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未配妥人已超凡》 第62章 七星 两分钟后,巨汉从舱底爬了出来,满身鲜血,大手在脸上一抹,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越发狰狞。 他肩头和胸口,多出两个血洞,两枚子弹弹头并未射透巨汉的肉躯。 巨汉取出个匕首,轻轻一抠,啪嗒,两枚带血的弹头跌落在地。 “咻!” 一声激昂的啼叫,那头巨鸟落在白眉肩头,却是一只巨雕,展开有三米多的巨翅缓缓收拢,场面极为壮观。 灰影也停止了舞动,却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桃花眼,八字须,下身着一条阔腿花裤,乌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扫描。 “小兄弟,我说这个船长,你做不了吧。” 白眉含笑盯着已呆若木鸡的郑渊道。 “饶,饶命啊……” 郑渊缓缓跪倒,失魂落魄。 白眉失望地摇摇头,“既然干了这行,就要有认命的觉悟,大好男儿,死也站着死,你现在算什么。” 说着,他大手一握,掌中的手枪,如纸张一样被挤压成团。 “握铁成泥!” 许舒心底发凉,“内家大师无疑。” “饶命,大爷,饶……” 郑渊吓坏了,一边求饶,一边磕头。 白眉心中不齿,微微摇头,花裤子掌中圆月弯刀轻轻一划,鲜血狂飙处,郑渊头颅飞向大海。 白眉漫不经心地点燃一只杏黄色的烟斗,吧嗒一口,朗声道,“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长话短说。 现在,我是这艘船的船长,我的话就是规矩。” 二十多条枪手的性命堆出的血色威权,一时间无人出声反驳。 噗通一下,有人跳进水里,顿时水浪涌起,飚射向前。 “水眷者!” 有人惊呼。 白眉长啸一声,踢起一根铁钎,抓在手中,长臂一挥,铁钎如羿射九日,破空飞出,转瞬划出百米,扎入水中,好像炸开一发炮弹,激起丈许高的水花。 大片血浪涌起,一具浮尸漂上水面,胸腹间多出个碗口大的洞窟,铁钎却不见踪影,显是刺透身子,扎进海底。 相距百米,一射之威,竟至如斯。 船上众人无不面色惨白,心生畏惧。 不多时,浮尸周遭亮起点点星光,随即飘散。 许舒满以为接下来绿戒上又会多出一滴源珠,没想到绿戒毫无反应。 许舒沉思片刻,想到答案。 必定是因为超凡者的尸体距离自己太远,超出绿戒的捕捉范围。 满场正一片死寂,嗖地一下,一柄血色匕首飞起,在花裤子脸上擦出一道血痕,血色匕首在半空中打个回旋,落回一个渔家女手中。 她皮肤黝黑,身材高挑,背上戴着斗笠,蓬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长脸,露在外面不多的脸上还多出一条蜈蚣也似的狰狞伤疤。 “老花,你现在是越来越没下限了,酸的辣的全不挑。” 神枪手讥道。 他深知花裤子好渔色,白眉老大控制住吉祥号,花裤子肯定要寻花问柳一番。 只是他绝想不到,花裤子会变得如此饥不择食。 “魂炼法器!” 厉俊海低声道,“那渔家女是辨阴士途径,至少是阶序二的招阴人,不然无法催动魂炼法器。” 厉俊海话音未落,却惊讶地发现许舒已朝前走去,他再想拦住,已是不及。 花裤子哈哈大笑,“老枪,论枪法,我不及你。 可要说到女人,你小子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老子只看一个女人的脚,就知道她全身长什么样儿。 瞧瞧这位美人的脚吧,虽然只从破旧的草鞋中露出一截指头,却已破了行藏。 再看身段,故意穿着宽大的布袍,也难掩丰盈,该大的地方大,该圆的地方圆,这样丰美的尤物,正是床上的佳品。” 说着,花裤子摸了摸脸颊处的伤口,用手指沾了一丝血迹,放进口中舔了舔,眼中淫光大盛,缓步逼近渔家女,“大美人儿,我劝你不要做无谓抵抗,否则,我会当众将你扒干净,让大家看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渔家女目光冷峻,死死握住血色匕首。 “这才乖嘛,你是自己跟我去房间,还是咱们天当被地当床,哈哈……” 笑声未落,花裤子脸色一沉,许舒已站到渔家女身前,挡住花裤子视线。 “怕什么来什么。” 厉俊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还真有不怕死的。” 花格子咧嘴一笑,一挥大手,圆月弯刀落入掌中,“小子,爷给你大卸八块,少一块算爷输。” 许舒冲白眉拱手,“白前辈适才说了规矩,花裤子兄弟现在干的事儿,也是白前辈的规矩之一?” “找死!” 神枪手枪口一抬,白眉挥手虚压,“适才灭敌,是你射的飞镖?也罢,算你个人情,破例回答你这个问题。 船上的规矩我定,我没有反对的事,自然可行。” 许舒笑道,“如此说来,这美人儿就是肥肉,谁抢到就是谁的?” 白眉眼睛一亮,他所谓不反对,其实就是纵容花裤子,许舒还敢顶上来,足见豪勇。 “是这样的。” 白眉吧嗒一口烟斗,好整以暇地看着许舒。 许舒道,“既如此,这美人儿我要了,花裤子兄弟,劳驾你往后稍稍。” 花裤子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神枪手,骷髅怪,巨人皆大笑出声。 “好好好,多少年了,头一次有人敢和我抢女人,我花间浪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花裤子兴奋不已。 许舒负臂而立,“花间浪子?没听过。 不过,论起游戏花丛,天下有谁是我七星嫖客的对手。” “七星嫖客!” 花裤子愣住了。 “老花,听听,人家这名号多提气啊,嫖客也就罢了,还踏马七星嫖客…” 神枪手笑嘻嘻打趣。 “狂得没边了,宰了这小子后,这名号就归老子了。” 话音未落,花裤子动了,圆月弯刀狂舞,瞬间化作一团灰影,迎着许舒卷来。 厉俊海忍不住要捂住眼睛,他早就看出来花裤子至少是阶序三的外家宗师。 以许舒的实力,正面应战,无疑送死。 渔家女才要激发血色匕首,被许舒一掌推开。 下一瞬,许舒提了剔骨刀,迎着灰影攻去。 他才动,正抽着烟斗的白眉微眯的眼睛猛地瞪圆。 花裤子和许舒登时化作两道旋风,卷卷绕绕,从东头旋到西头,从南边转到北边,足足缠绕五分钟后,两道身影才分开。 “好身法,嫖客,什么手段!” 花裤子强压着不让自己大口喘息,心中惊讶到了极点,他的狂影刀法,只要近身,就没有拿不下的敌人。 可七星嫖客步法精妙,每次都能在间不容发的关键时刻,避开自己的刀芒。 这会儿,花裤子都累得要大喘气了,七星嫖客还气定神闲,让他难以置信。 “他使的天常步!” 白眉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此步法蕴含数术道理,遇点划线,取线成圆,七星嫖客已练到圆润融通的地步。 你光想以快打快,可就落进他的圈套了。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别选错了路子。” 花裤子眼睛一亮,默运气息,一口气喷出,周身筋骨陡然爆鸣。 便见他欺身直进,一道扫出,罡风凛冽,刀速慢了三分,刀势却雄浑了数倍。 许舒好几次都闪避不及,左右肩的衣服皆被挑开了口子。 花裤子再占上风,狞笑道,“嫖客,你的手段不灵了,还不跪地求饶……” 他一边调侃,一边继续猛攻。 许舒一改先前的只守不攻,连续闪避后,身子如弓压缩,猛地弹身而起,一掌直拍花裤子胸口,气势无伦。 花裤子识得厉害,直取许舒眉心的一刀,不得不中途撤回,横刀朝许舒手臂斩去。 轰的一声,许舒气势无伦的一掌正拍在刀背上,巨力击得花裤子倒飞出去。 “莽龙翻身,无极手!” 白眉蹭地起身,高声喝道。 花裤子嘴角溢血,胸口憋闷,他堂堂一个阶序三的外家宗师,那吃过这种亏。 “老子宰了你!” 他圆刀挥动,身子拔地狂飙,数道飞镖洒出,却是全力进攻。 许舒目光冷峻,大手一甩,剔骨刀从袖口滑出,凌空急斩,便听一阵铛铛脆响,将射来的飞镖尽数扫飞。 说时迟,那时快,借着飞镖掩护,花裤子已趁机欺到一米开外。 他奋起全身力道,运足刀势,迎着许舒兜头斩落。 这势若千钧的一击扫出,猎猎劲风,竟在海面上卷起阵阵波涛。 厉俊海干脆转过头去,渔家女发疯一般冲上前来。 许舒长啸一声,剔骨刀发出阵阵蜂鸣,迎着圆刀斩去,铛的一声脆响,圆刀从中折断,前半部刀身如利箭一般激射入海。 剔骨刀刀势不绝,直欺到花裤子脖颈处,才停住不动。 森寒的刀意放出,花裤子脖颈处竖起一片鸡皮疙瘩。 满场一片死寂,渔家女也呆在当场。 “什么刀!” 花裤子面如死灰,死死瞪着许舒道。 “我的刀少时惊妹索糖,如今大杀四方。” 许舒收刀,阔步朝渔家女走去。 “好一把惊妹刀。” 花裤子握紧了拳头。 /131/131718/30751387.html 第61章 白眉 “煊赫门啦,煊赫门啦,仅售二十盒,每盒五元,概不还价……”“ 申记汤包,申记汤包,只带了三十笼,先到先得……” 船才驶出三十里,甲板上,仿佛成了热闹的街市,各路摊贩不知从何处冒出,经营着各种营生。 二层甲板,甚至设有酒吧台,有穿着暴露的舞女,摇曳着身姿。 吧台后的帅气调酒师则耍弄着调酒的手段,偶尔化身魔术师,张嘴喷出一团蓝色火焰。 声音最大的,还是吧台左侧的十几张桌子,不知从何处冒出了那么多的赌徒,声嘶力竭地吼着。 “这,这是疯了么?还是咱们上错船了?” 厉俊海满目迷茫。 许舒若有所思,“船肯定没上错,只是人家把生意做到绝处。” “这话怎么说?” “没发现么,此处物价比外间贵了十数倍。你当坐过其他吉游轮,有这般定价的么?” 厉俊海道,“顶多贵个几成的价钱,翻上一倍的都极少。” 许舒道,“那帮摊贩敢翻数倍十数倍来卖,不过是摸准了咱们这些人的心理。 船上的乘客,都是搏命去的,钱在我们眼里,还是钱么?还有帮赌鬼,赢了输了,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发泄。 所以,这是条死亡之船,也是条滥欲之船。” 厉俊海皱眉,“我上次走死亡航线,游船远远坠在军舰后面,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还真没见过眼前的混乱。 有一点我不明白,那些摊贩,舞女,难道不知此行凶险,还是说他们拼着不要命了,也要挣这笔钱。” 许舒指着不远处小了不少的凤舞号道,“如果我没猜测的话,等快要进入危险区域时,这些商贩,舞女都会转到凤舞号上返航。” 厉俊海拍手道,“这帮家伙是把生意做到了绝处,送人家去死之前,还得先掏空人家口袋。” 许舒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死刑犯还有顿壮行酒。走,我请你喝酒。” 许舒跳下甲板,厉俊海看了看高度,乖乖走步梯下楼。 很快,两人在吧台坐下,点了两瓶不知名的洋酒,你一杯我一杯豪饮起来。 不多时,许舒的思绪便跟着轮船一道摇摆起来。 两辈子加一起,他还是头一次出海。 临行前,多少有些诗情画意的想象。 温润的阳光,蔚蓝的海浪,腥咸的海风,翩跹的海鸟,天高海阔,宜歌宜笑。 许舒没想到的是,不到两天,他脑海里只剩了无聊。 永远望不到尽头的海水,一刻也不停地腥咸的海风灌满鼻腔、嘴巴,船似乎动了,又似乎永远停在那里,阳光如刀,让人无处可逃。 这天傍晚,陡起风暴,乌云密布,浊浪排空,雷吼电腾,一副末日气象。 许舒自问胆大,可真当直面这大自然凶威,也难免心生震怖。 滔天海浪冲得甲板上根本就立不住人,一些摊贩来不及收拢的摊具,一股脑儿被冲进海里。 大海吼啸大半夜,许舒和厉俊海窝在二层舱室内,整个二层舱室被辟成超级大通铺,数百号人躺了一地。 外面风狂雨骤浪凶,门窗都闭得紧紧的,汗味,脚臭味,五谷轮回的余韵,混杂一处,许舒被迫动用陈太雷传授的调息秘法,才勉强抗住这波生化攻击。 挨到下半夜,终于风平浪静,许舒第一时间,冲出舱去,扶栏眺望,苍青色的天幕上,皓月当空,残星点点,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浮光跃金,波涛不兴。 空旷寂美的夜景,无声无息地将他浮躁的心绪抚平,困意上涌,他在甲板上找了个角落躺下,不知觉间,竟沉沉睡去。 海上航行已经五天,许舒彻底麻了,终日除了吃喝拉撒,都在对着空阔的大海发呆。 相比之下,厉俊海的心态好得爆棚,吃饱喝足,闷头大睡,短短几天,整个人胖了一圈。 这等随遇而安的本事,许舒只有羡慕的份。 一道激昂的汽笛声响过,一路坠在后面的小号轮船终于和许舒乘坐的轮船并排靠近。 两艘轮船之间,搭起一座宽阔的跳板。 上百商贩和大批的船员,踏着跳板,返回小船。 跳板被撤下,大船上十余名船员眼含热泪,冲小船疯狂地招手、嘶喊。 许舒听了个大概,好像在向谁交待什么信件一定要送到,感慨道,“钱字从戈,利字从刀,唯此二刃,屠尽世人。” 厉俊海道,“留下来的船员等于是把这条命给卖了,却不知卖得碎银几两?” 许舒道,“你我何尝不是如此,就不必感慨别人了。 既然商贩们回返,灰雾地带应当不远,你上次撞进灰雾地带,是何异状,可知那灰雾是如何产生的?” 两人正说着话,船上的桅杆忽然升起一面赤旗,旗帜上的苍龙极为雄健,一双龙目下注着猩红血滴,显得颇为邪恶。 “这是什么旗帜。” “谁的恶作剧,难道不知道海上航行,不能乱张旗帜。” “……” 吉祥号上,议论纷起。 “哒哒哒……” 一阵激烈的冲锋枪声暴起,众人循声看去,两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正站在三层甲板上,各抱一挺冲锋枪,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全场。 紧接着,二层走廊,一层甲板,冲出十数名大汉,手持长短枪,冲天鸣放。 伴随真激昂枪声响彻,一名带着墨镜的刀疤中年,施施然走到了甲板正中,他中等身量,一身重金属朋克装扮。 “诸位,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本人大号郑渊,江湖人称死灵渊。 我对诸位没有敌意,只想做这艘船的现任船长,谁反对?” 郑渊笑眯眯问道。 “死灵渊,法泗路的灭门案,你,你真是……” 一名圆脸老者颤声说道。 “死灵渊的名号,却不是阿猫阿狗都叫得的,送他上路。” 郑渊解下眼镜,轻轻挥手。 砰的一声枪响,圆脸老者额头多出个血洞。 郑渊睥睨四方,“我只想当一回船长,对你们的小命,本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但是你的小命,现在引起了我的兴趣。” 一个红袍老者拄着一根老梨木拐杖,缓步上前。 他脸型圆润,脸上有着常见的渔民红,眼角细长,两撇花白的眉毛平添岁月沧桑。 “还真有不怕死的。” 郑渊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响过,红袍老者安然无恙,甚至没人看见他有闪避的动作,依旧乐呵呵地朝前走着。 “邪了门了。” 郑渊抬手又是两枪,红袍老者忽然从二十米开外,转瞬到了、他身前,他还想扣动扳机。 手上一轻,枪支便到了红袍老者手中。 哗的一下,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红袍老者。 郑渊冷声道,“超凡者又如何,挡得住一支枪,挡得住百支枪?我不管你是谁,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大家都叫我白眉,我生平最大的爱好,也是当船长。 所以,这个船长只能是我当,你当不了。” 白眉笑眯眯道。 厉俊海倒吸一口凉气,许舒低声道,“怎么,这人你认识?” 厉俊海压低声道,“白眉,海东著名海盗头子,大周官方,海东禾国都曾专门出动过军舰进剿过,皆无功而返,” 许舒低声道,“怎么眉毛白就叫白眉,这也太巧了。” 厉俊海道,“都混成海盗了,又不是光彩事,自然要掩藏姓名。白眉团伙,都是以自身特征命名,也算一奇。” 郑渊猛地后撤步,逃开数米,厉声吼道,“弟兄们,给我灭了这老梆子!” 郑渊喝道未落,便听一声锐利的啼叫,一只翼展三米多的大鸟从半空飞扑而下。 连续两下起落,三层高台手持冲锋枪的两个强大火力点立时被拔除。 两名持枪大汉从被巨鸟抓上三十米高空,摔在甲板上,砸成一团碎肉。 倏地一下,一道迅疾的身影,舞动一柄圆月弯刀,忽东忽西,所过之处,众枪手断肢纷飞。 二层甲板上,凭空黑雾大冒,三个白骨骷颅头从黑雾中探出,发出桀桀怪笑,无视枪林弹雨,朝二层甲板上的枪手扑去。 骷髅头倏忽如电,迅速扑中数名枪手,中者顿时满面青黑,倒地不起。 如此诡异手段,可比刀枪杀人更令人毛骨悚然。 “啪,啪……” 四起的枪声中,一个戴着黑色皮质圆顶礼帽的高个青年正快速挥枪,他手持一支g98手枪,弹容量十三发。 每一枪扫出,必有一名已躲到掩体后的枪声眉心爆开。 三层甲板,一个小山也似的肉坦壮汉,正在摇动着钢制的桅杆,两名枪手吓得无处可逃,攀了上去。 壮汉巨力加持,钢制桅杆发出古怪的声响,似乎随时都要断折。 “老巨,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旋舞的灰影瞬赶来,倏忽而上,刀芒闪过,两名枪手化作断肢和血雨,飘蓬而下。 “白眉,花裤子,巨人,神枪手,骷髅怪,白眉海盗团的人都到齐了。” 厉俊海小声在许舒耳边嘀咕,“这帮家伙杀人不眨眼,待会儿遇事,千万别出头。” 他话音未落,许舒抬手甩出一只飞镖,射穿一只悄然从舱底探出来的大手,啪的一下,手枪砸在地板上。 “啊哈,还有大鱼藏在地台下。” 巨汉庞然身躯,转进极快,扑入底舱,随即便听数声枪声和惨叫声传来。 何以笙箫默 wap. /131/131718/30751386.html 第60章 天常 许舒暗道,“您老还真料事如神,可不就是超凡属性。” 口上却道,“正要请前辈指教。” 陈太雷摇着蒲扇,“来吧。” 他疾步后退,一步丈许,许舒狂扑,运指如飞,连续点在陈太雷诸多要穴,但都无效。 两人追追逃逃半个小时,陈太雷忽地挥扇,将许舒打退出十余步,一脸的凝重。 “让前辈失望了。” 许舒拱手,一脸颓唐。 “我失望个鬼!” 陈太雷仰天叹道,“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妖孽,生下来就是要生生气死我辈么?” 许舒怔了怔,“前辈这是何意,我分明一次也没制住前辈。” 在秘密监狱里,对上那些阶序一,阶序二的体士超凡者,他几乎无往不利。 他满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对上陈太雷,却起不到半点效果。 陈太雷哑然失笑,“老夫好歹也是阶序四的内家大师,若是让你这玉指拂穴给制住了,岂不要人笑掉大牙。 适才你我交手,你无一处不对,听血辨脉之准,连老夫也得甘拜下风。 你可知,你为何制不住我?” 许舒沉思片刻,猛地抬头,“可是我太慢了?” 陈太雷点点头,“正是如此,你听血辨脉再准,却处处慢我一步,一步错过,血涌他处,认穴再准,也自无用。 这是你我实力的绝对差距,很难弥补。” 许舒若有所思,“若是前辈安坐不动,我突然偷袭,可能得手?” 陈太雷笑道,“能得手是能得手,也是无用,老夫气血沉凝如铅,奔涌如江河。 你锁穴的本事,了不起算在老夫体内修了个田埂子。 江河一旦奔涌,岂是区区田埂子能阻挡的。 除非有朝一日,你气血再壮,能一次封住我八处要穴,那时田埂变堤坝,我也只能徒呼奈何。努力吧,少年人。” 许舒皱眉,“玉指拂穴对上阶序三的外家宗师,可能有效?” 秘密监狱并没有阶序三的外家宗师,许舒没办法进行试炼。 陈太雷道,“阶序三的外家宗师,一旦被你玉指拂穴,瞬息之间,也能冲开穴窍。 可这瞬息之间,就是你大做文章的余地。 你大可快速运指,连续封住他八处要穴,便能彻底擒拿。 你小子怎么老研究对付阶序三的外家宗师,可是和谁结了仇怨? 若是化解不开,老夫给你出个帖子,你投过去,保管让你立时消灾。” 他越看许舒越是顺眼,这么个天才武者,将来前途注定不可限量,这个时候不结好,还待何时? 许舒谢过陈太雷,,“晚辈并不是要对付阶序三的仇家,而是即将远行历险,只怕遭遇强敌。 所以,才来找前辈求取玉指拂穴的秘法。” “你可是要往金银岛一遭?” 陈太雷瞪圆眼睛。 许舒道,“前辈也知死亡航线,莫非前辈也要前往?” 陈太雷摆手道,“死亡航线是真正的死亡之旅,老夫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作甚想不开去那处找死。 再有,你小子日子不也挺不错么?作甚要走这捷径?” 不待许舒回答,陈太雷笑道,“也对,少年人自有意气,拼死一搏,搏出个未来,也未必是错。 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暮气沉沉,纵然有心,也无余勇了。” 许舒道,“以您的本事,去探金银岛,也有危险?” 陈太雷道,“茫茫海域,风高浪急,以前也不是没组织大军去过,连军队都压不住,个人的力量,在不可测的天地伟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也不是说就全然无有希望,不还有那许多幸存者得了机缘?三分天命,七分打拼吧。 你若真想去,我倒是觉得你的胜算比旁人高几分。” “这是为何?” “因为你比旁人聪明,别小看聪明,关键时刻,这玩意儿可比武力更能保命。” “那就承前辈吉言了,敢问前辈,我现在的战力,对上阶序三的外家宗师,有几分胜算?” 这是许舒一直关心的问题。 没被麻伯用半骨胆催化前,他已经能胜过才入阶序二武师的陈衍宗。 现在他的气血也壮大到了武师境的顶峰状态,再加持无极手和玉指拂穴的本事,让他生出和外家宗师争锋的野望。 陈太雷怔了怔,道,“看来,你此行要弄大新闻,罢了,老夫再给你增加几分保障。” “晚辈只带了这三千两银票。” 许舒一脸苦涩。 陈太雷扬眉,“骂谁呢?好像老夫多看重钱财似的。 我有一套天常步法,十分玄妙。 说实话,你学了无极手,劲力运用上,已经不逊外家宗师了。 但在身法上,还是有不小的欠缺,若是补齐了这天常步……。” 许舒抢答,“我就能胜过外家宗师?” “做梦!” 陈太雷道,“不过,以你的素质和天赋,未必没有一搏的能力。还是别分心了,赶紧修习天常步。” “多谢前辈!” 许舒诚心道谢。 有一搏的能力,他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他还有关键一招:武力不够火器来凑。 “你若诚心谢我,等你从金银岛回来,若是有想往外销的东西,可以先到我这里来问问价,如何?”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许舒抱拳,“一言为定。” 陈太雷道,“这才天常步,取自天常算法,天常者,自然也,以数理入大道,十分玄妙。 老夫也只领悟三四分,教你足够,你且听好,看仔细……” 一晃又是两天过去,整个竹苑数百块青石砖,印满许舒的脚印,仔细看去,那些脚印聚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浑圆,层层叠叠,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满。 这天上午,许舒最后一趟天常步走完,陈太雷已经麻了。 他满以为许舒再是武学天才,这天常步毕竟涉及数理,要想真的钻深吃透,非要在“天常三算”有所研究才成。 却没想到,这家伙前天上午,拿过那本“天常三算”的册子,瞅了几眼,要小张子拿来大量稿纸和铅笔,趴在凉亭的石桌上写写画画一通后,就开始瞎练了。 练着练着,就成了这般模样。 一开始,陈太雷还能看到自己传授的天常步的影子,到得后来,他已经看不懂了。 许舒练得身法,和自己教授的,已经大相径庭。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许舒的修炼过程,陈太雷非得以为他练的是其他功法不可。 ………… 时入初秋,酷暑未消,许舒穿着一套沙滩装,蹬着厚底运动鞋,戴着墨镜,背上双肩包,一大早赶到前海码头。 还不到七点,沿江大道上已是一片繁忙景象。 十余艘货船新靠岸,上千脚夫都没顾得上早饭,个个只穿一条短裤,露出通红发黑的精壮身躯,扛着一箱箱的货物,来往于货轮、码头之间。 大量的早餐摊贩,支着流动摊点,在沿江的观景区上,排开长龙。 许舒老远就被一家混沌摊上散发的惊人香气所吸引,他连吃三碗鲜肉大馄饨,五脏庙才得圆满。 随即,他又转到望江台上的一家咖啡店,一杯冰水才送上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糙汉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有人了。” 许舒在等厉俊海,前天傍晚,厉俊海给他打来电话说船票办妥,发船的日子就在今天。 “许兄,是我。” 糙汉才开口。 许舒惊得站起身来,“你,你是老六?” 糙汉点点头。 “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许舒印象中的厉俊海,斯文稳重,一副江湖大豪的做派。 眼前这糙汉,头顶鸡窝,胡子快赶上头发长,面色黑亮,肩膀手臂处多出晒伤。 整个人放在脚夫队伍里也丝毫不违和,若不是声音没变,许舒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眼前的糙汉就是厉俊海。 “哪里来的力巴,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去去去……” 厉俊海才要落座,侍者来赶人。 厉俊海赶紧离开,许舒只好跟着离开,两人绕到望江台一侧,四下无人,厉俊海道,“我这大半个月,都在码头上扛包,日晒雨淋的,遭老了罪,为的就是改头换面。” 许舒瞬间领悟,去金银岛固然凶险,若侥幸回归,被有心人惦记,未必不是麻烦。 他也考虑过这点,所以弄了个墨镜,没想到厉俊海玩得这么绝。 许舒道,“此次死亡航线的票卖得可还火爆?” 段阔海道,“当然火爆,死亡航线,再是凶险,可这世上哪有比贫穷更恐怖的事,有的是想要搏一把赢他个出人头地的赌徒,厉某上一次登船,就是这种心理。 除此外,金银岛上可能存在的源果,源叶,也足以撩动那些视刀尖舔血为等闲事的超凡强者。 两者加在一块,这人想不多都不行。” 两人又闲谈片刻,一道激昂的汽笛声拉响,远远瞧见一艘老旧的蒸汽轮船的泊台上,已经排起长龙。 厉俊海赶忙招呼许舒过去,半个小时后,两人登上吉祥号。 此船三千吨的排水量,称得上个大家伙。 许舒扶在栏杆上,轻轻一蹭,蹭下块绿漆,剥落处锈迹斑斑。 “漆都没干透,这么赶?” 许舒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觉得这趟海上之旅,肯定舒服不到哪儿去。 厉俊海低声道,“走死亡航线,船运公司估计根本就没指望这艘轮船还能再回返,肯定是挑的报废的船只,简单修理一下,就推出来换钱。 船票上连房间号都没列明,我估计能有大通铺安身,就不错了。” “那我还是在甲板找块干净地儿栖身,等起风暴再说。” 说着,许舒爬到二层望台,找了个能勉强容一人躺平的角落。 等不多时,汽笛拉长,船身先是一阵摇晃,紧接着一把推开海岸线,飘然远去。 wap. /131/131718/30751385.html 第59章 听血 一个小时后,许舒回到修理厂宿舍,拧开台灯,将绿戒放到灯下,右手食指在绿戒上轻轻一黏,一枚源珠被黏了出来。 这么源珠明显比许舒以前拥有的那些源珠要大不少,定睛看去,源珠中央,甚至还能看到一道虚影,看轮廓依稀是麻伯。 许舒将源珠重新收回绿戒,出门来到杂物间,找到那堆段阔海练负重的铁饼,左臂横起,右脚轻轻一勾,一块铁柄便飞上横起的左臂,许舒一连勾了十二块,垒起半人高的铁饼,左臂才终于无法支撑。 “单臂一千两百斤,力量堪比外家宗师,要是也有外家宗师的境界和经验,我就是外家宗师了。” 许舒喃喃自语,心情复杂。 突如其来的一场劫难,机缘巧合让他又突破一层气血桎梏,无疑是意外之喜。 然而,麻伯这位怪物眷者突如其来地从密室杀出,还是给他多多少少留下一下阴影。 就好像小时候听完鬼故事,总担心大便时,马桶里会伸出一只手来。 这不,当夜入睡,他都枕着停云枪。 ………… 次日上午,许舒去了趟金工坊,那边专司定制各种首饰,他留下063铁盒的草图,说了要求后,就离开了。 他转去五福斋,买了两盒点心,便赶到陈太雷府上。 敲门,两分钟后,门打开,上次接待他的青衣少年走了出来,一瞧是许舒,当即就要关门。 他对许舒实在是印象深刻,折腾得异魔阿青到今天都没能恢复元气。 许舒一把将门抵住,将点心送到青衣少年手中,“给你带的,刚出锅的,尝尝,还热乎呢。” 说完,轻车熟路朝院中赶去。 忽然,一个灰袍巨汉才和他照面,猛地发出凄厉地嚎叫,转瞬冲出竹林,撞倒一片竹海。 许舒定睛看去,不是异魔阿青,又是哪个。 他才要追去,陈太雷的声音响起,“呔,又是你小子,敢硬闯老夫府邸。 若不是看你是个可造之材,老夫非让你躺着出去不行。” 一身丝绸道袍的陈太雷,踩踏竹林,飘然而至。 这一手工夫,看得许舒瞠目结舌。 “前辈,一别数月,晚辈想念前辈得紧,特来探视。” 许舒躬身一礼。 “这番鬼话,你怕是自己都不信,说吧,又打算从老夫这里踅摸点什么?” 陈太雷一脸高冷。 许舒道,“您这话太见外了,若是无事,我就不兴来看看您老。 不管怎么说,您也算我半个师父。” 陈太雷冷哼道,“看我?空着两只爪子来看我?还有那阿青,多朴实的一头异魔,一看到你就鬼哭狼嚎,你还有脸来。” 许舒道,“阿青的事儿,晚辈实在抱歉。 特献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许舒递过去一张信封。 陈太雷眼中精芒一闪即逝,漫不经心地摘走信封,乐呵呵道,“你呀,总能给我弄出些花样,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小张子在忙些什么,半天了,一壶茶水都没送来,不像话。” 说话儿,他快步转出院子,立时拆开信封,定睛看去,竟是一张三千两的庄票,顿时双目放光。 许舒从麻伯身上搜刮来的,还没捂热乎,就颠颠儿给陈太雷送来。 自打锚定金银岛后,许舒便一直在想办法补强自身实力。 既打定主意搏这一把,当然不会痛惜银钱。 “年纪轻轻,好大的手笔,我喜欢。” 陈太雷麻利地将银票塞进麻线袜子,又转回院中,“说吧,你这回想学点什么?” 许舒很喜欢陈太雷的性格,收钱就办事,爽快得不行。 “前辈,您那点穴的本事,我只学了个一鳞半爪,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修习无极手时,许舒偷学了陈太雷制服异魔阿青的点穴手法。 因是偷学,不成体系,难以用之实战。 陈太雷面有得色,“你小子眼睛是真毒啊,论天赋,也是老夫生平仅见。 不过,武学一道,博大精深,你再有天赋,靠偷学也只能得个皮毛。 来,你冲我身上,用你那点穴的本事试试。” 许舒迅速近身,出手如风,连按陈太雷数处要穴。 陈太雷呆愣当场,许舒正待得意,便见陈太雷深吸一口气,周身穴窍炒豆一般鸣响数下,便恢复如常。 陈太雷惊讶地瞪着许舒,他惊讶的不是许舒的点穴本事,而是分明察觉到许舒气血又壮大了,“你小子怎么进步得如此之快,气血之壮大,甚至胜过顶尖阶序二的武师。” 许舒道,“机缘巧合,晚辈侥幸进步,还请前辈指点。” 陈太雷微微颔首,“玉指拂穴的手段,你已经掌握到了精髓,但不成体系,所以难以为用。 适才,我站着不动,让你下手,你连点数处才封住我筋脉。 但真正对敌之际,除了没有心智的异魔,没有哪个敌人会你这样的机会。 这就要求察辨细微,找准关窍,一击必中。 现在我来教你听血辨脉的本事。” 陈太雷搬出一个国医铜人,高一米七多,周身勾勒出筋络穴窍。 与此同时,陈太雷也解去道袍,露出雪缎也似的肉躯。 他指着铜人道,“膻中穴!” 话音方落,他挥出一掌击空,周身血脉勃发,脐下三寸明显有个颤动。 “听到了什么?” 陈太雷盯着他问。 许舒道,“血涌的声音,很弱。 ”陈太雷指着铜人风池穴道,“再听。” 话音方落,他风池穴左侧的肌肉一阵颤动。 许舒惊声道,“还是血涌的声音,很微弱,但两处血涌的声音有明显的差别。” 陈太雷含笑点头,“孺子可教。穴窍为枢纽,筋络是通路,血液涌过各处枢纽,血涌的声音都有差异。 若是掌握了这门听血辨脉的本事,才能处处料敌机先,一招克敌。” 许舒拍手道,“我明白了,血涌声音的不同,便能明示血液途径哪处要穴,这时出手往往能一击必中。” 陈太雷笑道,“教聪明人就是舒坦,你既明白这个道理,我换个人来助你听血辨脉。” 他何等身份,此刻能脱了衣服,光着膀子,给许舒做示范,已经是格外惜才的缘故了,岂能一直陪练。 且听血辨脉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学明白的,他可没时间跟许舒空耗。 不多时,一个精壮大汉便被引了进来,全程不理睬许舒,许舒和他见礼,他也全无反应。 只是一招一式地演练着,随着气血奔涌各处要穴,血涌声此起彼伏。 许舒眼窝一热,脑海中纯白空间再现,不同的血涌声被精准记录。 壮汉练了小半个时辰,气喘吁吁地停下,许舒才要道谢,壮汉瞪他一眼,快步离开。 不消片刻,又有一个精瘦汉子被引进门来,也是一言不发地开练。 转瞬到了晚间,一连五人车轮战一般地奔涌血脉,助许舒听血辨脉。 若不是看这几位累得脸都白了,许舒真舍不得叫停。 晚上,还是小张子给他送饭,许舒叫住小张子,问那五人是怎么回事儿。 小张子闭口不答,许舒吓唬他道,“你若不说,明天我让前辈换你来助我听血辨脉。” 小张子瞪着许舒,“他们是镇军秘密分队的,若不是瞧着主人面子,他们长官才不会放他们来呢。 他们在外面都是有身份的人,来这儿给你练把式,能有好脸色给你才怪呢。” 许舒道,“阿青呢,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着也得跟他打个招呼吧。” 小张子打个寒颤,“您可得了吧,阿青将养这么久,才勉强养回了一点,你还要加害于他?” 许舒挠头,指望阿青陪练,是没什么希望了。 “其实,你要找人练功,我知道有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不知你敢不敢去。” 小张子虽不喜欢许舒招惹阿青,心里还是很佩服他的毅力。 “哪里?” “超凡站的秘密监狱。我家主人有时就会去那处练功,那里可是关了不少凶徒。 你没有我家主人的本事,去那处修炼,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你自己想好了,我再帮你去跟我家主人说。” 许舒一跃而起,“好个小张子,下回给你带十盒点心,赶紧去说。” 练习至此,听血辨脉的本事,他自认为掌握十之八九。 但武道一途,最讲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差之毫厘,往往谬以千里。 不多时,小张子就请到陈太雷的帖子,让他持拿,赶去法泗路七十六号,说到那里自有人接待。 一晃五天过去,许舒再访陈太雷府邸,给小张子带来十盒糕点。 小张子喜得见牙不见眼,嘚嘚瑟瑟帮他通报。 许舒赶到竹苑时,陈太雷正立在那处。 他目光炯炯,盯着许舒,“你千万别跟我说,就这几天工夫,你就大功告成。 据老夫所知,听血辨脉,血涌之音有一百零八类,其中三十六类,有分弱音,少音,重音,合起来,便有一百八十音。 短短几天,你能辨别明白已是不可思议,还能记牢,如此天赋,说是超凡属性,老夫都信。” wap. /131/131718/30751384.html 第58章 改签 麻伯将063神忌物放进口袋,捡起桌上的停云枪,喃喃道,“想弄把秘枪好久了,可叹秘枪父子血脉传承,外人要想改签血契难如登天。 你是体士,还是许停云的种,应当不会让我失望。” 许舒道,“世伯,这秘枪,不是只能父传子么?要不你留着我,我当您血库,源源不断地供血,为您祭炼秘弹。” 麻伯惊讶地盯着许舒,“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胆气,就凭这个,须留你不得。” 他探手入衣袍,取出一条针带。 针带摊开,内中插了林林总总二十余根长长短短的银针。 “乖乖的,别乱动,几针下去,人就舒坦了。” 麻伯满面微笑,拈起一根三寸长针,径直扎入许舒风池穴内。 他下针又快又准,短短数秒,针带上的银针十之七八都扎在许舒的各处穴位上。 便见许舒周身剧烈抖动,口中鼻中喷出汩汩白烟。 全身筋脉逆行,气血奔涌欲沸。 这一套针下来,竟比段阔海喂食的那许多壮大气血的猛药更来得霸烈。 若不是绿戒适时盈出一缕清凉,沁入身体,许舒当场就得昏死过去。 “啧啧,你还真是天赋异禀,能撑得住我这套三尸暴神针。” 麻伯满眼惊喜,“真是百中无一的天才根骨啊,这么刺激,都不暴血而亡,叫我如何是好?” 口上如此说,他心中却是无限欢喜。 改签血契的第一步,便在于激发血脉传承者的气血,激荡的气血越是勃发,效果越好。 他满以为一套三尸暴神针下来,许舒就该爆体而亡,体内气血便会被激发到极致。 偏偏许舒只是惨呼,丝毫没有崩盘的迹象,让他看到了一鼓作气改签血契的希望。 沉吟片刻,麻伯一咬牙,取出一颗豆粒大小的漆黑药丸,整个房间的温度迅速降低,阵阵刺鼻的酸臭味传来。 麻伯捏住许舒的嘴巴,任凭许舒剧烈挣扎,还是一点点被掰开。 “别不识抬举,这枚半骨胆,我狩猎了多少年,才得到的。 旁人还无福消受,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此物入体,你小子体内的气血会被催发到极致,哈哈,即便爆体而亡,澎湃的气血也足以冲开血契。” 麻伯乐呵呵地说罢,轻轻弹指,半骨胆落入许舒口中。 麻伯抬起许舒头颅,霎时,半骨胆滑进食道,直入腹中。 许舒的身体如麻花一般剧烈扭动,气血勃发,劲力暴增,一众冥怪也险些按捺不住,个个用力挣得嘶吼起来。 麻伯赶紧取出秘枪,和三十多粒子弹,在许舒身前排好。 只等许舒爆体而亡,狂暴到极致的鲜血,冲刷在秘枪和子弹上。 秘枪上的血契被冲开的刹那,子弹也会因为鲜血的蔓延,被染上血契气息。 那时,他只需擦干净秘枪和秘弹上属于许舒的鲜血,再淋上自己的鲜血,用秘法重新签订血契,新的秘枪和秘弹便大功告成。 摆放好秘枪和子弹后,麻伯深吸一口气,静待许舒暴体。 坐等右等,许舒死活不暴,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许舒的身体竟如吹气球一般,缓缓鼓胀起来,周身先是发出炒豆一般的鸣响,随后又发出悠扬的象鸣声。 “虎骨龙吟,易筋换血,这,这怎么可能!” 麻伯心里炸翻了天。 他从来就没听过,有人能不经过源力催化,便可提升体士境界。 他更无法理解,许舒是怎么撑过三尸暴神针后,又消化掉半骨胆的。 和三尸暴神针比起来,半骨胆霸烈更甚,就是一头大象吞了这半骨胆,也得爆体而亡。 “杀了他!杀了他!” 麻伯怒声惊呼,一众冥怪或钻或啃,向着许舒的要害处发动攻击。 谁承想,许舒鼓胀的身体坚韧如铁皮,任凭一众冥怪如何奋力,竟连皮肤也破不开。 “该死!” 麻伯抄起地上的剔骨刀,迎着许舒冲去。 许舒暴喝一声,奋起神力,一干冥怪被震飞了出去,他一个踏步跨出丈许,迎着麻伯冲去。 麻伯惊呼一声,掉头便走,已是不及,许舒奋起全身伟力,一招莽龙翻身,正中麻伯,麻伯整个人如破麻袋一般被撞飞出去。 哐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被拍在墙壁上,好似被拍死的蚊子,五脏六腑一并碎裂,稀烂的脏器涂了一墙。 紧接着,便有星星点点腾出,消散一空。 霎时,绿戒上多了一道一闪而逝的晶亮。 麻伯才死,一干冥怪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腾起阵阵黑烟,霎时,化作一团腥臭的液体,流了一地。 许舒顾不得查探麻伯,他深知自己体内的气血已鼓胀到了极致,再往后,只会缓缓衰落。 他抓过剔骨刀,划开左臂皮肤。 汹涌的热血澎湃而出,正浇在秘枪和子弹上,秘枪忽然腾起阵阵红光,道道红色的血线缓缓崩碎,射向半空,绘成一个繁复的八角星。 许舒继续撒入鲜血,凌在八角星上,嗖嗖,八角星化作无数红芒,分射秘枪和子弹。 秘枪发出阵阵蜂鸣,子弹被红芒激得四散滚落,撞在墙壁上,暴起阵阵火光。 红芒激射,持续十多分钟方止歇。 许舒收紧筋络,手臂已停止止血。 他紧紧盯着地上的停云枪,仿佛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念头一动,轻轻招手,停云枪飞入掌中。 许舒心中欢喜,收起停云枪,遍寻秘弹。 收拢一点数,得六枚成品。 原来的黄铜子弹,现在变成了深褐色,若是细察,还能看到上面有道道血线纹路。 他把六枚秘弹装入兜里,紧接着又走到麻伯身边,将麻伯染血的裤兜掏了个遍,搜得一张三千两的庄票,若干零钱,外加一块铜制一竖的胸牌,还有一块令牌,上面镌刻着半座山。 最后便是,两个灰色的粉包。 许舒一眼就认出粉包里灰色的粉尘,正是适才他洒出鲜血对抗冥怪时麻伯挥手洒出的粉尘。 当时,这些粉尘一撒,室内温度骤降,他洒出的至刚至烈的精血,也瞬间失了效用。 将一应物品都收入双肩包后,许舒出了密室,攀上地下室,才打开门栓,便见厉俊海守在门外。 见得许舒,本来睡意朦胧的厉俊海双目瞪得溜圆。 “弄两个大麻包袋过来,再接一根二十米长软管,接上水龙头,延伸过来。” 许舒道出需求,厉俊海怔了怔,赶忙答应一声,火速去了。 他不知道许舒弄什么幺蛾子,但这个时候,只有蠢货才会多问。 不多时,两个麻包袋和一根连接水龙头的软管送了过来。 “两分钟后送水。” 许舒交待完,又攀下地下密室。 他先将麻伯的残骸并那块铜制胸牌装入麻袋,紧紧扎口。 等不多时,软管有水流出,许舒开始冲刷室内。 麻伯来时的动静不小,打得洞够深,满室血污混着流水,一股脑儿全冲进了洞窟内。 足足冲刷一个多小时,室内一点血腥气都闻不到后。 许舒又把水管对准了麻包袋,麻包袋也冲得再无血液溢出后,他才将湿哒哒的麻包袋套入另一个麻包袋。 接着,他背上书包,一手提着麻包袋,一手扶着铁环向上攀爬,很快上到地下一层。 他再度打开暗门,厉俊海还守在那处,低声道,“还有何吩咐?” “锅炉房在哪儿?”“ “跟我来。” 十多分钟后,两人热气腾腾的锅炉房。 “这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锅炉房三班倒,您稍等,我先把人支开。” 厉俊海心中好奇至极,却一问不发。 两分钟后,段阔海打开了锅炉房大门,引着许舒入内。 许舒径自行到半人高的炉膛前,将麻包塞进了半米宽的膛口。 哐的一声,炉膛封死,熊熊烈焰吞没一切。 厉俊海怔怔盯着炉膛口出神,许舒轻拍他的肩膀,“跟我来。” 他引着厉俊海出了东荟楼,绕着东荟楼行了大半圈,在一处遍布棺木的墙角,找到个一人阔的大洞。 洞口堆满了新土,沿着墙角码出去老长。 “这,这……” 厉俊海懵了,“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了这么深的盗洞。 这是怎么办到的?没有三五天功夫,这盗洞打不了这么大。 可这么长的时间,没道理我全无察觉。” 许舒道,“你也是超凡者,有超凡者存在,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今夜发生的一切,露出去半点,于你我便是灭顶之灾。” 许舒绝非危言耸听,单凭麻伯那块铜制两竖的胸牌,在麻伯无端失踪后,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会闹出多大风波。 厉俊海凛然道,“您放心,我会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密室,我也会马上填埋。” “你心里有数就行。” 许舒塞给厉俊海两枚秘弹。 厉俊海紧紧握住秘弹,眼中迸出狂喜,“多少钱,您开个价。” “该你得的,不谈钱。” 说完,许舒借着夜色,快步离开 wap. /131/131718/30751383.html 第57章 063 最后,许父在信中指出,超凡是条不归路,既然许舒来取枪,多半已踏入这条不归路。 他不希望许舒动用这件秘密物品,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许舒能用这件秘密物品,在关键时刻,换取自己性命。 五百多字的长信,文字质朴,老父对幼子的舐犊深情,显露无疑。 许舒低声叹息,反复阅览两遍,他引火烧纸,顷刻化灰。 随即,他出了房门,拧开院子里的廊灯,赶到院子西侧的梧桐树前细细打量。 这是一棵高达十三米,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 借着手电,许舒很快找到信中点明的月牙标记,取出剔骨刀,沿着月牙标记朝上挪移三寸,开始剜洞。 掏出一指深的树洞,仍无所得。 沉思片刻,他想到关键。 这么多年过去,梧桐树也长高不少,比例尺应当稍稍扩大。 当下,他向上挪移三寸,继续掏洞,剔骨刀再度探出,如切入豆腐。 很快,许舒从树干中掏出一物。 那物一指长,指甲盖宽,被一张杏黄色的符纸包裹。 许舒展开符纸,忽地一股炙热传来,他赶忙松手。 嗖地一下,杏黄符纸猛地脱出,激射西侧墙角。 便听噗嗤一声闷响,杏黄符纸化作一道火光,瞬间黯淡。 杏黄符纸脱出,那物跌落在地,露出全貌。 却是一个一直长款的铁盒,乌沉沉的,不见异样。 他弯腰捡起铁盒,仔细观察,不见开口,无从开启。 铁盒除了左上角有一个“063”的数字编号,也没有任何纹饰。 端详片刻,许舒想起杏黄符纸的异变,把铁盒揣进兜里,左手黑虎,右手剔骨刀,缓步朝杏黄符纸射落的墙角行去。 到得近前,便见杏黄符纸烧得只剩黑灰,他轻轻吹开黑灰,一团拇指大小的焦黑碳化物。 他捡起一根树枝,拨开碳化物,墙角现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他用树枝探进洞口,竟触不到底。 许舒倒吸一口凉气,他忽然意识到这碳化物是某种会打洞的诡异存在,他取铁盒之际,这诡异存在也许直隐在暗处窥伺。 诡异存在的窥伺,激活了杏黄符纸,才来了这么一出。 “麻伯!” 许舒背心一凉,奔回房间,取出双肩包,跳上边三轮,一脚踹响。 边三轮呼啸街市,一个小时后,许舒将边三轮在距离东荟楼两条街道的地方停了,跳车飞奔赶到东荟楼。 得到消息的厉俊海,穿着睡衣、拖鞋迎出。 “听老刘说,你给我准备了密室和药剂来改签血契,密室在何处,我现在就要用。” 许舒直抒来意。 厉俊海迷迷瞪瞪,还要废话,见许舒神色不善,赶紧引着许舒乘坐电梯,一直下到地下一层,那是一个二十来平的地下室。 许舒原以为这就是厉俊海为自己准备的秘室,岂料,厉俊海走到西侧墙角,轻轻一推,一个暗门出现。 若不是厉俊海动手,四面墙壁浑然一体,根本不可能看出异样。 厉俊海道,“暗门内侧有门栓,只要栓死,从外面再不能开启。 沿着暗门往下,便是密室,药剂也放在那处,现在就可启用。” “多谢!” 许舒钻进暗门,栓上铁门栓,光线一下灭尽。 他取出手电筒,在嘴里含了,仔细打量眼前,两尺之外又是一堵墙壁,墙壁上焊着一道道铁环。 他抓着铁环,一路向下攀出十余米,又见一道石门,推开石门,却是一个十七八平的密室。 密室西角,放着一个方桌,上面堆着好几个袋子,许舒翻检一遍,十分满意。 袋子里除了两瓶补充药剂,便是一些生活物资,包括但不限于蜡烛,罐头,整桶密封的清水。 许舒点燃蜡烛,熄灭手电,盘膝坐地,吃掉两罐罐头,喝干半桶清水,躺在一张毛毯上睡去。 睡了两个小时左右,苏醒过来,随后,他取出麻伯给的关于改签血契的笔记,仔细翻阅一遍。 又走到方桌边,取出厉俊海准备的本子,上面也记录了关于改签血契的相关记录。 诡异存在的窥伺,让许舒根本信不过麻伯。 对麻伯给的笔记,自然不敢全信。 他想看看厉俊海弄到的笔记,和麻伯给的笔记,有多大的差别。 许舒才打开笔记,向西三米开外的青色石板忽然如水波一般漾动起来,咵嚓,地面裂开个直径寸许的孔洞,一个拇指大的怪物从孔洞中爬了出来。 他有着人类的五官,但极为扭曲,尖嘴猴腮,没有头发,细尖的耳朵遍布着红色血管。 诡异的是,不同于包裹着皮肉的躯干,他的四肢皆是一截一截的白骨。 拇指怪物才冲出地面,紧接着地面破开个大洞,接连七个怪物冲了出来,或是爬行类怪物,或者走兽类怪物,形体最大的也不过麻雀大小,小的状如蚯蚓,接是半皮肉半白骨造型。 许舒汗毛倒竖,剔骨刀滑入掌中,只是枪支还在背包内,来不及拿取。 下一瞬,一道身影从洞窟中钻了出来,一身麻衣,头发灰败,精壮的躯干宛若老树,不是麻伯又是何人? “这么短时间,你能藏得这么深,是个人才。” 麻伯微笑地看着许舒,轻轻挥手,那只人形冥怪轻轻一跳,如烟泡一般消失不见,紧接着,许舒手里一空,掌中的册子便落到麻伯手中。 能克制阴物的剔骨刀,对上这怪物,竟未起任何反应。 麻伯翻了翻册子,扔在地上,啧啧道,“跟你老子一样,鬼精鬼精的,死了死了,还想着算计人,可惜老夫的一只冥怪。 谅你也不知豢养一只冥怪,要耗费老夫多少光阴和心血。 都说父债子偿,你老子做下的孽,只能你来偿了。” 许舒拱手一礼,?“世伯,小侄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您批评就是,这是作甚?” 麻伯的反目,早在许舒预料之中。 今夜他搜寻o63铁盒,遭遇诡异存在窥视,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麻伯。 故而,才取走063号铁盒,他就火速赶来东荟楼,甚至不敢将边三轮停在东荟楼前,就是怕麻伯追踪而至。 他没想到的是,他小心再小心,还是被麻伯追了过来。 此刻,“冥怪”一词才传入耳来,许舒便想起段阔海说的一种叫“暴徒”的超凡途径。 阶序一的暴徒,拥有仅次于学士的学习能力,身体敏捷,力量强大,无光视物。 阶序二的犯罪专家,则能敏锐地发现不可知地带的冥怪,有和冥怪沟通的能力,并掌握诸多犯罪技能。 而到了阶序三,就是怪物眷者,掌握不可知世界的生物——冥怪的相关特点,并能召唤、豢养部分冥怪为己用。 眼前冒出的一个个小小怪物,无不昭示着麻伯至少达到阶序三怪物眷者的层级。 许舒心乱如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便宜老子人都死了,还给自己招了这么个强敌。 “小子,任你巧舌如簧也难动我心。死到临头,你须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 麻伯话音未落,许舒双足猛地踏地,一个借力,凌空朝麻伯狂扑而来。 半空中,他割开手臂上的皮肤,热血狂飚。 他记得段阔海说过,冥怪有着不少鬼物的特性,畏惧至刚至烈之物。 而体士的精血,正是至刚至烈之物,越是强大的体士,精血便越是强大。 果然,他精血洒出,飞扑他的冥怪皆纷纷躲避。 眼见许舒就要扑中麻伯,麻伯忽然洒出一捧灰雾,灰雾才现,整个暗室忽然阴风阵阵,飞扬的血滴冒着森森白气。 许舒的大手几乎抓到了麻伯的衣襟,众冥怪后发先至,闪电一般将他扑到 按的按手,压的压脚,锁的锁头。 微不足道的身躯,竟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顷刻间,许舒竟被按得动弹不得。 麻伯一脚踩在许舒脸上,鞋底用力摩擦,“米粒之光,也放光华,连你老子死都死了,还被老夫拘走一丝残魂,不然我怎知那副残局存在,就凭你小子也敢跟我动手?” 用许舒的脸擦干净鞋底后,麻伯施施然走到桌边,抓过许舒的背包,清空存货。 霎时,麻伯呆在当场。 他既不关注内藏西北黑虎的大辞典,也不关心停云枪,整个人仿佛被那个063铁盒吸走魂魄。 他愣了足足十余秒,才一把抓起063铁盒,欣喜若狂,颤声道“神忌物,居然是神忌物。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达尔干之行,打的根本不是盗墓贼,是海王殿的人。 许停云啊许停云,谁能想到无数大人物找了那么多年的秘宝,竟然在你手中。 谁能想到,海王殿的人竟然会遗失一件如此珍贵的神忌物……” 许舒不明白麻伯在激动什么,但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当下,他聚集全部的力量,艰难地抬起左手。 人形冥怪竟做出个讥讽的表情,一个晃身落到他左手上,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獠牙,眼见便要一口咬下,麻伯打个口哨,“阿福别急,这小子还有大用,待用完后,必定让你们饱餐一顿。” wap. /131/131718/30751382.html 1章 三角形内角和 时值仲春,正午,五月花小区。 陈敞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左手边写满字的a4纸堆了老高,厨房里老干妈辣椒炒肉的浓郁香气袭来,丝毫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书桌一侧,《黑洞和弯曲的时空》、《超级杂交水稻育种栽培》、《元素的盛宴》、《果壳中的宇宙》、《第二哲学沉思录》、《诡辩论》等各类书籍,层层叠叠地落着,每一本都因过度翻阅磨出了毛边。 咚,咚,门被敲响。 “陈敞,去开门,记得戴口罩。” 厨房里的陈母喊道。 陈敞答应一声,戴上口罩,开门,两个大白站在门口。 左边的大白转过身,露出背后的名字,是物业关小姐。 关小姐敲了敲腕上的梅花表,“一个小时后,你们这栋开始做核酸……” 陈敞皱眉,他不愿见人,但还是响应号召。 两个大白下楼,同来的大白悄声道,“这小伙子看着才二十出头,怎么精气神像五十岁的老头。” 关小姐压低声音,“他们家情况特殊。小伙子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打交道。 但人还是蛮不错的,上次小区停电,来的电工是个二把刀,半天也解决不了问题。 最后这小伙子三言两语就点出关键,很快解决问题。 奇怪的是,小伙子成绩很好,却没上大学。学校里的老师来劝过好多回,都没用。” 同来的大白道,“这也太可惜了,他爸妈都不管?” 关小姐道,“说来也是可怜,他家本来是一家五口,隔两三年就走一个,七八年的工夫,就剩母子二人。爷爷,奶奶走的时候,才五十多。” 同来的大白倒吸一口冷气,“他家的风水只怕是……我认得一个先生,看这个最准……” 两位大白的交谈进入超凡领域的档口,陈敞家的午饭也上桌了。 老干妈辣椒炒肉,韭菜鸡蛋,清炒小白菜,再加一个丝瓜蛋汤。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烹饪得法,色泽光鲜,香气扑鼻。 明明两个人吃饭,陈母却一个劲儿地给陈敞碗里夹菜。 两人吃饭,没有任何交谈,沉默持续十多分钟后,陈敞停筷,,“过几天是清明节,我想回胡集一趟。” 陈母怔了怔,“疫情不稳定,明年再看吧。只是个衣冠冢,遥祭就好。别想太多,你答应过妈妈,不开心的事会忘掉。” 陈母话音方落,无数次在梦魇中出现的一幕幕,这时又如电影胶片一般一帧帧浮现在陈敞眼前。 一碗饭很快扒空,只剩了筷子和碗敲击的声音,陈敞犹自不觉。 陈母站起身来,轻轻抱着陈敞。 陈敞回过神来,搓了搓脸,轻抚陈母脊背,“妈,我没事,就是有点想爷爷奶奶和爸爸了。” 他话音方落,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布,马路上的车声,人声,喇叭声戛然而止。 陈敞如遭雷击,一把推开妈妈,死死地盯着她。 妈妈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看着他,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三角形的内角和不一定等于一百八十度……” 陈敞的眼泪顿时决堤,他一把抓过水杯,快步走到窗边,将半杯茶水泼出窗去。 而他走到窗边时,先前瓦蓝色的天空已变得无比晦暗,太阳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 一只灰毛短尾鸽子悬停在半空,楼下已排成长队做核酸的队伍仿佛宕机的贪吃蛇。 能动的只有陈敞,陈母,还有那半杯茶水。 茶水在空中悬浮,一滴滴铺开,瞬间聚成一个巨大的水幕,封死在窗口。 下一瞬,一条拇指粗细的绿油油藤蔓,从水幕中涨出,遥遥朝陈母探去。 陈母依旧平静诉说,“……你有没想过双缝干涉实验并不存在叠加态……” 陈敞赶在绿藤之前,紧紧抱住母亲。 绿藤仿佛活物,硬生生从两人之间挤出缝隙,只拴住陈母。 陈敞从怀里抽出一条尼龙绳,死死将母亲和自己连腰捆绑一起,任由绿藤将自己和母亲,一起拖向水幕。 陈母还在诉说,“……你有没有想过薛定谔的猫会真实不虚的存在……” 陈母的脊背接触到水幕,缠在她腰间的尼龙绳,立时化作粉末,漂浮在空中。 陈母缓缓被拖进水幕,陈敞却像是被过滤网挡住的杂质,被拦在水幕外。 陈敞嘶吼,怒骂,目送母亲一点点被拖入其中。 就像在沙湖边拖走爷爷,在浴缸边拖走奶奶,在北疆校园人工湖边拖走父亲。 他没有恐惧,只有深深地……绝望。 眼见陈母唯一露在水幕外的鼻梁正在缓缓地没入,陈敞掏出一把跳刀,弹出刀身,扑哧,刀尖刺进脖子,决绝地来回切割动脉。 血浆喷出,热气腾腾。 他软软倒在地上,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缠绕一生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湮灭之际,水幕一阵漾动,又探出一根绿藤,比先前那根细了太多。 绿藤才探出水幕,凝滞在半空,似在犹豫。 数息后,绿藤终于朝陈敞探去,水幕漾动加剧,悬浮在半空的鸽子竟眨了眨眼睛。 细藤用了足足二十秒,才勉强缠上陈敞左手无名指,缓缓将他拖入水幕。 随着陈敞被拖入,水幕漾动得仿佛开了锅。 当陈敞彻底淹没在水幕中,轰地一下,水幕炸开,化作细碎的茶滴,缓缓飘落。 鸽子飞走,街道上的人声再度鼎沸,楼下的喇叭又喊了起来,“八楼九楼的,下来做核酸啦,保持一米间距,有序排队,提前打开健康码……” wap. /131/131718/30751323.html 2章 缝合怪 立宪三年,二月初三,下午,春申城,菁才高中三年级六班。 修身课,秦冰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她二十三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满头乌云用一条碎花色的纱巾束在脑后。 上身浅灰色的羊绒呢大衣,线条在腰间收窄,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下身山羊毛制的黑色正装长裤,衬得长腿笔直,臀形丰隆。 舒缓悦耳的声音,仿佛在演奏一曲曼妙的乐章,轻而易举抓走所有学生的注意。 秦冰很满意课堂效果,正舌灿莲花,忽地,星眸一寒,踩着黑色小牛皮靴蹬蹬地下了讲台,直奔最后一排。 “卧槽,老许,秦老师来了,快醒醒!” 张星死命推着同桌许舒。 上午的篮球比赛,许舒被曹达明用篮球砸了脑袋,差点打起来。 回到教室后,许舒就趴在了桌上。 张星以为他在赌气,宽慰几句后也没多想,谁承想这家伙竟一觉睡了过去。 转瞬,秦冰已兵临城下,杀气腾腾,张星慌了。 秦冰向来得意自己的教学水平,在她看来,许舒的呼呼大睡就是对她最大的嘲弄。 她蛾眉剔起,“张星,许舒这么睡,你觉得合适吗?” “啊?” “被子呢,枕头呢?怎么不帮他备下?” 满堂哄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张星满面涨红,重重一脚跺在许舒脚面上。 许舒吃痛,蹭地起身,偏偏眼皮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身子一软,朝秦冰怀里倒去。 秦冰花容失色,连退几步,饱满的臀部顶住课桌,才没被一米八多,一百四十多斤的许舒扑倒。 “卧槽!” “沃日!” “这,这……” 教室里,眼镜碎一地,甚至有口哨声响起。 秦冰羞怒交集,俏脸胀红,重重在许舒腹部掐了一记,紧实的腹肌,弹力绝佳。 许舒眼皮急速跳动,却总用睁不开眼睛。 他清秀的瘦脸搭在秦冰香肩上,秦冰越推,他抱得越紧,并饱含深情地喊道,“妈,别丢下我……” 轰! 教室的屋顶险被掀飞。 “太溜了!” “这也行!” “骚啊!” “……” 十辈子也见不到的热闹毫无征兆地爆发,便是最娴静的女生也看得脸色涨红。 秦冰气得浑身发抖,许舒的力气极大,她感觉自己要被揉散了。 “妈……” 许舒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和绝望,热泪夺眶而出。 秦冰懵了。 曹达明满面紫赤,提着个凳子冲上前来。 “曹达明,你干什么!” 张星霍地起身,挡住曹达明,抓起水杯,对着许舒的脸浇了上去。 倏地一下,许舒睁开眼来,环视一圈,怔怔半晌,一把推开秦冰,脱口道,“你是谁,我在哪儿?” “绝!绝子绝孙的绝!” “彪!德彪的彪!” “下任梅花话剧社社长不是许舒,我第一个不服!” “快!快杀了我,给许舒助兴!” 教室沸腾了。 曹达明一把攥住许舒衣领,挥拳要打,被张星死死拉住。 秦冰是公认女神级人物,全校男老师和少年们的梦中情人。 不知多少次,曹达明午夜梦回,股间湿滑,思及念及,都是秦冰。 他有心无胆,只能远观。 谁能想到,许舒这杀千刀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唐突佳人。 “校长来了!” 只听一声喊,梳着大油头的方校长陪同着一行人,从教室后门方向走来。 “都给我坐回去。” 秦冰找回状态,狠狠瞪许舒一眼,皮靴蹬蹬去了。 秦冰本以为方校长是领人参观校园,从此间路过,没想到方校长直接把人领进教室。 “秦老师,我从教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位老师课堂上的互动能这么热烈,在走廊那头都听见了。” 方校长笑呵呵说道。 来的是城南区教育社的人,为首的谭副社长是个瘦高中年,面色青白,双颊无肉,胸前挂着个铁制胸牌,中有一道竖纹。 “好个千娇百媚,风姿绰约的玉人儿,以前怎么不知道辖下竟有这等风流人物。” 谭副社长盯着秦冰,心生欢喜,率先伸过手来,含笑道,“既然有这么生动的课堂,方校长,我看就不用转了,咱们听秦老师一堂课。” 知道方校长定不会拒绝,秦冰错开两步,转去指挥几个学生搬椅子,巧妙地避免了和谭副社长握手。 教育署的谭副社长和校长联手在后排镇压,终于压住了教室里的火热。 许舒才坐回去,张星就凑了过来。 前排的几个家伙也蠢蠢欲动,但碍于校长在侧,一个个把手背在身后,竖起拇指。 张星更是低声絮叨个不停,许舒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处正套着一枚绿色的戒指。 他怔怔端详许久,一股寒气从后脊梁腾起。 这哪什么戒指,分明是一截绿藤! 显然,此许舒正是彼陈敞。 许舒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到桌下,想要剥离戒指。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这戒指像是长在手上。 他放弃了折腾,送目窗外。 风掠过湖面吹来,带来凉意和阵阵鲜花的芬芳。 感官上的信息明白无误地让他确信自己,活在另一个真实不虚的世界。 他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激动。 经历过吊诡的绿藤、水幕,他不仅不觉重生惊悚,反倒生出无边希望。 诡异的绿藤在七八年间出现四次,爷爷、奶奶、爸爸被拖走时都会像妈妈那样诉说。 诉说的问题涵盖数学,物理,化学,植物学,天文学等等学科。 许舒猜到这些问题绝不是自己亲人们要问的,水幕背后一定有一个操控者。 这些年,他几乎将全部精力都花在解析亲人们诉说的问题上,希望以此揭开绿藤和水幕的秘密。 然而至今所得,不过一头雾水和满满的绝望。 “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一定……” 许舒正咬牙切齿,张星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你小子今儿是怎么了?” 张星棱着眼珠子悄声问。 许舒瞪着张星,吸收几块记忆碎片,知道这位是自己的死党。 “来,看我手。” 许舒伸出绿戒。 他怀疑张星根本看不到绿戒,毕竟此物突兀的出现,颜色又这么醒目,张星没道理看见了没有反应。 “看什么?” 张星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嗤道,“一双比娘们儿还秀气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许舒暗道果然,指着中指上的一道细纹,“昨天看相书,上面说这条纹路叫通天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知道张星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张星来了兴趣,盯着自己的手,反反复复地看,寻找着传说中的通天纹,以证明自己同样不凡。 许舒得了清净,抓紧时间吸收记忆碎片。 很快,他弄清了一些状况。 先前拎板凳要砸自己的,是自己的死对头曹达明,今天早晨的篮球赛,自己的脑袋刚被曹达明用球砸过。 一想到曹达明,一股怒气不受控地在心头涌起。 许舒意识到这可能是前任许舒的遗恨作祟,赶紧转移注意力。 很快,他盯上桌上堆得老高的课本,拣出《国史》、《地理》及相关资料,快速翻阅起来。 二十分钟后,他合上书本,“历史完全对不上号,看来不是平行时空。 这里的科技水平大约处在前世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尾声。 世界地理也不对,不是地球,人种倒是差不多。 课本上的文字,居然是简体汉字。 口音接近前世的西南官话…… 这世界像个缝合怪!” 他正嘀咕着,找通天纹失败的张星猛踢他一下,瞪眼道,“你今天是非作死自己不行啊,书翻得飞起,挑衅谁呢?秦老师炙热的眼神都快把我烤焦了。你想轻生,我能理解,也支持,能不能别拉上我啊。” 许舒看向讲台,正讲课的秦冰冰冷的眸光立时朝他射来。 许舒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他浑然忘却了自己学生的身份,哪有资格向老师点头致歉。 “这是准备好了后事啊!” 尽管心头腾起焚天之怒,秦冰依旧保持着绝佳的职业素养,从容讲课,“……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确,不管多么崎岖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啪啪啪,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谭副社长笑着站起身,满眼欣赏地看着秦冰道,“秦老师说得太好了,我们每个人都会遭遇逆境。 如何面对逆境,秦老师给出了答案。 说来也巧,前两天,我和春申大学的郑乾教授闲聊,也谈到人生逆境。 郑教授提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说为何走出人生逆境的人往往会变得沉默? 我觉得很有意思,但苦思无果,现在我想把这个问题交给同学们。” 秦冰皱眉,“谭副社长,同学们年纪还小,让他们谈人生逆境感悟,为时尚早。” 她对这个一直用眼神解自己衣服的谭副社长观感极差,巴不得这家伙赶紧离开。 谭副社长笑道,“正是因为同学们尚未经历真正的人生逆境,所以我想听听同学们的赤子之言。” wap. /131/131718/30751324.html 第3章 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方校长笑道,“难得谭副社长有雅兴,我替同学们讨个喜如何?若是有答得好的,谭副社长可要不吝奖励哟。” 谭副社长哈哈一笑,“也罢,既然方校长开口了,我做回主,答得好的,可以作为城南区学生代表在下个月召开的优秀中学生表彰大会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此话一出,彻底点燃了同学们的热情。 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前提自然是成为优秀学生。 也就是说,只要答得好,就能得一个优秀中学生指标。 临近毕业,前路茫茫,若能得一个优秀中学生指标,未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一时间,众学生纷纷举手。 诚如秦冰所言,这个提问太深太大,经历不够,发言只能流于口号、皮毛,离鸡汤软文都相去甚远。 许舒不感兴趣,双手放在桌下,继续研究。 他开始期盼绿戒会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他甚至悄悄弄破了指尖,来了个滴血认主,可惜戒指没有任何反应。 想起以前看过的网文,他抛下尊严,悄悄叫了一声系统爸爸,绿戒老子却不认他这个儿。 张星踢了他一下,“曹达明要发言了,他一脑袋高粱花子,能喷些什么。” 许舒抬头,便听曹达明长篇大论起来,好一通范文背诵后,终于到了收尾阶段,“……我那担任区议长的父亲经常教育我说,人的一生可以平凡,但决不能平庸。最后,我希望用秦老师的一句话,作为结语:愿我们都有灿烂的前程,面朝山海,春暖花开。” 曹达明发言完毕,场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鼓掌的都是围着他的小圈子成员。 谭副社长站起身来,春风满面地道,“这位同学不简单啊,年纪不大,看问题深刻……” 张星哂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踏马就是出双簧,主演,曹达明,谭副社长。我就说谭副社长来得蹊跷,问题问得也蹊跷,感情是专门给曹达明送福利来了。 我敢打赌曹达明肯定事先准备过,不然他那榆木脑袋,说废话也说不了这么溜。” 曹达明仿佛听见张星的议论,挑衅地朝这边看来,“多谢谭副社长的夸奖,我只是有感而发。若说看问题深刻,我们班的许舒同学,博闻强记,学贯古今,是学校里有名的哲人,想必他必有高论。” “哈哈哈……” 满堂哄笑,许舒几斤几两,谁都知道,就是锯嘴葫芦。 “狗?的好毒,这是把火烧到你头上,你赶紧尿遁。” 张星太知道许舒的软肋了。 这种场合,让他发言,不如杀了他。 秦冰也冷冷盯着许舒,看这讨厌的家伙,怎么过关。 只见许舒长身而起,朗声道,“高论没有,建议倒有一个。我建议曹达明同学的适才发言可以誊抄一下,在报上发表一下。” 张星瞪着许舒。 曹达明心中冷笑,“求饶?贱皮子” 谭副社长含笑道,“方校长,这位同学的建议可以考虑。” 方校长连连点头。 秦冰轻哼一声,眸中满是不屑。 “文章的题目不妨叫《我的议长父亲》。” “噗!” “哈哈哈……” 全场笑翻。 张星用力拍着桌子,放肆地冲满脸胀红的曹达明挤眉弄眼。 秦冰也绷不住了,扭过头去,香肩轻抖。 谭副社长的表情逐渐凝固。 曹达明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活撕了许舒。 许舒这一搅合,他的优秀中学生名额,怕要泡汤。 关键是许舒整出的“我的议长父亲”杀伤力太大,必定要广为流传。 到时候,谭副社长有心相帮,肯定也要顾忌舆论。 “狗?的,走着瞧。” 曹达明心里发狠。 方校长厉声喝道,“这位同学,你能回答问题就答,不能回答,赶紧坐下,别丢人现眼。” “校长大人吩咐了,我照办便是。” 重活一回,他的性格变得复杂,既有陈敞的狷狂绝望,又杂糅了许舒的敏感自伤。 便听他慨然道,“所谓走出逆境的人变得沉默,不过是他们破碎了。” 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在哲学上有一艘特修……斯之船,说的是有一艘在大海上航行了几百年的船。这艘船能航行如此之久,归功于不间断地维修和替换部件。 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不是原来的部件,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人在逆境时,就像海上的航船。 会遭遇各种破损,不得不进行部件更换。 经历过绝望无助你会更换依赖这个部件; 经历过朋友的背叛你会更换义气这个部件……” “这是在阴阳谁?” 张星瞪眼。 “同学的压迫会让你更换情谊这个部件……” 曹达明怒火中烧,“猛虎和野狗之间,有什么情谊!” “老师的冷漠让你更换上进这个部件……” 秦冰正听得入神,顿时拉下脸来,“这是在内涵我?” “同僚的倾轧会让你更换真诚这个部件……” 谭副社长和方校长对视一眼,又飞速闪开。 “……凡此种种,还包括不善言谈、缺乏生存技能等等部件。 走过逆境,如同行船到岸,身上的部件都更换一遍后,他会更加强大,更善于汲取资源,更善于生存。 与此同时,他也更破碎了,不再抱有幻想。” 话至此处,许舒握紧了拳头,“因此,他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他说完了,教室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风吹来,簌簌地翻动无数书页。 “我艹!” 张星怪叫一声,啪啪地拍着巴掌,下一瞬,掌声聚成潮水。 谭副社长一张脸憋着酱紫色。 方校长瞧出不对,喝停掌声,厉声道,“少年人当心怀阳光,少谈故作高深之论。秦老师,这样的学生要重点管教。” 他话没说完,谭副社长冷着脸去了,方校长等人赶忙跟上。 叮铃铃,下课铃响起,秦冰长腿迈动,也出了教室。 “呜吼!” “小母牛倒立了啊,老许!” “……” 许舒周围挤满了人,教室外也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这一堂课六班的动静实在太大。 很快,关于许舒生扑秦老师的传说,如暴风骤雨席卷校园。 砰的一声,曹达明一脚踢飞椅子,冲上前来。 张星蹭地起身,拦在许舒身前,“姓曹的,别踏马找不自在!” 曹达明看也不看张星,指着许舒,“有种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老子弄死你!” “等你狗?的就是。” 张星咬着后槽牙发狠。 曹达明放完狠话,转身离开。 慑于曹达明的威风,围在许舒身边的人,很快散尽。 张星拍着许舒的肩膀,“把心放肚里,今天就让你知道张爷隐藏的实力。” 说着,他阔步出了教室。 上课铃响,张星没来。 下课铃响,上课铃再响,张星还是没来。 许舒懵了,转问周遭,前排的曹芳道,“张星肚子疼,请假走了。” 许舒目瞪口呆。 放学铃声响起,曹达明率先起身,嚣张地冲许舒勾了勾手指头,行出门去。 曹芳悄声道,“老许,你翻墙走吧,曹达明这牲口,什么都干得出来。上次,他就在校门口,直接把二年级一小子的衣服扒光了,最后也就落了个通报批评的罪过。” 许舒默然,重活一回,被水幕背后的混账欺负也就罢了,还能让一小崽子降住? ………… 菁才高中,秦清办公室。 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五点半,五点二十左右,老师们便已陆陆续续地下班离开。 秦冰会像往常一样等到五点四十再走,如果桌上的电话铃没响的话。 指针指向五点三十五,叮铃铃…… 秦冰迅速抓起电话,一道浑厚的男中音传来,“明天上午去一趟下河村,下河村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一对童男女,要祭河龙王。” 秦冰惊了,“活人生祭?治安官是干什么吃的?这事儿轮不上咱们管吧。” “水里确实有东西,去探情况的两个治安官,一个被拖下水,一个吓疯。” “明白。” 才结束通话,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娇俏的身影闯了进来,正是秦冰的闺蜜,钢琴课老师苏柠。 苏柠伸个懒腰,浑圆的翘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简易行军床上,“还是你这喝过洋墨水的待遇好,单人办公室,配独用电话,羡慕啊。 不过,最让我羡慕的,还是你今天的艳遇。感觉如何,我的绯闻女主角?” “要死啊,胡说什么?” 秦冰就知道今天的糗事,肯定传遍全校。 苏柠起身,搂住她肩膀,在她臀后轻拍一记,趴在她肩头,“说实话感觉如何?是不是暗暗窃喜自己的魅力不可阻挡?” 秦冰推开她,“死丫头越来越不着调了。” “再装就没意思了。” “我装什么,一个小破孩,脏兮兮的,算什么艳遇。” “不识货了吧,许舒那小子是粗服乱头遮掩国色。” “还国色,说得好像你和那小子很熟似的。” “别忘了现在是我代六班的钢琴课,第一天给上课,那小子就把本小姐震了。” 秦冰笑道,“怎么震的……” “啊呀,死丫头,表面白莲花,暗里煤炭渣,污死个人。” 苏柠笑嘻嘻道。 秦冰星眸闪动,“谁让你话说半截,不过,那小子会弹个琴,也不算什么吧。” “什么弹琴?你没瞧见那小子一双像画出来的,白皙修长,指线流畅,指尖圆润,甲盖莹莹如玉,啧啧……” “当心口水,别滴我床上。” “死鸭子嘴硬,将来你就知道妙处了。” “越来越疯了。” 秦冰羞不可抑,赶紧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今儿这一出,我必须叫他家长来。” “他家长恐怕来不了。” “怎么?” “许舒的父亲是近卫军的退伍军官,几年前旧伤复发,不治去世。 母亲走得更早,只有个姐姐,已经出嫁多年。” 秦冰怔住了,“莫非他真梦到他妈妈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本小姐今日有约,就不劳你伴驾了。” 苏柠拍过一张电影票,“这是新上映的大片《郎桥春梦》,国内第一部有声电影,票很难抢的,张少杰弄来的,顺道给我也弄了几张,看在这几张票的份上,这次我只能帮他了。” 说完,一旋身,袅娜地去了。 “你倒是会卖我!” 秦冰晃了晃拳头。 不多时,走廊传来苏柠的声音,一改先前的妖媚,变得清冷异常。 wap. /131/131718/30751325.html 第4章 卧槽 秦冰赶到门外,苏柠正在训斥许舒,义正词严,通身洋溢着师道尊严。 “最近的功课落下没有?双手抬起来。” “您这是……” “检查功课,照做就是。” 许舒吸收的记忆片段中,并没有苏柠。 他不知前任许舒和这位有什么交集,生怕露馅,只好照做。 “跟我做,我看看你的指法。” 苏柠伸出白嫩的玉手,十指弹动,仿佛虚空抚琴。 许舒暗叫倒霉,只能跟学。 “不对,应该是这样。” 苏柠顺势抚上了许舒的手,“来,跟着我动……好,很好……” “我的妈呀,这丫头疯了!” 秦冰赶紧上前,“苏老师,你不是有急事么?” 苏柠侧过一步,和秦冰并排站了,悄悄在她腰上拧一记,盯着许舒道,“你技法的问题不少,改天找时间,老师单独教你。” 苏柠一阵香风去后,秦冰将许舒带进了办公室。 “找我什么事?” 丰隆的臀线才贴合办公椅,秦冰的视线在许舒身上游离,重点着落在他的一双手上, 果然十指修长,指色如剥葱,指形如修竹,俊美异常。 许舒道,“秦老师,我上午打球,被球砸了头,不小心睡着,被梦魇了,才出现那样莽撞失礼的举动,这是我的检讨书。” 秦冰接过检讨书,翻了翻,少说也有三千字,“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好了,你赶紧回家吧。” 了解许舒身世后,她已动恻隐之心。 许舒站着不动。 “还有事?” “曹达明带了一帮人在大门堵我?” 秦冰双怔了怔,“你跟我说这个作甚?” “您是老师。” “老师怎么了,我又不是你们的班主任。再说,你们向来不是有事耻于告老师么?” 秦冰对学生之间的争锋,司空见惯,才懒得掺和其中。 许舒敛眉,“吃的亏多了,难免更换冲动这个部件。” 秦冰想起那个特修斯之船,不禁莞尔。 她有心问许舒是从哪本书上看来,又担心露怯,让许舒小看。 “你应该去找王老师,他才是六班的班主任。” 许舒神色落寞,“学校里负责任的老师不多,负责任且心地善良的老师,除了您我想不到还有谁?” 秦冰敲了敲桌子,“满嘴顺口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盘算,想拿我当挡箭牌。” 许舒暗暗叫苦,“学生有难,当求于师。” “你倒是巧舌如簧。” 秦冰盯着许舒道,“说吧,你还备了什么后手。” 她认定许舒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这是个能说出特修斯之船的家伙,她调高了对他的预期。 许舒赔笑,“实话实说,我想过在您面前装晕倒,或者趁机摔倒,诈伤,好跟着您混出学校。” 秦冰冷笑,“你倒是说实话。既然都盘算好了,为何不做?” 许舒低声道,“一是您心地善良,我不忍骗您; 二是您敏锐仔细,明察秋毫,我不敢骗您; 三是您聪明睿智,我的小把戏,也骗不了您。” 秦冰听傻了,怔怔良久:“我的妈耶,这也太能说了。不过,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罢了,看在你还算诚实的份上,我帮你这次,但只此一次。” 秦冰站起身来,朝办公室外走去。 初春的校园,娴静优美。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翠玉湖上波光粼粼。 秦冰推着一辆女式锰钢自行车在前面走,许舒落后半个身位, 地上落满金色的树叶,晚风吹来,掀起阵阵金色波浪。 秦冰想知道许舒能说出特修斯之船到底是不是偶然,遂挑了个哲学话题闲谈。 没想到许舒轻松接下了话题,还能别出机杼。 秦冰很久没遇到能在哲学话题上谈得来的朋友了,漫步在林荫中,边走边聊,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其实这个问题和飞矢不动悖论差不多,所谓飞矢不动……” 许舒正说着,秦冰猛地把车推进她怀里,“上车,快!” 许舒正愣神,秦冰已跳上后座,急声催促他快骑。 许舒两条大长腿用力一蹬,锰钢自行车急速前进。 “冰,这边,是我,少杰啊……” 外貌俊朗的张少杰穿这件风衣,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在湖对面的凉亭上边喊边招手。 “再快些,让他追上来,我可不管你。” 许舒急了,猛然发力,自行车狂飙起来。 一分钟后,自行车上了勤学路,再往前百米,就是校大门。 “还以为这小子缩起来了,没想到他真敢来。” 曹达明远远瞧见许舒,冷笑道,“找了辆自行车,这小子想冲过去,都踏马给我守好了,待会儿,都踏马别留手,往死了收拾,出了事,老子负责。” “曹哥放心,他不来则已,来了就必须躺着且光着回去。” “姓许的非礼秦老师,分明是往校厕里扔炸弹,激起公愤。” 曹达明和七八个少年,把守大门两边,各自持拿一条用大量旧报纸卷成的纸棒。 这种纸棒密度和硬度丝毫不在木棒之下,因为是纸棒,完美规避了忌讳,是时下流行的校斗神兵。 放学高峰已过,但校门口的人依旧聚集好几十号人,等着看热闹。 曹达明看见许舒的时候,许舒也看见他。 令曹达明惊讶的是,许舒的车速不仅没见加快,反而慢了下来。 车座上秦冰的心思全放在担忧张少杰上,全然忘了此行目的,也忘了曹达明堵在校门口,浑然没意识到自己一个老师,坐在学生的自行车后座招摇过市,是何等的不妥。 “许舒,你小子还真敢来找……啊!” 曹达明率先冲来,才看见秦冰,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张脸瞬间憋得青紫。 直到自行车从他身边抹过去,去得远了,曹达明才活过来,啪啪给了自己几记耳光,又使劲揉眼睛,再定睛朝前方看去。 只见美丽知性的秦老师此刻双颊飞红,坐在后座,美眸正凝视着许舒的后背,仿佛脉脉含情。 曹达明胸口剧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砰,砰,纸棒和眼掉了一地。 放学前,三六班的新闻,已传遍了校园。 尽管三六班的学生们信誓旦旦,但许多人还是不信。 这一刻,众目睽睽之下,女神秦老师堂而皇之地被许舒载着出了校门。 这一刻,无数少男春梦乍醒,多少少年芳心被揉得粉碎。 “曹达明,敢动许舒,我踏马搞死……!” 张星猛冲而来,身后跟着一帮人高马大的青年,大冷天的,这些人只套一件印着盘龙武校的弹力背心,露出健硕的身躯。 许舒正迎着张星,赶忙减速,正要刹车,后背一阵刺痛,一道蝇声传来,车速再起,从张星身畔抹了过去。 张星正莫名其妙,下一瞬,看清了坐在后座上的秦冰。 “卧槽!” 张星感觉此生的“卧槽”指标,起码在此时,消耗了一半。 他最后一节课没上,正是去找人助拳,不惜花了半月生活费。 谁料,这拳还没助上,自己先挨了许舒的当头一棒,登时,脑瓜子嗡嗡的。 “看你干的好事。” 驶离大门二百米后,秦冰烧红一张脸,寒声说道。 本来下午课堂上的荒唐,已足够起一阵流言了,今日校门口乘车一游,明天学校的舆论非炸锅不可。 “我都是听您吩咐。” 许舒觉得反正曹达明追不上了,“要不我现在下车。” “敢!” 秦冰恨不能锤死这小子,完事儿就想抽身? “那怎么办?” “恶劣影响必须消除。” “怎么消除?” “办法你想。” 沉默片刻,许舒道,“为今之计,只能和您套亲戚呢,要不说您是我小姨?” “姨!” 秦冰声音陡然拔高。 “不行就表姐,要不表妹也成。” “没大没小,跟谁俩呢,就表姐吧。” “那您看我现在是不是下车?” “既然套了亲戚,做戏做全套,省得到时说漏。我家就在长兴东路,不远,到门口认个门。” “巧了,我家在长兴西路。” 残阳擦着阁子山的时候,许舒载着秦冰到了长兴东路,自行车在一株干枯的梧桐树后的灰墙边停下。 许舒才下车,亢亢亢的轰鸣声传来,一辆绿色的边三轮从二百米外的街口拐了过来,老远就瞧见排气筒冒着黑烟,发动机吭哧吭哧,速度直线下降。 边三轮坚持到近前停下,车上下来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恨恨一脚踢在挎斗上,“娘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站里也是,尽拿这些镇军不要的破烂玩意儿糊弄人。” 魁梧骑士满脸胡须,许舒只能从他的眼角的鱼尾纹判断年龄,应该在三十四五上下。 “这么晚,有事?” 秦冰讶道。 “急事,可这家伙趴窝,要误大事。” 络腮胡又踢一脚。 秦冰皱眉,“骑自行车?” “小五十里路呢,自行车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络腮胡摇头叹气。 “方不方便让我看看?” 许舒对这个铁家伙来了兴趣,放在前世就是古董级的存在,他想摆弄也没机会。 “你懂这玩意儿?” 络腮胡有些不信,时下,内燃机车都是稀罕物件儿,价格腾贵。 许舒的穿着,可不像有钱人家的。 “你别给拆坏了。” 秦冰不想他再招麻烦。 “再坏能坏到哪儿去?试试吧。” 段阔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取下车载工具箱,递给许舒。 许舒先绕着摩托打量一圈,和前世的摩托车结构差不多,但要粗糙、简单了太多。 他卸掉几个螺丝,鼓捣十来分钟,让络腮胡重新打火。 发动机的声音变得清澈不少,络腮胡加大油门,尾气腾腾,动力也上来了。 wap. /131/131718/30751326.html 第5章 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 “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段阔海扔给许舒一支梅花牌香烟,许舒接了,夹在耳朵上。 “到底是什么问题?” “润滑油太少,导致活塞环阻力增大。燃油质量也差,化油器堵塞大半,没趁手的家伙,只是勉强清了清,暂时能开。但能开多远,不敢保证。” “小秦,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许舒,是秦老师的学生。” “我叫段阔海,你叫我段哥,老段都行。小许啊,和你打个商量,我和你秦老师有件重要的事办。但这铁家伙太不省心,麻烦你随我们走一遭,如何?” 秦冰眼皮瞪着段阔海。 段阔海微微点头,让她放心。 “没问题,只是如果明天上学迟到,您得让秦老师帮我请假。” “那感情好!” “……” 突突突,边三轮冒着浓烟,冲出长兴东路。 半个小时后,转上沿江大道。 秦冰霸了挎斗独坐,许舒挤在段阔海身后,眺望风景。 于他而言,沿途风景,人物,处处皆新。 沿江大道西侧,淞闵江浩浩荡荡,向东再流五十里,便可汇入大海。 江上,十余艘蒸汽轮船正缓缓驶向淞闵港,汽笛声和民夫们的号子声,和成动人的乐章。 边三轮要驶出沿江大道时,一辆黑色的公羊牌t型车从许舒对面开了过去。 罕见的,许舒对这玩意儿有印象。 他记得这公羊车,去年才在春申投产,甫一问世,就成了城中的绝对宠儿。 前任许舒记忆深刻,但现任许舒对这玩意儿兴趣缺缺,瞜一眼后,不再关注。 边三轮一路疾驰,终于在月上柳梢头时候,抵达了下河村。 明月下,宽阔的蒲河波涛不兴,河道右岸山石耸立,左岸散落数百屋舍。 勉强坚持到一座小岗上,发动机的声音像快要断气。 三人下车,不用段阔海招呼,许舒主动取出工具箱,开始维护。 不多时,两道身影从山岗下奔来,都穿着治安官的绿色制服。 段阔海和秦冰同时从兜里摸出个带别针的铁牌,佩戴在胸前。 那铁牌的款式、模样,和谭副社长的那枚别无二致。 只是段阔海的铁牌有两道竖线,谭副社长只有一道。 而秦冰的铁牌也是一道竖线。 “长官好!” 平头中年治安官行平胸礼,右手抬起横在胸前,他挂着铅制胸牌,两竖。 矮个治安官行的是军警礼,和前世敬礼无二致,胸前无牌。 见礼毕,双方互做介绍。 平头治安官是当地治安室室长,叫晁江。 矮个是才分来的治安官,叫景程。 “介绍情况吧。” 段阔海接过晁江递来的香烟。 晁江继续给许舒分烟,“这蒲河中的河龙王出现,是在五年前。一开始,沿岸的村庄只是丢失些牲畜,都以为是山上的猛兽所为。 直到一头在河边饮水的老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进河里,才轰动了整个下河村。 后来,村里组织祭祀,但没用,不但继续丢失牲口,还开始出现人口失踪。 直到三年前,下河村在河对岸建了一座龙王庙,下河村才又风平浪静。 一周前,治安室抓获一伙人牙子团伙,一个人牙子交代说,三天前,他们卖给下河村一对五岁龙凤胎。 我们派人去下河村找村长杨顺国交涉,杨顺国死不承认。 得亏小景机灵,通过蛛丝马迹在一户农家找到了被拐儿童,小景率三名治安队员营救时,被杨顺国率众围困。 我率众支援,杨顺国反抗激烈,全体村民群起而攻,为怕激起民变,我们只好退走。 后来通过走访,得知下河村每年都会找人牙子买来童男女,投入蒲河中,献祭河龙王。” “混账!” 秦冰俏脸煞白。 段阔海大口抽烟,“听说有治安官被拖下河?” 晁江脸色一黯,“撤退之后,我派了普法队伍,下到村里宣传。参加普法的小赵,根本不信有什么河龙王,非要破除村民的迷信思想。 他亲自示范,跳进了河里。一道巨浪涌来,再没小赵的踪影。这下,村民们不更不信我们,非要献祭童男女,时间就定在这两天。” 段阔海踏灭烟头,“你们是什么想法?” 晁江眼神变凌厉,“事已至此,说服的路肯定走不通,只能用强制手段。下河村是大村落,有五百多户,青壮有一千多人。 人人都对河龙王敬畏到骨子里,靠地方治安力量,肯定解决不了,恐怕只有出动镇军。” 段阔海摇摇头,“出动镇军也难免流血冲突,就是救出被拐儿童,河里的东西不解决,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是这个道理。” 晁江很愁。 “小秦,你什么意见?” 秦冰还在为被献祭的童男女痛心,摇摇头不说话。 “晁室长,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 许舒合上工具箱,站起身。 “瞎掺和什么?。” 秦冰瞪他。 “这位是?” 晁江好奇地打量许舒,没发现他的胸牌。 段阔海道,“他是这次行动的后勤保障员小许,小许,你什么问题尽管问。” 许舒道,“晁室长,就从来没有人见过河里那东西的真容?” “这个不得而知,可能下河村有人见过,但他们个个讳莫如深。” “你说以往也有献祭,那献祭后,那东西真的没再为祸过下河村?” “确实如此,不然下河村的百姓也不会把献祭,看得比天大。” “那东西有上岸活动的能力?” “有,上次我率众行动后,次日,三间屋舍倒塌,死两人。” “奇怪。” “怪在何处?” “试想,那东西单纯是为吃人,凭它的能力,有必要靠献祭?直接上岸抓人就是。” “也许它不吃短期,吃长期,靠捕食,只会让村民们远离此处,要求献祭,更为长久。” “不合理。以它的食量,一年献祭一对,填牙缝也不够。何况,它也犯不着考虑长远,蒲河绵延六百里,周边村庄何止数百。” 段阔海点点头,“小许说的有道理,那献祭的意义何在?” 许舒道,“这个应该问第一个想到献祭主意的人,我总觉得那东西要献祭不是为吃肉。” 晁江连拍大腿,“许老弟分析得有道理,那东西压塌屋舍,压死了人,没碰尸体!” “方不方便带我们去塌房现场看看?” 许舒进入角色很快。 前世他背的包袱太重,除了苦读就是苦读,第一次参与如此惊险刺激的行动,让他血脉偾张。 晁江道,“这得问小景,他对那边的情况掌握更详细。” 景程道,“塌房现场离蒲河不过三四十米,因为屋毁人死,临近两家也吓得搬走,只要小心些,不惊动村民,应该没问题。” 段阔海取出饼干、罐头,几人做简单的补充后,朝塌房现场探去。 朗月高悬,蒲河上风波不兴,一行人悄然潜行,半个小时后,抵达塌房现场。 一番侦查后,段阔海沉声道,“毫无疑问,这三间房屋是被巨力摧毁的,足见那东西有超越熊虎的伟力” 晁江道,“它应该有庞然的身躯,田里碾出像石磙一样的痕迹。” “若是水蟒,但有记载的水蟒也决不能有这么恐怖的身量,难道是传说中的水蛟?” 秦冰蛾眉紧皱。 众人后脊一阵发凉。 许舒道,“不是蛟龙,也差不多了,至少它有近似人类的智慧。 诸位细想,这东西单纯为了进食,吃牛吃羊,不比人合适?以他的体量,吃牛羊总比吃人管饱,可它偏要让献祭童男女。 而且一年只献祭一次童男女即得满足,像在遵守某种禁忌。 最有意思的是,它的要求,这里的村民或者村长能准确领会。 那它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将它的要求通报给下河村的? 除此外,晁室长他们上次来过后,这里便开始塌房。 显然,这是那东西给下河村村民的警告,要求下河村阻止官方力量干涉。 以上种种,无不说明了它有不俗的思考能力。” 得出这个判断,许舒不仅不怕,反倒心血涌动,仿佛在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这,这不是妖孽么?” 景程忍不住哆嗦。 “那边的水泥地是做什么用的?” 许舒指着河边的一处水泥地平问。 晁江道,“那是献祭台,童男童女被锁在笼子里,从那处沉入水中。” “锁在笼子里?” 许舒心念电转,“龙王庙在什么地方,离这里多远?” 晁江指着河对岸黑沉沉的山脊,“就在那边的两处崖壁之间,离献祭台大概小一里路。” 许舒道,“你们的人去龙王庙里看过?” “看过。” “敢过河?” “自然不敢,绕的远路。” wap. /131/131718/30751327.html 第6章 神功 晁江道,“案发后,我派小景几人绕远路到对岸,攀到龙王庙旁的山壁上,向下窥探过。小景,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景程道,“当时我们攀上崖壁,生怕那东西就藏在崖下,不敢下到庙里,只躲在高处打望。 那龙王庙就建在两崖壁中间的半亩大的一块青石上,青石上长满湿苔藓,通过屋顶的气窗,并没看到那东西的身影……” “嗷!” 河面忽然传来巨大的啸声,仿佛象鸣。 紧接着,河心掀起一道一米高的水墙,水墙快速朝这边驰来,飚若箭矢。 “不好,被那妖孽发现了。” 晁江双腿打颤。 段阔海不退反进,冲上祭台,冷峻地盯着那道水墙。 岂料,那水墙忽然调转头,转瞬消失不见。 “好快!” 许舒眼睛一亮。 “又是那帮绿皮狗……” “跟他们拼了,不让咱活,谁都别活……” 无数火把在村口聚成火蛇,快速朝这边游来。 “不好,几位长官,你们先撤,我和小景殿后。” 晁江急声催促,已取出配枪在手。 段阔海沉声喝道,“小秦,你带小许先走。” 许舒正要撤走,秦冰取下背包打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山坡,也有火把大军朝这边游来,前后合围,哪里还走得了? 夜风凛凛,呼啸四起,数百火把照得夜空恍如白昼。 一个五十来岁的国字脸分开众人走了出来,正是下河村村长杨顺国。 “老杨,你要干什么?暴力抗法,你可知道后果?” 晁江厉声喝道。 扑通一下,杨顺国跪倒在地,“晁室长,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求求你发发慈悲……” 晁江被杨顺国的新花样弄了个措手不及,死活将他扶起,“老杨,生人活祭,犯的是国法,岂是我要为难你们?” 杨顺国站起身,眼神变得狠戾,“晁室长,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怕什么法。我只知道一点,谁不让咱下河村几千口子活命,咱们就以死相拼。” “以死相拼……” 上千青壮吼啸如云,一个个火把如魔狂舞。 砰,砰, 晁江鸣枪示警,稀疏的枪声根本压不住上千人吼啸。 上千村民热血上涌,包围圈逐渐缩小,眼见局面就要失控,一道清丽的身影越过许舒朝前行去。 幽幽月华下,她道袍飘飘,拂尘如雪,风姿绰约,宛若玉真临凡。 但见她轻扬素手,两道黄符洒出,绕着她周身旋舞,她轻甩拂尘,一道气旋生出,脚下的灰尘、衰草,纷纷荡开,连带着四周的火把也被吹得明明灭灭。 又听她朗声吟道,“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乡野村民哪里见过这等神仙玉人,当即就有人跪地叩头,拜起神仙。 杨顺国傻眼了,本来不管晁江说什么,他也要驳回的。 但这女神仙的出场,实在太挑战他的认知极限了,一下子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晁室长,反正话我已经说尽了,您看着办。” 丢下这句话,杨顺国带着数百村民撤走。 “您,您是秦长官吧?” 望着那神仙玉人,景程结结巴巴问道。 “是我。” 女神仙微微一笑。 景程瘦脸通红,满眼仰慕。 “若不是秦长官,今日还真不好收场。” 晁江一脸庆幸。 “小许,你怎么看?。” 段阔海看向许舒。 小许早看傻了。 段阔海拍着许舒肩膀,笑道,“不过一个戏法,看把你吓的。” 许舒心里有谱,戏法和魔法,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镇定心神,道,“适才那东西鸣叫,显然是在通知下河。 我们的到来,一定会引起那东西的不安,他必定还要借下河村村民的势,来赶我们。” 段阔海点点头,“我也这么看,晁室长,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带上治安室的全部力量,到此集结。” 晁江领命离开。 段阔海,秦冰,许舒返回停摩托车的小岗,三人在岗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架起篝火,分食饼干充饥。 吃完,秦冰裹着一张毛毯在篝火边睡了。 朗月当空,河风凛冽,许舒抱着腿烤火,忍不住道,“段哥,您和秦老师,到底是哪个部门的。” 段阔海笑道,“知道多了,对你不是好事。今天的事你就当一段奇妙的经历,过去了,就赶紧忘掉,赶紧睡吧。” 说着,段阔海将最后一张毛毯扔给许舒,又往篝火里添了柴,席地而睡。 许舒碰了钉子,却越发好奇,到底折腾一天了,想着想着,他也沉沉睡去。 “滚!” 秦冰翻身坐起,星眸赤红。 许舒和段阔海翻身坐起。 天已大亮,铅云低垂,悲风呼号,沧浪涌起。 “可是妖梦入怀?” 段阔海问。 “你也是?” 秦冰惊道。 段阔海点头,“那孽畜在梦里威胁让我们离开,想不到祂竟有托梦奇术。” 许舒惊道,“原来是用托梦的手段,和下河村沟通。” “必是如此。” 秦冰取出发带,将如瀑墨发扎起。 段阔海皱眉,“力大身强,智慧出众,还有托梦邪术,麻烦了。” 许舒沉声道,“为何那妖孽不托梦给我?瞧不起我?” “别这样想,也许是你与众不同呢。” 段阔海拍拍许舒肩膀,朝河岸走去。 三人取河水简单洗漱一把,晁江率领景程在内的六名治安官骑着自行车赶到,其中三人佩了枪支。 晁江给三人带了早餐,香气扑鼻的葱肉大包和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入腹,一夜的寒气驱尽。 众人正说着话,忽听鞭炮炸响。 村口,一条蜿蜒的队伍如长蛇探出一个头来,领头的正是杨顺国,他头上戴着黄纸扎成的鹿角,肩上披着蓑衣。 他身后一溜男性村民皆作此打扮,两队把人头上高举匾额,匾额上尽是赞颂河龙王的美词。 在队伍的侧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高高的白色帽子,手里持着一杆白幡,如吼秦腔一般地唱着,“天地开张,日吉时良,黄吉开张运,祭龙大吉昌;日出东方一片红,献上仙童祭神龙……” 队伍中央一米高的铁笼里,两个身着红衣的孩童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个大白馒头,一边吃着,一边用懵懂的眼神好奇地打量四周。 “造孽!” 秦冰眼圈泛红。 “上车!” 段阔海怒吼一声,“小许,你来开,我不喊停,你就拉完油门,往前冲。” “好嘞!” 许舒跨上车来,一脚踹响边三轮,段阔海一个弹身,跳进挎斗。 亢亢亢,边三轮冲下岗去。 “跟上,跟上,苏老大交代过了,这两位若是有失,咱们都得扒了这身皮,回家哄孩子去。” 晁江取出配枪,顶上枪膛,怒吼着说道。 景程惊声道,“县里的苏社长?他也惊动了?” “除了他,还能是谁。” 几名治安官悚然,急急跟上。 边三轮冲到三百米开外,献祭队伍停了下来,杨顺国一挥手,数十青壮手持儿臂粗的木棒,顶在队伍最前列。 在他们身后还有数百青壮,持拿农具,严阵以待。 “这是我们的私事,还请长官们不要干涉,龙王一怒,玉石俱焚……” 杨顺国高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他,边三轮也不减速,迎着献祭队伍撞去。 “刹车!” 边三轮冲到三十米外,段阔海高喝一声,从挎斗上高高跃起,如一只大鸟,滑翔着冲进了木棒阵中。 许舒一个急刹,背后传来惊人的弹力。 秦冰玉面飞红,玉指探向许舒腰间,许舒立时龇牙咧嘴。 十几个村汉一拥而上,将边三轮死死围住,啪,啪,啪,不远处枪声大作,晁江等人赶到。 “不管车上的,拦住那个会飞的。” 杨顺国高喊。 却见段阔海如大鸟一般,踩在一众乡农的肩头,在人群中跳来跃去,每一次跨出,都在两米开外。 “爵士的棺材板啊。” 许舒眉飞色舞。 只见段阔海飞身而下,猛龙过江般扑到铁笼前,抢过一把扫帚,指东打西,数十青壮,转瞬被他打翻在地。 “力量,速度,准度,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极限,这不是功夫,是神功啊。” 许舒热血沸腾。 “不要命的就上来。” 段阔海虎吼一声,阔步上前,挡在他身前的青壮们纷纷后退,眼前这个战神一般的男人,实在超出他们的认知。 “让开。” 杨顺国高喝。 青壮纷纷散开,铁笼露了出来,八个老妪背靠着铁笼站成一圈,双手死死握住铁栏。 段阔海怔住了,“你们要干什么,自家儿孙是人,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人?” 他再是暴怒,也绝不会对这群老妪下手。 一个白发老妪跪下来,“官长,我们没办法啊。若不献祭这河龙王,死的是下河村数百孩童。 官长倘若要救人,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只能死在官长面前。若官长不平,只要献祭完成,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愿意投河自尽,官长慈悲啊……” 下河村村民如倒伏的麦子,跪下一片。 杨顺国走上前来,慨然道,“长官,非是我等不畏国法,倘国法能庇护我等,我等也绝不敢行此禽兽之事。” 段阔海沉默良久,慨然道,“交出献祭的孩童,下河村的事,我管到底。” “先前来的治安官也这么说,后来他沉入水中,再也没来。我下河村因此又丢牲口十三头,毁房三间,死人两个。” 杨顺国指着涌动的蒲河,“以前我们信官家,但官家庇护不得我们,我们没得选,现在只信这河龙王。 长官要带走两个献祭孩童,不是不可以,贱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段阔海万没想到进了死胡同的局,还有转机。 杨顺国遥指许舒,“除非用开车的那个后生来换这两个孩童,除此外,我下河村便是玉石俱焚,也决不放弃献祭。” 段阔海懵了。 许舒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从摩托上摔下来。 秦冰也目瞪口呆。 段阔海咽了咽唾沫,“既要换,换我便是。” “只换那后生。” 杨顺国道,“离吉时还有半个小时,长官快些决定。” 段阔海长叹一声,分开众人,朝边三轮走来。 不等他近前,许舒翻身下车,夺路狂奔,生恐段阔海追来。 他是来探查诡异的,不是来献祭小命拯救世界的。 跑着跑着,许舒发现段阔海并没追赶,他停下脚步,掉转头,见段阔海静静立在原地,显然是要放他离开。 许舒心里没有庆幸,反而生出一种难言的滋味,脑海里不停地闪现那对童男女的懵懂慌张的眼神。 许舒抬头对着阴沉沉的天空,嚎了一嗓子,有气无力地往回走。 段阔海发动边三轮,载着秦冰,接上许舒。 三人六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换!” 许舒哑着嗓子道。 秦冰美目泛红。 段阔海一巴掌拍在许舒肩上,“好小子,危难之处见豪雄,你比老子当年强多了。” 许舒摆手,“别给我打鸡血,我不想当什么豪雄,我想活着。” “你放心,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 许舒摆手,“段队,我只问一句,如果在岸上,你可能收拾得了那孽畜?” 他对段阔海的实力有信心,昨夜段阔海在岸边叫嚣,河里那东西都没上岸,足见那东西对段阔海的忌惮。 段阔海眼睛亮了,“若真能把这孽畜诱上岸,我能活剐了祂,老弟,你有什么办法?” 秦冰也紧紧盯着许舒。 “办法还在想。” 说完,许舒迎着杨顺国走去。 秦冰气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段阔海望着许舒的背影,感叹道,“好苗子啊,这心理素质,比我当年强。” 杨顺国拦住许舒,“后生,你什么意思?” “村长,你要我的命,难道还不让我见见我的埋骨之所?” “怎么是我要你命……” 杨顺国还待分辩,许舒阔步朝铁笼子走去。 “快,快,把孩子弄出去,看好喽。” 杨顺国高声喊道。 许舒来到铁笼子边,两个幼童已被转移。 整个笼子用小拇指粗细的钢筋焊成,焊接处成色很新。 笼子底部,焊接了一块生铁,半指厚薄,蒲扇大小。 许舒绕着铁笼子行走,目光其实都在瞄锁孔,绕行两圈后,他掉头离开。 杨顺国急问,“后生,你改主意了?” “容我交代后事。” “这……行吧,时间不多了,你快些。” 许舒离开,有村民悄声道,“村长,这小子看笼子是假,看锁头之真,只怕想私藏工具,破笼而出? 要我说,还是献祭那俩小孩合适,不会出幺蛾子。我就想不明白了,龙王上仙为何偏偏要那小子。” 杨顺国叱道,“龙王的仙意,也是你能揣测的? 这后生若真动开锁的心思,只能是打错算盘。就是给他钥匙,沉在水中,这锁也难开。 何况到了水下,有龙王在,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哎,可惜了。” 许舒回到边三轮旁,快速取出工具箱,捡了两根细铁丝,一把改锥,笼在袖中。 秦冰忧心忡忡,“人在水里,阻力重重,这玩意儿开不了锁头的。” 许舒不解释,叫来景程,“景哥,从这里赶到龙王庙上的崖壁要多久?” 景程道,“能过河的话,不要十分钟。 若是绕路,至少三个小时。” 许舒道,“过河不可能,那妖孽敏锐惊人,只要下水,肯定会惊动他,只有绕路。” 段阔海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那孽畜会拖着铁笼子返回龙王庙?” 景程道,“我曾爬上龙王庙盯上的崖壁偷看,龙王庙空空荡荡,那孽畜并不在那里盘踞。” 许舒道,“平时不在,今日一定在。 试想,那家伙要吃人,犯不着又是献祭,又是铁笼子的。 祂要的是活人,拖进龙王庙还活着的童男女。” 众人都惊诧地盯着许舒,以为他大白天说胡话。 许舒接着说,“昨夜,我们去了塌房现场,我观察了献祭台。 那处地势太陡,泥洼遍地,若站在下河村村民的角度,那里是不适合修建祭台的。 只能说明,祭台的位置是那妖孽选的。 很容易观察到,祭台的位置是河岸到龙王庙距离最短的点。 显然,那孽畜是希望用最短的时间,将铁笼子拖回龙王庙。 昨夜,段长官冲上献祭台,惊了那孽畜,那孽畜遁走。 那阵势,那速度堪比真龙王。 以那样的速度,那孽畜从献祭台赶回龙王庙,绝不会超过一分钟。 而且,那孽畜未必用了全速。 因此,即便多一个铁笼子,那孽畜多半也能在一分钟内,赶回龙王庙。” 晁江惊道,“人在水里,一分钟多半不会淹死,拖回龙王庙,的确还能活着。” 段阔海一拍巴掌,“原来如此,我就说铁笼子上为何有个巨大的铁柄,原来是方便那孽畜咬合用的。” 秦冰蹙眉,“我有个问题,既然那孽畜要活的童男女,为何不直接让杨顺国乘船送去龙王庙,何必又是铁笼子,又是献祭?” “为了营造神秘感!” 许舒道,“那孽畜每年要一对童男女,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单靠杨顺国一个村长,上不足对抗官府,下不足平息民意。 而用这种祭祀手段,让下河村村民亲眼目睹河龙王的存在,恐惧和神秘足以将下河村村民意志凝聚成钢。 如此,这丑恶的献祭,才能持续地办下去。” “这小子真叫人刮目相看。” 秦冰暗道。 段阔海大手一挥,“事不宜迟,方向既已明确,咱们各自行动。小许,待会儿你负责拖住杨顺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你放心,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赶紧呸了,都这会儿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许舒撇嘴。 秦冰摇头苦笑,取出一枚杏黄符,交给许舒,“你贴身藏了,说不定能用上。” “我也有东西给你。” 只见许舒取出一个破旧的钱包,拣出六个银元,若干纸钞,一张张仔细清点完,“一共六元三角五分,大家都看清楚哈,帮忙做个见证。” 随即,把钱塞回钱包,朝秦冰递来。 秦冰接过钱包,哭笑不得。 交待好最重要的财产,许舒转身离开,想吼一嗓子“风萧萧兮”,喉咙干得厉害。 人质交换进行得很顺利。 杨顺国足够小心,非等到许舒进了笼子锁死,并将铁笼转移到后方,才肯交出两个幼童。 接走幼童的是两名治安官,段阔海,秦冰、晁江,景程等早已不见踪影。 目送两名治安官离开,杨顺国提起的心才落回肚里。 忽地,下河村两千多村民,不分老幼,都冲许舒跪了下来。 杨顺国也跪了下来,“后生,你是好人。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你要恨就恨命吧。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们一定为你建祠祭祀,世代香火供奉不绝……” wap. /131/131718/30751328.html 第7章 神说 许舒端坐笼中,“香火供奉就免了,有一事,我得提前知会你们一声。昨天的那位女法师你们也见了,她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适才我去交代后事,主要是向她咨询死后之事。 法师说了,午时前死,我怨念深重,难以转世投胎,必定化作厉鬼,在下河村纠缠不休……”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嗡嗡。 被河龙王和献祭活动教育了好几年,下河村上上下下,对神神鬼鬼那一套,信若圭臬。 尤其是秦冰先前展现的得道高人风范,村民们记忆犹新。 她的话,众村民不敢不信。 “不行,决不能误了吉时。” 杨顺国斩钉截铁地拒绝。 “村长,凡事别做绝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为了救那两孩子,不得不以命换命。 我今日身死,只想转世投胎,这么微末的要求,你都不答应? 既如此,我死在此处就是了,也犯不着你们投我下河。” 说着,许舒取出那把改锥,锋利的尖头,死死抵在自己脖颈处。 这下,不止杨顺国慌了,村民们都嚷嚷起来。 “冷静点,你千万冷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杨顺国急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两个孩童已经放走,若许舒真一个想不通,死在岸上,没了祭品,那就全完了。 “行行,答应你,答应你……” 杨顺国急得跺脚。 随即,他引着几个心腹离开,商量着怎么破局。 商量来商量去,都没好办法。 现在,那铁笼子反成了许舒的保护伞,隔着笼子,想突然下手,控制许舒都不行。 局面僵持,不知觉,吉时已到。 炮声没响,河心忽然爆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激昂的象鸣声传来。 湖心异象一生,下河村的村民们立时做了鸟兽散,只剩二三十死硬份子守在原地,皆面生惧色。 杨顺国两股战战,来到祭台上,高声说着献祭没立即开始的缘由。 “不止能托梦,还能听懂人话。” 许舒轻声嘀咕。 杨顺国说完,河心异象立时消失。 “老几位,别这么站着了,坐着聊会儿吧。” 许舒放下改锥,冲杨顺国等人招呼道。 杨顺国一干人心事重重,哪有聊天的兴致。 许舒不再劝,自顾自道,“实不相瞒,我这次自愿换两个孩子,是为自己挣一桩功德。女法师说了,祭神者,神必济之。 我这辈子潦倒得狠,没什么指望,但这次的功德,足够我下辈子过上好日子,法师还说……” 下河村上下,最信鬼神之说,他这话匣子一打开,杨顺国等人听得入迷,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 有那定力差的,还跟着聊起来。 时间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缓缓流逝。 “……照小兄弟这么说,被献祭是天大的好事。 若我被献祭,没准下一辈子我也是个地主,最差也得是村长啊。 村长,实在不行,要不我去献祭河龙王吧。” 一个粗壮的疤瘌汉子悄声道。 杨顺国朝他屁股就是一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你踏马也配?” 就在这时,河心凄厉的鸣响再度传来。 杨顺国奔上祭台,从怀里取出一块老旧的链式怀表,对着河心高声喊,“就差半小时了,您老再忍忍。” 河心再度恢复平静。 杨顺国坐回笼子边,着急地看着许舒道,“后生,那法师是哪座道观的,你说她修的那个九阴真经,真的能生儿子?” 许舒正色道,“我听法师说过一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许舒正说着,杨顺国等人全现出死灰色,瞳孔放大。 许舒心里咯噔一下,阵阵阴寒气从后背袭来,他缓缓转过头来,只见一个磨盘大的蟒头竖起在三米开外,一对阴冷的三角眼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巨蟒虽紧闭着嘴巴,依旧有扑面的腥臭传来。 巨大头颅阻碍了视线,他根本看不见祂全部身量。 “这也太,太逆天了吧。”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这恐怖的怪物当前,他心中已慌乱如麻。 “吼!” 祂满是黏液的嘴巴张开,露出匕首般尖利的獠牙,喷出腥臭的“飓风”,许舒整个人被吹得贴在笼壁上,改锥也脱手飞出笼外。 祂一口咬住笼子衔接的那块生铁,调转身子,朝河中扑去。 巨大的蟒头几乎贴着铁笼,阴冷的三角眼死死凝视在许舒身上,仿佛带着人类的情绪。 许舒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同时也在观察祂。 直到入河,许舒才看清祂的全部身量。 祂长达二十一米左右,身形如水桶。 他记得,前世有记载的最长的森蚺,也才十五米,身形的粗壮程度,更是远远比不上这条。 如此体量再加上灵智、邪术,和一条蛟龙也没多少差别。 段阔海扛得住么?我是不是在作死? 咕嘟,咕嘟,发散的意念很快被侵入嘴巴的河水击散。 他赶忙闭住嘴巴,调匀呼吸,双手紧紧抓住笼壁,任由祂拖着自己在河中劈波斩浪。 水流的冲刷,让许舒通身皆痛。 紧接着,胸腔又传来火辣胀痛,耳膜也剧烈蜂鸣。 时间仿佛过去一年,直到许舒眼前出现幻象,鼻腔终于再度吸入空气。 他张开嘴巴,贪婪地呼吸,同时也睁开眼来,打量四周。 “这就是龙王庙,这也太简陋了,就是个建在大青石上的一间大破房子,嗯,那是什么。” 许舒盯着房屋正中那个半米多高的水泥墩子,只觉这玩意儿出现在此处,很是突兀。 他正沉思,祂猛地一甩头,铁笼子飞起,正砸在水泥墩上,摔得许舒眼冒金星。 与此同时,一堆废铁被铁笼子撞飞,砸落在地。 许舒定睛看去,那堆废铁中夹杂着两具干枯的尸骸,仔细一想,哪里是什么废铁,分明是一个被压扁的祭笼。 瞬间,许舒想明白了,“这孽畜要的不是活人,而是活血。这水泥墩子,就是一座简易祭台。” 他压住恐慌,打量祭台,只见一条几乎规则的深褐色的印记,从台面一直蔓延到地面,在一个微微坟起的地方收尾。 他暗叫怪异,连人带笼一起压扁,血液流溢,应该是发散的,不可能有这一条规则的血迹。 “莫非那坟起处藏的东西,有吸附血液的能力,才导致了这条规则印记的产生?” 许舒才窥到关窍,祂巨大的尾巴已高高扬起便待砸落。 “等等!” 许舒惊呼。 祂扬起巨大的头颅,悬在半空,血红的三角眼中满满的蔑视。 “道兄,你费尽心机,让我换了那对童男女,你要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道兄你未必知道。” 许舒貌似镇定,心中已万鼓同擂。 许舒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妖孽亲自下场,把自己拖进水中。 距离景程说的三个小时,至少还差半个小时,可眼前这孽畜要他性命,只在瞬息之间。 不待祂给出反应,许舒飞速接道,“道兄可知我为何非要等到正午,才肯让他们将我丢入河中? 道兄可知我为何答应以身替那俩孩子,天下岂有不怕死之人? 道兄可知你因何无法侵入我的梦中? 道兄,机缘已至,切勿错失。” 一套连招,祂猩红的眼睛第一次现出迷惘。 忽地,它头顶的一个肉瘤忽然分出一道黑气,直扑许舒。 黑气才击中许舒,倏地退回,险些溃散。 许舒想起一事,取出秦冰赠的那枚杏黄符扔在地上。 黑气再度扑来,许舒脑海中多了一道意念,“你到底是何人?” 它选中许舒,正是因为祂无往不利的托梦秘法,竟对许舒失效,因此祂怀疑许舒是传说中的灵体。 “同是求道之人,道兄何必刨根问底。” “你不是官府的人?” “我辈志在参修大道,如何肯自甘堕落,为官府鹰犬?我不过是听说了道兄的存在,才和他们混在一处。再说官府的鹰犬,又岂会舍己救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兄勿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坚持正午献祭,其实是想逼道兄现身,看道兄是否畏惧正午烈阳,以此,考教道兄的实力。 现在看来,道兄的实力不俗,令我满意。 我肯以身相替,不为救人,只为和道兄一会。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为的就是遍寻道兄这样的存在。 至于道兄因何不能侵入我梦中,这是我的秘术,不能告诉道兄。 总之,若我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就不配来见道兄,谈这桩生意。” “生意?” 祂完全弄不清许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偏偏觉得许舒的话句句在理,让祂不由自主生出探究的欲望。 “我给道兄说个故事吧……” “给你一分钟。” 许舒暗暗着急,拖延大法要失灵了,“道兄何必着急,如果我的故事不能让道兄满意,道兄取我性命就是。 何况,蒲河近在咫尺,道兄进退自如,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也罢,我就给你时间,看你耍什么花招。” “三年前,我到过这么一个国家,那里有铁龙可以在一夕之间,运载千人到数千里之遥,有铁鸟可以运载数百人,一夕飞越万里苍穹……” 许舒描述的是地球见闻,他文采不错,祂听得入神。 铺陈地球见闻近五分钟,祂渐不耐烦,许舒赶忙转上正题“……剑阁山上有一妖僧,修炼多年,卡在瓶颈,非要频繁盗取处女玄阴,才能功成。 为此,妖僧不惜铤而走险,频频入室采香窃玉,结果被官府鹰犬击成重伤,幸得我所救…… 经过我的点拨,他化作术士,来往于富贵之家,获得极大名声,有豪富者在剑阁山上,捐修寺庙一座。 妖僧卖弄手段,俘获无数信众,寺庙香火日众,信徒渐多。 那时,妖僧已无须再去盗取玄阴,有的是妖女娇娃愿意和他修欢喜禅。 妖僧为答谢我,传我一套秘术,道兄入不得我梦境,便是这般缘故。” wap. /131/131718/30751329.html 第8章 激战 “这和你说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祂口中喷出白息,已按捺不住要拍死许舒。 许舒忙道,“故事里的妖僧之路,就是我要和道兄谈的生意。” 祂怔了怔,扬起的巨尾缓缓落地,越想越觉有搞头,“你的意思是让我效仿妖僧,可我这等体量,如何能入得富贵人家宅第。” 许舒道,“妖僧有妖僧的路,道兄有道兄的路,且道兄前半段路走得不错,比如慑服下河村村民,又比如修建这龙王庙。 但后面的路走窄了,献祭和恫吓怎能比得过朝供和信仰。 依我之见,道兄要做的是施展本事,惠泽乡民,再时不时给富贵之家托一托梦。 随着时间推移,口口相传,龙王庙的香火还怕不盛? 只要香火旺盛,扩建龙王庙易如反掌? 扩建之后,庙宇广大,香客众多,银钱广进。 有此为根基,道兄收一二乡民为腹心,何处买不来几个童男女? 如此操作,上下无碍,乡民不告,官府不究,才可持之久远。” 祂听傻了,翻来覆去地想,都觉得许舒给出的办法,比自己弄出的献祭高明十倍不止。 “这真是个天生的坏人啊!不行,和这样的坏人打交道,我会不会太危险?” 祂忧心忡忡,但又拒绝不了许舒描绘的美好愿景,又传出意念道,“你想要什么?” 许舒微微一笑,目光悠远,“我曾经拥有过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金银钱财,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 道兄应该懂我。” 祂暗道,“原来是想要托梦秘法,可惜,纵我想传,你也学不会。” 祂传出意念道,“这个简单,只要你助我成事,我自不会亏待你。” “终于忽悠瘸了。” 许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当务之急,是要应对官府的进剿。不过有我运作,道兄无忧。只是道兄得暂避风头,等风声过去,咱们再按部就班。” 他看得出来,祂有人类的智慧,但绝不属于老奸巨猾那一拨。 眼下,祂已被忽悠瘸了,许舒觉得犯不着让段阔海来硬拼,能设的局太多了。 他正要催促祂先撤,扑通一下,庙顶多出个大窟窿,段阔海临空跃下,高声叫道,“好小子,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哈哈,把心放肚里,剩下的我来摆平。” 便见他持一根丈八长矛,凌空激射祂。 祂狂怒,巨尾一甩,誓要把许舒拍成肉泥。 许舒闭目待死,恨极了猪队友。 段阔海长啸一声,掌中长矛一扫,抢先一步,扫开铁笼。 随即,段阔海身子如按了弹簧一般,原地拔高三米,长矛凌空扫出,正中祂的巨尾。 他一个卸力借力,高高跃起,跃上祂的阔背。 祂剧烈地扭摆身躯,段阔海却似长在他身上,任凭他如何要摇摆,始终无法摆脱。 整个龙王庙被撞得剧烈摇晃,断石乱飞。 祂见甩不下段阔海,开始满地打滚,这下,段阔海不得不抽矛而出,腾空再上。 段阔海避开扑击,出手如电,一连在祂庞然的身躯上,刺出五六个血洞。 祂狂吼不绝,知道奈何不得段阔海,怨毒无比地盯一眼许舒,身躯一摆,朝河中扑去。 庞然的身躯,游走极速。 砰,砰,几个陶罐落在庙门前,大量黑色火油流了一地,蔓延至河岸边沿。 嗖,一支火箭射中火油,顿时腾起冲天大火,挡住祂去路。 祂天性畏火,不停后退,段阔海挺矛杀来,祂竟克服生物本能,硬是朝着火海冲去。 噗,噗,长矛又在蟒躯上钻出数个血洞,祂还是拖着烧着的身子,冲进蒲河,掀起滔天巨浪。 段阔海急得腾身而上,要跃过火海,扑入水中。 那祂竟不逃走,腾起巨大的头颅,怒视着段阔海,似在等他来战。 “段队,不可。” 许舒疾呼,“这孽畜身体庞大,在地上看似行动快捷,实在不是他的全部实力。在水里,能借浮力,祂比在岸上灵活十倍。” 段阔海立在汹汹烈火边上,愤恨不已。 就在这时,那祂竟然张开嘴巴,吐出结结巴巴的人声,“我…要……你们都……下来……受死,若……是不下,我屠尽……下河……村……” “这是气得开始说人话了?” 段阔海惊愕不已。 许舒道,“蛇类没说话的器官,这是气波震动水波,模拟出的声波,这孽畜会的挺多。” “还聊,段队,得通知下河村紧急疏散。” 一根绳子从屋顶破洞垂下,秦冰附绳滑下。 “不来……我走……人死……村灭……” 祂卷动身形,河面升起水墙。 许舒朗声道,“段哥,我知道这庙里藏了一件宝贝。” 说着,他麻利地捅开铁锁,出了铁笼。 此话一出,水墙倒卷,祂冲出河面,疯狂朝庙门方向冲来。 许舒高声道,“段哥,水泥墩子下面,那深褐色的坟起,帮我砸开,里面有宝贝,别弄伤了。” 段阔海掌中长矛如毒龙探出,吻在地上,坟起的青石应声而裂。 哗啦啦,祂卷出大量的河水,硬生生冲散了火海,轰地一下,祂游上岸,狂冲而来。 许舒扑向地面炸开处,伸手一掏,拽出一片颜色暗沉的纯金色树叶,猛地一个翻身,抱着秦冰翻过水泥祭台。 砰的一声,巨大的尾巴砸在水泥台上,粗厚的祭台瞬间垮塌大半。 “死来!” 运气多时的段阔海一声断喝,长矛飚射,在空中荡着长音,宛若白虹贯日,击中祂头颅。 砰的一声巨响,长矛射破头颅,钉穿地面。 祂剧烈挣扎,腥白的脑浆哗哗外流,数秒后,庞然的身躯停止了挣扎。 “呼,终于完了。” 许舒才站起身来,被秦冰拉到身后。 下一瞬,祂头顶处的一个巴掌大的鲜红肉瘤破开,一道黑气腾地扑出,直取许舒。 “果然是寄兽怨灵。” 秦清冷喝一声,素手轻挥,两张杏黄符扑出,黑气立时倒卷,杏黄符紧追不舍,一左一右死死跟随。 僵持数息,两道杏黄符终于困死黑气,一左一右死死挤压。 那黑气竟现出人形,是个眼窝瘦削的中年,他面容扭曲地挣扎,张开嘴巴怒骂着,却发不出声音。 然而杏黄符一点点合拢,最后两符紧紧贴合,砰地一下,黑气迸散,满室生风。 紧接着,一些淡淡光点随风飘散。 下一瞬,许舒发现绿戒上,缓缓浮现出不少光点。 段阔海、秦冰毫无察觉。 许舒呆若木鸡,他惊讶的不是绿戒有了变化,而是这世界上竟真的有鬼。 “金叶子,快丢,快……” 秦冰急喝,她最先发现许舒手里的金叶子不对劲。 许舒赶忙扔了金叶子,金叶子竟不落地,漂浮在半空。 精美的叶面竟缓缓浮现细碎的裂纹,阵阵黑烟腾起,幻成中年人的形象,不甘的怒吼。 不用秦冰施法,黑烟随风消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这恶灵每年用童男女鲜血浇灌这金叶子,是为了寄灵其中,段队,你可知这金叶子的来历?” 段阔海摇头。 咔嚓一下,金叶子破碎,化成无数颗粒。 就在这时,许舒只觉绿戒一热,那无数颗粒竟朝他扑来。 他根本来不及闪避,被扑了个正着,颗粒迅速没入皮肤。 许舒只觉身体里钻进了成千上万的蚂蚁,痛得他倒在地上,不停翻滚。 “灵源入体,这也太诡异了?毫无准备,这是自杀啊……” 段阔海也急得面无人色。 “镇源丹,快,镇源丹……” 秦冰急得冷汗直冒,许舒若有个三长两短,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没用的,且不说要从站里兑来镇源丹程序繁琐,就是兑来了,一去一回这么长时间也不济事了。 何况,他根本没经过任何准备,直接被灵源侵入体内,就是兑来镇源丹,也无济于事……” 许舒剧烈翻滚,身体变得滚烫无比,通体赤红,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 就在他行将崩溃之际,绿戒上传来一抹冰凉。 这奇异的冰凉顺着手指,游走全身,虽不能作用于血脉,止住高热,却始终让他处在暴而不崩的诡异状态。 段阔海翻身跃上蟒身,抽出长矛,直指许舒。 秦冰如暴怒的母狮子冲上前,“你疯了?他是个学生,一切本与他无关,现在弄成这样,你要杀他?” 段阔海虎目泛红,沉声道,“小秦,你冷静些,你也看到了,他通身红遍,高热不止,源力达于四肢百骸,痛苦无比。 源力已经失控,拖下去,要么爆体而亡,要么化作异魔,永坠无间,我是在帮他解脱。” 秦冰浑身颤抖,美眸含泪,只是摇头。 段阔海一咬牙,长矛在掌中游动,便要射出,却听许舒高声怒骂,“段阔海,劳资信鸟你滴邪!” 急得孩子整出了乡骂。 段阔海惊了,“他,他还能叫出我名字,还有神智?这,这不可能!” 秦冰奔到许舒身侧,“你还认识我?” “秦老师,能不能把我丢水里,热得受不了。” 说着,许舒又吐出白沫。 “天下奇闻。” 段阔海激动不已。 “还发什么议论,赶紧搬啊。” 段阔海赶忙用一根绳子拴在许舒腰上,“好烫好烫,快赶上烙铁了。” 扑通一下,许舒入水,河面上冒起阵阵白烟。 段阔海一扯绳子,许舒浮出水面。 “段队,赶紧要镇源丹,也许能抢救一下。” 段阔海点头,把绳子塞给秦冰,冲进龙王庙,攀绳而上。 许舒浮在河面上大口喘气,河水已经不再冒出白烟,他身上的剧痛和高热,稍稍缓解。 wap. /131/131718/30751330.html 第9章 超凡 “秦老师,我这是怎么了,段队为何要杀我?我都这样了,你不会还对我保密吧,那我真是死不瞑目。” 许舒惨兮兮说道。 秦冰急道,“你别急,我告诉你就是。你掏出的那叶子,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此类叶子有个统称叫源叶。” “和源叶相对的是不是源果?” “是这样的。” “吃了源叶和源果,就会有超能力?” “我们叫它超凡属性,这类人统称为超凡者。” “是不是服用源果或者源叶前,有特定的步骤,如果没有这个步骤,会极为凶险?” “其实走特定步骤也会极为凶险,当然,你这种情况,更为凶险,几乎百死无生。” “几乎,也就是说还有活着的?” “是的。源果、源叶最早出现在十多年前,起源是不可知的大爆炸。这种大爆炸,发生在世界各地,后来就有了源果、源叶。 超凡先行者们,也如你一样,或自愿、或误吞,服用了源果、源叶,让源力入体。在这种原始的服用模式下,大量的食源者死去。 积累的数量多了,便有了幸存者,他们就成了首批的超凡者。 段队要杀你,不是不相信你会是幸存者。只因你的源力已快速散于四肢百骸,五内俱焚,根本就是必死之兆。” “异魔是怎么回事?” “源力入体,很容易失控,失控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暴体而亡,另一种种是身体异化,成为怪物,失去记忆和理智,统称为异魔。” “那个寄兽恶灵,算是异魔的一种么?” “不是,所谓恶灵,不过是这个世界有了源力后才出现的,他们的存在不过是死者的残魂、怨念和灵源结合的结果。 这种能托寄于动物之身的恶灵,就叫寄兽恶灵。” “您和段哥都是超凡者。但为何我看您手无缚鸡之力,而段哥像是小说话本里的侠客,有高来高去的本事。” “不同的源果,意味着不同的途径,我是辨阴士途径,段队是体士途径。” “可以说详细一些么?” “辨阴士是辨阴士途径的阶序一,因此该途径就称为辨阴士途径。达成辨阴士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掌握一些简单的祭祀手段,能用桃木剑布置简单法咒。 同样,体士也是体士途径的阶序一,达成体士后,单臂有三百斤力量,动作敏捷,拥有强大的攻击能力。” “您现在是阶序几” “我现在是辨阴士途径的阶序二,招阴人。达成招阴人后,能看见恶灵,了解诸他们的弱点和缺点,能绘制简单符箓,以此镇压恶灵。” “那段哥呢?” “段队是体士途径的阶序三,外家宗师,单臂有千斤力气,目力,耐力远超常人。” “那我会是什么途径?” 许舒生出了强烈的向往,单臂千斤之力,这是何等的哇塞。 “等你源力融体成功后,自然就知道了。” 秦冰心里一阵黯然,虽然许舒现在看着清醒,但她不认为他能渡过此劫。 “源力融体成功有何征兆?” 秦冰伸出玉手,十指纤细,指甲莹莹。 “呃,您的手挺好看的。” 许舒不知道女老师到底几个意思。 “谁让你看这个?” 秦冰啐道,玉手忽然攥拳紧握,数秒后摊开,白皙的掌心多出一个铜钱大小的浑圆。 那浑圆三分之一段呈现红色,像淤血不曾化开,余下三分之二段是金色。 “这个是源轮,超凡者的标识,用力握拳,血液压迫,就会显示,十余秒后便消。” 许舒赶忙握拳,反复试验,始终没有源轮现出。 他也不绝望,此刻他体内的热量依旧滚滚,按段阔海的说法,应该早没神智。 可偏偏他大脑清晰异常,他很清楚,这异变多半也是绿戒带来的。 有绿戒托底,他不慌。 “秦老师,源轮的金色和红色,是怎么回事?” 秦冰道,“源轮若得圆满会是完整的金色。” 许舒道,“也就是说有红色意味着不圆满,您还需食用源果或者源叶,将您掌心的源轮充满。” 秦冰点点头。 “您还知道哪些途径,您见过最高阶序的超凡者是怎样的?” “除了辨阴士途径,体士途径,我还知道盗火者途径,至于说我见过的最高阶序,就是段队长了。 灵源现世才十几年,先行者的优势未必不可追赶。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超凡者应该算是同一起跑线,即便有人暂时领先,也不是不可追赶……” 许舒的现状,让秦冰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因此许舒但有所问,她无有不答,比在课堂上教书,还要用心。 秦冰缓缓叙说,许舒忽然没了声音,她吓了一跳,赶紧拉绳,扯到近前,凑过去查探鼻息。 “睡着了!” 秦冰懵了,源力入体何等痛苦,这厮竟睡了。 她只能坚持控绳,偏她又不以体力见长,又坚持半个多小时,精疲力竭,不得已只好将许舒拖上岸来。 许舒依旧昏睡,额头依旧高热,但不像先前烫得吓人。 她返回龙王庙,取回长绳,和许舒腰上的绳子打个死结,将长绳一头绑在龙王庙的立柱上,这才将许舒重新推回浅滩。 疲乏至极的秦冰歪倒在龙王庙的门槛石上,不知觉间,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天上飘起细雨,秦冰有屋檐遮挡,雨滴落下,浑然不觉。 啪嗒,啪嗒,冰凉的雨滴砸在许舒脸上,他攸地转醒,精神好了不少。 一摸额头,还是烫得厉害。 “咦,这是什么?” 他发现绿戒上多了一滴晶亮的水珠。 “莫非这水珠是那些星点聚成?” 他轻轻摩挲绿戒,才碰到水珠,感觉滑滑的,黏黏的,他用力按下,那滴水珠黏在手指上,被带了出来。。 他赶紧用手接住,左看右看,就是一滴水珠,放在鼻前,轻轻一嗅,鼻息喷出,水滴化开,散成一道烟气,顺着他的鼻腔钻入。 “嘶!” 他灵魂深处在颤栗,一种难以言喻的绝妙滋味袭来。 整个人仿佛飘腾上了云端,软绵绵,轻飘飘,乐无极。 可惜这极致的快感持续不过数秒,就消失无踪。 许舒通体轻松,一摸额头,烧已全退。 他从河边爬起,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不远处,秦冰丰美的身段正蜷缩在门槛边,睡得深沉。 “阿嚏!” 许舒抱紧了膀子,高烧才退,寒意袭来。 正是初春时节,温度极低,他浑身湿透,冷得厉害。 他赶紧钻进山神庙,绕过祂恐怖的身躯,拾捡先前大战散落各处的木料,断梁,架好柴堆,不得已喊醒秦冰,问她要火柴。 秦冰迷迷瞪瞪醒来,怔怔半晌,忽地朝他额头摸去,喜道,“退烧了!伸手我看!” 许舒伸手,紧紧攥拳,张开,手中果然出现一道淡色的圆形。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秦冰,又赶忙松开,高声喊了起来。 秦冰面色微红,冷声道,“别高兴得太早,看你掌心。” 许舒惊讶地发现掌心的圆形已消失不见,他诧异地看向秦冰。 秦冰道,“只能说明源力融体不充分,你的源轮并不稳固。但是你这种情况,我从来没听说过。 融体只有成功和失败两个选项。失败,要么血崩而亡,要么挺过血崩,成为异魔。 而你现在,虽然凝聚出了源轮,但源轮不稳,处在融体成功与失败之间的状态,实在诡异。” 许舒暗忖,“莫非那水滴有助益源力融体?只是因为量太少,所以融体未竟全功。” 一阵风吹来,他打个寒颤,赶紧点燃篝火,脱下湿漉漉的衣衫,只留一条平角底裤。 他高大健硕,长腿窄腰,腹肌分明。 秦冰是新式女性,虽觉许舒大胆,并不作小女人状,而是平静地欣赏。 许舒是外来的灵魂,也不觉羞耻,一边在篝火边晾着湿衣,一边问,“秦老师,按说我觉醒了源轮,应该有超凡力量,那我的超凡力量在哪儿呢?” 说着,他用力挥拳,“我并没有感受到力量的提升。” 秦冰道,“说明你不是体士途径。” 说着,一张杏黄符从她手中飞向许舒,绕着他身子飞行一圈,“你感觉到什么?” “什么也没感觉到。” “证明不是辨阴士途径。” 许舒很失望,“难道是因为融体不充分,所以我还没有觉醒超凡属性?” 秦冰道,“源轮现,一定会觉醒超凡能力,至于是哪种途径,还要再试验?” “试验什么?你,你好了?” 段阔海忽然从大门方向走来,一脸的仆仆风尘,衣衫湿透,诧异无比地瞪着许舒。 wap. /131/131718/30751331.html 第10章 学士 秦冰说了缘由,段阔海察看了许舒的源轮后,啧啧称奇。 “可惜不知道觉醒的什么能力?” “巧了,我特意查了秘典,你那叶子有个名目,叫帝坟叶,顶级源叶,觉醒的是学士途径。” “学士途径?怎么个意思。” 段阔海道,“觉醒学士超凡属性,会有绝佳的记忆力和理解力,用好了,不同凡响。” 许舒略感失望,他更想要的是段阔海这样实实在在的强大武力,“学士途径的其他阶序又是怎样?” 段阔海道,“阶序二好像是观察家,后面的不清楚,源力出现才十几年,所谓途径,阶序,也不过是超凡者们自己总结的。 现在看来,体士途径最多。 多了就不值钱,而学士途径,我接触的超凡者,你是第一个。 其实,每一条途径,越到后面的阶序,威能都会越可怖,哪条阶序的高阶会更强,现在看来,都是未定之数。 也许到达最高阶序,能超越凡俗,比肩神明。” 段阔海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圆盒朝许舒递来,“镇源丹,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用不着了。不过既然是为你讨的,你拿着吧。” “真讨来了?” 秦冰道,“攒的那点功点,耗得差不多了吧?” 段阔海点头。 许舒不接,“这镇源丹做什么用的?” 段阔海道,“顾名思义,镇源镇源,服用后有镇压源力的功效。不要以为觉醒源轮,就没有源力失控的风险。 超凡这条路注定永远伴随着和失控做斗争,而这镇源丹,能一定程度地将处在失控边缘的超凡者拉回来。” 许舒摸了摸篝火架边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一边穿衣,一边道,“我适才那种情况,镇源丹有用么? 段阔海摇摇头,“多半无用,但总要一试,行了,赶紧拿着吧。” 许舒摆手,“既然无用,我要来做甚?段队,你您若真想给我报酬,让我加入你们队伍吧。” 段阔海人不错,秦冰也能处。 主要原因,许舒不想失去和超凡圈子产生联系的唯一途径。 段阔海笑道,“就知道你小子脑子好使,我可以答应带你出任务,但一时半会儿落实不了编制。” 许舒有勇有谋,主要是品质不错,他很满意。 更何况,有一条别具一格的途径。 即便许舒不提入伙,段阔海也会想办法将他归入队伍。 “没编制总有薪水吧。” 许舒接过秦冰递来的钱包,想起过往的潦倒,心里发怵。 “没编制,只能从办案经费补贴一些。” “多少?” “这个,我查查。” 段阔海越说越心虚。 “编制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又得在这里过夜。” 秦冰懒得看他们商人一样讨价还价。 “稍等。” 段阔海来到蟒头位置,长矛一扫,两只锋利的獠牙被切下。 紧接着,他又划开蟒腹,摘出一个热腾腾的西瓜大小的蛇胆。 “都是好东西啊。” 段阔海取出布袋装了。 三人出龙王庙大门,乘坐段阔海划来的小船,返回祭台。 一个小时后,祭台四周,围满了下河村村民。 巨大的柴火垛上,磨盘大的蟒头,被架了上去,一桶火油泼上,顿时燃起冲天大火。 被恶灵寄身的巨蟒,发育得实在太过可怖,为怕惊骇民间,不敢让祂显露全身,但又必须抚慰人心,段阔海做主,砍下头颅,当众焚烧。 随着巨大的蟒头化作滚滚黑烟,人群被分开,下河村村长杨顺国被晁江率领几个治安官押解着,朝一辆囚车走去。 杨顺国戴着手铐,脚镣,高声呼喊,“乡亲们,我冤枉啊,我这也是为了下河村啊,你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河龙王一死,下河村村民没有了生存危机,官府的威严重新确立。 虽然不少乡民认同杨顺国的话,王法当前,无人敢出头。 晁江一行远远向段阔海三人行了一礼,押着杨顺国上了囚车,转身离开。 亢,亢,亢,边三轮碾过泥泞,东倒西歪。 段阔海歪在挎斗里,左摇右晃,睡得鼾声四起。 秦冰则紧紧抓着许舒腰里的衣服,努力和惯性做着斗争,时不时磕磕碰碰,愤恨地瞥一眼抢了她专属宝座的段阔海。 天黑定时,边三轮停在同乐路上一家废弃修理厂前。 这是一座大红的砖瓦房,院子很大,四周角落堆满了杂物。 段阔海下车后,让许舒把车开走,明天找时间开过来检修。 段阔海才撤,秦冰坐回挎斗。 半个小时后,许舒送完秦冰,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座窄巴的独门独院。 这是他打了半辈子仗的便宜父亲,唯一留下的家当。 下了一斤面条吃了,洗刷一番,他在床上躺了,推开窗户,放入晚风和星空。 他开始盘算前路,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段阔海脖子上挂着一条印花毛巾,站在浣洗池边,压水准备刷牙。 许舒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酸菜包子,和一大桶小米粥走了进来。 段阔海惊道,“你不去上学,来这儿作甚?修车等放学了再来也成。” 许舒让他先洗刷,晃了晃手里的吃食,示意边吃边说。 段阔海洗刷完,两人就在院子里的杂物棚,支了张破旧四方桌,吃喝起来。 许舒三口两口吃完,放下筷子,道出来意。 “学本事?跟我?” 段阔海惊讶地看着许舒,“不是我敝帚自珍,这玩意儿没办法教,你是学士途径,我是体士途径,源力都不同,就是我肯教,你也学不了。” “高深的学不到,学点防身技总行吧。” 他知道源力才是关键,学段阔海那高来高去的本事,是不现实的。 但拥有超越普通人的战力,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至少,下次再遇上曹达明,不用张星在一旁张牙舞爪。 “我教你一套小擒拿术,收拾三五毛贼易如反掌。不过,你小子就拿这个来求艺?” 段阔海晃了晃手里的酸菜包子。 许舒哂道,“这不是穷嘛,等段哥您发了补助,我请吃好的。” 他日子确实过得紧巴。 昨天临入铁笼前,他把钱包交给秦冰保管,里面有不到七元钱,是他前任两个月的生活费。 但那种顿顿馒头咸菜的日子,他受不了。 段阔海讪笑,“你的补助我一定发,但得等十三号,我发了薪水再说,暂定一月五元吧。” 这个价码,许舒不知说啥好。 时下,一个才入职的中学教师,月薪是十八元左右。 段阔海给他开五元,绝对不高,也说得过去。 “不是我小气,实在是你嫂子看得紧,全靠我从烟钱里抠,我不抽红梅,野狼得抽吧,只能抠出这五元。” 段阔海满面真诚。 许舒打量着荒废的修理厂,心里打鼓“段哥,咱到底是个什么队伍? 经费少不说,这办公地点也太寒碜了,如果是草台班子,我就不往里掺和了。” 段阔海取出有两道竖杠的铁制胸牌戴好,“这玩意儿你总见过,草台班子能有这个?第九小队草创,经费紧张,你要理解。” 从下河村回来的路上,秦冰给许舒普及过等级制度。 他知道体制内有五个等级,以金银铜铁铅制成的胸牌,区分上下。 与此同时,每等又分正副级,正的胸牌有两道竖线,副的只有一道竖线。 那天听课的谭副社长,铁牌一竖,而晁江这个基层治安室室长,则是铅牌两竖。 按许舒的理解,晁江是个正股,谭副社长是个副科,段阔海就得是正科。 如此一算,他肃然起敬。 不管什么年头,哪方世界,段阔海绝对算基层体制的强力人物了。 许舒收了小觑之心,“那咱们第九小队有多少人枪?” 段阔海道,“第九小队新成立,目前只有我和小秦两人,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 许舒难以置信地看着段阔海,“感情你们俩官,管我一个兵?” 段阔海摆摆手,“别那么自信,你这个兵当成当不成还不一定。行了,不扯别的了,不是要学小擒拿术么,那就来吧……” 段阔海从东厢房抱出一个一人高的木头人,木头人双脚插在一个黑色底盘内。 底盘内灌满了沙粒,做成个不倒翁结构。 木头人通身标注了许多穴位、经络,此物正是段阔海早些时候的练功用具. 当下,段阔海就着这个木头假人,给许舒讲起了人体的骨骼、关节,经络、穴位。 许舒一凝神,学士的超凡属性立时显示妙处来。 他脑海中仿佛出现一片纯白空间,段阔海所说的字字句句,自动在纯白空间浮现。 wap. /131/131718/30751332.html 第11章 预考 许舒的意念如一条贪吃蛇,扑过去,迅速将那些字字句句吞吃掉。 不过一个多小时,段阔海发现自己竟教无可教,感叹道,“真是绝妙的超凡属性,我若是有这样的理解能力,当能成为外家宗师第一人。” “您的意思是体士阶序三的外家宗师,实力也有不同?” 许舒一拳打在木头人涌泉穴上,木头人倒伏后,倏地弹回,他赶忙避开。 段阔海坐在椅子上,抱着个罐头瓶做的茶杯咪一口,道,“这是自然,源力很玄妙,但绝不是有了源力就可以坐享其成,摒弃后天努力。 行了,我得回家一趟,你自己练着吧,里面有炉子和米,中午饭你自己解决。” 说完,段阔海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去了。 许舒继续对着木头人狠下苦功。 很快,许舒便体会到了什么叫超凡属性不能摒弃后天努力。 学习小擒拿术,要诀和关窍,他都能快速掌握,但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却不能一蹴而就。 练到正午,他去后厨看了看,只有半袋米,一瓶酱油,外加一口黑漆漆的地锅。 他本不耐烦自己烧火做饭,但一想到囊中羞涩,只能老老实实自己生火,洗锅,焖饭,就着酱油,填了肚子。 吃饱后,小憩一觉,他又开始训练。 修炼无日月,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天傍晚,段阔海安顿好家里,回修车厂值夜,正瞧见许舒蹲在地上修理那辆边三轮。 “怎么,不练了?” 这几日,他每次回来都能瞧见许舒在刻苦练习,暗暗嘉许。 “段哥,咱们走两招。” 许舒走到浣洗池边,压水洗手。 段阔海笑道,“看样子是练成了,试试就试试。” 两人隔着两米站定,许舒率先出手,一招毒龙探海,直取段阔海脖颈。 段阔海闪身避开,同样也是一招毒龙探海。 他刻意降下速度和力道,竟也被许舒避开。 两人来来回回过了十多招,都只限于小擒拿术,最后,却是许舒一指穿过段阔海腋下,点在他后心,结束战斗。 “好一招白驹过隙,怎么来的?” 段阔海大声叫好。 虽然许舒那一指力量和速度都一般,但若是换成匕首,能要人命。 关键是,这招他没教过,而是许舒自己由小擒拿术上,自己生造的。 许舒笑道,“瞎改的,段哥,我这两下子对付三五个街痞,没问题吧?” “太没问题了,你小子本来就身强体健,力量不俗,小擒拿术被你练成这样,对上才觉醒的体士也未必不能走上几招。” 段阔海拍拍裤腿上的灰,“练成了就赶紧回家,我这儿平时没什么事儿,有事儿会招呼你的。” 许舒太能吃了,他留在杂厅的半袋米,是他一个星期的早饭。 这才两天,米袋已被丢进柴火堆。 叮铃铃,秦冰骑车进门。 她今天穿着一件杏黄色排扣风衣,白皙修长的脖颈处围着一条浅色丝巾,下身是一条笔挺的女式正装长裤。 敞开着的风衣,完美地展现了修长美好的身段,和丰满的臀形。 “你还真在这儿,快填志愿,结业考了,这也不当回事儿?” 她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许舒一直没去学校。 剿灭河龙王,她和许舒都耽搁了一天。 回到学校,她兑现承诺,帮许舒跟六班班主任王长保做了说明。 这几日,六班没她的课,她也就没和许舒照面。 直到今天放学前,才听苏柠说许舒好几天没上课了。 “填志愿,结业考?” 许舒又消化掉一段记忆碎片。 三年前,大周立宪,教育体制也发生巨大革新。 以往的旧式学堂被大量废除,新式学堂得到大力扩充。 鉴于师资力量不足,许多新式学堂高中毕业的学生,直接转为初高中老师。 据他所知,秦冰也只是高中毕业。 教育体制革新后,新式学堂的高中毕业的学生成了香饽饽。 他们填完志愿,参加完结业考后,只要成绩过得去,都会被按志愿分配。 因为这个才改制的国家,各行各业都急需新式人才。 除此外,新的抡才制度也得以确立,也就是预考——大考制度。 所谓预考,顾名思义,是一场预备考试,过线后,才能参加大考。 而通过大考,便能升入大学。 整个大周,三十二郡,四万万丁口,总共也才百余所大学。 春申便有一座,为春申大学,颇为著名。 这年月,能考上大学的,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因为通过预考的成功率太低,像三六班这样的差生集中营,没有一人准备参加预考。 “秦老师,我想参加预考!” 许舒忽然有了目标。 不为别的,一旦成为大学生,前途肯定有保障,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 而他参考的底气,不单是来源于觉醒的学士超凡属性,更多的是,他自己前世本就是个书虫,积累深厚。 参加预考,他选理科,只需考国文、西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 除了西文外,他都不用费太多工夫,至多花些时间来熟悉题型。 唯一要用功的西文,据他所知是个四不像,融合了前世欧洲各国的语系,很是难搞。 不过有学士超凡属性在,他觉得自己有一搏的机会。 “开什么玩笑!” 秦冰差点从车上掉下来,“你知道预考有多难,我连考两次……咳咳, 即便你觉醒了体士的超凡属性,也绝不可能在三两天内,完成预考准备……” “您还没二十五?” 据许舒所知,预考分两类,一类是二十五岁以下参考,一类是二十五岁以上。 两者区别类似于,全日制和成教。 而二十五岁以下生源,涵盖的群体实在太过广泛,既有应届高中毕业生,也有往届落考考生,还有数量庞大的旧式学堂的学生。 录取者极少,竞争压力巨大。 秦冰玉面含霜,调转车头就走。 许舒赶紧拦下秦冰,“开个玩笑,您还当真。话说我那编制的事儿……” 他急着加入段阔海队伍,赶紧挣工资还在其次,主要是想先混个官面上的身份。 “您都要参加预考了,还朝我要什么编制?” “我这不是开个玩笑么?您……我去也是瞎凑热闹。” 他赶紧捧着唠。 秦冰面色稍霁,从风衣口袋取出个大红色的首饰盒,扔给许舒。 许舒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钢链男士手表,造型精美。 段阔海眼睛一亮,“牡丹表,上次在恒隆商场看了,要一百八十多。小秦,你不对啊,这也太厚此薄彼……” “一百八十多?” 许舒张大嘴巴。 秦冰笑道,“段队,下河村的案子结了,咱们得了功点,许舒可什么都没得上。” “是啊,秦副队重情重义,段队肯定不遑多让。秦副队送了牡丹表,段队,您刚才说多少钱来着?” 许舒来拉段阔海。 “诶呀,我肚子疼,你们聊。” 段阔海捂着肚子朝茅房方向遁走。 秦冰莞尔一笑,骑着自行车去了。 许舒无语,知道从段阔海这铁公鸡身上定是拔不下毛,踹响边三轮,朝家赶去。 他回家取了身份证和学籍卡,赶去城南区教育大楼。 忍痛缴纳一元五角,办下一类预考证,又去到国立图书馆,借来大量学习资料,重点放在西文学习上。 他先做了几套试卷。 不出所料,理科类要考的国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西文六科,前面五科都不能给他造成太大困扰,顶多是需要熟悉题型。 而西文纯粹是记忆类的科目,他本就有不错的英文功底,再有学士途径的超凡属性相助,不过两日工夫,便彻底弄通的西文。 最后一天,又做了几套试卷后,他已成竹在胸。 ………… 三月二十三,上午,育英中学,第二十三考点。 阳光铺满书桌,许舒牵笔引文,笔尖轻吻试卷,映出一排排墨蓝色的文字。 第一场考国文,许舒进行得很顺利,一口气做到第十三题,才被一篇不熟悉的七言律诗拦住。 此题第一小问,问的是作者名,许舒毫无映像,只能略过不写。 诗句分析,他做得头头是道。 一个半小时,他已做完全全部正题,只剩了最后一道附加题。 才看清题目,许舒怔住了,笔尖悬停良久,心中满是疑惑。 上午十一点半,国文考试结束,许舒收拾好文具,拎起背包,才走出教室,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却是苏柠。 wap. /131/131718/30751333.html 第12章 费老 苏柠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配着一条修身的牛仔裤,踩着一双小白鞋,娇俏无比。 “苏老师,您也参加预考?” “什么叫我也参加预考?我不配?倒是你怎么混进来了?” 在苏柠的印象中,许舒的功课很差。 “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许舒抬手看表,“时间不早了,您忙。” “咦,最新款的牡丹表。” 苏柠的柔荑很自然地攀上许舒的手腕。 “嘿,你们干嘛呢。” 许舒抬头,秦冰正拾级而上,走到近前,轻轻在苏柠腰上拧一记,凑到她耳边道,“大庭广众,知不知羞。” 苏柠眨了眨眼,趁势收手。 秦冰盯着许舒道,“你还真来凑热闹。” 她是看见那辆边三轮,找过来的。 “冰,啊哈,真是你啊。” 一个白面青年快步从西面走来,他穿一身考究的正装,胸前挂着一块铅牌,中有一竖。 许舒认出来人,正是那天在校园里追赶秦冰的张少杰。 “他也来参加预考?” 秦冰皱眉。 “一纸文凭大如天。” 苏柠眨了眨眼。 “苏小姐也在,真巧,这位是?” 张少杰近前,在许舒身上来回打量,忽然瞥见他风衣左袖口处的一条银线,眼睛一亮,“近卫军退役军官常服,银标。原来是功勋之后。” 说着,冲许舒伸出手来,“鄙人张少杰,现任春申铁路署调度二室副室长。” 许舒伸手和他一握,“许舒,待业青年。” 他本想实话实说,奈何秦冰眸光迫人。 他今天穿的这件风衣,是许父压箱底的衣服。 他自己不识得这件衣服的来历,没想到被张少杰喝破。 “大家都来参加预考,这是缘分,已到饭点,几位可否赏脸,我做个东道如何?” 张少杰热情相邀。 秦冰正要找借口,许舒抢先答应。 他兜里就剩几角钱了,早上吃碗炸酱面,想花一分钱加块干子,都没舍得。 这会儿遇上免费的午餐,他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我嘴刁,怕给张兄添麻烦。” 苏柠搂着秦冰悄声道,“这回总不是我卖你,谁叫你那倒霉学生不争气。” 张少杰喜道,“东荟楼,厉家菜,不知合不合苏小姐口味?” 苏柠眼睛一亮,“厉家菜不是想吃就有吧?” 张少杰道,“那是自然,厉家历代宫廷御厨,想要吃上一餐,非提前月余预约不可。不过,我们署常年在那处宴请,张某在东荟楼还有几分薄面。我先去安排一番,静候几位。” 说完,张少杰快步离开。 “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 秦冰拔腿要走,苏柠示意许舒拦住。 许舒视若不见。 苏柠没好气道,“你不会以为张少杰想请你吃饭吧。” 许舒阔步朝台阶下走去,“管他请谁呢,反正是答应请我了,我去了,还能撵我出来不成。” 说着,他已跨上了边三轮,一脚踹响发动机。 秦冰和苏柠相顾无言,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厚脸皮。 苏柠道:“你若不去,张少杰灌他两杯酒,只怕他什么都说。” 说着,苏柠硬拖着秦冰上了车,把秦冰丢进挎斗里,自己在许舒身后坐了。 边三轮亢亢数声,冒着黑烟,向东荟楼驶去。 二十分钟后,边三轮在一幢五层高的东荟楼前停下。 东荟楼的整体造型,和黄鹤楼很像。 入得楼来,大厅富丽堂皇,穹顶极高。 最让许舒惊讶的是,大楼里居然有电梯,报了张少杰的大名后,便有身着考究正装的侍者引着他们进了电梯。 上到五楼,又有侍者接引他们到甲五号桌,张少杰已在此安坐。 “如何,这东荟楼可还入得几位的法眼。” 张少杰乐呵呵地道,眼神几要黏在秦冰那张嫩如凝脂的俏脸上。 “好地方。” 许舒由衷赞叹,紧走几步,到西边露台,扶栏眺望,淞闵江雄浑江景尽在眼前。 湖风吹来,心旷神怡。 这样的美景当前,漫说吃宫廷大餐,就是清粥小菜也必定别有滋味。 他吹了会儿湖风,菜上来了。 看得出来,张少杰的确下本,七菜一汤,道道精美。 张少杰做完开场白,劝酒未遂,就介绍起了菜式。 许舒故作认真倾听,筷子下得密如雨点,张少杰一通介绍没完,桌上已经有两个空盘。 秦冰和苏柠对视一眼,各自尴尬。 张少杰暗暗好奇,觉得秦冰身边不至于有上不得台面的朋友。 “少杰兄,这道葱烧海参简直极品,能不能再给上一份?” 许舒饮完一盏燕窝,抹抹嘴巴。 他真吃开心了,穿过来这些天,就数今天吃得痛快。 张少杰有些发懵。 他设宴,完全是为秦冰,邀请许舒,苏柠,不过是顺带。 没想到许舒这么没眼色,真来吃大户了。 可美人当前,他决不能失了面子,只能答应。 先前为了方便说话,侍者被他赶走,这会儿却不得不自己去柜台加菜。 张少杰才离开,苏柠扑哧笑出声来,秦冰瞪着许舒,“吃吃吃,就知道吃,还葱烧海参极品,我看你像极品。” 许舒面上讪讪,心境平和。 张少杰意欲何为,许舒心里明镜一般。 他本就是来混饭的,吃饱是天下第一大事。 岂料,一盘葱烧海参还没上来,张少杰和一个灰衣秃顶中年起了冲突。 却是秃顶中年喝多了,踉踉跄跄撞了张少杰一下,张少杰扶他一下,反被他骂骂咧咧,推搡了好几把。 张少杰不和他一般见识,返回落座,未料那秃顶中年竟找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三名满身酒气的食客。 才见到秦冰和苏柠,几个酒男眼泛精光,喷起下流的话来。 张少杰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秃顶中年朝他脸上抽来,被张少杰晃身躲开。 “你踏马还敢躲,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么?” 秃顶中年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偏偏大腹,和茸茸胸毛,伸手就要掀了桌子。 “老子的海参!” 许舒暗呼一声,一筷子顶到秃顶中年脐下三寸,疼得他嚎起来。 其余几人才要围来,不远处的屏风挪开,三个正装青年阔步走了出来。 领头的青年一米八出头的身量,气度昂扬,目光锐利地盯着秃顶中年,寒声道,“东荟楼现在是怎么了,阿猫阿狗也能放进来,还不给我滚。” 秃顶中年胖手挥舞,“活得不耐烦了,有种都踏马别走,我曲老八还能在自己的地头翻了船,也不打听打听城东治安社到底姓什么。” “天下治安社都姓周,大周的周。” 一个老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中等身量,穿一件灰色长袍,作老派文人打扮。 “哪个裤裆没夹紧,把你……” 曲老八才看清老者胸前佩戴的铜牌两竖胸章,咒骂声戛然而止。 “费老!” “费老,几个泼皮无赖,何必劳动您……” 三名青年请费老入席,不必理会此间纷扰。 费老摆摆手,缓步近前,瞥一眼曲老八,“都是来吃饭的,火气不要那么大,散了。” 他声音不大,却给人一种不可违逆的感觉。 曲老八心中打鼓,忽见西侧过道里一行人正快速走来,领头的中年人白皙瘦削,透着斯文。 “五哥,五哥,你可来了,这帮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太不晓事……” 曲老八仿佛遇到救星,一溜烟跑到斯文中年身边,申诉起来。 斯文中年招来侍者,问了两句,轻轻挑眉,他身后转出一个高挑寸头青年,一脚踹在曲老八腿弯处,噗通一声,曲老八跪倒在地。 寸头青年出手如电,快速卸掉曲老八下巴,如拖死狗一般,拖到费老跟前。 他按着曲老八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一连给费老磕了九个响头,才拖着曲老八离开。 和曲老八同来的一干人酒意立时就醒了,仓皇遁走。 斯文中年阔步上前,对着众人团团一鞠,“列位,鄙人厉俊海,忝为此店东家。今日让这浑人搅扰诸位雅兴,是我的过失。 诸位今天中午的消费,一律九折。” 说完,一抱拳,阔步去了。 “早就听说厉家菜的东家,为人四海,想不到真是个人物。” 苏柠低声道。 张少杰冷哼一声,“不过是瞧着费老的面子,他厉俊海再是四海,在费老面前,又算什么。 可惜,没对上机会,若是能和费老说上几句话,真就不虚此行了。” 岂料,他话音方落,费老朝他走来。 张少杰赶忙捋了捋头发,站直身形,满眼崇敬地看着费老,激动得不行,绞尽脑汁想着奉承话,费老先说话了,“小秦,你怎么在春申?” “费叔,您好。” 最新网址: wap. /131/131718/30751334.html 第13章 填字 费老和秦冰好一阵寒暄后,又替秦冰引荐诸人。 原来,那一拨青年都是此次参加预考的,多是教育署子弟。 而费老初来春申城,就住在教育署大院,恰巧他在考试院挂了个总顾问的名头。 上午的考试才散,就被这帮教育署的子弟们围上了,将他请到这东荟楼来。 见费老高看秦冰,领头的叫张铭的青年便提议两桌并作一桌,重开筵席。 张少杰乐得和这帮教育署的子弟套近乎,更想结识费老,自无不可。 苏柠是个喜欢热闹的,媚眼闪烁,已有好几个青年心旌摇动。 秦冰本不想凑热闹,但前面答应过给许舒弄编制,遇上费老,也许是个机会。 “咦,许舒呢……” 秦冰环视一圈,没发现许舒,视线越过人群,发现这家伙又坐回桌前,正大吃二喝,桌上又空了五六个盘子。 “妈呀,赶上饿死鬼投胎。” 秦冰真想拂袖而去。 “这小子,还真是异数。” 苏柠道,“穷人家的孩子,罕有不自卑的,瞧这位,你见他有半点自卑么?都说社交恐惧症,他身上只瞧见牛掰。” 趁着布置新席面的档口,秦冰找个空当,找到许舒,低声道,“这种交际场合,是扩充人脉的好机会,马上要踏入社会,别不晓事,净顾着吃。” 许舒放下筷子,用雪白的方帕抹了抹嘴,“交际的本质是价值交换,我一个穷学生,有什么价值?没有价值,硬要交际,只能是吹捧人家,混个脸熟。恰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吹捧人。” 说着,他又扯下一块香酥鸡腿。 秦冰早就领教过许舒舌辩的本事,“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一直嚷嚷着要编制么?须着落在这位费老身上。” “啊,费老,我叫许舒……” 许舒一抹油手,脸上堆满春风,朝人群挤去。 秦冰目瞪口呆。 许舒很想和费老套近乎,奈何去得晚了,根本抢不上槽。 座次早分配好了,他是无足轻重的存在,自然被发配角落。 倒是秦冰,被费老看重,连带着苏柠也被礼敬,双美坐在费老左侧,张铭坐在费老右侧。 下午还有考试,以茶代酒,气氛始终热烈。 尤其秦冰和苏柠,两花并艳,落落大方,谈吐不俗,受到普遍欢迎。 而许舒完全隐身,两世为人,他都不善交际。 而社会生存,交际是必须掌握的武器。 他亲眼目睹,张少杰是怎么在两杯茶水下肚后,和张铭等人成了勾肩搭背的朋友。 “看来还真不能庸俗化看待交际,该掌握还得掌握啊。” 他默默开启学习模式,静听各人发言。 “……说到上午的考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那道附加题,真不知是哪位老师出的,雅不可言。” “是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题目,说: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春风又()江南岸,明月明年何处看。要求补一字,以全诗意,此题出得极妙。” “费老,您可知这道附加题是出自哪位大家手笔?” 费老微微一笑,“大家不敢当,正是出自老夫。这首诗是老夫从一古籍中翻阅而来,在古籍中也缺一字,我尝试着填补多次,都不得满意。 这次预考,张院长便将这附加题的重担交给老夫。老夫就选了此题,想看看能不能得一妙字,补全残篇,了却遗憾。不知诸生都补了何字,不妨纵谈。” 众人都来了兴致,那道附加题有八分之多,堪比一道大题。 现在出题者就在眼前,谁都想知道自己所补的字,能得几分。 众人纷纷发言,有说“过”,有说“入”,有说“驻”,各有道理,争论渐起。 费老不置可否,又问苏柠,秦冰,一个说“满”,一个说“染”,费老频频点头。 “小友,大家都说了,你怎么不谈?” 费老看向许舒。 他是看到许舒风衣袖口处的银线,才来了兴趣。 秦冰暗叫糟糕,她知道许舒有些辩才。 但文采方面,从他那稀烂的国文课成绩,就可见一斑。 许舒道,“缺的那字,诸位补得都很好,我就不献丑了。相比缺的那字,我倒觉得整首诗显得无比别扭。” “哦,怎么说?” 费老来了兴趣。 “补不了妙字,开始另辟蹊径了。” “世间多的是哗众取宠之辈。” “此等俗人,真不愿与彼同列。” 从来文人相轻,座中低语四起。 秦冰暗暗焦急,生怕许舒出丑。 许舒道,“且看全诗头两句: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写的是夜景。 而第三句春风又()江南岸,一下转到日景。 而第四句:明月明年何处看,突兀抒情,总觉不对。” “总觉不对”,是许舒的心里话。 考试做到这题,他就觉得无比的怪异,只因要填字的那个句子,在前世也是名句。 他苦思许久,也只能将这句出现的原因,推给这个缝合怪的世界。 许舒说完,满场无声。 只要读得懂诗句的,在听完许舒的分析后,都会觉得他所言有理。 费老轻轻击掌,“小友把书读活了,古语有言,尽信书不如无书,说得何其好。” “费老,我以为第三句没什么问题。” 张铭起身,他很清楚这场宴会是个难得的舞台,决不能坐视许舒成为焦点。 “我认为第三句的景色从夜景转换到日景,未尝不是诗人刻意为之,让人陡生流年易逝,物换星移之感。 虽然写法、意境和其他诗作不同。不也正因为它的不同,才吸引了费老的注意么?” 张铭话音方落,便有几人叫好。 “这倒也是一种解法。” 费老品评一句后,看向许舒,“小友以为如何?” 许舒微微皱眉,起身道,“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诗一出,众人尽皆变色,全场死寂。 许舒咳嗽一声,“瞎补的,见笑见笑……” 费老满眼都是震惊,高声道,“纵使诗圣复生,也须更不得小友补全的那句,妙哉妙哉,当浮一大白。” 只要耳朵不瞎,对国文稍有修习,都能听出许舒补全后的诗句,和试卷上的那首,哪个更浑然天成。 “冰冰,这小子我是越看越迷,像是一块挖不尽的宝藏,你要不要?不要我要。” 苏柠贴在秦冰耳边,悄声语道。 秦冰在她臀上掐一记,“再说疯话,看我还理你。” 张铭满面涨红,坐了回去。 “费老在哪儿……” “那边。” 一名侍者引着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圆脸中年,快步走来。 “这不是蒋老师么?” “听说他是这次国文组的阅卷老师,他怎么来了?” 圆脸中年快速靠近费老,低声道,“费老,那道附加题出满分了,有一考生填了一字,阅卷组集体判出满分。” 圆脸中年知道费老很看重这道附加题。 一有满分,就急急来告,要赚这个人情。 蒋老师声音虽小,但满座都留心他说话,霎时,众人都惊动了。 费老激动地道,“说,补了什么字?” 虽然,许舒改后的第三句浑然天成,但费老心心念念的还是那缺掉的一字。 毕竟吟哦许久,花费太多心血。 蒋老师道,“是为:春风又绿江南岸。” “好!” 不止费老叫好,满座都是叫好声。 在座的诸位考生,都为这缺掉的一字劳心劳神过,此刻一个“绿”字补全,所有人都仿佛心头大石落地。 “可知考生名姓?” 费老追问。 蒋老师道,“‘绿’字一出来,阅卷组一致决定先判他的卷子,判完后拆去糊名,已知考生名姓,是菁才高中三年六班的一个叫许舒的考生。” 秦冰失声惊呼,苏柠手里汤匙跌落。 “是你!” 张少杰瞪圆了眼睛,指着许舒。 他和许舒通过姓名,但不知许舒身份。 此刻看秦冰和苏柠反应,立时猜到蒋老师通报的那人就是眼前的许舒。 “原来是小友,那就不奇怪了。” 费老乐呵呵坐下。 张铭双目圆睁,却也只能坐视许舒抢走全部的风头。 半个小时后,宴会散去,秦冰陪着费老先离开。 苏柠受人邀请,下到四楼喝咖啡去了。 看出秦冰来历不凡的张少杰,自知高攀不上,也熄了逐美之心。 反倒和张铭认了本家,两人打得火热,有说有笑地去了。 满座散尽,许舒没急着离开,来到露台依栏眺望江景,离了此处,很难再看到如此壮美的景色。 毕竟,以他的身家,这东荟楼怕是没多少机会再来。 wap. /131/131718/30751335.html 第14章 案发 许舒正极目江天,有人拍栏作歌,“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筵中客,杯杯先敬有权人。 文人相轻,世人多愚,不识英雄。” 许舒看向那人,却是先前出场的厉俊海,“厉老板言重了。” 厉俊海笑道,“我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小兄弟若是瞧得上厉某,不妨通个姓名,咱们结个朋友。” 许舒看不清厉俊海来意,但也不会拒人千里,他对厉俊海身旁收拾曲老八的寸头青年印象深刻,严重怀疑那家伙是超凡者。 许舒通过姓名后,厉俊海取出一张金色卡片,“许老弟如果瞧得上我这东荟楼,可以常来坐坐,凭这张卡,单人消费免单。” 许舒接过卡片,暗暗好奇,厉俊海别无多言,转身离开。 …… 周四下午,育才中学306教室,最后一场西文考试的考场。 距离开考还有半个小时,许舒拎着两根油条,找到自己的座位。 时间还早,他一边吃着油条,一边翻阅一本大部头《刑侦概论》。 正看得入神,一阵香风袭来,抬头一看,却是秦冰立在身前。 她今天换了一套连衣裙,戴着鹅黄色的发夹,亭亭玉立,既美且仙。 “编制办下来了,体制改革了,职级办不下来,挂个办事员,每月十三元七角五的工资,段队在给你跑流程。” 许舒蹭地起身,激动得满脸胀红,才伸手想要抱住秦冰,来个绕场旋转,终究怂了,压低声道,“秦老师,大恩不言谢,晚上我请你吃李记汤包,咬一口飚油。” 许舒开心无极。 生而为人,安身立命是根本。 秦冰帮他弄到编制,他再无忧愁。 一月十三元七角五,养活一家不够,却已足够他一人体面地生活了。 “就拿汤包谢我?抠死算了。” 秦冰横他一眼,转身离开,在不远处坐下。 许舒才意识到,这一科,他和秦冰被分到同一考场。 叮铃铃,考试铃响。 两名点验官入场,点名查人后退出,随后,一个三十来岁的男考官捧着试卷进来,穿一身花格子衫,引得所有人侧目。 拿到试卷,许舒迅速进入答题状态。 虽说他准备西文的时间最短,但对这种偏重记忆类的科目,他有天然的优势。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他结束了答题,料定此科必得高分。 闲来无事,他在脑海中重复记忆那本已看一多半的《刑侦概论》。 半个小时后,铃声响起。 许舒准备交卷,发现秦冰还在奋笔疾书。 他只好坐下,假装答题。 不多时,全场考生皆已交卷完毕,就剩他和秦冰。 台上的花格子考官也不催促他们,又等两分钟,秦冰才站起身来,急急交卷,许舒跟上。 “您好,交卷。” 秦冰递过试卷。 花格子不接,笑眯眯道,“同学,晚上一起吃个饭?” 秦冰皱眉。 花格子道,“按理说,考试铃响就必须交卷,你已经超时,我现在收你试卷,要为你担不少风险。” 才入教室,花格子就盯上了秦冰。 若不是考试院有规定,没有弊情,监考老师不得离开讲台,花格子早就溜到秦冰身边监考去了。 秦冰暗暗焦急,若交不了卷,这次预考可就全废了。 可要她答应花格子,也是万万办不到。 “老师,我交卷,一会儿哪儿吃,厉家菜不错。” 许舒越过秦冰,递来试卷。 “什么厉家菜不错。” “不是晚交卷的,您都请吃饭么?不会厚此薄彼吧。” 花格子怒视许舒,“你多大张脸,超时了,你的试卷作废,赶紧滚。” “你怕不知道我是谁吧?” 许舒压低声音。 花格子昂扬道,“我管你是谁,你就是市令、区令的儿子,我秉公监考,你又能如何?” “你当真不知我是谁?” “你算老几,滚!” “那你可知她是谁?” 许舒一指秦冰。 花格子傲然道,“不管你们是谁,我田某人一生只屈服于真理,还不曾怕过什么强权。” 许舒冲花格子比出大拇指,下一瞬,他摘过秦冰手里的试卷,伸手抓过桌上才收上来的试卷,混着自己和秦冰的试卷,往天上一扬,霎时,漫天雪花纷飞。 随后,他拽着秦冰,风一般跑了出去,只剩花格子的咆哮声在教室里回荡。 “哈哈哈……” 梧桐树下,秦冰弯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舒递过一瓶橘子汽水,“走吧,还欠您一顿汤包。” 秦冰接过汽水,横他一眼,“小气劲儿。” 红唇轻抿,咕噜咕噜干了一大口。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四马路的李记小笼。 许舒一口气吃了十笼汤包,又在秦冰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打包了五笼。 反正兜里快见底了,干脆吃爽快了。 “老板结账!” 许舒冲热气腾腾的蒸笼后忙活的李老板招手。 李老板笑道,“你旁边的小姐结过了。” 许舒瞪着秦冰道,“说好了我请你,你这样可不好。” “谁请都一样。” 秦冰抽一张纸巾,擦了擦润泽的红唇。 “改日,改日我请你。” “你还没完了。” “那当然,这个仇必须报。” 秦冰莞尔。 许舒回到家时,已是黄昏。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满了他的衣服,屋内屋外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卧室的八仙桌上放了十几斤水果,和三斤多的糕点。 他一拍额头,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嫁到城西的姐姐。 收拾好衣服,他倒在床上,沾枕头就着。 次日一早,被哐哐捣门声砸醒,外面传来邻居吴老二的声音,说有他的电话。 吴老二家经营一家报亭,也做公用电话的生意。 他赶到报亭,一接电话,段阔海那仿佛含了沙子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叫上小秦,速来接我。” 许舒撂下电话要走,被吴老二一把抓住,“八分。” 许舒心中一痛,扔下钱,火速回家,踹响边三轮,亢亢朝长兴东路赶去。 他接上秦冰的时候,秦冰刚洗完头,还没吹干,听他催得急,套了件夹克,就急急奔下楼来。 一路上,许舒都能闻到淡淡茉莉花香味。 七点一刻,许舒接上在修理厂外跺脚的段阔海。 段阔海跳上车,报了个地址,便要许舒全速前进。 “什么事啊?段队。” 许舒油门拉到最大,呼啸街道。 段阔海道,“建筑三院的总师曹广校死了,他挂铜一胸牌的。按照最新条令,这个级别的死了,咱们必须过问。 如果涉及到超凡力量,就是咱们的活儿了。” 说着,段阔海取出铁二胸牌,在胸前挂了。 秦冰也取出同样铁质但只有一竖的胸牌,在夹克上别住。 许舒急了,“听秦老师说编制下来了,我不挂个牌牌?” 段阔海坐在挎斗里,吐一口烟,“你真得好好感谢小秦。上面正在改制,编制卡得最紧。 放在以前,能入超凡小队,至少铅一的牌牌。 现在能弄个编制,已经很不错了。” 说着,他朝秦冰递过一块巴掌大的铁盒子。 秦冰接了,把那铁盒子塞在许舒的风衣口袋里。 “什么东西。” “一张工作证,和一个大周银行的账户,发工资用。” 许舒心里一阵火热,这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他一手控着车把,一手伸进口袋,剥开铁盒,拽出一张红色皮质的证件。 打开,证件上不仅有他的名姓、籍贯,还贴了照片,一个钢印印迹正压在照片上。 “体士,怎么是体士?” 途径那一栏,居然填的是体士。 段阔海道,“弄个体士,你我都少麻烦。” 秦冰才要张嘴,段阔海瞥了她一眼,秦冰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八点十三分,边三轮在一间白色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他们到时,小楼前已经停了七八辆自行车,和一辆崭新的公羊牌汽车。 才看见车牌,段阔海沉下脸来。 秦冰脸色也很不好看。 一行人走进小楼,便见两名治安官在院子里值守,待段阔海出示工作证后,便有一名治安官引他们上二楼。 当先入眼的是一间开阔的大厅,装饰很考究,大厅向左有一条过道,两个房间被过道分开。 此刻,大厅里站了十来号人,大致可以分作三拨。 一拨是以一个中年妇人为中心的,她头上插着白花,正被两个女佣围着,低声哭泣着,干打雷不下雨。 另一拨是以一个胸前挂了铁一胸牌的治安官为首,身后站着两个配枪的治安官。 他面带愁容地注视着西面的主卧,那里正有两个大白褂,围在一张红色的大床,在忙活着什么。 最后一拨,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矮胖子,他胸前挂着铁二胸牌,一双近圆形的眼睛咕噜乱转,头上抹着厚厚的发胶,苍蝇站上去,不小心能摔断腿。 许舒才跟着段阔海,秦冰入得厅来,有官身的互行平胸礼。 “老段,多大点事,我既然来了,就没必要劳驾你了嘛。” 发胶男远远冲段阔海伸出手来。 何以笙箫默 wap. /131/131718/30751336.html 第15章 案情 段阔海伸手和他搭了搭,“老谷,你这话说的,这是我九队的辖区,我若不来,那叫失职。 我没弄明白你们七队掺和进来做什么?” 发胶男道,“谁让我们是中队,你们是小队呢,我们队长说了,要体恤你们九小队,力量薄弱,遇到案子,要我们七中队主动担当。 再说,就凭你我的交情,关键时刻,我能不来助你一臂之力么? 哟,秦副队,没化妆都这么光彩照人,啧啧,羡慕啊。 老段,实在不行我这个副中队长和你这个小队长换一下吧。 能和秦副队长这样的人间国色朝夕相处,那是何等的艳福。” 说着,他又冲秦冰伸出手来。 秦冰纹丝不动,“谷春副队长,这里是案发现场,死者家属如此悲戚,你在一旁谈笑风生,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谷春碰了个软钉子,丝毫不觉尴尬。 挂着铁一胸牌的治安官趁机做了自我介绍,他叫贾政明,是城南治安社副社长。 贾政明道,“……秦队说案发现场,我以为不妥,据初步探查,现场没有打斗迹象,有极大可能是自然死亡。” 贾政明才汇报完情况,两名大白褂走了出来汇报情况。 和贾政明预判的差不多,死因是心肌梗死,没有外力作用,也没查出致命毒药,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半。 谷春拍了拍手,“既然是这样,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老段,一起走,我送你一程,我们七队新分了一辆公羊,那动力嗷嗷的,你也感受感受?” 段阔海摆摆手,“没长那个屁股。” “怎么,你不走?” “职责所系,不敢轻忽。” 段阔海阔步朝主卧走去,秦冰、许舒随后跟上。 走到楼梯口的谷春,停了下来。 段阔海一行来到床前,便见床上躺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许舒轻声道,“嘴唇发紫,指甲发白,双侧瞳孔散大,表面不见伤痕,的确是心肌梗死的征兆。” 段阔海返回大厅,“曹夫人,曹总师临死前,可曾说了些什么?” 曹夫人止住低泣,“我这几日都不在家住,也是一早得到消息才赶回来的。” “谁最先发现的尸体?” “是冬梅,她早上给老曹送药时,发现老曹已经去了。” “送药?” “老曹一直有心疼的毛病,医生说他心脏不好,老曹惜命,一直按医嘱定时服药。” “二楼除了曹总师,还有人住么?” “主卧对面的佣人房,是冬梅住,但昨夜冬梅没住那里。” “为什么?” “昨天老曹有访客,谈到很晚,老曹送走访客的时候,冬梅已经在一楼睡下了。” “访客?几人?” “两人。” “确信是两位访客走后,曹总师才发病么?” “访客走时,是十点半,老曹晚上服药的时间,通常是十点,这次因为有客,冬梅是十一点左右送药给他的。” 段阔海看向贾政明,“药品可检查过?” 贾政明点头,“都是常规用药,不可能导致发病。” 段阔海皱眉,看向秦冰和许舒。 秦冰摇头。 “老段,我以为你能整出什么新鲜玩意儿,还不是个空。行了,既然你护食,我不跟你抢。” 谷春哈哈一笑,带队下楼去了。 许舒道,“昨天夜里十一点半左右,可有谁听见异响。” 曹夫人身边的两名女佣同时摇头。 许舒走到床前,轻轻敲了敲床板和床头横木。 霎时,贾政明变了脸色,双目放光,死死盯着冬梅和另一名叫夏竹的女佣,“分明胡说! 曹总师心肌梗塞而亡,临死前,承受何等的剧痛,必定会扭曲翻滚。 这红木大床,轻轻敲击,就梆梆有声,你们居然说没听到任何动静儿。 当众扯谎,是何居心!” 冬梅和夏竹体如筛糠,曹夫人道,“半夜三更的,她们俩累一天了,睡得昏沉,听不到也是正常。” 她和曹广校感情淡漠,现在曹广校身死,她并没有多少悲伤,只希望官府的人快些离开,不要节外生枝。 贾政明冷笑,“曹夫人,没问你前,不要乱搭话。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曹夫人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挥手。 “冬梅,夏竹,你们作帮佣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睡觉怕也要竖起一只耳朵。 曹总师在楼上的动静,你们怎么可能听不到,难道说,曹总师是被你二人合谋害死的?” 贾政明干治安官十多年了,经验丰富,只一搭眼,就知道冬梅、夏竹有东西可挖。 扑通一下,夏竹跪倒在地,“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是曹兴,曹兴昨夜回过来,他,他威胁我们说,敢说出去,就划花我们的脸。 当时我们不在楼下,被曹兴赶到柴房去了,所以,听不到楼上动静。” 贾政明大喜过望,“曹兴是何人?” “家里的男工,平时负责挑水担柴,打理花园。” 冬梅赶紧禀告,“昨天十一点,我伺候老爷服药后不久,曹兴就来了,他脸上带着伤,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尖刀,把我和夏竹逼到外面的柴房。 我和夏竹是等到天大亮,才敢出门,发现家里失盗,丢了几对银烛台,还有一些金银器。 然后,我们上楼去找老爷,这才发现老爷死了。” “大胆!” 贾政明怒喝一声,“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们敢不报,分明是合伙作案。” 冬梅,夏竹连连叩头告饶。 贾政明一边着人分审冬梅,夏竹,一边派人火速去缉拿曹兴。 半个小时后,窗外传来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紧接着,楼梯处传来密集的声响。 却是,谷春一行去而复返。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案子不简单呐。” 谷春才踏入大厅,一抹油头,“老段,你顶的时间也够久了,回去歇歇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段阔海道,“老谷,都是明白人,废话就别说了。我提醒你一句,别坏了规矩。” 谷春呵呵笑道,“哪有人坏规矩,都是为站里办事嘛。” 两人正说着话,许舒走上楼来,,“口供一致,冬梅和夏竹的嫌疑可以排除。” 贾政明着人分审冬梅、夏竹的时候,他来回在两处巡视,时刻掌握动向。 贾政明略有忧愁地道,“曹兴的嫌疑怕也不大。他不过是个家贼,求的是财。 而且,主卧用的同心锁,除非主人开启,只能暴力打开。 然而,锁芯并没有破坏的迹象。” 谷春皱眉,“那会不会是昨夜的两个访客作案?” 贾政明道,“两个访客七八点左右来的,十点半之前,两名客人先后离开。 十一点的时候,冬梅亲自伺候曹广校服药。 而曹广校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一点半。 那两名访客的嫌疑,当然可以排除。” 谷春一拍窗台,“他娘的,闹来闹去,还是个空。” 许舒低声问秦冰道,“姓谷的怎么这么盼着出凶案?” 秦冰悄声道,“因为功绩对超凡小队实在太重要,有功绩就有功点。 不说别的,倘若这回真出了凶案,被咱们九队告破,你的职级基本马上就可兑现。” “什么!” 许舒眼睛亮了,“贾副社长,那两名访客虽然可以排除嫌疑,但作为案发前最后见到曹总师的几人,不管怎样,也得带来堪问一二。” 贾政明瞥了许舒一眼,看向段阔海,“段队长,这位是?” 谷春嘿笑,“好像叫什么许舒,在九队挂个名,我听说还是白身。老段,你这可是开先河了,头一遭咱们这样的队伍出现了白身,哈哈……” “你很关注我们九队嘛,我说这几日我们的办公驻地老是闹贼耗子。” 段阔海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贾副社长,许舒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务必配合。” “是!” 贾政明立正回道,“人早去找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 许舒悄声问秦冰,“贾政明铁一,老段铁二,老段就高一级,怎的老贾这般反应?” 秦冰白了许舒一眼,“咱们是什么部门?” 许舒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凭着那张工作证,也能耀武扬威了?” “如无必要,你最好别嘚瑟。” 秦冰浇下一瓢凉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自行车哐哐声,不多时,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挂着铅二胸牌的治安官用尽全力将自己浑圆的身躯搬上楼来,剧烈喘着粗气,贾政明急了,劈头盖脸训斥,“再不说话,老子让你以后永远喘不了。” 胖治安官呼哧带喘地道,“查实了……曹兴昨夜伙同两名窃贼,进入曹家盗窃,共盗得银烛台三件,青铜摆件……” 贾政明听不下去了,“废话什么,把人带上来。” 很快,三名窃贼被押了上来,三人脸上都带着伤,显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wap. /131/131718/30751337.html 第16章 晏紫 胖治安官接着介绍情况,踢一脚干瘦的曹兴,“这小子是在窑子里拎出来的,才销完赃,就去快活了。” 接着,又介绍另外两名窃贼,三十来岁的高个中年叫刘遂,身材敦实的长发青年叫焦勇,“这两货胆子更大,才伙同曹兴偷了曹家,一早又去偷了另外两家。 在我们拎着曹兴到废品站指认时,给堵了个正着。奶奶的,若不是我带的人多,非得让这两小子跑了不可。” 说着,撸起袖子,摸了摸自己手腕处被蹭破的油皮。 贾政明不耐烦看他表功,继续用老套路,恫吓曹兴三人。 曹兴三人一听说死了人,罪名还被按在了自己三人头上,立时都急了,纷纷跪地指天立誓。 “还敢装,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不会招了。” 贾政明怒声喝道,“来啊,给我拖下去,上手段。” “等等!” 刘遂哀告,“我有情报,我有情报,昨天晚上,我在曹家看到一个戴着礼帽的男子离开,时间大约是十一点二十左右。”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说仔细点,敢漏一点,老子把你大卸大块。” 谷春厉声道。 刘遂道,“我们和曹兴是十一点过一点到的,他先去堵住两个丫鬟,我和焦勇去踩点,焦勇走左边,我走右边。 我正在西厢房翻东西,忽听啪的一声,我吓一跳,赶紧趴在西厢房的窗边,往外看,只见一人缓缓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压了压帽檐,快速离开。 事发突然,焦勇和曹兴都没发现,曹兴胆子又小,我怕说了,他不敢行动,坏了大事,所以一直瞒着他们。 可我们就是顺点东西,换点嚼裹钱,杀人的买卖,借我们十个胆,也不敢干啊。” “刘遂,你得清楚若是敢说半点假话,让你牢底坐穿。” 贾政明厉声威胁。 刘遂连道“不敢”。 “这案子是越来越迷糊了。” 秦冰低声道。 许舒没有说话,他眉间结着个疙瘩,取出一支烟,叼在唇间,并不点燃。 咚,咚,楼梯道又传来声音,这声音极有韵律,不用细听,就知是个女人。 果然,一名治安官引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进来了。 她穿一件长款的浅色大衣,一顶白色的宽檐遮阳帽覆在头上,身段玲珑,五官精致,乍一看,还以为是二十岁的高圆圆穿了过来。 “晏小姐,怎么是您。” 贾政明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这女的叫晏紫,经营一家书寓,是有名的交际花,影响力极大。” 段阔海低声介绍。 “我正在梳洗,便蒙贾社长您的人召唤,只能这般蓬头垢面地过来。” 晏紫的声音很柔很媚,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明明说的是场面话,却让人觉得真诚。 “打扰了,打扰了。” 贾政明转头训斥那边治安官,“不知轻重的东西,既然要请的是晏小姐,怎地不来先知会我。” 那名治安官唯唯。 晏紫道,“贾社长,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曹总师呢,怎么没见到他。” 贾政明道,“很不幸,曹总师身故了。” “什么……这,这不可能……” 晏紫花容失色,明亮的眼睛棱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晚上,我们还相谈甚欢,我离开的时候,曹总师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反应很真实。” 秦冰低声道。 “老贾,换我的人来问吧。” 段阔海看不下去了,贾政明对上晏紫就差跪舔了,这种状态怎么问案。 贾政明尴尬一笑,退到一旁。 许舒上前一步,“晏小姐是吧,借一步说话。” “借步就免了,有什么是我们听不得的,曹家的人都下去了,这里只有官家的人,没什么好瞒的。” 谷春大手一挥,便有治安官搬来了桌椅。 “要问什么,你们就问吧。” 晏紫优雅地坐下,湖水聚成的眼眸里充满了哀伤。 许舒在他对面坐下,“晏小姐是昨天什么时候到的曹家,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晏紫想了想,“到达曹家应该是七八点的样子,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我离开的时候是十点零五分。” “为什么离开的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为了保护皮肤,每天十点半之前,我必须要喝一杯牛奶后上床睡觉。所以临走时,我特意看了时间。” “曹总师有送你吗?” “没有,他和左先生在聊天。” 贾政明凑到谷春耳边,低声道,“从冬梅、夏竹的口供,可以确定昨天傍晚,晏紫是和一位男士同时造访曹家的,那男的必定就是左先生。” “左先生叫什么,做什么工作,家住何处?” “我不知道,我们是头一次见,左先生是曹总师约来的,通过昨夜的交谈,能看出左先生对禅道很有研究。” “他长什么样?” “中等身材,国字脸,戴一顶黑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 刷的一下,众人全变了脸色。 贾政明吩咐胖治安官,要他再度提审冬梅、夏竹,找来绘画专家,尽可能地临摹出左先生的形象。 许舒叫住了胖治安官,让他把冬梅带了上来。 晏紫坐到一旁的沙发,冬梅坐了她先前坐的位子。 “先说说昨晚拜访你家老爷的两位客人,你都有什么印象。” “一位是……对,就是这位小姐,她很美丽,我印象很深。” 冬梅指了指晏紫,晏紫冲她微微点头。 冬梅接着说,“还有一位先生,我只看见他戴着帽子,并不知道他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你既然看清了晏小姐的模样,怎会看不清另一位访客的脸。” “是真的,两位访客来的时候,我们按老爷的吩咐,正在储物间里找老爷存的普洱茶,老爷说要招待客人用。 两位客人来的时候,我只从储物间的窗户远远看了一眼,储物间在拐角,视线不好,两位访客走得很快,只大约看到来的是一男一女。” “主卧的茶盘不是你送进去的么?” “是的。” “但老爷在门口就接走了茶壶,我并没看到里面。” “那你怎么说晏小姐很美,对她印象深刻。” “晏小姐十点过一点走的时候,我还没躺下,正在洗漱,正巧在一楼碰上了,她对我笑了笑。” “男访客几点走的?” “没印象了,我送完茶盘,老爷让我去歇息,特意嘱咐到时由他来送客关门。” “所以你十一点来给你家老爷送药的时候,那位男访客已经不在了?” “是这样的。” 结束问话,许舒让人把冬梅带了下去。 谷春冷笑,“扯了半天,扯了个淡。” 许舒不理会他,转身朝主卧走去,他站在主卧门口,打量着主卧,用心探查每一处细节。 探查至今,他没察觉到丝毫异常。 但总觉得昨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未免太多了,而且有一些事情发生得太巧。 比如那位左先生,怎么他来去都刚好避开了女佣的视线。 而且曹总师分明也不愿让冬梅瞧见左先生,不然,断不会不让冬梅奉茶入内。 一个小时后,一张经晏紫口述,绘画出的素描像摆在众人眼前。 “经过刘遂和冬梅指认,身形和帽子造型就是这样。” 贾政明满面红光,“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左先生就有重大嫌疑,只要抓出此人,一切谜团就能解开了。我已经着人去调查户档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两个小时后,调查户档的治安官来报,说查遍所有户档,没找到左先生,要想找到蛛丝马迹,只能靠走访,但这要很长的时间。 “恐怕走访也没用,若真是他作案,他不可能还待在春申。” 谷春道,“现在的关键不是那个左先生的身份,而是曹总师的死因。至少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他是死于谋杀。” 谷春和贾政明的利益诉求并不一致,贾政明要的是破案,谷春要的是涉及超凡力量的案件。 如果只是一桩寻常的仇杀,他这一趟就算白跑了。 “查,给我查他的遗物,那么多书,翻开来一本本查。” 谷春高声喝令。 许舒急道,“注意保护现场,除了书桌,其他地方不要挪动。” 又两个小时后,还真查到些东西。 一本黄色封皮的厚厚笔记本被送到谷春手中,谷春一边看着,一边啧啧有声,时不时笑骂句。 谷春正看得入神,一只大手攸地伸来,摘走笔记本。 “你干什么!” 谷春怒视段阔海。 段阔海道,“老谷,照你这个看法,天都黑了。” 说着,他翻阅起来,看着看着,竟也入神。 许舒等不及,从段阔海手里抢来笔记,粗粗扫了几眼,暗暗咋舌。 这是一本“心生爱”日记,记录的都是曹广校借助手中权势,玩弄女性的过程,描写之细腻,细节之丰富,不逊大神笔力。 wap. /131/131718/30751338.html 第17章 墙 许舒草草翻了一遍,将书合上。 秦冰伸手来拿,他晃手躲开,秦冰拉下脸来,“你看得,我看不得?” 她玉手轻挥,抢过笔记,才看了十几秒,啪的一下,劈手把笔记本砸进许舒怀里,玉面烧霞,狠狠瞪许舒一眼,快步跑到窗边,看风景去了。 “这个曹广校,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谷春感叹之余,一脸艳羡。 “屁的人才,癞蛤蟆睡青蛙,长的丑玩的花,死了少个祸害。” 段阔海愤愤不平。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传来。 贾政明身后的胖治安官忽然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众人被唬了一跳,贾政明上前踢他一脚,“鬼叫什么。” 胖治安官翻过身来,指着西面的墙壁,“血……血……墙在流血……” 众人抬头看去,无不骇然。 那扇纯白的墙壁,忽然现出十数个血点,血迹快速扩大着。 窗外朗朗白日,室内忽然平添阴森,让所有人心中发寒。 有那胆小的治安官已经吓晕过去,更多的人已持拿武器在手。 段阔海冲秦冰点点头,秦冰口中念念有词,一张杏黄符从她袖口飞出,直扑墙面。 倏地一圈,杏黄符忽又飞回,秦冰收了,缓缓摇头,“不是恶灵作祟。” “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射入墙体。 “作死啊!” 贾政明暴喝。 “走,走火……” 一名治安官颤声说道。 “快看,是字符。” 有人惊声呼道。 果然,墙面上的血点聚成一个个字符,有的是文字,有的是数字,还有数学符号。 “这,这……” 众人目瞪口呆。 “快,快,找设计院的专家来,也许这些字符就是破案线索,或许是曹总师临死前留下的……” 谷春厉声吼道。 他身后两人快速奔下楼去,不多时,便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墙上的血迹渐渐干涸,许舒走到墙边,伸手去摸血迹,被秦冰叫住,“别作死。” 许舒取出一把钥匙,从墙上刮下一丝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结起个疙瘩。 “发现什么没有?” 秦冰问。 许舒摇摇头,“想不通。” 他阔步走到窗台前,闭上眼睛,点燃香烟,深吸一口,随着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关于曹总师案的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飞旋,一点点地被他捋出脉络。 他来到曹总师的主卧,在茶几旁坐了下来,又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模拟昨夜在这间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 忽然,一道灵光炸开。 “队长,专家请来了,这位是设计院的曾副总师,他是曹总师的助手。” 紧接着,便听一道沙哑的声音惊呼,“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市图书总库资料馆的存储密……” “住口!” 许舒冲出房门,一声断喝。 身材枯瘦的曾副总师被许舒这凶神恶煞地一声暴喝,吓得连退三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呜嗷什么,事涉大案,稍有差池,老子扒了你的皮。” 谷春怒骂。 墙上的血迹才现,便坐实了此案涉及超凡力量,谷春急不可待地想要抢功。 “你踏马要扒谁的皮。” 段阔海阔步上前,一双大手捏得咯吱作响。 许舒道,“报告队长,案子破了。” “什么!” 无数眼球转向许舒。 许舒道,“段队,既然是咱九队的案子,外人是不是没必要听。” “那是自然。” 段阔海斜睨着谷春,“老谷,咱们的账以后算,现在你还赖在这儿,我都替你脸红。” 谷春抹了抹油头,“老段,是你的功劳,谷某人不跟你抢。但我既然来了,不能顶着一头雾水回去,我这个表态,你还满意?” 段阔海点点头,“行了,小许,你说案情。” 许舒一指谷春,“谷队长,别装了,凶手就是你!” “啊哟!” 和谷春挨得最近的贾政明惊呼一声,一步跳出两米远,拔出配枪指向谷春。 跟着谷春的两名七队队员也吓了一跳,赶紧错开数步。 众目睽睽,谷春满脸胀红,“你,你放屁!凶手怎么就成了老子,段阔海,你敢指使这小王八蛋构陷老子……” 许舒笑道,“谷队长,你别激动。” “我激动你奶奶个腿儿。” 谷春重重一抹头发,本来高抛的发型,被他重力压成了鸡窝,“好,你说老子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 许舒道,“第一,你明明是七队队长,这里案发,根本不关你七队的事,你为何到此?而且比我们都先到,这难道不反常么?” “什么反常,老子那是抢功……” 话至此处,谷春忽然住口,面色尴尬。 许舒笑道,“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此案和谷队长无关,谷队长偏要去而复返,十分反常。现在解开了,原来是为抢功,现在谷队长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秦冰玉手掩嘴,俏脸胀红。 段阔海又气又好笑。 谷春暴跳如雷,怒吼连连。 他本来就是来抢功的,但这事儿说得干不得,现在被许舒逼得自己说出来了,就成了段阔海手里的把柄。 这案子的主动权,彻底被段阔海抢走了。 “好好好,段阔海,你这回是招到人物了。你不是喜欢抢功么,我让你抢。这件案子,我一定会上报到站里,到时候如果破不了案,我看你怎么和站里交待。” 谷春死死瞪着许舒,“小子,还有你,我倒要看看你除了嘴皮子利索,还有没有旁的本事。你才套上的官皮,我倒要看看你能穿几天。” 许舒冲谷春拱手,“多谢谷队长记挂,区区不才,在段队和秦副队的指导下,破这案子,就一个字:玩。” 谷春气得直喘粗气。 许舒一指晏紫,“晏小姐,藏了这许久,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吧。” “啊,你,你在说我是……凶手?” 晏紫一双清澈的眼睛写满了惊疑 “许……老弟,慎言,慎言啊……” 贾政明先急了。 他太知道晏紫经营的白马书寓有何等的影响力,真正的往来无白丁,据说治安署的白副署长都是那里的常客。 谷春冷笑,“胡乱构陷,看人家纤纤弱质,想搞屈打成招?” 许舒道,“晏小姐,拜托收敛一下你的舞台天赋,没用的。 好吧,既然你喊冤,贾副社长和谷队长也替你喊冤,咱们一起来复刻一个事实。” 说着,许舒阔步朝主卧走去,众人跟行在后。 晏紫美眸含泪,一脸哀戚。 段阔海和秦冰,一左一右,不动声色地将晏紫夹在中间。 众人来到主卧,许舒指着靠近窗台的茶几,“破绽就在这里。” 众人朝那处看去,红木茶几上摆着一个滤壶。 壶底沉淀着已经泡成淡色的茶叶,滤壶边上摆着三只茶杯。 茶杯底部有少许干的茶渣,杯口位置有一层淡色的水渍痕迹。 “一个茶盘,三个茶杯,半壶茶,有什么问题?” 谷春冷声道,“谁都知道昨天来了两个人,加上曹广校正是三人,这点很多人都可以佐证,茶盘是冬梅送上来的。” 许舒道,“谷队说得都对,但关键在茶水。” 谷春哼道,“茶水早化验了,根本无毒,你装什么神探。” 许舒指着还剩半壶多一点的茶水道,“我说的是茶水的量,谷队不觉得壶里的水太多了么?” 许舒让冬梅拿来一套同款的茶壶和茶杯。 茶壶盛满水后,注入茶杯,一壶水用尽,正好倒出六杯。 接着,他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分别注入三个茶杯,三个茶杯注满,壶中剩了大约有小半杯水的量。 “现在还剩三杯半的量。” 许舒含笑看向晏紫,“也就是说用去了两杯半的水量。” 谷春轻蔑一笑,“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倒茶时不一定要倒满。 倒出去的两杯半的水量分到三个茶杯里,也很合适。 你还太嫩,不懂‘酒满敬人,茶满欺人’的道理。 原以为有什么惊天发现,就弄出了个这。” 许舒道,“如果滤壶里的存水,不止三杯半呢?” “不止三杯半?” 贾政明猛地一拍大腿,“是了,刚才化验抽了两管子,每一管子的水量,能倒大半杯。 这样算的话,滤壶里的存水,应该剩下五杯左右的量。 也就是说,昨晚,只用去一杯水。 “三个人,一杯水,没道理啊。” 众人交头接耳。 谷春道,“说不定人家一壶喝完,重新续水。” 许舒道,“我询问过冬梅,她只送过一次茶水,楼上并没有暖壶,楼下暖壶里的水,并没少。 总不能是曹广校下楼来取水后,又自己烧水,把暖壶重新注满吧。” “那这三个茶杯杯口的茶渍怎么解释。” 谷春冷声道。 wap. /131/131718/30751339.html 第18章 真相 秦冰眼睛一亮,“我知道了,那人从茶壶倒出一杯水后,又用那杯水,注满第二个空杯,再用第二杯水注满第三杯,然后喝掉杯中水。 如此,便能只用一杯水,就造成三个使用过的茶杯的假象。” 许舒笑道,“为何那人不用茶壶分别注满三杯,而要如此做呢?” 秦冰道,“习惯使然,因为她倒水时,潜意识已告诉他只需一杯水就能做出这样的假象。 然而,这潜意识,却让她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假象?” 贾政明摸着下巴问。 许舒道,“因为当时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但有人需要外人以为房间里有三个人。” 满场鸦雀无声,呼吸声此起彼伏。 谷春连连摆手,“不对,不对。曹广校,晏小姐,左先生,这是切切实实的三个人啊。 曹广校和晏小姐,冬梅都见过,不可能是假的。至于左先生,冬梅也看见他和晏小姐一起来的。 不过,冬梅没看清他的脸,难道说……你怀疑左先生当时不在房间?” 许舒道,“正是。” 此话一出,满场俱惊。 谷春冷笑,“大言惊世,耸人听闻。 晏小姐,冬梅都见过,还有那个嫌犯刘遂,也见过。” 许舒道,“冬梅和刘遂只见到了礼帽男。” 谷春道,“那晏小姐呢?他可是给出了左先生的外貌描述。” 许舒道,“如果晏小姐是凶手,她可以把左先生描述成任何人?” 谷春冷笑,“你这是强词夺理。晏小姐为何要制造三人会面的假象?” 许舒抽了口烟,“因为……晏小姐需要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左先生,充当完美罪犯,洗清她的嫌疑。” 贾政明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晏紫的眼神终于变了,“你说左先生不存在,冬梅看到的礼帽男是谁?” 许舒指着大床上的曹广校,“是他。” 众人头上同时炸响惊雷。 许舒道,“诸位试想,左先生来曹府的时间,不是太巧了么? 恰巧冬梅在储物间找普洱茶时,左先生来了。 恰巧储物间在拐角,又巧的是那处视角独特,让冬梅恰好可以看到左先生来,又看不清左先生的样子。 谁能让冬梅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处在特定的地点——储物间?” “曹广校,只能是曹广校。” 秦冰续上思绪,“还有,冬梅送茶时,也是曹广校取茶,他没让冬梅进主卧。 因为一旦冬梅进来,就会发现屋内根本没有什么左先生。” “等等,许舒你说左先生是曹广校,那曹广校为何要假扮左先生,配合晏小姐杀掉自己?” 谷春后脊梁发冷。 许舒道,“曹广校并不知道晏小姐对他动了杀心,至于他同意扮成左先生,是因为他也需要这个三人聚会的假象。 别忘了曹太太,她可不像是好相与的。若让她知道曹广校和晏小姐,深夜独处一室,可是天大的麻烦。” 贾政明缓缓点头,“既然曹广校畏惧曹夫人,为何选在曹府和晏小姐……咳咳……” 许舒道,“选择曹府,必是晏小姐的主意。” 谷春问,“那曹广校为何答应?” 许舒道,“晏小姐自有办法说服,再说,曹广校的日记也记录了,他有特殊癖好,越是危险的地方,办那事越觉刺激。” 秦冰轻啐一口。 “那晏小姐为何要选择在曹府作案?” 谷春心里发冷,虽觉许舒说得太玄,但越想越觉合理。 “选择在哪里作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作案地点,要方便营造左先生存在的假象。此外,还有这个。” 许舒一指血墙。 贾政明道,“你怀疑血迹也是晏小姐弄的?怎么弄的?” 许舒道,“这得问晏小姐,关键不在于怎么弄,而在于晏小姐弄这个的目的?” 段阔海道,“我明白了。墙上的字符是晏小姐从曹广校处弄来的,但她不知道这些字符的意义。找外人根本问不出来,也许还有露马脚的嫌疑。 不如故布疑阵,将字符伪装成破案线索,让我们帮她来解开谜团,好一招投石问路,无怪你小子要喝止曾副总师。” 一时,所有的线索都解开了。 众人惊讶地看着许舒,仿佛他身上写着八个大字: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等等!” 谷春厉声道,“别忘了,刘遂也说他亲眼看到了礼帽男。 按时间点推算,曹广校已死,他如果是礼帽男,刘遂看到的是谁?” 许舒道,“很简单,刘遂说谎。” 谷春哂道,“解释不了,就说人说谎,真有你的。” 许舒弹了弹烟灰,“谷队不觉得,刘遂和焦勇被抓的时机太巧了么?” 段阔海点头道,“确实是巧,带曹兴去废品站认脏,恰好就撞上刘遂、焦勇在那处销赃,像是等在那里被抓。” 贾政明眼睛一亮,“莫非刘遂、焦勇和晏小姐是一伙的?” 晏紫泫然欲泣,“晏紫一介弱质女流,你们破不了案,就往人家身上栽赃,说来说去,都是些假设推论,可有半点证据。 贾副社长,人家要找白副署长,找黎议长做主。” 贾政明慌了,求救地看向许舒。 许舒冷笑,“晏小姐别急,推论、假设奈何不得你。 我猜晏小姐的身份,肯定也做得极为干净,挖下去,也得不到什么。” 晏姿哀哀戚戚,明亮的大眼睛扑闪,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滴。 许舒接道,“晏小姐先别得意,你的身份天衣无缝。 但干黑活的刘遂、焦勇的身份,只怕就没那么干净了。 晏小姐,你说呢。” 晏紫如资深戏骨一般,瞬间变了面目,冷冷盯着许舒道,“谁能想到区区一杯隔夜茶水,让你做出这么大篇文章。 常言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你这么聪明,不怕短命么?” 此话一出,谷春、段阔海眼中同时放出亮光。 “着火啦,着火啦……” 窗外忽然传来惊呼,不多时,便有滚滚浓烟在院子西南方向腾起。 霎时,厅中乱作一团,段阔海第一时间扑向晏紫,晏紫动也不动,仿佛束手待擒。 就在这时,嗖,嗖,数道寒光闪过,激射段阔海。 却是刘遂,焦勇扑入厅来,双手连续扬起,洒出锋利的飞镖。 “我就说安排人做假家口供,安排一个刘遂就够了,为何来俩,原来还有保镖的作用。” 许舒一把拉过秦冰就要遁走。 秦冰推开许舒,两道杏黄符从袖口飞出,激射刘遂、焦勇。 刘遂急速躲闪,挥手砸出数个白包。 白包炸开,玫红色的粉尘四散弥漫,充斥大厅,刺鼻气味弥漫全场,视线也被彻底隔断。 与此同时,屋外救火的呼喊声,响彻四方。 许舒暗道此地凶险,不可久留,埋头朝主卧冲去。 他记忆绝佳,闭着眼睛火速冲进主卧,迅速钻进床底。 他靠墙躺了,调匀呼吸,暗暗后怕,原来装叉的风险这么大。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透过床缝,可以看到空气中的粉尘已经全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玫红。 外面的救火声也渐渐消失,透过床缝可以看到窄窄的一条窗边,天色已暗了下来。 许舒挪了挪身子,准备溜出,忽地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双白色的球鞋映入眼帘,三十八的脚码。 许舒屏住呼吸。 那人似乎在找什么,四处翻检。 终于,翻到了床边,竟丝毫不惧曹广校的尸体。 忽地,她蹲下了身子。 白色的运动裤勾勒出饱满臀线,长腿绷得紧实而笔直。 许舒憋得胸腔阵阵火辣,死死捂住口鼻。 那人探寻偏刻后,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许舒缓缓舒一口气,轻轻抚摸胸口,就在这时,一张人脸出现在窗边,美面如画,宜嗔宜笑,不是晏紫又是何人。 “晏…晏…小姐,你好……” 许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换了一身运动装的晏紫,长发束在脑后,清纯得像一个在校大学生。 她眼睛依旧明亮清澈,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我好什么?” “你好……美,我觉得这身衣服,更……更衬您的气质,青春无限,活力逼人。” 许舒一脸的真诚。 “油嘴滑舌,你是继续躺在里面,还是出来?” 晏紫站起身来,拍了拍满身的粉尘。 “我躺里面就好,您忙,别管我。” 话音未落,许舒一咕噜从床底溜出,一个剪刀脚,朝晏紫双腿勾去。 晏紫一动不动,取出一把黑沉沉的手枪,直指许舒。 许舒双脚顿住,面色发白,“如果我说,我们之间完全是误会,您信吗?” “信。” 下一瞬,晏紫扣动扳机。 滋,滋,两道水线击中了许舒。 “水枪!” 许舒大怒,“好个死丫头,敢……” 得势猫儿雄过虎,许舒正要昂扬,洒落在地上的水渍毫无征兆地燃烧起来。 “哎哟!” 许舒跳开一步,扯下窗帘,将火焰扑灭,心里哇凉哇凉的,才看明白那哪里是水渍,分明是油渍。 他终于想明白,为何当时会突然起火,感情这晏姿是盗火者途径的超凡者。 “还要再试试么?” 晏紫玩味地盯着许舒。 许舒连连摆手,“不试了,不试了,您神通无敌,我是有眼不识高人。 话说回来,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也算朋友了。” 晏紫怒极反笑,“我生平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厚颜无耻之徒,按我的吩咐行事,再敢啰嗦一句,让你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 许舒连忙高举双手,“您千万别冲动,要啥给啥。其实我也是多事,老曹一个人渣,死了普天同庆……” 他尽可能转移晏紫注意力。 晏紫咬牙切齿,“你还敢弄嘴!”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精巧的设局,会毁在一壶茶上。 她恨不能活吞了这坏她大事的家伙,但许舒展现的智慧,让她看到了收为己用的巨大效益。 不然,她也不会以身涉险,去而复返。 “哎哟,肚子疼。” 许舒忽然捂着肚子,朝左侧的卫生间狂奔。 那处有水龙头,一旦靠近水源,晏紫的威慑就没那么大了。 才奔出三米,他裤子立时起火。 许舒快速冲进卫生间,一把拧开水龙头,流水急下,火焰立时被扑灭。 他裤腿上只沾了些油渍,水冲即灭,并不足以形成流动的火焰。 他敢搏这把,就是看晏姿引火,还需火油相助,料定她控火的本领有限。 见晏紫没有追上,许舒赶忙起身,直奔窗台。 砰的一声,卫生间门被踢开,水枪飚射,许舒头上、身上,又沾上火油。 许舒朝晏紫扑来,晏姿赶忙退出卫生间,许舒再拧龙头,只剩涓滴水流。 “死丫头关了水阀。” 许舒暗骂,当机立断,迅速脱衣。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降是不降。” 晏紫冷声叫阵。 许舒二话不说,脱光衣服,狂扑窗台。 晏紫大怒,冲进卫生间,玉手轻搓,就要引火,“啊哟!” 许舒脱得只剩条裤衩,精壮的身体,挤满了晏紫眼睛。 晏紫主持白马书寓,迎来送往,却是个清倌人,哪见过这个,羞愤欲绝,仓皇退出,再咬牙冲进来时,哪里还有许舒踪影。 晏姿直扑窗口,许舒竟已攀着通风管下到草坪,他扬起脸来,冲晏紫挥手,摆个健美的姿势,“晏小姐,不送。” 啪的一下,晏紫一巴掌拍在窗格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wap. /131/131718/30751340.html 第19章 桥 亢,亢,亢…… 许舒玩命加着油门,他浑身就剩一条底裤,冷得牙齿咯咯打颤。 半个小时后,他顶着街市上无数诧异的目光,冲上同乐路,蹿进修理厂大门。 下得车来,他火速钻进杂物房,想找衣服蔽体,只得几条破麻袋。 天气湿寒,他冷得不行,快速点燃地锅。 汹汹火焰燃起,身子才有暖意,他连打好几个喷嚏,肚子又饿得咕咕乱叫,这一天折腾,他水米未打牙。 他翻检一遍,搜出半袋米,和一包辣椒面,外加一瓶猪油,半袋食盐,两把小葱。 “老段抠得也是没谁了。” 许舒一边抱怨,一边洗米焖饭。 他饿得厉害,半袋米全被他倒进地锅焖了。 新出锅的米饭,配着新炸的油辣子,拌上一勺猪油,半勺盐,半把葱花,瞬间成了无上美味。 许舒吃得满头冒汗,外面传来段阔海的声音,“看,有烟气,我说你瞎担心吧,就这小子,黏上毛比猴都精,就属他躲得快。好香,不好,我的米……” 惊呼声未落,段阔海已扑进门来。 看着飘落在一旁的空米袋,段阔海就差捶胸顿足了。 一见只穿着内裤的许舒,秦冰玉面飞红,扔过一包衣服,“赶紧晾干了穿上,成什么样子。” 许易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在曹家卫生间里剥下来的衣服。 裤子,毛衣烧了好几个黑洞,好在风衣完好无损。 许舒架起篝火,晾上湿衣。 “可抓到那妖女?” “抓个鬼,人家组织严密,早有后手。” 段阔海没好气道,“咱这边还有乌龟王八蛋扯后腿。” 许舒这才发现段阔海胸口有两道掌印,衣服也扯破了,“你和谷春交手了?还吃了大亏?” “放屁!” 段阔海昂然道,“老子打得他吐血。” 说着,抄起碗盛了堆尖一碗米饭,学许舒拌上猪油盐辣子,搅拌几下,大口吃了起来。 许舒也捡起一碗,拌好料,朝秦冰递来。 “小秦不吃荤油。” “正好,我还不够。” 许舒把碗收回,却被秦冰劈手夺走,她也饿得厉害。 秦冰习惯性地挑了一小筷米饭入口,猪油辣椒小葱迸发出的奇异香味,瞬间让她满口生津。 她从没觉得米饭会这样的鲜香可口,她一口接着一口,认真干饭。 一时间,三人闷头埋头干饭。 许舒瞅瞅锅里,混个半饱,放下碗来。 他起身烧水,才把茶泡好,秦冰放下碗来,一想到自己竟然还添了饭,她悄悄摸了摸日渐丰腴的腰臀,后悔不已。 “舒坦!” 干完锅里的最后一勺饭,段阔海大呼一声。 “段队,你若肯多备点料,滋味应该能更好些。” 许舒甩了甩八九分干的裤子,套上身来。 段阔海摆手,“你可积点德吧,这一餐把我一星期的口粮都吃了。” 许舒一阵无语,段阔海拿过罐头瓶泡好茶,“还没说你是怎么脱身的呢。” 许舒照实说了。 “盗火者途径!” 段阔海道,“看来已经到了阶序二的拜火者,不然,不能远程引火。” “盗火者途径有什么能耐。” 许舒问。 段阔海道,“阶序一的盗火者,对温度感应惊人,有对物品持续加热的能力,只要时间足够,甚至能点燃一根香烟。” 许舒道,“难怪我躲床下,还被晏紫发现,原来她可以根据人体的热源来搜寻,定是当时乱战方起,就知道我藏那儿了。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本事?” 段阔海道,“阶序二的拜火者,有远程引火,激发火苗的能力。除此外,一定距离内,还能对人体加温,制造发热假象。 持续发功,可让人体的血流加速,心血管扩张。” 许舒眼睛一亮,“我说曹广校明明那么惜命,按时服药,且现在的时节,气温正好,也不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发期,怎么就突发心肌梗死。 显然,是晏紫用超凡力量,远程导致他体温紊乱,引他发病。” 秦冰道,“墙壁上的血色应该是某种特殊颜料,平时不显血色,晏紫不动声色地加温,导致颜料改变性质,就有了墙壁流血。” 许舒穿上风衣,“墙上的密码到底是干嘛的?” 秦冰饮了口茶,“问过曾副总师了,那是一串市图书馆资料室秘密资料的存取密码。” “曹广校存的什么资料?” “献山大桥的设计全图。” “献山大桥!” 许舒大惊。 献山大桥是大周最大的一座跨海大桥。 可以说春申能成为大周顶级经济城市,这座献山大桥的意义怎么拔高也不为过。 当初为建造这座大桥,春申人咬牙交了三年的人头税。 “他们要炸桥!” 许舒沉声道。 “炸桥!” 段阔海惊得站起身来。 秦冰的樱桃小口撑成“o”型,“你有什么凭据?大桥就在那里,要炸桥,直接填埋炸药不就好了,找设计图作甚?” 许舒道,“像献山大桥那样的桥梁,没有设计图纸,找不到关键结构点,随意填埋炸药,只能炸坏,不能炸塌。” 段阔海咋舌不已,继而大笑,“哈哈,这么重要的消息,我要立即报告站里。 原想着一无所获,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段阔海跳着出门,很快,就听见边三轮的亢亢声。 许舒追出门去,哪里还有段阔海身影。 他嘀咕两句,转回修理厂,秦冰已经跨上自行车。 许舒赶紧上去,扶着车把。 “还有事儿?” 秦冰抬手看了看表。 “当然有事儿,今天和晏紫闹了一通,他们若是隐在暗处伺机弄我,我很危险啊。” 许舒觉得两位上级对自己的人身安全简直视若草芥。 “干这一行,哪天不危险?” 秦冰白他一眼,两条丰美的长腿一蹬,自行车远去,“明天记得去学校,填志愿,准备参加毕业考。” 虽然许舒参加了预考,秦冰并不认为他能有什么作为,最终的归宿还得是毕业考。 ………… 次日下午,菁才高中篮球场。 曹达明一个飞扑、垫脚,放翻一个正持球进攻的瘦高个学生。 瘦高个才抱怨一句,曹达明一个巴掌抡上去,瘦高个捂着脸,才要理论,七八个青年围了上来。 瘦高个含恨离开,一个身材火辣的短发女生热情地递给曹达明一个水壶,曹达明接过,搂着她,啵的一口亲了上去。 短发女生咯咯娇笑,口哨声四起。 “曹哥,不想秦老师了?” 一个矮胖青年才开口,曹达明一脚蹬在他肚子上,将他蹬了个跟头。 曹达明追上,还要再打,被众人死死抱住。 “曹哥,息怒息怒,今天下午,许舒一准会来,除非他不想拿毕业证。” 说话的谢龙,跟曹达明最紧,最知他心思。 如果说以前,曹达明跟许舒只是互相看不顺眼。 那现在,曹达明视许舒为死敌。 谢龙太知道曹达明对秦冰存了何等狂热的心思,那天,亲眼所见许舒载着秦冰离开,曹达明差点没气吐血。 尽管后来,校园里有消息传出,秦冰和许舒是表姐弟的关系,但曹达明根本不信,反而越发认定秦冰和许舒有事,自己被绿了。 曹达明咬牙切齿,“来得好,老子非让狗?的后悔生出来不可。” “曹哥不可。” “有踏马什么不可,反正要毕业了,老子还怕踏马谁。” “曹哥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出气,打他一顿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曹达明狞笑,“老子这回要让他从精神到肉体,都爽到极点。” “曹哥有办法了?” 曹达明神秘兮兮一笑,“你们静等着看好戏就是,不过,也少不得你们配合……” 曹达明嘀咕一番后,众人皆变了脸色。 “怎么,怕了?怕了的可以退出,我绝不勉强。” “怕个卵!” “干了!” “跟着曹哥走,吃香喝辣啥都有。” 众人纷纷表态,一人急速奔来,带来许舒到校的消息。 “天助我也!” wap. /131/131718/30751341.html 第20章 第一 下午第二节课前,许舒回到三六班。 许舒落座,张星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许舒在他肩上拍一记,“这是谁家的小媳妇,俊得很嘛” “草你大爷!” 张星转身就是一拳,“你踏马还活着。” 许舒弹给他一支红梅,“不但活着,活得还挺好,倒是你这模样,像打了仗的败兵。” 张星脸上带着明显的淤青。 来的路上,许舒遇上曹芳,听曹芳说,这些天张星和曹达明一伙,没少干仗。 张星接了烟,连剩下半包一并掏走,“姓曹的可没讨着便宜。 不过,待会儿填完志愿,你赶紧撤,姓曹的恨你入骨。 他来找事儿,老子顶着。” 正说话儿,曹达明进了教室,阴冷地盯许舒一眼,远远冲他比个割喉的手势,竟没找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落座后,曹达明从抽屉里取出个玻璃杯,摆上窗台,无视张星比出的倒拇指。 五分钟后,上课铃响,三年六班班主任王长保走进来。 他三十六七年纪,中等身量,梳分头,戴金丝眼镜,和警察故事里的曹查理有七分像。 前任许舒的记忆片段,和老师有关联的不多,唯独王长保槽点满满。 王长保向来看人下菜碟,对肯向他送礼的学生,极尽宽纵。 对许舒这样的破落户,则是重拳出击。 最让许舒印象深刻的是,王长保曾经当着全班的面,骂过他有人生没人教。 此刻,王长保才现身,许舒脑海中传来阵阵剧痛。 这感觉,和他穿过来,第一眼看见曹达明一般无二。 啪的一声,王长保将厚厚一叠志愿卡砸在讲桌上,阴着脸让前排的同学,将志愿卡分发了下来。 许舒敏锐地捕捉到王长保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移,他低声对张星道,“待会儿老王要寻我晦气,你别吱声。” 张星冷声道,“内涵谁呢?你和老曹干,我义不容辞。 可老王毕竟还握着毕业鉴定这个杀手锏,我老子还指望我去近卫军当军官,我踏马能为你和老王翻脸?” “你心里有数就行。” 许舒接过前面递来的志愿卡,翻看起来。 a4纸大小的志愿卡上有三十四个选项,覆盖各行各业,多是体面工作。 其中不乏各权力衙门的文员,以及治安官这样的实权职位。 让许舒想不到的是,近卫军这一选项成了最热门。 不止张星选了这项,他耳边听到很多议论,都想选这项,只是怕关系不到,无法录取。 张星麻利填完,悄声道,“老许,你成绩稀烂,毕业考也别指望爆发。 其他热门职业,你拼不过那些人。 你若是愿意,填治安官,备注写明去临水县。 我表叔在临水还有些能量,你填这个,我打包票能录。 将来若有合适的机会,我再让我老子想办法,把你弄回春申。 不管怎样,咱先把治安官的帽子戴稳。” 许舒怔怔看着张星,胸中涌过暖流。 “什么眼神,死玻璃。” “去你大爷的。” 许舒取出钢笔,按张星的提议写。 其实,志愿不志愿,对他没什么意义,他对预考有把握。 过了预考线,便填了志愿也不会生效。 许舒才要动笔,志愿卡被抽走。 许舒一抬头,迎上王长保冰冷的眸光。 “在外面野了这些天,临到填志愿时,你来了,当我是死的啊。” 撕拉一下,志愿卡被王长保扯作两截。 许舒还没怎的,张星霍地起身,“王老师,过了吧。” 王长保沉声道,“张星,我奉劝你不要和渣滓混在一起。” “许舒是渣滓,我就是渣滓。” 张星梗着脖子道。 王长保没想到张星这么刚,面子挂不住,冷了脸道,“大胆!别忘了你还没毕业。 在六班这一亩三分地,我说了还算。” 张星家里有些能量,王长保平素挺给张星面子。 但张星若不识抬举,他也不打算惯着。 许舒起身,将张星按回了座位,“王老师……” “你也配叫我老师?我没你这样的渣滓学生。” 王长保挥手一扫,许舒桌上堆得老高的课本撒了一地。 许舒眼皮急跳,忽然瞧见曹达明得意洋洋地指了指窗台上的玻璃杯。 许舒不明白曹达明何意,却陡然醒悟,王长保的反常,恐怕有曹达明在背后推手。 “就你这样的也配读书,读尼玛个红薯!” 王长保一把抱起许舒的课桌,来到窗边,竟要把他的书桌丢出窗去。 许舒终于动了,他挥手一按,哐当一声巨响,抱起的课桌被他按了下来。 王长保仿佛不认识许舒一般,怔怔盯着他,教室一片死寂。 “王老师,您是体面人。” 许舒挥手把书桌推回原位。 “反了,反了!” 王长保醒过神来,胸中烧起万丈怒火,他统治三六班以来,再狂的学生,也不敢冲他炸翅。 他抬手就是一耳光,朝许舒脸上抽去。 巴掌还在半空,却被张星一巴掌扇了开去,啪的一声脆响,打得王长保大手一片血红。 王长保要气疯了,指着张星才要大骂,张星一脚踢飞一张椅子,“去你麻痹,姓王的,老子拼着不毕业,这辈子跟你狗?的耗上了!” 这一刻,志愿卡,档案,毕业证,全被他抛飞脑后。 许舒满腔的怒火,莫名其妙被张星的滔天义气给浇没了。 曹达明揉了揉眼睛,“疯了,疯了,张星踏马疯了。” 王长保怒极反笑,咬着腮帮子吼道,“好好,你们敢当众辱骂、殴打师长。 菁才建校二十年,你们是开了先河了。 今天不把你们开除,我这个班主任不当了……” “哈哈哈……”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未见其人先见肚子的方校长出现在教室外。 方校长才现身,后面跟着一串老师,秦冰、苏柠也在其中。 “恭喜,恭喜,长保,恭喜啊。” 方校长笑成了弥勒佛,远远伸出手来,一把拉住王长保的手,亲切地摇晃起来,一众老师也都冲王长保道着恭喜,眼神中或嫉妒,或羡慕。 “校长,您这是……” 王长保莫名其妙。 “长保啊,你还不知道吧,预考的成绩下来了,你考了全市第一啊。” “啊!” 王长保停止了呼吸。 满场一片倒抽冷气声。 “老王多大岁数?” “明显他参加的是二类预考。” “这也太卧槽了,老王有这个命,全市第一?” 底下议论蜂起。 “校,校长,不,不会弄错了吧……” 王长保一张脸似悲似喜,一双手已激动得无处安放。 “错不了,我一个考试院的老朋友悄悄告诉我的。 当然了,成绩要晚个把小时公布,但他说得很清楚。 全市第一,出在菁才三六班。除了你,还能有谁。” 方校长亲热地拍着王长保的肩膀笑道,“长保,你这回可是给咱菁才挣回了天大的面子啊。” 直到此刻,王长保才被一股巨大的狂喜击中,整个人飘乎乎,如升云端。 适才方校长说他考了全市第一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他觉得自己当时的考试状态并不好,好些题都是蒙的。 考第一,可能么? 直到方校长点明了三六班,他才放下心来。 整个三六班根本没有人参加预考,即便是有人偷摸去参加了预考,也只能参加一类预考。 一类预考的难度远在二类预考之上,就三六班里的这些酸桃烂枣,根本不可能有人考过,更遑论前全市第一。 “定是我祖上有德,瞎蒙的题,恰好都蒙对了,天啊……” 王长保激动得满脸通红。 预考第一,哪怕是二类预考,也足以在菁才高中的教育史上大书特书了。 就凭这一点,就能给整个菁才高中带来巨大的光环加持。 众人正围着王长保说话,门卫老张冲了进来,“校长,市教育署,区教育社的长官们,还有兄弟学校的校长们,曹议长等社会贤达一起来了,他们来得急,我挡不住,已经上楼来了……” “哈哈,肯定是收到消息了,我菁才高中经此一考,名震春申,长保啊,机会来了,要把握住啊……” 方校长满面放光,激动得直喘粗气,这是他从事教育事业这么多年,难得的高光时刻。 很快,方校长在教室门口接到了一行自带气场的中年男人。 一番寒暄后,方校长领着众人进了教室。 “老方啊,你带兵有方,为咱们春申争取了这么大的荣誉,可喜可贺。” 一个胸前挂着铜二徽章秃顶中年,热情洋溢地表达着赞叹。 方校长激动地浑身颤抖,“哪里,哪里,陈署长,您过誉了,太过誉了。” 他激动坏了。 菁才高中虽是春申名校,但也只是在城南区有着不小的名气。 而此刻表扬他的可是市教育署的陈署长,春申教育系统第一人。 以方校长的级别,平日里想和陈署长说句话都难。 方校长虽然激动,却也知道该把舞台让给谁,他指着王长保道,“一切都是他的努力,他的荣誉啊。” “署长好。” 王长保立正,深鞠一躬,伸出手来。 陈署长重重一握手,才要表扬,忽然扶了扶眼镜,“你没满二十五?” wap. /131/131718/30751342.html 第21章 开除 王长保怔了怔,“我今年三十六岁。” 陈署长皱眉,“老方,不对吧,这次你们学校出的全市第一,可是出在一类预考。” 轰! 全场哗然,方校长险些一头栽倒在地,“署长,您,您没弄错吧,我得到的消息说是第一名出在三六班啊。” “是三六班啊,一个叫许舒的学生。” 轰!轰!轰! 满场炸翻。 张星掐着许舒的脖子,“卧槽,卧槽,你踏马的原来背着老子去考试了,全市第一,全市第一啊……” 秦冰、苏柠也相顾骇然,她们和许舒一道参加了考试。 可许舒的成绩,两人都知根底,即便是秦冰知道许舒觉醒了学士的超凡属性,也绝不相信短短三天的冲刺,许舒就能考个全市第一。 “不,不会弄错吧,这,这……” 方校长激动得直抓胸口。 出个二类预考的全市第一,他已经乐疯。 现在,陈署长告诉他,出的一类预考的全市第一。 如此巨大的惊喜,严酷地考验着方校长的心脏。 “有没有叫许舒的?” 陈署长开始怀疑情报是不是有误。 许舒站起身来。 “你参加了预考?” “是的。” 巨大的声浪险些把教室的屋顶掀翻。 即便是陈署长点出了许舒的名字,全班学生也无法相信。 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回也弄错了。 一类预考,全市第一,许舒,怎么可能? 可当许舒亲口承认他参加了预考,便坐实了这个消息。 巨大喧闹声中,曹达明惊地站起身来,手肘碰到被他放在窗台上的玻璃杯,玻璃杯跌下楼去。 “卧槽!” 曹达明惊呼一声,急得脸都白了。 这只玻璃杯,是他摔杯为号的道具。 彼时,在篮球场,曹达明已策划好对许舒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精神上,他用重利诱惑王长保,目的是要将许舒开除。 肉体上,他摔杯为号,他纠集的那些人就会冲进教室,将备好的粪水淋许舒一身。 此举虽狂妄,但王长保被买通,自能周全过去。 他坚信,经过这连番打击,许舒非崩溃不可。 谁能料到,许舒竟考了个第一,招来这么多大人物,连他老子也来了。 一想即将发生的恐怖场面,曹达明想疯。 咚咚,密集的脚步声传来,等候多时的谢龙等人,火速冲进教室。 “姓许的,让你狗?的狂,啊……校,校长!” 谢龙大惊失色,左手的塑料袋一松,昏黄的液体洒了一地,立时,令人作呕的恶臭迅速弥漫开来。 狂喜后又狂怒,方校长脑溢血都要发了,颤声道,“孙……主任,这,这……哪个班的,开除,开除!” 教导主任孙有道活剐了谢龙等人的心思都有了。 菁才创校数十年,今天是最光辉的一天,谢龙一干人竟把粪水弄进了教室。 这是恨自己不死啊。 “开,开除!” 谢龙如遭五雷轰顶,惊呼道,“曹少,曹少,你可不能管啊,我们都是听你安排,你得说话啊……” 一旦开除,志愿卡、毕业证都得灰灰,前程彻底毁了,家里的大人知道,非剥他皮不可。 谢龙急得已经失去理智,急唤曹达明。 曹达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看谢龙,更遑论为他说话。 他装不认识,谢龙等人全不干了,个个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将曹达明的粪水计划抖落个底掉。 连带着王长保被买通的事,也说了出来,急得王长保“手舞足蹈”。 “胡说,你,你们胡说……和我无关……” 曹达明一张脸惨白如雪。 “曹议长,这是令公子?” 陈署长已从随员口中知晓曹达明和曹议长的关系。。 曹议长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跟着来贺喜,能贺出灭顶之灾。 今天的事一旦传开,说他的公子在学校仗着他的势,胡作非为。 明年的议员换届,他这个区议长肯定要完。 “胡闹!” 陈署长掉头就走,众人只能跟上。 来到走廊,陈署长又定住脚,让一名随员招来许舒。 方校长看到近前许舒,像是看到救命稻草。 陈署长亲切地拍着许舒的肩膀道,“许舒同学,你很好,大考时争取给春申城,给整个华亭郡再争辉煌。” “我一定努力。” “学习上,生活上,你有什么困难?” 陈署长和蔼亲切,一旁有记者按动快门,镁光灯爆闪。 许舒到底是菁才的毕业生,陈署长看着一旁上气不接下气的方校长,于心不忍,“老方啊,菁才的问题不少,但成绩也不能抹杀。” 陈署长的表扬,如一瓶速效救心丸,方校长瞬间又获得了呼吸权。 “我可能参加不了大考了。” 许舒毫无预兆地丢下炸雷。 “什么!” “啊!” 陈署长眉头结出个疙瘩,“许舒同学,你有什么难处么?说出来,我来解决。” 自教育改制以来,春申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优秀的预考成绩。 总分750,许舒干了703。 虽说每年都有全市第一,但许舒这个全市第一的成绩实在太吓人。 如果全郡有排名的话,陈署长相信许舒的成绩必然也是全郡第一。 这样的人才,若是参加大考,在全国都能拿名次。 陈署长在教育署署长的位子上已经好几年了,始终没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也迟迟不得晋升。 倘若许舒在大考上再放异彩,这就是他教育事业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许舒说他参加不了大考,陈署长心情瞬间恶劣到极点。 “王长保老师已经当着全班的面,把我开除了。所以,我暂时恐怕不能代表菁才高中参加大考了。” “你,你……” 王长保要急疯了。 方校长双目喷火,恨不能嚼碎了王长保。 他正要说王长保说的不算,一旁育英高中的马校长急道,“这好办,来我们育才,一切手续,我来办。” 许舒明言不能代表菁才参加大考,马校长立时就听出弦外之音。 方校长急得要冲马校长动手,其他几个校长纷纷表态。 “论名校,还得是我们东方,我现在就可以替你办理新的学籍、档案。” “来我们明达……” “我们一中才是正统……” 方校长心脏一阵阵抽紧,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校长……” “老方……” 走廊上乱作一团。 …… 早起的时候,还有太阳,赶到秦冰家时,天上飘起了雨花。 等了快半个小时,秦冰还在磨蹭,许舒忍不住按了下喇叭。 门开了,秦冰袅娜地走了出来,她又换装了。 这回走得是禁欲风,一套长款私订正装制服,搭配小牛皮鞋和暗色系的丝巾,高贵冷艳。 “一早上,瞎催什么。” 秦冰长腿一伸,坐进挎斗。 亢亢亢,边三轮发动,朝修理厂赶去。 “你不会真转学吧?” 秦冰还是没忍住。 昨天在三六班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劲爆,秦冰的八卦之魂也按捺不住。 “方校长抢救过来没有?” “救过来了,不过身体很差,已不适合继续出任菁才的校长。 陈署长亲自点将接任,听说要来的钱校长是陈署长的小舅子。” “王长保和曹达明呢?” “方校长在病床上,就签署了开除王长保的文件。 对于他收学生贿赂的事,治安社已经立案了。 陈署长也派员调查,王长保当时就招了。 没想到他一个班主任,短短几年贪了快两千元。 曹达明转学了,他父亲曹议长倒是一直说要亲自找你道歉。” 许舒笑道,“老王也是没谁了,没背景当的哪门子妖怪。” “什么妖怪?” 秦冰莫名其妙。 许舒不想展开猴子的故事,打个哈哈,遮掩过去。 边三轮到修理厂门口时,段阔海正蹲在门槛上喝着一碗白米粥,见得车来,三口两口喝完,“小秦,我这吨位越来越重,坐他后面实在挤得慌,你看……” 秦冰白了段阔海一眼,大长腿迈出挎斗,在许舒身后坐了。 段阔海跳上挎斗,边三轮亢亢远去。 “段队,又有案子了?”“ 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案子,叫你来有好事。” “好事!” “还得是你小子脑子灵,我把你推测晏紫等悍匪要炸献山大桥的结论上报站里,经过仔细摸排,第三镇军一处仓库失盗,丢失炸药三千斤。” “这不是天大的案子么,咱们得赶紧……” “这是块肥肉,可咱没那么大嘴。 不过就凭这次上报险情,咱们也立了大功,站里发下功点。 你的副室级也落实了,今天带你去内务堂,把胸牌领回。” 亢亢亢,边三轮的油门被许舒拉到最大,阴雨的天气也遮不住他心中的灿烂阳光。 一个小时后,边三轮在一扇不起眼的石拱门前停下。 三人穿过一条狭窄的弄堂,进了一座二层小楼,小楼被高墙环绕,四周都是低矮的民房。 虽在闹市,私密性居然很好。 一个叫张畅的文员接待的他们,闲叙几句后,张畅取出一个红色的本子。 扉页上标注了第九小队,还压了钢印,隐约可以看见钢印中央的“春申站”三字。 张畅打开本子,递过一支钢笔,让段阔海签字。 wap. /131/131718/30751343.html 第21章 壮血 “您想让我辅导?” 许舒有些没绕过弯来,毕竟秦冰才是老师吧。 秦冰玉面飞红,咬着丰润光泽的红唇说道,“又不让你免费帮忙,你想要什么,直说。” 许舒愣住了。 秦冰嗔道,“你别想些歪的邪的。” 忽然,许舒怪叫一声,一加油门,边三轮发出暴烈的亢亢声。 “作什么妖!” “秦老师,您知道哪份报纸的发行量最大?” “惠民晚报!” “有联系方式么?” “我认识他们副主编,你到底要干嘛?” “打个广告多少钱?” “什么广告?” “……” 想着补课,秦冰六点多就赶到修理厂,才进门,她又退出来,仔细看了看大门,才确信没走错。 修理厂院内,聚了七八个力工,正在清理杂乱的场子。 不多时,许舒从房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张设计图纸,和工头说着什么。 秦冰走上前去,扔给他一袋冒着热气的包子,“你还真折腾起来了,弄这么大动静儿,当心回不了本。” 许舒抓过包子就吃了起来,香辣酸菜肉馅在口腔里炸膛,“广告的事儿可有眉目,我这儿正急呢。” “明天一早就登,托人办了加急。” “广告费多少?” “你别管了,就当补课费了。” “不行,一码是一码。” “十元。” “我问过老段,他说一天少说也得四五十,您可让我占大便宜了。” “段队没说错。不过我找了熟人,这十元就是东荟楼的一桌酒菜钱。我约陈副主编吃了个饭,把你要做的事和她说了。本来是想求她帮忙做个加急广告,没想到她一听很感兴趣,直接上明天二版的热点新闻。” “新闻!这能行?” 许舒喜上眉梢,新闻可比广告的传播力度大。 秦冰道,“你是全市预考第一,本身就有极高的新闻价值。何况要做的事儿,也前所未有。” 许舒又是一顿马屁输出。 秦冰被拍得很舒坦,忽见紧闭的南厢房,门缝里溢出滚滚烟气,扬了扬手里剩的那袋包子,“段队在那边?” 许舒道,“可不是,鼓捣得热浪滚滚,也不让人进,不知道在干什么。” 秦冰走过去,敲门,门开一道缝,她从门缝递进包子,门又关上。 她根本没见着段阔海人,便转回许舒身边,“你请这么多人,搞这么大动静,哪儿来的钱?” “山人自有妙计。” 他可不敢跟秦冰说,秦冰送她的牡丹表被他当了。 “你就妙计吧,当心鸡飞蛋打。” 说着,她搬来桌椅,排出厚厚的卷子,许舒拖了把椅子坐过来。 学生给老师补课,怎么想怎么怪异,开始许舒还有些放不开,唯唯诺诺。 补着补着,渐入佳境,他姿态渐高。 “怎么能是并联呢,明明是串联,这么明显的送分题也做不来?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我看你脑子就是一团糨糊……” 许舒梗着脖子,理直声壮。 啪,秦冰把笔拍在桌上,星眸喷火。 许舒陡然醒过神来,讪讪道,“这个,这个,咱换个思路,您看,这个电路图,其实还可以这么画……” 总体来说,许舒是个好老师,秦冰对他很是佩服。 不管多难多偏的题,摆到许舒面前,那只美如画的手在稿纸上轻轻引动钢笔,立时便有答案。 “你不是最近才学会这些的、纵然学士超凡,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内,学会这么多。” 秦冰问出心里埋藏许久的疑惑。 许舒笑道,“古时候有一只神鸟,栖在梧桐树上,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 秦冰横他一眼,“你跟谦虚真是不共戴天。” 秦冰一直补习到段阔海招呼许舒,才离开,抬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 院子里的工人,依旧在忙碌着。 许舒和工人们招呼一声,便进了南厢房。 才进门,险些被灼灼的热气和刺鼻的药味,冲个跟头。 八九平的房间,吊着个昏黄的灯泡,里面架了地锅,汤桶,案台,不像是练功房,倒像是杀猪现场。 若是段阔海围上围裙,再拿把杀猪刀,许舒一准儿掉头就跑。 “衣服脱了,跳进去。” 许舒依言照办,身子没入汤桶,四五十度的温度,很舒服,皮肤传来微微的刺痛,有一种别样的爽感。 浸泡持续了十余分钟,许舒忽觉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刺痛感越来越剧烈,数处动脉剧烈跳动。 许舒心里烦闷至极,眼见便要坚持不住,绿戒散发出熟悉的冰凉袭来。 “撑不撑得住?” 段阔海双目放光,许舒坚持的时间,远比他预料的要长。 “是不是坚持越久越好?” 绿戒发威,许舒心里踏实多了。 “那是自然,我现在是用药浴,来刺激你的筋络和骨骼,催壮你的气血。 普通人初次浸泡,很难坚持你一半的时间,你小子倒是天赋异禀。” “那我再抗一抗。” 许舒盘膝坐下,药水没过嘴巴,只露出鼻孔在外。 又一刻钟过去,许舒还在坚持,段阔海惊讶不已,生怕许舒憋出个好坏,“躺案台上来。” 许舒长呼一口气,跨出浴桶,段阔海惊恐地发现,他周身的动脉都在剧烈跳动。 “你,你……” 段阔海瞪圆了眼睛,这种异象前所未见,普通人这样,早暴体而亡了。 他赶紧拉过许舒,按倒在案台上,双掌急挥,时如开山,时如打牛,时如切菜,时如插秧,在许舒背上飞速游走。 一番操作持续近半个小时,段阔海满头大汗,面色殷红如血。 许舒浑身舒服地直哼哼,周身的动脉终于不再跳动。 段阔海抱着罐头瓶茶杯,连干好几杯茶水,“接着泡,这次我要加量,看看你小子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常人一处动脉跳动,就难以维持,你小子气血奔涌如沸,竟还能抗,真是牲口。” 段阔海继续往浴桶中倒着一盆盆滚烫的红色汤汁,刺鼻的气味弥散开来。 许舒跳进浴桶,才入内,他便觉像掉进了蛇窟,仿佛被万千条毒蛇噬咬。 “受不了就赶紧出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段阔海神色惊惶。 许舒咬紧牙关,缓缓坐进汤桶。 段阔海死死盯着他,惊讶地发现许舒面部仿佛钻入好几条蚯蚓,顶得面皮此起彼伏。 许舒牙齿咯咯打颤声,却始终一声不吭。 段阔海浑身颤抖,如观妖魔。 他不惜花费功点换来的都是壮大气血的虎狼猛药,便是他跳进眼前的浴桶,也决不能坚持这许久。 可许舒一个非体士途径的超凡者却扛了下来,这不是单纯地忍痛就能办到的。 因为你再是能忍,超越身体极限后,气血崩盘,五脏俱裂。 可许舒明明周身所有的血管都在暴跳,却还能在药桶里坚持。 段阔海受不了了,照许舒这么泡下去,他推宫活血的时间会大大延长。 “娘的,想累死谁。” 段阔海一把抓起许舒,按在台案上。 这次推宫过血持续了一个小时,按完后,龙精虎猛的段阔海腿软脚软,踉跄着出门,丢下许舒在台案上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 许舒推门出来,原先杂乱的院子已焕然一新。 地面干净平整,数十张条凳整整齐齐地排列,一块加大的黑板正迎着头顶明亮的电灯。 “您可醒了,这活儿干得您可满意?” 工头任五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利索!” 许舒取出二十五枚银元,交给任五。 任五双目放光,搓着满是老皮的大手,“不是二十三元么?” 许舒道,“大家熬了一夜,辛苦了,多的两块,请大家喝酒。” 霎时,院墙外传来工人们的欢呼声。 “大兄弟爽快!下回有活,还叫俺们。” 送走任五,许舒脱光衣服,在浣洗池边压水冲凉。 十三四度的温度,井水冰凉,冲在他健硕的身体上,竟没感到寒意侵体。 “这才一夜的工夫啊,效果这么明显?” 许舒窃喜,他摸了摸腹部的肌肉,明显地感觉比原来富有弹性。 叮铃铃,秦冰骑着自行车撞了进来,车把手上挂着两笼冒着热气的包子,右手攥着一张报纸,才扫中许舒,星眸灿然,嗔道,“暴露癖啊你。” “您这也太能赶巧。” 许舒赶忙擦干身体,转入右侧厢房换衣服。 这间厢房,他已占为己用,让工人们新铺了防腐木,刷了大白。 未来一段时间,他在修理厂的时间,肯定要多过家里。 连带着生活用品,也转过来不少。 “你是真下血本啊,这几十张条凳,要来多少人。” 秦冰巡场一圈后,啧啧称奇。 “老许,老许,咦,秦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听见喊声,许舒一把扯开房门,便见张星骑着辆自行车便撞了进来,左手也攥着一张报纸。 瞧见许舒,张星一个加速冲到许舒身前,挥舞着手里的惠民晚报,“我踏马还以为找错了,你小子才考了个全市第一,就想脱离组织?搞这么大动静,不先通知老子。” “这不是想给你惊喜嘛,再说以你的精明,我能瞒得了你?” 许舒接过秦冰递来的包子,一口干掉一个。 “那倒也是。” 张星劈手夺过包子,自顾自吃了起来,凑到许舒耳边,悄声道,“秦老师不会真是你表姐吧?” “不然呢?” 许舒摘过张星手里的惠民晚报,翻到第二版,一眼找到自己要开办大考高分讲习班的报道。 杀入教培行业,正是他折腾这么大动静的目的所在。 细说起来,还是那天,秦冰提议要他补课,他才由此生出的灵感。 wap. /131/131718/3075134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