买,你们只需给珍宝阁供货即可。” “若是外地客人通过报纸购买,则需交由快递部负责,诸君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包厢内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wap. /84/84376/20598635.html 第146章:发展 此刻,包厢内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仔细斟酌。 实在是因为,顾北川这番话里包含的信息,有些过于多了。 珍宝阁,飞鸿日报的珍藏板块,上乘商品。 这些词加在一起,让人想到的是什么? 精品! 是的! 顾东家弄出来这个珍宝阁,做的就是精品生意。 那此举于他们而言,又有何裨益呢? 众人一阵琢磨,脸上神情逐渐激动起来。 若是...若是飞鸿日报的销量,能和之前的《三国演义》一样高,那他们的商品,岂不是能销往全国? 这等诱惑,哪怕是于商海浮沉多年的老狐狸们,也有些坐不住了。 只听唰的一声,便听沈贵站起身来,道:“我们沈记布行,最近做出来的布匹不少。” “冰纹丝绸要进献给皇室,但还有柔云绸,流光绸,绯云绸,都是一等一的好布料。” “我觉着,应当可以选入珍宝阁。” 众商贾闻言,纷纷皱眉。 他们还在斟酌,谁承想,沈贵竟率先下手了。 “我们周氏粮商,前些日子也培育出了上好的糯米种子,这种种子种出来的粮食,香甜可口,叫人口舌生津。窃以为,也当选入珍宝阁!”周淮也站起身来,当仁不让道。 “哼!飞鸿医馆有药王谷培育出的绝佳草药,皆为优品,自可选入珍宝阁。”现在飞鸿医馆代表的不只是李东璧一个人的利益,还有他的师兄弟,以及一众学徒,自然得争。 “飞鸿酒铺里,四种佳酿,也可入选珍宝阁。” 一时间,场中但凡有些许拿得出手货品的商贾,纷纷出声,想争夺一番珍宝阁之位。 顾北川闻言,却是皱起眉头,喝道:“肃静!” “尔等是飞鸿董事会的一员,不是摆摊小贩,更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但凡有商品想入珍宝阁者,都去福伯处报名。” “我会安排专业团队对你们的商品进行评判与审核,若审核通过,不日便会登上飞鸿日报,传往全国。” “诸君,可还有异议?” 众人闻言,均是摇头。 顾北川的这些安排,都极具前瞻性和大局观。 饶是以他们丰富的商业经验,也愣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当然,顾北川说的都是大方向,具体细节上肯定是有不少瑕疵的。 但这不是他的工作,下面人自然会处理。 “既然无事,那此次会议到此结束。林长恭董事留下来,其余人可以散了。” 等到众人走后,整个包厢内,便只剩下顾北川和林长恭两人。 “如果我记得不错,林镖头负责的是京都的货运吧。” 林长恭闻言,虽说心中疑惑,但也点头称是。 “不错,不知顾东家有何吩咐?” “你下次去京都,替我搜集朝廷近三年来发布的政令,编缀成册,然后通过渠道运回来。” 林长恭闻言,识趣地没有问顾北川要干什么,而是皱着眉头,道:“收集三年以来的政令,怕是要花些功夫。一次货运,时间不一定够。” 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道:“上心些,尽快便是,此事很急。” “好,我省得了。” …… 一眨眼,距离飞鸿第一次全体股东大会召开,已半月有余。 在这半月里,整个淮南,甚至是大乾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便是淮南,一座珍宝阁拔地而起。 珍宝阁的装潢,绝对是飞鸿所有门面当中最为恢弘大气的。 且其中员工,身穿统一制服,对待顾客,更是一律笑脸相迎。 让你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宾至如归的购物体验。 随后便是大乾! 起初,当人们得知《三国演义》话本停止刊印时,大家都懵了。 难以理解,不敢置信,瞠目结舌等种种情绪,悉数涌上心头。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等来了飞鸿日报。 而且得知了,从今以后,《三国演义》都将刊登在飞鸿日报上,这才罢休。 然后,便是飞鸿日报的其他板块了。 无论是顾北川的诗词,还是珍宝阁的货物,都引起了极大关注。 这便导致,一时间,飞鸿日报竟然比原来的《三国演义》话本卖得还要火。 毕竟,原来《三国演义》的受众只有爱看话本之人。 而现在飞鸿日报的受众除了爱看话本之人,还有喜爱诗词的才子,以及一些喜好购物的富贵人家。 而且话本昂贵,但一份报纸才值几个钱? 种种缘由之下,这才导致飞鸿日报销量居高不下。 但顾北川并不关心这个,他正在南山居中,准备给一众子弟上课。 “之前说叫你们抓紧背诵《八股笔谈》,可有松懈?” “未曾松懈,学生们每日都在苦读,如今于八股一道上,已小有所成。” “嗯,好,那为师今日便教你们科举三科中的最后一科,策论!” 轰!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 之前顾北川就说过,除了八股和诗词以外,还会有新东西教他们。 也有人猜测过是策论,可却无人敢信。 因为这东西,不确定性着实太大。 考验的是考生们平日里学识的积累,以及临时应变能力,还有对朝堂局势的把控和看法。 而这些东西,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教得明白的? 可既然顾北川说了,众人心中多少涌起几分希冀。 毕竟,这些日子里,不仅仅是飞鸿的发展征服了他们的父辈。顾北川个人展现出的才华和眼界,也征服了他们这些子弟。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眼中的怀疑,顾北川也不言语,而是直接拿出一本册子,扔在书桌上,道:“且拿去,传阅一番。” 众弟子闻言,一时间面面相觑,心中更是讶然。 难不成,恩师又写了一本策论笔谈? 可,策论这玩意儿,当真不是一两本书能够说得尽啊。 朝堂局势,波诡云谲。 尤其是最近几年,大乾和北方大燕多有摩擦,西方大凉也在虎视眈眈。 整体局势,可谓风云变幻。 连朝堂之上的老臣都不敢妄加揣测,何况是从未去过京都的顾北川? 然而,就在学子们翻开那册子时,却全都愣住了。 wap. /84/84376/20715609.html 第147章:透题 众多子弟,大多出身富贵人家,又饱读诗书,可谓眼界高远。 可此刻却是实打实地愣住了,僵在原地,吐不出半个字来。 只因这本册子,并非什么策论笔谈,而是政令! 朝廷三年内颁布的,近九成政令! 子弟们缓过神来后,眼眸中瞬间便来了精神,开始发了疯般翻阅册子。 等确定这些政令都是真的后,一股汹涌好似潮水般的喜悦径直从内心涌上胸腔,好似要把他们淹没一般。 所有人脸上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了两个大字:狂喜。 何为策论? 即为朝堂献策之论! 讲得直白点,就是给朝廷出主意的文章。 可既然要给朝廷出主意,那首先得知道朝廷遇见了什么问题吧。 那从何得知朝廷的问题? 很简单,就是政令! 当今天子乃一代明君,更有衮衮诸公辅佐,下达的每一条政令,不管是否有效果,但至少都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 既然如此,那么把这些政令分析清楚了,再写策论,岂不是手到擒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当真有这么容易吗? 非也! 要知道,大乾虽说只是当今天下五大诸侯国之一,占地面积也只是东陲之地的三分之一。 可也不小了。 更为糟糕的是,大乾通讯技术尤为落后,传递消息,只能靠人。 那么在这样的环境和条件下,想要了解清楚朝廷近年下达的政令有哪些,难吗? 哼! 简直难如登天! 甚至因为口口相传,往往会造成误传的情况。 就比如前几年,崖余山脉靠拢大乾边境地界,出现一伙蛮人。 其族人个个身材魁梧,且天生能聆听兽语,驾驭虎狼。 且其栖息地内,还蕴有大批量矿藏,若是打造成铠甲刀剑,当为一等一的利器。 仁宣皇帝得知之后,便想与之交好,借助其力量,共同抗击北燕。 所以颁布了一条和北蛮人通商的政令。 结果传着传着,传到南方,就变成了和北蛮人通婚。 这下子,大乾的女子们便彻底坐不住了。 毕竟谁也不想嫁到崖余山脉那等苦寒之地,更不想嫁给北蛮人那等蛮化未开,茹毛饮血的种族。 所以便闹腾了好些日子,到头来,却发现竟是误传! 活生生闹了个大乌龙! 所以说,想要搜集到朝廷发布的政令,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其一:得有人去京城打听。 其二:传递消息的渠道必须足够靠谱。 否则,得到的政令大多是些不准确的,要来何用? 可现在,一份详细的,准确的,包罗了大乾三年来近九成的政令,就这么摆在他们面前了! 这...这简直就是天赐的机缘! 若是能熟读此册,并加以分析,便能在策论这一科上,遥遥领先其余郡县学子! 这便是子弟们如此激动的原因! 然而,还没等他们熟读,顾北川便开口了。 “三年来,朝廷颁布的政令足有数百条,单单是这册子中收录的,便有三百余条。” “其中近两百条是与北方边疆的奏报。” “剩下的一百余条中,占大头的是征调各地粮食的政令,随后便是铁矿,桐油,布匹。” “所以说,你们看出了什么。” 众人闻言,再度面面相觑。 竟然都不需要我等亲自去看,去读,恩师就已经帮我们总结好了! 可是,距离他拿到这份册子,才多少时日啊? 匪夷所思,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莫要再发呆了,速速回答为师的问题。”顾北川小声呵斥道。 而听闻此言,众人才认真思考起来。 良久之后,陈楚歌眼眸一亮,道:“怕不是,皇帝陛下要和北方大燕开战了。” “何以见得?”顾北川笑着开口,考校道。 “粮食可以作为军粮,布匹可以制作御寒衣物,铁矿可以制作铠甲和武器。” “再加上两百多条政令都和北方战事有关,足以说明当今圣上在积极备战。”陈楚歌还没说话,便见甄仁义抢答道。 “甄兄说得不错,只是不知这桐油有何作用。”沈良富皱着眉头道。 此言一出,众子弟皆尽皱眉,苦思冥想良久,也不曾想出答案。 “崖余山脉地势高耸,气候严寒。” “在那等气温下,刀枪剑戟若无桐油润滑,很快便会失去作用。” “我只能说,咱们这位陛下,当真是文韬武略,竟然连这点都能考虑得到。”顾北川给出了答案。 闻言,众子弟纷纷做恍然大悟状。 “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岂不是胜算很大?” “这是当然,当今圣上,文韬武略,总有一天能覆灭大燕和大凉,收回祖宗疆土。” “好了,战场之上,波诡云谲,局势万变,不是你们应当考虑的。” “说说看,策论重点何在。” 若是这样还猜不出来重点,那顾北川当真是毫无办法了。 “战略!”陈楚歌第一个道! “兵法!”甄仁义跟着道。 “军伍!”沈良富道。 众人议论纷纷,顾北川却并未阻止。 这和开会不同,课堂上吵闹些,有时候也是好事情。 等他们说完之后,顾北川才道:“总而言之,此次策论,必然会围绕北疆战事献策。” “为师给你们的建议,便是多看看镇北王和冠军侯的昔日战绩,好生分析一二。” “尤其是镇北王,他每一场战役都是稳扎稳打,将大燕铁骑牢牢阻隔在了玉门关外。” “冠军侯虽说名气更大,但他主导的战役太少,且极具奇幻色彩。哪怕是当朝将领,也难以复现,更何况你们。” “所以还是应当以镇北王为主。” 众学子闻言,纷纷点头。 眼神深处,对顾北川的崇敬之色,更甚三分。 恩师不仅给他们找来了政令,替他们分析好了策论范围,甚至给出了参考答案! 这已经不是比其余郡县学子领先一步的问题了,而是他们直接生在了终点的问题! 这要是还不能金榜题名,当真不如回家继承家业。 “还有一事,既然知晓策论方向,不如举一反三,猜一猜诗词的命题方向。” 众学子闻言,纷纷一愣,随后异口同声道:“边塞诗!” “孺子可教也!” wap. /84/84376/20715610.html 第148章:乾德殿 时间如流水,如流沙,如白驹过隙。 总之,时光是留不住的。 岁月催人老,时光最无情。 转眼之间,便又是半月光景。 寒冬已过,如今的大乾,正式步入初春。 春,向来都是文人墨客们最中意的时节。 它无夏日炎炎,无秋风萧瑟,更无寒冬凛冽。 有的,只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是姹紫嫣红,是莺歌燕舞,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是浅草才能没马蹄。 然而,对于大乾文人而言,春并不仅仅意味着天气回暖,更关键的是,春闱要开始了! 春闱即会试,因为考试时间在春天,所以才有此雅称。 会试于乾都举办,参加考试者,必须都要有举人功名。 而一旦考中,便是贡士。 可能大家伙对贡士这个身份尤为陌生,但只要更进一步,过了殿试,便是进士! 而金銮殿奏对,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并不会当真刷掉贡士考生。 也就是说,会试一旦高中,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乾都花。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之间,金榜题名,天下皆知。 敢问世上有多少文人,能抵挡得住这等诱惑? 所以近些时日,大乾的文人们都格外用功,似乎是在为会试作最后冲刺。 ……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乾都! 要说初春时节,大乾何处风景最好。 那非乾都莫属。 只可惜,乾都米贵,居大不易。 乾都西街,有一片区域,名为天乾苑。 这里,占据了整个乾都除皇宫外最繁华的一片区域。 热闹,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但凡你能想到的一切有关繁华的词汇,都能与之相契合。 只可惜,能住在这里的人,太少。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这里的宅院,压根不卖。 只有王公贵族,亦或是朝廷中的衮衮诸公,才有资格于此居住。 否则,便只有当今皇帝陛下下旨赏赐,天恩浩荡,才能有此殊荣。 而乾都北方,便是皇宫。 唯一能压住天乾苑的地方。 只不过皇宫中并不热闹,相反还略显冷清。 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只怕只有现在了。 金銮殿前,小太监扯着尖锐刺耳的嗓子,高声叫喊道:“诸公,上朝!” 恰逢此时,阳光从金銮殿上空洒下,如金雨坠空,美轮美奂。 皇帝上朝的殿堂,名为乾德殿。 寓意当今天子,厚德载物,能承大乾之江山社稷。 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们,鳞次栉比,率先走入乾德殿。 随后便是身穿青袍和身穿绿袍的官员,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与沉闷。 似是在忍耐,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乾德殿内,当今天子,文治武功的仁宣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身旁左右,各有太监侍候。 台下则是诸位官员,均低着头,一声不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终于,良久的沉寂被喊礼太监的嗓音打破,官员们忍不住开始躁动起来。 片刻之后,一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上前一步,道:“微臣有事启奏。” “魏卿家,何事奏禀?” “陛下,冰雪消融,初春已到,春闱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仁宣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也是时候了。” “那以魏卿之见,何人可为此次主考,统筹春闱诸多事宜?” 随着天子问话,整个乾德殿内的气压似乎进一步下降,安静得不行。 “臣愚钝,无人可荐,还请陛下恕罪。” 仁宣皇帝,只是轻笑一声,似乎料定了魏青会如此奏对。 遂不再理会他,转而向众官员问道:“那诸君,可有良人举荐?” 一时间,整个乾德殿内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不少官员甚至直接将头埋下,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怎么?一个个的,平日里不都能说会道的吗?” “区区一个春闱主考,便把你们难住了?” 天子愠怒,这时候若是再无人答话,便要坏事了。 于是乎,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中,站在第一排的某个官员站了出来,道:“臣以为,国子监祭酒胡俨,文采斐然,明辨礼制,应当能担此大任。” 此人两鬓花白,身材佝偻,明显是上了年纪,说话声音也不大。可只要他说话,乾德殿内众官员,总是要屏息凝神的。 此言一出,仁宣皇帝还没说话,底下众官员便开始议论纷纷。 魏青见状,更是眉头紧皱,没忍住走上前来,道:“胡俨年纪尚轻,阅历亦是不足。会试乃我大乾头等大事,交由他处理,未免有些不妥。” “魏丞相此言何意?” “胡俨既然能做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且教书多年,从未出过岔子。大乾文坛内也多有才子称颂其美名,足以证明,其资历和文采都是够的。” “莫非,魏丞相不想替陛下分忧,还不允许老夫献策?”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青闻言,脸色顿时铁青。 “杨太傅,你莫要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血口喷人?我杨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污蔑你作甚?” 见两人还要再吵,仁宣皇帝皱了皱眉,开口道:“张卿,依你之见,胡俨之才,可能当大任?” 张浪同样身穿绯红官服,且站在头排。 只不过和其他官员比起来,他却显得有些异样。 只因其面白无须,略显阴柔。 此时听闻天子问话,便用略显尖锐的声音答道:“胡俨在我大乾文坛,素有美誉,且这些年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从未出过差错,想来是能够担此重任的。” 这话一出,整个乾德殿都安静了下来。 张浪的官位比不上魏青,更比不上杨槐,只是他这番话,却释放了一个重要信息,叫场中众人,颇有些难以消化。 “嗯,既然如此,那便敕令胡俨,担当春闱主考,负责诸多事宜。” “朕只有一个要求,这次的春闱,一定要办得公正。” “如若不然,朕便要治你等的罪了。” 闻言,杨槐嘴角微扬,不着痕迹地露出些许笑意。 魏青则脸色铁青,神情忧虑,甚至带上了些许不安。 wap. /84/84376/20715611.html 第149章:师徒密谈 是日,夜。 乾都,天乾苑,丞相府。 一青衫儒袍的中年人,叩响了大门。 不消片刻,便有家丁出来,见到来人样貌,立马便打开大门,放他进去。 那人走过院子,来到正堂,却发现魏青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当是时,儒袍中年立即拱手作揖,行师之礼。 “弟子胡俨,见过恩师。” “不必多礼,陛下旨令,想必你已经收到了吧。” “早上朝会结束后,圣旨正午便到了学生府上。” “唉,这次,是杨槐和张浪连起手来,要叫老夫难堪。” “只可惜,却苦了你了。” “自从陛下定都北方以来,我大乾文坛中心也跟着逐渐北移。” “南方除却江南郡外,几乎便没了能上得了台面的郡县。” “相比之下,北方文坛则愈发兴盛。” “享誉大乾的诗词大家来此,经义策论为重的官宦来此,就连擅长八股的老学士也更喜北方。” “这么多文人名士相教,子弟们怎么可能差得了。” “反观南方,除了你昔日里的那些个同窗,还有谁能闯出几分薄名?” “在如此背景下,南方考生如何能争得过北方考生?” “再者说了,去年会试,做春闱主考的便是杨家子弟。” “哪怕有着四世三公的杨家帮衬,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我依稀记得,那年春闱,前三甲都是北方人,就连金榜题名者,也近乎百分之七十都是北方人。” “这样的榜单一贴出去,南方学子难免闹腾。” “陛下更是勃然大怒,把那主考的杨家子弟下狱,秋后问斩。” “这样的局面,本就是死局。所以今早朝会上,几乎是人人推辞春闱主考这个位置。” “只是那杨槐不安好心,张浪更是见风使舵,硬生生把你提了上去。” “是为师,愧对于你。” 胡俨也好,五柳先生也罢,包括秦修文,都是魏青门下子弟。 只是相比于锋芒毕露的秦修文,生性淡泊却又性情高傲的五柳,他更加钟爱懂得藏匿锋芒的胡俨。 事实也证明,胡俨确实是他最出众的弟子。 最近十年以来,几乎成了乾都文坛的代表人物。 国子监祭酒的职位看似不高,实则于乾都文坛而言,影响甚大。 毕竟担任此官位,教导的都是皇子王孙,亦或是达官显贵之后。 可以说,对这个位置,四世三公的杨家不知眼馋了多久。 只可惜,胡俨一直坐得死死的。 未曾让其得逞。 魏青想的也很清楚,等胡俨再在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待上些许时日,熬够了资历,便能够往上动一动了。 届时必然能成为其左膀右臂,在朝会上,也好彼此有个帮衬。 只可惜,未承想,杨家竟中途发难。 而且一出手便是无解的死局!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届时就算陛下大怒,为师也有办法替你开脱。” “不至于让你遭受牢狱之灾,只不过你之仕途,想必是要受到些许影响了。” “将来若无大功,只靠资历和举荐,怕是难以升迁。” 胡俨闻言,也是苦笑,道:“弟子本以为藏拙得够好,不承想,还是遭了杨家惦记。” “哼!杨家如此做派,你当陛下当真瞧不见乎?” “只不过陛下一心北伐,且镇北王尾大不掉,难以处理。故而无心整顿朝堂,不过即便如此,也扶持了张浪和老夫,与之对抗。” “放心,陛下乃我大乾中兴之君。” “只待北伐结束,陛下空出手来,杨家这等毒瘤,顷刻间便能扫除。” “不过,在此之前,怕是要苦了你了。” 胡俨闻言,眉头紧皱,随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道:“学生近些时日听说,南方也出了不少才子,说不定,此次春闱结果,会大有不同。” “你说的是那淮南诗君,还是那顾家神童?” “恩师慧眼,竟识得此二人。” “唉,那顾家神童,说是我大乾最小举人,有望连中三元。” “若是往年,确实如此。可今年情况却不尽相同,陛下意图北伐,依靠会试选拔的人才,自然也当有所侧重,标准也会有所更改。” “以他的年纪,做做八股还好。至于策论和诗文两科,怕是难以取得好成绩。” “那淮南诗君呢?前些时候,修文曾与我通信,言语之中,对此子尽是夸赞。” “声称其若是入仕,我这国子监祭酒的位置,怕是过不了数月,就得退位让贤。” 魏青闻言,嘴角露笑,点了点头,道:“那位淮南诗君,确有大才。” “据说年纪还不及弱冠,却能写出《镇玉门》《从军行》此等诗文。” “他的名声,即便在乾都,也着实不小。” “若是他能参加会试,不说前三甲,但位列前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恩师对此字竟如此看好,看来修文眼光依旧独到,倒是未曾看错了人。” 然而,魏青闻言,却是一声苦笑。 “他文采确实斐然,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才思,足以让老夫汗颜。” “只可惜,此人不愿入仕。” “不愿入仕?” “不错,你不知道,前些时候,负责选拔皇商的太仓令伍云轩回乾都复命,曾提及过这位淮南诗君。” “为师便特意命人去淮南,打探了一番。” “结果却发现,这位...竟无功名在身,还是个白丁!” 轰! 此言一出,好似平地生雷霆,狠狠劈在了胡俨脑门上。 良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来,道:“没有功名,将来除非陛下御赐官职,否则无缘仕途。” “他大好天资,岂可如此荒废?” “糊涂,当真是糊涂啊!” 这一刻,胡俨率先考虑的竟不是自身安危。而是顾北川这块璞玉,少了成才之机。 “唉,人各有志,人家志不在此,我等又能如何?” “这么看,南方还真无人能与北方考生一教高下,看来,这场劫难,我胡俨是遭定了。” “莫要灰心,届时只要前十之列,有一南方之人,我便向陛下为你求情。” “到时候,即便是杨槐与张浪二人,也没得说什么。” wap. /84/84376/20715612.html 第150章:诸学子 乾都,某处客栈内,一身着儒袍的书生整理了一番衣冠,随即看向窗外,只见草长莺飞。 一时间,不由得思绪飘远。 “也不知,顾兄将我那酒楼经营得如何了。” “也不知,大哥他和顾兄之间,是否会有矛盾爆发。” “以大哥精明的性子,顾兄怕是讨不了好。” “当初离开淮南,终究是草率了些,如今来看,把酒楼卖给顾兄,怕是坑害了他。” “此次春闱,若我高中返乡,定要好生补偿顾兄一番。” “届时,我便是当朝进士,哪怕是大哥,想必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可惜了顾兄,他于诗词一道上,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奈何不热衷于仕途,着实叫人可惜。” “不过,顾兄毕竟对我有恩,今后定然是要帮衬一番的。” 不错,此人正是从淮南而来的赵怀才。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急匆匆地把酒楼卖掉。 并不是为了进京赶考。 春闱时间宽裕,就算现在进京,时间上也有富余。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赵腾龙想要吞并掉他的怀才酒楼! 所以他才急匆匆想把酒楼转手于人,然后离开淮南,避开这些个蝇营狗苟的腌臜事儿。 但,这怀才酒楼,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芋。 接手之人,依旧会面对赵腾龙的吞并。 而且赵怀才深知,赵腾龙生性精明,且手段恶劣,又占据天时地利。 接手之人,八成难以逃脱。 所以,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怀才九楼,其实是个陷阱。 赵怀才本想随便找个生意人出手。 可奈何顾北川上赶着往陷阱里跳,他当时又急于求成,便顺坡下驴。 如今看来,却是心有戚戚,觉得愧对于顾北川。 这才有了这番感慨。 …… 江南郡,松山书院。 春闱在即,今天,正是松山书院一众学子入乾都赶考的日子。 书院门前汇聚了许多人,乌泱泱一大片,看起来蔚为壮观。 只是有些人神情慌张,如丧考妣。 有些人则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当然,最显眼之人,莫过于顾兴文。 整个江淮两郡,甚至是整个大乾,最小的举人。 有望连中三元,名留青史的存在! 此时的顾兴文,过完年后,也不过堪堪16的年纪。 一身儒袍,都显得有些宽大。 可周遭众学子,看他的目光,却无半点轻视,反而带着些许讨好之意。 咯吱。 就在此时,书院大门洞开。 一众教书先生和教习纷纷走出,和考生们道别。 这是松山书院的传统,学生进京赶考之前,必然要来拜别老师的。 昔日在诗会上丢尽脸面的水溪,今朝却是春风得意,满脸喜色。 只见其走到顾兴文前,轻抚其头顶,道:“兴文啊,定要好生考试,争取中个贡元回来。” “多谢教习,兴文一定尽力。” 闻言,水溪眉头一皱,有些不喜。 直到现在,顾兴文也只是称他为教习,而非老师。 若是传出去,他这状元师的名头,怕是难以坐稳。 只见其不着痕迹地敛去脸上神色,笑道:“兴文打小便聪慧,不像你那兄长,整日里就知道结交些三教九流,行溜鹰斗犬之事,实乃一祸害也。” “相比之下,兴文不只聪慧,还懂事许多。” “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实乃老夫生平一大幸事也。” 水溪这话本是奔着讨好顾兴文去的,可谁承想,顾兴文闻言之后,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笑意,反而眉头微皱。 “教习,我兄长本性纯良,只是纨绔了些,还请莫要坏了他名声。” 水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便生起一股恼怒,只是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道:“兴文何必替他开脱,依我看,他就是个天生的纨绔,若无兴文你,顾家家业,迟早要被其败光。” “来松山书院,说是读书,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是不把我这个教习放在眼中。” “他眼里可还有师长?还有礼制?还有圣人教诲?” “也可怜顾员外,竟生出这么个儿子。” 水溪本还要再说,可见顾兴文已然眉头紧皱,面带不悦,这才停下,转而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出发,莫要误了时辰。” “诺,学生拜别教习。” 水溪和顾兴文之间的场景,并非特例,类似的一幕,在周围比比皆是。 学生们纷纷向老师辞别,胸有成竹者自然是意气风发,感谢恩师教诲。 心中彷徨者,则痛哭流涕,于恩师面前忏悔,希望来年能继续到松山书院求学。 十年寒窗,如今终于到了要见真章,出结果的时候,谁人能不激动,谁人能不彷徨? ...... 淮南,八公村。 南山居的小院前,此时此刻聚满了人。 无一例外,都是飞鸿的股东。 且一个个身穿华服,面带富贵之气。 可即便如此,却无一人胆敢不敬,没有顾北川的吩咐,甚至不敢踏进小院一步,只是在南山居外等候。 好在现如今已是初春时节,若是还在寒冬腊月,以他们的身子骨,怕是等不了多长时间。 良久之后,大门终于洞开。 顾北川带着一众子弟,先后走了出来。 “顾诗君,麻烦您了。” “就是就是,飞鸿事务诸多,顾诗君本就繁忙,还要给我等孩子上课,当真是难为您了。” “顾诗君,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味草药,据说对调养身子甚有奇效,您要不拿回去试试?” “诶,草药算什么,我们黄氏产的药酒才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顾诗君且尝尝。” 面对众人的阿谀,顾北川只是轻笑一声,道:“好了,莫要如此。” “他们都是我的学生,老师给学生授课,本就天经地义,况且之前便约好了,我若不做,反倒是违约了。” “那,顾诗君您觉着他们这次春闱,有希望吗?” “emmmm,希望很大。他们都很是用功,只要答题时候不出岔子,金榜题名应当不是问题。” 听见顾北川这话,商贾们才纷纷把心放进肚子里。 随即便难以遏制地激动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进士! 他们商贾世家,也能出进士了? 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wap. /84/84376/20715613.html 第151章:平衡 大乾的等级制度是很森严的,士农工商,商贾虽说有钱,但论地位,当真不如普通农民。 别看八公村那些个村民如今对顾北川毕恭毕敬的,那是因为他们和飞鸿之间有利益纠葛,顾北川是给他们发月钱的人! 若是面对其他商贾,他们约莫是没有好脸色的。 更有甚至,贫农若是和商贾打起官司。 在官府那儿,别说有的没的,商贾气势上就要先弱上三分。 地位如此地下,他们挣那般多的银钱,又有何用? 更重要的,得实现阶级跨越。 那如何实现呢? 难不成回去种地? 绝对不可能! 自然是科举致仕。 只要入了仕途,他们便不再是商贾,而是士大夫! 这天下,一等一的,是勋贵。 项族皇室,便是最大的勋贵。 次一等的,王爵,公侯伯子男等等! 这天下,就是他们的! 其次,便是士大夫。 王朝虽说是勋贵的,但也需要人才来帮他们治理,相应地,勋贵会给予人才相应的身份和地位。 士大夫,便是这等人。 所以说,从商贾跨越到士大夫,当真是一步登天也! 为此,他们不惜花费半数家财,把孩子们送到顾北川处求学。 为的,不就是功名二字?不就是今天! 而此时此刻,得到顾北川的承诺后,他们便觉得,值了,一切都值了。 只要孩子们能金榜题名,别说半数家财,就算全部,又能如何? 他们都是于商海沉浮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生意能做到这般大,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和秘诀。 就算家产没了,自然也可卷土重来。 可这功名若是没了,再考一次,也不见得能考中。 “臭小子,还愣着做甚,还不拜别恩师,遂为父进京赶考。” 沈良富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顾北川身前,双眸通红,磕了个响头后,道:“学生沈良富,感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沈良富是跟着顾北川最久的学生,也是学得最多的学生。 若无恩师,他难以知晓,何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不知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而不是为了那些许功名,些许利禄,去皓首穷经。 若无恩师,他更难以知晓,原来除了读书外,还有一条叫做科技兴国的路子。 而恩师,早已是这条路上的先驱者。 他和顾北川做师徒的日子不长,约莫只有半年光景,但传道授业解惑,顾北川却一个没落下。 所以这个响头,他磕得真心实意。 噗通! 就在沈良富思绪纷飞之际,便听身侧又有一道响声传来。 只见甄仁义抬起头来,双眸通红道:“学生甄仁义,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学生陈楚歌,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学生周安,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学生们此去经年,还望恩师保重身体,以待来年相见。” 眼前的一幕幕,悉数落到顾北川眼中,叫他也不禁有些鼻子发酸。 大乾奉行天地君亲师,所以学生们一旦拜师,那是要终身侍奉的。 以后出门在外,更是会被贴上某某学生的标签。 所以顾兴文才一直对水溪以教习相称,不肯认其为师。 可这些子弟,却是当真以师之礼待他。 别人不说,单单就说沈良富。 顾北川依稀记得,寒冬腊月时,他有一次忘记准备暖炉。 便是沈良富将自己的暖炉借给他用。 从此以后,但凡来南山居上课,也是提前准备好两个暖炉。 这份心思,顾北川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 还有甄仁义,没少给他带江南特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家以真心相待,自然也能拨动顾北川那根心弦。 如今见了这幅场面,竟当真有些不舍。 便只好转过身去,硬起心肠道:“去罢去罢,莫要啰唆。” “学生告退。” …… 乾都,天乾苑。 太傅府。 杨家四世三公,家主杨槐更是当朝太傅,位在三公之上! 如此门楣,何等显赫! 可以说,但凡是杨家子弟,必然仕途通畅。 此刻,太傅府内,一青年推门而入。 只一眼便看见了于太师椅上端坐的杨槐,顿时恭敬行礼,道:“绍,见过叔父。” “你准备一二,等春闱一过,便出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国子监祭酒?那不是胡俨的职位吗?” “以前是,很快便不是了。” “可是叔父,您之前不是说,杨家遭陛下猜忌,最近时日,族中子弟应当少惹祸端,谨慎行事吗?” “怎地,又替绍谋求到如此官职。” “此一时非彼一时。” “你可知张浪?” “当朝太尉,三公之一,自然知晓,不过...阉人而已,算不得如何。” “他是算不得如何,心气、胆气、能耐都不够。” “但,你可曾想过,这样的一介阉人,如何能做到太尉这个位置?” 杨绍闻言,眉头紧皱,良久之后,才试探着道:“莫非,是陛下?” “不错,他便是朝堂之上,陛下的眼睛!” “这些年来,我杨家势大,陛下这才提拔了魏青,为的就是压制我杨家。” “只可惜,魏青为人古板,不懂变通,只凭区区一个丞相之位,如何斗得过我等?” “所以陛下又扶植了张浪?” “不错!” “可这样的话,按理来说,魏青和张浪应忝为同盟才是,可今早朝会之上,张浪为何会替叔父说话?” “你错了,魏青是丞相,他想做的,是缔造盛世,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大乾。” “张浪则是陛下的眼睛,陛下想的是什么?北伐!自然少不得劳民伤财。” “我杨家在时,他们可以忝为同盟,若是我杨家不在了,呵呵...” “那这一次?” “最近几年来,胡俨风头过盛,魏青一脉逐渐壮大,陛下也怕尾大不掉,略作敲打而已。” “邵儿,你记住,陛下雄才大略,乃百年难遇之雄主。” “陪伴在这等雄主身边,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帝王心术,最重平衡。” “只要朝堂上处于平衡,陛下就能安心北伐,我杨家自可无虞。” “若是平衡坏了,等陛下出手,那便万事皆休。” “侄儿懂了,上任国子监祭酒后,定然谨言慎行,不给家族添麻烦。” wap. /84/84376/20715614.html 第152章:天子一怒 大乾会试,每三年一次。 通常是在乡试第二年的二三月份举行,因为恰逢初春,又叫做春闱。 会试由主考统筹大局,下设正副总裁,及足足十八名考官,皆有翰林院翰林担任。 共分为三场,国子监监生和举人都可参加。 考试共考三场,每场三天。 所以说,这不仅是对学识的考验,更是一场身体素质上的比拼。 就连饭食,也得自己带。 若是富人家,还好些,定然能配齐美味佳肴。 若是穷苦出身,散尽家财,进京赶考。 最后怕是连这饭食的钱都出不起,只能带两个冷馍馍充饥。 一个不慎,若是偶感风寒,更是要带病考试。 若是发挥不好,便与金榜题名无缘。 所以说啊,这年头,寒门出身确实难。 更何况,这还是仁宣皇帝治下。 若是换成三十年前,便当真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了。 随着时间推移,各地考生齐聚乾都。 开始了为期长达九天的会试! 会试结束之后,考生们依旧不能离开乾都。 而是得等放榜,名落孙山者,就此离去。 若是高中,则还要参加殿试。 于金銮殿前奏对,美名其曰,天子门生! 殿试结束之后,再根据个人成绩,赐进士出身或同进士出身。 到这,此次春闱才算结束。 考生们也算有了功名傍身,随后便等。 等朝廷官位空缺。 若是出身世家子弟,有着家族帮衬,再加上运气好些,不多时便能有职位落在头上。 若是贫寒出身,运气又不好,怕是有的等了。 现实吗? 只能说这就是世道。 考生的考卷,会将姓名籍贯统一密封,随后送到翰林院,由主考、正副总裁以及十八位考官共同阅卷。 阅卷完之后,还不能拆封。 而是得盲排出名次,随后送入乾德殿,由当今天子拆封,从根源上杜绝官员因为受贿而舞弊一事。 上一任帝王在位时,朝纲崩坏,卖官贩爵,科举更是沦为世家子弟的镀金场。 仁宣皇帝上位后,彻底肃清寰宇,整顿朝纲。 同时也表露出了对科举的重视。 这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且相比于举孝廉等方式,效率高得多。 所以也不得不重视。 故而,朝廷对科举官员受贿舞弊一事,一向是零容忍。 抓到便是死罪! 前些年还有个情节恶劣的,因为受贿,一口气把五个世家子弟送上前十之列。 后来被查办,仁宣皇帝一怒之下,直接下令抄家灭族! 可见此事之恶劣,朝廷之重视。 时间,往往就是在指缝间不经意溜走。 一眨眼,便是半月光景。 会试圆满结束,各地考生们的试卷,也都已批阅完毕,名次也都排列完毕,送予乾德殿中,等候天子宣判。 …… 清晨。 太阳升起,阳光洒落。 乾德殿前,喊礼太监尖锐刺耳的嗓音再度响起: “诸公,上朝!” 随即,衮衮诸公便鱼贯而入。 仁宣皇帝依旧高坐龙椅,即便年岁已高,却依旧不怒而威,看起来气势十足。 没有人敢小觑这位帝王,若没有他,名为乾的国度三十年前便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历朝历代的中兴之君,往往能与开国之主相比肩。 而仁宣皇帝于危难之际登基,内震宵小,肃清寰宇,外荡仇寇,护卫山河。 按理来说,成就已然不俗。 但距离成为中兴之君,和当年的太祖高皇帝,霸王项沧澜相提并论,依旧有着不小的距离。 但如果他能积蓄力量,覆灭大燕和大凉,收复旧山河,将大乾疆土恢复至巅峰时期。 那,想必是差不多了。 只可惜,仁宣帝年岁已高。 谁也不知,他是否还能有这个时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依旧是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门。 “启禀陛下,前些时候,微臣担任春闱主考,统筹会试诸多事宜。” “现如今,春闱已过,考生们的考卷,也都盲审完毕,还请陛下批阅。”太监话音刚落,胡俨便站出来道。 只是他这话一出,周遭众人便神色变换,看向他的目光略有怜悯之色。 杨槐和张浪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似乎此事与他们二人并无半点干系,毫不在意一般。 站在略靠后位置的杨绍,则是嘴角上扬,心中有喜悦之意荡漾。 魏青则是于心不忍,随时准备出言劝谏,以保全自己的得意弟子。 龙椅之上,仁宣皇帝闻言,则点了点头,道:“把考卷都呈上来。”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将考卷送来。 这是已经排好了名次的试卷,只不过姓名和籍贯依旧是密封着的。 按大乾律例,只有仁宣皇帝有资格当着大臣们的面拆封,以示公正。 “先将贡元的卷子递上来。” 随侍太监闻言,急忙递上一张考卷。 仁宣皇帝之后,当着下方几十双眼睛,将封条撕开。 随后,便见这位饱经风霜的帝王,皱起了眉头。 魏青心中一凛,随即便是满心的疑惑。 这贡元,八成是北方人。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 近三年来的会试,贡元不都是北方人吗? 陛下何以皱眉? 就连假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杨槐,此刻心中也有些纳闷。 按理来说,就算要责罚胡俨,陛下也不应当在此时发难啊。 大殿内沉寂了良久,仁宣皇帝终于放下了那张考卷,道:“拿第二甲的考卷来。” 然而,谁承想,看完第二甲的考卷后,仁宣皇帝眉头却皱得更紧。 “剩下的!剩下的考卷,都拿来!” 群臣明显感觉到,此刻的仁宣皇帝,心中仿佛憋着一股火。 一时间,群臣颤栗,莫不敢言。 偌大的乾德殿中,一时间,竟只有仁宣皇帝翻阅考卷的声音。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将所有考卷放下,脸色已是铁青。 冷笑着道:“胡俨,你可知罪?” 胡俨好歹是在官场厮混了几年,哪里能听不出仁宣皇帝话语中的盛怒。 一时间,只能强忍心中诧异,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道: “微臣愚钝,不知有何过错,还请圣上明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徇私舞弊!” wap. /84/84376/20715615.html 第153章:朝堂对峙 徇私舞弊这四个字一出,乾德殿内,再也保持不了安静。 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不可思议和瞠目结舌。 片刻之后,更有人小声低语起来。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杨槐便回过神来,很好地维持住了外在形象。 虽说不知道为何陛下如此盛怒,更不知陛下为何认定胡俨徇私舞弊。 但,如今事态的发展和他预想中的大差不差。 甚至要好上许多。 既然如此,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杨绍更是喜上眉梢,胡俨惹得陛下如此盛怒,那不就意味着,国子监祭酒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魏青则是脸色大变,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却绝对相信自家徒弟,于是上前一步,叩首道:“陛下,胡俨虽说有些清贫,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且向来有清正廉洁之名,更何况是春闱此等大事,谅他是万万不敢做出徇私舞弊之事的,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仁宣皇帝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考卷重重掷于台阶之下,随后才冷声道:“自己看。” 胡俨见状,顿时心中一凛。 考卷是他和正副总裁,以及十八位考官共同批阅的。 单单内容和名次上来说,绝无纰漏,陛下更不可能觉着他徇私舞弊。 所以这错,肯定出在考生姓名和籍贯上! 上前拾起考卷后,胡俨目光快速看向贡元的姓名和籍贯。 他依稀记得,陛下就是看了这个,才心生恼怒。 他本还尤为不解,不过是个贡元而已,每三年都有一个,怎会惹得天子不快? 然而当那姓名和籍贯映入眼帘之际,他瞬间僵住了。 下一刻,便瞳孔收缩,眼眸放大,将那考卷拿到眼前,一字一字地看了起来。 姓名:沈良富,籍贯:淮南。 南...南方人士? 贡元怎么会是南方人士? 这怎么可能! 这绝无可能! 而且不是那位淮南诗君,也不是那位江南神童,而是沈良富。 这沈良富是何许人也? 一时间,胡俨愣在原地,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幕不只是他看见了,站在前排的魏青和杨槐也看见了。 两人都是于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比起胡俨来,城府深了不知多少。 可事到如今,也是纷纷皱眉。 面露肉眼可见的诧异之色。 这沈良富,莫非是个有大才的隐居之士? 也不知他与那淮南诗君相比,孰优孰劣。 不过,贡元之位,也只是个例而已,陛下何至于发如此大的火? “胡俨,快些看看后面的考卷。”见胡俨愣在原地,魏青皱着眉头提醒道。 现如今可不是发呆充楞的时候! 胡俨闻言,立即惊醒过来,开始翻阅接下来的考卷。 第二甲,甄仁义,籍贯江南。 第三甲,陈楚歌,籍贯江南。 第四甲,周安,籍贯淮南。 第五甲,顾兴文,籍贯江南。 …… 第十一甲,黄祖泰,籍贯淮南。 足足前十一甲,竟全是南方人士。 不,准确地来说,竟全是江淮两郡之人! 这... 一时间,整个乾德殿内,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绝对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杨槐神色诧异,暗中打量起胡俨来。 他发现自己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这胡俨平日里看起来淡泊名利,没承想竟如此胆大包天。 胆敢做出徇私舞弊之事。 而且一下子,就是十一个! 要知道,上一次接受贿赂的,也就舞弊了五个。 好家伙,你比人家的两倍还多。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一时间,看向胡俨的目光,甚至都有些怜悯起来。 寒门子弟,果真是穷怕了。 一旦捞到机会,当真是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后果。 未曾想,却断送了自身前途。 魏青看着这一幕,也是呆立当场,久久无言。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了人。 毕竟以大乾的南北差异,别说前十一甲都是江淮两郡人士,就算都是南方人,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除了主考徇私舞弊,基本没别的解释了。 可胡俨毕竟是他悉心教导了十数年的子弟,成才之后,也一直随侍左右。平日里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很快便断定,其中必有隐情。 刚想开口求情,便听跪在一旁的胡俨声嘶力竭道: “陛下!” “臣一片赤胆,忠心为国。此次春闱,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纰漏。” “更何况,臣与正副总裁,十八位考官此二十人同吃同住。” “是万万没有接受贿赂的机会呀。” “再者说,前些年科举受贿一事历历在目,臣就算当真要行此徇私舞弊之事。” “又何至于做得如此草率,如此拙劣。” “以至于让前十一甲,尽是江淮两郡之人?” “故而,臣以顶上乌纱兼项上人头作保,绝未行那收受贿赂,徇私舞弊之事,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话音刚落,便见胡俨匍匐在地,额头与地面相撞,发出咚咚响声。 仁宣皇帝闻言,眉头微皱。手指于龙椅之上敲打,做沉思之状。 而这时候,看了许久考卷的魏青也站了出来,道: “陛下,以微臣之见,此事怕是大有蹊跷。” “道来。” “方才微臣曾粗略翻阅了一番这十一张考卷。” “发现除去第五甲顾兴文外,其余十人,所作八股也好,策论也好,诗词也罢,竟都有些相像。” “当然,不是内容相像,而是格式相像。”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这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这十人都位列前茅,甚至刷掉了北方所有考生。” “这么一来,其中的门道,便有些大了。” “以微臣之见,怕是这十位考生,自身便有些问题,而非胡俨之错。” “臣建议,调出此十名考生履历,详查一番,再做决断。” 说完,魏青便退了下去。 好的臣子,从来不该替帝王做决定,而是只会给予建议。 然而这番话一说,还没等仁宣皇帝反应,杨槐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方才不开口,是因为兹事体大,胡俨的处罚是跑不了的,陛下自有决断。 那时候横插一脚,难免惹祸上身。 可现在魏青都要把胡俨摘出去了,岂能继续退让? 当即便站出身来,道:“微臣以为魏丞相此言不妥。” “八股和诗文本就有既定格律在,人人都是按照这番格律来写的,你为何偏偏只说这十人有问题,而不说全天下的考生都有问题?” “莫非是想仗着你丞相之位,平白污人清名?” “再者说了,就算这十人当真有问题,胡俨作为春闱主考,为何没有事先察觉?从而让事情演变到这一步!” wap. /84/84376/20715616.html 第154章:宴上畅谈 仗着丞相之位,凭空污人清名。 这个帽子,在尔虞我诈的官场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文坛,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胡俨乃乾都文坛当代魁首,而魏青身为胡俨之师,又身居丞相高位。 所以,大多数非杨家出身的文人子弟,都是天然亲近他们这一派系的。 可现在,若是背上此等骂名,那还得了? 所以魏青当即还击,道:“杨太傅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胡俨的清白重要,那十人的清名自然同样重要。” “我虽居丞相之位,却从未想过以大欺小,以势压人。” “只愿陛下开张圣听,宣来那十人对峙,将一切都弄清楚,绝不冤屈任何一人。” “魏大人所言极是,这其中之事,还是说清楚道明白为妙。” “只是出了这等事,不知胡大人身为春闱主考,如何向天下考生交代?” 说完,杨槐便后退两步,缄默不语。 身旁的张浪则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眸深处,意味莫名。 人群后方的杨绍看着这一幕,则是心中暗喜。 方才魏青那一番言论,其实已经快把胡俨给摘出去了。 但叔父仅仅只用了几句话,便表明了胡俨毕竟是春闱主考,出了这等事,终究是难辞其咎。 就算他没有收受贿赂,可若是那十人舞弊,他却并未发现,依旧是大错。 只不过比起抄家灭族,倒是能轻判些许。 两大派系争论完毕后,便等着高坐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下令。 只是,等来的却只有沉默。 仁宣皇帝自一开始的愤怒之后,便一直缄默不语,只是看着杨槐和魏青相争。 只不过,这种漠然,才叫群臣更加颤栗。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才挥了挥手,道:“敕令金吾卫,于明日早朝,宣那十人觐见。” 随着一声令下,此件事算是定下了基调。 是日,夜。 繁华的乾都城中,西边是天乾苑,北边是皇宫,东边则是永乐坊,据说勾栏无数,教坊司也不少。 南边嘛,则开着大大小小的酒楼和其余店铺。 此刻,沈良富等十人,便正在一酒楼中用餐。 甄仁义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道:“不得不说,这饭食,比起恩师的飞鸿酒楼,当真是差远了。” “不错,乾都,似乎也没有很豪华。”陈楚歌点了点头,亦是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也曾向往过乾都。 认为这里有文坛上的群星荟萃,有建筑上的高楼之美,有极尽繁华之能事,有美食布匹无数。 可自从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自考完之后,他们这些天也参加过不少诗会,见识过不少文人,更有一些所谓的大家。 但,和记忆中出口成章,信手拈来的恩师相比,却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至少,除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乾都文坛第一人胡俨胡大家外,其余人等,皆是如此。 至于高楼之美,乾都的建筑是不错。 可除却皇宫之外,似乎并不如淮南的建筑大气。 他们依稀记得,淮南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飞鸿店铺。一样的堂皇大气,一样的装潢精美。 还有那招牌上展翅欲飞的鹏鸟,以及那铁画银钩的飞鸿二字,无不叫人心驰神往。 相比之下,乾都的建筑,便有些不够看了。 至于美食...,这家酒楼虽不是乾都最好的酒楼,但做出来的菜肴,应当也是数一数二的,毕竟花费了数两银子。 可味道却... 只能说,吃惯了飞鸿酒楼饭菜的他们,此时再吃这个,当真是有些...味同嚼蜡。 至于布匹... 好家伙,乾都大大小小,但凡有些名气的布商。 现如今店铺中出售的布匹,竟然都是淮南沈记的布匹! 这...他们只能说,出门在外,却还能看到家乡的布匹,倒是叫人有些许的宽慰之感。 “诸位兄台,这乾都不亏是乾都,随处找的一家酒楼,饭菜便有这般味道。在我们那,怕是要厨艺最上等的厨子才做得出来。” “不错不错,还有这衣裳,当真精美。穿在身上,轻柔舒适,就好似...就好似没穿一样。再者说这花纹,竟如此美轮美奂。” “也不知该是何等的技艺,才能做出如此华美的布匹。” 恰巧,旁边一桌子,也是进京赶考的北方书生,此刻正在高谈阔论。 “这次会试,诸位兄台发挥如何?” “不好说,策论和诗文都是偏向边塞与战争,我在这方面学问偏弱,颇有些难以下笔。” “诶,说到边塞诗,那得说灵韵兄啊!” “不错,灵韵兄可是我们逐北郡公认的边塞诗第一人。” “说什么逐北郡,要我说,以灵韵兄之才,放眼整个北方,也当属第一流。” “依我之见,此次会试,灵韵兄有望位列前三甲。” “诶,诸位兄台谬赞,灵韵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谬赞。”饭桌上,坐在中心的一位年轻书生,颇有些得意道。 噗嗤。 然而,就在其志得意满时,旁边的位置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要说这笑啊,分为很多种。 但这一声,明显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赵灵韵当时便不乐意了,转过头去,看向发笑之人。 只见周安正捂住口鼻,作一本正经模样。 见对方没有得寸进尺,赵灵韵便只是皱眉,倒也并未得寸进尺。 只是他不得寸进尺,有人却不乐意了。 先前出口夸赞他的一人,站起身来,面对周安,以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道:“何故发笑?” “我...我想起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好叫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贱内十月怀胎,今朝产子,恰好是一儿一女龙凤胎。” 听闻此言,那人反倒是愣住了。 若要论上一论,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随后便用略带歉意的声音道:“抱歉,是在下误会了,在这里向兄台道一声祝贺。” “无妨无妨。” 双方交锋就此结束,各自返回,继续攀谈起来。 “灵韵兄,你尝尝这道盐焗鸭,据说是乾都特色,别地儿都吃不到的。” 片刻后,赵灵韵放下筷子,面露满足之色,点了点头,道:“当真是难得的美味,不过我们逐北郡的照烧鸭可与之比肩,南方倒是真找不出同等的美味。” 听闻此言,陈楚歌看了看他们这张桌子上无人动筷子的盐焗鸭,一时间忍不住笑出了声。 wap. /84/84376/20735302.html 第155章:争执 噗嗤。 又是一道笑声传来。 隔壁桌那人再也忍耐不住,唰地一声站起身来,怒道:“你又何故发笑?” “你夫人也生孩子是吧?” “是啊是啊。”陈楚歌忙不迭地点头。 “你和他一个夫人?” “是啊是啊...不是,同一天生孩子。” “我们说的内容,难不成很好笑?” “不啊不啊,我们是读书人,怎会随意耻笑他人?此等行径,我等引以为耻。” 那人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后只能就此作罢。 “灵韵兄,我看你这袍子,花纹甚是精美啊,怕是比之乾都的袍子也相差无几了。” “诶,我们逐北郡好歹号称北方第一郡,有些许精美布匹,不足为奇。” “只是和乾都衣裳比起来,还是略有不足。” “乾都不愧是乾都啊,竟繁华至此。” “还好我们生在北方,与乾都差距不大,距离也不远。若是生在南方,只怕进京赶考时,连身像样的衣裳都寻不出来。” “不错不错,我认识的好些个南方学子,进京赶考穿的竟都是些粗布衣裳。也不知羞愧,若是我,当真无颜以对也。” 甄仁义看了看自己身上,沈记布行做出来的衣服。 那等花纹,浑然天成,而又笔走龙蛇,好似大家之作。 那等材料,更是轻薄如无物,叫人分外舒适。 据说还是恩师作坊里最近研制出来的新料子,他排了好些队才买到的。 再看看对面桌上,那名叫灵韵之人身上穿的衣服。 那花纹,那材质,一时间,一股喜感涌上心头,愣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嗤。 随着这一道笑声,酒楼内这一小片区域瞬间便陷入了寂静。 先前那人再度站起身来,额头之上,隐约有青筋暴露。 只见其咬牙切齿,道:“这位兄台,你又是为何发笑?” “我...” “可莫要告诉我,你夫人也在今天生孩子。” “家...家母今日生孩子。” 那人闻言一愣,随即道:“敢问令堂高寿?” “四十有一了。” ……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后,那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令尊还真是,生龙活虎,宝刀未老啊!” “谬赞谬赞,家父身体一向很好。” 此事就此揭过,双方人马再次偃旗息鼓。 “要我说,比起这些外物,还是灵韵兄之文采值得称赞。” “不错,虽说逐北郡也有不少精通诗词的考生,但擅长边塞诗的,可就只此灵韵兄一家。” “这次会试的题目,是恰好撞在灵韵兄的强项上了啊!” “不错不错,我依稀记得,之前南方不是说出了个什劳子才子,自称诗君吗?” “依我看,以咱们灵韵兄的才华,也能混个诗君的名头当当。” “诶,那些个见识短浅的南方考生,都能自封诗君。灵韵兄若也当诗君,岂不是落了下乘?” “依我看,要封就封个诗仙当当。” 然而,此言刚说出来,赵灵韵便听见隔壁桌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堪称,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仁义,仁义,你快些扶我一下,要笑岔气了。” 如果说刚才还能解释一番,现在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赵灵韵这一边哪里肯忍,先前那人当即便站起身来,怒斥道:“竖子!安敢在此饶舌!” 赵灵韵也是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赵某可曾有所得罪过诸位?” “没有没有,你与我们素不相识。” “那你等,何故一再发笑?” “当真欺我无怒耶?” 周安还想说些客套话,将人给堵回去。 毕竟出门在外,他们又初来乍到,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谁料甄仁义突然站起身来,道:“不是我们无故发笑,实在是你们说的内容,太过可笑。” “一口一个南方人见识短浅,殊不知,井底之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灵韵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然而他还没说话,身旁的同伴便忍不住了,呵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南方来的土包子。” “这迎春楼的饭菜,你们怕是从未吃过吧?这乾都的衣裳,怕是也从未见过吧?” “镇泰兄与他们说这些作甚,南方人能有什么见识,坐井观天尔。” “哈哈哈,当真是笑煞我也!”沈良富也站起身来,道:“你们口中甚是美味盐焗鸭,在我等看来,简直难以下咽!与我家乡的淮南烤鸭相比,简直有如云泥之别!” “你惊为天人的绫罗衣裳,与我家乡的丝绸相比,更是相形见绌。” “见识短浅的从来不是南方人,而是宛如跳梁小丑却不自知的尔等!” “好!说得好!”在酒楼中吃饭的还有不少南方人,此时听见沈良富这等言论,顿时忍不住鼓起掌来。 毕竟这些年来,大乾北强南弱已是事实。 他们南方考生进京赶考,更是屡次受到歧视和不公正的对待。 所以此刻见到有人发声,自然要支持一二。 见现场人多,赵灵韵等人一时间便没了脾气,难以继续争辩。 只能改换话题,道:“看你等衣着,也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吧。” “却是不知,这次会试,成绩几何啊?发挥得可好?” “不劳尔等操心,前十甲应当是有的。” 噗! “当真是笑煞我也,就凭你个南方人,也敢妄言前十甲?” “你可知近三年以来,会试前十甲都被我们北方人士所包圆?” “其中我们逐北郡,更是足足占据五六人之多。” “你说出此等言论,当真不怕贻笑大方尔?” 听见这话,哪怕是周围的南方人再想发声,也无济于事。 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大乾北强南弱,教育上更是如此。 近三年以来,取得成绩的南方考生,确实是少之又少。 “哼,那便等金榜张贴之后,我等再论高下。”陈楚歌不卑不亢道。 “金榜张贴之后?当真是笑煞我也,你们当真以为自己能进金榜不成?” “金榜张贴过后,可是有金吾卫亲自来请人入金銮殿,与当今圣上奏对的。” “你们这等土包子,也敢妄想如此殊荣!” 砰! 陈楚歌将一瓷碗狠狠掷下,怒道:“竖子安敢辱我,当真气煞我也!” “今日,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便见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金吾卫来了!” wap. /84/84376/20735303.html 第156章:沈大才何在? 听闻此言,众人皆尽诧异。 更有人惊呼道:“金吾卫?金榜还未张贴,金吾卫来此作甚?” “我依稀记得,若是有才华出众,文章做的好的才子,入了当今圣上的法眼,金吾卫是会提前来寻人入金銮殿奏对的。” 此言一出,赵灵韵那一桌上的人便彻底兴奋了。 “南方来的土包子们,瞧好了,金吾卫提前来寻灵韵兄了。” “此等殊荣,怕是你们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闻言,陈楚歌等人眉头紧皱,同时面露诧异之色。 心想难不成这赵灵韵之才,当真如此出众,竟能上达天听,惊动圣上? 看着周遭众人反应,赵灵韵也是忍不住心头火热,如上云端。 原来,我之才华,当真这般出众! 砰! 然而,就在其畅想之际,一声巨响传来。 身披铁甲的金吾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为首的统领打量一番在座众人,刚欲说话,便见赵灵韵走上前来,以一股近乎发号施令般的态度道:“走吧。” “去何处?” “当然是面见圣上,金銮殿奏对。” 统领:“???” 看见这一幕,其身后众人,纷纷露出艳羡之色。 “灵韵兄当真大才也,年纪轻轻,便能得圣上青睐,想必今后仕途,定然是青云直上。” “若是我能有灵韵兄一半的际遇,便心满意足了。” 听闻此言,赵灵韵更加得意,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快些走吧。” 那统领已是眉头紧皱,上战场杀敌都不曾犯怵的他,今时今日,在这小小酒楼之中,竟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几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你是何人?怎知我们找人面见圣上?” “鄙人不才,正是你们要找之人,逐北郡赵灵韵是也!” 此言一出,赵灵韵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答复,而是长久的沉默。 “你...麻烦让让,我等来寻的,并非是你。” “并...并非是我?” 霎时间,赵灵韵瞳孔收缩,眼眸瞪大。 想了想方才自己的一系列行为,脚趾张开,紧紧抓地。 一时间伫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般过了片刻,便又试探着问道:“当真不是我?” “逐北郡赵灵韵啊,这位大人可得仔细看看,莫要记错了。” 那统领闻言,眉头一皱,带着些许怒气,冷声道:“再不让开,便以妨碍公务论处!” 见状,赵灵韵当即不敢再说,灰溜溜地退开,那般模样,形似一只斗败的公鸡。 噗! 如此场面,着实有些喜人,沈良富一个没忍住,竟是又发出一声嗤笑。 而当今现场尤为寂静,便导致他这笑声,过分明显,甚至...有些刺耳。 就算赵灵韵教养再怎么良好,此时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 对着沈良富怒斥道:“你笑什么?” “我...我...” “你夫人生孩子?你母亲生孩子?还是你爹生孩子?” “一个南方的土包子,有何资格在这发笑?” “金吾卫的大人既然寻的不是我,也是另有大才,难不成是来寻你这个土包子的不成?” “自身无才,便嫉妒有才之人,井底之蛙,当真可笑至极。” 言罢,赵灵韵一甩衣袖,便想就此离去。 但转念一想,又着实想看看,金吾卫来寻的究竟是何人,故而只得转身,脸色通红地在一旁坐下。 “沈良富何在?”金吾卫统领大声喝道。 沈良富闻言,顿时茫然,难不成,竟是来找自己的? 一时间,便向赵灵韵投去了尤为复杂的目光。 赵灵韵感受到沈良富的注释,方才消散些许的怒气便又涌了上来,只因他觉得,对方的目光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怜悯。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 我赵灵韵诗书双绝,才名响彻逐北。 你区区一个南方考生,何处来的脸面,竟怜悯于我! “你看我作甚?人家喊的是沈良富沈大才,与你有何干系?” 沈良富闻言,眼中的怜悯之色,便更甚了几分。 周遭的甄仁义,陈楚歌等人,更是拼命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沈良富何在?” “沈良富何在?” 金吾卫统领又呼喊了两遍,见没反应,顿时皱眉,道:“难不成不在此处?” 赵灵韵闻言,也有些好奇,这位名唤沈良富的大才究竟是何模样,竟能入得了圣上法眼,关键是在科举之前,压根没听说过此人名声。 于是便站起身来,帮着金吾卫一起喊:“沈大才何在?沈大才何在?” 如此呼喊数遍,愣是无人作答。 一时间,赵灵韵也皱上眉头,有些诧异:“这位大人,难不成是你们的消息有误,沈大才压根不在此处?” “不可能,金吾卫的消息向来准确。”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大才已经听到了我等的呼声,只是坐得偏远,回应不到我等?” “倒是也有此可能。” “那这样好了,沈大才你若是在场,便站起身来,也好叫我等瞻仰一番?” 赵灵韵话音刚落,沈良富便听话地站起身来。 见状,赵灵韵先是一愣,随后怒道:“我叫的是沈大才,你站起来作甚?” “没事便坐下,耽搁了金吾卫大人的事情,你可担待不起。” 闻言,沈良富便又听话地坐下。 “沈大才,您可曾听到?站起身来一见可好?” 唰。 沈良富再度站起身来。 赵灵韵见状,心头无名火起,怒斥道:“竖子,安敢如此戏耍于我!”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口中的沈大才?”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盛怒的赵灵韵,当即瞳孔收缩,眼眸放大,呆愣当场,难发一言。 良久过后,才舒缓过来。 当即便惊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大才定是我北方才子,你这南方来的土包子,休要滥竽充数。” “若是叫金吾卫的大人发现,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闻言,那金吾卫统领也是皱眉,上前看着沈良富问道:“淮南人士?家中上有一父,名唤沈贵,可对?” “正是!” “那便错不了,是你了。” 此言一出,整个酒楼顿时陷入绝对的寂静。 wap. /84/84376/20799309.html 第157章:悲愤欲绝赵灵韵 沈...沈大才竟是个南方人! 在场的南方考生听闻此言后,先是陷入短暂的震惊,随后便被汹涌的喜悦淹没。 当即狂呼起来! “沈大才是我南方人士!是我南方人士啊!” “我南方出了个能提前入圣上法眼的大才!” “呵呵呵,叫你们北方混蛋再说我南方无人耶?” “未出金榜,便得圣上召唤,何等殊荣?你北方考生可有?” 听着周遭南方考生们的话语,赵灵韵只觉眼前一黑,四肢乏力,当即便向身后栽倒而去。 所幸其同伴眼疾手快,将其抱住。 “灵韵兄,灵韵兄你怎么了?” “莫要生气,可莫要生气啊,他们不过是走了些许狗屎运罢了。” “不错,定是这姓沈的在文章中耍了心机,说了些圣上爱听的,雕虫小技尔,如何能与灵韵兄你之大才相媲美?” “灵韵兄此时气倒,岂不是正中其下怀?我北方文坛的大旗,可还等着灵韵兄你来扛呢!” 听闻此言,原本已经昏昏然的赵灵韵,竟又奇迹般地掉起一口气,挺了回来。 当即便站直身子,指着沈良富大骂道:“不错,汝定是做了些哗众取宠的文章,才博得圣上欢心。” “哼,如此寻来的功名,我赵灵韵不要也罢!” “哟,这样呀,那灵韵兄可真是大度。被别人瞧见了,怕不是要背地里说您坏话了,什么沽名钓誉呀,什么故作清高呀,甚至...还有对当今圣上不敬啊!”沈良富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甄仁义帮腔道。 赵灵韵听闻此言,当即便瞪大眼眸,怒道:“竖子匹夫,安敢如此诽谤于我!” “那您说说这是个什么事呢?我这沈兄,只会做些哗众取宠的文章,并不真才实学,都能得圣上青睐。” “您满肚子的学问,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都是折煞了。可这金吾卫的大人,却偏偏不是来寻您的呢。让旁人知道了,莫不是要说您,连哗众取宠都不如。” 这番话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遭角落,更有人小声议论。 “这几个南方考生,究竟是何处来的?” “我也不知,但那嘴上功夫是当真厉害!” “赵灵韵好歹也是逐北郡一等一的才子,你们瞧瞧,都给人气成什么模样了。” “我观那赵灵韵,面色潮红,怒气勃发,怕是要被气到吐血呀!” 周遭言语,悉数入耳,一时间,赵灵韵可谓是羞愧难当。 只恨手无三尺刃,否则定要和这几个竖子匹夫,共赴黄泉! 然而,只一霎那,他便灵光一闪,想出个好主意。 只见其顿了顿样子,佯装作毫不在意道:“那位沈公子,好歹得了金吾卫传召,他若是说我两句,也算合情合理。” “至于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赵灵韵,不说在逐北郡,哪怕在乾都文坛,也算小有名气。” “你一介无名之辈,在这大言不惭,非议我等,真当我等的拳头不利乎?” 此言一出,还不等甄仁义作答,便听得周遭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那赵灵韵就算再怎地瞧不上咱们南方,可人家毕竟有名声傍身,所作诗文不在少数。” “反观那南方学子,若非在这酒楼之中遇见,我甚至连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想来,应当不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无才之辈去讥讽有才之人,这若是传出去...只怕不怎么好听。” 这些言论无一例外,均落在甄仁义耳中。 他顿时皱眉,有些不悦。 得遇恩师之前,他确实才华平平,接连数次科举不中。 可自从跟随恩师学习之后,不论是作文章还是写诗词,他都长进了不少。 只是这段时间忙于会试,参加诗会也未曾留下什么著作,以至于名声平平。 “既然如此,你可敢与我现场比试一番才学?” “谁若胜,今后在这乾都之中,对方见之便要绕道而行!” 见甄仁义来势汹汹,丝毫不怵的模样。一时间,赵灵韵心中也难免有几分犯怵。 可此情此景,他便犹如腿抽筋的戏子——下不来台。 若是不答应,之前用话术营造出来的氛围,岂不是要悉数付诸东流? “有何不敢?你且说说,作诗还是写文章?或者两者都比,我赵灵韵一并接下便是。” “用不着作文章,以诗文定胜负便是。” “那你可得记住,若是败了,今后在乾都见着我,记得绕道而行!” “哼!莫要嚣张,依我看,败的人是你才对。” 眼见两人要开始作诗比斗,那金吾卫统领当即便皱起眉头。 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是带走那前十一甲中的十人,而那十人又都是江淮人氏,想来应当是同窗好友。 那么眼前这男子,既然能和沈良富一同宴饮,想必关系匪浅。 若是那十人之一,这时候任由他们比斗,岂非误了自己的事情? 想到此处,那金吾卫统领当即便出声,对甄仁义道:“慢着,比斗之前,且先说说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禀大人,学生名唤甄仁义,江南人氏,曾于淮南求学。” 闻言,那金吾卫统领顿时喜上眉梢,道:“也有你一份,跟我回去,面见圣上。” !!!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这...这可是金榜之前,面见圣上的才子! 往年来,一个都甚是少见,今儿个,竟然一下出了俩! 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这这...如果方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位考生,似乎也是我们南方人氏?” “不错,我听得清楚,正是江南郡人氏。” “好啊,好啊,一年出了两个面见圣上的才子。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大乾文坛,南不如北!” 听见这些话,赵灵韵一时间血气上涌,只觉头疼欲裂。 又...又来一个? “赵兄莫慌,哗众取宠,哗众取宠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而且我料定,就只有他们俩人而已!” 听见这话,赵灵韵才稍稍平静下来,腆着脸,对甄仁义道: “既然你要进宫面圣,那你我之间的比试,便就此作罢吧。” 甄仁义听见这话,并未多言,只是眉眼之中,隐约有鄙夷之色浮现。 看见这般眼神,赵灵韵目呲欲裂,可又无可奈何。 人家能得圣上召见,他不能,这便是差距。 不过还好,所幸这样的怪胎,只有区区两人而已。 wap. /84/84376/20799310.html 第158章:面圣 只有两人而已,只有两人而已。 赵灵韵不断地如此安慰自己,方才压抑下心中难掩的悲愤。 他着实有些难以想象,自己好歹也是逐北郡第一才子。 今朝春闱,更是前三甲的热门人选。 怎会在一小小酒楼受到如此屈辱! 这几个南方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有这等才学。 当真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好在,如此妖孽,只有那沈良富和甄仁义两人而已。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叫他险些目呲欲裂。 只见那金吾卫统领走上前来,取出一份名单,竟开始念诵起来。 “陈楚歌,周安...黄祖泰。” 竟是一连说出了足足八个人名! 看见这一幕,赵灵韵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连他身后众人,也是跟着嘴唇泛白,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你们十人,明日一早,都要随我入宫面圣,于金銮殿前奏对。” 轰! 此言一出,所有人呆愣当场,久久难以释怀。 短暂的沉寂过后,便是极致的喧嚣! “十人!足足十人!” “我的天老爷,我南方足足出了十个能入宫面圣的考生!” “天佑我南方文坛,天佑我南方文坛啊!” 相比于周遭众人的喧嚣与狂热,赵灵韵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甚是吵闹。 果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灵韵兄,你不是说自己有望前三甲吗?”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要被踢出前十之列了?” 看见赵灵韵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陈楚歌没忍住上前补刀。 谁承想,这一刀直接扎在了赵灵韵心窝窝里。 叫他只觉浑身热血上涌,脑袋发热,竟被这么硬生生气晕过去。 “灵韵兄!灵韵兄你这是怎么了?” “你若是就这么去了,家中嫂嫂可如何是好啊?” “唉,既然如此,小弟便受累,替你照料一番,也算报答你平日里的照料之恩。” 噗。 看着眼前这一幕,甄仁义等人没忍住,再度发出笑声。 可这一次,却再无人问他,为何发笑。 …… 翌日清晨,金銮殿前,旭日初升,金色霞光洒满大地。 喊礼太监高亢尖锐的声音再度传来:“上朝!” 听闻此言,百官纷纷鱼贯而入。 每个人脸上神情都不一而足,但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期待,似乎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朝堂之上,仁宣皇帝依旧高坐于龙椅之上。 下方,则是以魏青、杨槐以及张浪为首的三方派系。 彼此均衡,互相掣肘。 这才造就了朝堂之上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的局面。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侍太监声音虽不如喊礼太监,却也依旧响亮,且靠近帝王,位高权重。 乃是宫中太监,梦寐以求的位置。 毕竟当今圣上乃一代明君,任用官职,讲究的是唯才是举。 只要你当真有大才,那便不看出身,寒门与世家同等而列。 就比如当今朝堂之上,位列三公的张浪张太尉。 虽说出身世家,但毕竟是阉宦之辈。 按理来说,这辈子绝无出头之日。 更别说做到三公这等位置上! 可在仁宣皇帝这儿,只要你有真材实料,那便一切皆有可能。 而张浪起初便是随侍太监,展露自身才能之后,才被当今圣上提拔入了官场,随后一步步往上升,最终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说一声大乾王朝所有太监的楷模也不为过。 “陛下,胡俨胡大人科举舞弊一事,还未彻查清楚。”杨绍站出身来,提醒道。 “嗯,那便按照当日商议的来吧。” “金吾卫可曾寻来那十名南方考生?” “回陛下,春闱结束后,有望金榜题名的考生大抵都不会归家,而是留在乾都城中,等候殿试。” “所以金吾卫当日夜晚,便寻到了这十人。” “宣之。” “诺!” “宣,南方考生进殿!” 乾德殿外,喊礼太监尖锐响亮的嗓门再度响起。 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的沈良富等人闻言,立马来了精神,直起身子,在领班太监的引领下,朝着宫殿方向走去。 “这喊礼太监,当真是个苦力活儿,没日没夜地这么喊,嗓子不得坏掉?” “那是,这宫中达官显贵那般多,都要公公们来伺候。谁又晓得公公们的不容易?” “小子们是南方人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不知此次面见圣上,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望公公提点一二。” 说着,沈良富便握住了领班太监的手。 衣袖中藏着的几枚银锭子,分量十足。 那领班太监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不露声色地撒开沈良富的手。 只是其衣袖中的银两,已然不见踪迹。 随后,在沈良富等人的注视下,那领班太监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便向前走去。 见状,沈良富脸色便阴沉下来。 “看来,此去金銮殿,并非是什么好事。” “尔等切记,待会儿务必谨言慎行。” 甄仁义等人闻言,也是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收了银子就得办事。 可那领班太监却只是摇头,说明摇头这个动作本身就是答案! 而且不是什么好答案。 入了乾德殿之后,沈良富看见了满朝朱贵紫,看见了擎天石柱上的雕龙画凤,看见了龙椅之上,仪态威严的当今圣上,人人称赞的仁宣皇帝。 一时间,难免心绪起伏,激动不已。 若无恩师,我当真不知要学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如今这一天。 “草民沈良富,叩见陛下!” “草民甄仁义,叩见陛下!” …… “免礼,平身。”仁宣皇帝金口玉言,吐出四字之后,便不再言语。 “知道为何叫你们来吗?”身穿绯红官袍的张浪站出身来,如是道。 “草民愚钝,但略有猜测,约莫是与会试有关。” “不错,尔等十人,位列此次会试前十一甲!” 此言一出,沈良富等人心中难免喜悦。 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不就是今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乾都花! 金銮殿奏对,贵为天子门生! 如今,这些士林中难能可贵的成就,于他们而言,几乎唾手可得。 叫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然而,下一刻,张浪的一席话,便将这份激动彻底打碎。 “尔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于会试中舞弊!” wap. /84/84376/20799311.html 第159章:名震朝堂 舞弊! 这两个字一出,沈良富等人心中的壮怀激烈,踌躇满志顿时烟消云散,只剩后怕。 脑海中又回忆起,入殿之前,那领班太监意味深长的摇头。 心中顿时只剩彷徨。 难不成,圣上叫他们来的,压根不是为了金銮殿奏对,而是要打杀了他们? 这...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是慌乱的。 只见甄仁义在短暂的惊慌后便镇定下来,向着张浪拱手作揖,随即不卑不亢道:“草民等人向来奉公守法,会试中更是老实做题,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你们十人的八股行文,诗词格律,几乎如出一辙!” “又全都跻身前十一甲,如此巧合,难不成还敢狡辩?”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不过如此。”陈楚歌大笑道。 “狂徒,此乃金銮殿,跟你说话的乃是当朝太尉,岂敢口出狂言!”光禄勋周患站出身来,怒斥道。 “我只知道,当今圣上,缔造仁宣盛世。” “朝堂之上,讲究的向来是畅所欲言。” “我虽是一介草民,但如今已然站在朝堂之上,为何不能直抒胸中之意?” “若是太尉大人说得对,我自然交口称赞。” “可太尉大人说得不对,甚至在污蔑我等,难不成我也要跪地鼓掌不成?” “先帝在位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道理,难不成在当今圣上治下,还能有此等歪理?” “这...” “你倒是很了解朕的规矩,不错,朝堂之上,不论尊卑,畅所欲言即可。” “谢陛下。” “既然你说太尉大人说得不对,可你们十人所作诗文,均有雷同之处,此乃事实,你如何解释?” “敢问这位大人,又是何人?” “廷尉,周难。” “原来是九卿之一的周大人,久仰久仰。” “只不过,周大人既然是执掌司法的廷尉,应当知道,当今圣上,讲究的是依法治国。” “无规矩不成方圆,而国家的规矩,便是法度。” “若无法度,何来大乾盛世?” “既然讲法律,便要有证据。” “太尉大人一无认证,二无物证,便说我等行了那舞弊之事。” “这可是永不录用的大罪,小子虽是一介白身,人微言轻,可怎么着,也得反驳一二,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十数年来的苦读?” “倒是好一番伶牙俐齿,就是不知,你待如何解释你等十人所作诗文雷同之事?”见周难被制住,周患站出来道。 “很简单,只因我十人师出同门,乃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做出的文章有些许相似,想必不足为奇。” “至于为何能同时位列前十一甲,只能说明,我们老师教导得好。” 此言一出,整个金銮殿内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似乎并没有人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你们老师,教导的弟子可多?” “不多,就我们十人而已。” 闻言,乾德殿内更是响起了道道咂舌之声。 只教授了十人,结果这十人便都入了前十一甲! 若非那江南神童顾兴文搅局,便是前十甲!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何等名师? “敢问恩师名讳是?” “家师,淮南诗君,顾北川是也!” 轰!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因为大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前些时候,顾北川两首诗词《镇玉门》和《从军行》传到乾都后,可谓掀起轩然大波。 叫乾都文坛好一阵动荡,甚至险些威胁到胡俨乾都诗坛第一人的名头。 再就是,之前太仓令伍云轩前往江淮两郡选拔皇商。 回来复命时,便在朝堂之上提过此人。 说其挡下了巫蛊教徒,组织了北燕欲断大乾粮草之事,也算有所功绩。 陛下曾下令拟旨,令百官酌情封赏。 只是当时春闱在即,百官的心思大多都在此处。 而且阻止巫蛊教一事,属于特例,未在大乾封赏条令当中,具体要作何封赏,还需一众官员讨论才行。 这才一拖又拖,谁承想,今日竟又得闻此人名讳。 当然,最为震惊的,还属胡俨和魏青。 当初魏青可是言之凿凿,说顾兴文不过孩童之身,阅历不足,在涉及战争与边塞的诗文和策论科,怕是难以成就。 可谁承想,顾兴文便考了个第五甲,狠狠打了他的脸。 至于顾北川,人家是没有参加科举,可人家教出来的十个徒弟,险些就包圆前十甲。 胡俨也觉着脸上有些臊得慌。 他先前还为顾北川扼腕痛惜,直言其枉费天资,不入科举,少了成才之机。 如今看来,人家如此才华,当真稀罕这科举带来的名声? 羞煞我也,当真是羞煞我也! 沈良富一看,全场如此寂静,也有些出乎意料。 以前他只知道,恩师的名讳在淮南好使。 可没承想,在乾都城内,金銮殿上,竟也这般好使。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廷尉和光禄勋,听见恩师名讳,竟然直接就默不作声了。 “启禀圣上,我曾与顾北川略有交集。” “此人确实如传闻一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此十人若都是其子弟,想必...位列前十一甲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太仓令伍云轩如是说道。 大司农郝德听闻得意下属的发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等局面,是你一个太仓令能说得上话的吗? 位列九卿的我进去,说不准都只有送菜的份儿。 一时间,随着顾北川的名讳被爆出来,场面陷入了僵局。 毕竟,人家师出同门,写出来的文章和诗词相似些,再正常不过。 你不能因为这,就说人家舞弊。 毕竟这可是轻则永不录用,重则秋后问斩的大罪。 然而,就在众朝臣沉默之际,仁宣皇帝开口了。 “八股和诗文,还能如此解释。” “可这策论一科,朕不相信,仅仅是师出同门,便能想到相差无几的对策。” “更何况,若是朕所料不错,你们所写的,均是镇北王弟所用的御敌法子。” “这一点,尔等又作何解释?” wap. /84/84376/20799312.html 第160章:卫子央 一直以来,科举三科中,策论都占据着尤为特殊的位置。 如果说八股考的是考生们的用功程度,诗文考的是天赋,那么策论,考的便是大局观。 是对朝堂,甚至对东陲之地,三国鼎立局势的看法。 换种说法,乃是考生们向帝王献策的一种手段。 所以说,就算师出同门,那八股和诗文可以像。可这策论...再这么相像,便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错,别说师出同门,就算亲如一人,对当下时局,也当有不同看法。” “更何况,尔等所书策论,均与镇北王昔年战报有关,这一点,又当作何解释?”廷尉周难当即站出来道。 闻言,沈良富却是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瞒诸位了。”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挺直身子,眼眸中隐约有兴奋之色流露而出。 果然,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这十人别有猫腻! 然而,接下来沈良富说出来的话,却叫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其实,不论是策论,还是诗文,都被我们恩师提前预测到了。” “用镇北王以往的战略作答,也是他告诉我们的。” “其实用冠军侯的更好,只是他当年那一战,太过具有魔幻色彩,难以复盘,更加难以复现,还是镇北王的现实些。” 闻言,乾德殿内所有人,皆是眉头紧皱。 “荒谬!”光禄勋周患更是站出身来,直接斥责道:“历年来会试考题皆由国子监和翰林院拟定,奉为绝密。” “莫说他顾北川远在淮南,且是一介白丁。” “就算他身在乾都,贵为皇子王孙,也绝无可能事先拿到会试考卷!” “启禀陛下,微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会试考卷绝未泄露!”胡俨也站出身来,为自己辩解。 他身为春闱主考,若是考卷当真泄露了出去,首先要问责的,便是他。 然而,谁知沈良富听闻此言后,却是皱着眉头道:“我何曾说过,恩师拿到了会试考题?” “未有证据,你们怎可如此揣测家师,坏其名声!” 面对沈良富的质问,朝堂之上,再度安静了一瞬。 更有不少官员,脸色泛红。 毕竟在文坛当中,如此诽谤一从未见过之人,着实是有些...令人不齿。 “那按你所说,你那老师并未拿到春闱考卷?” “不错。” “既然如此,那他又是如何预测出会试考题的?莫要告诉我,是凭空猜出来的。” “确实是猜出来的,却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有理有据。”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然而众人并非是在震惊,而是在思考。 会试考题历年来都是由国子监和翰林院联合命题,命题过程更是绝密,期间不得准许任何人出入。 所以说,考卷能出来什么样的考题,完全只有命题人知晓。 而那顾北川虽有些许才名,却远在淮南,却无可能接触命题人,他又是如何知晓考题的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丞相魏青眼眸一亮,道:“政令!” 沈良富见终于有人猜出来,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政令。” “家师曾言,策论既然是为国献策,那便只需要搞清楚当今大乾遇见了何种困难,再根据问题,给出答案即可。” “而这问题,便藏在朝廷历年来颁布的政令当中。” 此言一出,就连仁宣皇帝都来了些许兴致,道:“那你且说说,你那恩师,究竟是如何分析朝廷政令的。” “诺!” “恩师曾得到朝廷近三年来颁布的三百余条政令。” “除去一些零散琐事外,恩师发现,其中近乎两百条,与北境战事有关。” “剩下的一百余条中,占大头的是征调各地粮食的政令,随后便是铁矿,桐油,布匹。” “粮食、铁矿、布匹乃是备战刚需,而桐油则可用来润滑刀剑,适用于严寒天气。” “再搭配上那两百余条有关北方战事的政令,不难看出,圣上要在近年对北方大燕用兵。” “且用的并非是小规模骚扰的奇兵,而是想要堂堂正正,从崖余山脉打过去!” “这么一看,除去国战外,别无他法。” 沈良富一番话说完,整个乾德殿内,早已是鸦雀无声。 魏青表面平静,但收缩的瞳孔却暴露了其内心的震惊。 杨槐闭上双眸,作小憩状,实则双手微微颤抖,显示其内心并不平静。 就连高居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也是眉头微皱,做沉思之状。 “这世间,竟有如此大才!” “按照这个法子,若是我等寻来北燕近年来的政令,岂不是也能分析出他们的意图?”周难如是道。 这番话,看似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已经从侧面表明,方才顾北川的一番猜测,全部命中! “非也!” “这些年来,我等北伐之意图过于明显了些,与北方边疆相关政令,竟多达两百余条,这样一来,怕是是个人都知晓我等要对大燕动兵。”一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而又神情坚毅的武将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此人乃安北将军,卫子央。 算得上是近些年来涌现的将星,曾于镇北王军中历练,后又立下大功,这才能位列三品安北将军! 且大乾情况特殊,四方将军之中,又以北方为最。 再加上其年岁便不大,不过三十出头。 算得上是前途无量! 之前一直未曾说话,只因会试乃是文官之事,与他这武官并无干系。 可现在,既然涉及到对大燕动兵,他便来了兴趣。 “不过,分析政令这法子,应当有些作用。就算看不出北燕的具体意图,却也能看个大概方向。” “数年前我大乾便陈兵玉门关,大有和大燕鱼死网破之势。” “可这些年来,大燕除却一昧退避,并无其他反应。” “着实有些…怪异。” “若能得其政令,分析一番,怎么着都是好的。” 身为武将,发表完专业看法后,他便拱手后退,回到了武将行列当中。 wap. /84/84376/20799313.html 第161章:霍狂澜 大乾的武官,地位有些尴尬。 为何? 因为仁宣皇帝一心要做与太祖高皇帝比肩的中兴之君。 既然要做中兴之君,那么覆灭北燕和西凉,收复祖宗疆土,那便势在必行。 所以对于武将,自然要甚是依仗。 可…大乾的武官都集中在镇北王麾下! 镇北王何许人也?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且最近十几年来,南征北战,为大乾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说句不好听的,大乾能从三十年前那场动乱中缓过神来。 一半归功于仁宣皇帝,文治武功,以雷霆手段,肃清寰宇,还百姓一片能够安居乐业的净土。 至于另一半,则要归功于镇北王! 三十年前的镇北王,尚且年幼。 不过一少年尔。 然而面对山河破碎,即将国破家亡的惨剧。 毅然隐瞒王族身份,投身军伍。 他并非天生的统帅,身手更是不行。 但…他命大。 历经三十年军伍生涯,硬从当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杀成了名震天下的镇北王! 从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公贵族,杀成了当今大乾,一等一的武道高手! 一身罡气,凶猛无匹! 这样的人物,又是仁宣皇帝的亲弟弟。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仁宣皇帝驾崩了。 大乾如今又群敌环伺,最有资格登基继位的,当真是仁宣皇帝的子嗣不成? 未必吧。 所以仁宣皇帝就很纠结,一方面又要依仗镇北王为其攻城略地,一方面又对其无比忌惮,不敢放权。 毕竟,如今的大乾,再经不起一次同室操戈。 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培育忠于自己,而又足够能打的武将! 有这样的人吗? 有! 二十年前,北燕与西凉欲联手进犯大乾,镇北王被西凉拖住。 眼见北燕铁骑便要绕过玉门关,攻入大乾北方腹地。 当是时,仁宣皇帝当机立断,兵分三路,各自派遣统帅,共同御敌于国门之外。 可谁承想,经验丰富的两路老将,纷纷折戟沉沙,被北燕铁骑斩于马下。 剩下一路更是了无音讯,那领军主将好似畏罪潜逃了一般! 就这样,大乾再次失去大片疆土。 北燕铁骑更是在北燕大司马的带领下,兵临乾都城下! 危急存亡之际! 消失了的那一路兵马,横空出世。提着北燕太子的头颅,从大军后方杀出,阵斩北燕大司马,全歼北燕铁骑! 原来,那一路兵马并非消失了。 而是其统帅料到北燕全军出击,后方必然空虚,便绕过了北燕主力,直袭其大后方! 结果不费吹灰之力,攻入北燕都城! 更是生擒北燕太子,若非北燕帝王身旁有高手守候,连夜仓皇而逃,怕是连他也要遭殃。 经此一役,北燕皇室被屠戮大半,北燕都城被焚烧一空。 那统帅,彻底名震东陲三国! 声威无量,一时间,甚至横压成名已久的镇北王! 最为关键的是,这统帅,当年竟只有二十岁,刚刚行了及冠礼的年纪! 如此丰功伟绩,临危救主之举,当享以勇冠三军之名! 当是时,仁宣皇帝便为其封侯授爵,名曰:冠军! 自冠军侯霍狂澜横空出世之后,镇北王便被彻底弃用,放于西方抵御大凉。 而北方主战场,则成了霍狂澜的舞台! 他一共北伐三次,次次皆是大胜! 最后一次,更是打到崖余山脉,封禅祭天! 史称,崖余封禅! 至此以后,崖余山脉以南,这才悉数归属大乾! 按理来说,封禅祭天的仪式,只有帝王能做。 霍狂澜此举,未免有些逾越,当时朝堂之中,甚至出现了不少弹劾的声音。 可仁宣皇帝只是将这些人通通掌嘴,随后率领文武百官,出乾都三里之远,亲自迎接霍狂澜归来! 可以说,那时候的霍狂澜,名声已经完全盖过了镇北王。 被誉为大乾军伍之神! 时年二十有三,位列骠骑将军! 大乾武官中,大司马乃是独一档,位在三公之上,与太傅比肩。 再往下,便是骠骑、车骑、卫三大将军,与三公同列! 二十三岁的骠骑将军,什么概念?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大乾要出一个少年战神! 协助仁宣皇帝,一统东陲之地,再复当年太祖高皇帝之荣光!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北燕和西凉忧心忡忡,甚至有了投降的念头时。 却传来了霍狂澜的死讯!死于肺病! 时年二十有四! 得闻噩耗,仁宣皇帝一怒之下,将大乾所有御医一并治罪。 只可惜,再怎么治罪御医。 那个足以以一人之力,改变东陲三国局势的人,也回不来了。 西方大齐,军事实力强横,拥有人屠与兵仙两大军神,甚至足以与天子国相抗衡。 而霍狂澜,据说是降临世间的第三位军神。 只可惜,这位少年军神,中途夭折。 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后,在最巅峰的时候,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溘然长逝。 当是时,不知哭红了多少双眼睛。 一句遗憾,如何能道尽霍狂澜一生。 不过好在,仁宣皇帝并未因为霍狂澜之死而郁郁寡欢,反而更加励精图治。 重新起用镇北王,于北方加固玉门关,牢牢守住霍狂澜打下来的疆土,休养生息,以待下次,倾国之战! 而现在,约莫是到时候了。 …… 乾德殿中,卫子夫说完之后,众人一阵唏嘘感慨。 只因为,那位素未谋面的淮南诗君,给他们的震撼着实太大。 从政令中是分析不出考题,却能分析出朝廷动向,从而猜测出题方向。 如此思维,当真是天马行空,叫人难以捉摸。 “不对!还有问题!” “那顾北川远在淮南,是如何收集到乾都近年以来的三百余条政令?” “据我所知,顾北川可从未来过乾都!” “你们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官员们从便一开始震惊,渐渐转向怀疑。 是啊! 顾北川从未来过乾都,自然不可能收集到三百余条政令。 从这个角度出发,沈良富等人先前的言论,便完全是错误的,需要被全部推翻! 一时间,无形的压力,再度降临在沈良富等十人身上。 wap. /84/84376/20799314.html 第162章:三国传朝堂 随着新问题的提出,沈良富等人再次被质疑。 而整个乾德殿内的氛围,也降到了冰点。 毕竟,事关科举舞弊,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把顾北川牵扯进来。 若是回答不好,怕是要殃及池鱼。 可即便如此,沈良富等人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 陈楚歌站出身来,不卑不亢,道:“诸位可曾听闻《三国演义》。” 此言一出,众多大臣皆是诧异。 现在我们说的是你们十人有没有舞弊之嫌。你扯什么《三国演义》?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回答。 “据我所知,《三国演义》乃是一小说话本,近些时日,在乾都卖得火爆。只是不知这小说话本,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 “诸位可知,这小说话本,是何人所写?” “不知。” “不过这本《三国演义》倒是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丰满,其间更是夹杂着对天下大势的独特看法。” “偶尔还在话本中夹杂些许脍炙人口的诗文。” “虽是小说,但文学造诣极高。” “这位作者,怕也是位文坛大家。”胡俨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他身为乾都文坛当代门面,说出来的话,在文学方面,说出来的评语,还是很有份量的。 当是时,陈楚歌便对其展颜一笑,道:“久闻胡大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今看来,不只是胸有才华,眼光更是一绝。” “实不相瞒,这本《三国演义》正是家师所作!” 此言一出,整个乾德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武将们可能觉着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小说话本而已,不学无术的纨绔才会看的玩意儿罢了。 可但凡有点文学造诣,或者说看过《三国演义》这本书的都知道,其中的份量何在。 作者那份对王朝大势的眼光,对战争局势独到的见解,对武将谋士人物性格的描绘,皆是上上之作! 让人觉得,这位作者,应当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之辈。 可谁承想,竟然是那位年不过双十的淮南诗君所作。 当真是叫人有些……有些难以接受。 胡俨更是不吝啬赞叹之语,当即便道:“顾诗君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佳作。” “今后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只可惜,如此才子,竟无意仕途,于我大乾而言,实乃莫大损失。” 有人闻言,则有些不信,出言驳斥道:“胡祭酒此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那淮南诗君再有才华,也不过一不满双十年纪的黄口小儿,如何能比得上在场历经宦海浮沉的诸公?” “再者说了,此人有文才是不假。可替陛下做事,可不仅仅是有文才便够了。” “依我看,这位淮南诗君,也不过如此,诸位未免太过谬赞。” 此人名为解晋,于翰林院当差。 前些年的状元,素来以文名称道。 若非胡俨这些年来表现太过两眼,乾都文坛第一人的名头,少不得要落在他头上。 这人本是寒门出身,想着高中状元之后,便能一飞冲天。 可谁承想,这朝堂之上,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若无靠山,当真是寸步难行。 蹉跎了几年岁月后,这才被打醒。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皱眉。 胡俨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未曾言语。 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解晋这些年来,遭了这般多的难,却依旧未曾磨掉其善妒的性子。 如此来看,前途一眼便看到了头。 “诸位,是否论错了方向?” “我等现在讨论的,是那淮南诗君如何得到我朝近三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而非此人文才!”张浪出声,将歪掉的方向再度拨正。 “不错,这《三国演义》就算写得再好,也与此事无关。” “非也!谁说《三国演义》与此事无关?” “诸位,家师可是淮南人氏!从未来过乾都!可这《三国演义》,却硬是传到了诸位大人的耳中,于乾都各大书铺售卖!” 此言一出,有人醍醐灌顶,有人则依旧懵懂,不知所措。 ”诸位大人还不明白吗?我们既然有把《三国演义》送进乾都的渠道,为何不能有把政令运回淮南的渠道?“ 这番话说完,整个大殿内,已是鸦雀无声。 从乾都到淮南的渠道,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却是有万般艰难。 不说要花费多少银子打通关系,单单是路途上的盗匪,便足够叫人头疼。 这普天之下,能有这般能耐的,怕是也只有仁宣皇帝的影卫。 但这可是大乾流传了近乎三百年的情报组织。 “朕依稀记得,这《三国演义》是最近数月才流行起来的。” “也就是说,你们那位老师,只用了不过数月光景,便打通了从淮南到乾都的货运渠道?”果不其然,听见这番话之后,就连仁宣皇帝,一时间也来了兴趣。 “非也,从老师撰写《三国演义》到我等拿到那近三百条政令,也不过月余光景而已。”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 良久之后,才听仁宣皇帝用听不出情绪的话语道:“淮南,倒是出了个人才。” 闻言,沈良富等人顿时喜上眉梢。 这般夸赞之语,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这话可是圣上所说,且是在朝堂之上,那便是金口玉言! 从今以后,恩师就是圣上钦点的才子! 天下间读书人千千万,能得此殊荣者,怕是不过十指之数! 而现在,他们的老师便算得上其中之一! 如此殊荣,他们与有荣焉! “此间事了,尔等先下去吧。” 沈良富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做判决了,只是不让自己等人听见,当真是叫人百爪挠心。 “草民告退。” 等沈良富等人退下后,张太尉很好地充当了仁宣皇帝的传话筒,当即便站出身来,道:“如今诸多内幕,皆已明朗。以诸公之见,该如何宣判?” /84/84376/20855491.html 第163章:项龙渊 张浪此言一出,杨绍当即站出身来,道: “陛下,此事缘由已明。以臣之愚见,那十名考生只是按律作答,并无舞弊之嫌。” “但前十一甲已被南方考生包圆,却是不争之事实。” “若是张贴金榜,北方考生难免哗变,质疑科举之公正,质疑陛下之公正!” “胡俨胡大人身为春闱主考,办事不力,居然陷陛下于如此险境,其心可诛。” “微臣恳请陛下惩戒之,以肃清朝堂不正之风!” 这番话一说完,乾德殿内,已是暗流涌动。 诸多官员,皆是默不作声,只是眼眸深处,却如若幽潭,深不见底。 胡俨闻言,更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会试之前,他和魏丞相担忧的是,若上榜的北方考生过多,金榜难以张贴,怕是要被有心人利用,叫圣上治罪。 现在倒好,前十一甲都被南方人包圆。杨家依旧找到了莫须有的把柄,要叫圣上治罪于他。 合着,这会试金榜,北方人多了不行,南方人多了也不行?就该南北方各占半壁江山? 当真荒谬! 见他们以言论相攻,魏青自然不能坐视爱徒受辱,当即便站出身来,道: “陛下,关于前十一甲皆被南方考生包圆一事,实属那淮南诗君慧眼,预料到了今年的命题方向,于胡俨何干?” “且胡俨自担任春闱主考的半月以来,可谓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一刻不敢懈怠。” “如此勤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这话说完,一直老神在在,没什么存在感的杨槐眯了眯眼,眉头微皱。 魏青这番话,前面没什么出彩,只是正常求情而已。 但后面一句从轻发落,则妙到毫巅。 因为他并未建议陛下做何决定,而是在建议陛下做决定的程度! 当今圣上,文治武功,誓要比肩太祖高皇帝,做大乾的中兴之君。 此等人物,岂会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但若只是建议做决定的程度,那便代表决定权还在他手中,这番话便顺耳了不少。 魏青啊魏青,难怪你能坐上这丞相之位呢。 此次国子监祭酒一职,怕是与我那侄儿无缘了。 果不其然,仁宣皇帝沉吟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出了此等差错,胡俨身为春闱主考,责无旁贷。” “不过毕竟是无心致错,便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此事便算是下了论调。 毕竟当今天子,说一不二。 这朝堂之上,大部分臣子只有建议权,而无决策权。 闻言,魏青和胡俨脸色转好,眉宇间隐有喜悦之意。 杨绍则是眉头紧皱,脸色铁青而又无可奈何。 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谁人不知,在这官场之上,俸禄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别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便是胡俨这等寒门出身,又能如何? 其有才名在身,作诗也好,写文章也罢,有的是门路赚钱。 岂会在意这点俸禄? 可……若是这般,自己的国子监祭酒之位,便算是没了。 “敢问圣上,那这金榜,该如何张贴?” “如实张贴即可,这些年来,我大乾文坛北强南弱,积弊已久。正好借此次之机,给南北方才子添些活力。” “若有北方考生闹事,则由胡卿家处理。” “此事便到此为止,可还有其他要事?” “启禀陛下,二皇子殿下前些时日于北方边境,屡立战功,不日即将归来。”武将卫子夫上前奏禀。 仁宣皇帝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镇北王弟的线报我已翻阅,渊儿甚是勇猛,屡立战功,确实应当好生奖赏一番。” “朕的这些个儿子中,唯独渊儿最像朕。”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乾德殿的龙椅之下,有一道台阶,乃是帝王与群臣之间的分界线。 而能靠近这台阶之人,并非官员,而是勋贵。 毕竟,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勋贵的。 官员不过是打工人而已。 此时,站在最靠近台阶位置的年轻人,听闻此言,眉头微皱,脸上隐约浮现出不悦之色,却又很快敛去,只当无事发生。 此人正是大乾太子,也是仁宣皇帝嫡长子,项百川! 百川之名,取自海纳百川之意。 能得如此名讳,可见仁宣皇帝对其寄予厚望。 而事实上,项百川也做得很好。 除了不会打仗以外,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储君。 甚至已经获得了朝堂之上,半数文官的支持。 可以说,如果没有二皇子。 那这大乾的皇位,基本上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偏偏,二皇子横空出世! 其政治才能倒是并不显著,却于兵法韬略,武道修持颇有天资。 这些年来,跟着镇北王南征北战,更是屡立战功! 按理来说,亲王年满二十,便要出乾都就藩。不得传召,不得返还。 然而二皇子早已年过二十,却依旧被仁宣皇帝留在乾都,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再者说了,二皇子名唤项龙渊,取潜龙在渊之意。 皇家子弟,却以龙为名。 可见仁宣皇帝对其期盼,丝毫不下于太子项百川。 项龙渊于军中行伍历练多年,早已深得武将们爱戴。 此时若再回归,怕是能建立起派系,和太子项百川分庭抗礼。 如此一来,这朝堂上的局势,怕是要更显扑朔迷离。 而仁宣皇帝的态度,似乎……要更加偏向二皇子一些。 故而文臣们纷纷皱眉,武将们则是喜上眉梢。 如今的大乾,群敌环伺,正是武将们抛头颅洒热血,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相比之下,文官们的地位则要低上一些。 可以说,若无镇北王功高震主,朝堂上的武将,怕是要蛮横上许多。 甚至和文官们吹胡子瞪眼,也并非无不可能。 若是太平盛世,情况则又要反过来。 “渊儿来了,叫他先来甘露殿见我。” 乾德殿乃是朝会召开之所,甘露殿则是仁宣皇帝平日里接见大臣和处理政务之所。 在此召见二皇子,本身就是一种恩宠。 “诺!”卫子夫言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84/84376/20855492.html 第164章:风波骤起 翌日清晨,所有考生都起了个大早。 振奋精神,邀上三五好友,跑去国子监门口。 为何?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对所有考生来说都意义非凡的大日子。 三日前朝廷就颁布了消息,会试金榜,于今日颁布。 这便意味着,有人要金榜题名。 有人只能名落孙山,仕途无望! 有时候,这金榜上的一字之差,往往便是天差地别。 若是考上,即便表现再差,等上个几日,殿试过后,便是进士出身! 最不济,也是同进士出身! 便能入朝为官,若是运气好,还能留在乾都,成为京官。 寒门子弟若是能做到这一步,当真是实现了阶级跨越。 若是没考上,便只有举人功名。 虽然说得好听,也能入仕。 但近些年来,若是没有世家背景,就连进士出身都要等上良久才有官职分配,更何况一举人乎? 所以更现实的情况是,大部分举人只是混成个商贾,被人尊称一句员外。 至于仕途,则是前途渺茫。 会试,作为科举最后一道关隘,当真是有着一考定终身的说法。 这样一来,叫这些考生们,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忐忑。 就这般,全乾都的考生们,齐聚国子监。 等候金榜张贴! 但在此处等候的,可绝不只有考生们。 还有小官员家,或是大商贾家的管家和仆从。 等候在此作甚? 自然是看哪个才子,既才高八斗,金榜题名,又气宇轩昂,长相不凡。 便捉回家中,与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成亲。 也算成了一桩好事,如此习俗,大乾古来便有,俗称榜下捉婿。 听起来荒谬,但实际上,那些个管家的眼光都极为毒辣。 自然不会去抓那些个世家子弟,而是盯着空有满腹才华和满腔抱负的寒门子弟。 如此一来,寒门子弟有了依靠,便能在仕途中走得更远。 多半不会拒绝! 就这样,所有人都或欣喜,或期待地等着金榜张贴。 然而,也有那么几个不合群的。 就比如……赵灵韵。 按理来说,经过上次酒楼一事,赵灵韵脸面尽失,应当稍显落魄才对。 可实则不然,其身边依旧跟着不少吹捧之人。 且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 “灵韵兄,我已经打听过了。” “当初在酒楼的那几人,被带去金銮殿面圣不假,但可未必是好事。” “据说,是他们十人集体舞弊,被抓着了。” “此乃此次会试一大丑闻也,当今圣上不想声张,那日那金吾卫这才没有直接抓人。” “但这罪名啊,估摸着是跑不了了!” 那人说得头头是道,竟是将周遭众人也吸引过来。 见是赵灵韵,连忙拱手作揖,称一声灵韵兄。 赵灵韵见状,神色淡然,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欣喜。 看来,即便是在乾都,自己依旧是小有名气。 与此同时,想起那日在酒楼中的情景,又有些愠怒。 因为,他也听到了类似的风声。 那十人并非金榜高中,而是舞弊被抓。 得闻之后,当真是气煞他也! 他赵灵韵,好歹是逐北郡响当当的人物! 怎会叫那十个无赖如此戏耍,当真是坏了我一世英名也! 等今后,自己金榜高中,高居于庙堂之上时。 怕是会有人拿此说事,暗讽于他。 污点!当真是一世之污点也!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搞清楚,消息是否属实。 若是不属实,岂不又是一个大乌龙。 闹到最后,名声受损得还是自己。 若是属实,哼哼,他赵灵韵何许人也,怎会平白无故,吃下如此大亏? 自然要寻到那十人,把场子找回来,把名声寻回来。 “孙兄,你所说之消息,是否属实?”赵灵韵对着起先那人,和言瑞色道。 所谓的孙兄,其实和赵灵韵乃是老乡,同为逐北郡人氏。 只可惜,其资质平平。 考上举人已经是莫大荣幸,此次来会试,也不过是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想法,来碰碰运气,顺便结交一番,那些个必定能高中的才子。 而赵灵韵,便是其主要攻略目标! 毕竟赵灵韵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在逐北郡声名显赫。 若是能得其青睐,今后但凡指点一二,我老孙都受益无穷。 只可惜,落花有情而流水无意。 这些天以来,他为赵灵韵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地服侍了好些时日。 然而,依旧不曾入得赵灵韵法眼。 更别说得其青睐。 眼见计划就要泡汤,意外发生了。 当初在酒楼,冒出来十个混账,竟如此开罪赵灵韵。 若这十人当真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开罪得起,他老孙甚至可以换个阿谀奉承的对象。 毕竟,阿谀奉承一人,乃是小人之举。 若是同时阿谀奉承十人,便是广交好友,有古贤者之风! 可偏偏这十人都是无赖,舞弊被发现了才被金吾卫带走的,竟还装作一副才高八斗的模样。 着实将赵灵韵气了个好歹。 而今日,来到这国子监门口,金榜之前。 他只是故意放话,暗损那十个无赖一番,以引起赵灵韵注意。 他本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毕竟依附在赵灵韵身旁,行那阿谀奉承之事的,大有人在,也不缺自己这一人。 人家约莫是难以注意到自己的。 可谁承想,赵灵韵偏偏就将这番话听进了心窝窝里! 头一次主动找他,且以孙兄相称,而且语气竟这般柔和。 再不如以往一般,吆五喝六,颐指气使。 这可如何使得? 赵灵韵的糖衣炮弹,老孙当真承受不住。 那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当下便拍着胸脯,用一种无比恳切的语气道: “那还能有假?” “灵韵兄,实不相瞒,这番话,可是我在宫里当差的舅舅,亲口穿出来的!” “俗话说得好,再亲没有甥舅亲,我舅舅能骗我不成?” “敢问令舅……于宫中担任何职?” “额……唉,当年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我舅舅他不得已之下,便入宫当了宦官。” “不过时至今日,早已升任为殿前太监!” /84/84376/20876133.html 第165章:十大恶徒 殿前太监! 这对于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 对于家中满是勋贵的世家子弟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对他们这些还未进入官场,依旧只是一介白身,只有功名在身的书生而言,却已然是了不得的身份了。 当是时,好几个平日里看不起老孙的书生,正了正目光,隐约中露出几分恭敬之色。 赵灵韵更是破天荒地对他拱手作揖,道:“原来如此,孙兄当真是帮了灵韵大忙了。” “改日定然要在绣春楼摆一桌,宴请孙兄,届时还望邀请令舅赴宴,我等不醉不归。” 老孙看见这一幕,只觉脚下冯虚御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平日里,他在这个小团体中,简直就是个透明的存在。 曾几何时,受到过这等待遇。 老舅啊老舅,今年过年,外甥一定与你多亲近亲近。 老孙于心中感慨完后,顿时拍着胸脯,道:“灵韵兄放心,定会邀请到我老舅赴宴。” 得到姓孙的回答之后,赵灵韵这才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虽说只是一个太监,但好歹是殿前太监,总归是有些权力的。 若是与之打好关系,说不定于自己仕途有益。 只是,与阉宦为伍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应当要注意尺度,不能遭人诟病,平白坏了名声。 沉思片刻后,赵灵韵再度开口,道:“诸位,之前那沈良富等人,辱我名声,此仇不报非君子!” “诸君可否随赵某一起,叫那些个无赖好看?” 此言一出,众多附庸纷纷响应。 “没问题,灵韵兄的事,便是我的事!” “哼,那沈良富等人,招摇撞骗,不知廉耻。” “分明是舞弊被抓,偏偏要装成金銮殿奏对。得遇此人,实乃我大乾文坛之不幸!” “依我看,今朝不如便随着灵韵兄一起,一道将之逐出我大乾文坛!” 这番话一说完,周遭都寂静了一瞬。 逐出大乾文坛,这番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当真做实了,便代表其名声不受大乾文坛认可。 今后别说入仕,怕是就连想发表些许文章,诗词,都难上加难! “这……是否有些过了?”也有南方考生如是说道。 毕竟,那沈良富等人再怎么不对,也是他们南方文坛之人。 咱们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却不可在北方人面前丢了面子。 “哼!你可知那群混账做了什么?” 当下,两拨人便争吵起来。 顿时引起了在场不少人注意,但凡是喜欢凑热闹的,都赶了过来。 打听一番过后,连连惊呼。 “什么!舞弊被抓伪装成金銮殿奏对?” “竟有此等恶劣之事!” “闻所未闻,简直闻所未闻!” “此等恶徒,自然要逐出我大乾文坛,不然留着作甚?败坏我等名声不成?” 一时间,要将沈良富等十人逐出大乾文坛的声音甚嚣尘上。 些许南方考生的声音,再难掀起风浪。 甚至,也有不少南方考生在心中埋怨。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舞弊。 相比于北方,我南方文坛名声本就不佳。 你还做出这等事,今后我南方考生,在北方人面前,岂不是都要低人一等? 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 造孽啊! “诸位,可有人知晓,这十大恶徒藏身何处?” “依我看,逐出大乾文坛一事,宜早不宜迟到!” “毕竟以这十大恶徒的秉性,拖延些时日,说不准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他们嚷嚷了好半响,也不曾有人站出来,说道说道,沈良富等十人究竟身在何处。 无奈之下,赵灵韵只能道: “诸位莫急,那十人虽说舞弊,但毕竟也是会试考生,怎么着也是要来国子监看一遭这金榜的。” “我等便在此处,养精蓄锐,守株待兔即可!” “好主意!还是灵韵兄脑子灵光!” …… 另一处街道上,沈良富摸着肚子,悠哉悠哉地走在十人最前列。 甄仁义则是掩面,道:“早膳而已,用得着吃成这般模样吗?” “甄兄你不懂,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是最该用功读书的时候,若是早膳用不好,何来的力气读书?” “歪理,皆是歪理。那些个考生,一个个的,大清早便到国子监前候着,我等这时候才出发,未免有些……不像样子。” “诶,那又如何。反正陛下都已经说了,我等名列前十一甲。既然已经知晓名次了,何须去得那般早。” “那倒也是,只是不知,这前十一甲,还能不能落在我等头上。” “应当可以,那日于金銮殿奏对,咱们不是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吗?纯粹就是老师神通广大,预测了会试题目。这可与舞弊没有半点干系。” “理是这么个理,就怕人家不这么想。” “不错,若是传出去了,咱们名声怕是不好。”陈楚歌紧跟着发表忧虑。 “唉,其实,这几日我已经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只是怕你们担心,未曾与你们说道。”周安也是忧心忡忡。 “怕什么!” “这前十一甲,是咱们光明正大靠着老师考来的,他们只有羡慕嫉妒咱们的份儿。若是胆敢恶意中伤,咱们自然也不能惯着他!” “不错,我爹常说,出门在外,遇事不可怯懦,否则要叫人占便宜的。更何况,此事咱们本身就占着理!” 众人交谈间,国子监已然历历在目。 一众考生汇聚,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见状,沈良富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金榜还未张贴,我等也算赶上了。” 然而,就是这句话,便叫那些个考生瞧见了他们。 老孙见状,目光一凛,当即便大声道:“诸位!那十大恶徒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寂静的人群顿时喧嚣起来,好似沸腾一般,朝着沈良富等人蜂拥而至。 沈良富等人闻言一愣,心中涌起惊慌之感,急忙转头往后看,却见身后街道空无一人。 “嗯?不是说有十大恶徒吗?人呢?”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口中的十大恶徒,就是咱们。” …… /84/84376/20876134.html 第166章:交锋 沈良富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荒谬感。 我沈某人从小便知书达理,性行淑均。 左邻右舍,哪个不是交口称赞我之品德? 怎会落得个恶徒的骂名? 这究竟是哪个竖子,在暗中造谣于我?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发怒,便见那群人一边高呼着“把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一边走上前来。 闻言,不只是沈良富,而是十人齐齐皱眉,脸色铁青。 逐出大乾文坛! 这等词汇,竟然用在了我等身上。 当真荒谬! 陈楚歌当即站出身来,怒斥道:“闭嘴!” “我等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何至于如此中伤?莫非是要我等与你去衙门走上一遭?” 此言一出,人群中些许趋炎附势之人,不免心头微凉。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若是要去衙门,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眼见人群有消散趋势,老孙急忙站出身来,道:“谁说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们且仔细看看,这是何人!” 赵灵韵听闻此言,脸上顿时露出欣慰之色,走了出来。 可谁承想,沈良富等人见之,却是一脸茫然之状。 好半响之后,还是记性最好的周安一拍大腿,惊呼道:“我记起来了,你不是那日酒楼里,那个姓赵的吗?” 此言一出,赵灵韵脸色顿时铁青,额头更有青筋横起。 好家伙,好家伙! 这群混蛋,中伤过我之后,竟然将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何其可恨,何其可恨! “你找我们若是有事,大可私下交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朋唤友,诋毁我等名声,甚至以逐出大乾文坛为要挟!” “如此行径,若是闹到衙门,少不得是要吃官司的!” 赵灵韵闻言,则是冷笑一声,道:“中伤你等?”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等十人既无才华,也无名声,用得着我来中伤?” “相反,当日在酒楼之中,尔等分明是舞弊被抓,却硬要装做是去金銮殿奏对,让我出尽洋相,这才是坏我名声!” “今日,赵某来此,便是要与你们这十大恶徒说道说道,掰扯掰扯!” 闻言,沈良富等人均是一愣。 舞弊被抓? 装作金銮殿奏对? “你这人,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倘若当真是舞弊被抓,我等早已在牢狱之中,怎会站在此处,等候金榜张贴?” “再者说了,我等何时装作过金銮殿奏对?分明是你自己如此想象,却要怪罪我等,当真是好无道理。” “哼!还敢狡辩!” “孙兄舅舅便在宫中当差,早已传出消息,尔等舞弊被抓,实乃一大丑闻,当今圣上不想张扬,这才偃旗息鼓,放你等自由。” “谁承想,你等竟然依旧不思悔改,胆敢来国子监观看金榜,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此言一出,饶是沈良富等人脾气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 强行往他们身上安插罪名也就罢了,安插的罪名还站不住脚。 当今圣上何许人也? 怎会因为顾及脸面,而放过科举舞弊此等大案? 甄仁义忍不住了,站出身来,一把推在赵灵韵胸口,将其推了个踉跄。 这一动手,场面瞬间激化。 “怎么着?被我说到痛处了?想要动手了?” 看着赵灵韵的嘴脸,甄仁义却并不动怒,只是想用自己的新鞋丈量一番对方的脸皮厚度。 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若是真起了冲突,他们只有十人,怕是讨不了好。 “动手到不至于,只是我大乾依法治国,凡事都讲究证据。” “你们想凭借姓孙的一面之词,便将我等逐出大乾文坛,实在是不太现实。” “就算是大乾文坛魁首来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你拿不出其他证据,我等可就要走了。” 此言一出,赵灵韵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 对方说得不错,他们虽说嚷嚷着要将这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但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当真要这么做,至少需要五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在场,细数这十大恶徒罪行。 再由大儒和在场才子们共同宣判,若是意见一致,大家伙共同抵制,这才算是成功逐出大乾文坛。 否则的话,怕是别无可能。 至于证据…… 赵灵韵转头对着老孙说道:“孙兄,可否将令舅叫出,以作认证?” 此言一出,老孙先是脸色一苦,随后摇着头,无奈道:“灵韵兄,不是老孙不帮你。实在是,我那舅舅在宫里当差,我不过一介举人,如何进的了宫。” 赵灵韵闻言,只得叹息一声,难以接受。 见对方陷入僵局,甄仁义反而笑了,道: “你们没证据,我倒是有证据。” “什么证据?” “金榜!” “若是我等依旧能够金榜题名,那便说明,舞弊被抓一事,纯属恶意中伤。” “若是我等名落孙山,那我等便按照你的说法,承认舞弊一事,又有何妨?” 听闻此言,赵灵韵瞬间大喜。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金榜就是最好的证据! 若这几人当真舞弊,那不管圣上多想压下这桩丑事。只要国子监和翰林院的诸位大人们不是瞎了,便不可能叫这几人金榜题名!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不在榜单上,岂不就能任由我等揉捏? 想到此处,赵灵韵愈加兴奋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便听见甄仁义抢先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下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说来听听?” “就算我等当真名落孙山,也有可能是水平不够,舞弊之嫌依旧难以做实,想把我等逐出大乾文坛,更是千难万难,你又如何能报仇雪恨?”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若是我等未能金榜题名,便主动退出大乾文坛,从今以后,再不踏入乾都一步!” 此言一出,赵灵韵简直浑身颤栗。 看着甄仁义的脸,都觉着亲切了不少。 好人啊!当真是难得的好人! 竟处处为我着想! 然而下一刻,甄仁义说出的话,却叫其呆愣当场。 “不过,若是我等十人全都金榜题名。那便是你赵大才子恶意中伤我等,从今以后,拜我等十人为师,如何?” /84/84376/20876135.html 第167章:晴天霹雳 此言一出,赵灵韵惊出一声冷汗,脑海中的冲动敛去,瞬间便冷静下来。 犹豫着,一时间竟是不敢吭声。 按照大乾传统,即便是八尺男儿,也有五种东西必须礼敬。 天地君亲师! 天地暂且不论,君指的乃是君王,大乾子民,均为忠君爱国之士,自然要礼敬君王。 亲更不必说,乃是生你养你之人,若无双亲,此生如何能活?对其礼敬,更是天经地义。 最后一个,便是这师了。 按理来说,师不过是传授知识之人,不应当有这般重的地位。 可现实就是,他确确实实与天地君亲并列。 可见大乾人对老师的敬重! 别看沈良富等人商贾出身,大小也算个纨绔,在这乾都城中,面对世家子弟,也不见得犯怵。 可到了顾北川面前,怎么着也得恭恭敬敬,行礼作揖,道一声老师好。 这便是老师之于学生的地位。 所以这老师,当真是不能随便认的。 一旦认了,便得终生侍奉。 若是稍微干出点不尊师长之事,传扬了出去,落得个欺师灭祖之名,今后怕是仕途无望。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赵灵韵早就有老师了,还是逐北郡赫赫有名的大儒。 岂能再拜这十个无赖为师? 见赵灵韵犹豫,甄仁义嘴角泛起一丝弧度,道:“不是吧不是吧?” “堂堂逐北郡赵大才子,竟连这点气度,这点胆魄都没有?” “今后入了朝堂,该如何为官?” “我等输了,可是要直接退出大乾文坛的,你不过是拜我等为师而已,难道连这也做不到?”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周遭人群都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丝丝缕缕的窃窃私语。 “不是吧,赵才子当真不敢答应?气度未免有些小了,难成大器啊!” “诶,你这话说的,这十人分明就是无赖之徒,赵公子好歹是能在金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自然要爱惜羽毛,岂能拜这等人为师?”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打赌,自然要公平公正一些,人家输了可是直接退出大乾文坛,赵公子不过拜师而已,损坏些许名声,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赵灵韵眉头紧皱。 一开始大家伙可是火急火燎地喊着要将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可谁承想,那甄仁义几句话过后,舆论便有些偏向他们了。 这可着实不是什么好迹象。 但……要他答应拜这十人为师,当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是我不能拜师,实在是赵某已有恩师,若是再拜师尔等,岂非对恩师不敬?” “我素来尊师重道,万万做不出此等行径。” 这番话,虽说理由正当,说得也漂亮。 但依旧有不少人暗自皱眉,难以接受,在心中给赵灵韵打上气度不够,难成大器的标签。 人家连退出文坛这等事情都能拿出来作为赌注,你却还推三阻四,连个拜师也做不到。 当真是……不说也罢。 “哈哈哈,没承想,赵公子竟还是个尊师重道之人。”甄仁义这番话是笑着说的,只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其言语中的嘲讽。 “都说北方人豪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是,我南方人不能差事。” “既然不能拜师,不如这样,今后你若是在乾都城中看见我等,须得绕道而行,如何?” 此言一出,最先恼怒的不是赵灵韵,而是北方籍贯的读书人。 这几年来,北境多有战事,所以募兵也多在北方,更有镇北王这等传奇人物坐镇。 久而久之,就养出了北方人的豪爽性子。 现在来看,赵灵韵此举,当真是给北方人丢人! 反观南方人,纷纷喜笑颜开。 事已至此,其实不论输赢,单单甄仁义敢拿退出文坛来赌,而赵灵韵连拜师都不敢这件事,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从今往后,若再有北方考生看不起南方考生,便拿此事出来说道说道。 瞧见周围人的脸色,赵灵韵也不禁心中犯怵。 若是还不答应,他们会不会把我给生吞活剥咯? 本来好端端的要给这十大恶徒好看,怎地就变成赌约了? 这甄仁义的一张巧嘴,当真是信口雌黄,黑的也能给他说成白的。 当真气煞我也! 在这等紧要关头,赵灵韵看向老孙,眼眸深邃。 老孙立刻会意,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消息一定准确,半点问题没有。 见状,赵灵韵这才答道:“好!不就是绕道而行吗?你们都敢拿退出文坛来说事儿,我又有何不敢?” 听闻此言,甄仁义也不言语,只是嗤笑一声。 沈良富等人更是纷纷面露不色,陈楚歌冷哼一声,周安小声嘀咕:“这赵灵韵,当真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 虽说是小声嘀咕,但距离如此之近,终归是传到了赵灵韵耳中,叫他脸色通红。 此次赌约若是不能获胜,当真是赔本到姥姥家了。 若是事成,定要好生宴饮孙兄的舅舅一番。 好歹也是殿前太监,消息又灵通。若是熟络了,怎么着也能有几分助力。 就这样,双方算是暂时偃旗息鼓,共同等待金榜张贴。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 “老孙,老孙,有人找你。” 老孙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怒道:“等着看榜呢,有什么事不能稍后说?” “他说是你老舅!” 此言一出,老孙瞬间一个激灵。 这可和别人不一样,全靠老舅,他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没见听见老舅二字,就连赵灵韵都眼眸一亮,脸上隐约有恭敬之意? 于是老孙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人群,直奔老舅。 然而等看见老舅时,他却有些难以置信。 昔日里身穿锦缎,神色凌人的老舅。怎地换上了粗布衣服,眉宇间也尽是落魄之色? “大侄子,老舅遭宫里头赶出来了,来投奔你了。” 此言一出,老孙只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升到殿前太监了吗?怎么会遭宫里头赶出来?” “唉,此事也与你有关,前些时候,那带进宫里的十个考生,起初说是作弊,后来查清楚了,说是没有作弊。” “我胡乱造谣的事情遭总管公公发现了,给我好一顿打,这才撵出了宫来。” wap. /84/84376/20903340.html 第168章:手掴赵灵韵 撵出宫来,撵出宫来…… 这四个字在老孙脑海中不断回转,播报。 叫其整个人瞳孔骤缩,眼眸放大,身躯从上到下,沿着脊椎,一寸寸地凉掉。 “大外甥?大外甥?你怎么了?莫不是患了什么病?老舅带你去医馆看看。” 被自家舅舅推搡着唤醒后,老孙整个人悲愤欲绝。 脸上神情,分外复杂。 什么叫功败垂成? 什么叫千钧一发? 什么叫临门一脚? “老…老舅?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这玩笑可不兴开。”老孙身躯震颤,语气更是带着些许颤音,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自家老舅,希望他能以以往殿前太监的姿态说出,这不过是个玩笑话。 然而,事实永远是残酷的。 身体残缺,却已经不是太监的老舅点了点头,恳切道:“老舅岂会在这等要事上骗你?” “对了,你前些时候不是说傍上一个赫赫有名的才子吗?” “也给老舅引见引见,如何?” 此言一出,老孙瞬间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一股子彻骨寒意,从尾椎直接冲到天灵盖,叫他整个人无比清醒。 “快走!” 被外甥拉起来就要走的太监舅舅满脸疑惑,愠怒道:“大外甥,以前老舅还是殿前太监的时候,可没少照顾你。” “怎地叫你引见个人都不乐意了?这可就是你这个做外甥的不是了。” 听闻此言,老孙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连忙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此间情况,过于复杂。” “舅舅若想知道,外甥今后再与你说道,只是现在,咱们真的该走了,不然可就走不了了。” 见自家外甥神情肃穆,不似作假,太监舅舅这才相信,便由着他带自己离开此地。 良久之后,赵灵韵见老孙还未归来,顿时皱起眉头,语气疑惑道:“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何人去寻一番孙兄?” “灵韵兄莫急,他们甥舅相遇,定然是要说些私密话的,我们若是去寻,反倒是打搅了,安心等待便是。” 赵灵韵听见这话,虽说心中依旧有些焦急,却也不好再说,只能由着。 又过了良久,老孙依旧未曾归来。 赵灵韵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浓郁,直至警铃大作。 然而,就在他要亲自去寻时。 身后国子监的大门,却豁然洞开! 身穿青色官服的胡俨大步流星,面色威严,走在最前头。 赵灵韵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要张贴金榜了。 果不其然,在胡俨取出金榜之后,人群顿时喧嚣起来。 “诸位,今年会试已然结束。” “我手中之物,便是会试金榜。” “其中名次,乃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诸位大人勠力同心批阅后,提交给陛下审阅过的,不存在任何误判错判之举!” “不过本次会试,南北方成绩落差甚大。故而待会金榜张贴后,尔等若有疑虑,尽管向胡某提问便是。” 胡俨神情严肃,如是说完后,便大手一挥,喝道:“贴榜!” 南北方落差甚大…… 此言一出,周遭北方考生,顿时喜笑颜开。 就连原本忧心忡忡的赵灵韵也是喜上眉梢。 谁人不知,大乾文坛,北强南弱。 最近数年以来,会试前三甲更是屡次被北方考生包圆。 这次再加上有胡俨胡大家的这句“南北方落差甚大”打底。其中情况,已然明了。 果不其然,众多南方考生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会试科举,南北方考生名次落差甚大,每年都有,他们也每年都在闹。 可闹来闹去,却是没有半分结果。 着实叫人有些心累。 唯独只有沈良富等人,纷纷露出冷笑。 若是说这场赌约,先前他们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可胡俨的这句话一说出来,他们瞬间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知晓今日这场赌约,他们输不了! 这番表情被赵灵韵瞧了去之后,却是有些愠怒,出言嘲讽道:“你等十人,当真是胆大包天,死到临头,竟然还是这幅表情。” 周遭众人闻言,纷纷一愣,打量一番之后,见果然如此,顿时出言嘲讽。 然而,就在他们嘲讽得正欢的时候。 一个北方考生无意中瞥见已经张贴好了的金榜,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一甲,沈良富,籍贯淮南?” “第二甲,甄仁义,籍贯淮南?” “第三甲,第四甲,第五甲……第十一甲!” “统统都是南方人?”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这绝无可能!” 一旁依旧在嘲讽沈良富等人的同窗闻言,顿时大怒,呵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统统都是南方人?” 然而等其转过头来后,却和先前那人如出一辙,一动不动,化为雕塑。 “不是,你俩怎么回事?” 随后,雕塑便又多了一具。 随着张贴好的金榜被越来越多的考生看到,国子监前汇聚起来的众人,大片大片地石化,僵在原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历年来,公布榜单之日,往往都是国子监前最热闹的时候。 甚至会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特意来到此处,吆喝叫卖,一来可以沾沾状元郎的喜气,二来人若是多了,生意也能好些。 然而今天,本该喧闹嘈杂的国子监门前,却静得出奇。 “灵韵兄,你…你好像输了。”一旁有人提醒道。 赵灵韵闻言,脸色先是铁青,继而转向通红,最后更是赤红如血。 自从他读书习字以来,向来都是天之骄子。 此次会试,老师更是预言,以他的学问,进个前十甲不成问题。 可谁承想,前十一甲竟然统统都被南方人包圆。 而且还是他最厌恶的那批人! 至于自己,才堪堪挤进前二十! 奇耻大辱,实乃奇耻大辱! 相比于羞愤欲绝的赵灵韵,沈良富等人看见榜单后,反倒是心中大石落地,轻松不少。 陈楚歌更是脸上带笑,走上前去。 他的目光并不凌厉,但一路上,但凡是被他所看见的北方学子,皆尽低下头去,作鸵鸟状,不敢言语,更是主动让出一条道来,供其行驶。 等他走到赵灵韵面前后,脸上笑容更甚。 只见其抬起手来,抡起臂膀,随后狠狠拍下。 只听啪得一声。 赵灵韵脸上已然留下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wap. /84/84376/20921336.html 第169章:尘埃落定 陈楚歌这个巴掌,铆足了力气,可谓势大力沉。 直接把赵灵韵打了个踉跄。 若是之前,自然有人站出身来,替赵灵韵说话。 可是现在,也不看看沈良富等人是谁。 这可是包圆了此次会试前十一甲的狠人,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赵灵韵,也不过堪堪挤进前二十。 为了一个前二十,得罪前十一甲? 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 更何况,他们大部份人,先前可还跟着一起嘲讽来着。 平白开罪了这前十一甲,此时恨的赵灵韵牙痒痒,又怎会替他说话? 赵灵韵被打懵了,憋红了脸,良久之后,才蹦出一句:“粗鲁!” “孙兄呢?孙兄呢?他不是说消息属实吗?他人呢?” “那姓孙的混蛋人呢?” 紧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大吼! “灵韵兄,我刚才好像看见,他领着一个中年男人着急忙慌地出城了。” 有人好心提点了一句,可却叫赵灵韵彻底破防。 “混账!混账东西!” “我对你推心置腹,你怎可如此戏耍于我!” “混账,混账啊!” 啪!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另一个巴掌。 这一次,是甄仁义扇的。 “你们够了!我们都是读书人,怎可行如此粗鄙之事?” “哼,你先后辱我名声多次,扇你一个嘴巴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传出去了,谁又能说得了我等半个不是?” 闻言,赵灵韵愣住了,回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余光一转,却见沈良富也抡着手臂,跃跃欲试地走上前来。 顿时大惊,惶恐道:“且慢,且慢,我有话要说!” “胡大家!对,还请胡大家主持公道!” “他们南方文坛积弊已久,远不如我北方文坛兴盛,若是无舞弊之嫌,怎么可能包圆会试前十一甲?我恳请胡大家严查此十人!” 这番话一说出口,顿时激化了南北方考生的矛盾。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北方考生,站出身来,肯定其说法。 “不错,这十人我都知道,江淮两郡人氏,以往科举,均不得名次。” “更别说包圆前十一甲,其中必然大有蹊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北方考生怒火中烧,认为沈良富等十人用不正当手段窃取了北方文坛的荣耀。 南方考生更是勃然大怒,驳斥道:难不成按你们的意思,我南方文坛永远出不了才子?被你北方永远踩在脚下,这才正常? 双方矛盾被赵灵韵一句话加剧,眼见就要动起手来。 关键时刻,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了起来。 胡俨清了清嗓子,庄严肃穆道:“肃静!” “我辈读书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我先前说了,此乃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诸位大人共同拟定,交给陛下定夺后的榜单。” “难不成,你们已经胆大包天到敢妄议陛下?”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毕竟这年头,若是平白无故落得个妄议圣上的名头,今后怕是仕途堪忧。 “可是我等不服!” “不错,前三甲历年来都是北方的,怎么可能叫他们南方人拿了去?” “若非舞弊,如何解释?” “肃静!” “此事是有蹊跷,但绝非舞弊!” “尔等可知,淮南的那位诗君?” 听闻此言,大多数北方考生一片茫然,南方考生们则纷纷露出自豪之色。 “未曾听过的话,可曾听过《镇玉门》与《从军行》。” “如此佳作,自然听过。” “那位淮南诗君,便是这两首诗的作者。” “能做出如此诗文,想必才华横溢,怎地不见这位诗君,参加此次会试?” “此人无意于仕途,但其教出来的子弟,却参加了此次会试,正是沈良富等十人。” 轰!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尽哗然。 “怎地会有这等人?教出来的弟子,竟能包圆前十一甲?” “骇人听闻,着实骇人听闻。” “淮南竟有这等名师?” 大多数人都是惊骇莫名,当然也有极少数人依旧冷静,且提出质疑。 “求学之道乃日积月累之事,就算此十人拜得名师,也断无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将学问提升到如此地步,其中必然还有蹊跷!” “不错,这位淮南诗君,从我朝近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中,精准预测了此次会试的出题方向!” 这番话,倒是能解释沈良富等人为何名次一个比一个高了。 可真实性,却更加令人怀疑。 全场沉寂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磕磕盼盼道:“从…从政令中预测出题方向?” “此乃人之能乎?” 消息一出,很明显的皆尽哗然。 然而,这则消息却是经过翰林院和国子监验证,圣上首肯,最后从乾都文坛魁首胡俨胡大家嘴里说出来的。 这等权威,重重相加,就是不信也得信啊! 这么一想,众人纷纷惊愕,难以想象,如此文才,为何出在南方,而非北方。 “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三国演义》和飞鸿日报,这也是其所写。” “虽说只是小说话本,但其中引经据典,也足以看出其文采斐然。”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原来《三国演义》也是这位诗君所作!” “天啊,《三国演义》竟是从淮南穿出来的,逐北那都卖得火热呀!” 接连有证据抛出,再加上有胡俨这个官方背书。 众考生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能感慨沈良富等十人当真是走了狗屎运,竟能得遇如此大儒。 人群中,陈楚歌攥着羞愤欲绝的赵灵韵,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赵灵韵,无话可说。” “那好,从今以后,乾都之中,遇见我等,皆尽绕道而行!” 说完,这才松开其衣领。 赵灵韵见状,立刻转过身去,仓皇逃离。 那背影,惶惶若丧家之犬。 此次来乾都,喜忧参半。 喜的是虽说名次不佳,但好歹高中了,能混个进士出身。 忧的则是名声尽丧,从今以后,若是提及赵灵韵,旁人都少不得一声嗤笑。 这叫他如何能在乾都官场厮混? 还是争取调派到家乡为官罢。 wap. /84/84376/20921337.html 第170章:不敢置信赵怀才 国子监门前,众人看着赵灵韵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是唏嘘感慨。 尤其是逐北郡的考生,昔日里,赵灵韵对他们来说,便是天之骄子。 现如今,其背影竟落魄至此。 这般落差,当真是叫人有些难以想象。 “唉,灵韵兄,当真是有些时运不济了,不然何至于此。” “哼,什么时运不济。” “依我看,就是在逐北嚣张跋扈惯了。来了乾都,也不知收敛一二,活该踢到铁板,瘸了自个的腿。” 就这样,赵灵韵的身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可笑的是,其来时,身旁三五成群,仿佛皆是生死至交。 离去时,却只是孤身一人。 那些个至交,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相比于赵灵韵的凄凉,沈良富等人则是受尽吹捧。 除却众多考生外,还有些许商贾和官员家中管家,想要将其捉走为婿。 曾几何时还对他们怒目而视,称其为十大恶徒,谴责其败坏大乾文风的众人,不过转眼,便换了一番态度。 也着实叫沈良富等人,好不适应。 “诸位同乡,你们好。” “我也是淮南人士,敢问尔等口中的恩师,可是顾北川?” 就在沈良富等人接受吹捧时,一考生挤了进来,有些急切地如是问道。 闻言,沈良富一愣,随即拱手作揖,道:“这位同乡有礼了,家师正是顾北川,阁下莫非是老师旧识?” 来人正是赵怀才,此次会试,他也榜上有名,虽说名次不高,但好歹也在榜上,若是回了淮南,便是光宗耀祖。 可谁承想,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得闻此事。 而且那十人的老师,似乎与自己的旧识顾北川是同一人,故而前来发问。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时间,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当初的淮南四大才子,就他看似不起眼。 但实则,应当是他最有抱负,最有远见。 否则也不会卖掉祖传酒楼,早早进京赶考。 后来顾北川虽说在诗会上横空出世,一首《将进酒》引得全场哗然,更被淮南魁首秦大家引为知己。 但顾北川和那剩下的三大才子一样,并不热衷于仕途。 这便让赵怀才一边惋惜,一边觉得顾北川前途有限,约莫是及不上自己的。 甚至还因为当初酒楼之事,心怀愧疚,想着日后定要好生帮衬一番顾兄。 可谁承想…… 自己竟然还不如人家教出来的徒弟。 这可真是…… 顾兄啊顾兄,我是希望你过得好,但你也没必要过得这么好啊! 这叫我,情何以堪! 见赵怀才这般表情,沈良富便知晓,八成是真撞见老乡了。 顿时将心中戒备放下,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对了,沈兄,你可知怀才酒楼?” “怀才酒楼?”沈良富闻言,眉宇间露出疑惑之色。 “我生在淮南,长在淮南,却是不曾听过什么怀才酒楼,赵兄是否说记错了名字?” “害,瞧我这记性,应当是飞鸿酒楼。” “顾兄与我说过,买了酒楼之后,八成是要改名换姓的。” “飞鸿酒楼啊,你早说嘛,我再熟悉不过了。” 闻言,赵怀才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连忙说道:“那飞鸿酒楼现在生意如何?” “害,瞧我问的,被我那哥哥刁难,生意如何好得起来。” “约莫是要倒闭了。” “此事是我对不起顾兄,不过此番不仅高中,倒也积攒了些许钱财,等回去之后,便好生补偿顾兄一番。”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不光是沈良富,甄仁义陈楚歌等人,纷纷瞠目结舌,似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竟听见了如此荒谬之言。 还是周安斟酌着,询问道:“那个,赵兄啊,我听你言外之意,可是要给家师钱财?” “自然,当初把酒楼卖给顾兄,我却没有陈述清楚其中利弊,此乃我之过错。现如今有能力了,自然要补偿一二。” 赵怀才这话说得一脸认真,沈良富脸上的神情却越发怪异。 “那个,赵兄啊,你知道家师也在做生意吧。” “自然知晓。” “那你可知,他有多少钱财?” “我与他相识时,他名下只有一间酒铺,不过酿出了英雄醉,才子酿,以及红袖招三种名酒,应当也算小有资产了。”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沈良富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如此反复,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赵兄,我还是与你说实话吧。” “家师如今,只怕早已是淮南首富。”周安道。 轰隆! 此言好似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将赵怀才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三个月前进京赶考,而是三年前进京赶考的。 “就你说的飞鸿酒楼,如今已经是淮南唯一的酒楼,分店开了足有几十家,遍布整个淮南城!” “甚至推出了外卖服务,叫我淮南人能足不出户,便能品尝到孙御厨所做美食。” 赵怀才:???!!! 唯一酒楼? 几十家分店? 外卖服务? 这一刻,赵怀才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乡。 他们口中的淮南,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淮南吗? 他们口中的顾北川,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顾兄吗? 甚至,他对几日后的殿试都没了兴趣,而是诞生出一股强烈的,想回家看看的冲动。 当然,震撼的不只是赵怀才一人。 此时此刻,金榜下还有一少年,正在唏嘘感慨。 顾兴文看着第五甲上自己的名字,叹息一声:“竟只有第五甲,倒是辜负了父老乡亲的期望,未能连中三元。”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天资过人,甚至有些恃才傲物。” “如今才知道,何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位淮南诗君,自己也就算了,竟连教出来的徒弟都这般厉害,轻而易举便包圆前十一甲。” “若非我横插一脚,便是包圆前十甲了。” “如此大才,当真是世所罕见。” “只不过,这位大才为何名唤顾北川?与我那兄长同名同姓。” “莫非……?” 这一刻,顾兴文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84/84376/20925618.html 第171章:父子夜谈 “莫非这所谓的淮南诗君,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 顾兴文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便止不住地摇头。 直道:“不可能,不可能。” 自家兄长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能不知道吗? 那是天生的混世魔王,江南有名的纨绔。 起初在松山书院求学,折腾一整个学堂的人。 后来在家中厮混,终日无所事事,父亲反而开心了。 只因这样惹不着大祸端,只能祸害家里人,祸害不着别人。 就这样的一个角色,平日里安分守己,父亲就得烧香拜佛,高呼圣人老爷显灵。 相比之下,那淮南诗君是何等人物? 诗名从淮南传到逐北,贯穿整个大乾。 之前还有人拿其没有功名说事,可现如今,人家反手就教出个前十一甲。 这等人,才华之横溢,当真称得上一句文曲星下凡了。 更何况,听闻甄仁义他们说,这位顾诗君还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如今已然贵为淮南首富! 家中资产,只怕比父亲奋斗了大半辈子来的家业还要多。 这等人物,当真世之豪杰也! 若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有人家万分之一的风采,我和父亲便心满意足了。 唉。 顾兴文一声长叹,像极了望兄成龙的苦逼弟弟。 …… 是夜。 夕阳西下,群星渐上。 黑色的夜幕下,万籁俱寂。 巍峨的大乾皇宫,盘踞在乾都北方,隐有堂皇之气。 甘露殿中,仁宣皇帝看着眼前奏折,眉头紧皱。 忽然间,殿外便有随侍太监进来,小声道:“陛下,二皇子殿下于半个时辰前入了乾都,如今正在殿门外等候。” 正批阅奏折的仁宣皇帝闻言顿缓,脸色露出一丝欣慰。 “老二来了,宣进来了吧。” 片刻之后,身穿黑色蟒袍的项龙渊龙行虎步走到仁宣皇帝面前,跪下恭敬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让父皇好好瞧瞧。” 闻言,项龙渊这才抬起头来,露出剑眉星目的坚毅模样。 “黑了些,也壮了些,看来在北境这几年,收获不小。” “这些年来,镇北王叔言传身教,儿臣更是亲自领兵作战,上马杀敌,自当有所长进,否则岂不是堕了我皇家脸面。” 仁宣皇帝闻言,顿时露出欣慰之色。 “不错,当年太祖高皇帝以弓马立国,八千江东子弟,打得天下诸侯,无不丧胆。” “我项家子弟,理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镇乾坤。如此,方能不负祖辈余荫。” “儿臣受教。” “且与朕说说,你镇北王叔和北境局势。” “镇北王叔陈兵边疆,拱卫玉门关,可谓秋毫无错,叫大燕铁骑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可惜,我好些时候都觉着兵力已够,想主动出击,却被镇北王叔呵斥。” “要我看,镇北王叔用兵虽好,却难免上了年纪,失了当年冲劲。” “若父皇能给儿臣五万…不,三万精兵,儿臣愿效仿冠军侯,绕后奇袭北燕都城,于燕都封禅,以祭奠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 项龙渊还要再说,却见仁宣皇帝脸色铁青,顿时噤声。 一时间,整个甘露殿鸦雀无声。 气氛也越来越沉凝,项龙渊不自觉地便跪伏在地,惊恐道:“儿臣妄言,还请父皇治罪。”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仁宣皇帝才开口,缓声道:“镇北王弟这些年来,为我大乾,殚精竭虑,百战不死。” “若无他,焉能有项氏皇族?” “你小小年纪,不识天高地厚,怎可如此妄议有功之士?” “如此言论,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以为我们项氏皇族不和?” “以为我和你镇北王叔,君臣猜忌?” “此言,将朕和你镇北王叔置于何处?将朝堂置于何处?将我大乾的江山社稷,又置于何处?” 砰砰砰! 说到此处,项龙渊已是满脸惶恐,跪伏在地,额头与地砖相撞,咚咚作响。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责罚。” “那便罚你于渊王府中禁足一月,没有朕的御令,不得外出。” “诺。” “在外历练,不能只长本事,不长脑子,下去吧。” “儿臣告退。” 言罢,项龙渊弓着身子,退出甘露殿。 仁宣皇帝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如渊,看不清深浅,令人惶恐。 维持这个姿势良久后,其再度拿起手中奏折,眉头紧皱。 翻阅片刻后,便道:“宣太尉张浪,丞相魏青,太傅杨槐来见我。” “诺。” 良久之后,三人便都到了甘露殿中。 只是此时的甘露殿,和二皇子在时,已然变了模样,不再相同。 具体之处便在于,仁宣皇帝身前的案牍上,整齐摆放着若干物件。 一株色泽金黄,颗粒饱满的稻穗。 一批纹路复杂,上绣玉门雄关的布匹。 还有一张报纸,其上拓印着“飞鸿日报”四字。 三人来时,仁宣皇帝正拿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还是三人到来后,这才收敛心神,将目光从报纸上的话本板块移开。 “来了便落座,傻站着干什么。” “谢陛下赐座。” “今日叫你们来,两件事。” “第一件事,宫里头对那淮南诗君的封赏一事,悬而未决。” “今日得知顾北川教出来的十个子弟,险些包圆会试前十甲后,更是不知该如何封赏,甚至写折子来朕这里哭诉。” “今日叫你等来,便是说道说道,顾北川此人。” “诸卿,皆可畅言,皆恕之无罪。” 太尉张浪闻言,率先发言,道:“此乃一奇人也。” “何出此言?” “先前据太仓令伍云轩来报,此人于江淮两郡捣鼓出不少新鲜玩意。” “像什么胜过流云缎远矣的丝绸,亩产四百斤的水稻,还有什么外卖快递,如今更是兴办报纸。” “如此人物,心中奇思妙想,自然不少,可称之为奇人。” “魏卿,你如何看?” “陛下,臣斗胆,认为张太尉乃是一腔愚见。” “顾北川此人,并非奇人,实乃世所罕见之大才也!” /84/84376/20946253.html 第172章:帝王落子 此言一出,张浪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顿时道:“那魏丞相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顾北川,为何算得上是大才了。” “敢问张太尉,古往今来,何许人也,能当的上大才二字?”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如此人物,方为治国之大才也!” “不错。” “张太尉方才所说,捣鼓出些稀奇玩意,这顾北川虽然能做,但旁人也能做。” “远的不说,便说这江湖中的正宗八门。” “那天机神匠,但凡是这世间存在的,甭管天上飞的,水里有游的,大到攻城利器,小到飞鸟莹虫,什么做不出来?” “但是这等人,算不得治国之才。” “顾北川与他们不同,其才华之横溢,远超我等。” “《镇玉门》《从军行》不过其随手而作,却有这等文采。” “其余诗篇,更是叫人拍案叫绝,如此天资,着实叫人羡慕。” “张太尉可知淮南人如何称呼他?称其为文曲星下凡!” “当然,若是只有文才,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我大乾地大物博,精挑细选几个读书人,还是能选的出来的。” “关键此人还独具慧眼!能从我朝政令中,猜出北伐一事,更是能预测会试出题方向!” “更有甚者,那沈良富等人曾言,镇北王的昔日战绩,也是这顾北川给他们分析的,足以得见,此人还精通战略兵法!” “文采斐然,而又擅韬略,最为关键的是,此人年仅十八,甚至都未曾及冠!” “若是稍加培养,今后必然是我朝栋梁!” “相比之下,臣才疏学浅,年迈昏聩。” “若其能入仕,若干年后,老臣甘愿退位让贤。” 此言一出,甘露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张浪和杨槐眉头微皱,委实有些难以想象,魏青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如此看重。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面前。 退位让贤的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叫你让,你让是不让? 仁宣皇帝眼眸微亮,点了点头,道:“杨卿呢?觉着此人如何?” 杨槐清了清嗓子,斟酌着道:“臣对此子不甚了解,故而说不清楚其是否有才。” “但既然张太尉和魏丞相都说此人有才,想必是错不了的。” “休要跟朕打马虎眼,挑要紧的说。” 闻言,杨槐露出苦笑,道:“此人,乃烈马也!” “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 “不参加科举,更是无心入仕,更是见证。” “如此人杰,若能驯服,自然为国之栋梁,若不能,当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听闻此言,魏青皱了皱眉,却终究未曾言语。 “嗯,诸位爱卿之见,都甚是有理。” “这匹烈马,朕自会驯服。” “尔等,可明白?” 三人闻言,身躯均是一震。 这已经算是较为明显的敲打了,若是还不明白,这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怕是白混了。 当即跪伏在地,齐声道:“臣等明白。” “接下来便说说第二件事。” “朕素有顽疾,近来更是身体抱恙,打算歇息一阵。” “这段时间,由太子监国,杨卿和张卿辅佐。” 这番话一说完,整个甘露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三人表面脸色如常,实则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张浪抢先跪伏,额头触地,咚咚作响。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魏青和杨槐见状,顿时跪伏在地,动作语气,如出一辙。 “好了,朕有些乏了。” “魏卿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闻言,张浪和杨槐身子一僵,随后恭敬道:“臣等告退。” 等两人走后,仁宣皇帝看着魏青,这才道:“收拾一番,明日一早,随朕出城。” 听闻此话,魏青身躯一颤,道:“诺。” “怎么不问问去何处?” “圣上自有决断,微臣不敢逾越。” “去淮南,见见你眼中的大才。” 轰! 此言一出,魏青好似被雷霆劈中一般,呆愣当场。 他好像明白了。 圣上传诏他们三人,并非是问询对顾北川的意见。 因为圣上心中,早已断定此人胸有韬略,心怀大才,更是无比重视。 找他们来,不过是探探群臣口风罢了。 只是真正让他震惊的,还是圣上对顾北川的重视程度,竟然甘愿微服出巡,远赴淮南相见! 这是何等殊荣! 自大乾开国以来,有此等待遇的,怕也不过五指之数。 “好了,下去准备吧,明日于乾都正南门候着。” “诺,微臣告退。” 等所有人都走后,仁宣皇帝又看了看身前案牍。 目光在其上摆放着的若干物品上,不断流连,喃喃自语道: “亩产四百斤的粮食,如此上等的布匹制作工艺,传遍大乾的报纸。” “这可不是小道。” “魏青啊魏青,眼光还是浅显了些。” 说完之后,目光又移向案牍上的奏折,只见其上用鎏金纹路撰写着四个大字——北境密报。 仁宣皇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奏折内容,与先前二皇子项龙渊所说一一对照。 于甘露殿中踱步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道:“传朕旨意,责令镇北王弟兵出玉门关,于三月之内,至少攻下北燕三郡之地。” …… 杨槐回到家中后,眉头紧锁,于正堂呆坐良久,直至深夜,方才道:“来人,传令下去,有关那位淮南诗君,不管是试探还是接触,统统停止,圣上已经注意到了。” “还有,我要知道今晚陛下和二皇子之间究竟交谈了些什么,尽力打听,不用怕被圣上发现。” 四周皆是漆黑,无人应答,更像是杨槐在自说自话。 片刻之后,杨槐换了种语气,道:“备车,去东宫。” “诺!”这时,正堂外才传来家仆的回话声。 “顽疾复发,身体抱恙,太子监国?” “把魏青留下?为何不是张浪?” “莫不是说,这张浪,才是留下来监督我杨家的…” 这位当朝太傅,年近七旬的老人,抬头看向漆黑不见星辰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大乾,要变天了。” “咱们这位陛下,落子了。” “老头子也不知道,遭不遭得住。” /84/84376/20946254.html 第173章:焦急等待 翌日清晨,乾都正南门。 一袭青衫儒袍,打扮略显低调的魏青正在等候。 相比于身穿绯红官服,流露出官场气势的一代宰辅。 此时的他,反而更像是一个老儒生。 亦或者说,这位大乾丞相,从始至终,都从未忘记自己的读书人身份。 为此,他看待事情的角度,处理事情的方法,也都是站在儒生和读书人的立场上去做的。 但,这也就注定,他和仁宣皇帝无法做到君臣一心。 换句话说,他代表的是广大寒门读书人的利益。 而仁宣皇帝眼中,只有中兴大乾的丰功伟绩。 良久之后,春风拂面,犹如杨柳,不但不寒,反而令人分外舒适。 一年龄与之相差不多,但容貌却更要憔悴些的老者,在侍从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仁宣帝。 只不过,相比于在朝堂上的威严毕露,这时候的仁宣帝,反而更像是个普通老人。 身为帝王,对于自身气势,自然能收放自如。 只要他想,他可以是普通的田间老农,可以是征战沙场,纵横杀伐的将军,也可以是载入史册,千秋万代的绝世帝王。 气势而已,怎样的做不到? “久未出宫,耽搁了些许时辰,魏卿等多久了?” “回陛下,不久。” “那便出发吧,去看看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淮南。” …… 淮南城! 沈府。 按理来说,殿试金榜前些日子便已经公布。 只是想要传扬到淮南,依旧需要些许时日。 而这些许时日,无疑是对沈贵最大的煎熬。 跟他一起的,还有淮南最大粮商周淮,以及若干和飞鸿合作的商贾。 此时众人眼前,摆满了美味佳肴。 他们却无半点胃口,更多的是一种望眼欲穿。 毕竟,决定他们家族命运的消息,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到达。 咚咚咚! 就在此时,宅院大门被人敲响。 众员外纷纷直起身子,喜上眉梢,然而转头望去,脸上却又难免露出失望之色。 来人并非报喜的“报子”,而是众人的老熟人——孙员外。 孙府和沈府毗邻,自从上次孙员外来沈府用过膳之后,两家便多有来往,也算是关系密切。 只不过,孙员外这时候来作甚? 众人均是露出疑惑之色,满脸不解。 然而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孙员外却是不管不顾,径直入席。 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哪怕是对食物向来挑剔的他,也不禁唾液分泌,口水直流,想要品尝一番。 “诸位,如此珍馐,为何置之不理?” “你若想吃,自己吃了便是,我等不饿。”周淮心不在焉,如是说道。 闻言,孙员外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评论着:“这菜不错,怕是飞鸿酒楼的吧?” “你们这些个飞鸿股东,待遇就是好,坐在家中,也能品尝一桌子孙御厨做出来的佳肴。” 虽说飞鸿酒楼已经推出了外卖服务,但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孙怀民做的菜。 毕竟孙怀民只有一人,每天能做的菜肴数量有限,自然要限购。 哪怕是孙员外,也很少能吃上孙怀民的手艺。 见众人不曾搭理自己,孙员外只能叹息一声,无奈道:“别等了,没有好消息的。” 闻言,众人纷纷皱眉,更有人斥责道:“姓孙的,休要胡说,读书人的事,你懂个棒槌。” “虽是读书人的事,但我为何不能懂?” “我在乾都的亲戚前些日子来信,说今年春闱难度甚大,就连一些成名已久的北方才子,也接连名落孙山。” “你们家的那几位,只怕希望不大。” 闻言,现场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孙员外吃饭喝汤的声音,便更加明显。 “不可能!这些时日以来,犬子分明告诉我,进步颇大,金榜题名,理应不成问题。”有人义愤填膺,如是反驳。 “不错,不论是八股,诗词还是策论,犬子均是胸有成竹,且接连会试三次,经验丰富,岂有名落孙山之理?”有人附和道。 孙员外则是摇了摇头,道“你们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些年来,南北方差异还不够明显吗?” “那金榜上的名额,本就多数被北方考生所占。” “而这一次更难,连北方考生都难以上榜,更何况你们家孩子。” 此言一出,众员外只觉心如刀割,胸如针刺。 然而,却无言反驳。 毕竟,孙员外说的,确实是事实。 这些年来,大乾文坛北强南弱已成共识。 这种印象,在他们脑海中,更是根深蒂固。 自家的孩子就算再强,还能强过北方考生不成? “要我说,诸位都是老兄弟了,何必如此?” “咱们经商有什么不好?平日里大不了多受些白眼。” “但咱有钱啊,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 “相比之下,那些个官员看似高高在上,但能有咱自在?”孙员外如是劝慰道。 然而,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将这番话当真。 更有人冷眼以对。 说是这么说,可若是你孙家出了个进士,你怕是比谁都高兴,准能敲锣打鼓,提着灯笼挨家挨户地通知。 “你那消息,从何而来?可否准确?” “嘿,我那远房亲戚,可是在皇宫里当差!贵为殿前太监!” “这些年来,虽说不怎么联系,但情分还在。” “传个消息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再者说了,这消息我可是花了钱的,做亲戚的,焉能骗我?”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员外彻底心如死灰。 宫里头的殿前太监,说实话,已经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物。 这等人传出来的消息,八成不会有假。 “看来,犬子还是时运不济。罢了罢了,明年再来一次便是。”有人长叹一声,言语中满是无奈、心酸。 也有人不服气,依旧带着些许希冀之色,道:“我看不然!” “孩子们最少能得个进士,这可是顾诗君向我等承诺的。” 闻言,众员外眼眸深处,纷纷泛起光亮,将阴霾驱散。 然而,孙员外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露出不屑之色。 /84/84376/20955532.html 第174章:这般富有! “顾诗君,顾诗君,一口一个顾诗君。” “依我看,你们是被这位顾诗君忽悠魔怔了。” 闻言,众员外齐齐皱眉。 沈贵更是出言呵斥,道:“老孙,顾诗君德才兼备,更于我等有恩。” “你若要出言诋毁,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不错,顾诗君于皇商大选中救我周家于水火,恩同再造。” “你若要出言诋毁,我周某人同样不会放过你。”周淮也眉目含煞,如是说道。 面对两人这番言语,孙员外也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 他们这等人,都在淮南地界经商,也是旧识,彼此之间,再清楚不过。 大家都是商海浮沉了几十载岁月的老狐狸,他本以为这些个老兄弟,对那所谓的顾诗君,不过做做表面功夫。 如今看来,倒是他鼠目寸光了。 那姓顾的,竟然当真让这些个老狐狸心悦诚服了。 何其难得! 意识到其中利弊后,孙员外立刻便换了语气,道:“话不是这么说,我自然没有看轻顾诗君的意思。” “只不过,这人非完人。” “他顾北川,确实会做生意。小小年纪,便能创出飞鸿这等家业。” “比起我等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要强上多少。” “但那教书育人,和做生意是两回事啊。” “他是素有才名,写出来的诗词,一首比一首名气大。” “但那也只是诗词而已,这八股和策论,可不见得会。” “再者说了,若是他真有那般本事,什么都会。” “这状元之位,为何自己不去坐?非要让给尔等的孩子?” “莫要说他视功名利禄如浮云,这等话,骗骗三岁孩童尚可,你们难不成当真信了?” 这番话一出,现场气氛顿时陷入了难言的寂静之中。 他们都是商贾出身,对利益最为敏感。 若是孙员外起初的话语还未曾说动他们,可当他说到那句“这状元之位,他为何自己不去坐?非要让给尔等的孩子?”时。 众人却沉默了。 是啊,若是状元之位唾手可得。 顾诗君为何自己不去取? 这等泼天才名,若是平白让给别人,岂不成了圣人?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没那等能耐! 此时,原本沉浸在自家孩子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美梦中的商贾们。经过孙员外提点,却是纷纷清醒过来。 此时再看,却觉孙员外说得竟然句句在理,没有半点不合适,一时间,当真是心如死灰。 “唉,罢了罢了,就算顾诗君未曾做到承诺之事,但好歹给我周家带来了一番富贵。” “这中伤之语,我着实说不出口。今后若是飞鸿有需要,周氏粮商也大可与之合作。” “至于科举一事,还是来年再考吧。”周淮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无奈之色。 “按老孙所说,今年会试,难度甚大,那些个小有盛名的北方考生都有好些未曾及第,倒是也怨不得顾诗君。”沈贵同样开口,替顾北川开脱。 “你等二人不必如此,我等又不是忘恩负义的黄鼠狼。” “顾诗君虽说未能做到承诺之事,但给我等带来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自然不会怪罪于他。” “只是这科举一事……”黄员外叹息一声,随后无可奈何道:“犬子今年已经年近三十,也不知还有几年的光景能拼搏。” “诶,莫要伤心,莫要伤心,要我说,咱们就老老实实做生意便好。” “那功名一事,压根就不是我等能染指的。”孙员外一边说,一边招呼着:“莫要愣着了,快些坐下一道吃喝。” 众员外对视一眼,神色间均有些凄然。 心里对自家孩子高中已然不抱希望,然而,就在他们刚要坐下,借酒消愁之际。 窗外却传来一声满是惊喜的大喝! “考上了!考上了!” “沈家公子高中状元!” “高中状元!” 砰! 酒杯落地之声,砰然作响。 沈贵唰地站起身来,瞳孔收缩,眼眸放大,一时间僵硬在原地,嘴唇开合,不停喃喃道:“高中状元?高中状元?” “沈府何在?沈老爷何在?” 还是门外传消息的报子声音洪亮,这才叫沈贵惊醒。 “我儿中状元了?我儿中状元了?”又喃喃自语了好一阵,沈贵才如风一般,朝着大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呼:“沈府在这!沈府在这!” 那报子闻言,这才走了进来,和沈贵在大门口撞了个满怀。 “恭喜沈老爷,贺喜沈老爷,贵公子才华横溢,高中状元,小的特意来给您报喜了。”说着双手作揖,明显是在讨要赏钱。 沈贵哪里还计较这些,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塞进报子手中,急忙问道:“消息可否属实?我家犬子,当真中了状元?” 那报子看着手中厚厚一沓银票,也是一愣。 以往他去别家报喜,人家就算再怎么财大气粗,也不过赏些大块银锭。 像这位沈老爷一样,直接发银票,还是这么大一沓的,当真世所罕见。 当下,脸上便挂起真挚笑容,忙不迭点头道:“千真万确,小人在国子监门前的金榜上,清清楚楚瞅见了贵公子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闻言,沈良富痛快地直拍大腿,一时间当真是喜不自胜。 周淮等人见状,眼眸中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他们也不求自家孩子能高中状元,但凡能金榜题名,便心满意足了。 而下一刻,好似心想事成一般,只见那报子继续说道:“还要恭喜周员外......黄员外等九人,令公子皆尽高中,名列前茅!” 轰! 此言一出,好似雷霆乍响,轰鸣在周淮等人耳边。 随后便觉心中,一股汹涌如狂潮般的喜悦喷涌而出,将其彻底淹没。 良久过后,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走上前去,掏出赏钱。 一时间,那报子看着怀中快要堆积成小山的银票堆,也不知是该诧异还是狂喜。 “江...江淮两郡的老爷们都这般富有吗?” /84/84376/20969064.html 第175章:名传淮南 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不仅仅是那报子,还有孙员外。 报子的那番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雷得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全…全都高中了?”他喃喃自语着,眼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等那报子走后,沈贵喜笑颜开,大手一挥,道:“诸位,据说考中之后是要办酒席的,我儿身为状元,这酒席规模自然差不得。” “依我看,就两百桌吧。” “届时,还望诸位都能来赏脸。” 闻言,孙员外嘴角当即就是一抽。 考生高中之后,是有摆酒席庆祝一番的习俗。 但人家顶多摆个二十来桌,你这…两百桌,显得你们沈家有钱怎么滴? “肯定来,肯定来!” “我家犬子虽说没能高中状元,但好歹也位列前十甲,摆个一百五十桌便好,届时,还望诸位赏脸啊!”周淮也跟着笑呵呵道。 原本,在孙员外那一番言语输出下,他本以为自家小子这次科举定然无望。 可谁承想,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安那不成器的小子,竟然能考进前十。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今儿个便去祭奠祖宗,瞅瞅他们坟头有没有青烟冒出来。 “我家也是,少说得摆一百桌!” “你吴家都如此大气了,我黄氏定然不能少了牌面,一百桌走起!” 闻言,众人相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老孙,到时候你可得来吃席啊,记得把老婆孩子都带上。” “我记得你小子娶了不少房小妾,都来都来,好歹能凑个人数。” 孙员外闻言,嘴角抽搐。 一个个的全都这么说,好家伙,这个月他甭干别的,净吃席了。 这时候的老孙,心里可谓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人啊,都是复杂的。 见不得自己兄弟苦,所以知道这些个老兄弟的孩子可能名落孙山时,他才赶过来安慰一番,顺便喝酒吃菜。 可现在…他们家孩子,一个个的,全都金榜题名,尤其是姓沈的这个浓眉大眼,家里竟然还出了个状元。 这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老孙,你怎么回事,你侄儿们高中,怎地还愁眉苦脸的?” “没…没有啊,我开心着呢!” 说着,孙员外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 同时在心里恨死了那个远房亲戚,拿了自己的钱财,净给些假消息。 这样的亲戚,过年的时候,少不得要被戳脊梁骨的。 “都怨我那亲戚,愣是传些假消息,害得你们担惊受怕了好些时辰。” “诶,这倒也无妨,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不过这也不对啊,据我所知,今年会试难度确实不小,好些个北方知名才子,纷纷名落孙山,我那几位侄儿,怎地这般生猛?竟险些将前十一甲给包圆咯。” “难不成,他们都是读书的种子?只是往年懈怠了?”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孩子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吗?” “他们哪里是什么读书种子,全赖那位顾诗君教得好啊!” “老孙啊,你没发现吗?前十一甲中除了那位号称江南神童的顾兴文以外,全是顾诗君教出来的子弟!” 轰! 此言一出,孙员外当真是醍醐灌顶。 醒悟过来之后,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老孙,你这是作甚?” “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如此看来,顾诗君是个有天大本事的读书人呀,我前些时候,竟还险些恶意中伤了人家。” “不给自己两巴掌,不解气。” 听见这话,众人纷纷一愣,随后还是沈贵站了出来,笑道:“非也非也,顾诗君向来宽宏大量,你若诚心悔改,他定然不会多做计较。” “不错,顾诗君肚量向来是大的。” “诶,诸位,怎么还能叫顾诗君呢?按照当初约定,现如今,咱们都是飞鸿的一份子,该改口叫东家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随后纷纷喜笑颜开。 “是极是极,周兄说得不错,从今往后,顾诗君便是你我的东家了。” “跟着飞鸿做事,今后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现场气氛热烈,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孙员外也是嘴角抽搐,头一看自家基业被合并之后,还这么开心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几个月来,飞鸿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 若是可以,他都想着能掺和一脚。 只可惜,人家顾诗君对他孙家的生意不感兴趣。 “诸位,顾诗君帮了尔等这般大的忙,是不是该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一番?” “这个自然,改日我等便备好礼物,前去顾府拜访。” “可否带我一起?” 闻言,众人一愣,诧异道:“老孙,你和顾诗君又无交集,何故拜访?” “咳咳咳,实不相瞒,我估摸着,我那不成器的犬子,说不定也是个读书苗子,好叫顾诗君指点一番。”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嘴角抽搐。 心说你家那孩子,现在才八岁,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要找顾诗君指点,还要不要点脸了? …… 很快,顾北川教出来的十个徒弟,险些包圆殿试前十甲的事情便传扬出去,一时间,整个淮南都热闹起来。 白鹿书院,秦修文开怀大慰,对台下子弟道:“你们瞧瞧,我这位顾兄弟与你们不过一般大的年纪。” “甭说功名,人家教出来的徒弟都能高中状元。” “再瞧瞧你们,连个举人功名都拿不下来。” “还不发奋读书,自勉尚学。” “老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顾诗君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老天爷赐给咱们淮南文坛的厚礼。” “我们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与顾诗君相比。” “话不可这么说,我那顾兄弟此行算是彻底打响了我们淮南文坛的招牌,今后少不得要有眼红之人前来挑衅。” “你们若是不长点本事,如何守得住这份荣耀?” “先生说得极是,我等定以顾诗君为榜样,发奋读书,绝不懈怠。” /84/84376/20969065.html 第176章:名满江南 江南,松山书院。 五柳先生当面,众多教习齐聚一堂。 相比于淮南文坛恨不得张灯结彩的兴高采烈,江南文坛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默。 尤其是水溪先生,此刻脸色通红,又是羞愧,又是失望。 只因,被他寄予厚望的顾兴文并未拿到贡元之位。 这便代表着连中三元功亏一篑,被那沈良富截了胡,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这份成绩本来不错。 毕竟,历年以来,会试前三甲都是被北方考生所包圆的。 其余南方省份,若能在剩余的前十甲中夺得一个名额,都算得上是分外长脸了。 只可惜,凡事最怕的就是比较。 他们这还算不错的成绩,和隔壁淮南文坛险些包圆前十甲的成绩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诸位也没必要如此忧心,仁义和楚歌他们虽未夺得状元之位,可不也名列前茅吗?”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我江南学子。” 有一教习,见现场气氛过于沉闷,遂出声说道。 可谁承想,五柳先生闻言,却是摇头,道:“他们是江南人氏不假,可这在科举上名列前茅的本事,可是那位淮南诗君教出来的。” “于情于理,这份荣耀都应当落在淮南文坛头上。” “怕是只有兴文,算是地地道道的江南考生。”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便有人阴阳怪气道:“这位淮南顾诗君,不仅自身文采斐然,教徒弟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先前也不知是谁不长眼,非要与人家比试一番。” “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水溪闻言,一张老脸顿时胀得通红。 只不过现如今顾兴文未能连中三元,更是不认他这个老师。 导致他想狐假虎威,借着顾兴文的势,威逼五柳先生,取而代之的美梦彻底破碎。 所以,现如今还是低调一番为好,便未曾说话,只是沉默。 “唉,这顾诗君当真是厉害,只一人便将我等压得喘不过气来。这等人物怎地偏偏就生在了淮南,若是我江南文坛中人,该有多好。”又有人如是感慨。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五柳先生闻言,眼眸一亮,道:“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现场气氛,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后便彻底沸腾开。 “先生,这是何意?”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发问。 “尔等可还记得,当初仁义曾说,那位淮南诗君的淮南话并不标准,甚至私底下,还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江南口音。” “说不准,这位顾诗君,还真是咱们江南人。” 此言一出,现场彻底火热。 “若此事成真,世上岂不是再无淮南诗君,只有江南诗君?” “嘿,江南诗君!听听这名头,比那什么淮南诗君响亮得紧。” “不错,我也这般觉得。我江南人杰地灵,像顾诗君这等文曲星下凡,就该落在江南,去什么淮南。” “若顾诗君当真是我们江南人氏,那岂不是说,险些把殿试前十甲包圆的荣耀,也能落在咱们头上?” 轰! 此言一出,好似烹油浇入烈火,现场气氛,再度狂热三分。 “先生,都过了这般多时间了,仁义怎地还没找着证据?” “要不然,还是书信一封,问问情况?毕竟此事事关我江南文坛兴衰。” “是啊,如今提起江淮两郡,世人都只知淮南而不知江南,这可万万不行。” 五柳先生闻言,也是郑重点头,道:“我这便休书一份,催促仁义加紧步伐,尽快找到证据,好把顾诗君迎回江南,认祖归宗!” 迎回江南,认祖归宗八字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浮想联翩。 …… 靖王府。 一袭蓝色丝绸衣的项芷柔正端坐于案牍前,细细品读顾北川与她来往的书信。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也不知顾大家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得,竟能写出这等才华横溢的诗篇。” 少女巧笑嫣然,如同有蜜意从心尖尖上化开。 “他是在说,我等虽未见面,只用书信交流,依旧心有灵犀?” “当真是好文采呢。”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少女独有的怀春时光被破坏,脸颊顿时升起一股红晕,有些愠怒。 走进来的正是项芷柔的贴身侍女小红,见到自家小姐这番模样,吐了吐小舌头,也不畏惧,开口道:“小姐莫不是又在想念顾大家了?” 闻言,项芷柔脸上红晕更甚,娇嗔道:“好你个小红,连我都敢笑话,讨打。” 眼见小姐就要欺身上来,小红赶忙后退。 自家小姐可是有武功在身的,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真不是对手。 “小姐,有要事禀报。” “那你说说看,说不定我已经知道了呢。” “顾大家教出来的那十个子弟,纷纷高中,险些就包圆了前十甲,那沈良富,更是高中状元!” 说完,小红一脸期待,等待着自家小姐露出惊讶表情。 然而,项芷柔并未如此,只是微微点头,随后目光微凝地看向她,那副表情,好似在说:“就这?” 小红气势一滞,不可思议道:“小姐,那可是状元!” “之前还有人质疑顾大家没有功名,现在连他教出来的子弟都能高中状元,想来这等声音,怕是要销声匿迹了。” “小姐怎地一点也不惊讶?” 小红着实有些想不通,难不成以小姐的家世,连状元也难入其法眼? “哼,自然是北川哥哥已经在书信里告诉过我了。”说这话时,项芷柔脸上依旧带着红晕,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娇憨,一股自豪。 仿佛在说,看吧,北川哥哥连这等事都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心中定然是有我的。 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小红计上心头,忍不住使坏道:“那小姐可知,这则消息传出之后,整个淮南的女子都望风而动,甚至传出了要嫁就嫁顾诗君这等说话。” “这些天以来,去顾府的媒婆可是数不胜数,险些都要把顾府的门槛给踏平咯。” 轰! 此言一出,宛如晴空霹雳。 项芷柔精致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慌之色。 /84/84376/20971245.html 第177章:有美相邀 听闻此言,项芷柔如遭雷击,先是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后便双颊泛红,眼眸起雾,心中不可遏制地涌起一股惊慌之感。 “这番话,可是真的?”项芷柔言语中的急切,溢于言表。 小红见状,顿时大急,连忙道:“小姐勿忧,顾大家说是心有所属,并未答应任何一家的婚约。” “那些个媒婆,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闻言,项芷柔脸上的惊慌与焦急这才消退少许,却依旧柳眉紧皱,道:“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我这就修书一封,以项云的名义送去顾府。” “项…项云?项云是谁?” 小红闻言,明显一愣。 “莫要多问,只管去做。” “诺。” …… 顾府。 春闱已过,便代表着早秋的料峭春寒已过,天气渐渐转暖。 淮南城中,人们的穿着也从厚重臃肿的貂裘锦绒,逐渐变得轻薄舒适起来。 就比如此刻的顾北川,穿着一袭月白色丝绸衣,正悠哉游哉地躺在正堂内的躺椅上,感受微醺的春日暖阳。 这些日子以来,飞鸿的生意逐渐走向正轨,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又相互配合。 而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又纷纷高中,一时间便没了事情做,难得悠闲下来。 当然,自从沈良富等人高中的消息传来,顾府每时每刻都有人来拜访。 只不过统统被福伯挡在府外,只有交情甚笃之人,才能得见其真容。 “少爷,有人求见。” “不见。”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春日暖阳何其难得。这般时光,更是惬意至极,容不得他人打搅。 “是靖王府来人。” 闻言,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心说难怪福伯拿不定主意,竟是靖王府来人。 但据他所知,自从那次名满淮南的诗会之后,他和靖王项青峰便没了交集,却是不知此刻靖王府为何来人。 “请到会客厅,我亲自去见。” 不管来人是谁,靖王府的招牌,都值得他如此慎重。 毕竟,如今的他就算名声再大,也不过一介白丁而已。 和当朝靖王相比,当真有如云泥。 不过,若是等沈良富等人先后上任。飞鸿便算在朝廷中有了关系,届时,在很多事情上,便不用那般畏首畏尾。 片刻之后,顾府会客厅。 顾北川看向来人,眉头一皱。 因为他隐约记得此人,当初项白来飞鸿酒楼时,便是此女跟在身旁,且言语颇为泼辣。 “奴婢小红,见过顾大家。” 若说以前,小红还觉着顾北川没什么。自己虽是一介丫鬟,但好歹出身靖王府,在他面前,姿态桀骜些不成问题。 现在却断然没有了这等心思。 这位可是能教出状元的大才!整个淮南文坛的香饽饽,就连自家小姐,也倾心于他。 搞不好,那就是未来姑爷!焉能得罪! 闻言,顾北川也拱手作揖,并未因为对方是丫鬟而有所轻视。 “敢问小红姑娘,前来寻我是为何事?” “并无大事,只是我家小姐修书一封,特令我来交予顾大家。” “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便是项芷…项云。” “原来是项云姑娘。”顾北川脑海中回忆起年会时遇见的俏丽身影,不由得嘴角上扬。 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后,顿时讶然。 “项云姑娘设下家宴,特邀我赴宴?”顾北川面露诧异,故而发声问询。 小红闻言,也是讶然,可想起小姐将信件交给自己时的那份娇羞神态,遂点了点头,道:“不错。” 顾北川闻言,一时间却是陷入了尴尬之中。 要知道,大乾民风淳朴。 正常女子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被人看见身子,便是坏了清白,轻则整日以泪洗面,重则轻生。 在这等背景下,做好家宴,邀请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赴宴。 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对这位项姑娘名声不大好。 见顾北川犹豫起来,小红急忙道:“临行之前,小姐再三叮嘱,言辞恳切,望顾大家务必赴宴。” 闻言,顾北川又是一愣。 心说人家可能是有要事相商,莫不是自己想歪了去。 遂点了点头,郑重道:“顾某省得,请回去告诉项云姑娘,北川会按时赴宴。” 小红闻言,这才喜上眉梢,退出顾府。 …… 三日之后,靖王府。 要说整个淮南,谁人最为尊贵,莫过于靖王。 但靖王痴迷于军伍,常常为了练兵而睡在军营,夜不归宿。 所以这靖王府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也就成了项芷柔。 平日里,整个府邸的家仆和丫鬟,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如何伺候好这位主。 可今天…事情却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因为往日里,自从来了靖王府后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项芷柔,竟然想亲自下厨! 这怎么行! 厨房之内,老管家正跪伏于地,泪眼婆娑,带着哭腔道:“小主,您就行行好,回去房中歇息吧。” “您想吃什么,跟老朽说,莫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是咱们大乾有的,老朽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一定帮小主寻来。” “只是这亲自下厨一事,要不还是算了?” 项芷柔闻言,顿时摇头,眼神坚定道:“不可,今天这顿饭菜,我要自己做。” “可我大乾自古以来,便有君子远庖厨之说。” “那些个菜刀更是锋利,若是伤了小主千金玉叶之体,老朽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为来客做一顿饭食,再正常不过。”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打在老管家身上,叫其瞠目结舌,好半响没能缓过神来。 “小…小主您亲自下厨,竟然只是为了招待客人?” “对呀~” 得到肯定回答后,老管家心中可谓掀起万丈波涛。 心想以小主的身份地位,这传说中的客人,该是何等尊贵? 要知道,哪怕是他们的靖王殿下,也不见小主如此厚待! 莫不是…宫中来人? /84/84376/20984659.html 第178章:天泉鳜鱼 想到这里,老管家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除了宫中来人,还有何人值得小主这般款待? 但紧接着,他又忐忑起来。 据说宫中规矩森严,自己一介乡野村夫,会不会冲撞了贵人? “小姐,我等要不要也打扮一番,也好叫贵客眼前一亮。” 项芷柔闻言,小脸浮现出一抹喜意,顿时点了点头,糯糯道:“好。” “府中可还有什么名贵菜品,都拿来给我做。” “好嘞。” “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进献给靖王殿下一条天泉鳜鱼,只是这条鱼殿下宝贝得很……” “不妨事不妨事,若是靖王哥哥要责罚,我一人担着便是,快些去取来。” 项芷柔闻言,巧笑嫣然。 只因顾北川曾在书信中说过,他自小便喜食鱼类。 只可惜自从来了淮南,便琐事缠身,食用的大多是飞鸿酒楼中的菜肴,至于鱼类,倒是很少食用了。 所以此时听见老管家这么说,少女便动了心思。 今儿个定要做出一桌子美味佳肴,好叫北川哥哥大吃一惊。 那管家闻言,也是挣扎一番后,一咬牙一跺脚,应道:“我这就去取来。” 毕竟是为了接待宫中贵客,靖王殿下就算知道了,应当也会体谅的吧。 霎时间,为了那即将到来的神秘客人,整个王府都动了起来。 丫鬟仆从们拿出昔日里最为华美整洁的衣裳,以期待能给贵人留个好印象。 终于,在忙碌了三个时辰后,靖王府的大门,终于被敲响了。 “顾公子,您来了,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我领您进去吧。”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小·迎宾·红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劳烦了。”随后便迈入靖王府中。 可这一进来,便发觉有些不对劲。 这些个仆从丫鬟,怎地一个个这么光鲜亮丽? 现在年关已过,竟然还穿着新衣服。 当真叫人匪夷所思,这便是名门望族吗? 相比之下,自己顾府里头的二十几个家仆,当真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等顾北川走进之后,那些个丫鬟仆从,更是在老管家的带领下,齐齐鞠躬,高声道:“贵客好。” 顾北川见状,嘴角一抽,条件发射道:“同志们辛苦了。” 老管家一愣,心说同志是个什么称呼?不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贵客尴尬,于是带头道:“不辛苦,全心全意为贵客服务。” 随后,其身后的仆从丫鬟,也如是说道。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觉着自己不像来赴宴的客人,更像是检阅军队的将军。 跟在其身后的小红,也是嘴角抽搐,似乎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模样。 不过好在,走过通往正厅的长廊后,这段尴尬时光便悄然而逝。 正堂内,一袭丝质月白衣裳,落落大方,明眸皓齿,臻首蛾眉,美艳不可方物的项芷柔,早已等候良久。 看见顾北川时,眸子中便好似有光芒闪烁,竟无一丝一毫的怨念。 站起身来,道:“顾大家,许久不见,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顾北川闻言,自然是拱手作揖,道:“多日不见,项云姑娘依旧风姿绰约,宛如当日。” 闻言,项芷柔双颊之上,悄无声息攀上一抹红晕。 世间女子,谁人不爱听夸赞容貌之语?更何况,这番话还是出自自己的心上人之口? “顾公子舟车劳顿,想必是饿了,何不先坐下用膳。” 听见这话,顾北川这才注意到那一大桌子飘香四溢的美味珍馐。 “王府的厨子就是不同凡响,做出来的菜肴,都快能与我飞鸿的孙师傅比肩了。” “哪有,孙御厨钻研厨道十余年之久,更是能做出百鸟齐鸣那等名菜,小女子还差得远。” 闻言,顾北川又是一愣。 这些菜肴竟是出自眼前这位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妙龄少女之手! “项云姑娘竟然还精通厨艺,当真是多才多艺。” 一般来说,只有穷苦人家的女子才会忙碌于灶台之间。 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都是打小学习琴棋书画,亦或是为妻之道。 像项芷柔这般有一手精湛厨艺的,当真少见。 “云自小便跟随家父,也过了些清苦日子,厨艺便是在那时候学来的。” “顾大家快些尝尝,好叫我知道厨艺有没有退步。” 顾北川闻言,含笑点头,伸出筷子,开始品尝起来。 良久之后,顾北川表情真挚地点了点头,道:“当真是一桌子美味佳肴。” “项云姑娘可不能去开家酒楼,不然我们飞鸿,怕是要没生意咯。” 项芷柔闻言,脸上红晕更甚,心尖尖上更是如同有蜜意化开。 “顾大家喜欢就好,尝尝这鱼汤,可是熬制了好些时辰呢。” 顾北川闻言,舀起一碗晶莹剔透的鱼汤,送入嘴中。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鲜味自口腔中炸开。 随后更是层层递进,沿着口腔逐级深入,叫人流连忘返。 更为奇特的是,这鱼汤分明是滚烫火热的,吃进嘴中,却有一股清凉之感。 “这鱼汤…好生神异。” “那是,这可是从崖余山脉运过来的天泉鳜鱼,连靖王殿下都宝贝得紧,小姐还是偷偷做给您吃的呢。”一旁的小红帮腔道。 可谁承想,却惹来项芷柔一声娇叱:“小红!” “这…当真是破费了,其实项云姑娘能亲自下厨,北川便已经受宠若惊了。”顾北川苦笑道。 合着,自己是把那位靖王殿下的宠物给吃了,这给人知道了,可莫要来找自己麻烦。 “顾大家喜欢便好。”项芷柔依旧巧笑嫣然,令人如沐春风。 “自然是喜欢的,说实话,此等珍馐,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顾北川又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肉,送入口中,立刻便有浓郁欣香化开。 肉质更是鲜嫩,入口即化,没有丝毫老化。 “世间竟还有此等珍馐,多亏了项云姑娘,否则我怕是难以品尝到了。” 崖余山脉高耸入云,其上更是多有奇珍异宝。 这天池,便是其中一处宝地。 能在那等环境中生存的鳜鱼,其中价值,怕是匪夷所思。 甚至,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否则也不能叫靖王这等人物都宝贝得紧。 “若顾大家喜欢,云儿可天天做给你吃。” 这番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wap. /84/84376/20984660.html 第179章:吻 此言一出,整个饭桌上顿时寂静起来。 咳咳咳。 顾北川更是被鲜美的鱼汤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见状,项芷柔便急忙站起身来,走到顾北川身后,轻抚其背。 “怎么了?顾大家慢些吃。” 此时初春已过,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气温也在渐渐回暖,故而顾北川身上衣衫,不可避免地有些轻薄。 这就导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项芷柔在其背部的抚摸。 少女手掌中带着些许温热,柔若无骨,只是隔着衣衫抚摸,似乎都是一种享受,再加上其关切的神情。 顾北川一时间竟是咳得更厉害了些。 良久之后才平复下来。 重新落座的主客二人再度对视,项芷柔双颊绯红,眉眼低垂,似是有些不敢和顾北川对视。 这番姿态,再加上其绝世容貌,当真是有些美艳不可方物。 但顾北川只觉有些尴尬。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从来到淮南,一直用书信形式陪伴着他的芷柔姑娘才是良配。 因为两人既彼此了解,脾气秉性又十分相合。 若是非要选择一人共度余生的话,那顾北川毫无疑问会选芷柔。 而眼前的项云姑娘明显对他有几分意思,又是设宴款待,又是宰了靖王养的天池鳜鱼。但凡他不瞎,都看得出来对方心意。 可是,他心中已经有了芷柔姑娘。方才又有了肢体接触,心中难免尴尬。 项芷柔见状,眼眸转动,微光一闪,道:“顾大家,不知可否饮酒?”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自然。” 项芷柔便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仆人端上来几瓶气味熟悉的酒水。 顾北川看向装酒的瓶子,眼眸一亮。 “英雄醉,红袖招?” “不错,正是顾大家昔日酿出的名酒,今日便陪小女子痛饮一番可好?” 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 若是其他酒水,他自然不惧。 可英雄醉是他酿的,度数和烈度他再清楚不过,会不会喝醉当真不好说。 但现在这里可是靖王府!若是喝醉了,做出什么荒唐之事,可如何是好? 见顾北川犹豫,项芷柔急忙使了个眼色。 小红接收到后,便清了清嗓子,道:“顾大家,不过一些酒水而已,我家小姐一介女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闻言,顾北川哂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是极,项云姑娘一介女子都不怕,我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 此言一出,项芷柔只觉双颊发烫,微微低头,露出一抹计划得逞的微笑。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就难免有些贪杯。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之后,顾北川眉头微皱,觉着有些不对劲。 他喝的是英雄醉,项云喝的是红袖招。 这本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感觉,对方好像在养鱼,每次都只抿一小口,而他却是一口闷。 换句话说,他感觉对方在有意无意地灌醉自己。 本以为这是错觉,可接下来的时间里,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一时间,顾北川心中微凛,觉着有些不对劲。 今日,不会是场鸿门宴吧? 对方为何要请他吃饭?这个一开始被忽略的问题,猛地出现在顾北川脑海中,叫他苦思冥想。 凭交情?他和项云才见过一次面,哪来那般深厚的交情? 凭身份?别闹了,他顾北川是小有名气,但人家可是靖王府出身,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喜欢他? 顾北川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索性直接扑倒在饭桌上,佯装成喝醉模样。 项芷柔见状,和小红相视一笑,遂缓缓起身。 感知到项芷柔的起身和靠近后,顾北川心中警铃大作,浑身紧绷,准备情况一有不对,便翻墙跑路。 靖王府的院墙虽然够高,但他好歹有武功在身,虽不能过草无痕,踏浪而行,但翻个墙还是没问题的。 翻墙之后,自有福伯接应,顺利逃走应该问题不大。 随着少女越靠越近,顾北川心中那根弦也越绷越紧。 终于,少女出手了! 只见其伸出手掌,狠狠抓向顾北川头颅。 感受到头顶劲风后,顾北川心念电转,疯狂思索这是江湖中哪种武功,同时身躯涌动,准备暴起。 然而,终究是项芷柔的动作更快一步。只顷刻之间,手掌便盖在了顾北川头颅之上。 顾北川浑身一震,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就在他觉得对方要痛下杀手的时候,项芷柔却只是用手掌在顾北川头发上蹭了蹭,摸了摸,随后便蹲下身来。 到了这时,顾北川已经肯定,少女对他应该是没有歹意的,身躯便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下一刻,便感到脸颊之上,有一个湿润温热的柔软物体贴了上来。 一触即发,令人回味无穷。 装睡的顾北川身躯重新紧绷起来,整个人陷入呆滞,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想法:我好像被灌醉之后强吻了! 大脑宕机良久之后,顾北川方才回过神来,随后身躯放松,继续装醉。 此时装醉,尴尬的只有他一个。此时醒来,尴尬的则是一群人。 …… 翌日清晨,靖王府,西厢房内。 顾北川悠悠醒来,依稀记得,昨儿个自己似乎是被家仆们抬来这儿休息的。 不过倒也正常,顾北川身为客人,喝醉之后,身为主人的项云自然要安排。 原本顾北川对项云喜欢自己一事只是猜测。 但经历过昨天一事后,便彻底肯定了。 只是他早已心有所属,自然不能耽搁了对方,也耽搁不起。 思来想去之后,顾北川还是决定去和对方说个清楚,道个明白。 靖王府很大,稍有不慎,甚至会有迷路的风险。 顾北川不知道项云的居所在哪,但他依稀记得昨日用膳的大堂在何处。 便决定前往大堂,届时再找个仆从或是丫鬟问问项云在何处。 良久之后,顾北川终于到达正堂。 却见正堂的案牍上,摆放着一副字。 顾北川见状,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便上前查看。 只见其上赫然用自己最为擅长的狂草写着十四个大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wap. /84/84376/20997221.html 第180章:身份暴露 看见这幅字之后,顾北川一时间大脑宕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皱起眉头,细细打量起来。 首先便是那字,虽说也是狂草,而且能看得出来,作者应当是以他的作品为蓝本临摹学习的。 但只得其形,意境嘛,却只有三分。 不过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现如今整个淮南,甚至是乾都,临摹他顾北川字的都大有人在。 但那么多人,能临摹出三成意境的,却寥寥无几,怕是不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说,这人的临摹水平,怕是已经能说得上一句当世之最了。 其必然是花了大量时间和功夫的。 但若是只有如此,还不值得顾北川如此惊讶。 毕竟这只能说明靖王府中有个他的小迷弟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在文坛的声望,这等事再正常不过。 真正让他震惊,甚至大脑宕机的,是那十四个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他只写给过芷柔! 所以这幅字的作者,要么是芷柔,要么是有小李杜之称的李商隐本人! 但这里是大乾,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芷柔就在靖王府中! 得出这个结论后,顾北川呆立良久,久久无言。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现阶段有两个问题摆在眼前。 一、芷柔究竟是靖王府中何人! 二、这么久以来,芷柔为何不曾表明身份?是不愿?还是有难言之隐? 第一个问题倒是好解决,这幅字堂而皇之地摆在正堂,随便找个人问问,便能知晓作者是谁。 第二个问题才是难点。 若是无法解决,就算找到芷柔,顾北川也不打算仓促相认。 感情这等事,急不得,更逼迫不得。 若是芷柔愿意与他说,自然会说。 若是不说,或是有难言之隐,或是……两人缘分未到。 若是如此,他顾北川只能另寻他人。 就在其思虑间,恰逢一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昨日带领众多仆从和丫鬟摆好队形,恭迎顾北川的老管家。 “顾公子,你怎地在此处?”虽说接待的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宫里来人。但顾北川好歹是能教出当朝状元的人物,管家还不至于来嫌贫爱富势利眼那一套。 “闲来无事,踱步至此。” “对了,我观这幅字,似乎是模仿我的笔迹所写,不知是何人所作?” “若是对我那狂草感兴趣,在下或可指教一二。” 老管家闻言,眼眸顿时闪亮起来,连连点头:“实不相瞒,正是我们家小姐所写。” “她对顾大家的诗文字画,可是感兴趣得紧。” “最近数月以来,先是临摹,用完了小半池子墨水后才敢下笔书写。” “时至今日,也算有了几张能拿得出手的。小姐宝贝得紧,平日里更是叮嘱我等,要好生照料。” “这不,我就是拿这些字画出去晒的。只不过字画有些多了,一次拿不全,便将这幅字画暂且放在大堂,没承想被顾大家瞧着了。” “顾大家文采斐然,更是草书的开创者。我们小姐这点道行,在您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不过若是顾大家肯指教一番,小姐定然是乐意之至的。” 顾北川闻言,笑着点头道:“项云小姐若是感兴趣,我定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 “项云?谁是项云?” “这不是你家小姐吗?” “顾大家说笑了,我家小姐姓项名唤芷柔,这可是当今陛下钦赐的名讳,老朽定然不会记错。”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竟把芷柔姑娘记成了项云姑娘,准是睡迷糊了。” “对了,我记得靖王府除靖王和芷柔姑娘外,还有一人名唤项白,老管家可有印象?” “项白?并无印象,许是个不知名的下人吧。” “对对对,就是下人,无关紧要。”顾北川眼中精光一闪,如是说道。 “不知老管家在何处晾晒字画,可否一起去看看?” “自然。” 片刻之后,顾北川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便到了一处阳光充沛之地。 一幅幅字画被整齐地或摆放,或悬挂着。 每一个字,都是以狂草写就。 只不过,有些只有形似,有些却带上了几分意境,能明显看出作者的进步。 内容上,则全是些古诗,顾北川作的古诗! 有广为流传的,也有不为人知的,更有只存在于顾北川和项芷柔书信来往中的。 从《登高》到《淮南秋·赠项白》,再到《从军行》和《镇玉门》,甚至包括他送给甄仁义的《淮南雪·赠仁义》。 再加上老管家刚带来的那十四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北川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他所作的所有诗文,皆尽在此,竟是没有漏掉任何一首。 看见这一幕后,顾北川只觉有股子震撼,直击心灵。 他仿佛看见少女赤诚的,饱含真诚的心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顾北川两世为人相加,也不曾遇到过如此女子。 尤其是,在后世那等遍地快餐式恋爱的环境下,这份心意便显得尤为珍贵。 君不见,昔日为爱冲锋的勇士备受瞩目,叫世人感慨万千。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叫人如何能相信,世间还有真爱? 但现在,此时此刻,顾北川心中却有一丝触动。 只是感动的同时,难免疑窦丛生。 既然芷柔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为何迟迟不肯表明身份? “芷柔姑娘倒是个练草书的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哎呀,别人这么说,我是不相信的。但这话是顾大家您说的,定然不假,小姐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好些时日。” 顾北川闻言,笑了笑,道:“此事便不用和芷柔姑娘说了,过些时日,等我忙完,自然会来指导其一番。” “若是我事情多,难免忙碌,便没了时间。若是和芷柔姑娘说了,她还道是我放她鸽子。” 老管家闻言,憨厚地点了点头,道:“顾大家说的是,老朽省得,定然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84/84376/20997222.html 第181章:同游淮河 见老管家点头,顾北川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转身往昨日居所处走去。 事情有变,自然不宜再和芷柔摊牌。 然而,谁承想他走到一半,便撞见来邀他用膳的小红。 “顾公子,小姐已在正堂设宴,还请公子一同用膳。”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善。” 今日的项芷柔一袭水蓝色衣裙,看起来秀外慧中,宛如出水芙蓉,清纯动人。 再加之顾北川依然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便更添加几分暧昧。 此时的项芷柔依旧落落大方,好似昨日之事压根没有发生过一般。 两人在饭桌上的交谈,更是一如既往。 用餐结束之后,项芷柔提议去淮河两岸逛逛,顾北川自无不可。 然而,等来到淮河两岸后,才发现此处与秋冬之时已然大不相同。 秋冬时节,寒风萧瑟,两岸树木枯萎,只有猿猴啼鸣。 此时却春意渐浓,两岸郁郁葱葱,百草丰茂,更有莺歌燕舞。再加上河水平缓,并不湍急,甚至清澈地能看到河中鱼虾。 当真是个踏青的好去处,难怪芷柔会提议来此。 顾北川和项芷柔并肩而行,走在前方。 身为贴身仆从的福伯和小红则落后近一米,跟在俩人身后。 福伯看着眼前的一对丽人,心中难免升起欣慰之感。 这些年来,少爷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能教出状元子弟。 种种成绩,不说光宗耀祖,但至少能光耀门楣。 只是,唯独有一件事,成了福伯心病。 那便是少爷的终身大事! 年关已过,少爷如今也已经一十有九了。 按理来说,也该娶妻了。 若少爷还像以前一般,是个人憎鬼厌,净结交些三教九流的纨绔子弟。 那还说得过去,毕竟这般人设,怕是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可现在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以少爷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上门求亲的媒婆险些要把家中门坎给踏破咯。 挑来的姑娘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一个比一个知书达理。 可少爷却无半点心思。 这不得不让他浮想联翩。 自家少爷不会……不会有龙阳之好吧?不然怎地会如此不近女色? 这个猜测可着实是让福伯忧虑了好久。 若是不能给顾家留下香火,他下去了,如何跟小姐交代? 但是今天,福伯的忧虑被彻底消除了。 原来少爷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有所属啊! 而且这位不论是家世还是姿色,可都比那些个媒婆介绍的强得多! 最关键的是,这位可是靖王府出身。 若是少爷能把人家娶回来,那顾家岂不是能晋升为皇亲国戚? 这可比什么科举强多了。 就在福伯思绪纷飞之际,前方的项芷柔看着淮河中,往来交错的渡船,突然道:“顾大家,可有兴趣乘坐一番渡船,看一看这大好的淮河风光?” 顾北川闻言,看向淮河岸边争相揽客的摆渡翁,遂点了点头,道:“甚好。” 随后便挑选了一头发花白,看起来颇有些年迈的摆渡翁,递过一小块碎银,和善道:“船家,可否载着我们在这淮河上穿行几个时辰。” 老翁掂量了一番手中碎银,又听见顾北川颇有礼貌的话语,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着头道:“自然自然,这么多银钱,抵得上老朽小半月的收成了,这船贵客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闻言,顾北川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流露出一抹苦涩。 “项姑娘,上船吧。” 项芷柔见状,若有所思。 等上了船后,才斟酌着说道:“这老翁,可是顾大家诗中所写‘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不错,他冬日里便在此处摆渡,没承想,临到春天,依旧不曾离去。这般年纪,却要如此奔波忙碌,倒是个苦命人。” 项芷柔闻言,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其衣袖之中,有半块碎银落于甲板的偏僻处。 若不仔细去看,怕是难以发现。 老翁的船并不大,但他划起来甚是卖力。 随着竹竿在水中搅拌,一圈圈波纹席卷开来,两岸景色也飞速向后掠去。 顾北川看见了青山黛色,看见了水光潺潺,看见了莺歌燕舞,看见了草长莺飞,看见了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看见了岸边一棵棵柳树,有碧绿枝条垂下,丝丝缕缕。 “项姑娘乘船的决定当真是做得好,否则怕是看不见如此美景了。”顾北川由衷感慨道。 前世他身处城市,处处是高楼大厦,哪里能寻到如此好的去处。 至于穿越之后,自从来了淮南,也是事情一个比一个多,每日繁忙至极,压根没有时间前来踏青。 “那此情此景,顾大家可想作诗一首?”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项姑娘有此雅兴,北川自当奉陪。” “便以这两岸春色为题,作诗一首,赠予姑娘,如何?” 闻言,项芷柔双眸之中,好似有明亮光彩闪过,点头娇声道:“嗯。” 顾北川斟酌半响,随后一步踏出,从船篷走到甲板上,高声道: “胜日寻芳淮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身后,项芷柔闻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胜日指的便是风和日丽的今天,他们来到淮河之畔,发现昔日萧瑟的景象早已焕然一新,满是勃勃生机。 这前十四字,倒是中规中矩,地道的叙事,看不出新意。 真要评判一二,还得看第二句。 正如此想着,便听顾北川高声吟诵道: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轰! 此言一出,项芷柔顿时呆愣。 尽管已经知道顾北川文采斐然,于诗词一道更是大有建树。 但是当一首佳作于自己面前就这么诞生时,她依旧免不了心潮澎湃。 东风在这里指春风,所以第二句的意思很简单。 大概便是春风吹拂而过,百花齐放,一时间姹紫嫣红! 只一句话,短短十四字,便有浓浓春意跃然纸上。 更有一种朝气蓬勃,激扬人心之感。 叫人听了,只觉春日风光无限好。 /84/84376/20997269.html 第182章:落魄老妇 啪啪啪! 啪啪啪! 听见身后的掌声,顾北川这才转过身来,便见项芷柔眸光璀璨,如含星子。 在对方满是欣赏,甚至带着些许爱慕的目光下,顾北川败下阵来,转移话题道:“项姑娘觉得此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此事不像《淮南秋·赠项白》一般另辟蹊径,而是堂堂正正写春之朝气蓬勃,万物复苏。” “可即便古往今来,写春之诗篇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顾大家的这一篇,也称得上其中翘楚。” “只是不知,这首诗,唤作何名?” “便叫《淮南春·赠项云》,如何?” 听闻此言,项芷柔那本就璀璨如星子的眸子,更加闪亮了三分,双颊泛红,低下头来,语气娇羞:“甚好。” 看见少女这般模样,顾北川亦是嘴角含笑,不经意间,余光又瞥见岸边垂柳,便道:“今日有项姑娘同行,诗情大发,便再做一首。”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轰,此诗一成,恰逢淮河两岸有春风袭来。 将那垂柳的枝丫,吹得纷纷昂扬。 或落于水面,掀起点点涟漪。 或飘于半空,好似矫健青龙。 或落于地面,轻抚大地母亲脸庞。 船舱中的项芷柔闻言,也不禁将头伸出窗外,眸子中倒映着所谓的万条垂下绿丝绦。 “顾大家,此诗又唤作何名?” “《咏柳》” “咏柳,咏柳。”少女眸光璀璨,喃喃自语:“淮南柳,当真一绝也。” 淮河之上,一蓑笠老翁,正泛舟而行。 舟上,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月白色衣袍,剑眉星目,气质斐然。 女子身着水蓝色丝质衣袍,温婉如水,容颜俏丽。 当真是郎才女貌,好生登对。 …… 与此同时,两位看似普通的老人,堪堪来到阜阳郡。 魏青看着阜阳城门,嘴角含笑,道:“陛……老爷,我们已经到了阜阳,怕是要不了几日脚程,便能到淮南。” 这一行人中,除却这两位老人外,多是些凶神恶煞,身披铠甲的护卫。 可见其身份不简单。 为首之人,虽说普普通通,犹如一田间老农,但看周遭众人对其恭敬神态,便能知晓其不一般。 “嗯,那便加快些脚程,等到了淮南再好生歇息。” “老爷,我听闻淮南美食众多,有名些的,譬如淮南烤鸭,淮南火锅,甚至都传到了乾都。” “只可惜,乾都的厨子做不出来那般味道,不正宗。” “如今到了淮南,咱们怕是有口福咯。”一名护卫闻言,如是说道。 “好说好说,你们一路护卫,倒是辛苦了,届时敞开肚皮吃便是,老爷不差这一顿饭钱。” “我也听说,淮南的房子都是用砖瓦建起来的,冬暖夏凉,还甚是结实。” “若是能用这等技术建造城墙,怕是咱们守城也能容易些。”又一名护卫如是说道。 那老爷再度点了点头,道:“那到时候你等定要好生观摩一番,若是当真有用,便找人寻来这建房的法子,送到北方去。”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喜上眉梢。 虽说又累又饿,但精神都不错。 毕竟只要到了淮南,便有上好的美食,温暖的房屋。 相比之下,此时的舟车劳顿,倒也不是不能忍耐。 又是三日过后,期间还曾下过一场春雨。 一行人当真是人困马乏,疲惫到了极点。 魏青环顾四周,眉头紧皱,道:“按理来说,这里应当已经入了淮南地界,怎地这般荒凉?” “嗨,魏丞……老爷当真是不识人间疾苦,淮南毕竟是一郡之地,尤为宽广,自然不可能处处繁华,有些许破败之地,倒也正常。” 为首之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繁华如乾都尚且有破败脏乱之所,更何况淮南乎?” 魏青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倒是我着相了,不会我们现在人困马乏,当务之急,还是找一家当地农户,讨些热饭热菜,顺便歇息一夜,等明日再去城中心繁华之处。” “所言极是。” “此处就算偏僻,应当不至于渺无人烟,我等再寻寻。” 又是良久,一行人足足走了数里地,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才见到不远处有火光升腾,炊烟袅袅。 见状,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这般偏僻之处,若是不能寻到人家,只能在外过夜,若是遇到些豺狼虎豹之流…。 护卫们全盛时期倒还好,如今却是人困马乏,怕是要出岔子。 一行人当即朝着那缕炊烟走去。 从远处看时,只能看个大概。等走进来,才能看见房屋全貌。 并不是众人期待中冬暖夏凉,结实稳固的砖瓦房。 而是一破落低矮的茅草房。 看见这一幕,众人纷纷皱眉。 尤其是魏青,说实在的,他倒也是寒门出身,住这样的房子倒无大碍。 可圣上千金之躯,怎可受此屈辱? 似乎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那为首的项老爷便笑着道:“老爷身子倒也没有那般娇贵,取些银钱来,送予他们,今日便睡在此处吧。” 项老爷发话,莫敢不从。魏青当即行动起来,走上前去敲门。 然而让众人意外的是,没敲开房门,反倒是把炊烟敲熄了。 见状,一护卫大怒,道:“莫不是不想接待我们?魏老爷退后,我来敲敲看!” 这不过是一栋茅草屋罢了,其门户也只是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护卫身强力壮,是有能耐破门而入的。 房门中人似是听见了护卫的叫喊,只一瞬间,那咯吱作响的木门便轰然洞开。 从中探出一道身影,众人见状,纷纷望去。 只见来人身材佝偻,腿脚缓慢,走起路来甚至有些一瘸一拐。 脸上更是皱纹遍布,身躯也是骨瘦如柴,似乎风一吹,便要倒下。 这……怎地这般落魄? 一时间,众人齐齐想到。 下一刻,那落魄老妇抬起头来,看见身材魁梧的护卫们后,惊慌失措而又诚惶诚恐,道:“各位大人,老婆子知道到了交粮的时候,但家中实在没有余粮了,能否宽限几日?” /84/84376/21012952.html 第183章:义愤填膺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皱眉。 近年来,仁宣帝因为要北伐,所以加重了几分税收,但也不过才到正常水准。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理应缴纳了粮税后,还有十足的富余。 可是眼前这老妇,显然不是这样。 更关键的是,收纳粮税一般是在秋季,那时候百姓刚刚丰收,手中也有余粮,缴纳粮税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负担。 现在都已经春季了,早已经过了纳税的时候。 这老妇怎地还嚷嚷着要上交粮食? “老人家,莫要慌张,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旅人,来此只为借宿一晚,不是来收粮的。” 尽管满腹疑惑,但现在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魏青走上前去,道明来意。 那佝偻老妇听闻此言,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才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 “只是我这茅屋破败,怕亏待了诸位贵客。” “不妨事,我等舟车劳顿,现在只想有个歇息的地方,再吃口热乎饭。” “明日一大早就走,不会过分打搅你。” 说完,项大老爷递给老妇一锭沉甸甸的银锭,道:“这些钱财,便算是我们在此留宿的费用。” 老妇摸着那银锭,忍不住睁开浑浊的双眼,惊呼道:“太多了,太多了,用不着这么些。” “无妨,你拿着便是,尽量做些好酒好菜来。” 老妇闻言,神色却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忐忑起来。 众人见状,却是没当回事,进了茅屋歇息。 进来之后,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茅屋,小倒是不小,让他们歇息绰绰有余。 只不过由于是茅草为顶,再加上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春雨,导致屋内有不少积水,看起来潮湿不堪。 护卫更是脸色铁青,怒道:“老爷怎可在这等地方歇息?” “人人都说淮南富足,就这?” “话不能这么说,此乃淮南偏僻之所,那老妇又上了年纪,难以谋生,落魄些倒也正常。”魏青赶忙道。 “算了算了,早些用膳,歇息一晚便走。”项大老爷言语中也有些无奈。 都说淮南富硕,就算是偏僻之所,又怎地会荒凉成这般模样? 众人均是叹息一声,神色中难掩失望之色。 这和他们理想中的繁华淮南,可不大一样。 “老妇人,食物可曾备好?我等吃了,也好早些歇息。” “好了好了,我这就端来。” 老妇人端着托盘,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项大老爷一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护卫更是大怒,指着那托盘上的清汤寡水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家老爷给了你那么多银钱,你就拿这些来糊弄我等?” 这托盘上一共只有数碗米粥和几碟青菜。 那青菜看起来眼巴巴的,怕是一点盐分没有。 那米粥…说是米粥,实则不过清汤寡水,只有几粒米漂浮,和清水无异。 看见这番场景,就连魏青都没再说些什么。 他们舟车劳顿,又恰逢春雨滂沱,已是人困马乏,应当吃些好的,补充体力。 而且圣上给的那锭银子,不管去何处,都够他们大吃一顿,且还有富余。 这老妇却只拿这点东西打发他们,当真是胆大包天,敷衍至极! 这护卫乃是宫廷禁军出身,此时盛怒之下,一声怒吼,怕是连正常男子都要抖上三抖,更何况眼前这个老妇。 那老妇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险些跪倒在地,从怀中摸出那锭银子,还了回去,呜咽道:“贵客,不是老妇要昧了你们的银子,实在是,家中只有这些了。” “你们想吃些带油水的,老妇实在拿不出来。” 闻言,项大老爷再也忍不住了,道:“我记得,朝廷的赋税并不高,你怎地会落魄成这般模样?” “朝廷的赋税是不高,但我们除了给朝廷的赋税,还要给黄老爷交租。” “我们一大家子,本是黄老爷家的佃户。” “我家老头子和老大老二还在时,三人用心耕作,还能勉强混个温饱。” “后来老大耕作时,黄老爷家的耕牛不知怎的发了狂,把我家老大踩死。” “老二气不过,上门找黄老爷理论,也被活活打死。” “老头子受不了这等刺激,没多久也去了。” 闻言,整个茅屋内都陷入了寂静。 项大老爷脸色难看,道:“你们要给黄老爷家交多少租子?” “差不多朝廷税款的三倍有余。” 轰! 此言一出,好似惊雷,狠狠劈在项大老爷心头,叫他又惊又怒。 “草菅人命,吸收民脂民膏,如此恶徒,你为何不报官?” 老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也曾有人报过官,只不过尸体后半夜就凉了。” “有懂门道的说,黄老爷的银钱有半数都给了官老爷,我们告不倒他的。” 闻言,茅草屋内像是刮起了飓风,所有人都有些窒息。 项大老爷脸色本是铁青,如今却气得有些潮红。 怒道:“好一个官商相护,如此欺凌我大乾子民,真当朝廷律法是泥捏的不成?” “你且告诉我,那黄老爷家在何处,此事我替你主持公道!” 然而,老妇听闻此言后,却并未露出感激之色,反而神情恐慌,眉宇间皆是惧怕之色。 “不可,万万不可。” “黄老爷家养了几十个打手,还有官老爷撑腰,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莫要平白因为此事,被害了性命。” “还是吃了饭食,早早歇息吧。” 项大老爷闻言,只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他几十个打手厉害,还是我这些个侍卫厉害。” “老爷放心,明日我等定然拿下那宵小之辈。” 项大老爷闻言,便点了点头,对着老妇说道:“这银钱你且收好,等明日我们收拾了黄老爷,再去镇上买些粮食,安享晚年。” 老妇听他这么说,急得要掉眼泪,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介老妇,又能如何? 顶多在这些个人被打死之后,给他们收尸。 和她的老大老二,还有老头子一样。 /84/84376/21012953.html 第184章:乌龙 那些个饭菜虽说难以下咽,但明日还有一场恶仗要打,众人只得暂且忍受,将之吃了个精光。 随后便早早入睡,只等天明。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项大老爷一行人便已经向南出发。 只因老妇曾言,那黄老爷就住在南边数里之地。 走着走着,周遭景象逐渐繁华起来。 荒木杂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稻田,一颗颗嫩绿的秧苗破土而出,随着春风摇曳,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但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心思欣赏这番美景。 走到正晌午时候,一座庄园兀然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那庄园内,屋舍俨然,大片大片的粮食,堆积如山。 当真是一副奢华富裕景象。 但落在项大老爷眼中,却尽是些民脂民膏! 砰砰砰! 护卫统领裴不让走上前去,敲响庄园大门。 一家仆模样的中年走出门来,带着些许警惕,打量了一番众人后,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叫你家黄老爷出来,我家主子有话要与他说道说道。” 兴许是项大老爷一行人看起来气势非凡,这家仆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往回赶。 片刻之后,一身穿紫色衣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八字胡,鹰钩鼻,三角眼,一看便是尖酸刻薄之相。 项大老爷盯着他身上那件紫色衣裳,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当是顾北川做出来的丝绸。 莫不是,那位淮南诗君,还与这等人有勾结? 看来,此行八成是白来了。 “诸位来找我黄某人,所为何事?” 黄老爷拱手作揖,给足了礼数。 项大老爷却是没了耐性,直截了当道:“距离此处向北约莫三里,有一老妇,可是你打杀了她家儿子?” 闻言,黄老爷脸色铁青,眯起三角眼,竟也不否认,而是堂而皇之道:“怎么,你还想帮那老不死的讨债不成?” “确实是该讨债,不过不是替那老妇讨债,而是替朝廷讨债。” “当今圣上,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怎敢如此放肆,欺上瞒下,吸食民脂民膏?” 听见如此声色俱厉的斥责,黄老爷不仅没有羞愧之色,反而大笑起来。 “圣上?”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醉心于北伐,不理朝政。” “现在这朝堂之上,是杨家当家做主。” “只要讨好了杨家,圣上算个屁。” 轰! 此言一出,还没等项大老爷发号施令,裴不让便站出身来,大喝一声:“大胆!” “岂敢欺君罔上!” 手中长刀出鞘,霎那间,只见刀光一闪,挡在黄老爷身前的家仆,已是人头落地。 “胆敢对当今圣上不敬,今日断然留你不得!” 黄老爷瞧见这一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瞧你们也不是贫苦出身,想来是有几分来头,何至于此?” “不如我们讲和?” “讲和?同你这等臭虫讲和,当真是污了我家老爷的身份。” 项大老爷依旧一言不发,连发号施令都是魏青来做。 但只要熟悉他的,就都知道,这位是当真生气了。 “好啊,你们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拿下这几个臭丘八。” “当真以为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能在老爷我面前逞英雄不成?” 黄老爷一声令下,果不其然,庄园中里里外外足足涌出来数十打手。 个个手拿棍棒,凶神恶煞。 裴不让见状,却是没有丝毫胆怯之色,反而舔了舔嘴唇,露出兴奋之色。 “你们都别插手,且让我试试这群杂碎身手如何。” 闻言,刚想上前帮忙的众多护卫纷纷停下脚步,面露无奈之色。 他们统领,还是这般好斗。 “好大的狗胆,一个人胆敢挑衅我们几十人,老爷我要把你活活打死!”这一刻的黄老爷,凶神恶煞,恶不可言。 一声令下,几十号打手蜂拥而上。 裴不让却只是站立在原地,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每一次抬手,便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 在黄老爷看来,更像是他的这些个打手,主动把脖子凑上前去,给人家宰杀一般。 “此…此人会妖术不成?” 片刻之后,几十号打手皆尽喋血,只剩裴不让站立当场,渊渟岳峙,好不威风。 一边嘴中喃喃道:“有些不禁打啊。”一边抖了抖手腕,便见一股强横罡气席卷,将长刀上的血迹尽数震落。 “世人皆道淮南繁华,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那淮安诗君,不仅文采斐然,更是一等一的大善人,不知让多少贫苦百姓过起了好日子。” “今日一见,当真大失所望。” 项大老爷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幕,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只是有点可惜。 闻言,魏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归是无言以对。 “老爷,此人如何处理?”裴不让指着黄老爷,如是说道。 “宰了吧。” “慢着慢着,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寿县县令是杨家人,我这些年不知给他送了多少银钱,他肯定会保我的。” “你们若是杀我,别想活着走出寿县!” 黄老爷闻言,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放过我,只要你们放过我,我愿意献上半数家财!” “我这些年来敛了不少银子,你们肯定会满意的。” 黄老爷注视着众人,见他们脸上闪过错愕之色,以为自己来了希望。 谁承想,对方却问出了一个让他无比诧异的问题。 “你说这是何处?” “寿县啊。” “寿县?不是淮南吗?” “寿县本是淮南领土,但三十年前,圣上登基,重新规划郡县。” “寿县也就被划了出来,位于阜阳和淮南两郡之间,独成一县。” “诸位不知道吗?” “淮南律法严苛,更有飞鸿那等庞然大物。若是在淮南,我岂敢如此造次。” 听见黄老爷的话,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合着,闹了这么半天,竟是个大乌龙。 项大老爷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 /84/84376/21012954.html 第185章:终至淮南 “按你所说,那淮南法度森严?” 黄老爷闻言,摇了摇头,道:“淮南法度和阜阳差不多,森严…倒也不说上。” “那你为何不敢在淮南造次?” “这位爷说笑了,淮南商贾无数,他们之间又自成规矩,我这点家产,如何与他们争锋。” “那你且说说,淮南有多少知名商贾。” “首屈一指的,自然是两位皇商。沈记布行和周氏粮商,这两位掌控着江淮一带近半数的布匹生意和粮食生意,手中更有冰纹丝绸和杂交水稻这等稀罕物件,当属淮南商贾龙头是也。” “再往下,便是淮南的酒楼生意。” “淮南名菜数不胜数,淮南烤鸭,火锅,还有红烧肉等等,再加上外卖服务,这生意能不好吗?” “还有书铺和医馆,淮南也到处都是。” “照你这么说,淮南百姓岂不是衣食富足?” “那是自然,有吃有喝又有穿,生病了还有地方去治。这等生活,怕是比周遭郡县强上百倍。” “现如今,一个淮南籍贯,可值不少钱。” 项大老爷闻言,脸色稍稍好转。 虽说这寿县是烂透了根,但所幸,就算是黄老爷这等丧尽天良之人,话里话外,也都在说淮南的好。 “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黄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表情惊恐起来。 “放我一命,说好了放我一命的,你不可言而无信!” 然而,话刚说出口,裴不让的刀便从天而降。 绚丽的刀光一闪而过,横行乡里了半辈子的黄老爷便身首异处。 项老爷瞧着这幅惨状,皱了皱眉,道:“清理干净。” 随后掏出一枚写有项字的金牌,递给裴不让,道:“带着我的令牌,去县衙走一趟。” “该做些什么,你都知晓。”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凛然。 看来,今儿个的血,还没流够。 …… 八公村,村长严八公起了个大早。 带着李老二,秦老大,张大婶等一众八公村村民,老早便在村口候着。 今儿个,他们要等一位贵客。 一位自阜阳而来的商贾! 今时今日,以飞鸿的体量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商贾能入得了顾北川的眼。 但这位除外。 因为…他家有矿! 飞鸿是家大业大不假,但这家业大,消耗也就更大。 尤其是钢铁和石灰石的消耗。 冶铁,锻造,制水泥哪个不需要石灰石和钢铁? 在大乾,买卖钢铁的规矩虽然严苛,但只要在官府备案,便是正大光明的交易,倒也不存在什么隐患。 可,买卖钢铁容易,开采却成了难事。 每一处矿脉的开采,都需要拿到当地官府批文! 飞鸿发展至今,江淮两郡的钢铁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 只能和其他郡县合作,而今儿个来的这位商贾,手中便有一座矿脉的开采权。 所以顾北川才尤为上心,让严八公叫上村民在此等候。 虽说已经是春天,但清晨还是有些许微寒。 严八公身后站着的众人,却无一人在乎,均是死死盯着路口,等待那位铁矿商贾的到来。 南山作坊里,各个部门竞争尤为激烈。 所以秦老大也好,李老二也罢,就连张大婶以及外来户孙壮,都极其希望能以自己的名义谈成这单生意。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巩固部长的地位,而且也能压其他部门一头。 而且以他们那位东家的性子,若是这生意谈成了,少不得升职加薪。 等啊等,等啊等,很快,一个时辰便眨眼而过。 李老二眉头微皱,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这人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和咱们飞鸿做生意,竟还如此摆谱!” “依我看,不如咱们都走了算了,叫他吃个闭门羹。” 然而,此话一出,非但无人动弹,众人反而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向他。 “老二,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就别用了。” “自从和周氏粮商合作以来,你们农业部是吃得盆满钵满。” “依我看,要不这次你就退出,也算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见计策被识破,李老二倒也不尴尬,而是冷笑一声,道: “什么叫我们部门吃得盆满钵满?” “东家有规矩在先,有多大能耐,拿多少工钱。” “你们砖窑部最后捣鼓出来砖窑,拿的工钱少些,理所当然。” “我们拿的工钱多,是我们能耐大,怎地还眼红上了。” 秦老大闻言,脸色铁青,却未曾多说。 毕竟李老二说的是实话,他们砖窑部捣鼓出红砖的时间最晚,拿的工钱自然就最少。 就算后来又弄出来了水泥,也比不过农业部和锻造部。 甚至…甚至就连全是女人的纺织部也能压他们一头。 这让他心里一直不好受,在部门里也饱受诟病。 所以,这次的生意,他势在必得! 只要能拿下来,从今往后,就能和其他三个部门平起平坐! 若是拿不下来…他这部长的位置,怕是都有些不稳。 “莫要再闹,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们且往前头看看,贵客是不是来了?”严八公如是说道。 村长还是很有威信的,此言一出,现场的火药味瞬间散去,众人定睛一看。 只见果不其然,阜阳郡方向,赫然有一行人走来。 等距离近了,众人这才看得清晰。 为首之人,身着黑色锦袍,只是站在那,便有一股子渊渟岳峙的气势。 这些时日,八公村这些人跟着顾北川,也见过不少大人物,长了见识。 所以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个简单人物。 身上有股子贵气! 再看其身边人,一袭青衫儒袍,虽说上了年纪,却也自有一股读书人的风雅。 剩余之人,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皆是身穿皮甲的护卫,横生一股子彪悍之气,看起来应当挺能打。 严八公见状,急忙走上前去,握住项大老爷的手,道:“几位可是从阜阳郡方向而来?” 项大老爷被这般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周遭侍卫更是吓了一跳,纷纷准备拔刀动手。 圣上被人欺身到如此之近的距离,他们可是要以死谢罪的! /84/84376/21024085.html 第186章:参观 八公村村口,气氛逐渐焦灼。 好在项大老爷及时反应过来,只一挥手,便叫那些个护卫收刀退下。 随后更是顺着严八公的话,说道:“我们确实是从阜阳来的。” “可是来谈生意的?” 生意?什么生意? 项大老爷虽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 “不错,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你们谈谈。” 八公村众人闻言,皆是眼眸一亮,心道:找对人了! 秦老大一个箭步便朝着项大老爷冲去,吓得一众护卫险些又要拔刀。 可谁承想,他只是展开一件貂裘,披在项大老爷身上。 “贵客,早晨天气有些寒,披上暖和暖和。” 项大老爷先是一愣,随后便感觉一股子暖意从身子里升腾而起。 先前那老妇人的茅草屋并不结实,半夜里吹了不少寒风,今早又经历一场厮杀,身子难免有些乏了。 此时这件貂裘,来的倒正是时候! “这位,如何称呼?” “贵客叫我老秦就行。” “老秦有心了,这貂裘暖和得紧呢。” 李老二等人见状,皆是咬牙切齿,暗道一声狗贼! 竟准备得如此充分! “贵客远道而来,想必是舟车劳顿,我们已经备好酒菜,不如边走边说?”李老二也适时上前,如是说道。 “好说好说,既然要做生意,不知道你们对我家产业了解多少?” “嘿,不瞒您说。来之前我可都是做过功课的,您家的矿脉,在整个阜阳都说得上首屈一指。” “不过这矿脉大是大,开采起来,却殊为不易。” “一来,招不到足够多的工人。二来,开采出来的铁矿,销量也不好。” “长此以往,说句不好听的,我个人并不看好。”秦老大侃侃而谈。 “噢?既然如此,那你们又为何要和我做这笔生意?” “自然是因为,我们飞鸿能解决阁下的所有问题。”李老二抢话道:“一来,我们飞鸿的工钱,历来都是别家的两倍之多,只要想招人,顷刻之间就能招来足够多的工人。” “而且个个有把子力气,干起活来,怕是比你们现在的效率高上不少。” “再者就是,整个江淮一带,也只有我们飞鸿,能一次性吃下一整条矿脉!” 此言一出,项大老爷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略显诧异道:“一整条矿脉?” “不错,我们飞鸿每日要用的矿石都不在少数。尤其是我砖窑部,红砖和水泥,可都是吃矿石的大户。” “还有我们锻造部,就算现在技术成熟了,想造出来一辆自行车,也得需要不少的铁矿进行试错。” “砖窑部,锻造部?红砖,水泥,自行车?”项大老爷脸上诧异之色更甚。 他知道淮南有冰纹丝绸,有杂交水稻,却不知道还有这些个新奇玩意啊,甚至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害,瞧我这记性,忘了贵客是从阜阳来的,不知道我们飞鸿的宝贝,倒也正常。” “要不等用了膳食,我便领你去我们作坊看看?” “不用,我们不饿,你现在就领我去看看,生意要紧。” 秦老大等人一听,顿时肃然起敬。 瞧瞧,要不怎么说人家能赚到钱呢。分明风尘仆仆,面带倦色,也要先忙生意上的事。 光这态度,就值得学习。 “那好,您这边请,我这就带您去作坊,看看我的砖窑部。” 李老二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你那砖窑部成天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看的?” “要去,也是去我的农业部。” “贵客您是不知道,我们那杂交水稻,成色当真是一绝。” “我觉得,锻造部也可一去。” “纺织部同样欢迎贵客。” 见四人针锋相对,却又彼此竞争,项大老爷反而笑了。 开怀大笑! 笑完之后,对着魏青道:“你们若是有人家这派头,也不至于打理不好我那一亩三分地的生意!” 魏青闻言,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您那何止是一亩三分地。 “诸位莫要争了,都去都去。” “都去不成问题,但总得有个先后次序。” “那…不如就先去这位婶子的纺织部?” “几位也不好意思和一介女子相争吧?” 秦老大等人相视一眼,均有些犹豫。 若是别人,他们肯定是要争到底的。 毕竟,谈好了这桩生意,就是妥妥的升职加薪,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可张大婶… 孤儿寡母的,又是个女流之辈。 再加上张大哥昔日为人豪迈,对邻里都不错。 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好说好说,那便先去纺织部看看。” 很快,南山作坊便映入眼帘。 一开始的南山作坊,因为地方小,人手不足,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但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发展,飞鸿愈加壮大。南山作坊也是一次又一次扩建,时至今日,已经称得上是磅礴大气,气势恢宏。 哪里还像个作坊,说是工厂都不为过。 项大老爷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此时看见这作坊,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喃喃低语道:“怎地好像比我乾德殿还要大些。” “贵客站在外边作甚,快些进来看。” “这里便是我们飞鸿的纺织部,里头工人都是妇人和女子。” “但您可别小瞧我们,姐妹们手都巧得很,当今皇商都在用的冰纹丝绸,就是姐妹们做出来的。” 说着,张大婶取来一匹绸缎,递给项大老爷观摩。 项大老爷接过来,一边摩挲感受材质,一边打量上面的刺绣。 只见巍峨雪山之上,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关屹立不倒。 雄关之上,一道人影身披甲胄,替大乾江山,大乾社稷,大乾百姓,驻守边疆! 项大老爷见状,也是感慨不已。 “好布,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布。” “不愧是皇室贡布,看来,那选拔皇商的官员,眼光是当真不错。” “可还有别的?” “自然,还有这柔云绸,质地手感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夜色锦也不错,还有这貂裘,这枫叶黄,这珠光紫。” “您可得好好看看姐妹们的手艺。” 看着琳琅满目的布匹,项大老爷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 /84/84376/21024086.html 第187章:村民口中的顾北川 项大老爷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问道:“这些,都是你们织出来的?” “自然!这些可都是姊妹们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当真是上好的料子,摸起来竟这般柔顺,你们也来看看。” 魏青闻言,颇有些不信。 他是寒门出身,哪怕当官以后,也以清贫著称。 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想必也只有身上这件青衫儒袍了。 所以,他这人对衣着并不看重,也不懂其中门道。 对项大老爷的惊讶,自然也就有些不理解。 然而当他走上前来,看见那些琳琅满目的布匹时,也愣了一瞬。 随后下意识地伸手抚摸。 嘶! 这手感! 这质地! 这色彩! 当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若是这样的布匹能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定然是舒适至极的。 此时,再看身上的青衫儒袍。 这位大乾宰辅,头一次对自己的穿着产生了一丝嫌弃的情绪。 自己好歹也是大乾丞相,文官之首,象征着大乾的脸面,怎么着也不能穿的太过寒酸,否则岂不是给圣上丢脸?给大乾丢脸? “这位婶子,你们这的布匹,怎么卖?” “这位贵客,我们这是作坊,是工厂,只负责生产布匹,不负责售卖的。” “您若是想买,可以去城里的沈记布行。” “我们的货,都会运到沈员外那儿去售卖。” “了解了。” “婶子,不如带我去看看你们是怎么织布的?”项大老爷说道。 闻言,张大婶却是有些犹豫。 她们纺织的过程可是会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的,若是传出去的,怕是不太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项大老爷主动道:“婶子放心,我也就图个新鲜,想瞅瞅这丝质的绸缎,是怎么制出来的,绝无觊觎之心。” “就是就是,我家老爷一个卖矿的,难道还能染指你们的布匹生意不成。”魏青也在一旁帮腔。 “张大婶,就让贵客看看吧,我们都在呢。”李老二适时开口道。 听闻此言,张大婶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现场这么多人盯着,这些人就算想要偷师,又能偷到什么呢? 与其藏着掖着,被人说小家子气,倒不如大方一点,就算给他看了又能如何? “贵客说得哪里话,既然想看,那我们陪您看看便是。” 紧接着,众人就陪着项大老爷,把纺织部的生产流程都过了一遍。 瞧见那一个个蚕蛹,以及抽丝剥茧,最后才编织成布的繁杂过程,项大老爷也是感慨良多。 “蚕丝这般细弱,谁承想,用来织布竟出奇地合适。” “也不知是谁人想出来的这等绝妙法子。” “贵客说笑了,这江淮一带,除了我们东家,谁人还能有这样的脑子。” “你们东家?那位顾诗君?” “自然,整个淮南城,除了我们东家,谁若是敢自称诗君,怕是要被那些个读书人喷个狗血淋头。” “你们这位东家,名气是当真响亮,就连我这个阜阳佬,也是如雷贯耳,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言一出,魏青和众护卫也来了兴趣。 这一路上他们听说顾北川的事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寿县为何那般荒凉? 一部分原因是官商沆瀣一气,欺压百姓。 另一方面就是,青壮年和读书人全都往淮南跑了。 人才都跑光了,不荒凉才怪。 不只是寿县,只要是淮南周边郡县,都有很严重的人才流失现象。 反观淮南,则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只被人当作是江南附庸的小郡县,一步步做大做强。 到如今,地理面积虽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大。 但经济,民生,医疗,教育,衣食住行,甚至人口,都和以前有了天壤之别!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数月之间。 只因一个人而改变,那人便是——淮南诗君,顾北川! 这样一个奇人,是当真有经国治世之才,还是和那位黄老爷一样,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里欺压百姓? 这个答案,顾北川的朋友回答不出来,晚辈回答不出来,学生回答不出来,唯独他手底下的人,发言最有权威性。 听见这话,秦老大等人也兴奋了,似乎是想和项大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然而支支吾吾了半天,却终究没能憋出半个字来。 还是李老二幼童时上过几年私塾,感慨道:“东家他,不像个人。” ??? 闻言,项大老爷和魏青等人,顿时眉头微皱,表情诧异。 什么叫不像个人?这是什么话? 莫非这顾北川当真横行乡里,欺压百姓? 所以手底下人,才发出“非人哉”的感慨? 若是如此,即便此人有惊世之才,也断然用不得! 项大老爷冷哼一声,神情中却是有些遗憾。 “我们东家啊,是天上的神仙。” “那群读书人不是天天说吗,文曲星下凡,文曲星下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家。” 闻言,项大老爷微愣,随即莞尔。 倒是自己误会了,竟是这么个意思。 “那你且说说,他好在何处。” “贵客您别笑话,俺们都是八公村地地道道的农民,是粗人。” “所以东家写的那些个诗词也好,小说话本也罢,我们都看不懂。” “但谁对俺们好,俺们心里头门儿清。” “在东家没来八公村办作坊之前,俺们只能去城里做工。” “像我这样的块头,有用不完的力气,天天都能干重活儿。” “一天也才不到一百个钱。” “看着是不少,但咱们心里头都清楚,这是卖命钱,我能这样干几年?” “但是东家不一样,他招工给的工钱,永远是别家的两倍。若是干重活儿,甚至还要多些。” “不错,最关键的是,东家还管饭!” “尤其是中午那顿,次次都有肉食!” “我们贫苦出身,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 “可现在,只要在东家这好好做工,天天都能吃上。” “相比起来,淮南城的那些个东家,当真是把我们当牲口使唤。” “您说说,这样的人,能不是好人吗?” /84/84376/21088021.html 第188章:红砖和水泥 闻言,项大老爷也不禁点了点头。 对百姓不好的人不见得是坏人,但对百姓如此之好,而且各项补贴措施实施得如此细致入微的,八成坏不到哪里去。 大乾除了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以外,功勋最为卓著的,当属孝武皇帝。 相传,孝武皇帝出生时,遭遇刺客,从而流落民间。 当过和尚,做过乞丐,从小尝遍人间疾苦。 以至于,日后被皇室寻到,登基归位后,所颁布的一系列举措,都是惠及民生的。 而且还规定了一系列惩戒和官员间互相监督的措施,以保证这些个惠及民生的政令,能切实地落到老百姓头上。 尤其这位还最喜欢杀贪官污吏,甚至颁布政令,官不与民斗。 整个大乾百姓,若是谁人有所冤屈,皆可入乾都告御状。 沿途官员,不仅不得阻拦,还要提供一定盘缠,以作路费。 若是有人手眼通天,暗害告状之人,其余官员,皆可检举揭发。 若情况属实,连升三级! 被告知人,轻则秋后问斩,重则夷其三族。 这样一条政令,可谓身体力行地保障了老百姓的权益。 所以说,乾武那一朝,绝对是老百姓过得最好的一个朝代! 可即便如此,那时候的百姓,似乎也没有此时淮南的百姓,要来得富足。 “这可不止,要我说,东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东家。” “别家作坊,要么不招女子,要么工钱少得可怜。” “但是东家不一样,他不只招姐妹们做工,在工钱上也从不吝啬。” “现在,只要姐妹们肯用心做,一个月的工钱下来,怕是不比男人们低。” 项大老爷等人闻言,瞳孔收缩,眼眸放大,又是有些震惊。 “这位顾诗君,竟还不拘一格,任用女工,倒也是个敢开先河之人。” “那是,俺跟您说句实在话。” “前些时候,家里头穷得揭不开锅,当家的进山打猎,结果遇上大虫,交代了性命。” “我一个弱女子,要不是东家给我这份工,如何能养得活娃儿们。”张大婶说话时,言辞恳切,情绪真挚,着实是有些叫人感同身受。 “何止是张大婶,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整个村子,都在东家身上得了不少好处。” “要不是东家请人来教我们怎么织布,怎么烧窑,我们会什么呀?” “我们不还是在地里头刨活儿,整日揭不开锅的农民吗?” “现在,你看看,家家户户隔三岔五都能吃上肉。逢年过节,还有闲钱给孩子添件衣裳,给婆娘买支簪子。” “这样的日子,放在三十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给个神仙也不换。” “而且东家也不摆什么架子,跟我们相处起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就像是…像是…”秦老大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像是没把我们当农民,而是把我们当和沈员外一样的人。”李老二适时补充道。 秦老大见状,颇有些恼怒。 这个混球李老二,仗着自己念过几年私塾,竟处处抢自己风头,当真可恨至极! 项大老爷闻言,也是唏嘘不已:“这顾北川分明未曾为官,何至于如此得人心?” “老爷,百姓似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顾北川对村民好,带着他们摆脱贫困,只要心底还有些良心,自然要念着他的好。” 项大老爷点了点头,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 “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也该到我那去看看了。”秦老大见众人陷入感慨,颇有些急切道。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莞尔,笑道:“好说好说,小兄弟前头带路便是。” “嘿,那您且跟我来,准能叫您大吃一惊。” 随后,众人便跟着陈老大,来到了砖窑部。 和纺织部全程在室内不同,砖窑部大部分的做工地点,都在室外。 一处处砖窑伫立在土地之上,浓烟伴随着火焰,升腾而起。 一个个壮硕的汉子,光着膀子,汗流浃背。不断将泥块送入砖窑,又将烧好的砖块取出,整齐垒起。 场面虽说有些烟熏火燎,却也干劲十足。 “这,便是传闻中的砖块?”项大老爷拎起来一块红砖,细细摩挲,好生打量。 方才对纺织和布匹不感兴趣的护卫们也纷纷上前,眼眸中带着好奇。 他们都是行伍老兵,平日里行军打仗也好,拱卫宫殿也好,穿的都是铠甲。对布匹确实没什么兴趣,就算做出来的衣裳再好看,再舒服,他们也用不上不是? 但是这砖块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建城的利器! 若是用得好,守城的时候,不知能少死多少弟兄。 “小兄弟,我能掰掰看吗?”护卫对着红砖敲了又敲,捏了又捏,随后如是说道。 “当然,不过想掰开,可能得要些力气。” 护卫闻言,只是笑笑,随后双手一用力,那红砖便从中应声而断。 “霍,好大的腕力!” “可惜了,这砖块,硬是够硬,只是有些脆了。” 言外之意便是,用来建房子还好,可若是用来建造城墙,怕是有些不够看。 毕竟,城墙可是要经受攻城锤那等大杀器的冲击! 有些时候,还要面对天机神匠们做出来的,更加恐怖的攻城利器。 记得曾经有一次,北元南下,想要覆灭大魏,入主中原。 按理来说,北方草原到中原的路途,若说也有不少名山大川,但更多的地方,可都是一马平川。 若是被擅长骑射,号称长在马背上的北元入侵。 再加上那位堪比军神级的拓跋天汗指挥,大魏哪怕身为天子国,也有灭国的危机。 然而,战争的走向却出乎意料。 大魏竟然在其余诸侯国一个没出手的情况下,就硬生生逼退了北元,将其赶回草原,养精蓄锐。 当时凭借的,就是天机神匠造出来的一种名为投石车的守城利器! 能将巨石投掷而出,从天而降,叫北元骑兵人仰马翻。 若是想阻挡住投石车的轰击,这红砖…似乎还有些不够看。 看见护卫眼中的失望之色,秦老大却是呵呵笑道:“建房子哪能只用红砖,自然还要加上水泥!” wap. /84/84376/21088024.html 第189章:连续震惊 水泥? 听闻此言,众多护卫纷纷瞳孔收缩,眼眸放大,面露诧异之色。 “水泥?” “在下为何从未听说过?” “吾观此名,似乎似水非水,似泥非泥。” 看见众人脸上神情,秦老大神秘一笑,道:“诸位且随我来。” 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众护卫纷纷大喜,急忙跟上。 秦老大将其领到一片空地,只不过这处空地,通体呈灰白色,质地坚硬,干燥。 与周遭杂草丛生的湿润土地明显不一样。 空地上摆放着一堆正在掺水的灰白色粉末,那粉末遇水之后,形成一种奇特的固液状态。 似泥非泥,似沙非沙。 “诸位且看,这便是水泥!”秦老大指着那堆正加水搅拌的粉末,如是说道。 众护卫闻言,纷纷皱眉。 他们本以为水泥会是一种比红砖更加坚硬的建筑材料,这才喜出望外。 谁承想,竟然是这等软趴趴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这人看起来倒是憨厚,莫不是在拿我等寻开心? 见这些护卫这等表情,秦老大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一副智珠在握之色。 “诸位觉得脚下这块地,有何不同?” 闻言,护卫们纷纷跺脚,却发现脚下那灰白色地面尤为坚硬,他们就算用上内力,也不过只能在上面留下一点不太起眼的痕迹。 众人见状,纷纷大惊:“这是何物?” “若是用以建造城墙,就算不能阻挡住投石车,怕是也能有奇效!” 看着众人脸上神情逐渐从失望转向震惊,秦老大嘴角微微上扬,道:“这,也是水泥。”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一众护卫劈得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小兄弟,可莫要开玩笑。” “你先前分明说,那软趴趴的东西才是水泥,这地面如此坚硬,怎么会是水泥呢?” “诸位有所不知,水泥一开始只是粉末状,遇水则溶。此时处于液态,可以涂抹在任何地方,等其凝固之后,便会坚硬无比!” “若是搭配上红砖使用,效果更佳!” 听闻此言,护卫们呼吸纷纷急促起来。 可以涂抹在任何地方,凝固之后,便能更为坚硬! 这…这岂不是修补城墙的利器? 世间竟有如此神物! 项大老爷也看出了水泥的作用,走上前来问道:“不知现如今淮南可有用这水泥和红砖造起来的房子,若是有,我等也要去瞧瞧,好长一番见识。” 秦老大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水泥和红砖虽说最开始应用在江南郡,不过咱们淮南也有。” “城中心您知道吧,最豪华的地段,有一堆宅院,全是用红砖和水泥建起来的砖瓦房,东家还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什么…淮南一品。” “淮南一品…”项大老爷嘴中喃喃,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倒是个好名字,有机会定要买上一套,也体验一番,这砖瓦房住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诶,这房子啊,不卖。” “不卖?”项大老爷露出惊诧之色:“房子建出来不卖,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害,您也是有所不知。淮南最好的地段,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还是砖瓦房,这等豪宅,整个淮南能买得起的,也没有多少。” “所以我们东家索性不卖,只租。租给你们这样外地来的,不差钱的旅客。” 项大老爷闻言,点点头,露出赞赏之色,道:“倒是个好法子。” “弟兄们,等去了淮南城,定要去这淮南一品好生体验一番。” 护卫们纷纷点头,他们也想知道,这砖瓦房究竟能有多结实。 到这,砖窑部就算看完了。 剩下来的,便只有农业部和锻造部。 项大老爷先看的是农业部,现在还是春天,稻田里一个个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正插着秧苗。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都满面红光,眉宇间充满干劲。 因为这批种子种下去,秋天粮食的产量,怕是能翻上好几倍。 “据说,顾诗君研究出来的杂交水稻,一年能亩产四百公斤?”这才是项大老爷最关心的问题。 自古以来,行军打仗,粮草问题都是重中之重。 更何况是北伐这种,战线要横跨崖余山脉的大战,粮草就显得更加重要。 充足的粮草,将是大乾击败北燕,收复疆域的底气所在。 只可惜,李老二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复,而是摇了摇头。 见状,项大老爷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不过他知道,粮商大多都喜欢吹嘘自家的种子,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不过就算没有四百公斤的年产,三百五十公斤,亦或者说,三百公斤总是有的吧? “您说的只是第一代种子,现在经过我们的研究,已经诞生了第二代种子。” “足以每年亩产五百公斤。”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叫在场众人呆愣当场,难以释怀。 良久之后,项大老爷才缓过神来。 猛地抓住李老二的手,急切询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略微会有些偏差,不过平均下来,数值应该在亩产五百公斤左右。” 五百公斤!五百公斤! 四个大字一直在项大老爷脑海中回荡,要知道,这可是一千斤的粮食! 现如今,哪怕是江淮一带此等富饶之地,除去杂交水稻之外,其余水稻,一年的亩产量也不过就一两百公斤,和五百公斤相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若是大乾所有疆域都能种上这名为杂交水稻的种子,那北伐一事,何愁粮食不足? 到时候,军士们每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拿下北燕,岂不如同探囊取物? 如此来看,这杂交水稻,乃国之重器也,需得上点心思,早些贯彻下去。 至少要在北伐之前,种满江淮一带! 见项大老爷流露出这等神色,秦老大心中暗道不妙。 这种子难道就这么讨人喜欢?这么下去,这单生意怕不是要给李家老二抢走了! 想到此处,秦老大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说道:“贵客,他们农业部只有一个杂交水稻而已。相比之下,我们砖窑部既有水泥又有红砖,怎么看都是我们更胜一筹吧。” wap. /84/84376/21088347.html 第190章:溜之大吉 闻言,项大老爷不禁莞尔,哪里还不知道秦老大的意思。 好家伙,自己在宫中时,三宫六院的嫔妃争风吃醋。 怎地出了宫门,还有两个壮汉为自己争风吃醋? 当真是...奇了怪了。 “都好,都好,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不知,你们东家可有意愿把这些东西推广出去?”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只给你们淮南用。” “嘿,贵客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俺们东家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这杂交水稻也好,红砖和水泥也罢,都是要往外头推广的。” “只不过现在刚做出来,就只在江淮两郡适用。” “但是东家说了,飞鸿日后定要遍布整个大乾,叫大乾子民,都享受到这等好东西。” 闻言,项大老爷这才点了点头,喃喃道:“虽说有些不切实际,但有此心意,便殊为难得了。” “贵客,还有我的锻造部呢,您要不也去看看?”一旁,孙壮瓮声瓮气道。 孙壮是个老实人,平常不喜欢与人争斗。 但手底下毕竟有一帮要吃喝拉撒,更要养家的徒弟,他就算不为自己争,也该为徒弟们争一争。 所以这次和贵客的生意,他也想拿下。 项大老爷闻言,眉头微皱。 他刚才之所以选择先看农业部而不是锻造部,是因为觉得锻造而已,无非是做些农具,要么就是刀剑,最顶尖的也不过是铠甲。 这些东西他哪个没见过?能做出什么新意来? 所以对于锻造部,他的兴趣并不大。 只不过前面三个都看过了,现在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便点了点头,道:“那便看看吧。” 孙壮闻言,也不说话,只闷头带路。 很快,锻造部已经映入眼帘。 和农业部、砖窑部不同,锻造部大部分都在室内作业,但对通风和空气有十分严格的要求。 打铁室内,一位位铁匠光着膀子,聚精会神锻打眼前铁矿。 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充斥着十足的干劲,仿佛眼前不是铁块,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他们做出完整版的自行车以来。锻造部工人的月钱,几乎是四个部门中最高的。 也就是孙壮为人谦逊,再加上铁匠这碗饭村民们也确实吃不来,没这个手艺。不然,少不得要遭人妒忌。 此时,孙壮进来之后,一言不发,便带着项大老爷横穿打铁室,来到锻造部仓库门前。 将大门打开后,才郑重地对项大老爷道:“贵客,您眼前的,便是我们锻造部这几个月以来的最新成果!” 项大老爷闻言,皱着眉头看去,只见仓库内,陈列着一辆又一辆二轮车。 “这...是马车?”项大老爷眉头皱得更紧了,着实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四不像究竟是何物。 说是马车,却也不见马匹,更是只有两轮。人坐上去,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秦家老大,就劳烦你,给贵客演示一番,这自行车得用途。” 秦家老大闻言,虽说有些不乐意,害怕孙壮抢了自己风头,不过终究还是上了自行车,骑行起来。 随着其脚部发力,自行车逐渐加速,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良久之后,秦家老大才折返回来。 此时,项大老爷皱着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眸中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此物,无需马匹,便能启动?” “不错,此物用的乃是人力,自然无需马匹。” “好宝贝,当真是好宝贝。” “那当然,贵客大可去淮南城中一观,大街小巷,何处不见我们锻造部打造出来的自行车。” “若非自行车,只怕酒楼也推行不了外卖服务,挣不了冬天里的银钱。” 一开始项大老爷神色不耐时,孙壮唯唯诺诺,也不吭声。 现如今项大老爷因为自行车而瞠目结舌,孙壮才展露出眉宇间的自豪之色。 你可以说纺织部的布匹舒适自然,可以说农业部的杂交水稻惠泽天下,也可以说砖窑部的水泥和红砖是用来建房子的好材料。 这些我都认,但你不能否认我们锻造部的贡献。 这自行车制作繁杂,尤其是那刹车用的弹簧钢,更是我们不知试验了多久才探索出来的。 岂能这么轻易给人比下去? “好宝贝,都是好宝贝啊!” “难怪世人都说飞鸿家大业大,如今我算看明白了,有你们这四个部门,飞鸿的生意能不大吗?” 项大老爷这番话算是说到他们心坎坎上了,四人顿时有些飘飘然。 还是秦老大现实些,率先醒悟过来,问道:“那,您打算和谁谈一谈矿脉的生意?” “这...说实在话,四位部长都很优秀。但是跟谁合作却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可否给我们些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二?” “这是自然,还希望贵客能好生考虑一番。”秦老大拍了拍项大老爷的肩膀,脸上仿佛写了两个大字——选我! 项大老爷不禁莞尔,带着魏青和护卫们走出门去,假装商量,实则却是一走了之。 “老爷,那些东西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宝贝,咱们就这么走了?”其中一个护卫如是问道,他有种入宝山却空手而归的感觉。 就身后,那间作坊里的东西,但凡能推行一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不错,丝绸衣裳人人想要,亩产五百公斤的种子更是刚需,红砖和水泥都能用来修建城墙,自行车也可用于运粮,这些都是大乾的刚需,陛下何不亮明身份,与之好好商谈一番?”魏青道。 项大老爷却是摇了摇头,道:“咱们毕竟是假冒的,看完了人家的东西,此时不走,难不成等人家反应过来,冲我们动了刀枪才好?” “至于那些宝贝,丝绸和粮食已经被充作皇商,只要一纸御令便可调用。” “红砖、水泥和自行车,倒是确实要聊聊。只不过和他们聊不管用,得找那位顾诗君好生聊聊。”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好生领略一番这淮南城的风光为好。毕竟顾家小儿就在那,还能跑了不成?” wap. /84/84376/21088348.html 第191章:幡然醒悟 一行人从八公村入了淮南城,很快便被大街小巷上的繁华场景所吸引。 按理来说,项大老爷等人来自乾都。 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辈子什么没见过? 可眼前这一幕,依旧让众人有些震惊。 只见四方高楼矗立,红砖灰瓦,别有一番风味。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以诸位之见,此处繁华,比之乾都如何?” 护卫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乾都更胜一筹。” 谁知项大老爷闻言,却是哈哈一笑,爽朗道:“谎话!” “依我看,淮南城的繁华,比之乾都,怕是还要更胜一筹。” 乾都是什么地方?大乾国都,皇宫所在之地! 衮衮诸公,王公贵族,不计其数。 理应是整个大乾最为繁华之处! 若是有人说大乾有个城市比乾都还要繁华,无疑是要被人嗤之以鼻的。 可现在,说出这话的偏偏是仁宣帝,大乾之主! 更为神奇的是,这话说出来,护卫们也好,魏青也罢,竟都未曾反驳。 可见淮南给众人带来的震撼之大。 “回头查查淮南郡守是何人,宣其来见我。” “诺!” “诸位,那便让我等同游淮南,看一看这繁华之所!” 众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自从乾都出发起,一路上便没少听淮南的传说。 若说众人心中没有期待,无疑是假的。 而在经过和八公村众人的商谈后,这份期待无疑到达了最高点! 堪比贡布的丝绸,神奇的自行车,红砖和水泥建造起来的房屋。 无不在牵动众人的神经。 …… 与此同时,八公村。 秦家老大等人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们印象中的贵客,似乎...消失了。 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说是要商量一番,结果人都不见了。 任谁遇上这事儿,心情都好不起来。 “诸位,我们是不是把这桩生意给搞砸了?” 闻言,众人一愣,随后脸色更加难看。 若说谈成这笔生意是大功一件,能升职加薪。 那么搞砸这笔生意,无疑便是大错。轻则降薪,重则,一个不好,这部长的位置怕是都要保不住。 尤其是秦家老大,砖窑部因为做出成果最晚,导致他的位置并不稳固,若是再出这么档子事情,怕是难以收场。 一时间,众人心乱如麻。 李家老二更是对着秦家老大斥责道:“都是你,过于阿谀奉承,把贵客给吓跑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李老二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贵客为什么一走了之。” “只要能重新拿下这笔生意,我们便不算有错。” “孙壮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贵客,问个清楚。若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改便是。但这笔生意,一定要拿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秦家老大却是摇了摇头,叹息道:“说得倒是轻巧,这都过去多少时辰了,说不好人家都已经到了阜阳,怎么把人找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是啊,秦老大说得对。 若是人还在八公村,他们身为土生土长的村民,自然好找。 可若是出了八公村,便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想要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难不成,这笔生意就砸在他们手里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呼喊声。 “部长,部长!村口来了人,说是从阜阳来的矿脉商人,要和咱们谈生意。” “大家伙儿拿不定主意,您要不要去看看?” 轰! 此言一出,秦家老大眼眸中顿时亮起光彩。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就说贵客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准会回来的。 唰的一声,秦家老大便冲了出去。 其余三人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向门外跑去。 然而,等四人到了地方后,才瞠目结舌,脸上纷纷流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先前明显身居高位的项大老爷和身穿一袭青衫儒袍的魏青,以及那一个个身材魁梧,暗带煞气的护卫,统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完全是另一伙人!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面的商贾也愣住了,准确来说,是被眼前这幅场面给镇住了。 不是说好了今天在八公村谈生意吗? 你们看见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难不成,是我找错了村子? “你,是从阜阳来的?” “是啊!” “做铁矿生意的?” “是啊!” “来和我们飞鸿合作的?” “你们大东家顾北川亲自喊我来的,说来了八公村自有人接待。” “还给了我一份契书,说合同条款什么的,全在上头,已经拟好了。我来了之后,直接和锻造部的孙壮部长对接就行。” 孙壮闻言,急忙上前,接过契书,仔细打量一番后,对着秦家老大等人点了点头。 这一霎那,众人脑海之中好似有惊雷炸响,又似晴天霹雳,将他们劈得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共同的想法。 如果说这个才是真的,那先前那波人是谁? 怪不得要跑!怪不得啊! 秦家老大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那么多好话,都说给骗子听了? 他们甚至……甚至还顺走自己一件貂绒! 好家伙! 那可快够得上自己一个月的工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感传遍全身,秦家老大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似乎有些难以呼吸。 紧接着,便是彻骨的寒意。 因为他突然想到,那伙来历不明之人,似乎看光了飞鸿作坊中的产品。 四大部门,无一幸免! 很显然,孙壮和李家老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所幸,给他们看的只是成品,并未展示制作细节。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天大的事,得赶紧向东家禀报! 于是乎,这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徒留那铁矿商贾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难不成真走错了村子? /84/84376/21099592.html 第192章:饭菜来咯 淮南城,城中心。 项大老爷一行人,全然不知自己等人的把戏已被识破,正悠哉游哉地逛着街。 只不过淮南城中心实在过于繁华,众人已然有些看花了眼,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先去何处。 索性找了个正在看报的路人,向其问询一番。 “老汉,我且问你,这淮南有何处非去不可?” 那老汉紧了紧手中的飞鸿日报,突然被人喊停,他本是有些生气的。 可看见项大老爷等人身上的穿着,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气质,顿时意识到,这群人怕是非富即贵。 于是呵呵笑道:“诸位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吧。” “要说淮南城中有何处非去不可,这你可问对人了,老汉对其中门道,最是清楚不过!” “我知道,在你们外郡人眼中,淮南名气很大。” “但实际上,也就最近这几个月,我们淮南才繁华起来,搁在以前,只配做江南郡的附庸。” “那诸位可知,淮南富裕起来的原因何在?” “莫非是郡守励精图治,秉公执法?” “非也,非也!” “郡守大人虽说也是秉公执法,但让一整个郡县富裕起来,光靠法度可不行,你得让老百姓能赚到银子,赚到之后,还要拿出来消费。” “这样下来,如此往复,银钱从商贾手中,流通到工人手中,又从工人手中,回到商贾手中。” “流动的次数越多,淮南的消费也就越多,自然也就越富裕。”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理是这么个理。 不管哪个郡县,都有那么一小撮富人,掌握着整个郡县将近百分之八十的财富。 然而,如果不能做到让财富流通。 那么富人始终是富人,穷人也始终是穷人,郡县经济自然也就发展不起来。 相反,淮南就做得很好。 “那你们可知,这拉动消费的,究竟是何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淮南诗君,顾北川。” 听闻此言,那老汉也是一愣,随即笑道:“没承想还是个有见识的,竟然听说过顾东家的名讳。” “你说得不错,自从顾东家来淮南之前,俺们还穷得很,他来了之后,开创了飞鸿,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起初飞鸿名下只有一个酿酒的铺子,到现在,您但凡是在淮南走一圈,每隔三五步,若是看不见飞鸿的铺子,便算小老儿诓骗于你。” “当然,若只是生意做得大,那也没什么,不值得小老儿如此吹嘘。” “重要的是,这位顾诗君,把咱们老百姓放在心上啊!” “他捣鼓出来的新东西,都是惠及民生的好宝贝!”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遍地跑的自行车,让我们在家中就能吃到飞鸿酒楼的饭菜。” “还有遍布淮南的医馆和书铺,叫我们有地方去治病,有地方去读书。” “这样的日子,谁人不想过?” “说远了,说远了。您不是问淮南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吗?” “老朽且告诉您,飞鸿酒楼二楼,但凡每一个来淮南的旅客,去了之后,就没一个后悔的。” 众人闻言,则有些诧异。 “为何?莫不是这酒楼的饭菜,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那是自然,飞鸿旗舰酒楼做出来的饭菜,当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去看那首顾诗君亲自提笔写下的诗文。” 项大老爷一听,顿时乐了。 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 他这辈子,天天吃的都是御膳。给他做饭的厨子,哪怕在御厨里也是佼佼者。 就这,他都不敢夸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 这小老儿,当真是见识短浅,竟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语。 项大老爷一阵莞尔,随即对其口中诗文,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诸位,既然如此,恰好咱们也没用过膳食,不如便去这飞鸿酒楼,尝一尝天底下最美味的饭菜,也瞧一瞧那位顾诗君的墨宝。” “饭菜便算了,我们生在乾都,什么样的美味佳肴不曾吃过。”护卫如是说道,言语中颇有不屑。 就连魏青也点了点头,颇为赞赏。 就算他对顾北川尤为看好,但也不得不承认,乾都饮食之丰富,当为大乾之最。 毕竟御厨已经是整个大乾厨道造诣最高的一批人了,而大部分御厨都在乾都。你淮南的特色菜就算再怎么好吃,还能比得上御厨的手艺不成? “不过我听说,淮南的酒水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位顾诗君搞出来的四种佳酿,可谓天下一绝,喝过之人统统赞不绝口。” “就是冲着这美酒,也得去上一遭。”护卫本是军旅中人,性格豪爽,好酒也实属正常。 “我倒是想去看看顾诗君的墨宝,喝酒便不必了。”魏青如是说道。 “好,既然诸位都有雅兴,那我们便走上一遭。” 片刻之后,飞鸿酒楼内,众人已齐聚一桌。 好巧不巧,当初顾北川提笔留下的墨宝,正在其正前方。 看着墙壁上,以狂草写就的那首诗,魏青忍不住赞叹连连。 “字是好字,诗更是好诗,如此文采,真乃天纵之才。” “《淮南秋·赠项白》?这项白是何许人也?莫非也是我项家子孙?若是如此,算起来倒也算一桩美谈。”项大老爷见状,也是感慨连连。 护卫们却不管那么多,提起英雄醉便是吨吨吨。 酒水下肚之后,眼眸瞪大,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世间竟有如此佳酿!” “好酒!当真是好酒!” “这英雄醉号称只醉英雄,真应当让裴统领看看,当年他在玉门雄关一枪退百骑兵。这英雄二字,怕是当仁不让。” “不让现在还在寿县执行公务,等他来了,定要让其好生品尝一番。” “诸位,这酒也喝了,诗也看了,菜就别吃了。” “早些去淮南一品看看,租个房子歇息一番。”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要起身离去之时,一股浓郁的香气从厨房传来。 “诸位客官,你们的饭菜来咯。” /84/84376/21099593.html 第193章:终相遇 项大老爷等人闻言,本是不屑一顾。 然而那香味飘散而出,他们鼻头一耸,脚步自然而然就停顿了下来。 “这…这饭菜怎地会这么香?”项大老爷心头暗想,颇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终究是身居高位之人,区区菜肴而已,如何能动其心智? 当下便毅然决然道:“走!” 然而等他三两步跨出,都快要走出飞鸿酒楼时,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 项大老爷懵了,一时间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回头一看,却见众护卫纷纷聚在饭菜前,双眸放光。 如同这辈子没见过女人的七旬老汉一般,目露饥渴之色。 看见这一幕,项大老爷只觉嘴角抽搐。 脑海中依稀闪现出护卫甲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乾都菜才是天下第一!”的模样。 以及护卫乙面对那老汉的推荐,一脸不屑的模样。 可是,你们现在是在做甚? 岂有此理!当真是一群言而无信之徒! 男子汉大丈夫,生而在世,当言而有信也! 若是人无信,与那猪狗何异? 为了让你们不当猪狗,我只能勉为其难,将这些淮南菜消灭个干净了! 想到此处,项大老爷霍地转身,朝饭桌走去。 那背影,好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当真毅然决然也! …… 时光易逝,光阴难求。 转眼间,项大老爷等人已在淮南呆了三日之久。 这三天时间以来,一行人可谓是把淮南好吃的好玩的都过了一个遍。 颇有点,淮南乐,不思乾的感觉。 毕竟淮南多好,吃的有飞鸿,治病有飞鸿,看书读报也有飞鸿。 方方面面都有飞鸿! 只要你有银子,飞鸿能让你过上帝王般舒适的日子。 这种感觉,是在乾都时不曾感受过的。 只不过,项大老爷终究是项大老爷,是那个立志要做大乾中兴之君的帝王。 魏青也终究是魏青,是那个立志要名留青史的大臣。 等着他们去做的事太多太多,现在可还不到享乐的时候。 “老爷,来淮南都三日了,是不是该去见见那位顾诗君了?” “不错,是该去见见了。”一行人从淮南一品中走出,边走边如是说道。 “既然这样,宜早不宜迟,今日便去顾府走一遭。”项大老爷发号施令,众人自然莫敢不从。 只不过,这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即便是他项大老爷,总归也有人生不如意的时候。 比如现在。 一行人赶到顾府门口之后,只见福伯笑嘻嘻地说自家少爷不在。 项大老爷什么身份? 九五至尊! 向来是别人等他,他什么时候等过别人? 不过,他事先没有通传,顾北川要出门倒也正常。 更何况,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现在福伯笑得那叫一个友善,那叫一个充满歉意,让他也没理由发作。 众护卫见状,顿时沉默了。 说实在的,他们也很想见到这位淮南诗君。 看看他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能捣鼓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人家现在不在能怎么办?难不成执行武力,把对方给抓回来? 别闹了,项大老爷跟前,对囚犯才能执行武力。 顾北川乃淮南诗君,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人给绑了,怕是不用顾北川杀他们,项大老爷都不会放过他们。 “要不,去靖王府看看?”看出了项大老爷的尴尬后,魏青斟酌着提议道。 可谁承想,此话一出,周遭瞬间寂静下来,项大老爷眼眸之中更是带着些许冷意。 “你和青峰联系过了?”一声平平淡淡,语气甚至毫无波澜的询问,却把魏青惊出一身冷汗,当即跪伏在地,言辞恳切,道:“臣罪该万死,不敢妄议皇家之事。” “但微臣在此之前,绝对未曾与靖王联系过,还请圣…老爷明鉴。” 魏青说完这席话后,现场出奇地安静。 护卫们更是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顶多就是心中腹诽一句:魏丞相怎么敢说这话,当真是糊涂! 良久的沉默,好似千钧重担,快要把魏青压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项大老爷开口了。 “出门在外,别动不动下跪。给旁人瞧见了,指不定说点什么。” “既然你说了,那便去看看青峰吧。” “这孩子,虽说懦弱了些,但好在一直老实本分。” “朕…我倒也有些时日没瞧见他了。”语气依旧平淡如水,魏青却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背后早已冷汗淋漓。 …… 靖王府。 顾北川嘴中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地走出门来。 自从那次同游淮河后,他和项芷柔的感情便得到飞速发展。 现在几乎每天都要见面,只不过项芷柔终究是一介女儿家,不方便出门。 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顾北川来靖王府。 然而,就在他春风满面地从靖王府大门走出时,却迎面撞上一群人。 这群人身穿黑衣,目光凛冽,腰间还配着刀。 为首之人,那般渊渟岳峙的气质,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而且对方来势汹汹,还是暂避为好。 顾北川刚想转身离去,就见对面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你可是那淮南诗君顾北川?”项大老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北川,颇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感。 “我不是,阁下认错人了。” 项大老爷闻言一愣,好家伙,你这是欺君知不知道! “还敢狡辩,就是你,来呀,给我拿下!” 护卫们闻言,便目光一凛,快步上前。 顾北川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这伙人果然来者不善! 最近的飞鸿医馆距离此处也有不小的距离,该当如何是好? 护卫们抽出带鞘的长刀,眼神充满杀意,一步步逼近。 顾北川见状,急忙大喝一声:“阿打!” 随后一抹鼻子,做出散打姿势,高声喝道:“我警告你们,我可练过武,下手没轻没重的。” “一个不好打残了你们,可概不负责!” 看见这一幕,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护卫们顿时停下脚步,目露惊愕之色。 wap. /84/84376/21112242.html 第194章:被绑 顾北川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于心中默念李小龙牛逼。 总算是哄住了他们! 接下来只要找机会脱身便好,只要能脱身,很快便能赶到邻近的飞鸿医馆。 届时,安危自然无虞。 然而,让顾北川万万没想到的是,护卫们确实是被他哄住了。 但却不是被他的功夫和姿势哄住的,而是被他的胆量! 好家伙,该说不愧是淮南诗君吗?竟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项大老爷也是气得肝疼,你欺君罔上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在我面前动武不成?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磨蹭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护卫们健步如飞,拔出腰间长刀,朝着顾北川飞奔而去。 一时间,刀光如长虹,好似要贯穿日月。 顾北川见状,也是呆立当场。 好家伙,非但没哄住,还把对面气得拔刀! 为今之计,只好殊死一搏了! 这里是靖王府门口,只要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就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 呼! 长舒一口气,顾北川屏息凝神,体内纯阳与药王两股内力奔腾如海,自精经脉而出,汇聚于其双手之上。 随后对着身前护卫,一掌打出! 轰隆隆! 内力席卷而来,好似浪潮奔涌,又似雷霆席卷。 冲在最前面的护卫好似遭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心中生出机警,出于本能地后退。 然而却恰好和第二个护卫撞上,于是乎被撞得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了顾北川打出的手掌上!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两道人影抛飞到项大老爷跟前。 护卫们仰起头来,嘴角已是溢血,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不过这些皮外伤不算什么,更严重的是精神攻击。 自己好歹是禁军中的佼佼者,临时的大内护卫。 练武不知道多少年,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给击败了? 还一掌打飞了如此之远! 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这么厉害的吗??? 与此同时,以上想法从顾北川内心涌出。 随后便是一股虚弱感传来,刚才那一招用光了他体内所有内力。 再加上纯阳炽热,杀伤力大。药王内力醇厚磅礴,气息绵长,两相结合,再就是打了那护卫一个措手不及,有心算无心之下,这才打出这般惊人的效果。 震住了!这下子是真震住了! 顾北川见众人呆愣在原地,便拔腿就跑。 毕竟内力都打光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还没等走出两步,就见一刀鞘从天而降,笔直砸在顾北川后脑勺上,将其砸晕过去。 裴不让从房檐上飘然而下,接过刀鞘后,于项大老爷跟前单膝跪地,道:“末将来迟,让老爷受惊了。” “无妨,交代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寿县县令已经易职,新任县令是一寒门子弟,至于其他官员,还在查。” “我已留下命令,若是查出来有任何鱼肉乡里,欺压百姓之举,一律处死。” “嗯,做得不错,把人抬回去吧。” …… “不好了!不好了!”靖王府内,小红慌慌张张地推开自家小姐房门,言语急切。 “怎么了?小红你跟着我的年岁也不短了,理应知道,做事要有静气。” “不要稍微遇到点小事情就慌慌张张,毛毛躁躁。学学你家小姐我,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小红见状,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自家小姐身份高贵,自己跟在身旁伺候,今后难免要见些大场面。动不动就惊慌失措,自己丢脸倒还好,可别损了小姐的面子。 于是她便等喘匀了气,再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姐,不好了,我方才瞧见顾大家在咱们家门口给一伙强人抓走了。”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 项芷柔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花容失色地喊道:“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 “可是,不是小姐您让我遇事要有静气的吗?”小红当真委屈极了。 闻言,项芷柔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不想再搭理这个小糊涂蛋。而是拿起桌边剪刀,掀起裙摆,追出门去。 想了想,觉着不太保险,又去柴房提了把砍刀。 她可是打小生长在北方的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有武力在身! 提刀救夫什么的,想必是不在话下。 …… 顾北川醒了,但没完全醒。 文艺点讲,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通俗点讲,就是醒了没睁眼。 为什么没睁眼? 废话,警匪片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被绑之后,不睁眼才能活得长久。 “别装死了,快些起来,与我喝酒。” 顾北川闻言一愣,心说不可能啊,我明明伪装得如此之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而,就在他还要继续装睡时,肚子却挨了两脚。 顾北川顿时睁开眼,怒视眼前之人。 果不其然,是把他绑走那伙人的首领。 “好啊,老家伙,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有本事把我手脚解开,顾某人定要与你好生论论拳脚...讲讲道理。” 裴不让一袭黑甲,气息恐怖,如渊如狱。好似金刚一般伫立在项大老爷身后,对顾北川怒目而视,迫使他遵从心的意志,选择给老年人一点关爱和尊重。 当然,这肯定不是害怕。 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害怕吗? “这位...老人家,你要请我喝酒,大可好好说。踢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还是踢肚子。我跟你说,肚子这一块,尤为脆弱,若是踢出个好歹来,我可要讹你的。”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这可不是我踢的,你若是有怨气,大可找不让。” 其身后,裴不让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是自己干的。 顾北川闻言,顿时气急。 心说你也就欺负李东璧那混蛋不在我身边,不然今儿个这场子我说什么也得找回来。 “老头子,您就直说了吧。” “找我有何贵干,我不相信,你大老远把我绑来,就是为了吃一顿酒。” “莫不是求财?” wap. /84/84376/21112243.html 第195章:一百万两 项大老爷闻言,笑了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为了吃一顿酒?我老头子闲来无事,不行吗?”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八成就信了。但是你说,不信。” “噢?为何?”项大老爷来了几分兴致。 “很简单,看穿着打扮以及身上气质。” “我看几位虽未穿得过于明艳,而是低调内敛的黑色与青色。但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再加上诸位的气质,只怕不是寻常人氏。” 项大老爷闻言,啧啧称奇几句,随后道:“我知世界上有气质一说,但你我相见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你便能从我身上气质,看出我是什么来头,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生得一双慧眼也!” 一旁的裴不让闻言,眼眸微眯。 他贴身保护项大老爷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对某个人如此夸赞。 难不成眼前这人,当真有这般了得? “其实,也不单单是从气质看出来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从何处看出来的?” “很简单,前几天,八公村村长曾告诉我有一伙人伪装成飞鸿的合作伙伴,在我南山作坊里头逛了好大一圈,将飞鸿的商业机密看了个精光。” “几位看着面生,语气又是地道的乾都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当是从北而来,从阜阳入的八公村,从八公村入的淮南。” “先前在靖王府门前分明就是偶遇,你们却直奔我而来,想必是筹谋已久,但没在顾府找到我,所以偶遇之下,才会这般果决,直奔我而来。” “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对我这个飞鸿创始人情有独钟,甚至不惜动用绑架这等手段。”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前些日子里,偷看我飞鸿机密的,便是几位吧。” 顾北川一席话说完,项大老爷沉默良久,裴不让呆立当场。 他虽是昨天才到的,但护卫们已经把八公村的经历和他讲述了一遍。 以他的角度来看,项大老爷一行人压根没留下什么线索。 可眼前之人,却硬是凭借蛛丝马迹,推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 天底下竟有这般妖孽! 项大老爷却是一笑,道:“你有几分把握,就在此信口雌黄,满口胡诌。” “而且以如此手段,欺诈我这么个老人家,未免有些不厚道。” 裴不让闻言一愣,他…他竟是在诈我等! 这…,算了算了,文化人的世界咱不懂,还是动刀子来得痛快。 裴不让的思想很简单,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 天下武夫,只凭拳头交谈便好。 顾北川闻言,脸色才稍稍好转,就瞧见项大老爷换了个姿势,大马金刀,中气十足道:“不过我实话告诉你,瞧见你飞鸿机密的,就是我等。” “你又能奈我何?” 顾北川沉默了,他在思考,除掉眼前之人的可行性。 虽说没有看到核心的东西,但只看见制作步骤,事情就相当严重了。 而且眼前之人明显身居高位,又是乾都来客,有官身都说不定。 这样的人,有了流程,想要复刻一个南山作坊出来,当真不是难事。 就算遇到难事,买凶杀人,绑架,从他口中再套出关键信息便是。 毕竟…眼前这群人,似乎就是做这个的。 绑架手段,极其娴熟。 飞鸿之所以能做到现在的规模,甚至达到掌控江淮一带经济命脉的地步,靠的就是创新! 衣服有冰纹丝绸,房子有砖瓦房,饭菜有调味品,酒楼有自行车。 正是这些创新,才让飞鸿一步步干掉竞争对手,走到今天。 但是…如果这些创新的点子和技术被人以某种手段得到,那个人还有非凡的财力,那对飞鸿而言,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而飞鸿对顾北川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生意,更是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绝不能毁! 所以…如果可以,他想杀了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毕竟…只有四人才懂得如何保守秘密。 似乎是看出了顾北川眼中的杀意,项大老爷神色不变,依旧悠哉游哉。 其身后的裴不让却猛地一跺脚,霎时间,雄浑罡气破体而出,随着脚掌,狠狠跺在了地面上。 轰! 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顾北川三人所在的小亭子剧烈摇晃起来。这种感觉,好似地动山摇一般。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对方这是在以绝对的武力警醒他,不要耍小心思。 可恶!李东璧和杜家三兄弟但凡在一个,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眼前这人,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只寥寥数语,就化解了顾北川苦思冥想构建出来的言语陷阱。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顾北川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说吧,到底想要什么。”顾北川神情严肃,语气也冷淡下来。 “喝酒聊天而已,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坏心思。”项大老爷呵呵笑道。 “给你一笔银子,离开淮南,忘记在南山作坊看见的一切!也不准以任何形式向任何人透露相关内容。” “只要你肯签契书,银子数额随你提。” 项大老爷闻言,依旧悠哉游哉,契书,倒是商贾之间彼此契约的好法子。 但是面对勋贵和那些个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契书对他们而言,不过一废纸尔。 这孩子,虽说机敏过人,但为人处世,还是稚嫩了些。 “一百万两。”项大老爷摇头晃脑,爆出一个足够吓死人的数字。 裴不让闻言,忍不住看向顾北川,想知道他会如何抉择。 一百万两的巨款,怕是足够武装好几只军队了。 眼前这位年不过二十的少年郎,当真能出得起? 顾北川闻言,眉头紧皱,却并未立刻出言拒绝。 而是开始来回踱步,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良久之后,长出一口气,回到桌前,与项大老爷对视,神情肃穆,语气郑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84/84376/21132373.html 第196章:入股 寂静,绝对的寂静。 在顾北川吐出一个好字后,这处小亭子就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裴不让口干舌燥,项大老爷依旧沉默,但微缩的瞳孔却出卖了他,说明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并非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百万两,什么概念? 要知道,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月开销也不过二两银子左右。 一百万两,足够供养一百五十万人一月之久! 军队可能花销更大些,但也差不多够百万大军的一月口粮了。 这个数字,和顾北川吐出的那个字,无一不让人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良久之后,还是项大老爷打破沉默。 “你的飞鸿,一月能挣多少银子?”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未曾算过,我也不知道。” “但,一百万两得分期给你。就算是飞鸿,短期之内也无法拿出这么大一笔流动资金。” 闻言,裴不让这才觉得稍微正常了点。 横跨两郡的商贾他不是没见过,相反,他见得多了。 但盈利能有顾北川这么高的,当真是凤毛麟角,甚至没有! 可想而知,飞鸿的赚钱能力有多么惊人。 “既然这么会做生意,为何不把生意做到乾都?” “毕竟那里才是大乾中心,经济民生,都比淮南强上不知凡几。” 闻言,顾北川苦笑一声,道:“乾都有钱人是多,我也想去割他们韭菜。只可惜,乾都水也深。” “我一没势,二没权,若是不打点清楚,去了无异于给其他商贾当作壮大的口粮。” 顾北川这话是说自己的产品没问题,但乾都水深,想把生意做好,不是光产品好就行了的。 他…怎么敢说这话? 乾都可是天子脚下,法度森严。 更何况,现在项大老爷就坐在这。 裴不让眉头微皱,似是在为其默哀。 谁承想,项大老爷却只是笑了笑,没当一回事,道:“依我看,飞鸿潜力无限,这一百万两,不够。” 闻言,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甚至出现明显的怒意。 他不怕对方狮子大开口,毕竟言而有信,将此事就此烂在肚中,一百万两也算花得值。 最怕的,便是这般贪得无厌之辈,不管多少银子,都喂不饱只想吃肉的野狼。 “那你想要多少银子?” “想要多少银子你都不会给了,你在想尽办法杀我,可对?” 顾北川闻言,脸上怒意消失,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他在收敛自身情绪。 因为眼前之人,察言观色,洞察人心的本事,甚是厉害。 “若是寻常勋贵,只怕你真能得手。只可惜,我有不让保护。便是这天塌下来,都伤不得我分毫。” 其身后,裴不让闻言,身躯又挺拔了三分,周遭气势,如渊如狱。 淦! 这老泼皮既有身份又有保镖,怎地这般难缠。 顾北川头一次感到这么棘手,但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曾显现,言语冷淡道:“既然如此,一个铜板我都不打算出。” “你若是能造出来另一个飞鸿,只管去造便是。” “我就与你打擂,同台竞争。” “还祝你早日拿下乾都这片市场,顾某恕不奉陪,告辞了。” 说完这番话,顾北川便转身朝着最近的飞鸿医馆走去。 然而,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项大老爷依旧波澜不惊的声音。 “回来。” 顾北川不言,依旧前行。 “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 顾北川冷笑一声,依旧前行。 “不过你这买卖,确实挺有意思。” 顾北川险些要走出项大老爷视线。 “这样吧,不要你的银子,不过,我也要入一股。” 顾北川感觉自身被磅礴气机锁定,顿时停下脚步。 他赌对了,对方不想杀他! 否则都到这个地步了,那黑甲护卫何至于只是威慑,而非出手斩杀? 既然如此,那就有聊下去的可能性。 “可以,不过我得知道,你是何人。” “正阳侯,陆旭。” 与此同时,远在乾都的正阳侯陆旭猛地打了个喷嚏,顿时诧异。 心想现如今这暖春节气,老夫又是铁打的身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打喷嚏?莫不是有哪个崽种在暗地里诽谤老夫? 好啊,可莫要让老夫抓着了,不然定要叫你好看! …… 听见正阳侯三个字,顾北川顿时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是他,三十年前领军平叛的翘楚人物之一。也算是个了得的将星,只可惜,镇北王光芒太盛,遮掩了绝大多数武将的风采。 当然,当年耀眼如骄阳,照亮整个大乾的霍狂澜除外。 只可惜,这颗骄阳存世时日太短,最终只能化作流星,只给大乾子民带来短暂希望。 见顾北川这副表情,项大老爷笑呵呵道:“怎么,听过老夫名讳?” “自然,不过当年听闻,还道正阳侯虽不如镇北王那般耀眼,却也好歹算个英雄,如今看来…却是个只会为难小辈的老泼皮。” 项大老爷闻言,仿佛这话不是说他一般,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个老泼皮。” 见对方这么不要脸,顾北川也是无语,只能放弃嘲讽,继续商讨正事。 “就算贵为正阳侯,陆老板想入股,也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出钱,三十万两银子,如何?” 见顾北川摇头,项大老爷却是皱了皱眉。以他的真实身份来说,三十万两确实有些寒碜,毕竟人家一介商贾,张口闭口都是一百万两。 只不过,这些年来,北伐在即,当以军需为重,朝廷的其余开支,都得有所缩减,能拿出三十万两来,已是不易。 “三十万两已经不少了。”裴不让冷着脸,替自家主子说道。 可顾北川依旧只是摇头:“三十万两对其余商贾来说,自然是不少。但我顾某人不同,飞鸿缺的不是钱,而是其他东西。” “少年郎,看中了老夫身上何物,不妨直说。” “爽快,我要侯爷在乾都的名声!” “此言何意?” “简而言之,只要日后飞鸿去了乾都,做生意都以侯爷的名义来做。出了什么事,侯爷负责摆平。” “如此,这三十万两银子,侯爷便可不出,却也算入股,如何?” /84/84376/21132374.html 第197章:赌徒 裴不让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着三十万两银子不要,选择要一个名头? 正阳侯的名头这么值钱吗? 裴不让脑海中闪过正阳侯敦厚的脸庞,着实有些难以将这张脸和三十万两银子挂上钩。 怎么看也不值这么多啊,三两银子倒还差不多。 项大老爷也不懂生意上的门道,但是他身居高位,自然能懂其中道理。 就像少年所说,飞鸿若想入驻乾都,缺的从来不是钱,而是一个足够稳固的后山。 而正阳侯的名头,恰好就是这个后山。 如此看来,倒也合理。 最关键的是,他什么都不用付出,便平白入股。 这样一想,自己岂不是又替朝廷省下来三十万两银子? 嗯,自己当真是个布施仁政,勤俭持家的好皇帝。 “一分钱不花便能入股,此等好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今后你若去了乾都,生意上的事,只管打着我陆旭的名头。”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喜意。 今天这遭事,总算是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不过,除此之外,老夫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此次会试前十一甲中有十个都是你教出来的,他们行文思路,解题步骤,都如出一辙。” “为此,翰林院和国子监犹豫了好些时日,要如何判卷。此事最后更是上达天听!怀疑你有教唆舞弊之嫌,特派我微服出巡,前来调查此事。”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我只是教导了解题步骤,预料到了出题方向。往年科举,未尝没有人这么做,只不过他们没有猜准,而我运气好些罢了,何来舞弊一说?” 朝廷既然已经放榜,就说明其中就算有些不合规矩,但也已经默认。 顾北川又不是刚穿越过来的三岁孩童,岂能这点道理都不懂。 这老不死的,八成又是在诓他。 “不错,经老夫调查之后,你的那些个弟子也都是这么说的。” “你能从我朝近三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中猜测出科举命题方向,想必对朝廷局势,也有些见解。我便以此考校你一番,若是能答上来,此事就此揭过,圣上那里,自有我去替你美言。” “可若是没答上来,便是教唆舞弊无疑!到时候,可别怪老头子我不留情面,将你就地正法!” 轰! 此言一出,裴不让作为一名称职的保镖兼打手,立即放出自身如渊如狱的气势,以作威慑。 顾北川见状,险些气得嘴角抽搐。 好家伙,合着就欺负我的保镖不在呗。 “你问便是。” “现如今,世人都说杨家四世三公,太傅杨槐结党营私,迫害忠良,污染朝堂。当今圣上对此却不闻不问,莫不是老迈昏庸,全无年轻时的雄风,你如何看待?” 顾北川闻言,心中一凛。 这可是四世三公的杨家和当今圣上,这正阳侯胆子当真是大,竟敢如此妄议。 不过此事事关身家性命,还是如实作答为好。 毕竟,如果今天这段对话传出去了,也是先治他陆旭的罪,与我顾北川何干? “依我看,其实不然。当今圣上虽说年岁渐长,可非但没有老迈昏聩,反而更加励精图治,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颇有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意思。”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词眼前一亮,随后对顾北川言语中的意思,却是更加惊异! “你当真如此觉得?” “自然。大乾历经三十年前那场动荡,早已油尽灯枯。若非出了陛下这么个圣明之君,怕是连气数都要尽了。从这一点来看,圣上之功绩,已然位列不朽。” “可史书不会这么写,毕竟三十年前还未曾亡国,圣上还算不得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既倒。” “若想堪比太祖高皇帝,还需要做出更大的功绩。” “无非中兴大乾和开疆拓土。” “而这两者并不冲突,咱们这位陛下,想的便是在开疆拓土的过程中中兴大乾,消磨掉内部一切不安稳势力和因素,比如杨家!” “当今天子虽说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无人胆敢忤逆。可杨家好歹四世三公,势力庞大,可谓盘根错节。” “若是因为妄动而引起暴乱,只怕整个朝堂都要因此而抖三抖,经历过如此浩劫后,朝廷又哪来的底气发起北伐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所以,圣上想的法子便是以北伐消耗杨家的势力。等北伐结束,或是磨得差不多了,再以一个莫须有罪名,清理掉这个寄生在大乾身上不断吸食血肉的百年世家。” “所以,陛下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再者说了,圣上不还着手建立了丞相派系和太尉派系与之对抗吗?杨家那点道行,在咱们这位陛下面前,还真不够看。” “跳梁小丑尔,不值一提。” 项大老爷闻言,也不言明顾北川答得正确与否,只是哈哈一笑,紧接着便道:“按你所说,圣上既要北伐,又要处理杨家,风险岂不是太大了些?” “何止是大了些,咱们这位陛下,骨子里就是个赌徒!” 赌徒是什么人?下三流也! 皇帝是什么身份?九五至尊! 用赌徒来形容帝王,无异于大不敬。 裴不让身子紧绷,好似蓄势待发。 只是项大老爷依旧神色平静,脸上未曾有过任何波澜。 见状,顾北川继续道:“只不过,自古以来,但凡成大事者,又有谁不是赌徒?” “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大乾的两位战神。” “当年那位冠军侯,为何能取得封崖余的丰功伟绩,至今供人传唱?” “自然是因为其带着少许精锐奇袭燕都,然而,就算再怎么精锐,也避免不了数量极少的问题。” “带着这样少的部队,去攻取一国之国都。” “如此行径,难道还称不上是赌徒吗?” “若是输了,乾都就会被贡献。他便是亡国之将,将背上个跳梁小丑的名头,甚至承载千古骂名。” “但,人家偏偏赌赢了!” “那便功成名就,千古传唱!” /84/84376/21132375.html 第198章:北蛮族 裴不让闻言,暗自点了点头。 虽说他自付武力无双,可若是让他只带零星精锐去攻陷一国国都,约莫是不敢的。 这就是霍狂澜的魅力所在! 他的武功可能没有裴不让高,但在战场上,十个裴不让也抵不上一个霍狂澜。 这样的人,确实是个赌徒。 只不过,他赌的不是筛子牌九,而是战争! 赢则千古流芳,输则身败名裂。 “还有镇北王,据我所知,这位年幼时可是羸弱不堪。” “可在三十年前,大乾危急存亡之际,不照样挺身而出,投身军伍,杀出个朗朗乾坤?” “隐藏王爷身份,以普通军士身份投入行伍,随时面临着身死的风险。” “这样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咱们这位陛下,是盖过这两人,赢取泼天的功绩,做太祖高皇帝那样的人。想要达成如此目标,除了豪赌,想来是无计可施了。” 顾北川一席话说完,亭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裴不让心神震撼,虽说听不太懂,但不明觉厉! 总之,顾北川给他一种头头是道的感觉,说的内容,应当大抵是对的吧? 项大老爷则是沉吟少顷,点了点头,眸光闪亮道:“倒是颇有几分见解。” “那依你之见,如今朝廷在北伐一事上,可有弊端?” “自然是有的。” “说来听听。” 顾北川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三个字:“北蛮人!” 裴不让闻言,却有些想不通。 此处的北蛮人,和北燕并无干系。 而是世代栖息在崖余山脉边缘地带山脚下的蛮族,位于大乾最北方。 最近几年来,圣上给予北蛮族的恩惠可谓数不胜数,对方首领也答应俯首称臣。 这样的北蛮族,怎么会成为大乾北伐的障碍? 然而项大老爷却是眼神深邃,沉声道:“说说你的看法。” “若主意得当,我可亲自奏禀圣上,为你请赏。” “主意说不上,见解倒是有几条。” “朝廷是势必要北伐的,那么栖息在崖余山脉南端的北蛮族就是不得不解决的障碍!” “要么灭杀干净,亡族灭种,要么让其俯首称臣,收归己有。” “否则,其横亘在北伐路途的腰腹之地,一旦发难,后患无穷。” “怕是会叫陛下打了多年的算盘满盘皆空。” 裴不让闻言,本还有些疑惑的眼眸渐渐明亮起来,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如此! 难怪圣上这些年来,对北蛮族各种赏赐不断,甚至特意为其颁布了不少政令。 就是为了彻底收服北蛮族,好让北伐之路更加顺利! 想到此处,裴不让颇有些汗颜。 自己整日待在军营和乾都,却都不知此中秘辛。 这个顾家小子,甚至未曾出过淮南,便能依靠自己猜出如此之多的消息。 当真是… 算了算了,俺老裴又不是靠脑子吃饭的,拳头好用即可。 “只可惜,这群蛮族狼子野心,就像是喂不饱的狼,陛下的诸多恩惠非但没有感化他们,反而叫他们变本加厉,这些年来,北方可谓动荡不堪。若非有镇北王压着,北蛮族早就反了。”项大老爷言语中带着隐约的痛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老爷勿忧,等我大乾天兵一到,直接把这小小异族铲除便是。”裴不让如是说道。 在他的印象中,面对喂不饱的恶狼,再行投喂也无济于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棍子打死,叫他再也不敢张开贪婪的獠牙! 然而,他察觉到,在自己说完这番话后,顾北川以一种半挑衅半不屑的目光看着自己。 难不成,自己说错了? 裴不让也不与顾北川计较,而是噤起声来,沉默寡言。 方才他可损了顾家小子不少面子,此时若是说出来的话不妥,少不得要被对方讥讽一番。 果不其然,见裴不让未曾中计,顾北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这一切项大老爷都瞧在眼中,不禁莞尔,道:“少年郎,莫非你有什么好法子?” “法子说不上,见解倒是有一点。” “正阳侯有没有想过,崖余山脉虽说沃野千里,但地势高耸,适合种植的良田并没有多少。” “所以大部分北蛮人都以打猎和挖矿为生,生活尤为苦寒。” “若想过冬,往往都要搏杀大型野兽,取其皮毛取暖。” “这样的一群人,若是能吃饱穿暖,理应满足了才是,何至于如此贪得无厌?” 闻言,项大老爷也不禁眉头微皱。 是啊,顾北川说得有几分道理。 人性都是贪婪的,但贪婪程度会和见识挂钩。 生活得如此贫寒的北蛮人,却那般难以满足,这很不寻常。 “除非,朝廷的恩惠并没有落在他们头上!” “你是说,朝廷有人中饱私囊,贪墨了恩惠?”项大老爷眉头已是紧皱,脸庞甚至带上了几分怒气。 “非也,圣上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无人敢逆其锋芒。更何况北蛮族乃是陛下尤为上心之事,就算胆子再大,朝廷的官员也不敢贪墨。” “可朝廷的官员不会贪墨,不代表北蛮族当地的土官不会。” 此言一出,裴不让第一个不信,也顾不得被讥讽,站出来说道:“不可能,北蛮族的土官大多是他们部族的首领,他们饱受蛮族拥戴,怎会贪墨朝廷恩惠?” “不错,要知道,当初圣上也是觉得任命部族首领为官,能更好管理蛮族,这才设立土司制度。” “他们都是一个族群之人,贪墨恩惠一事,怕是不大可能。”项大老爷闻言,有些失望。 不过却也正常,顾北川毕竟只是个年仅十九的少年郎,未经国事,能有一番见解便很是不错,不应当过分强求。 “是吗?那我且问,如果北蛮族当真心悦诚服,归顺大乾。陛下还需要这些个土司和土官吗?”顾北川眼眸中闪烁着精芒,整个人好似散发出智慧的光彩。 “自然不会,北蛮族都收服了,还留着土官做甚。”裴不让大咧咧地道,甚至觉得顾北川在说废话。 “既然如此,若是让恩惠发布下去,北蛮族臣服,损失的是谁的利益?” 一声反问,振聋发聩,直惊得项大老爷浑身哆嗦! wap. /84/84376/21134707.html 第199章:改土归流和推恩令 “损…损失的是土官们的利益!”裴不让喃喃着说出这句话,陷入巨大的惊骇之中。 “土司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世袭制!” “他们本就是部族首领、酋长,亦或是掌握绝大多数生产资料的人群,再给予他们世袭制的官位,便算是彻底满足。” “满足之后,他们想的便是如何保住这一切。”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们能得到土司的职位,无非是朝廷想借助他们的手安抚北蛮族。” “所以只要蛮族一日不平,他们的位置便永远稳固。” “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会如何行事,两人心中怕是已然明了。” 裴不让在短暂的呆滞过后,怒而出声,道:“当真是群喂不熟的白眼狼,给了他们那般大的权力,那般高的地位,却还要贪墨朝廷恩惠。贪墨也就罢了,竟还不为朝廷做事。” “这样的杂碎,留着作甚?” “皇…侯爷,末将请愿,带领一支大军,横扫北蛮族,将其亡族灭种!以消我心头之恨。” 相比于裴不让的激昂愤慨,项大老爷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沉思片刻,随后有意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他这个境界,能让他学到的东西已经很少了。 今天更是被一个年纪不足二十的小娃娃上了一课,确实是有些意思。 古之圣人有言,达者为师,今日,自己便不耻下问一番。 “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治理北蛮族?” “侯爷,这还用想吗?北蛮族屡次挑衅朝廷,理应发兵,将其亡族灭种,最不济也要赶出崖余山脉,以彰显我大乾天威!”裴不让依旧孜孜不倦地推销自己的亡族灭种战术。 然而项大老爷只是苦笑,不打算和这么个武夫计较。 若能出兵,他早就出了。 关键是出兵要出多少兵?有必胜的把握吗?就算胜了,会不会损兵折将,影响北伐大业? 最严峻的情况就是,北燕收到线报,趁着大乾攻伐北蛮族时发起进攻,攻城掠地。 所以,如果可能,项大老爷还是想把北蛮族收归己用。 毕竟这群人身强体壮,不畏严寒,而又善于攀爬。 在前期以崖余山脉为主的北伐战场上,应当能成为先锋军,甚至敢死军! 而且本就是喂不饱的异族,只要能打出战果,就算死绝了也会心疼。 这才是上策! 出兵讨伐,费时费力,不过下策尔。 “很简单,这种局面是土司制度的世袭弊端造成的,若想解决,改掉这种制度便是。” “朝廷只需要罢免北蛮族各个首领和酋长的土官之位,派遣大乾里有能力有胆魄的官员前去上任即可。” “不过为了预防官员效仿土司,再行贪墨恩惠之事。所以我建议,去北蛮的官员采取流动制。” “设置一个合适的任期,比如三年。任期一到,便需回乾都复命,随后调往其他岗位。” “这样一来,土官们失了官位,便没了教唆部落和朝廷作对的理由。再加上恩惠如实分布下去,那些部民受了好处,想的应当是如何留住这些好处。心中有了顾忌,便会越来越小心翼翼,假以时日,再不会出现阳奉阴违之事。” 此言说完,整个亭子都陷入了绝对寂静。 裴不让嘴唇大张,眼眸瞪圆,眉毛高挺。那张颇有几分英武的脸上,显而易见地写了两个大字:卧槽! 这人,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分明没有见过北蛮族,淮南距离崖余山脉更是无比遥远。 他究竟是如何仅凭自己等人的只言片语,就想出这么精妙妥当的法子的? 裴不让还想继续感慨,但却见顾北川的目光转移过来,瞬间肌肉紧绷,嘴唇闭合,眼眸微眯,做出一副称职保镖的模样。 项大老爷虽说也十分诧异,但毕竟见多识广,自从政以来,距离今日,怕是早已有了几十年时光。 什么样的神童未曾见过?顾北川这般惊艳的虽说很少,但也并非没有。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这个法子的漏洞! “这个法子,叫什么名字?” “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项大老爷喃喃几声,随后点了点头,给予正面评价:“倒是个好名字。”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个土官本就是族长,酋长一类的角色。” “若是他们被罢免土官之职后,心生怨念,教唆部民,在朝廷恩惠还没到之前便起兵造反,该如何是好?” 顾北川闻言,也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世人皆说正阳侯乃一介武夫,只知舞刀弄枪,不懂政务。” “如今看来,世人之言当真误我。” “侯爷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改土归流方案中最大的漏洞。” “但,大乾武本力就不低,非北蛮一族可比。若是北伐成功之后,再裹挟着大胜之势推行此方案,必然一路畅通,谅他们也不敢反。” 项大老爷闻言,顿时无语。 好家伙,北伐成功之后我还留着这群杂碎做甚?若非有强敌在侧,像北蛮这等贪得无厌的部落,早就被他亡族灭种了。 “那如果我偏要在北伐之前就解决此事呢?” “简单。” “罢了罢了,我就知道你也不知…你说什么?简单!” “不错,这是我为侯爷献的第二个计策——推恩令!” “推恩令?此乃何物?” “据我所知,北蛮族人生活苦寒,大多以狩猎和挖矿为生。但狩猎也是讲究区域的,否则的话,山就那么大,若是人人都打猎,岂不是乱了套了?” “挖矿更是如此,得有矿才能去挖,随后把挖出来的矿石卖给南边的我们或是北边的大燕。” “虽说我们和大燕关系紧张,甚至隐隐有要开战的趋势。但北蛮族挖出来的矿石是锻造铠甲和武器的上好材料,谁都不会拒绝。” “所以挖矿本是个很不错的营生,只可惜,大部分北蛮族人是没有矿脉的。” “矿脉也好,用以狩猎的森林区域也好,这些生产资料,大部分掌握在大大小小的酋长和族长手中。” “而且按照北蛮的习俗,一般只有嫡长子有资格继承这些资源。” “若是我们颁布一条政令,说但凡是酋长之子,都有资格获得其父资源,以推恩德。” “侯爷想想,这样一来,北蛮族会乱成什么样?” /84/84376/211552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