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系玩家》 第五十三章 换人了 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离她不出二十米的距离。 她害怕地朝后面缩了缩,壮着胆子朝他问道: “喂!你是谁?” 下一秒,她好像认出了那张脸。 下雨前的烦闷天气里,那个人全身笼罩在黑色大衣之下,只露出一张公交站上失信名单一样通缉犯的脸,而事实上,对方那张脸确实是通缉犯,因为前几天尚姐才给他们看过那个最近逃窜到郡沙的杀人犯。 对方只是死死盯着姜闹,那神情跟刚才那六个古怪的男生如出一辙,那不是看同类的眼神,光是被盯着姜闹就感觉浑身冰冷。 雷鸣阴翳,突如其来的暴雨掩盖了一切。 扭打在一起的陆之声和那几个青年,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浑身裹在黑色大衣里的杀人犯,她耳边传来宫城未来要她快跑的尖叫,原来是那个黑大衣的男人不由分说地朝她抓了过来,她的腿却像生根一样害怕地动弹不得。 愣神一秒后,被宫城未来喊声回魂的她看着来势汹汹的黑衣人,她回头看了眼跟几人扭打在一起的陆之声和宫城未来,又看了眼目标明显是自己的杀人犯。 一咬牙,转身往球场方向逃去。 …… 公园里灯光昏暗,暴雨倾盆而下,她脚步变得愈发沉重。 一回头,那个一脸死相的男人依旧穷追不舍。 周围一切声音都被暴雨压了下去,世界只剩下沙沙的雨声。 就在今天之前,她对这一天可以说满怀期待; 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平时不会穿的名牌高跟鞋和最近最喜欢的衣服,她想过今天携天下而令风无理,大势欺压之下出现在他面前,班里的人起一起哄,她借着这股东风之便,说不定真的可以强势拿下对面,再不济,再不济也让两人关系来点进展呀! 结果那人直接放了她鸽子! 上一次这么失望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四年级时爸爸答应自己,考到年级第一,就在海南出差回来的时候给自己带一小盒子贝壳回来,后来她做到了,可是她爸爸失约了,后来她再也没考过年级第一,也不再喜欢海边。 真的会很委屈的啊! 她一只拖鞋已经掉了,所幸踢掉另一只,裙子因为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雨落在她脸上,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头发粘在脸上甩也甩不掉,鼻子呼吸会呛到水,她只能用嘴大口大口地呼气。 她本来就不是宫城未来那种运动系,感觉自己现在呼吸像狗一样,忽然幸好风无理没有来了,一向要强的自己,要是被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太过丢脸。 或许因为在逃命,大脑空空一片,反倒是能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前面光线朦胧,雨夜的公园早就不见一人; 要跑到有人的地方; 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而且这件事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倒霉遇险,或许在江边遇到的那几个青年,就是对方一早准备的,这些年来自己爸爸的生意越来越大,影响力越来越大,她知道得罪的人也就越多。 真相就是,这是一次预谋的绑架! “你们要多少钱!” 在理清思路后,她倒是能迅速冷静下来,现在雨势小了很多,路灯的清冷微光之下,像是晦暗天地间拉着无数银色的丝。 她不能再跑了。 因为她跑不动了。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撞死在这柱子上,保证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她龇牙咧嘴,以最凶狠的姿态,像是一头发怒的小母狮。 “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做到!” 听到她的话,那个黑衣人果然在她几米开外停了下来。 路灯的光很冷,没有一丝温度,雨打在脸上很疼。 “你们要多少钱?” 那个通缉犯只是摇摇头。 这个摇头到底几个意思啊! 姜闹内心快要奔溃了,她现在只想瘫在床上变成一条一动不动的咸鱼,而不是淋着雨在乌漆嘛黑的公园里,站在唯一的路灯下,假装强硬地跟面前的通缉犯先生斗智斗勇! “你们的目标是我没错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一切都跟我那两个朋友无关!” “给我……” 姜闹挑了挑眉,雨水顺着她的白嫩的脸流淌而下,睁眼都困难的雨势之下她需要很集中精神去关注身边的任何微小动静,她现在手里的底牌,就是在对方擒住自己之前撞死在路灯的柱子上,她听到对方的话心落了一半。 有需求就行! 这个是杀人犯,她真的害怕对方已经疯了,现在看来,估计是想在她身上捞一笔,然后再逃缅甸或者东南亚别的地方! 有需求就行。 “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我还能让我爸准备你逃到国外的车,你的目标是我肯定是知道我是谁的女儿对吧?你听我说,我是个很惜命的人,能用钱解决我也不想节外生枝,你拿到钱拿到车就走,我也不给你添麻烦。” 姜闹嘴唇已经没什么血色,舔了舔嘴唇,这一刻大脑转得飞快,嘴也飞快。 她还要想要是对方要是一定要自己呆在他身边,或者撕票之类的该怎么办,不断浸泡在雨水之中她已经有些失温了,大口呼吸让自己大脑有足够的氧气考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她觉得现在简直就像拍电影,夜雨如银丝飘零,路灯的光愈发冷,这一幕让她思维再次发散到《夏洛特烦恼》里袁华在电话亭给秋雅打电话的雪夜,大概也是这样的黑,这样的冷,这让她也想打个电话给那狗东西,哈哈,老娘现在被人绑架啦! “给我……” 黑衣人像是只会重复这样的一句话。 “你要什么?你说,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我要……” “对,你要多少钱,你说一个数目!” “给我……” “……” 她是什么人间小可怜? 风无理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上周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不会写啊呜呜呜。 裙子蝴蝶结下不大的胸脯不断起伏,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现在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吹完海风还光着脚在雨里死命跑了很长一路,如今全身被雨水浸透了,本就皮肤白皙的她沾着水后像是夜间发着光,雨水顺着裙子下面一双大长腿流向地面,赤着脚脏兮兮的,大概是那一口气实在没喘上来,她感觉视线逐渐模糊。 如果那家伙回来后听到自己的噩耗,会不会哪怕难过一秒呢? 一定会的吧; 只是想到这样的答案,姜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随后缓缓向前倒去。 她曾无数次鄙视过自己的恋爱脑,但是每一次甘之如饴; 在她视线最后,那个黑衣人一手向她抓来,那只铁手仿佛能挖穿自己的喉咙。 雨夜路灯下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那只铁手被少女柔弱的手握住; 再也难动分毫! 只见姜闹在即将跌落时分忽然站住,而且伸出手握住对方的胳膊; 眼睛一合一张之间,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还柔弱好像在雨中被摧残的娇弱百合,一眨眼间忽然成了浑身是刺的铁血玫瑰,本来伪装出来的凶狠褪去,眼神只有平静,她眸子微微抬起,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 无人的公园,漆黑的雨夜,昏暗的路灯; 以及被自己抓着手臂不断挣扎的杀人犯。 清纯甜美的小姑娘咧开嘴笑: “没想到我也会你的附身能力吧,又见面了,魍魉。” wap. /91/91779/20209156.html 第五十二章 局部暴雨 “来了!” “湘江路,湘江公园,无理说得没错,它果然去找那个小姑娘了!” 通联公司内,杨主任看着信号基站反馈回来的灵缠波动。 那天虽然一击即溃,但是好歹跟那魍魉纠缠了一番,他们得到了他更新更全面的数据,回来之后就对郡沙这边的基站数据更新。 隐藏了几天,终于还是冒了出来。 杨主任指挥人员出动; 夜间一辆辆通联公司的专车驶出公司,有条不紊地汇入城市的干道,在都市夜间划下光带,穿梭不息,收到信息在各地待命的人员朝着地方赶去,像盘踞在城中的巨兽睁开了眼睛,呼出的鼻息云气蔓延全城。 办公室内,除了杨主任外,还有一位秘书打扮的成熟女性,她托了托眼睛,敏锐察觉到什么:“又是那个小鬼的事?” 杨主任沉默着点点头。 “公司不是给他拿来擦屁股的,他们师徒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公司出力?” “公司创建目的是维持秩序,你的意思是,就此收手不要管?造成的影响,大老板问起你全权负责?” “正因如此,那回收的影子,更应该由公司保管!” 对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这个。 杨主任整理身边的文件,又重复了一遍:“公司创建目的……是维持秩序。” 成熟女子狠狠地瞪着他:“那是一位扣仙门后失败的影子,‘仙’的秘密说不定就藏在里面,你能替公司做这个决定?” 杨主任抬头看了这个女子一眼。 胸大无脑; 年轻人急上位而已,总想干点大事出来。 “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染指的,王西楼大人是失败了,但不是死了,你要试试挑战一位活跃了八百年大修行者的底蕴和人脉吗?我说了,公司的目的是维持秩序……自己想一想,是谁指使你来的?或者谁暗示你这样做的?” 杨主任叹了口气道:“脑袋清爽一点,别人想看看井有多深,把你扔下去听了个响,你还在洋洋得意。” 女人后退了一步,阴沉着脸,不知是否出现后怕的情绪,没有正面回答杨主任的话,又问道:“那,那你刚才说,找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姑娘身上有那道影子需要取走的东西,风无理今天会离开郡沙,影子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会出手……” “那为什么不派人手保护?” “近距离出现有关人,会被警觉。” “你们把一个小姑娘当作诱饵?!” “……”杨主任也有点牙疼,这事办得确实有点不太好。 事实上,风无理给他的建议只是疏散人群,并不需要公司帮忙出面捉拿。 “他有分寸的。” “呵呵!”女人一声冷笑。 “他办事一向让人放心……” “呵呵!” 杨主任低着头处理公务。 可以,刚刚营造的智珠在握形象,全都垮掉。 还想下班约一下这个大胸妹…… 公司疏散人群的办法,简单且朴素。 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落在水泥地上,散成花瓣大的水花。 早在二十分钟前,江边不少人手机都收到局部暴雨提醒。 而且江边确实起了大风,浪头拍打着江堤,漆黑的夜也能看到江边白色的水沫,天变得低矮,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局部暴雨是什么寄吧?”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 “早知道在家打游戏”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公园厕所前,宫城未来拉着姜闹的手,前面灯光昏暗,几个年轻男人状态十分不对劲围了上来。 此时地上还躺着两个,但是他们没有表示出对同伴的一点关心。 一滴雨水打在陆之声脸上,他擦了擦,看了一眼天色,星月不见。 继而又一脸蛋疼地看着面前奇怪的几人:“喂,兄弟,追女生不是这样追的。” 那几人不发一言,继续向前走了一步。 “不要靠近了,听到没有?”他皱着眉威胁道。 公园内狂风大作,那四人动作极度不协调地扭着脖子; 姜闹注意到,从始至终他们的视线就一直放在她身上。 林间刚好掀起狂风,落叶卷了起来,树梢在风中呜咽作响,对面四人不管不顾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她本能地闭上眼睛。 只听传来砰砰两声,最前面那两个瘦猴一样的男生被人高马大的陆之声一巴掌拍开,只能说不愧是体能怪物一样的奇葩高中生,站在前面像韩剧里的像一堵墙,这一刻让人想起韩国丧尸片釜山行里的壮汉马东锡。 就连现在这个场景,居然也跟釜山行里如出一辙。 他一个人就抱住剩下两个男人,骂了一句脏话,一把将之撞在一旁的墙上,随后松手,两人滑落。 龇牙揉了揉肩,瞬间制服几人。 一旁的宫城未来一个劲喝彩,唯恐天下不乱。 “斯国一!!” “这几个人怎么回事啊?”他转身问姜闹二人。 “他们好奇怪啊,感觉,感觉像那些丧尸一样。”宫城未来后怕道。 姜闹心神不安地拿出手机:“报警吧。” “这里也没有摄像头啊……”陆之声四周围瞄了瞄。 “不用担心,等一下我们都会给你作证的,是他们先出手。” “不是,我这一下子干趴下四个,算上门口那两个就六个,可惜没录下视频啊。”他咂舌遗憾道。 “……” 不过幸好这家伙在这,刚刚听到宫城未来呼喊就跑了进来,二话不说撂倒两个,然后宫城未来拉着姜闹的手跑了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异动,那几个倒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爬了起来,昏暗灯光之下,他们跟灯下影子一个颜色,摇头晃脑地站立之后。 姜闹刚想提醒,就率先朝陆之声扑了上去! 像草原上的鬣狗围杀狮子,他们死死抱住陆之声的手和身体,四个人合力把他抱住在地上,陆之声一时也难以找到突破点。 “喂,神经病吗?快滚开!” “嘿,力气还不小,我要认真了昂!” “有病是不是?” 宫城未来急忙上去踢死死抱在他身上的人,还停在原地的姜闹慌了起来,呀地一声也想过去帮忙,只是林间狂风大作,空气中传来苍凉的悲鸣。 wap. /91/91779/20209155.html 第五十一章 引蛇出洞 本来以为江边会清净点,结果来了之后就发现想多了。 湘江缓缓东流,江面上铺满了雪一样的月光,江对岸有沿江的彩灯,以及对面橙白的光构筑城市的轮廓,视线尽头朦胧的灯光,江面一轮圆月被江水翻涌而揉碎。 沿着江边特别是靠近广场那一边,几乎满是人。 江边停着很多车,每个路灯下面都站着一两对情侣,烤淀粉肠的油炸香味飘散,还有卖冰粉和钵仔糕的,夜间出来散步的人影影绰绰,开着电瓶停在江边,然后三五个人出来吹吹风。 啤酒瓶和瓜子一地。 也有比较干净的地方。 有女生在拍照,夜间江景还是有很多值得拍的地方,几个踩滑板在一片地上来来回回,技术不怎么好。 江风有些潮湿,一阵一阵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未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姜闹穿着刚刚随便街上买的拖鞋,上面还有塑料小钻石,亮晶晶的,脚趾头和脚后跟粉扑扑的,那双两万块钱穿了没几次的高跟已经被她扔到路边垃圾桶里了。 “什,什么话?”宫城未来抱着珍珠奶茶,憨憨地接话。 “明智的放弃胜过盲目的执着,去吹吹风吧,能清醒的话感冒也没关系。” 恰好江边一阵风吹拂而过。 这像是作文能拿高分的人说出的话。 宫城未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嗦了一大口珍珠奶茶。 姜闹感觉又有点不好意思,她每次矫情之后都会特别难为情。 江风将她垂下来的头发吹在脸上,她恼羞成怒地撇开:“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矫情?” “是有点昂。” “……” 宫城未来眯着眼笑; 她总是这样眯眯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因为她总是关窗,让人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闹酱不表白呢?” “说了你个鬼子也不懂。” “你不喜欢风君?” “不喜欢你个头啊不喜欢!这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吗?我都快要气死了!今天是我生日,他直接不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啊!气死了!我要把这家伙的微信删了,等他给我发消息的时候看感叹号去吧……” 她说完就意识到。 或许自己删了对方没个半年也发现不了…… 一边生气一边悲伤。 姜闹抢过她的奶茶,直接一手龙吸水,喝了一半,又塞到这个闺蜜怀里,看样子真的气坏了。 原来不生气的装的呀。 宫城未来眯着眼笑。 说是气死了,可是第二天不还是死皮赖脸贴上去。 江边很热闹,前面一群大妈大叔跳广场舞,一个小伙子姿势妖娆,在前面一个动作一个动作领着后面的大叔大妈,周围也站了不少人看。 广场舞的音响播着闽南歌; 你真美~骗人醉~ 海枯石烂靓女伤悲~ 你说你想看看~ 外面的crazy~~ 歌给人感觉很土嗨,但莫名带感。 “闹酱,去跳这个吧?”宫城未来拉着她过去。 “啊?太丢脸了,我不——” 话没说完就被扯了过去,跟在人家广场舞大队后面,她看着宫城未来动作太滑稽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宫城未来就说你还不一定做得被自己好看呢,姜闹不服气,两人就在后面跟着那个领队的小哥哥学了起来。 还有模有样的; 而且两人都是青春貌美,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两人跳得都很丑; 但是看起来很欢乐; 那边烧烤摊上的几个男生走了过来,过来想加两个美少女的微信。 姜闹冷着脸拒绝,宫城未来好啊好啊地答应了。 这家伙就是有点没心没肺,姜闹也懒得说她。 但是陪她玩闹一番之后,有些郁闷的心情好像确实开阔了不少,看着手中的礼盒,想着这次就先原谅这狗东西算了。 会是什么礼物呢? 她忽然有些期待起来。 小礼盒上的温度微凉。 去加微信的宫城未来回来了,手机屏幕上的光照着小脸嬉嬉笑笑的,姜闹看了一眼,已经开始聊起来了,她不禁为陆之声担心了一秒。 “回去了吗?” “闹酱心情好点了吗?还不好的话,我可以继续陪你跳呢。” “谢谢你啊,小鬼子。” “八嘎呀路!” 她还会弹舌,像极了日本极道的小太妹。 姜闹忍不住轻轻打了她肩一下,又笑了起来。 “想先去上个厕所” 离开湘江边,广场舞的隐约逐渐远去,但因为过于魔性,姜闹自己都会哼了起来。 “你说你想看看,外边的crazy……” 江边下面有个小公园,有个小篮球场,但是因为灯坏了一边还没修,所以人气不怎么好,只有几个老伯在打野球,姜闹看到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一看发现是陆之声。 他耍帅地投了个三分—— 没进。 球场照灯下球的影子跟球动作一致地一弹一跳,整个球场只有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 姜闹沉默着回头看了一眼跟球场上那头野兽打招呼的宫城未来,两人甜甜蜜蜜的,本来轻快起来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自己是什么人间疾苦? 她要去一趟公园的厕所; 那边路有点昏暗,但是看着宫城未来看着陆之声的花痴相,有点嫌恶心,就不打扰他们两个不知廉耻的男女幽会了。 公园小道上的路灯没几盏是好的; 上面还粘了不少飞蛾的尸体; 还没走到厕所已经能闻到那股公测的味道,姜闹闻到味就有点后悔,早知道忍住回家了; 草丛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吓了一跳; “喵——” 原来是两只野猫在打架…… 她回头看一眼,球场的灯离自己好远,公园一路上的每一盏灯都像海上一座孤岛,夜间的海面下不知道存在着什么样的生物,或许看似平静的海平面下面游过奇诡的巨物。 反而看到厕所得灯,有了回到家的安全感。 只是她刚进了厕所; 外边就再次传来的动静; 除此之外四周寂静无声; 她能确定那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 听声音还是进了女厕内;一下子进了几个人却除了脚步声没有一点动静。 她此时就在最里面的单间,一颗心提了起来,虽然心里一万遍暗示自己应该不会遇上这样的事,但是身临其境的时候恐惧在不断放大,她想着打个电话过去给宫城未来,起码陆之声那头野兽一样的家伙在,还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 那些人在一间间单间推开! 就在姜闹要拨通电话时,厕所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 “莫西莫——西?” 站在最后面的男人回头去看,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砰!” 男生直接被一板砖打倒在地! 宫城未来眯着眼笑,把手上随便捡来的砖头扔在一边。 “呀咧呀咧,为什么加了我的微信,却是去尾随我的闹闹呢?” 即使如此,面对如此场面; 那几人依然不发一言; 只是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突然打断他们的少女,像是提线人手下的木偶,没有一点神采。 宫城未来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wap. /91/91779/20209154.html 第五十章 生日宴会 语言不通就会这样。 几个大爷只有一个会讲普通话的,而且还是塑料得不行,但是却被一群大爷赋予众望。 一副村口外交官的架势。 风无理很辛苦才听得明白他们讲什么。 大爷们表现得十几年没说过话一样,风无理倒是很愿意跟老人们聊天,但他只听得懂一句靓仔。 这就很舒服了。 就在他要在一声声靓仔中迷失自我,那个唯一会普通话的大爷一指:“哦!老周啊!不是在那吗!” 几个大爷一看; 公园火车头前,一个杵着仗的老头,独自一人站在太阳底下,看着那个被废弃不知多少年的老火车头。 “哦!搵周水啊,靓仔你早滴讲啊嘛!” 他也转身看到了那个老爷爷。 白发苍苍,完全没有小狐狸记忆里描述的风度翩翩少年郎,他跟小狐狸在攀谈着什么。 小狐狸一边擦着眼泪,鼻子通红,小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 风无理无奈一笑; 有好好道歉吗? “真是抱歉啊绾绾,那时候跟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后来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第二天父母带着我来了南方……” 周水一脸歉意,诉说着自己的愧疚,以及当年为什么忽然不肯理她。 他后来想过去找她,但是旧地已经变成军镇,而他也不知道小狐狸在哪里。 这些年想起那时候的小狐狸,他不管多久还是会觉得愧疚。 那个小镇像是记忆里的一片净土,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狐狸,但是他把他们丢下了。 “可以……原谅我吗?” 风无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几个老头下个棋跟打架似的。 他也就在一边坐下,看他们下棋。 几个大爷也很乐,老了之后其实更喜欢跟年轻人凑在一起,但是年轻人要么忙,要么去玩,哪有时间陪他们这些老人的。 风无理坐下陪他们下了一局。 铩羽而归; 这些老棋篓子,嘴上叫着靓仔,下起手一点也不含糊。 “呐,只炮又要无咯啵。” 风无理黑着脸; 他只限于知道下棋的规则,不知道把被吃掉的兵放回去,跟他们说都是三十秒一波兵线,会不会挨骂? 可能还会挨打。 其他大爷看他出糗嘎嘎笑,他也就合群地笑了,不过并没有半点介怀。 旁边一个扇着葵扇的大爷起身笑着道:“来来来,靓仔,我帮你报仇!” 风无理把位子让了出来。 小狐狸回来了。 “有好好道歉吗?” “嗯!” “那就好。” “我们还道别了。” “这样啊,也是。” 风无理跟几个老头说要回去了,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胖子发过来的。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你真的不去?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不是,兄弟,你这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真的,班里人都快来齐了,你这不来,也太打脸了吧? 风无理看了一下,直接黑屏放进裤袋。 …… 胖子看着半天不回消息,呲了呲牙,又看着右手这个风无理让他转交的礼物,顿时压力山大。 姜闹的生日并没有特别大的排场,只是叫人去她家的酒楼吃个饭。 她过去甚至不搞生日聚会,高一高二的时候大家也没那么熟。 或许是觉得这次可以当作一次冲锋的机会,大家也都明白,这哪是贾府大办生辰宴,这就是大小姐生日宴智取风无理。 十面埋伏都设好了,可人家不入局呀。 胖子头都大了,自己这时候去跟大小姐说,风无理跑粤东参加他表姐的婚礼去了,他感觉明天风无理就能回来参加自己的葬礼了。 大小姐一定会把他杀了祭旗的吧? 他擦了把汗,感觉这不是一个胖子该承担的东西。 同学们有穿正式一点的,也有随便一件文化衫的,还有甚至直接穿着校服就来了。 女生们倒是都穿得很青春活力四射。 陆之声跟几个男的在那大声说话,他们开了三个包间,这更像是以姜闹生日为名义的班级聚会,毕竟严峻的高三生涯即将开始,或许下一次班级聚会就是毕业后了。 她今天穿着淡粉色的广袖裙,胸前有个暗蓝色的大蝴蝶结,画着杀男妆,头发盘在脑后,跟学校里像是两个人,又能看出穿着校服时的身影,更添一种反差的新奇感。 她居然还穿高跟鞋! 有人注意到她。 也有人注意到场上少一个人。 不是所有人都来了,也不会因为一个人不在场而引起所有人关注,可是接下来他们的菜就要上了,他们的瓜呢? 大家都在各自聊着,说这周发生的事,也有说起过去有趣的,话题天南海北都有,就数陆之声嗓门最大。 大家开始说到姜闹今天生日。 “闹闹生日快乐!” “十八了,可以去网吧开房了吼!” 大家开着不轻不重的玩笑。 胖子壮着胆子上去。 “你过来干嘛?”姜闹跟宫城未来坐在一起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姜闹白了他一眼:“有事直说。” “那个,风无理他表姐结婚,你也知道,人家表姐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结婚,就,就跟我说不来了……”他没等姜闹脸变色,把手里的巴掌大的礼盒拿了出去:“他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吞了吞口水,以为会雷霆大怒,结果却看到一张很平静的脸。 不是阴沉似水,只是单纯平静。 “嗯,知道了。” 姜闹接过礼物,放在自己大腿上,空气凝聚了一秒,随后又是载歌载舞。 胖子挠了挠头走了。 这发展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但是管他呢。 有人提议接下来去哪里玩,有说去网吧开黑,也有说去唱k,还有一部分说想回学校自习。 吃完这顿饭,外边天已经暗了。 一群瓜皮还在决定去哪里,陆陆续续有同学打车回去,几个人组队一起走。 宫城未来急急忙忙从饭店出来,看到街边路灯下那个粉色裙子的小姑娘。 她一只手提着高跟鞋,另一只手里拿着那个礼盒,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光着脚在路边玩起了跳格子。 嘴里还哼着歌,好像对整个世界都不在意。 “闹酱,你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 姜闹回头,笑着道:“下面有什么节目吗?还是说回去了?” “一半人回去了,陆君他们说要去唱卡拉ok,还有一些同学说去看电影和网吧的……” “不是很想去人多的地方……” “要去河堤边走走吗?今晚月亮真美呢。” wap. /91/91779/20209153.html 第四十九章 时隔八十年的重逢 戴上耳机点开缺德地图导航。 虽然更南了一点,但粤东比郡沙热不了多少。 而且风无理骑得挺快的,掀起的风不再是一阵一阵,在耳畔呼呼作响,路边的树荫间距很短,他们在城市的明暗间穿梭而过。 这边路面很多上坡下坡,但是他一直保持一个稳定且不慢的速度。 “那时候我很生气,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就不理我了,现在想来大概是害怕吧。” 小狐狸坐在篮子前,很轻,两条腿放在车篮子外边。 车和人在她旁边飞速远去。 这样的方式对她来说也是新奇的遭遇。 “想去跟他道个歉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道个歉,那时候我实在过分。” “风无理大人,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还是说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不记得也想跟他道歉。” 风无理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揉了一下,终于还是出声道:“小狐狸……你知道我几岁了吗?” “风无理大人几岁?风无理大人还很年轻的样子,应该才一百岁吧?” “我今年十八岁,今年是我度过的第十八个夏天。” “怎么会?”小狐狸一脸愕然。 “妖怪的时间观念跟人类不一样,但是我确实只有十八岁,不过即使才十八岁,也已经是人类社会中代表成年的标志,如果说在更过去一段时间的话,那代表我成年的标志大概是第拥有生育能力,如果说是更更过去一点的年代,大概是能捕猎的时候就是成年,随后很快就进入衰老,衰老就是随着时间流逝,身体机能会越来越差,最后不出几十年,就会死亡,死亡呢,就是心脏不会再跳,口鼻不会呼出气……我的意思是,额……” 风无理不知道该如何跟小狐狸说清楚这件事。 这不止是对她是煎熬,对风无理来说,同样像拿不旺却不灭的火细细地熬着,以至于他说了一大堆都找不到合适的点切入正题。 “我是说,人类,只有几十年的寿命。” 小狐狸愣住了:“不,不可能啊,族里的姐妹们,在嫁给人类之后,寿命会跟丈夫一样,他们为什么最后要选择几十年就枯萎的人生?” “所以你那些姐妹再也没回过青丘了,不是吗?” 风无理轻轻的话,小狐狸听得失神。 那是至今快九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在小狐狸记忆里八十年前的小镇; 如果当时那个少年真的还活着的话,那他现在起码是九十多岁高龄。 还能找得到吗? 那个人至今是否还活着都说不准了,或许,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人类和妖怪,或许正如人和蝉。 “风无理大人,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 小狐狸一脸迷茫。 风无理有些不忍心:“去找找看吧,去问问能不能找到他的后人,活到一百岁的人也不是没有。” 七八十年,是一个人类一辈子,但是对小狐狸来说,好像只是思考了一个问题的长度。 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决定去给当年自己造成困扰的人类道歉,但是这个等待对一个人类来说太过漫长。 他们去了广九铁路旧址,才发现那里现在被建成了公园。 一百年前的火车铁道还留了一道在这里,那边长满了荒草,一节火车头早在几十年前已经停运了。 那节火车头满是铁锈,青苔,如一头死去的巨兽尸骸,停在一百年前铁铸的轨道上,像被禁锢在过去,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整个火车头位于公园中央那一道阳光之下,光中飞尘如流萤,历史的风穿过它的窗户直扑面门。 小狐狸抬头看得出神。 公园里多是老人和小孩。 围着那些老旧的娱乐设施跑,很有年代感的路边躺椅,地砖也富含艺术气息,路上还有染成铜色的人物塑像,和革命先烈的浮雕。 也有外地的年轻男女,应该是来这边的游客。 风无理和小狐狸走过公园的长廊和亭台,几个光着膀子的老伯在下棋。 有个大伯棋法高超,精通三十六路棋法,下子有悔。 不出所料吵起来了。 他们注意到一个少年从他们身边经过,只是瞄了一眼,就没在理会了。 老树低矮,长廊外长满花草,风一阵一阵的; 小狐狸看着这一节火车头出神了好久。 风无理觉得这个画面像重逢,又像告别。 “你还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叫……周水,我记得,他叫周水。” “你确定他住在这附近吗?” “嗯,族里那个姐姐说,见到他住在这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六十年前。” 风无理叹了口气,妖怪的时间观念跟人类差别很大。 “我去跟人问问,认不认识一个叫周水的人,你在这里等等吧。” 小狐狸只是呆呆地点头。 她看着风无理过去下棋那堆人类那里问话,那些人类门嗓门很大,还耳背。 “谁?年轻人你说谁?” “周水!大爷!认识一个叫周水的人吗!” “什么水?!” “周水!周!就住在这附近的!” “诶!都唔知你讲么春!后生你讲大声滴啊!” “人家后生问你识唔识周水啊!” 小狐狸在后面等着。 公园很吵闹,不止那边大喊大叫的几人,还有抱着一管收音机听书的老大爷,几个老嫂子聊着聊着一阵娇笑,那些人类小孩声音跑来跑去。 她看着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们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 他还活着吗? 这句道歉她想了整整八十年,终于有机会去找他,可是原来人类只能活几十年。 人类真的像垃圾一样…… 一个玩闹的小姑娘忽然在她面前摔倒,小狐狸吓了一跳:“呀!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她刚想上去扶,对方却已经爬了起来,完全无视了她跑回去。 她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 静静看着人间。 身边的喧闹原来还是离自己那么远。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自己。 “喂,小妹妹,天气那么热,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干什么?” 她顿时转过身去,身后站着那个记忆中已经褪色的‘少年’。 她怔怔地看着他,只见那个‘少年’恍惚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 “是你啊……” “当年的事,真是抱歉。” ———————— 正文不会写的东西(写出来会显得行文不流畅而且水字数的东西,大部分能通过正文推导出来) 1:妖怪看人类,就像人类看小动物,其实样子看起来都差不多,区分的方式是看灵缠,就是构成这个人的灵的结构,表现形式是闻起来味道,一开始因为主角身上是王西楼的影子,全是王西楼的味道,所以小狐狸会把他误认成王西楼,也就是说在小狐狸眼中,老头子的周水,‘外貌’跟八十年前,没什么变化,一眼就能认出来。 2:周水过去是在广九铁路的火车长,所以那个小狐狸的姐姐会给小狐狸一张车票,以及小狐狸看到那节火车头后会失神,因为上面沾染了那个人的味道。 你们想看点什么样的故事,想看什么样的小妖怪,都可以评论区留言呀,众筹写书嘿嘿。 还有就是,成绩有点差呀兄弟们,看起来这本又要扑了,你们这些说我写得好看的一定是骗我的吧,可恶! wap. /91/91779/20209152.html 第四十八章 人类的寿命 “那时候,我每天都回去欺负他,骂他,踢他,把他的东西扔在地上,在人多的地方把他推倒……” 小狐狸说着。 “可是他还是不理我,我也不明白是哪里让他不高兴了,现在想,可能是当时吓到他了吧。” 风无理静静地听着。 不管小狐狸怎么在他身边闹出多大动静,喊得多大声,那个人类依旧不会对她有所回应。 只是他在身边所有人的眼中,都从过去会说谎的怪孩子,变成了一个不再让人担心的正常人。 他越是这样正常,小狐狸越是欺负他; 每天都去欺负他。 少年家里人有些害怕,请来了庙里的大法师,大法师做了几天法,结果怪事还是会发生。 “大师,这还没好吗?” 大法师擦着光头一脸紧张:“这,这邪魔有点凶啊,应该是个法力高深的大妖怪,小僧,小僧也不一定对付得了……” “啊,那怎么办?” “不过小僧看着,这妖怪虽然作祟,但好像也没害人……” “大师的意思是……” “咱先看看,先看看……” 说着,一块石子不知道打哪里飞出来,给和尚脑袋砸出个包。 光天化日就出来害人! 这是什么大凶之物! 小狐狸看着场下慌慌张张的众人,忽然一笑。 好像,每天去欺负这个家伙,已经要变成小狐狸的本能了。 小狐狸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情绪,也没了一开始的生气了。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忽然不理自己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每天做着这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少年永远沉默着,被推倒了就拍拍衣服起身,掀翻了桌椅就去扶起来,被泼了一身水就默不作声回家换衣服,撕坏了的书籍也只是沉默着去跟教书先生认错。 一人一妖居然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那个私塾里爱撒谎的少年,也渐渐变得合群起来,即使他身边依然会发生很多怪事。 那天,他最尊敬的先生,送了他一顶草帽; 少年很开心,这是他先生亲自编织的; 旁边私塾的都羡慕地围了过来; 只是接下来在所有孩子惊奇的目光中,那顶精美的草帽,忽然自己飘在了空中,被扯烂了…… 那个少年低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 气氛坠入冰点。 时隔两年,那个人类少年再次搭理她了。 “你走开啊!” 说着,他推开了那些私塾的同伴,一个人跑了,剩下的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这样啊; 自己被讨厌了。 小狐狸在那里站了很久,人群都散走,一直到夜色降临,她看着地上被自己扯坏的草帽,看得出神。 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应该是被讨厌了; 明天去道个歉好了; 她捡起那顶草帽,等着第二天的道来。 只是这一次,第二天也没有如约来临; 外边的炮火打破了这个北方小城的宁静,所有人都在兵荒马乱,她跑到那家私塾前的时候,那里早已凌乱如废墟,人群混乱,她摔了一跤,手里的草帽也掉了,她着着急去捡起来,却被人群推搡着在路中间,全世界像是乱成一锅粥,人多得跟垃圾一样。 最后她拿着手里的草帽,看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 “施主为什么还留恋这里呢?” 她转身,看到那个当年少年家里请来除魔的秃驴; 秃驴手里拿着根棍,秃驴身后跟着一群秃驴,每个秃驴都拿着根棍子。 他们逆着人群,在慌乱中维持秩序; 整条街上人群像奔涌的河流,小狐狸和这个秃驴则是一大一小两块顽石,沉稳且突兀。 “你看得见我?” “小僧法力不够,往日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不过大概人之将死,今日总算见到姑娘了。” “你要死了?” “那周家之人,已经逃难到南方了,人间要乱了,施主且保重。” 那个高大的和尚对她施了一礼,带领身后的僧兵出城而去; 区区十几个人,像一道钢铁洪流破除,逆着人群而去。 只是在路过小狐狸时,那个和尚又转身,拿起手中的降魔杵; 轻轻在小狐狸额头敲了一下。 “今世因便今世报了,施主,下辈子不要拿石头砸小僧了。” 那一年,这片土地陷入战乱,少年一家人都逃到南边去了,和尚为百姓出逃争取时间带着僧人出城迎敌,残阳如血,小狐狸拿着那顶草帽进了森林。 “想着还是会觉得很愧疚,后来我一个姐姐从南方回来,说是在南方见到那个人,还给了我这张纸,告诉我那个人就在这上面的地址附近。” 小狐狸看着手里的草帽,那里有一道被扯坏,然后又修复好的痕迹。 修得其实不怎么好看,但是能看出是很认真修补过的。 风无理沉默着听完。 “去坐公交车还是扫共享单车?” “单车吧?坐那个车我有点不舒服的。” “好,不过共享单车好像没有后座,你坐在车篮上吧,反正你很轻。” “辛苦你了。” 他吸了一口柠檬茶,把他喝完,又问小狐狸拿过她那个大水壶,让奶茶铺的店员给水壶装了两升的杨枝甘露。 居然收了四十! 他出来的时候,小狐狸没有坐在位子上,而是站在了一边。 他们刚刚的位子上,坐着几个年轻男女,有说有笑。 他们看不到小狐狸,以为那里没人坐。 “呀,不好意思,这是你的位子吗?”一个女生看着出来的风无理,抱歉道。 “没事,我也走了。” “帅哥要不要加个微信呀?” “好啊。” 那个女生高兴地来扫他的二维码,结果扫出一个明显商用的微信账号。 我是王西楼的香烛铺 以上是打招呼内容 你已添加王西楼的香烛铺,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这是?”女生有些愣住。 “全国包邮的,有需要可以线上下单,百年老字号了,。” 女生觉得自己加了个神经病,只得尴尬地点头。 风无理拿着水壶离开,小狐狸连忙跟了上去。 在没人的地方接过水壶,道了声谢谢。 风无理扫了辆共享单车,打算骑车过去,忽然问道:“对了小狐狸,你知道人类的寿命是多长吗?” “人类的寿命?我听族里的姐姐们说是很短的呢……”小狐狸想了想:“应该有三百年吧?” 滴—— 欢迎使用哈啰单车—— 风无理默默把她放在车篮子上,蹬起脚踏离开。 wap. /91/91779/20209151.html 第一章 山里的妖怪 今年也下雪了。 虽然是南方,但怀庆这边是山城,海拔高,所以会下雪。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得像个粽子,衣服是两个表姐小时候的衣服,鼓鼓囊囊的,破旧但暖和。 有雪花飘到他头上,他依旧傻傻地坐在村口槐树下。 他能一坐就在村口坐一整天。 刚来舅父家时,还有村子里闲嘴的老嫂子抓把瓜子逗他几句,结果人家老嫂子嘴巴冒烟了也不回人家一句。 “乌鸦会说话吗?” 终于有一次,风无理说话了,还是很认真地问。 几个老嫂子都笑,说乌鸦哪里会说话的。 “可是树上那几只乌鸦一直在说话,比你们话都多。” 小男孩单纯的脸上说出莫名其妙的话,几个老嫂子都吓住了。 然而后来,村子里的总是有人发现这个少年在槐树下面,不知道跟什么东西说话,像是有个人坐在他旁边一样。 又害怕又刺激。 现在路过村民见怪不怪,都说苏小欣在外边生了个傻子,让她哥带回了村子。 苏小欣就是他妈。 那三只乌鸦又来了,在他脑袋上面的枝丫上叫个不停。 “北边来了个好厉害的人,升卿大人估计都打不过她。” “胡说!升卿大人怎么可能打不赢一个人类?我要啄掉你的脑袋上的毛!” “呱!你个秃头乌鸦!你作恶多端!” 乌鸦队开大会。 乌鸦是不会说话的,这三只乌鸦好像并不知道这个事实,在那叨叨个不停。 他安静地听了一阵,有个推着斗车的乡人路过,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树梢。 “这几只乌鸦,怎么总是来老槐树,不会是搭窝了吧?真晦气。” 风无理等那人走开,才起身颠颠跑回屋里,跑得太急绊了一跤。 因为衣服太厚滚了两圈才停下。 起身拍拍身体,进屋后再次出来,肉嘟嘟手上抓着一把花生,因为手不大,也就七八个花生。 他来到槐树下,张开手中花生,三只乌鸦飞了下来,一只落在臂弯,一只落在肩膀,还有一只落在脑袋。 他跟他们已经混熟了。 “这落花果真不戳。” “别抢,别抢!” “额滴,都是额滴!” 风无理手中的花生肉眼可见消失,他问道:“你们知道,山里面有小人吗?” 那只落在他脑袋上的乌鸦呱了一声,道:“小人?” “是浮尘吧?”肩头上的乌鸦道。 风无理疑惑:“浮尘是什么?跟你们一样的妖怪吗?” “才不一样!他们是最弱的妖怪。” 臂弯上的乌鸦听到急得:“你不要命啦,被移山大人听到把你吃掉!” 口出狂言地那只乌鸦顿时羽毛都吓掉了一根,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呱呱叫。 “你们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最近都很少见到浮尘他们了,不过山里应该有,我们要先找找。” 闻言,风无理点点头,眼神灵动,明明就不像傻子。 脑袋上的乌鸦又道:“我刚刚一直有在数,阿欢吃了四颗落花豆,津吃了三颗,我才吃了两颗……” “额滴,都是额滴!” “别抢呱!” 此时一个女生从院子出来,看到风无理身上的三只乌鸦先是吓了一跳,回屋抄起扫把跑了出来: “快走开快走开!别欺负我阿弟!” 三只乌鸦一阵人仰马翻,最后一颗花生也来不及吃了,留下风无理和那女生听取呱声一片。 衣服穿太多了,表姐一阵翻箱倒柜地检查,看没被伤到才松了口气,又给他穿上后拍打他衣服上面留下的鸟毛。 “这些乌鸦胆子太大了,直接抢人东西吃!” 如果是以前,风无理会说他们是他朋友,但是那样会吓到表姐,他知道自己有些朋友是要藏起来的,就按下不表了。 “下雪了外边冷,快回屋去。” 表姐拉着他的手,自己都冷得哆嗦,带着风无理进屋了。 …… 雪断断续续下了四天才停。 厚重的云层间隙射出日光,一束束落在山村中,零散的村落屋舍像是支离破碎的遗忘之地,偶有炊烟笔直向天际。 雪后,山山连绵如银蛇乱舞,林子里多出一连串小脚印。 两只乌鸦在前面带路,走一路说一路,还经常吵起来,然后让风无理给他们评理。 穿得像福娃的男孩独自一人行走在雪地上,热气一出口鼻便化作白雾,小脸粉嫩。 听乌鸦在争吵,他眯起眼睛笑,像偷吃了糖的小孩。 风无理知道走出这些大山,是他父母所在的城市,怔了下,低下头又继续赶路。 本来他是与父母在郡沙住,但他的父亲染上赌瘾,在外边欠了一万多,四五个农民工打扮的中年青年几次开着摩托车找上来,闹得家要没了,母亲现在吵着离婚。 两个年轻男女好像并没有太重的为人父母观念,而且风无理打小就很古怪,总是痴痴傻傻的,不痴呆的时候也不爱说话,像是情感缺陷一样,又或者在墙角不知道跟谁聊天,别人看了都犯怵,对于孩子的问题两人都一直避而不谈,他妈虽然很想带着,但是力不从心。 最后在一边抽着旱烟的大舅父,半句话没说,把他带回了怀庆老家。 害得那两人还以为孩子走丢了。 他是真半句话没说。 父母并不喜欢自己,他知道。 山林里面有什么,没人知道,早些年只要一下雪,山里找不到食物的豺狼虎豹时不时就下山,解放后为了保护人畜,予以捕杀,近些年倒是见不到了。 他是来找小人的,听村子里一个婆婆说,山里面里有小人。 那个婆婆很慈蔼,别人都说这个小孩子爱撒谎,只有她不会,她说自己好像也偶尔听到乌鸦在说话,但是听不清楚,还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又说山里面有小人,手指头大,很可爱;还有仙人,说山里面有仙人,风无理问她有没有见过仙人,当时老奶奶像是追忆,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就在前面了呱。” 一只乌鸦落在他肩上,另外一只在表演乌鸦东南飞。 忽然,林子闹出些动静,风无理看向后面一堆灌木,一只体型肥硕,像狗又像豹子的生物跳了出来,留着哈喇子看着自己。 风无理后退了一步,攥紧肉乎乎的小手,身体僵硬,而大狗弓着身子,做出攻击姿态。 都说老虎不吃醉汉,这大狗,应该也不吃傻子吧? 他肩上的乌鸦飞了起来。 扑腾下翅膀飞到那大狗前,体形迅速变大,迎风便长,翅膀下长出两只带黑羽的胳膊,脚变长,变成了一只两米多高的乌鸦人,像一堵门巨大的体形,驼着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大狗。 “呱——!” 这一片树上的积雪哗哗往下掉,那黑狗抖如筛糠。 …… “就在前面了呱!” 山林里,一头玄色大狗背上坐着一个人类幼崽,脑袋上站着两只乌鸦,其中一只伸出一边翅膀啄羽毛,其实别的鸟啄羽毛是啄寄生虫,他们妖怪身上又没有寄生虫,但是它说别的乌鸦都是这样干的,它不能被比下去。 也不知道在比什么。 “你真的不把它皮扒下来吗?” 乌鸦纯真地问道:“这是木狗,能长那么大的木狗以前也很少见,它的皮可制成裘、褥,很暖和的。” 风无理扶着狗背,不让自己掉下去:“它是妖怪吗?” “它是自然生灵,是动物,动物是不会变成妖怪的。” 就像他们虽然长着乌鸦的样子,但是跟乌鸦完全不是一回事。 风无理似懂非懂,又问:“你们妖怪,为什么不在人类面前出现?” “人类太可怕太霸道了,几十年前有人类来挖移山大人的灵躯,移山大人不同意就惩罚了几只人类,然后你们人类把移山大人差点炸死了。” “移山大人是谁?” “你们村子南边那座山啊,都快挖空了,移山大人快要死掉了,我们都很难过。” 风无理想了想,好像听过村子闲谈,说那座山有什么矿,当年开采挖坏了好几个钻头,开挖的好多工人都做了噩梦,随后一直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开不了工,后来上面下了文书,拉了几门大炮对着附近山头都轰了一遍,在之后开采就什么事也没发生。 人怕妖怪,妖怪也怕人。 林子里偶尔会有大片阴影掠过,或者躲在树梢上的眼睛,注视这一狗一人二妖。 “新来的大妖怪吗……是人类啊,又一只人类进来了。” “北边那只人类还没走。” “好想吃掉啊。” “那三胞胎怎么跟人类一块了,还有一只不见了,是被吃掉了吗?” 风无理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赶路假装没听到。 就在这时,周围妖物好像察觉什么,迅速远离,而狗头上农民蹲的两只乌鸦也炸毛,呱呱乱叫飞了起来,一鸦一边地叼着风无理的衣服。 但是,太晚了。 风无理缓缓回头看去,身后风雪大作,漆黑如渊,不知何时站着一只看不清样貌,只能透过风雪,看出具体轮廓是一个三米多高的女人,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嫁衣。 人是长不到三米高的。 它只能是妖怪。 wap. /91/91779/20209104.html 第二章 这只修行者很丢人 山村槐树下,往日风无理坐的地方,此时一只乌鸦,一副农民蹲在那里。 路过的村民眼中,是那个‘少年’呆呆坐在槐树下面,见怪不怪了。 屋子里出来一人,乌鸦看到是那个那天拿扫把打他们的妹子。 表姐看‘风无理’坐在那里就走了过去:“快进屋坐啊,外边多冷啊。” 乌鸦一个劲摇头,又觉得那个少年是不会做那么大动静的动作,摇头速度放缓了下来。 在表姐眼中,风无理先是急晃脑袋,忽然顿住,接着就一副老态龙钟地缓缓摇头。 总之就是拒绝进屋坐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回屋去,忽然听到身后风无理发出奇怪的咳嗽声,转头看去,发现表弟一直看着地上的一堆花生壳。 “是不是想要吃花生?” ‘风无理’一脸老憎入定般慈祥地点点头,它还想说给他多整点,但是想到自己骗术只能欺骗眼睛,还欺骗不了耳朵,发出来的声音普通人听了也只是呱呱声,就又闭嘴了。 “要什么就说话啊……”表姐小声嘟囔了一句,回屋给他拿花生。 …… 山林之间,万物沸腾。 无数走兽,飞禽在早年间逃入山林,随着生存环境恶劣,野生动物在深山老林也没有古时那般猖獗。 少了,不代表没有。 林子里传来一声长啸,似虎似鹰,大型食肉科动物的啸声却非常凄厉,丝毫没有顶级捕食者令人胆丧魂惊,倒像是夜间打架打输了的猫发出凄厉嘶鸣。 山林外围,拿着把旧猎枪,戴着草帽披着蓑衣的山民听到这一声嘶鸣,嘴里叼着的烟头都掉了,瞪大眼睛眺望白皑皑的深山老林,他一人孤零零的身影被无限缩小。 “额滴娘咧,这什么鬼玩意儿在叫?” 虽然吼声隔得很远,他决定还是提枪跑路。 自己这把老旧猎枪打只鸟都费劲,刚刚那声猛兽嘶鸣怕得是老虎。 而且那玩意咋还叫得那么惨? 山里多怪闻,那些村子里的老人经常说一些吓瓜娃子的东西,说得一愣一愣的,谁知道那些故事有没有真玩意。 溜了溜了。 听到那声猛兽嘶鸣的不止老猎户。 一处干涸的寒潭之中,有两人对立而坐,二人之间摆了一副棋盘。 应该说,是两个类人型生物,一男一女。 男人面貌三十来岁,身着古代乡里夫子的深灰色儒衫,戴着一顶斗笠,斗笠边垂着笼罩全身的半透明帷帐,帷帐遮掩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一双摄人夺魄的碧色竖瞳,似笑非笑。 女人样貌清秀,一身解放前很多女学生的打扮,这种当时新式校服融合了西洋服饰和中国传统风格,上身蓝色大襟袄,下身黑色长及脚裸的裙子,白色蕾丝边袜和平底黑皮鞋严实裹住丁香小脚。 就整体风格而言,那双皮鞋和蕾丝边袜可能跟这身衣服不搭,女学生应该有一双素朴的小布鞋。 不过也没关系。 人穿得好看就行。 朴素淡雅,只是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 若是在那个年代,称得上衣常素朴容幽静,程度绝高女学生,在学校里抓眼得很,可惜他们这样的人活的太久就像是失去时间观念一样,总是慢一拍,女人印象中去年大家都是这样穿的,其实这个‘去年’已经过去快百年了。 当反应过来时,就连时髦这个词,都会变得很土。 听到动静,男人捏着棋子的手顿住,抬头看去那个方向,皱着眉道: “这般再闹下去,会影响到村子里,最后还是要引来太史局的人,为何不现在就上报,让人来协助你抓拿那邪物?” 女子青葱玉指夹着棋子,啪嗒一下,说:“现在不叫太史局了。” “吾知道,叫钦天监,吾偶尔还是会出去一趟的,只是一时没改过口。” “也不叫钦天监,太史局是隋唐时候的,钦天监是明清时候的称呼,现在管这些事的叫通联通信集团有限公司,你称呼公司就行。” 男人有些惆怅,叹了口气落下一子,声音落寞了许多。 “今夕是何年?” “二零零五。” 怕他不懂,女子又解释了一句:“这是新历法,公元一年的话,大概便是安汉公新朝一年吧,以此为锚点可以推算前后五千年。” 男人心有戚戚然,记忆如洪流,想法太多太多,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寰宇之间,满天星辰俯仰即是,星月何年初照人,过去认为他们一直都会存在,只是如今……” 他抬头看了一眼:“无星无月,哪里又还有吾等呢。” “附近这几年开了几个制陶厂,污染有点大,想看星星可以飞高一点……你可以御空的话。” “吾是不是该出去走走了。” “最好要先报备,公司的通讯基站要是测到你这样档案里没注册过灵份的大妖怪突然出现,一个小时整个岭南所有部门都要忙成热锅了,你可以到北边接近人类城镇的地方散出你的灵份,让人知道你的存在,然后在原地等待一下,应该会有人来跟你交接,现在的官府力量是有史以来最强,乱来的话,仙人也会被斩落马下。” “吾不是妖怪,吾是精灵。”男人纠正道。 “说法而已,人类的叫法你们什么时候那么在意了。”女人疑惑道。 男人不吭声,当年追西游记连载的时候,那些妖怪描述得又丑又坏,青面獠牙,尖嘴猴腮,有失他身份。 都怪吴承恩,抹黑他们妖怪的形象,后来有头有脸的大妖怪都不愿说自己是妖怪了。 嫌丢人。 “你还没回答吾,为何不让太史……让公司派人来帮你抓拿那邪魔?” “毕竟是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还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她眼神躲闪。 “不麻烦别人的意思,便是这样放任不管吗?” “它现在太警惕了,我和你一靠近就逃窜,不太好抓啊,不过它现在成长很快,再过一阵它膨胀到认为能把我也吃掉就会回来了。” 男人又问:“吾还没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女子专注下棋,将手中骰子一扔,骰子滚了一圈啪嗒一下显示的数字是四,她咧着嘴笑,把最后一只蓝色小飞机反着放到停机坪。 “哈!我赢了!”两条小麻花辫甩了起来。 “总算让你赢了一局。” “没办法啊,五子棋也下不过你,只能试试飞行棋了。” 男人失笑:“人类真是很有趣的生灵,跟其他动物确实不一样。” “有时候也差不多啦。” 女人站了起来,感知之中,有一股极强的灵在靠近这里。 那么快就觉得,可以把自己这个主人吃掉了吗?这次又是附着了什么妖怪?居然给他这么大的勇气。 女子看向干涸寒潭的边缘,那里的灌木传来动静,一旁的男人皱起眉头,帷帐下碧色竖瞳紧紧盯着那个方向。 一个人类少年拨开草木,走了出来,身上沾着落叶残雪泥泞,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看着前方二人,眼睛弯成月牙射着白光,嘴角笑得裂到耳根子。 看着就很痛。 民国时期学生装女子脸色沉了下去:“那并不是山中妖怪,是人,这家伙附着到人上去了。” “那邪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子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的影子……” 日照之下,她确实没有影子,还以为这人是修炼了某种秘术的修行者,没想到原来是影子自己跑了。 难怪她没有上报太史局让人来协助她。 这只修行者,真是丢人。 wap. /91/91779/20209105.html 第三章 王西楼 像是五感六识被剥夺了,不可视,不可闻,不可触。 但是风无理从未感觉自己意识是如此清晰,感觉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忽然轻盈了起来。 只是他发现自己只能想,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他也忘了为什么自己会陷入这种情况。 世界一片漆黑。 一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好看地女人,五官精致,衣着质朴,小家碧玉,笑起来很干净,穿着好像古装剧里的衣服,坐在院子里做女红,手艺看起来很好,屋子里几个小男孩亲切地喊她姐姐。 画面一转,女人要结婚了。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薄唇抹上胭脂,额间点着朱砂,青丝绾起插着金钗。。 披上红盖头前,亲族家人看到她嘴角上扬的笑容,随后盖头落下,女人进入了轿子。 周围是敲锣打鼓,鞭炮震天。 女人欢欢喜喜地出嫁,端坐在轿子中。 只是周围的锣鼓声越来越急促,唢呐越发哀怨。 她看不到,轿子外漫天飘的白纸,听不到远远吊在轿子后的如泣如诉的哀嚎。 红绸带换成白绫,喜服换成丧服。 抬进她家的聘礼,一半是真绸缎尺头、金银财宝;一半却是纸糊的锦匣首饰,而她的父母因为实在养活不起家里那么多孩子,让她跟隔壁镇的富户刘氏配了冥婚。 一直到棺材板将她盖上,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狭窄的空间她甚至无法抬手将盖在头上的红盖头掀开,就像不论如何拍打也掀不开的棺材板。 她不断用手撞击木板。 “娘,西楼错了,西楼会听话地!” “不要这样对西楼啊!” “西楼怕黑,阿娘,西楼会乖乖听话的!” …… 意识重新浮出水面,风无理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随后感觉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吊起来,弓着身,无力低垂着脑袋,胳膊像翼一样张开在身后捆住。 这时寒潭的深处,周围一片狼藉,还有一个女子。 那个刚刚画面中的女人,只是那身大红嫁衣换成电视里谍战片那个年代才会有的女学生打扮。 “……王西楼?” 风无理带着疑惑语气虚弱问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对方名字,感觉自己当了对方很久影子,快要分不清记忆与真实。 说完这句话,他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束缚住少年的是几根粗大的藤蔓,此时也缩了回去。 风无理无力地掉落下去,名叫王西楼地女子伸出手接过,纤细胳膊接住少年稳稳当当。 “原来你叫王西楼,一直忘了问姑娘名讳,真是失礼。” 儒袍男子伸出手,那几根藤蔓不断逆生长,最后缩成几粒芝麻大的种子,飘到他手上被他拿住。 王西楼一只手抱着男孩,一只手撩了撩头发,自有风情万种,看了男人一眼:“你不是说不擅长打架吗?废我那么多手脚。” “你误会了,我确实不是战斗型的,灵缠也缺少进攻类,至于刚刚也是你创造出时机我才能催生这寄生种,束缚住这位少年。” “这里是我家,我比你更不希望这里被弄得一片狼藉。”男人道。 枯竭寒潭,好像经历了两头史前巨兽的肆虐,到处一片狼藉,男人说完,后面半边山头都倾泻而下,扬起漫天尘埃。 王西楼一边的裙子在刚刚战斗时撕破了,裸露在外白皙匀称的大腿,洁净的蕾丝边袜子染上泥泞,她看向手中的少年,叹了口气:“这孩子,是山外边村子的人吧?这下麻烦了。” 就在这时,林子传来呱呱怪叫,两只乌鸦急急忙忙飞了出来。 “升卿大人,升卿大人,请您饶了他吧。”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什么东西袭击了我们!” 斗笠男人看到两只乌鸦,笑了:“又是你们,是不是又在作弄人了?这次可闹出很大篓子了。” “没,没有!” “嘶,是那只人类,糟了,那个男孩落在人类手上了!” “什么啊,那个男孩自己是人类又不是妖怪。” “对哦!” 王西楼看着两只乌鸦,想到什么:“你们两只小妖怪,认识这个少年?” “认识!” “不认识!” 两只乌鸦异口异声。 王西楼轻笑出声:“不用那么紧张啊,我又不会害他,你们带我去这个少年家中去怎么样?” …… 当风无理再次醒过来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眨眨眼睛,确认自己只是躺在自己床上,刚刚经历的那些都是梦? 浑身还是胀痛,看起来并不是梦。 他跟两只乌鸦进了山,遇到一头大得夸张的鹿,然后鹿身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扑了上来,他就陷入昏暗,接着看到一段不知道谁的记忆,最后正眼看到一个女人。 他起身穿上拖鞋,推门走出房间,客厅所有人视线都看向自己。 还挺热闹的。 舅父,舅妈,两个表姐,不认识的男人,还有……王西楼?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她叫王西楼?算了管不了那么多。 “无理你醒了!” 舅父松了口气但很生气:“你说你,居然一个人跑到山里面去,好在遇到这两位,两位……” “我叫王西楼。”王西楼声音温柔。 “吾名升卿。”升卿坐的笔直,闭着眼睛喝茶。 一个穿着上个世纪初的女学生打扮,一个更夸张,直接就古人装扮,两人还是直接从山里出来的,说是什么剧组拍电影的在外边采风。 二人画风跟众人截然不同,两个表姐面面相觑,舅妈一脸狐疑。 “所以,二位决定了吗?”王西楼问道。 舅父有些为难,一旁的舅妈不可察觉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艰难道:“我得给无理爸妈说一下。” 舅父跟舅母回房打电话去,表姐去忙农活了,好像没人来跟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想来也是,自己平时的表现,正常人也不会跟一个傻子交代之类的,他看着几人忙活,自顾自走到桌子旁坐下。 “我跟你舅父说,要带你离开去治你的病,他们在犹豫要不要答应。”王西楼对他甜甜一笑。 “治病?” “你能看得到妖怪,对吗?”女人对他眨了眨眼睛:“我也看得到哦。” “你平时一直在,唔,一直‘睡觉’对吧?虽然看起来是醒着的,但其实一天之内有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觉,就像是像是行尸走肉,所以别人都以为你呆傻,我都知道哦。” 风无理愣了愣,看向女人,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吗……” 给自己倒完水,还很懂事地给王西楼和那个叫升卿的男人续上茶。 现在他是清醒的。 “谢谢。”升卿礼貌地对他点头致意。 “不用客气。”风无理也很有礼貌。 王西楼用手撑着脸看着面前少年,山村的家具很有年代感,她这幅民国女学生的打扮在这里也不显违和,两条麻花辫透着纯真。 “你拜我为师的话,我就教你一直保持清醒的方法,怎么样?” wap. /91/91779/20209106.html 第四 婆婆 风无理喝着茶,看着托着腮帮子的大姐姐,他其实并不是很理解拜她为师代表什么,但是知道一直保持清醒代表什么。 他平日里痴痴傻傻,确实是因为一直都在发困,感觉脑子疲劳,然后就‘睡’过去了,只是他‘睡’过去之后,并不是闭上眼睛,而只是变成行尸走肉,遵从最基本最简单的指令,饿了就吃,渴了喝水,累了休息,困了睡觉。 所以别人都会认为自己是傻子。 他怔怔地看着王西楼,忽然跟记忆里那个画着红妆的,又哭花了脸的女子一闪而过。 “姐姐真好看。” 小男孩纯真的说出这样的话,威力有点大,王西楼也愣住了,感觉这小家伙有点东西。 她笑着问:“姐姐哪里好看了?” 这倒是把风无理难住了。 王西楼扑哧一笑,伸出手揉了揉他脑袋,手指修长,她的体温很低,风无理感觉自己脑袋凉凉的,他闭了下眼睛,睁开看到那张笑脸盈盈的脸。 他想说笑起来好看,但是这话好像有些太谄媚,就没说了。 “要当我徒弟吗?” “可是我太笨了,九九乘法表都背不下来。” “你没有阳神,如行尸走肉,却奇诡地一直依靠阴神外显,主理躯壳,所以脑子也不灵光。” “听不懂。” “没关系,我教你。” 一旁的男人放下茶杯,伸手撵去粘在嘴边的一片茶叶,对着风无理道:“你有很强的天赋,是一定会走入这个世界的,而且你还把她影子吃了,没有比她更适合当你师父了。” 风无理一脸茫然,转头看回王西楼: “师父,他在说什么?” 王西楼露出跟他一样的茫然表情:“我也听不懂。” 升卿不是很想理这两人,坐在旁边岁月静好。 这些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风无理隐约看到世界一扇大门向自己打开,虽然一开始也没关牢,但是关于能一直保持清醒的办法,这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他看过王西楼一部分记忆,她看起来是个好人。 他退出客厅,想去跟舅父说自己愿意跟这个女人去看病,路过舅父舅妈房间的时候停住了,听到里面两个人的谈话。 “人家都说了认识这方面脑科专家,你说你倔什么?”这是舅妈的声音。 “这都不知道靠不靠谱。”舅父声音有些为难。 “刚刚人家一个电话过去,李主任都打电话过来了,那么大能量的人,还能害你外甥不成?” “这,不是这么个理的,唉,你懂什么。” “电话你也打了,你妹妹,你妹夫都不管他,你管那么多干嘛?你还真想给他养大,养到老,你死了还让他跟着两个女儿?” “行了,你有完没完?” “我有完没完?你问我有完没完,我看你是……” 隔着一堵门,风无理感觉里外是两个世界。 舅妈话没说完,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风无理安安静静站在门外,舅父抽着烟的动作僵住,舅妈脸上火烧,但是又想到他是傻子,就咳嗽两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随后狠狠瞪舅父两眼。 风无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推开这门,不对,他是故意的。 他想当面撞破舅妈这样的‘嘴脸’,她一定很害臊,这样自己也算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虽然他也知道舅妈没错。 可是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错。 离开的时候,舅妈说了很多担心他的话,明明是关心他的话,却像是说给王西楼听的,舅父表情不太自然。 自家婆娘什么心思他自然知道,人家一个电话就让李主任打电话过来,言语上还绵里藏针一样暗指对方来头很大,好好接待一下的意思。 王西楼一只手拉着风无理的小手,在一旁温柔地笑着听他跟舅妈母子情深。 升卿在琢磨屋子里一件神奇的高科技产品,这玩意儿长有五片刀片形状东西,扭转上面的装置,五片刀片会飞速旋转,然后就不断发出嗡嗡的声音,同时还伴随有风吹出。 “我家风扇有点毛病,一直说要拿去修每次都忘了。”舅妈不好意思道。 升卿淡定地点点头,知道了这个一直嗡嗡叫的机器叫风扇,作用应该是接上那个什么电源之后会一直叫。 期间伴随着吹风。 舅父问用不用他开三轮载他们下去镇子上,王西楼说不用,她会叫人来搭自己,舅父又对风无理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觉得自己外甥不是傻子,只是有时候可能特殊了一点。 风无理还是一句话没说,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看到舅父回屋去的背影:“我会照顾自己的,谢谢您。” 舅父一愣,沉了沉脸道:“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 王西楼拉着他的手离开,而路过村口那颗大槐树时,风无理又看到那个唯一相信他,而且跟他说山里有小人,有仙人的老婆婆。 “婆婆,我要走了。”他过去跟她道别。 老婆婆脸上满是皱纹,愣了一下,才对风无理笑着道:“走了啊,还回来吗?” “会回来的。” 她还想说什么,这时看到风无理身后的一男一女,特别是那个穿儒袍的男人。 老婆婆眼中出现不敢置信,有风吹过,卷起无数槐树叶,视线有一瞬被遮挡。 她擦了擦眼角,拉着风无理的手站了起来,看到那张思念已久的脸,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神、神仙哥哥。” 升卿笑着看向老婆婆:“是巧儿啊。” 老婆婆笑中带着泪花:“巧儿都老成这样了,是老婆子了,神仙哥哥一点也没变啊。” “巧儿在我眼里也一点也没变,还是可爱的小姑娘。” “当年我说你可以跟我修行的,你不听我,非要入湘,还说外边出了个了不起的人,能让大家吃得上饭,后来一直也没有机会问你,最后成功了吗?” “已经成功了。”老婆婆眼角噙着泪。 “后悔吗?” “不后悔哟。” “那便好。” 老婆婆眼中带着光,跟她的神仙哥哥说那些年故土大地浮沉,所经历的事情。 村子里一些老嫂子出来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 往日都是风无理一个人坐在槐树下跟空气说话,今日却是三个人对着空气又说又笑。 云层把光揉碎,七零八落照在山野村落之间,恰有一束光落在槐树下三人所在的地方,光看起来有点脏了。 wap. /91/91779/20209107.html 第五章 怎么就哭了呢 婆婆最后孺慕地看着升卿,她自下而上变成点点荧光。 当年她几岁大,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在槐树下面玩,摔了一跤。 摔了就爬起来,爬起来也没有哭,擦擦手,擦擦破掉的膝盖,抬头却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带着斗笠,穿着儒袍。 她楞楞地看着那人,慢慢噘着嘴,不知怎的就哭了起来。 那人便是升卿,他们第一次见面。 只是当年小女孩,已经只剩一缕残魂,而升卿呢? 一如当年。 “那时候怎么见到我就哭了呢?”他问。 婆婆笑了笑,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已经听不到声音了,一直到脖子,下巴,脸也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 终究是聚散随风,半点不由人。 王西楼大手牵着风无理的小手走了,升卿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他想出去看看,跟个人世间的修行者比自己抓瞎要好很多。 风无理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只乌鸦依旧站在老槐树上,而老婆婆已经不在了。 “王西楼,婆婆是鬼吗?” 他有些难过,今天为止他其实一直以为婆婆是人,跟他一样能看见那些东西。 “要叫师父。” “王西楼,师父是鬼吗?”他明显心不在焉。 王西楼活了几百年也不至于一下子破功,只是揉揉他脑袋:“你怕吗?” “有点儿……” 他有些惭愧,毕竟婆婆对他那么好,但是怕就是怕。 “哈,人家就是陪你说会话而已,又没害你。” 风无理更惭愧了。 一旁的升卿开口道: “妖、精、鬼、怪、魔、神、仙,只是人对自己所不了解事物的命名。不知,不尽知的事物,人类又如何超然独立地去下定义呢,笼统地去说,凡也好,超凡也好,都属于灵,一切动物,植物,包括人类,都是生灵,而妖怪呢,不过是别的生灵,仅此而已。” 两师徒扭头看他,风无理挠挠头,又看向王西楼: “王西楼,我们要走路出山吗?离镇子还很远的,不过到镇子可以坐公交车。” “不会,师父开摩托车来的,就停在你们村子外边。” 王西楼掏了掏口袋,掏出把钥匙,钥匙扣串在手指上转:“还有,要叫师父。” 两师徒无视了他。 升卿面无表情地跟着。 直到他看到摩托车,对这个奇怪动力的铁疙瘩产生浓厚兴趣,他建议让他来为二人赶车,可惜建议被王西楼驳回了。 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脸上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三人上了王西楼的摩托车下山。 山路上若有人,可以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民国女学生蓝衫黑裙打扮的年轻女子,开着一辆本田女士摩托,后面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抱着她腰,男孩后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古装儒袍男子。 女子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风无理觉得莫名好闻,只是山路风大,就算把脸贴王西楼背上他也快睁不开眼了。 艰难睁开眼睛的风无理看到山路边有些发光的东西,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随后看清了才知道不是。 “那些就是浮尘。”王西楼喊道。 山路边许多光点,巴掌大,风无理眼中群山带着星星点点。 “是小人吗?” “用现代的话来说,你可以说他们是小精灵。”因为逆着风,王西楼要让风无理听清她的话要用喊的,像是两个耳背的人在对话。 确实,每个光点之中,好像有个巴掌大的小人。 风无理张大了嘴巴,结果吃了一嘴风。 升卿脸上升起淡淡笑意,对着山间的小精灵们道: “我出去一趟,不用送了。” 他也吃了一嘴风。 山间像是传来呢喃,风无理很认真倾听,小精灵们的声音听起来像几岁大的孩子,大概是在说:“大人一路顺风。” 之类的。 “浮尘的本体是一粒尘埃,他们是最初的灵,最弱小的妖怪,但是没人会去伤害他们。”升卿是个好为人师的性格,不过也对,毕竟他穿着教书夫子的儒袍。 “是因为他们不害人吗?” “算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浮尘也会成长,他们是最初的灵,所以也是古老的存在,其中一些最初诞生的浮尘,已经有长成山岳岛屿,而且所有生灵都欠最初的七位浮尘很大恩惠。” “最初的七位浮尘?他们现在在哪?” “他们死了。” “死了?” “这就要跟你即将走入你们人类修行道路有关了。” 王西楼又喊道:“差不多了啊,是你徒弟还是我徒弟啊?你爱教你自己收一个去。” 升卿瞄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开口打算继续说。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不是,你到底图啥?” “……” “嘿?你个老蛇妖!” 最后,升卿用他闭嘴的条件,换来开摩托车的权力。 他坐的笔直,风无理抱着他腰,王西楼把下巴柱风无理脑袋上,他感觉自己脑袋上放了块冰,事实证明,升卿开摩托车比他师父稳多了。 一直到镇子上,王西楼见了中石化。 让两人下车。 她要去给油箱加满油。 “95加满谢谢。” “跟老公孩子出去玩呢?”中石化大姐笑着问候。 王西楼脸上那叫一个精彩。 中石化大姐又跟她唠嗑几句,嘀咕这一家人长得可真俊,跟明星似的,穿得也好看,比那些电视剧里看着自然多了。 进入千禧年后,大家对各种文化接受度大大增加,这一家三口服饰从现代到民国再到古装,是奇怪了点,还不至于围观。 一路出来,升卿的惊讶最大,但是他特别能忍,不会遇到什么都大惊小怪。 随后去了镇子上面的通联营业厅,王西楼给他办理了些事,让他在里面等着,说会有人跟他交接,就要带风无理走。 临走前,升卿忽然叫住王西楼。 “你现在状态很不对,需要帮忙吗?” 王西楼摆摆手:“不碍事。” 三人就此别过了。 “大哥喝饮料吗?”旁边有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员问道。 她是普通人,但是是营业厅里对点负责这事物的,只知道升卿是‘那些人’,并不知道他是个老妖怪。 要是她知道这家伙是个老妖怪,大概会跟他合影吧。 “谢谢。”他点点头,接过劣质茶叶泡的红茶,喝了一口就没在喝了。 “不用客气啦。” 升卿一个人坐在闹市之中。 拥有很长生命的他最耐得住等待,他坐得笔直,双手捧着茶盏,儒袍像被烫过一样没有一点褶皱,看着来往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街道,烦嚣,恬燥,但很好。 这个时代看起来很好。 他闭上眼睛,面前画面被合上,出现的是百年前这里的一片荒芜,人都瘦骨嶙峋,双眼空洞,世界的颜色仿佛都单调了。 再睁开眼时,所有嘈杂像是逼成线,一股脑涌入耳中。 一个路过的几岁小女孩忽然在他面前摔了一跤,瘪着嘴站起来,拍拍衣服,没哭,抬起头视线跟他对上的时候,情绪绷不住就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一站一坐,一哭一笑。 “怎么就哭了呢?”他温和地笑着问。 wap. /91/91779/20209108.html 第六章 灵缠 放下升卿后,王西楼开着她的小绵羊一路向北。 “王西楼,那个大叔是蛇妖吗?” 他坐在摩托车后面搂着女子的腰,对这个有些在意,刚刚当着人家面也不好意思问。 “这个啊,蛇之善者惟升卿,不过说他是蛇妖有些没礼貌,妖这个字本来没有褒贬,很久之前人类崇拜他们这些超凡生灵,在野兽和大自然面前庇佑了人类,后来人类慢慢支棱起来了,就擅自把妖分好妖坏妖,好妖就称作神仙,继续崇拜,坏妖就要消灭,功利得很,妖这个字也变味了,非要说的话蛇灵可能更合适一点,不过他本质跟蛇之间,就跟你和路边石头之间那么大区别,也只是形态相仿而已,所有妖精鬼怪都是天生地养,自然孕育的。” 他似懂非懂。 “王西楼,你还是人吗?”他问道。 这次王西楼没有侃侃而谈,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道:“你不是已经看到我一些记忆了吗?” “我看到你哭了。” “……那些丢人的事情就忘掉吧。” 他把脸贴在女子的背上。 “知道婆婆是鬼后还是有点害怕,但是知道王西楼不是人了,我不是很害怕。” “都说了要叫师父啊。” 她语气充满无奈,声音却很轻柔,王西楼是风无理见到过最温柔的人了。 两师徒骑着摩托翻山越岭。 王西楼很自在,顺着公路一直开,穿过城镇,越过荒野,途径诸多好山大川。 要去哪里风无理也没问。 他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自己找个角落都能做一天。 就是王西楼总是逗他,她跟村子里那三只乌鸦一样,喜欢撩闲,烦人得很,他也感觉有些烦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风无理发现只要日头很猛,王西楼就停止赶路,而且会变得懒洋洋的,话也变得特别少,像是上岸的鱼一样。 此时他们就是路过的一片竹林里休息,外边日头正盛。 王西楼坐在一片阴凉的地方,看着自己拔凉拔凉的手,又掏出面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后,张开嘴,露出两只尖锐的虎牙,叹了口气。 修行了八百年,临门一脚却还是打回原形,一切生灵都是道法自然,唯独她这一类,是逆天为之。 “徒儿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吗?” “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他是认真的。 “……算是一个吧。” 两人坐在竹林边上,那辆女式摩托车摆在路边,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日头正盛,有风袭来,竹林沙沙作响。 王西楼温柔笑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有。” “那是因为师父的一个影子啊,不小心被你给‘吃掉了’,接下来的时间可能不是很够,我就先教你控制我影子和保持清醒的办法吧。” 生命诞生之初,一缕天地间的真灵进入胎卵之中,便有了新的生灵。 这里用道家那套说法更容易理解,但又不同。 人分阳神和阴神,阴神自肉体诞生而孕育,阳神呢则是那一缕来自天地间的真灵,阴神和阳神共同管理人类的肉体和灵魂。 真灵长河中的真灵,进入孕育的人类胚胎中,便是阳神,与主控肉体生理的阴神不同,阳神主记忆,情感,智慧。 风无理很奇特,奇特就奇特在,他没有阳神! 如果一般情况下没有阳神,那生下来应该是死胎,可是如今他却好好的,虽然因为没有阳神导致一天二十小时都在痴傻状态,但是这就不是该关心痴傻的问题,就好比直升飞机螺旋桨都没了,还去问为什么每次起飞都颠得慌,他现在活着就是个奇迹! 他这一情况特殊,但并不唯一,这世上有一种修行者便是阳神即使完全丧失,却依旧生活在天地之间的。 那便是——僵尸。 僵尸的修行有两种,不断吞噬血食,白、黑、跳、飞、魃……进化臻至完美。 而另一种,便是修炼出影子。 人有九个影子,九影各有名,影神:一名右皇,二名魍魉,三名泄节枢,四名尺凫,五名索关,六名魄奴,七名灶“囗幺”,八名亥灵胎,九空缺。而僵尸并无影子,当僵尸修炼出九个影子的时候,亦能像人类,妖怪一样踏入所有修行者的最后一步——化仙。 王西楼花了八百年,却在最后一步时修出第九个影子时,九个影子零落遁走,而风无理却跟她的第一个影子——右皇融为了一体。 右皇居然选择了一个生灵,而且选择了一个人类,这件事王西楼也不明白。 “神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风无理好奇。 “有的,师父我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可惜啊。”她看起来并没有多遗憾,只是淡淡一笑,风无理也不表现得多遗憾。 “那现在世上有多少神仙?” “境内十七个,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千年到现在也只有十七位仙,如果升卿化仙成功的话就十八个了。” “大叔这么厉害?” “他差不多是江南道这边最厉害的老妖怪了吧,深山老林里的老妖怪已经不多了,不过化仙有劫,并不是说那么容易,几千年来走到化仙这一步的人或妖,大概也有近百了吧,最后成功也就十来个,他说嫌打雷太吵所以一直没尝试,不过我觉得他就是怂,不敢尝试。” “我也觉得。” “在他面前别提,他要收拾我们师徒俩,师父现在也打不过他。” “明白了。” 僵尸这两个修行的区别,一个是一步登天,另一个是清平苦修。 前者没有瓶颈,且历史中赫赫之辈不少,而后者却鲜有人做到,只是对于大多数人类和妖怪而言,对选择前一个途径的僵尸,影视作品也从来没有正面人物,观感可想而知。 风无理并不需要踏上僵尸修影这一道路,但是他同样可以借这一步,把他这奇怪的状态给抹除掉。 把阴差阳错得到的影子当作阴神来控制躯壳,把阴神‘练’成阳神,那他便能一直保持清醒,即使他没有阳神。 风无理在认真倾听,他不是傻子,他只是接触的东西少,而且过去时间一天大部分都在沉眠。 事实上他学习能力还是挺快的。 “一尺之锤,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出《庄子·天下》……这意思呢就是,组成物质的最小单位,是永远都能分割下去的一种能量,我们称它做——‘灵’。一切凡物,也就是所有物质,都是灵在正常的纠缠状态下构成的,然而有凡就有超凡,像是妖怪,法术,各种神异之事,便是灵在以另一种特殊的纠缠状态下诞生的事物,而我们,就是要去记录那种我们需要的特殊纠缠状态,然后去学习它,利用它……” “每一个像你这种天生就就能感受到灵的人,构成你的灵,都是独一无二的特殊纠缠状态,所以都会有属于自己先天独一无二的术,这些我们以后再说。” “凡物一般无法感知到灵,但也可后天学习,感知到灵后,便可以食灵,又名练气,壮大自身,对灵的运用创造出万般妙用,这种修炼方式,正如生物通过进食,然后生长发育一般,达到一定条件后,修炼之灵便能化作仙,这些对你来说就太远了。” 自今日起,风无理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掌握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两师徒在路上一边教学一边赶路,风无理学习很快,一天时间便找到了体内的灵,又用了两天便掌握住一种灵的纠缠状态,或者说学会一种小法术。 一般情况,没有阳神,是用不出灵缠的,但是这个小法术太简单了,跟呼吸一样轻易。 扇起了能吹灭蜡烛程度的风,这是最基础的控灵法,学来可能没用,但就像智人第一次抬头看到星空,人类的史诗从此拉开帷幕。 他还成功控制了王西楼的影子。 “王西楼你看,我成功了。” 王西楼见男孩成功,一脸乐,看着小徒弟的包子脸,吃吃地笑着。 “要叫师父啊。” 赶了一周的路,他们总算到了,风无理有注意一路的路牌,半天前看到一个广告牌上写着‘郡沙欢迎你’,风无理就知道自己又回郡沙了。 他没跟王西楼说,这是他父母所在的城市,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被舅父带走那天,他恰好在清醒状态下听到那两个人就离婚后谁带他这件事吵架。 “你生了个傻子现在就想丢下我去找男人?你儿子你自己养!” “你是不是有病?!他是你儿子!” 明明世界一切都是清晰的,但是不知为何,那两张脸却变得扭曲、模糊了起来,他再也看不清那两人的脸。 风无理抬头看着面前这铺子的招牌。 “宝香行?” 刚好三个字他都认识。 “师父的铺子,几百年老字号了,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王西楼停好车,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这是一间香烛铺,看起来确实很有年代感,实木地板,几个货架子上摆满香烛纸钱,纸钱的款式有传统的金元宝银元宝,还有游艇、别墅……甚至有火箭。 后门通向一个院子,朝街面的是铺子,二楼和铺子后面是住人的。 香烛铺坐落在一条老街之中,附近好像还有一个大学城。 进屋后的王西楼气质上都闲鱼了很多,她伸了个懒腰,结果两只手直上直下。 感受到越发僵直的躯体,她无奈叹了口气,对门口左顾右盼的风无理意欲不明一笑道: “对了,徒儿,师父收你为徒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失去九个影子之后的师父啊,已经是一只没什么用的小僵尸了,无主的小僵尸在外边啊,就跟电视里的灵宠坐骑一样,很容易被别的修行者盯上的,又或者会被那些自诩正义的卫道士替天行道了,所以你要快点变厉害一点,保护师父!” wap. /91/91779/20209109.html 第七章 王西楼的老巢 王西楼带风无理上楼,木质楼梯带着沉香,很淡,但是完全将楼下蜡烛元宝之类的气味隔绝了一样。 二楼是很普通的装饰,三个房间两个阳台,有台很大的电视,墙上还贴了张港星的海报,有些泛黄那种。 一个阳台通向街面,还有一个阳台通向后院,他才知道,后院还有很大一片地,大概是一楼香烛铺后门可以进去,后院像那种四合院构造,三面屋子一面墙,中间种了一棵枣树,郁郁青青。 树上有个秋千,地面铺着石板的路,院子里种了很多花,特别是在后门那堵墙上,半边都爬满了淡黄色小花,开得热烈且烂漫。 风一吹,满园春色摇曳,七里飘香。 “是木香花开了啊。” 王西楼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往房里跑。 上楼时风无理感觉王西楼有些不太对劲。 她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哆嗦一下,上了楼之后好像压抑不住,走几步还蹦一下,然后又走几步,又蹦一下。 到最后,她就一直一跳一跳地走路,明明膝盖都没弯,却可以跳起来,胳膊直挺挺的。 最后王西楼跑到房里,找到了张黄纸符贴在了额头,才停止了控制不住的身体抽搐。 风无理看到贴在她脸上的符,读了出来:“叉令之永保长存……” “那个字念敕(c 第八章 嫁衣女 风无理做了个梦。 梦里响起一串摇铃声。 还有个人念叨什么,像庙里一大群沙弥敲木鱼念经。 画面逐渐清晰,他看到一片荒郊野岭,一个黄土坟头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黄袍,戴竖帽的青年道士。 坟头地面裂开,先是一只女人的手伸了出来,最后穿着嫁衣的王西楼从地里归来。 道士癫狂大笑。 “哈,哈哈!拥有如此强大的灵居然没有修行者发现,我要把你练至化仙,练成千古第一尸仙!” 这道士,便是那个暗中指使富商刘氏家人给亡子配冥婚,并直言隔壁村一女子,王家大女儿王西楼,生辰八字跟他儿子最般配。 幽林里,穿着嫁衣的王西楼额头贴着一张黄符,伸直着双臂,一跳一跳跟在了老道士身后。 每一次起落,不带半点声响,轻飘飘地没入夜色之中。 从此,在修行者和妖怪们的世界里,出现一位自称赶尸道长的修行者,他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因为他有一头很厉害的僵尸。 人们称那僵尸为嫁衣女。 山间生撕虎豹,下海搏杀蛟龙。 一曲摇铃,一袭嫁衣。 而来二十又一年,嫁衣女杀出赫赫威名,而当年那青年道士也不再年轻。 “嫁衣女,虽然当年是我害你性命,但也是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我知你快要恢复神智了,但你不应该恨我,反而应该感激我。” 老道士头发黑白驳杂,女僵却愈发灵动。 她朱唇粉面,桃夭柳媚,只是额头贴着符箓,姣好的面容平静如水,不知她究竟到底有思想了没有。 那些驯服骆驼的人,会把捆着骆驼的绳子拴在地面一个铁钉上,骆驼年幼时会不忿绳子的束缚,去拽绳子,可是露在地面上的铁钉看似小小一个,插在地里的部分却又三四米深,任凭骆驼如何奋力也无补于事,最后精疲力尽的小骆驼也屈服在小小的铁钉上,即使最后长大也不再反抗绳子的束缚。 这符箓也同理,随着嫁衣女实力飞涨,那种级别的符箓,本该早就不能压制她才对。 并不是符箓厉害,而是贴在嫁衣女额头的那张符箓厉害。 老道士不敢去赌对方真的不恨自己,他不敢撕下符箓,他怕对方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人类修行者,不成仙,寿数是跟凡人差别不大,道士也日渐苍老。 赶尸道长带着嫁衣女走遍名山大川。 “五十年了,于你,我更像看自己最完美的作品。” 老道士弓着背,愈发老矣,嫁衣女依旧如傀儡跟在他左右,不出一言。 “嫁衣女,你能听到我说话了是吗?我快死了,你这样强大的僵尸,肯定会有人想得到你,我不愿你被人得到,所以我要毁掉你了。” 又过了五年,嫁衣女依旧跟在左右。 很显然,当年道士下不了手。 “嫁衣女,你恨我吗?” 他没撕下符箓,所以也不会有答案。 在一次走南关道时,老道士遇到一群江湖名宿。 都是修行者,都是为抢嫁衣女而来。 老道士后悔当年没毁掉她,但是毕竟活了那么多年,实力自然深不可测,最后他手段用尽,跟那群修行者拼了个旗鼓相当。 手段用尽的意思是,除了嫁衣女外的所有手段,他都用了。 “他,他不用嫁衣女也有这等实力!” “可恶,我们大意了!” “这个老不死!” 嫁衣女从始至终都在一旁站着。 老道士并没有对她下达杀敌的命令,她一切行动都被额头的黄符和摇铃限制。 她只是低垂着眼帘,看着那老道士厮杀,灵动的黑色眸子倒映着黄沙和血染在一起。 最后,大战持续了半天,夕阳在下坠,大地黑影如潮,蝉鸣似加速了十倍般哀鸣,那个老道士一下一下地朝嫁衣女爬去。 后面所有人已经身死。 他努力抬头看着一袭嫁衣的女子。 对方跟当年一样绝美。 “铛——!!” 老道士抬手把摇铃砸了,碎成无数金片,摇铃发出绝响,他发出最后的命令。 “嫁衣女,我命令你,我命令你……把符箓撕下来。” 玉手缓缓伸出,把额头的符箓撕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老道士。 在她垂下视线那一瞬,老道士抬起的头无力掉在地上,一动不动趴在血泊之中。 纵使朝夕相处一甲子,二人的眼神一分钟、一秒钟都未曾相碰。 “一直想说了,我才不叫什么嫁衣女,难听死了……” 风沙将这一片所有痕迹掩埋,她看着仇人的尸体。 “叫我王西楼。” …… “王西楼,有客人来了!” “叫我师父啊,真是的!” 这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叫自己师父,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等王西楼汲着拖鞋踏踏踏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风无理乖巧坐在柜台前吃着早餐,有个中年人来买香烛。 那人大概四十来岁,看到王西楼时愣了一下。 虽然刚刚听声音知道是个年轻女子,但是看到相貌,没想到这一家香烛铺里的老板居然长得跟仙女一样。 “什么事的?”王西楼直接问。 人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穿着旗袍身材一绝,中年人咽了咽口水有些害臊地移开视线。 “老人去世了,来买点香烛元宝。” “自己挑点吗?” “我随便买点就行。” “要不要试试那个大火箭,还有游艇和手机,给长辈烧几个吧,这几年还挺流行的。” “真,真的啊?” 中年人稀里糊涂就抱了一堆元宝,在王西楼推销下拿了个大火箭和手机。 王西楼过去盘风无理的脑袋,风无理不理她,自顾自吃碗里的饺子,冰箱里的速冻饺子。 吃完最后一个饺子,风无理才抬起头问:“人死了会去哪里?” “阴神会消散,阳神会进入真灵长河,重新变回一缕真灵,或许会重新进入一个怀孕的女子肚子里投胎再活一世,也或许不会,我也说不准。” “不会变成鬼吗?” “很少才能变成传统意义上的鬼,一般是心中有执念,死后阳神离体,凭借那执念不散,才能以世人所说‘鬼’的形式存在一段时间,而且有执念还不行,有一个前提,便是生前要与我们这类修行之人,或妖怪接触过,定义地说鬼其实还是灵,不过一般也撑不过七天,还是会长消于世,散成一缕真灵。” “那烧的那些东西他们都收不到吗?” “自然收不到,那些神神鬼鬼的都是后入编的,我还追过编这东西的连载呢。” “那我们这不是在骗钱吗?”他有些担忧。 “他们烧纸钱的人也不觉得去世之人能收得到,只是一份思念而已。” 风无理似懂非懂,他起身给王西楼把掌柜位子让出来,端着碗打算上楼洗碗。 忽然又想到:“那婆婆呢?” 怀庆老家的婆婆可不止七天,呆了很长时间了。 “槐为木鬼,生灵确实不能变成妖怪,但它不知为何也带点神异,婆婆在那颗老槐树下阳神不散,但是后来执念没了也就消散了。” 风无理点点头,难怪每次他看到婆婆都是在槐树下面。 “婆婆的执念是什么?” 王西楼开了柜台前的电脑,在玩蜘蛛纸牌,香烛铺里昏暗,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一闪一闪的,她想了想道: “大概是再见那个老蛇妖一面吧。” 风无理赶紧跑上楼把碗洗了,然后又跑下来,擦擦手站在一边看王西楼玩蜘蛛纸牌,王西楼看了他一眼,乐了,看得比跟她修行还要认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日子平淡如水,王西楼并没有教他什么高深招式,还是最简单的控灵,她说要先把基本功练好,或许几年,也或许十几年,等她觉得过关了再教下面的。 然而在几天后,那个几天前在香烛铺买元宝的中年人又来了。 “老板,老板呢?”他脸色不太好看。 此时风无理在很认真地玩蜘蛛纸牌,王西楼一旁扣着脚趾看着电脑屏幕,心里嘀咕小孩子学习能力就是强,当年她适应很久才会摸电脑的。 能在小徒弟面前显摆的东西又少了一样。 看到有客人了,抬头看了一眼。 “是你啊,又来买香烛了?” 女子绝美的容颜,中年人却没心情欣赏。 他嘴皮动了动,道:“我妈,我妈打电话过来了……” 王西楼有些疑惑:“停一下,我们这是香烛铺,你是不是走错了?” “不是的,我妈她七天前刚离世啊!” 风无理松开鼠标,面无表情地朝王西楼身边挪了挪,王西楼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中年人,看他样子却不像撒谎。 她愣了好半响才道: “你有没有问她老人家,那火箭好不好使唤?” wap. /91/91779/20209111.html 第九章 刘家怪事 刘家老太太前几天去世了。 风无理挨着坐在王西楼旁边,听这男人讲妈妈的故事。 刘家老太太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年轻那会嫁给隔壁村的他爷爷,是老一代直接指定的,不过毕竟那个年代没那么多爱情。 相夫教子是那些读书人扯的,农村里媳妇也是劳动力,刘家老太太干活勤快,下田插秧,放牛赶猪比一些大老爷们还手脚麻利。 可惜他爷爷不是个好东西,是个老赌鬼,刘家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贫困夫妻百事衰,所以村子里经常能听到两口子吵架,声音震天,偶尔还能打起来,一直是村子里老少的保留节目。 一直到他爷爷欠了高利贷,被人在外边给失手打死了,两口子才消停了下来。 刘老太太一个人,扛起这头家,养大当时还小的两个孩子。 她这样的人本来就强势,但是一个女人扛起一头家,强势一点是不够的。 她得狠成一头老虎,她得凶得别人不敢欺负他们。 中年人知道他娘那些年吃了很多苦,同时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不管怎么说,刘老太都是为家里儿孙计,一直都对家里人很好,不应该会死后变成鬼来害自己家人的啊! 中年人说得哆嗦,看起来有些害怕。 王西楼不是很理解:“你意思是说,你们家闹鬼了?” “那电话打过来,是我妈老人机的电话号码,而且声音也是我妈,跟她说家里的事情也都答得上来……” “那你应该报警啊。” 中年人面露难色:“我大儿子在考公,这时间跟公安扯上关系,我怕有影响,就想着先不报警了。” “可是你找我这来了干嘛?”她牙疼道。 “这手机,这手机不是你们这里买的吗?我想是不是高人在这里……” 王西楼乐了,难怪这家伙不是很敢看她,怕不是当自己是什么有功力的神婆之流,可惜她是一头小僵尸。 哪有找僵尸去除鬼的啊? “你该去道观里找找法师高功,或者庙里找那些什么大师。” “有用吗?” 他倒是很认真地问,虚心求教,看起来是信服这个香烛铺老板的样子。 “你这是封建迷信,咱这就是一香烛铺,你们家多半是被人搞了,还是报警吧,你妈……不对,那个装你妈的要是让你汇款过去你再来找我,纸钱管够。” 男人又支吾道:“我找人打听过,你这香烛铺在这好像不知道多少年了……” 他自然有暗地打听一下。 因为工作原因,他是最近才举家搬来这老街附近的人。 许多老人都说,在很小的时候这里就有这么一家香烛铺,甚至那些老人小的时候听家里老人说,那家香烛铺就开在那里,一间小小的卖死人阴钱、香烛的,怎么就能存在那么多年呢? 还有打听过后一些听风捕影的事,不多,但是有就够了,再加上就是前几天在这香烛铺买的手机烧给老妈后,才忽然接到老妈的来电,他已经潜意识认定这老板是有本事的人。 老太太生前是信佛的,过去跟他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他肯定嗤之以鼻,现在这离世的老母亲都打电话回来了,他也拿不准啊! “不然您帮我问问,我妈她老人家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咱替她办了?”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我给钱请您来一趟。”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五千成不?事成我再给你转五千。” “现在出发吗?” “我家就在几条街后面,师傅你有空的话今天下午我可以开车来搭你过去。” 王西楼拒绝道:“我自己开车过去吧,你把地址给我一下。” 男人连忙点头,找了纸币写下地点,又留了电话号码,刚走出门口又回头道:“对了师傅,今日是我妈的七日,我们那边习俗要请亲人好友吃饭,中午在聚满得大饭店,师傅要不要过来吃个饭?” “还有席吃,那么贴心呢。”王西楼慨然答应了下来。 男人走了,风无理想过去玩电脑,被王西楼一屁股技开,他也不恼,去搬来椅子坐在旁边看她玩。 “王西楼,你很缺钱吗?”他问道。 “够花,但是不富裕啊,正经营生就这家香烛铺,我又没什么很耗钱的爱好,一个人的话不吃不喝十天半个月都无所谓,现在养你,要是钱花光了,就只能把我僵尸牙拔下来去修行者市场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了,那玩意好像不少修行者拿来炼器之类的。”她一脸无所谓。 反正拔了能长出了,风无理脖子就挂着她一颗牙,这东西真的能辟邪。 “五千你就答应了。” 王西楼乐了,道:“我当年十两就被卖了,十两在我们那年都买不了一头驴。” 说到这风无理不吱声了。 王西楼不在乎这些,他不能不在乎,王西楼察觉到他情绪,揉了揉他脑袋:“行了行了,跟个小姑娘一样,多愁善感啥,八百多年过去了都。” 他又问道:“那刘老太太真的是鬼吗?” 啪嗒,啪嗒啪嗒,鼠标点击声音连绵,女子好看的侧脸线条柔和,面相温柔。 “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很厉害吗?” “没有人生而知之,灵的不同纠缠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这很正常,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嚯,这么看得起你师父呢?真乖。” 两师徒继续刚才的游戏,香烛铺的生意并不热闹,过了会儿门口多了个人,是个老婆子。 她在门口朝里看了两眼,觉得不对就又多看了两眼。 风无理察觉了,就怼了怼玩扫雷玩得入神的王西楼,她看了一眼:“婆婆,什么事吗?” 婆婆认真地打量她:“你是……” 王西楼感受了一番对方的灵,认出来人,有些诧异:“是来找长辈的吗,我是王三喜的孙女,他几年前过世了。” 风无理已经知道了,王三喜是那个空置房间过去住的人。 上世纪三十年代逃荒到这被王西楼捡到,给了一口饭吃,后来就给王西楼干活经营香烛铺,刚好在千禧年离世,离世的时候,王西楼还在外边闭关修炼最后一个影子,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王三喜的……孙女啊。” 李婆婆看王西楼的样子,记忆里隐隐约约有个影子,却抓不牢,按辈分那人是她姑奶奶,估计跟那人确实几分相像。 她八十来岁的高龄了,记忆不好,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铺子外阳光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对着屋子二人道: “王西楼姐姐还在吗?” wap. /91/91779/20209112.html 第十章 我奶奶没死 屋子里风无理抬头看了看她,王西楼青春貌美,此时被一个老奶奶叫姐姐,这种感觉很奇妙。 王西楼怔了怔。 鼠标点开了一个雷,被炸死了。 她看着铺子外边的老人家。 “姑奶奶她已经过世了,李婆婆您有什么事吗?” “是吗……王姐姐也过世了啊。” 在她记忆里,王西楼和王三喜是姐弟。 李婆婆在光照下眯着眼睛,得到也算意料之中的答案,外边日照很烈,听着当年的人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她站在阳光下,像是上个世纪的孤魂野鬼。 但是她有影子,显然她是活人。 她掏出一个布包,枯槁的手动作轻柔,把布包打开,拿出了一个玉镯子,看着镯子脸上露出笑容,道:“我是来还东西的。” 王西楼看到那镯子眼神有些恍惚。 当年,李婆婆是住在香烛铺隔壁一户人家的闺女,那户是个穷苦人家,王西楼经常照拂一下,她小的时候总是喜欢跑过来粘着漂亮又有趣的王西楼,王西楼偶尔也会给小丫头些点心蜜枣。 后来,小姑娘要嫁到隔壁镇去,家里穷没能置办些什么贵重的首饰。 小姑娘一直很喜欢王西楼的那副镯子,王西楼笑着送了给她。 小姑娘自然不敢要。 但是她真的很喜欢,就说借她镯子戴一戴,结完婚就还给王西楼。 只是没想到,刚结完婚就遇上打仗,他跟着夫婿一家搬走了,这镯子就一直没机会还。 李婆婆一开始是坐也惦记,卧也惦记,一直想回去把镯子还了,可是却一直被耽误,结果后来奔波多年,这事却被忘了。 一直到前几日,她当年的嫁妆盒被家里晚辈找到,她看到这个镯子,才再次记起来这件事,不顾家里晚辈反对,一大把年纪还奔波了大半个月,终于找回记忆里儿时的地方。 找到那家香烛铺。 即使当年的人已不在。 “我心里那个愧疚哟。” 王西楼愣愣地接过镯子。 她看着当年自己最喜欢的手镯和当年的小姑娘,玉如旧,人却垂垂老矣。 “丫头你这手真好看,这镯子该戴你手上,我帮你戴上吧?”李婆婆笑着握着王西楼的手。 她枯槁布满暗斑的手,和王西楼娇嫩的肌肤相触碰,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倒流,倒流回七十多年前,王西楼也是这样给小姑娘戴上手镯,笑嘻嘻地看着她出嫁。 “王姐姐,我,我结完婚就回来还给你!” “不用。” “不行的,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就当我借你的。” “借什么借,都说了送给你的。”王西楼把这话又小声说了一遍。 李婆婆没听清,只是笑着夸王西楼戴着镯子真好看。 离开了七十多年的镯子,因为一个承诺,再次回到了王西楼手上,尽管记忆和人都即将枯萎,却在枯萎前结果了。 镯子在阳光下的影子,是上个百年她对某个出嫁小姑娘祝福的场景。 「影名—索关,灵缠—尸骨冻」 李婆婆眯着眼睛笑着看她,当年那张青涩的脸庞仿佛在这一刻重合。 在老街外边,停靠着一辆车,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在看着这一边,是李婆婆的子侄,甚至是孙子那一辈的人。 李婆婆走了,王西楼回到柜台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把胳膊伸出来,总是碍着在玩电脑的风无理。 风无理把她手挪开,没一会儿又伸过来,他疑惑地抬头看她:“王西楼,你手不舒服吗?” “看师父这镯子,镯子,好看吗?” “好看。” 略显敷衍。 王西楼有些不高兴地瞅他一眼,打算独自欣赏,随后就听到他看着电脑屏幕不假思索道: “王西楼怎么样都好看的。” “这话留着以后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再说吧。”她笑着说。 “我很喜欢王西楼的。” “……差点被小自己八百多岁的小鬼撩到了,这镯子留着,以后你娶媳妇就传给你媳妇。”她乐着道。 风无理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看着屏幕,点开了一个雷,他也死了。 “换我来换我来。” 师徒俩玩扫雷又玩了一个多小时,风无理成长速度很快,一开始两人差不多实力,很快风无理开始教她怎么一眼判断周围哪个是雷。 他不笨,相反他还很聪明,脑子特别灵活。 王西楼看了看时间,便拉风无理出门了,推着她的小绵羊出来。 市区不戴头盔容易被交警拦下,她给风无理戴个小头盔,自己也戴上。 风无理上车抱住她的腰,一给油,小摩托动了起来。 他静静地打量路边不断后退的街景。 他过去一天得有近二十小时不是清醒的,就是说他接受世界,需要比别人更多的时间,然而如今却能贪婪地一直感受着这个世界。 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风吹拂在肌肤上很温和,城市的喧嚣如此清晰,他在看,在听,在感受,不断汲取着一切能让他成长的养分,混沌了五六年年的男孩此时才开始发芽。 成排的路边商铺,巨幅广告牌,广场上放着公益广告的特大屏幕,车川流不息,从空中俯瞰,人群如风沙聚散,头顶黑色杂乱的电线四通八达,路两边老树枝头繁茂,绿树阴浓,太阳照不进来,只有路中间留下一道狭长的昏暗光路,像城市小精灵一样的流浪猫舔着身上的毛,街头拉个音响弹吉他的大哥哥,角落里抱在一起不知道干嘛的男女,直到一辆公交车长按喇叭,喧闹被淹没。 “王西楼,那两个人在干嘛?” 王西楼瞥了一眼,嚯了一声,一边开车一边目不转睛盯着那两人,随后连忙道:“……小孩子不准看这个!” “王西楼就能看了吗?” “师父是大人当然能看。” “那个呢,那个灯的是什么?” “那是红绿灯,城里都会有,红灯停绿灯行,这个你要记住。” “哦。” “别动来动去,开车呢。” 王西楼都会温柔地给他解释,小僵尸在这方面意外地有耐心,车开得不快,像是故意给他充足的时间认识世界。 王西楼是个很温柔的人。 “为什么那个人红灯也走了。” “迟早被车撞死。” 一大一小开着摩托车在城市中穿梭,像是一切都与二人无关,又像是他们二人一起经过这个世界。 聚满德到了。 看起来这饭店生意挺好,饭店外边停满摩托,王西楼找个缝插进去都难,天气也热,初春的郡沙正午,人的额头和脖子已经渗出细细的汗。 风无理看到今早那人。 他站在门口,一见王西楼来了就招呼,王西楼拉着风无理迎了上去。 “王师傅你来了。” 王西楼眉头皱了皱,感觉自己像个修马桶的。 “叫我王老板吧。” “好的,王老板这边来坐。” 她挠挠头,感觉自己又像煤矿老板一样。 风无理跟着王西楼来到一边坐下。 他看到附近几张桌子上有个牌子写着刘府,显然都是来吃席的,其中有刘家老太太的亲戚,也有刘家的朋友,其中很多都是互不认识,明明是有人去世了,但是大家脸上并没有多少悲痛,有说有笑,刘老太太的离开并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他们跟刘家人做一桌。 一桌本来坐八个人,刘家老太太共有一儿一女,女儿跟女婿两个人回来了,儿子就是那中年男子,刘家老大也有一儿一女,一大一小,大儿子估计就是那个考公的,小的看起来比风无理小一两岁。 桌子下好像有什么,风无理看到是一只黑色的猫。 纯黑色的大猫,呆在那个小孙女的脚边,小孙女想逗它它爱答不理。 这家人吃饭还把家里宠物带出来。 刘老太直系家属这桌子,风无理和王西楼坐过去刚好,只是他们一坐下,这桌子上每个人脸上表情不一,知道王西楼是当家的请回来后,客套了几句也没跟他们说话了。 “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 同龄人有话题,小姑娘看到风无理,就凑了过去想跟他玩,风无理看向她。 小姑娘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道:“其实我奶奶,没有死的哦……” wap. /91/91779/20209113.html 第十一章 囡囡不哭 这话一出,这桌几个人都变了脸色,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笑笑!” 她妈妈拉了拉她的胳膊,中年妇女拉长了脸。 小妹陀也知道她妈妈生气了,撅了噘嘴。 风无理不可察觉地朝一旁的王西楼靠近了点。 说来惭愧,他怕鬼。 王西楼低头看了小家伙一眼,咧着嘴笑,揉了揉他脑袋。 “不用忌讳,我就是来处理这事的,刘家老大没跟你们说吗?” “神神叨叨的,我爸也真是的,怎么这都能信。” 大儿子皱眉,没指名道姓,只是小声嚷嚷,但是那个小声也只走个形式,座上的人都听得到。 那个刚呵斥完小女儿的中年妇女又蹙着眉说他一句,儿子白了她一眼,脸上表情看起来很不满,他妈妈则是感觉心神劳累,她是个很弱势的女人。 中年妇女歉意地看着王西楼一眼,王西楼只是笑笑一点也不介意。 环视了座上几人一眼。 中年妇女一脸歉意,老太太的女儿女婿讪讪一笑,孙子戴上耳机脸上写满不耐烦,小孙女天真烂漫在问风无理在哪个幼儿园上学,刘家老太太则是满脸慈爱看着在场所有人。 风无理不知道什么幼儿园,他疑惑地抬头看着旁边的老婆婆一眼: “老奶奶,你不坐吗?” 在场除了王西楼所有人又是一惊。 察觉到大家的反应,风无理立刻意识到什么,僵了一瞬后,用屁股移到王西楼身边。 “不用怕,她灵智都没了,已经快散成真灵了,连对外界作出反应能力都没有。” 王西楼手掌按在他脑袋上。 他才发现确实那老奶奶并没有理他,依旧淡淡笑着。 “够了,还在那装神弄鬼,大骗子带小骗子!” 大孙子又惊又怒,声音大了点,周围几桌人都看了过去,他妈妈拉着他坐下。 “你们在说什么呢?” 忙活招待客人的中年男人回来。 他一脸疑惑看着大家,坐下后气氛有些压抑。 刘家小姑娘凑到风无理面前,小声地问:“哥哥,你是不是看到我奶奶了?” 他们在说悄悄话,大人并没有关注,风无理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婆婆,点了点头。 “真的吗?为什么奶奶不让笑笑也看得到?奶奶穿什么样的衣服?” 风无理把那个老奶奶描述了一番,小妹妹眼睛越来越亮,她问起一些细节,风无理看一眼后也答得上来。 桌子上王西楼则是跟刘家老大在交谈。 “王老板,有没有什么忌口或是想吃的吗?” “有火龙果炒猪肉吗?” “……等下我去问问。” 中年人回来之后,刘老太太的大孙子就没怎么吱声了。 倒是老太太的女儿女婿,也就是他妹妹妹夫偶尔说几句。 “哥,咱妈那存折上,还有四十来万吧?”女儿以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说出来。 “哎,是没错,阿文最近生意有些难处是吧,你们拿去吧。” 男人看起来是个老实人,阿文是女婿的名字,女婿不吭声,闷闷地把米饭往嘴里刨。 “我又不是这意思。”女儿表情恼怒瞪他一眼,但是眼睛在笑。 “对了,老屋那里也要拆迁了好像,我听堂姐他们都签了。”依旧是不经意地提出来。 “姑妈你这是没完没了了是吗?”大孙子是个暴脾气。 “小玄!”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王西楼只是默默吃菜。 她可并不打算掺和人家财产分割,瞥了一眼小徒弟在撩妹子,老脸欣慰。 就在这时,小姑娘忽然哭了起来。 嚎啕大哭的。 风无理手忙脚乱地想去安慰她,但是只能干着急。 “嚯,欺负小姑娘,可以啊。”王西楼唯恐天下不乱。 “我,不是的,我没有的,哎你别哭啊。”风无理搞不明白了。 “我,我想奶奶。” 众人沉默。 几个大人露出无奈,暴脾气的哥哥起身走了过去。 他轻轻抱起妹妹,妹妹像个小挂包,俯在哥哥胸膛嚎啕大哭。 这哭声,是因为逝者的离去。 这声哭声嘶力竭,连绵不断,像是将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天地只余小孙女不管不顾的嚎啕。 风无理觉得,这才像一个人离去,身后事时该有的场景。 王西楼在他旁边道:“人刚来到世上,在产房哭出来开始了他的一生,人要离开这世上,听着围在床边之人的抽噎哭声结束。” 这一桌子人,是刘老太太守了半辈子的财富。 嚎啕大哭的小孙女,拍着妹妹的背小声安慰的哥哥,无奈浅笑的妈妈,在一旁默默吃菜的爸爸,还有因为哭闹导致拆迁款没机会开口而有些懊恼的姑妈和姑丈。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刘家老太太,这时居然动了一下,开口说道: “不哭哟,囡囡不哭哟……” 他们是听不到的,她的一切安慰不过徒劳,但是徒劳也依旧在一句一句重复,直到彻底消散。 风无理完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仿佛自己无限剥离这片空间,世界只余这一片角落和这桌子人家。 人生的一纸剪影。 风无理默默看着这一幕。 “不哭哟,囡囡不哭哟……” 刘老太太彻底消散了。 大概只是不放心家里人,她才这样看了这最后一眼。 虽然也不知道她离去的时候放心了没有。 大概是没有吧。 操劳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说放心就放心呢。 王西楼给风无理夹菜,筷子含在唇上,红润的薄唇有些油光,见小徒弟看过来,对着他展颜一笑。 “坐过去点,挨着师父也不嫌热。” 刚刚因为一些害怕就靠过去了,王西楼是僵尸,身体凉凉的,夏天的时候像冰块,挨着舒服。 他小声跟王西楼道:“老婆婆走了。” “嗯,我看到了,大概散成真灵了吧。” “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用干就能拿到钱了?” “等一下去他们家做做法,看起来像回事,再跟他们说除掉污秽了,这事师父熟,以前没钱的时候也去给人做法,喊魂,看点风水算算命之类的。” 风无理点点头,安心吃饭,有点期待等一下看王西楼做法。 小姑娘还在又哭又闹的。 过去她一闹,奶奶就来哄她,现在不会再来了。 以后都不会了。 就在这时,有人手机铃声响了。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乡村重金属音乐铃声将吵闹压了下去。 中年男人掏出手机,手脚僵硬,屏幕上来电显示。 ——妈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歌曲来到高潮,中年男人硬着头皮接了电话,长嘟了一声后,电话里传来跟刚刚刘老太太一样的声音。 “囡囡不哭哟……” wap. /91/91779/20209114.html 第十二章 黑猫 饭桌上出现诡异的气氛,以及一遍又一遍重复“囡囡不哭”的安慰声。 春分已过,郡沙的饭馆,热得不明显,风无理擦了擦额头的汗。 今天的心情,是过山车。 小孙女停止抽噎,她从哥哥身上跳下来,打算去拿手机,却被她爸爸抢过。 “是奶奶!是奶奶,笑笑要跟奶奶说话!”她倔强地瞪大眼睛。 “别闹!” 小女孩扁着嘴,小巧精致鼻子红红的,眼中蓄满水。 中年人态度决绝,看附近几桌客人并没有过多留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很认真地跟女儿道: “奶奶已经去世了。” “才没有!” 王西楼一开始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她朝桌子底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刘先生,手机给我一下可以吗?我跟‘老太太’说说话。” “哦,王老板,对,差点忘了你在,那,那你跟这,唉,你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吧。” 不论怎么说,那声音也确实是他妈,而且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在自己女儿又哭又闹的时候,像是一直注视着他们,刘先生一辈子的唯物主义这时候也动摇了。 王西楼接过手机,一桌人都紧张看着这一幕。 她声音清甜,手机凑到耳边不疾不徐道:“这样会吓到别人的。”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刘老太太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回答道: “最后一次了。” “再打过来,我就出手把你除掉。” “……知道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能拜托你把手机给笑笑吗?就是她的孙女。” “好。” “谢谢你。” “不必客气。” 王西楼把手机递过去给小丫头,她爸妈想阻止,王西楼对着他们摇摇头,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小刘笑欣喜地接过手机,擦了吧眼泪,把鼻涕重新吸了回去:“奶,奶奶?” “笑笑不乖,大闺女了还哭鼻子哟,羞不羞?” “奶奶,你怎么还不回来啊?笑笑好想你。” “呵呵。” 电话里声音慈祥,温暖,慢悠悠道:“奶奶也很想笑笑呢,可是奶奶要去一个地方,很远很远,暂时回不去啊。” 小姑娘攥着手机的小手捏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那,那能经常跟笑笑打电话吗?笑笑会乖的。” “打不了电话呢,那里没信号。” 小姑娘慌了,磕绊着嘴,电话那头继续道:“不过奶奶会一直看着笑笑呢,所以笑笑要乖乖的哟。” “笑笑会乖的!” …… 小孩子闹过了,闹完也累了,哥哥抱着在一边睡着了。 王西楼把手机还回去,对他们说以后不会再有电话打过来了,再有就找她,后续处理不另收费。 “这,这真的,就处理好了吗?” “‘他们’,是不会说谎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王西楼也没解释,但是也没打算解释。 不过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大孙子皱着眉,只是抱着妹妹又担心吵醒她,刘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王老板,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我妈打电话回来吗?” 王西楼没答,忽然发现脚边的黑猫,道:“你们出来吃饭还带着猫呢?” 那黑猫慵懒地看了她一眼。 刘父解释道:“这猫是我妈生前养的,大概也有十年了吧,也是老猫了,每次笑笑去哪都会跟着。” “老太太喜欢小动物啊。” 刘父知道王西楼不打算答自己刚刚的话,但是刚刚对方跟电话交流时一问一答,加上之前的打探,他还是很信服的。 生意做大了之后,他也对一些事情半信半疑。 现在又经历了这件事,他心中有了一些确定。 “说来,我妈以前也很喜欢养猫,而且特别喜欢养黑猫,只是每次快要老死的时候,我妈养的猫就会离开,过个一段时间她又会重新养一只。” 刘父呵呵一笑,看着地上的黑猫,捧了起来放在膝盖上,那老猫也不反抗,懒洋洋的。 “在我小时候我妈就养了这么一只黑猫,当时我叫它黑姐,黑姐很凶,连隔壁家的狗都敢上去招惹,好几次遇到那只大狗我们都被追得哇哇叫,我抱着黑姐一路逃回家,我妈就拿着扫把把狗赶走……后来黑姐也走了,结果几年后我妈就又抱一只小黑猫回来。” 他给黑猫梳理毛发,中年脸上露出少年的模样:“有时候就像黑姐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黑猫打了个无声的哈欠,舔了舔爪子,静静地躺在男人大腿上,她是一只老猫,老得毛发质量很差。 上菜速度很快,桌上还一脸无事发生,默默吃饭的也就两个外人,刘家人除了小孙女睡得迷糊,其他几人都各有心事。 不过这些都跟风无理无关,他在认真对付碗里的鱿鱼炒豆角,这鱿鱼很韧,小孩子牙口不力量不够,王西楼给他夹一块要咬很久。 他甚至吃得有些生气了,终于咽了下去,决定再也不夹这难咬的鱿鱼了。 “徒儿吃块鱿鱼。” 风无理脸色平静地看过去,王西楼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桌子下面的小拳头紧了紧,他有个很坏的想法,今晚趁王西楼睡觉的时候偷偷把符贴她额头上。 然后在她脸上画乌龟。 忽然又惊觉,自己居然有这么没礼貌且放肆的想法,感觉自己太肆无忌惮了,抬头看去那张好看的笑脸,王西楼乐得伸手把他两边婴儿肥扯圆。 刘家那个小妹妹醒了之后,还一直拉着他玩,小孩子伤心难过不会很久,马上也就没心没肺的了。 风无理很木纳,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无时无刻都清醒的状态,他更像一个三四岁的天才掌控着五六岁的身体。 不过刘笑笑很闹,两人算是中和了。 风无理静静地看着别的小孩子是怎么样的。 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老公你喝茶呀。” 他们在玩过家家,风无理不懂什么叫过家家,小姑娘跟他一解释也就明白了。 他现在是爸爸,刘笑笑是妈妈,那只半死不活的黑猫是宝宝。 他面露难色,看着茶水,又看看王西楼“嘶~哈!”地喝着饮料。 “可是我想喝可乐…” “不行的,大人是不能喝可乐的,大人要喝茶的。” 好麻烦,风无理不想变成大人了,因为大人不能喝可乐。 “嘶~哈!” 王西楼发出舒服的声音,吃席她是认真的。 吃完饭,王西楼牵着风无理的手离开了。 刘笑笑小姑娘痛失丈夫,跟小玩伴依依惜别。 最后王西楼怜悯了他一点可乐,风无理很感激她,顿时如获至宝。 “爸爸,以后我能找哥哥玩吗。”她看着一大一小消失在视线,转头看向喝茶的父亲。 刘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饭店门口有热风袭来,那里已经没有那二人的身影,像是一出门就融在了郡沙开春的暖阳,或许高人都是这样吧,这般想着,他看到一辆女士摩托从外边驶过,上面一大一小戴着头盔。 “或许高人都是这样吧。” 他笑着摇摇头,才对女儿道:“笑笑很喜欢跟刚刚那个哥哥玩吗?” “喜欢!” “那下次爸爸带你去找哥哥玩吧。” “好!”小姑娘很高兴:“要带上宝宝一起!” 她转身去看那只黑猫,却发现不见了,低头去看桌子底下,也没找到。 “爸爸!猫猫不见了!” 刘父看着门外,若有所思。 刚刚好像有人在跟他告别。 wap. /91/91779/20209115.html 第十三章 吾辈是猫 夜色,星月不见,人间却喧闹,春夏之际晚风微凉。 夜晚的风中,带着躁动的‘灵’。 一只黑猫在窄小的巷子中一闪而过。 猫科动物的灵敏在它身上淋漓尽致,宛如披着夜色斗篷的暗夜精灵,眼睛是天空的颜色,它快速移动之间,于黑暗中划过蓝色流萤。 后面有人在追它。 巷子外边是小吃街,空气中各种人类煎炸爆炒的食物令猫唾液分泌,嘈杂的人声令它听不清那些人的脚步。 只要逃到人群里面,他们就不敢有太大动作。 巷子尽头出现一道人影,黑猫浑身炸毛,龇牙咧嘴。 “嗽——!” 黑猫向身侧灵活一闪,但是对方寒针如附骨之疽,它尾巴一拍巷子墙面,身子蹿到对面墙上,几经反复避开所有银针,跃动几次攀到屋顶上。 后面追赶之人赶到,两人对视一眼,后者双手垫在身前,同时,前者已经跑了上来一脚踩在同伴手上,随后被高高抛上屋顶,先追了上去。 后者则跑出巷子,侧面围追。 冲出巷子后,他瞬间回到人类世界,郡沙夜市生活气息混着烟酒烧烤味直冲面门。 他急忙的身影一下子吸引不少人注意。 “老板,来两份炒米粉,等下来拿。” 撇下这句话后又匆忙地跑开了,身后小吃街的人继续载歌载舞。 “嗨佬,加不加辣啊?”这老板应该是还粤东的。 “变态辣!” 远远留下这么一句,那人在人头攒动的拥挤夜市中已经跑出去数十米,身手好得能去拍动作片了。 耳机里传来一道女声。 “它在朝西南方移动,速度很快,期间没有伤到人,鸽组的人正在重新评估对方威胁等级。” “罗升在它后面紧跟着,不能让它混到人多的地方。” “它改变方向了,朝老街那边去了,王强你一百米后右拐,抄小道过去。” “滋滋,滋……” “强子,奶奶好想你啊,下个路口左拐来见见奶奶好不好?” 王强把耳机拔了下来扔掉,在下一个路口直接右拐,穿出巷子后,刚好在一条老街上再次与那黑猫重逢。 黑猫脚步一顿,后面那人也追到,一前一后把它堵在老街中。 它龇牙咧嘴,左右看了看。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光线落在黑猫身上,从地面一路延伸到对面墙上,随后那道光不断变粗,直到将黑猫笼罩其中,黑猫像光中的影子。 是老街中一家店铺的门忽然打开。 穿着睡衣的一女一男站在门后,女人不到二十,男孩只有几岁大,哈欠连篇扶着门框。 不好! 那两人瞬间紧张起来。 若是卷入普通人,事情就麻烦了。 “公司的人?那只小猫犯了什么错吗?”王西楼率先问道。 都打到家门来了,她跟公司的关系是友好,而这只小猫她今天才见过。 一开门都是熟人。 两人一愣,王强压低声音道:“有关人?还是在这生活的妖精?” “王西楼。” 她就是王西楼! 两人心下一定,又看到那个哈欠连篇的孩子,有些疑惑,大名鼎鼎的王僵王西楼怎么开始带孩子了。 “王大人,这猫妖没在公司注册过灵份,这几日公司在老城区多次测得它在动用灵缠,调查发现已经出现死伤,恳请大人协助我们抓拿此妖回去。” 王西楼挑了挑眉:“死伤?死了多少人?” “这……一人。” “有人受伤了吗?” “暂无。” “死的那个是刘家的老太太吗?” “大人英明!” 王西楼摆了摆手:“不用了,不是它干的,这只小猫妖我见过,它是刘家养的宠物,好几十年了,那老太太也是寿终正寝,跟它无关。” 两人面露诧异,看了一眼围在中间的黑猫,黑猫对他们呲了呲牙。 “这,妖精,也会给人类当宠物吗?” “这就要问她了,估计发现卖萌就能得到食物,然后就赖着不走了,不过现在刘老太太西去,她也离开刘家了。” 人的名,树的影。 王西楼过去是郡沙这边最强的大妖怪,在这片土地几百年来都有对方的传闻。 “我们,需要请示一下。” “随意……” 王西楼挠了挠头,对着黑猫道:“喂,小妖精,他们不是坏人,没地方去的话可以跟他们回去。” 黑猫看了看两人,又看向王西楼,一脸警惕。 “吾辈为什么相信你!” 声音清厉,带着不屈意志,像是高山之花,遗世而独立。 “爱信不信。” 王西楼看着扶着门框昏昏欲睡的风无理,抱了起来,脚勾住门把门关上。 风无理睡得迷糊,揉了揉眼睛:“不管小猫咪了吗?” “又不熟,管不着。” “哦……我自己走。” 王西楼发出鹅叫般笑声:“小徒弟怎么那么轻啊,平时不能挑食啊。” 风无理恼得很,刚想说什么,打了个哈欠情绪不连贯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风无理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 睡眼惺忪地踩在洗手间凳子上刷牙洗脸。 今日他穿着宽大的白色棉织短袖和藕色短裤,像个小团子,只是衣服上写着无敌大僵尸五个字。 王西楼给他挑的。 大清早楼下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老街商铺将铁皮卷门往上拉哐哐响,街坊邻居开门关门声就像在耳畔,刚起床的邻里打招呼间也透着慵懒,夏至未至的清晨空气带着一丝凉意,灿金色的朝阳从阳台漫了进来,直到他瞳孔也染上金色,这个零五年普通的清晨像是用洗衣粉翻来覆去漂洗过,干净且令人放松,墙上海报下半边浸漫在雾气般的金色朝阳,上半边范冰冰脸上笑容比阳光灿烂,挂在墙上的钟秒针嘀嗒响,他愣神了很久,才下楼去。 僵尸不怎么用睡觉,风无理猜王西楼在下面玩电脑,刚下到一楼,商铺大门都没打开,有些阴暗,听到咔擦一声,王西楼坐在柜台后拿着手机对着他。 “你在干嘛?”他疑惑道。 王西楼看着手机,满意点点头:“记录一下,以后每次下楼给你拍一张照,你看你现在快六岁了,才到师父屁股高,或许过几年蹭蹭蹭就比师父高了,啧啧,现在科技真是发达,以后你老死了师父还能用这个看到你,再过个几百年师父也记得你长什么样。” 小僵尸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很有耐心和兴致。 估计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换手机了,想在他面前显摆她的新手机。 而就这时,王西楼的手机响了。 有电话打过来,但是就风无理这两三个月的相处,她的手机从来没响过。 “来电话了?谁给我打的?” 她本人也很讶异,按下接通,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快来给吾辈开门!” 两人看向还未开的商铺门,电话里的声音隐隐熟悉。 香烛铺的大门被打开。 门外端端正正坐着一只黑猫,高贵且优雅,朝阳洒在身上像披上一件金色薄纱,蓝宝石般的眼睛倒映着门开后一大一小两只人类,清晰可见。 肯定被吾辈美丽的身形惊住了吧,还不赶紧像其他人类一样,恬不知耻地来摸吾辈柔顺的毛发…… “哐!” 门再次被关上。 大清晨的老街,响起一连串气急败坏的猫叫。 wap. /91/91779/20209116.html 第十四章 夜姬(周二了,求追读!!) 毕竟还是要开门营业,最后还是开门放了对方进来。 王西楼百无聊赖坐在柜台,风无理跑到后院去。 那只黑猫在香烛铺内姿态优雅地舔着爪子。 “你是说,你现在无家可归,打算住我这里?”王西楼有些牙疼。 黑猫一通喵喵叫,在常人耳中萌态十足,但在王西楼听来就是欠收拾的雌小鬼。 “注意你的言辞,人类!吾辈才不是无家可居归,不过是暂时游戏人间,委身在你这里栖居罢了!” 王西楼起身提着黑猫后颈,打算扔出去,黑猫四脚在空中扑腾,一通没意义的猫叫。 “大胆!” “好啊!你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如此对吾辈!” 就在这时,香烛铺忽然有了客人。 两个老嫂子大清晨来香烛铺置办清明节的纸钱蜡烛。 王西楼随手把黑猫扔到一边。 落地后黑猫无能狂怒,又扑上来抱住王西楼的脚,一通喵喵乱叫。 “妹陀几好看,养的猫也长起好乖。” 老嫂子夸王西楼。 “不是我养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 “那么漂亮的猫,这毛发,这眼睛,怎么会是野猫噻?” 黑猫听到人夸,动作一顿,高傲地抬起头,仪态重新变得端庄。 风无理刚好从后院出来,不知道哪里找来个毛线球,看到黑猫还在,跑过来将毛线球扔到一边一边。 黑猫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 应付完两个老嫂子,王西楼刚准备处理这小妖精,回头发现风无理眼里冒着光跟黑猫玩,拿个毛线球逗得这高傲的黑猫喵喵叫,一会儿弓着身子,一会儿跳起来,一会儿戒备十足,一会儿翻来滚去。 “蠢猫。”她小声嘀咕一下。 店里又来了客人。 今天香烛铺生意莫名其妙地好,比往日要忙个好几倍。 “喂,是不是你搞的鬼?”她看向累得气喘吁吁的黑猫。 黑猫一下抬起高傲的头颅:“一点小恩惠。” 王西楼早有猜测也难免讶异:“你的灵缠是招财?” “为了让你们两个穷鬼养得起吾辈,这是吾辈对你们的恩泽,快点感谢吾辈。” 风无理抬头疑惑道:“灵缠,那是什么?” “这个以后会教你,你也有。” 这蠢猫有点宝贝了,还是只招财猫。 她看着黑猫砸了砸嘴:“我还以为你的灵缠是打电话。” “吾辈天生有双灵缠。” “哦?倒是稀奇,不过居然真的有打电话的灵缠。” “对吾辈放尊重点,你这只鱼唇的人类!” 风无理蹲下抱起黑猫:“不能这样跟王西楼说话哦,不然我也会生气的。” 黑猫嗤笑一声,不屑道:“你生气关吾辈什么…”话到一半,看到那双明亮认真的眸子,她一下别过脑袋:“哼!快放吾辈下来!” 天然克傲娇。 风无理抬头看向王西楼:“我们要养它吗?” 王西楼看着这黑猫,沉默两秒,道:“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如果你没地方去,我可以送你去会社,跟公司相反,会社是由妖怪组成的机构,为妖怪和一切非人服务,那里没人害你……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吾辈的考量,岂是你们能明白的。” 王西楼作势去提她后颈。 “等,等下!快住手!”黑猫大急:“吾辈想要看着她的孙女,要不是她孙女住在这附近,吾辈才不会住在你家呢!” “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哼!” 哼得特别大声,一只猫能哼那么大声,看得出她现在非常不满。 王西楼有些头疼,真是性格恶劣的小妖精。 客人又来了。 今日客流量确实大。 人已故去,情依旧系在人间,小小一家香烛铺,连通着生与死的交界,香火纸钱,元宝蜡烛,现在迷信的其实并人不多,或许只是一份思念,却是唯一能跟逝去之人诉苦或告喜的途径。 又一波客人离开。 “喂,那边的小妖精,你叫什么名字?” “夜姬。” “夜姬你好,我是风无理。”风无理蹲在她旁边,很认真跟她自我介绍。 “风无理你好,吾辈是夜姬。”真诚往往会得到回应。 看着一人一猫,王西楼挠了挠头。 她发现猫这种生物,尊老爱幼,就是一个劲怼中间那波人。 两个幼稚鬼玩去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上楼去看两个家伙。 上到二楼,她看见风无理跟一个气质安静,清雅,女高中生打扮的黑长直美少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你哪位?”她有点傻眼。 “王西楼,她是小夜啊。”风无理介绍。 她当然知道,可是有点接受不了,那猫妖的人形居然这么,这么出乎意料? 这种眼眸平静的冰山美人,这个气质安静,应该捧一本书坐在咖啡店里,刚好一束阳光落在半边脸上的黑长直富家大小姐模样,真的是刚才那个性格恶劣的臭小鬼吗? 黑长直少女冷笑一声:“呵呵,终于被吾辈美丽的外貌俘虏了,要决定当吾辈的仆人了吗?吾辈可以给你一个揉吾辈爪子的机会。” 一开口果然还是那味。 说着还伸出少女凝脂般的纤纤玉手,嫩白修长的手指有着令所有手控唾涎欲滴的冲动。 这只自大的蠢猫。 王西楼一脸面无表情地给风无理使了个眼色,直接忽视夜姬下楼。 夜姬伸在半空的手遭到了冷落。 “走吧小夜,吃饭了。” “哼!” 她对王西楼的态度很不满,对风无理说:“吾辈不想走路,抱吾辈下去,吾辈将揉吾辈爪子的权利赐予你。” 风无理挠挠头,看着夜姬的手和跟王西楼差不多高的个子:“小夜变回猫先吧。” 人形的夜姬是实实在在的高中生体型,他估计也抱不动,而且不变回猫猫,女生的手有什么好揉的? 沙发上少了一个黑长直女高中生,多了一只黑猫,风无理将之抱了起来,脚步匆匆跑下楼去。 “不愧是吾辈钟意的人类,吾辈准许你当吾辈的坐骑。” 黑猫在他怀里喵喵叫个不停。 下到楼后,夜姬又变成黑长直美少女,白色衬衫黑色裙子的水手服,腿上刚到膝盖的黑色棉袜,脚上穿着圆头制服鞋。 迎风叉着腰,神气十足。 “小夜快过来吃饭了。” 她屁颠颠过去。 饭桌上,王西楼问夜姬,在刘家一直打电话的,其实是她吧,结果得到肯定的答案。 老太太过世后,她的孙女一直吵着要找奶奶,夜姬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办法。 刘家一群大人感到恐慌的灵异事件,确实是妖怪所为。 在老太太死后,儿女在争夺老太太的遗产,而这只陪伴了老太太大半生的妖怪,却在守护老太太最重要的遗产。 袁枚所作的子不语中,开篇所写:“君须知万类不齐,有人类而不知怪者,有怪类而贤于人者,不可执一论也。”在袁枚看来,人性即是物性,物性也难脱人性。所谓的志怪,搜神,鬼魅都是与人不同的物,但在其中看的是人,也是人性。 人有坏人,妖有好妖。 在提到刘家老太太的时候,一直傲娇的夜姬脸上也露出其他神情。 “为什么小夜想继续守护着那个小姑娘呢?”风无理问。 “……笑笑跟她小时候很像,我想这样的话,就像我再一次陪在她身边一样。” 后院树下的桌子上,饭菜飘香,一头八百年的僵尸,一只黑猫变的黑长直美少女,一个先天没有阳神的人类幼崽。 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桌子上光影驳杂,被树干和枝叶剪碎的阳光落在少女黑长直的头发上,好像披着银河,只是她眼中却带着落寞。 院子里栽了许多花,她看着墙上一朵枯萎了的木香花。 “人类真是脆弱,不过区区几十年……就枯萎了。” wap. /91/91779/20209117.html 第十五章 最后的夏日 今年的夏日感觉来得比往年早一点,每一场春雨过后天便热一点,总感觉才刚过完年,就到了光看着被晒得发光的街道都会出汗的日子。 下午四点,日照西斜。 二楼风扇慢悠悠转着,吹起的风只能创造一个笼罩一个人的‘不热结界’,偶尔一阵自然风从阳台吹进来,阳台窗帘微扰,洒进客厅的光随着窗帘扰动变得明暗忽闪,恰好一暗沉橘黄色光爬上沙发上某个男孩的脸,又随着窗帘扰动而滑下,几次反复,像一条巨大的金鱼在他身上游曳。 墙上挂的日历偶尔掀起一页又落下,系在阳台的风铃久起不落。 风无理看向阳台,旧街对面的老居民房被晒得白亮刺眼,晴空万里,鸣蝉经久不绝。 僵尸死家里都不愿意出门的天气。 阳台面向街道,下面声音吵杂,老街住户扇着大葵扇闲聊的声音,三三两两的小孩子说话声音由小变大又逐渐远去,卖豆腐花的吆喝余音绕梁,夹杂几声犬吠和骂狗的怒斥,有人骑自行车经过,车铃清脆一响,声音能飘出去很远。 直到蝉鸣最后一声绝响消失在夏日午后,风也没了,挂历和风铃落下,阳台窗帘一动不动像是刚才花枝招展的不是它一样,世界安静得只有电视动画片和风扇转悠声,总感觉又热了几分。 他在二楼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遥控器,目不转睛看着电视,最近王西楼打算给他办入学手续。 说是打算送他去读一年幼儿园,明年就可以去上一年级。 风无理怀疑是因为自己跟她抢电视看。 现在能看电视还是今天给她捶了一早上腿换来的。 一旁的夜姬鄙视他。 风无理能怎么办?他弱小可怜又无助。 王西楼没有人性。 王西楼喜欢看古装剧,每次看古装剧又总是在他身边骂骂咧咧,但是眼中有自己看不懂的神采;她喜欢听戏曲,还会自己哼,他觉得王西楼哼得比电视里的好听;她还喜欢看电视广告,好几次偷偷躲回房间打电话过去问,她说她其实更喜欢听收音机,但是那台好多年前的收音机已经坏掉了,她也不会修。 风无理觉得王西楼是个很老土的人,明明是都市女郎的青春洋溢,喜欢的东西却都很过气,感觉她自己也要过气了一样。 那天刘笑笑来找他玩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家里电脑没有联网,风无理问王西楼什么是联网,她挠着头嘀咕了一句“俺老王也不晓得啊…”,从笑笑表情看来,联网看起来才是电脑的正确用途,但是王西楼讪笑着说自己也不会弄,电脑也是看别人都整了才买的,那一刻风无理感觉,她和收音机都被时代淘汰了。 什么东西都有保质期,水果有保质期,鲮鱼罐头也有保质期,王西楼的保质期是在八百年前。 风无理听着唱着语调跟现在汉语都不太一样山歌的王西楼,看到她哼着歌捧着一盘西瓜从楼梯上来。 先是脑袋。 然后身子。 最后白花花的大长腿全部从楼梯口出现。 迈着轻快但可能不太聪明的步伐。 下身居家款的灰色纯棉短裤,上身清凉的白色小吊带,这是她最贴近这个时代的衣服,拖鞋随便一甩,坐在了他身边。 明明沙发那么大,她偏要一屁股挤开自己。 王西楼跟村子的乌鸦一样喜欢撩闲,看在水果的份上风无理忍辱负重。 “喜羊羊,你慢点,沸羊羊,你推一下喜羊羊。” 王西楼猛一转头看电视,发现是很正常的画面,回过脑袋茫然地对风无理道:“看什么动画片,转台转台。” 风无理按了下遥控器。 “文才快去准备糯米,黑狗血,天黑之前买回来。” “师傅想吃糯米饭啊。” “吃什么糯米饭,让你去就快去!” 播的是已经热了很多年的港片,里面一个一字眉穿着黄大褂的大叔正在准备开坛做法打僵尸。 王西楼一张脸黑了下来。 “咋地?想学点招式对付师父?” “这僵尸片的僵尸能跟我比吗?还怕糯米,什么垃圾?” “长得真丑!” 风无理才不给她,他捶了一早上腿换来的,自己想看什么看什么。 她开始对电视评头论足起来。 “王西楼,我不想去上学。”他试图发出自己的声音。 王西楼看着他包子一样的脸,没啥育儿经验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将腿盘在沙发上道:“为什么不去上学?” 只是单纯不想去,这样讲的话太任性了,风无理又说不出口。 “现在啊,是个好年代,所有人都可以去学堂,大家都是这样的,而且去学校可以交到很多新朋友。” 他摇头道:“我有王西楼就够了。”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轻易说出大人支支吾吾的心里话,表达情感的方式直来直往,语气平淡却理所当然,他只是把怎么想的表达了出来,不需要别人去猜。 王西楼咧着嘴笑,把他扯过来,一只手圈过小家伙的脖子:“师父是师父,朋友是朋友,人啊,是需要朋友的。” “王西楼你有朋友吗?” “……” 这小徒弟,真讨厌! “有,有啊。”王西楼硬着脖子。 “我怎么没见过。” “有空带你去见见,数都数不过来!” “我不需要朋友。” “那笑笑呢?夜姬呢?夜姬和笑笑不是你的朋友吗?” “……” 算吗? 算吧。 夜姬就不用说了,嘴上总是高高在上,但其实是个别扭的傲娇猫咪。 刘笑一家就住在附近,那个小姑娘自从那天后就经常来找他玩,即使自己不咋搭理人家,刘笑热情总是高涨,滴溜溜的大眼睛比星辰璀璨。 “那两个就够了。” “不够哦。” 王西楼身上凉凉的,热浪一下子远离,两师徒握在沙发上看僵尸片,他静静听着王西楼继续道。 “为师就给你布置师门第一个任务,交够一百个朋友,等你什么时候完成了就,就…”她还在想,眉头一舒:“就带你去游乐园怎么样?” “游乐园?”风无理有些茫然。 “就是痛痛快快玩的地方,有过山车,旋转木马,还有海盗船。” “王西楼想去游乐园?” 王西楼眉飞色舞的脸一垮:“什么我想去,那是带小孩子玩的地方,师父还不是为了你,让你有个美满的童年!” 风无理知道了,王西楼想去游乐园,但是因为都是小孩子去的,一个人又不太好意思去。 虽然他性子安安静静,但他很善于观察,特别是观察王西楼。 他的问题只有一个。 “我交了一百个朋友,王西楼会开心吗?” 王西楼一愣,眉眼带着丝丝笑意,点头:“会哟。” “好。” wap. /91/91779/20209118.html 第十六章 蠢猫 老街,九月清晨。 这几天刮台风,老街地面有一个个小水洼,自行车经过溅起水花,车铃清脆提醒注意避让,一切都感觉慢悠悠的。 风无理推门而出,挠了挠头。 白色瓷砖反射着灿金色的晨曦,亮的刺眼,阳台窗帘被一阵迅猛的风掀起,挂在阳台窗檐的风铃疯了一样转圈,从阳台斜射的朝阳只能爬到腰间,上半身置于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一头黑发翻飞, 这几天有台风登陆,他感受着晨风,夏日的炎热驱散殆尽。 打了个哈欠,刷牙洗脸,穿戴好就下楼去。 “咔擦——!” 镜头完美捕捉。 风无理见怪不怪了。 走到在舔牛奶的夜姬旁,顺着猫毛从脑袋撸到尾巴,反复几次,夜姬伸着小舌头,一下一下专注舔牛奶没理他,他又把还关紧的卷帘门拉了上去,让早晨新鲜空气涌了进来,回来看着还在按着手机的王西楼。 照片里,是一个略显青涩和稚气,却非常阳光的大小伙子。 “这手机用了多少年了?”他嘀咕道。 “十二年,怎么?” 王西楼认真对比过去的照片,眯着眼,每一张都是风无理从楼上下来时的抓拍,身影随着右滑,肉眼可见一张张地拔高,壮实,从一个安静沉默的小男孩,变成面前这个站在她面前需要她抬头的男生。 “换台智能机吧,内存不够了。” “不要。” “为什么?” “这手机里面有你照片啊,换了师父就看不到了。” 风无理抿了抿嘴,虽然这个理由他非常触动,但是他还是要说:“可以把照片传到电脑或者新手机上保存下来,而且你这旧手机坏好几次了,下次再拿去修人家都修不好。” 王西楼瞪大眼睛,抬头看着他。 “还能这样?” 王西楼现在看起来跟他同龄,但她不是别的年轻少女一样正在盛开的花,她是风干过塑裱起来的几百年小僵尸,是个很老土的人,现在都5g时代了,她接受信息的速度并没有变快。 “可是师父听说那些智能机有辐射。”王西楼有些为难。 “……” 不能怪她,这僵尸毕竟没上过学,子不嫌母蠢,师父同理。 “你听谁说的?” “王婶跟我说的。” “僵尸也怕辐射吗?” “嘭!” 知道不是好话,王西楼眯着眼锤了他肩膀一下,这个小徒弟越来越不乖了,一点也不知道尊师重道。 “那快给师父整一个。” “等我回来帮你带一台,有没有什么要求的?” “就你用的那台。” “好,给我两千。”他手摊开,一点不客气。 王西楼打了他手一下,嘀咕了一声就知道问师父拿钱,跑上楼又跑下来,给了他张招行的卡。 风无理塞书包里,可以把旧手机给她,然后自己买新的了,计划通。 还在舔牛奶的夜姬高傲地抬起头,舔了舔团子一样的爪子:“出去?去哪?带上吾辈。” 她一身毛发柔顺丝滑,有着天空颜色的眼睛透着一丝贵气,如精灵一般。 风无理过去抱起来撸了一下,她很受用地眯了眯眼睛,诶嘿诶嘿地笑着,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两只前爪抱着风无理的手放到肚子上,示意风无理也揉揉那里。 风无理自然满足她。 “不行啊小夜,暑假结束我要上学,不能陪你玩了。” 夜姬喵了一声:“蠢货!你把吾辈当成什么样的猫了,吾辈可比你年长几百岁。” 风无理温和笑着:“嗯嗯,但是今天我要去上学了,高三有点忙,小夜就先在家待着可以吗?” 夜姬露出一抹不可察的落寞。 她喵了一声,从风无理怀里跳下来,落到地面上,变成黑长直女高中生模样,气质冰冷难以接近,眸子平静似水,如深潭般古波不惊。 叉着腰,神气十足。 “吾辈决定今日跟你一起去学校。” “不能任性啊小夜。”风无理有些无奈。 “她爱去就让她去呗,反正去了又是在你们学校找那些大橘玩。” “吾辈才不是去玩!你好烦啊!”她脚丫来回跺地,大声否认。 王西楼坐在柜台前,一只手撑着脸看着两个小家伙,笑着道:“夜姬还真是喜欢无理啊。” 明明是人形态,但还是看得出夜姬的炸毛:“胡说!吾辈怎么会喜欢这家伙……不过,不过是吾辈的坐骑罢了!” 才不会喜欢短命的人类呢! 她想。 黑长直美少女的画风确实不太一样。 王西楼咧着嘴笑,蠢猫一只。 风无理跟王西楼说出门了。 “不能跟小朋友吵架哦!” “才不会…” “哎呀,不知道谁幼儿园开学第一天揍了一班人,还让他们跟你交朋友,要不是笑笑拦着,怕是连老师都要揍了吧?幼儿园被找家长,我老脸都丢光了咯。” “……” 这事过不去了。 风无理黑着脸不想理她,她笑得更恣意妄行了。 “看你的店吧,话那么多。” 末了,又补充一句:“今晚会晚点回来,我打算去公司一趟。” 这里的公司指的是行走在修行者和凡俗之间的那个官方组织。 “吾辈今晚要吃火龙果炖猪肉。” 看到风无理走了,她喊了一声等等吾辈,快步跟了上去,一头黑长直荡起。 他所在的高中离老街不远,步行二十来分钟的距离,但是考虑到带着夜姬出门,二十分钟的路能走一个多小时,风无理推了辆自行车出来,让她老实坐在后面。 “无理,可不是谁都能当吾辈坐骑的哦。”黑长直美少女傲娇道。 夜姬心里打着小九九,敏感地担心风无理因为她刚刚说不喜欢他而难过。 她可真是温柔可爱!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但只有一点点,而且她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快上来。”风无理骑车要出发了。 她连忙坐了过去。 遇到老街的大爷大妈,他招呼起来招架自如,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容,跟小时候沉默的样子大相径庭。 车铃一响,他驶出老街。 十年的郡沙变化极大,老街这边已经是为数不多的老城区了,从这里几步路骑出去后就像从上世纪的弄堂巷子走到现代都市中,一边是黑色管线错综复杂,街区狭窄逼仄,巷子里还晾着衣物,杂物随意摆放,一边是车流不息,写字楼、霓虹灯和巨大广告牌,街头的红绿灯转变,人群像分开的河流重新汇聚。 一个高中生骑着自行车,后座侧坐着东张西望同样青春洋溢的美少女,美少女一头黑发随着自行车前行而飘散,美好得像拍青春偶像剧。 学校门口有连排的小吃商铺,两三块钱就能吃饱早餐,空气混杂着地沟油的香味。 这里人多,风无理下车推着过去,夜姬觉得身为自己的坐骑就该为她推车,就没下来,裙子下摆凝脂般的一节小腿一摆一摆,她眸子带着寒冰,气质冰山一样的黑长直jk美少女,一路上引来不少人注意。 只是不论风无理还是夜姬,都不是会在意别人目光的家伙。 “无理,给吾辈买一串鱼蛋。”她指着牛杂铺道。 风无理叹了口气,买来给她,看着夜姬一下塞了两颗,两边粉嫩脸颊变得仓鼠一样鼓鼓的,高岭之花秒变冰雕美人,周围不少气血方刚的男生都一脸小鹿乱撞,眼睛都移不开,又暗恨恨地羡慕那个男生。 他凑过去小声叮嘱道: “记住了,不能被人看到小夜变成猫或者猫变成人。” “不准命令吾辈!” “哎?不准抢吾辈的鱼蛋!” “行了行了,吾辈知道了!” 风无理笑了笑,看着气鼓鼓坐在单车后座的黑长直美少女,觉得这个家养的小妖精过分可爱。 wap. /91/91779/20209119.html 第十七章 背后的窥视 自行车停放好,把黑长直美少女放养,他慢悠悠朝高三教学楼走去。 学校现在只有高三生,还有一些因为特殊原因假期留校的学弟学妹,整个学校看起来空落落的。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 清晨,有些班级已经被动员起来了,风无理觉得校园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发现自己不紧不慢的态度实在罪大恶极,就走快几步。 现在才六点半,教室人已经满满当当,除了个别像风无理这样的走读生,基本到齐。 他一进来有人跟他打招呼。 顿时好几双眼睛看向他。 有一道尤为炽烈。 风无理回应跟他打招呼的男生,走回暑假尘封十几天的座位。 一尘不染。 他同桌把脸凑过来说:“嘿,昨天大小姐帮你把卫生打扫了,你看别的走读生桌子现在还积了好多尘。” 住宿生昨天下午就回来了。 他同桌是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发型像一休,有种胖头陀的喜感。 风无理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刚好跟前排一个看过来的女生对上视线。 女生长相出众,样子清甜,非常像去年四月新番里某番剧女主——四宫辉夜,可怕的是听说对方家世也能跟那位大小姐真人pk,虽然平时低调得很,不过班里玩笑性质叫一声大小姐的不在少数,两个大小姐唯一不同的是对爱情战略的总纲领、总方针。 跟四宫辉夜平a就能出结局却在疯狂走位不同,她高一就拿着小号吹响冲锋号,一撂裙摆,豪气十足,风无理都怀疑哪一天她不装了,就会大步流星走过来,沉着脸像商讨国家大事般跟他说:“没时间了风无理,我们现在很需要谈一场恋爱。” 那就是她。 只是就结果而言,两个大小姐都殊途同归。 班里一大喜闻乐见,就是看这两人各种操作。 像是教室里的桌椅忽然两边分开,大小姐操控草薙京奈落落起手,一套连招纵享丝滑,风无理操控春丽跳起,格挡,跳起,格挡…… 姜闹见自己偷看被发现了也没有躲闪,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给了他一个眼神,大概是‘哟,好久不见’之类的意思。 处处透露着正宫的从容。 随后马尾一甩扭过头去。 落落大方。 “又收了什么好处?”风无理坐下问胖哥。 一回来就在他这里吹枕边风。 “这次没有,她昨天给你擦桌子的时候给了我个眼神。” “什么眼神?” “呃,这样的。” 胖子眯起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危险,然后手在桌子上狠狠地擦,一边擦一边用危险的眼神瞪着风无理。 忽然就想到某日剧,我是大哥大里成兰女高大姐头,早川京子用眼神威胁明美,不准让那个不懂气氛的姐妹,在自己心爱男人面前暴露自己是不良少女的事实,而大小姐用在这里大概是让胖头陀明天记得把她擦桌子的事情‘不经意’地在风无理面前提起。 这种表情或许四宫辉夜做出来会很可爱,但胖头陀就敬谢不敏了。 风无理一脸无语推开他。 这看起来高瘦的同桌力气奇诡地大,这也难怪两年前高一开学的时候,把七八个大晚上吃烧烤喝醉酒在学校门口闹事的流氓都给全干了。 干完还让烧烤店老板把那桌人没上的都全上了,然后请班里那几个被吓坏的女生吃烧烤,慢悠悠等警察来,在众人拥护下从容地上了警车。 熟练地让人迷茫。 开学十天的新生,学校扬名。 但是不可复制。 而且也不是什么正面的扬名。 除了本班人外,大家只是模模糊糊知道高三二十班有个打架很厉害的,一入学就拿个酒瓶给七八个校外社会人士开了瓢。 “诶,无理啊,都高三了,大家伙都很着急啊。” “我还好,我只打算考隔壁去,现在分数就够了。”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 “……我不是说这个。” 胖子还想说什么,然而门口尚姐进来了,虎步龙行,他只好闭嘴。 尚姐教英语的,三十不到非常年轻。 长得也很好看,比大部分女同学好看,这就很过分。 “好了同学们,我们的进度已经落下其他班了。”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过了会儿,胖子又悄悄凑到风无理耳边。 “风无理,高中不谈一场恋爱,你不觉得以后会后悔吗?” 实锤了,这死肥佬收礼了。 “我家里人说学生时期爱情太幼稚了,不准我五十岁前谈恋爱。” “五十而知天命不是用在这里的。” “没办法,我听家里人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他翻了翻白眼:“再说话我要打小报告了。” 胖子噤若寒蝉。 “啪嗒——!” 窗户被几粒雨拍打发出轻响,雨点打在窗户上,清脆且响,绽成一点小花瓣。 风无理扭头看了看窗外,大早上天空暗得可怕,天空像触手可及,雷霆被云层遮挡,只能看到灰蒙蒙的白光,像婴儿在孕妇肚子里蹦迪,肚皮一闪一闪的。 这几天要刮台风。 他有些担心夜姬,那蠢猫怕打雷。 第一节课下课,他就离开座位下楼去。 在架空层找到躲在石凳下面发抖的某只黑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打捞起来一样,两只爪子抱头缩成一团,偶尔一声惊雷吓得一哆嗦。 旁边有几个男男女女围在那里,快被这黑猫萌化了。 “又是这只黑猫!” “一只小猫咪我居然感觉眉清目秀的。” “不知道啊,它好像怕打雷,好可爱啊!” “这猫咪那么好看,应该是家养的吧,不知道怎么跑学校来。” “真的野猫吗?想抱回去养。” 风无理呼了口气,走了过去,那几个小姑娘见有人靠近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微妙。 交流了下眼神,眼睁睁看着风无理凑到那黑猫跟前,拍了拍黑猫屁股,那只瑟瑟发抖的黑猫一下子就炸了,扭头看到男生之后,居然扑了上去,一顿喵喵乱叫。 “怎么不去找你那些大橘朋友玩?” “喵!” “谁叫你非要跟来的。” “喵喵喵!” “你可以上去找我啊。” “喵喵喵喵!” 外边一圈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人真的在跟猫交流一样。 听到她说不愿意上楼的原因,风无理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上次跟她说好不能跑到教室上面去。 妖精最重承诺。 对了,妖精和妖怪是有区别的。 长得好看叫妖精,长得报看叫妖怪。 “身体都湿了,我这也没毛巾帮你擦,回去拿纸巾给你擦吧。” 他把已经被吓坏的夜姬抱了起来,经过那几个同学时,只是点了点头,就错开身位离去。 又不认识,没打算解释什么。 “原来那只黑猫是他养的啊。” “校霸居然还养了只猫。” “好温柔啊,居然被说是暴力狂,哪里像暴力狂了。” “那些杀手也喜欢养养花,养只小动物之类的吧?” 一群男男女女有说有笑,背后的指指点点并没有带强烈的恶意,但是若是本人听到,大概会觉得尴尬或不舒服的话。 风无理不会在乎就是了。 只是就在他上楼时,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很令他在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种窥伺感又不见了。 错觉吗? wap. /91/91779/20209120.html 第十八章 公司 教室里,风无理在腿上垫了几层纸巾,把夜姬放在大腿上,给它擦拭一下湿漉漉的身子。 她的毛柔顺且飘逸,平时很好看,看起来高贵优雅,现在就像落汤鸡一样。 “吾辈,吾辈才不是怕打雷呢!” “嗯,我知道的。” “吾辈只是,只是担心你,担心你怕打雷,太担心了而已。” “嗯,是我害小夜担心了。” “知道就好,哈哈,快谢谢吾辈。” “谢谢小夜的关心。” “不用谢,你要是求吾辈的话,吾辈今天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哦,你就不怕打雷了。” “emmm” “怎么样,求一下吾辈,吾辈就会保护你了哟!” “原来如此。” “你快求吾辈啊!” 他又抽了几张纸巾,把黑猫肚子下面也擦干净,又把四只脚脚擦了一遍,忽然外边又打了一个雷,夜姬害怕得拼命往他大腿中间钻,像是想挖个洞埋进去,最后掀开他校服躲到他肚子上直哆嗦,小小一只暖呼呼的。 被他一脸无奈地扯着尾巴扒拉了出来。 “哇,好可爱的猫!” “是啊,太漂亮了吧这猫咪。” “是你养的吗?怎么带到学校来了?” 跟其他班知道一些不清不楚的事不一样,当年打架事件,班里人基本知道全貌。 风无理打人是因为,晚课下课后某人在等家里司机,被几个校外流氓拉拉扯扯,当时在场的人只有风无理站了出来,结果那几人喝醉后还要打人…… 至于说为什么风言风语那么多,或许是那些当时就在校门外却被吓破胆根本不敢上前的学生添油加醋后的十几代版本。 有些人自己站不起来,也希望别人是跪着的。 班里人却不会用异样眼光看风无理,或者说不少女生还很心水这个待人温柔,该上时也猛的一批的男生。 几个同学围了过来,风无理笑着应付过去,然而这时,人群让开一条路,一个女生走了过来。 那个打人事件里等司机的某人出现了。 周围几人换成一脸吃瓜的表情。 “你养的猫?” 风无理抬头,刚好跟对方视线对上,女孩子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好奇问道。 “嗯,我家里的,应该是悄悄跟了过来,太粘人了。” “家住在附近就是好啊,我高三了也想走读,你有没有什么租房的地方推荐?”姜闹笑着道。 本来她也是走读,但是出了那档子事后,就也加入了住宿大队。 “我没有关注这些,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那能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吗?” 周围一圈人人眼神交流到快抽筋了。 这让风无理去帮忙留意,能留意到哪里的房子?不就他家附近吗?到时候真租到了,这两人不会每天一起上下学吧?而且还是风无理推荐的房子,到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每一步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处处杀招。 风无理知道,自己一旦答应下来,这个姑娘后面绝对还有一套连招,他笑着道:“我好像忽然想起了,城西那边有个熟人有房子出租,离这里也很近的。” 姜闹知道,风无理住在城东老街。 “还是再看看吧,我爸妈估计也不会放心。” 她攻势一转,看向因为打雷在风无理怀里瑟瑟发抖的夜姬:“你这猫卖相真乖,我能摸一下吗?” 说着没等风无理同意,凑到了跟前弯着腰,身子靠得非常近,校服宽松,衣领口子能隐约有一抹淡粉色和腻白的肌肤,女生却丝毫没在意一样,身上淡淡的奶香在风无理鼻尖萦绕,这个年龄的青少年闻了真的会有种软玉在怀的冲动,而小姑娘只是很小心翼翼地摸还在他怀里的夜姬。 有些笨拙地,手指落在夜姬身上又缩了缩,没被拒绝后才松了口气,看起来确实也很紧张。 看来刚刚的举动对方并没有多少心机,只是自己不小心看到了,这样一想他反而有了赚到了的实感。 “真乖真乖。” “是怕打雷吗?好可爱啊。” “她有名字吗?” “有的,她叫夜姬。”风无理答道。 “这么奇怪的名字,夜姬你好啊,我是姜闹。” “好大的胆子!莫挨吾辈!” “吾辈不是随便的猫咪!快撒手!” “快看她跟我说话了,看来我们相处得很好啊。”姜闹笑得眉眼弯弯,学着夜姬猫叫起来。 周围人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有些喘不过气的高三,这部恋爱喜剧他们看了两年了。 高三二十班,是个很奇葩的班级。 每个学校,每个年级,大概都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知名度很高的学生,名声或许有好有坏,然而高三年级的话题人物,近乎一半都在二十班。 省一级运动员,听说高二暑假还搞过荒野直播的体育委员陆之声;来自日本的交换生,有着大和抚子般温柔却一举当选了剑道部部长,并让那个没什么知名度的社团一年时间逐渐变成庞然大物的宫城未来;就连其貌不扬的胖头陀,其实是年级前三,学校清北的好手,等等等等,有人戏称过二十班什么玩意儿都有,而这其中风无理和姜闹依旧是话题人物中的牛马,一个开学跟校外人打架进局子的校霸,一个每逢晚会压轴钢琴独曲,穿着精美礼服,仪态优雅,底下的学生在抬头注视时只会看到现实的落差和不甘,没想到明明是同龄人结果只能去憧憬的大小姐。 风无理一句话也没说,在他的视角是,猫在说人话,人在学猫叫。 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回座位,胖头陀回来看到他还抱着猫:“你要一直抱着吗?等一下上课叫了怎么办?” “不会的,她很乖的。” “那可说不准。” “起码她不会收别人送的游戏皮肤。” “我也觉得这猫长得乖。” 外边雷鸣阴翳,夜姬也失去往常活力,已经缩到他衣服底下,猫的温度比人高,他感觉肚子上一团小火炉。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 日落西山,放学铃响。 三三两两同学去食堂,还有一小部分人留在教室自习。 雨后天边云似火烧,温柔得不像话,走廊围满了学生,级长出来驱赶,但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学校的天空好像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晚风吹乱了级长头上不多的头发,少男少女有说有笑。 播音室开始放歌。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教室的窗户把校园傍晚的天空分割成几份,如今已经变成紫红色,楼下踢毽子玩闹呼声一阵一阵,周董从晴天唱到半岛铁盒,教室里几个依旧奋战同学的背影,笔尖与纸业的沙沙声,夜姬趴在他堆高的书上面看他写字,今晚不上晚自习,他要先把作业写完。 夏天会发生很多事情,不止台风。 收拾下东西准备离开,夜姬跟在他脚边,今晚要去公司办点事,就不上晚自习了。 …… 等姜闹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风无理果然还坐在座位上,而且坐得笔直,只是他带来的猫却不在了。 她走了过去。 “这周末我十七岁生日。” 风无理没说话。 “班里的人我都叫了大半了,就差你了,只是来我家吃个饭而已……不准不来啊。” 姜闹一脸随意,帆布鞋下的脚趾头却在负重前行,蜷缩在一起都快挤红了。 甚至是选了现在这个时候发出邀请,刚好教室没什么人,有人也只是那两三个埋头学习的,不会八卦别人的学霸。 她害怕自己被拒绝,更害怕自己被拒绝的时候被别人看到。 风无理半天没理她,她又补了一句:“朋友生日你总不能不去吧?” “朋友……” 风无理眼里多了些其他变化,温和地笑着道:“我明白了,我答应。” 大小姐嘴角好几次要勾起,但又被抑制住,只是眼角的笑意是压抑不住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她像是真的只是来通告一声,点点头道:“我今晚拉个群,记得看消息啊。” 说完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就回去座位自习,此时教室里没什么人,只是光是知道他坐在自己后边,就像是闻到幸福的味道,想弹一首钢琴曲庆祝一下,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小幅度起舞。 …… 台风天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终日不见的星夜会回归,出现在城市上空。 银河自西北倾向东南。 路边水洼只装得下银河一角。 道路边的公交车在站前停靠,安全阀自动打开车门,发出‘嗤’一声,路上车水马龙好似追光逐影,街灯暗黄,夜间行人和鲜花交错而过,‘哐当’,路边贩卖机里的饮料掉落,几个农民工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路过。 一辆自行车路过,经过水洼,车轮碾碎了星河,车铃清脆一响。 风无理抬头看着面前的办公楼。 公司到了。 wap. /91/91779/20209121.html 第十九章 苏小姐,请克制一下 他把车停靠好,进入办公大楼。 夜姬再次变成黑长直美少女,跟在他身后。 因为知道这里代表的是官府,所以夜姬也不是很敢多作妖。 又忍不住东看西顾。 一楼大厅不少人都用善意的笑容看着这个古怪但漂亮的小姑娘。 这里基本都是普通人,风无理轻车熟路地去到电梯口。 电梯口有六个电梯,有几人在等,风无理走到最里面的电梯前,按下电梯后就走了进去。 然而周围几人却像是完全没看到这里一样,完全忽视风无理和开门的电梯,依旧在等待,还有个中年人时不时看表,看来有些着急。 电梯开门,风无理来到一层其他电梯不会到达的楼层。 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楼层没什么两样,穿着联通公司统一的制服,办公间坐满了人。 “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职场装扮的成熟女人问,白衣素净,下身黑色套裙,在校园里几乎见不到的黑丝崩得双腿笔直,穿着一双露着黑丝脚背的名牌高跟鞋,身上带着学校里那些小丫头们比拟不了的成熟韵味。 “来找杨主任的。” “杨主任?这样,您是风先生是吧,请跟我到这边来。” 风无理道了声谢,跟着过去,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夜姬探出头,小声道:“真是下流的身材……阿呜!” 被风无理敲了下脑袋,又缩到他后边。 工作人员敲了敲门。 “请进。” 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四个办公间。 里面本来有三人在闲谈,都纷纷看了过来。 一个道士打扮的懒散青年,一名显然不是人类的类人形妖精,风无理认不出她原型,大概是山羊妖? 毕竟脑袋长着两个羊角,戴着圆框眼镜,捧着本书,一副文学系少女打扮。 只是刚进来,他感觉自己的灵有些躁动。 “苏小姐,请克制一下。” 最后一人是个地中海中年男人,他咳嗽几声,那个山羊角的文学少女脸色一红,不断对风无理道歉,低着脑袋用书挡着脸。 这时风无理感觉拨弄的‘灵’和神经恢复了正常。 他大概知道对方的种族了。 她约莫是只魅魔。 那种如果对谁发情,就会让钟意的对象情迷意乱,要是控制不住欲望,周围一定范围内生物都会睡着,并且都会做春梦的可怕妖精,一旦她睡着做春梦,那可就厉害了,八十老汉都半夜下地给你刨几亩地。 “啊,居然有只魅魔,无理,她刚刚肯定想跟你交配……” 风无理立刻掐住她下巴,黑长直美少女瞪大眼睛,仰着头呜呜呜说不出话来,双手扒拉风无理掐着她下巴的手。 那个文学少女已经红到耳根子了,眼看燥得快要哭出来了。 “无理又来了啊,还有这只小招财猫。” “打扰杨主任了。” “不打扰不打扰,还是多亏了你,上个月才能以最小影响捉到那头血魔,只是借用一下公司的仪器算不了什么事。” “您客气了。” “来无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晚晚,苏小姐,是……额,你也知道了,是一位魅魔,他们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灵,所以来公司借能克制的灵缠造物,刚刚也不是故意的,苏小姐,这位是风无理,算是公司的编外人员。”。 “理解的,苏小姐你好。” “风先生你好。” 文学少女脸红红的,感觉自己肚子上微烫,衣服下面小肚子上一个心形带着翅膀的黑色纹身一显一显。 她在极力压制着。 不可以啊,呜呜呜,不能再丢脸了啊! “理解万岁。”杨主任呵呵一笑,接着道:“这位是上清派的清野道长,他可是符箓三宗年轻一代里面最优秀的弟子。” 南茅北马。 上清派就是影视里的茅山道士。 “清野道长你好。” “你好你好。”道长一脸随和,打了个哈欠,忽然道:“风无理先生,真的是那位王僵的徒弟吗?” 在场几人的视线聚到他身上。 风无理点点头:“王西楼是我很尊敬的人。” “所以风先生是来借公司仪器替王大人找影子的?” 王西楼是修行者和妖精之中的一号人物,起于宋元,在明末时曾挑战过仙,战绩是重伤而退。 而她最后一次突然出世,且闹出很大动静的,便是二十年前王西楼扣仙门。 传闻,一个影子代表了王西楼一个灵缠,既是她一种强悍的能力。 七个影子的她便能在最弱的仙手中退走,九个影子有多强,没人知道。 可惜结果很显然,是失败了,她没有身死也没有重伤,只是一身修为尽失,九个影子逃窜于九州。 “确实如此。” “冒昧问一下,有成功过吗?” 风无理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告人的事情:“没有。” “公司的基站能将记录下来的不同灵力纠缠扫描,但那也只是最浅显的,若是想逃开到处都是的基站信号,办法太多了,王大人的影子不是死物,几年时间肯定能找到逃开基站扫描的办法。” “清野道长是什么意思?” “我帮你占卜一下如何?” “清野道长的占卜……” “很准的。” “茅山的道术之中,还有占卜的吗?” “这是我的本命灵缠,穷尽天机。” “我要付出什么样代价?” “就当交个朋友?” 只是交个朋友吗? 免费的,往往是最贵。 人情这种东西,有时候重到能压死人,风无理听后一笑道:“清野道长这是哪里话,你跟公司关系良好,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 “狡猾的说法,不过算了。” 清野道长并没有他把公司拉出来当挡箭牌而介怀,只是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最后他还是给风无理占卜了一下。 “你需要问一个问题。”清野道长问道。 “影名——魍魉现在在哪?” 魍魉所代表的灵缠是‘吞影’,几乎算是剩下七个影子中最无害,最简单的一位。 灵缠就好比小说里的神通,异能。 普通人也有灵。 构成普通人的灵只是平凡的纠缠状态,不具备特异性。 而妖精,和小部分修行之人,却是具有超凡的灵力纠缠状态,这些天生的非凡灵力纠缠,让这部分生灵具有独特的能力。 或有用,或无用。 灵缠也可以后天创造,只要去认知,去总结,归纳,没什么是不能运用的,正如茅山那些道术,算是少数成系统的灵缠体系,能成系统一代代传授下去,普通人都能学会的灵缠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简单。 借用公司的基站扫描灵力纠缠,需要先弄清楚灵力纠缠模型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大概是整个完整灵力纠缠复杂程度的十万分之一,但是目前为止,风无理对王西楼那九个影子的灵缠模拟,只是掌握了魍魉所代表的‘吞影灵缠’八万分之一大小,这种学习速度已经被惊为天人了。 如果说茅山最基础的道术的相关灵缠是做十以内的加减法,那王西楼的九个灵缠就是徒手算圆周率几兆位。 只要完全学会这个灵力纠缠,风无理也能用出‘吞影’这一能力,但是这种强大的灵缠寻常修行者,终其一世也难以学会。 但是简单有简单的好,后人能由简入繁,即使普通人也能步入修行世界。 二者的区别好比,一个是种子,浇什么水,施什么肥,最后能结出或好或坏的果实。 另一者,则是璀璨且硕大的果实,摘下来就能饱食一顿。 至于失去九个影子的王西楼,也并不是就不能用她已经创造出来的九个灵缠,只是那九个影子同时是她实力的源泉,就像手持象征灵缠‘尸骨冻’的玉镯,如果她有九个影子,王西楼能让整个郡沙在盛夏一日之间入冬,没有九个影子,因为灵小的可怜,她只能冰个冷饮,而如果连玉镯王西楼都没有,她也可以花一个月时间让她小得可怜的灵按照灵缠的回路走完一遍,然后成功冰出一瓶冷饮。 废物得不行。 办公室内,清野道长猛地吐出一口血。 众人大惊。 清野道长抬手阻止:“无碍。” 苏晚晚着急:“可是道长你吐了好大一口血!” 就等你这句! 清野道长擦了擦嘴角的血,面色严肃:“答应了别人的事,便是头断也要办到!” 风无理面无表情,有点怀疑这两人在演他。 他脸色惨白,清野道长本就三十岁不到,身上带着亲和慵懒的气质,而这个战损版的清野道长带着独特的男子气概,不知为何有异样的魅力……忽然,清野道长抬头对着一旁的苏晚晚:“苏小姐,请克制一下。” “啊!对不起对不起!” 脸发烫的苏晚晚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喷出的血在地上汇聚,最后凝成了扭扭曲曲的两个字,办公室的人都围了过去,脑袋围了一圈,想看看结果如何,脸上表情都很精彩。 夜姬变成黑猫挤了进去,又抬头看风无理:“无理,快念给吾辈听!” “郡沙。” wap. /91/91779/20209122.html 第二十章 谁的生日 离开前,风无理又借用了一遍公司的仪器。 结果显而易见,依旧是没有反应。 并不只是郡沙,而是全国范围内的搜索,虽然只是占用了一秒的时间,但却是近三年风无理为郡沙治安作出贡献换来的。 要么就是那些影子们完全没闹事,安分守己,要么就是真的,它已经学会了规避公司信号基站的扫描,要么就是,躲到国外去了。 难搞。 占卜的结果是,魍魉现在就在郡沙,如果这是真的,那就证明是第二种可能。 为了避免是仪器坏了,他又将自己身上那道支撑他神志清醒的影子的灵缠书写一小部分进去,结果立刻就能扫描出他来。 只是一旁的杨主任却瞪大了眼睛。 “你身上……有王大人的一道影子!” “嗯,是啊。” “这怎么可能,王大人需要影子,那是因为她是僵尸,她无阳神,所以才需要练出影子代替啊!” 风无理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我也没有阳神。”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活人啊!” “可是我确实依赖她的影子活着,所以我想替她找回所有影子。” 杨主任沉默了一会儿,他沉着声音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王大人找回了所有影子,她将你身上的影子也回收,你将会陷入什么下场。” “会死吧?” 他答得毫无压力。 杨主任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个少年有巨大的天赋,小小年纪有着常人不能比拟的庞大之灵,但是未曾学过任何灵缠,原来根源是在这里,没有阳神,就像没有没有笔,就算有再庞大的墨水,也不过是徒劳!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王大人,只是把你当成替她找回影子的工具?” “工具吗?我并不能肯定王西楼是怎么想的,但是因为一开始她没有把影子从我身上剥夺,才有了现在的我,而我现在,很愿意当她的影子。” 风无理抱起一旁已经睡着了的夜姬,跟杨主任告别。 “弄完了吗?”夜姬奶声奶气。 “抱歉把小夜弄醒了,要自己下来走吗?” “唔,吾辈不想走路。” “好吧。” 杨主任叹了口气,看着一人一猫离去的背影。 在电梯里,夜姬又变成黑长直美少女,面容高冷,眼神平静,电梯开门风无理走出去,她屁颠颠跟了上去。 “你又变成人型干嘛?” 她冷笑道:“吾辈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摩。” “变成人型太重了,等一下还要骑自行车载你。” “区区坐骑,居然嫌弃吾辈重!吾辈才不重!太过分了,吾辈要你背吾辈回去!” 风无理开锁后骑着自行车就跑,黑长直高冷美少女挂着两大包眼泪在后面追了一百多米。 “你为什么不等吾辈上车!” “抱歉啊,小夜太轻了,我还以为小夜已经上来了。”风无理很真诚地道歉。 “是,是这样吗?” 被夸很轻她有些开心,都忘了问那自己一直喊他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侧坐在风无理自行车后边小腿一晃一晃的。 回到香烛铺,夜姬拍拍屁股跑楼上看电视去了,留下一道急匆匆的背影。 “啊哈哈哈哈,吾辈今日要看电视看到十二点!” 风无理真的很希望她能尊重一下黑长直高冷美少女的外形。 进门后他发现王西楼趴在柜台前睡着了。 才九点,她居然睡着了。 她越来越能睡了。 风无理过去摇醒她,王西楼揉着眼睛:“呀,回来了啊。” “要睡上楼睡去。” “我睡着了吗?可能太困了,几点了都?” “九点半,你先去睡吧,我收拾一下就关门。” “那么懂事?叫声师父听听?” 风无理白了她一眼,王西楼一脸难过:“孩子大了,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了,以前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师父……” 以前也没叫你师父吧? 风无理拿出回来时给王西楼买的智能机:“你的新手机,我把你卡存进去了,里面存了我电话,我明天再帮你把照片存进去。” “哎呀!谢谢师父!”王西楼高兴地拿过手机。 能看出她开玩笑时眼神中藏着的疲劳,风无理没搭理她,让她上去休息。 王西楼九个影子象征她九个灵缠,这第一个影子,也就是当年附在了风无理身上的影子,代表的灵缠是‘行走’。 或许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是看过一部很老的美国动画片《成龙历险记》的都知道,鼠符咒对圣主有多重要。 没有这个‘行走’灵缠的王西楼,或许会慢慢变得像以前的风无理一样,浑浑噩噩,或是终日沉睡…… 看着她打着哈欠上楼的背影,风无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哪一天,她就醒不来了。 “王西楼。”他叫住了她。 王西楼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小徒弟。 “何事禀报?” “你要是醒不来了,今后找影子过程可能遇到强敌,到时候你的尸体能不能借我用下?” 毕竟她的肉身很强悍,虽然没有其他神异,但自己操控之下,绝对比当年赶尸道人强出不少! 王西楼一脸不敢置信。 好像遭到世界的背叛,小僵尸茫然地看着风无理。 这小徒弟怎么敢? 随即意识到对方拿自己开玩笑。 她恶狠狠地朝他龇牙,露出两根可爱的僵尸:“为师要把你变成僵尸,跟着为师一起沉眠吧!” “王西楼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为师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发泄一通后气冲冲地回去睡觉了。 风无理稍微琢磨了一下。 她刚刚并没有拒绝。 看来王西楼也觉得这事很合理。 风无理心情愉快地收拾起香烛铺,最后把门关上。 男孩子都喜欢遥控汽车,遥控飞机,风无理自然不例外,遥控王西楼这事他惦记挺久的了。 话说回来,清野道长说,影子魍魉就在郡沙,可是如果真的在郡沙,自己应该隐隐约约能感应到才对。 可是他毫无所觉。 真是一件怪事。 他打开电脑,开了局撸啊撸,一整局的德玛西亚万岁,开局十分钟他一个人头没拿,对面打得很顺,队友在问候他父母,然而在第十二分钟,他角色忽然在二塔出现,对面一波团灭之后突然中路都破到高地,其他两路也破到二塔。 后续每一次风无理都神出鬼没一样把对面节奏打断。 “牛啊兄弟。” “意识无敌,再开一局?” “爹。” 他退出游戏,看了看新闻,进入一个修行者论坛看看。 十点多的时候,风无理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群里大概二十几人。 群名叫8.18生日聚会 宫城家的剑神:拉群啦!拉群啦! “哈,风无理也拉进来了,他不是一直不参加班级活动的吗?” 宫城家的剑神:这哪里是班级活动~ “未来酱说的对。” “不愧是大小姐,连风无理都叫得动,还没见过风无理参加班级聚会。” 大家都在聊风无理和姜闹,二者大概是提起姜闹就会想到风无理的关系。 体育委员:【图片】 体育委员:这几天锻炼少了,肌肉好像有些缩水了。 某不懂氛围的ky选手稳定发挥,群冷了几秒。 宫城家的剑神:…… 宫城家的剑神:那就,到此为止吧,再聊下去,就不礼貌了。 这时某话题的主人公也冒了出来。 姜闹:刚洗完澡,宿舍热水太烫了,简直能烫死猪。 完全没在意大家的调侃,大妇就要有大妇的风范。 宫城家的剑神:扣1帮你们看看闹酱有没有变成死猪。 一堆整齐划一的1。 然后开始斗图。 看来虽然学校严令不能带手机,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胖子@了一下风无理,没想到你居然答应来,打不打游戏? 风无理疑惑了很久,下午一放学他就走了,晚自习也没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打下了一行字。 风无理:谁的生日? wap. /91/91779/20209123.html 第二十一章 找到你了 “轰——!” 外边雷声阴翳,一下子亮如白昼。 看样子,台风是今晚来。 各家的窗户关了起来,不少奇奇怪怪的垃圾飞出街上,远处一个告示牌也被吹倒,邻居家非法违建的铁皮车棚在狂风中发出哀鸣。 幸好他把后院花都收回屋子里去了,不然明天王西楼得哭死。 风无理:开个玩笑,是姜闹生日对吧。 宫城家的剑神:风君吓到我了! 宫城家的剑神:【图片】 是一张diy的gif格式表情包,一个明眸皓齿,穿着素白练功服,很可爱的小姐姐,双手握着一把木剑闭着眼睛劈砍,还有可爱的配字写着“吃我一剑!” “未来酱卡哇伊!” “这一剑哪是砍我身上,是砍在我心里了!” 宫城家的剑神:死宅蒸鹅心[发呆] 这个樱花妹子本土化有点严重,班里人跟她玩得很好。 体育委员:【图片】 体育委员:【图片】 体育委员:哪双好看一点? 姜闹:@风无理,今晚跟你说的,别忘了。 下面一堆跟着起哄的,一个个都发了一句“别忘了”,体育委员也只好跟着发一句。 宫城家的剑神:@风无理,风君,你滴,明白? 明白什么? 根本不明白。 风无理挠了挠头,放下手机。 他并不知道这周姜闹要搞生日派对,他只是知道8月18日是姜闹的生日而已,要说为什么,不过是她上年生日时在微信上开玩笑的语气跟她提起过,说下周日是自己生日。 当然是成功收获了风无理一句生日快乐。 他也没有刻意地去记下对方生日,只是因为一直没忘,所以就记住了。 姜闹说今晚跟他说过的。 可是他今天下午一放学就走了,晚修也没上,哪有空还去跟人家小姑娘说话? 这个大小姐他很清楚,有些死倔,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但是自尊心和好胜心强,没必要在这里撒谎。 他点开胖子的聊天框。 风无理:今晚晚自习有道题不是很会,想问一下。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你今晚晚自习哪里有做题?我看你一直在座位上发呆。 风无理:是吗?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我跟你说话也不理我,一直盯着人家大小姐的背看。 风无理:可能只是目光刚好看那里而已,其实我一直在思考的。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是这样吗?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晚自习下课大小姐走了我看你跟上去,还以为你终于明白富婆的好了。 看到这话,风无理瞳孔缩了缩。 爱上对方过后就哭了:什么题,我看看会不会。 风无理:算了,你不配。 风无理没理胖子的消息轰炸,又点开姜闹的聊天窗口。 一开门,外边狂风暴雨,感觉世界是斜着的。 看回手机。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是前天,姜闹抱怨了一句高二暑假太短了,又要开学了。 风无理隔了几个小时回了一句确实,然后聊天结束了。 风无理:在吗? 姜闹:在 姜闹:什么事? 秒回的。 风无理松了口气。 女生宿舍内,姜闹的床咕咚作响。 几个刚收拾完内务的女生一脸疑惑看去,发现姜闹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床上,俏脸凝重带着一抹……娇羞? 风无理想了想,打字道:没有,就是今晚的事情,我记得了。 姜闹:生日吗?嗯,下周六,别忘了。 姜闹:会有礼物吗? 姜闹:【猫猫探头】 风无理发了一句早点休息,手太湿了没法打字,也就没再看手机了。 姜闹:嗯,你也早点休息。 姜闹:对了,我晚自习时有道题不会,能不能问你? 良久没有消息。 女生宿舍b503四个人中,就有两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学校话题人物。 宫城未来和其他两个舍友看着这床上的姑娘捧着手机,打字飞快,笑容甜得能下三碗饭,各自交换了下眼神。 “舔狗,不得好死。” “住口,不准你这样说我们的大小姐!” 宫城未来:“勇敢闹闹,不怕困难!” 姜闹将床上抱枕扔了下去,三人散逃开,女生宿舍内娇小连连,几人就着今天开学发生的事讨论了一番。 又说这周姜闹的生日要怎么搞。 “小小风无理,我们大小姐绝对轻松拿捏!” 姜闹假装不悦道:“关风无理什么事?” “闹闹,都两年了,再装就没意思了,兄弟们都不瞎。” “我就是很感谢他当初出手相助而已,江湖义气,你们懂什么?” “所以决定以身相许?” “嘚!没想到你还恩将仇报!” 姜闹一脸无语:“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未来快关灯,都快十点半了。” 宫城未来一米六左右,但看起来却像那些超模等比例缩小,整个人有种娃娃的精致感: “闹酱就没打算在生日那天表达心意吗?如果是你的话,我感觉风君不会拒绝的呢。” 其他两只妹子一顿赞同。 “什么心意?我跟他又没什么。” 其实她很喜欢听别人在说风无理的时候跟她扯上关系,总感觉名字牵扯在一起就会感到甜蜜,但是嘴上她暂时不会承认的,即使她完全没有掩饰过自己的热切,更是明目张胆地在所有人面前用行动宣示着风无理的使用权,但是‘嘴上承认’的这一层纸,是她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和底线。 “闹酱的意思是,我可以追求风君了?” “西内!” 宫城未来笑着按下灯,女生宿舍陷入一片黑暗。 然而就在上床时,外边一道雷光大盛,宿舍内都亮堂了一秒,这个日本妹子忽然皱眉看向天花。 那里什么也没有。 “眼花了吗?” 她的嘀咕声被延迟了几秒的雷鸣盖了下去,没人听到。 没多想就踩着楼梯爬到床上面去,被子上有可爱的草莓图案。 外边大雨倾盆,这种天气睡觉真的太爽了,宫城未来幸福地抱着清爽的被子,雨声浩荡,感觉全世界都在下雨。 她没看到,一道阴影在两床之间的间隙流走而过,淌到了地上,顺着地面游到对面床上。 昏暗的宿舍之中,除了四个女孩子外,不知何时混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姜闹打开手机看了看,对面没回她消息,她叹了口气,缩成一团,背靠着墙,闭上眼睛,最后连手机屏幕的小小微光也暗了下去。 只是在手机屏幕光暗下去时,她没看到一团阴影就躺在她的对面! 阴影在鼓动,变化,模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 而原本的姜闹,却不知为何,正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越来越看不真切,像是水中泛起波纹的倒影。 “呜呜——” 狂风发出哀嚎,夜空天似墨色,雨水打在树叶,铁架,窗户上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不需要眼睛,整个世界却被雨幕勾勒在脑海里。 这种安心感。 只是在这个宿舍内,在黑暗中,某个影子在变得越来越清晰,而某个越发模糊的女生脸上也逐渐开始痛苦起来。 好难受…… 汗水沾湿了额间。 她始终没有醒来。 整个宿舍静悄悄的,混杂在一起的细微呼吸声,空调和外机送风声,然而若是仔细听,仿佛有很遥远的声音自姜闹床上发出。 “朋友……” 不知谁在呢喃。 “吃掉。” 就在这时,阳台外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哐——!” 阳台的窗瞬间被打开,同时外边暴雨夜一道惊雷,被照亮的宿舍正中央出现一道狭长的人影,人影一直追溯到某个人的脚上,宿舍内多了一滩水。 一个手里握着消防斧,浑身湿透的少年从阳台走了进来。 这里可是五楼的阳台。 少年一进来就感受到那股灵魂深处熟悉的灵,雨水顺着发丝淌向地面。 他像是从水里捞上来。 风无理看向源头的床上,配上手上的红色消防斧,水鬼一样的脸上笑得如此瘆人: “找到你了。” wap. /91/91779/20209124.html 第二十二章 追逐 床上那团阴影一惊,瞬间停止对姜闹的动作,迅速将自己抽离出去,肉眼可见的小姑娘的身体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可是完全脱离这需要时间。 那个给它很大压力的少年没打算给他这个时间! 弹射高高跃起扑上女子的床铺,他的身体素质自不必多说,普通高中生可不能徒手撂倒好几个醉酒大汉。 “轰——!!” 消防斧劈砍在墙上,充满少女气息的淡粉色蚊帐撕裂,墙上多出一道半米的裂痕。 如壁虎断尾一般,影子迅速终止了剥离,化作两半,一半进入少女身体,另一半化作一滩粘稠墨色汁液一样攀上墙壁,游向天花板后,打算从宿舍的门上缝隙间逃出去。 只是床上的女生脸上表情依旧没有放松,皱着柳眉,一脸的汗。 风无理叹了口气,又不能放置不管。 睡着的姜闹也很好看,像是故事里睡美人,眉宇间少了白日死倔死倔的小任性,安安静静的样子特别激发人的保护欲。 风无理手拂开她拧在一起的眉间。 少女呼吸变得平缓了下来。 “真是欠你的。” 一击没有扑中之后,风无理立刻追了上去。 开门太浪费时间了,不止那团黑影,风无理也是这样想的。 “轰——!!” 女生宿舍的门挡不住很多东西,比如污邪的妖魔,比如少年手中的消防斧。 一影一人冲入了暴雨之中。 这么剧烈的动静却没有吵醒任何一个人。 此时女生宿舍楼下。 穿着雨衣的一男一女站在雨幕内。 “清野道长怎么也来了?” 清野道长笑了笑:“只是过来看看,我可没打算出手,倒是苏小姐,没想到居然会答应帮忙。” 苏晚晚闻言,脸色一红。 魅魔的本能会让她无时无刻散发难以启齿的灵,这会让她在人类社会生活造成很多困扰,若是想解决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找到阻拦她散发灵的灵缠造物,要么让她发泄出来。 克制自然跟发泄没得比,她可是魅魔,如果有得选,那肯定想无拘无束地发浪啊! 本来今天去公司就是求助的,没想到忽然收到电话,说是今天可以有机会让她将之通通发泄出来。 文学少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晕乎乎的,浑身有着难以言喻的舒爽,听了一天“苏小姐,请你克制一下。”压抑了多久现在就有多爽。 克制什么?克制个鬼了啦! 她看着两栋宿舍,衣服下面肚子上的一个心形黑红色纹身发烫发亮,瞳孔渐渐变成心形,脸色潮红。 要,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 暴雨中,四五辆面包车停靠在学校边,一个又一个披着雨衣开着电驴的工作人员朝这边赶来。 车上走出穿着联通公司员工服,或穿雨衣或打着伞的人员下来,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扛着工具来到保安亭出示了证件。 “这么大雨来修光缆?” 保安大爷一脸茫然,但是学校方的消息更早一步,他只能放行。 “是啊,就没把咱当人,这雨那么大也不能动工挖,不过领导任务下来就要跑断腿。”员工服男子抱怨道,塞了保安大爷一根烟。 一伙又一伙人默默进了学校,暴雨倾盆,但是更大的风雨,他们也经历过。 大爷接过烟,保安亭里的小电视在播报着台风今夜入境。 大爷抱怨道:“这一年到头,你们通联挖一次,动移挖一次,信电挖一次,电气,水管挖一次,第二年又重新反复,路就没好过,刚修好就又挖开。” 工作人员讪笑。 “帕嚓——!!” 雷鸣一闪,保安看见刚刚才进去的那些人已经几十米开外。 他抬头看去,狂风暴雨的夜晚像张牙舞爪的黑色巨兽,学校内老树不堪重负,任由狂风压弯,雨水打在他脸上生疼。 …… 在假设魍魉就在郡沙为前提,已知今晚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学校。 并且知道魍魉所代表的‘吞影灵缠’,最浅显的能力就是能通过接触人的影子而复刻别人的外在,以及一系列更复杂的能力,通过操控影子而操控别人肉身等等。 那真相几乎不言而喻了。 早在他从胖子口中得知,魍魉跟上了姜闹之后,他就给杨主任打电话,然后一边跟姜闹聊天一边朝学校赶过去。 宁杀错,不放过。 那些电视剧,电影里总是这样,明明能开局就很有猫腻的地方,偏偏像降智了一样忽略掉,或者不以为然。 随后逐渐酿成大错。 他自然不会。 “叛徒——” 嘶哑的声线犹如地狱的悲风,自另一个世界传来,跟现在天气很般配。 门板碎成好几片。 屋外好似大海上的雷暴天气,海面上波涛汹涌,出了房门后风无理就像水手从船舱走出狂风呼啸的甲板上,风大到站都要站不稳。 温暖的女生宿舍之外,雨点冰冷拍打在风无理脸上,走廊里挂满了女子的衣物,在风中剧烈扑腾,风无理感觉置身在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 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见到你们。 一个手持消防斧的高中生,和像是柯南里躲在暗中的凶手一样黑影人展开追逐。 只是那个黑影人是被追的一方。 “喂,什么叛徒,话说清楚一点啊?” “真的,我不追你了,都是影子,大家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兄弟,其实我是卧底!我们一起干掉王西楼怎么样?” 对方没什么交流欲望,风无理略感遗憾,并面无表情地把手中消防斧朝着对方脑袋一掷而出。 被一道鞭子般的暗影抽飞。 前方那团阴影还在逃窜,眼看就要逃离女生宿舍大楼,肉体之躯很难追上那等妖魔,风无理从袋子里掏出一枚玉镯。 对方这么畏惧自己,不惜断尾求生,自然不是怕他。 体内的灵自身上涌入玉镯之内,一层层寒冰攀上了风无理的脸上,半边身子化作冰雪。 他嘴里吐出寒气,双目放着白芒。 灵缠——尸骨冻! “簌簌——!!” 两道冰棱刺破空间,一下子打穿远遁而去的阴影之上,却被化作墨汁般轻易避开,随即张大的阴影侵染了一长段走廊,崩裂的地面化作飞石砸向追来的少年,几百斤重的巨石被被他一侧身躲了过去,在身后将地面砸出巨大的裂痕。 即使外边打翻天,整栋宿舍大楼的小姑娘们也不会醒来。 或者说此时在小姑娘的梦中,发生着比这里更剧烈的翻云覆雨。 这些风无理就不得而知了。 超凡之人的力量是凡人难以比拟的,那些奇诡的灵缠更是不讲道理,或许他一斧头下去苏晚晚也扛不住,但是风无理也无法让这栋和对面那栋男生宿舍将近一千多人陷入沉睡。 他们今夜粉红色的梦,通通由他守护。 暴雨是尸骨冻的主场,夜间是吞影的主场,但是很显然,魍魉知道自己的吞影完全不是拥有尸骨冻的风无理对手。 急冻之下已经能听到冰凝结时令人牙酸的响声,女生宿舍的长廊不断变成深寒炼狱。 就在冻气即将把阴影侵染之时,风无理看到阴影中有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指着自己身后,而且居然朝自己咧嘴一笑。 笑得真好看。 在自己身后他们二人出来的宿舍内,此时却走出了第三个人。 穿着单薄睡裙的姜闹光着脚丫子,闭着眼睛,正缓步走向走廊过道栏杆,她任风吹得左摇右晃,像暴雨里楚楚可怜的小花,裙摆在雨夜贴紧娇小的身子,一头及背黑发散乱成三千青丝在风中狂舞。 以这个姿势从五楼摔下去,即使钢琴美少女,也会变得很难看吧? 胜利明明就在眼前,风无理大脑急速思考到底去不去救她,但是身体却比大脑更快一步作出决定,瞬间转身奔向那一跃而起的少女。 wap. /91/91779/20209125.html 第二十三章 沉默是今天的女生宿舍 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原来女孩子的脚可以那么小,估计只有自己巴掌大,小小一只粉嫩粉嫩的,跟夜姬的小肉团一样可爱。 也不知道二者相比触感如何。 或许知道到手的鸭子飞了,所以风无理才能思绪飘散地想很多有的没的。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赶了上来,在小姑娘站上栏杆,摇摇晃晃纵身一跃之时冲了回来,并且一把抓住了已经离地腾空的脚裸。 风无理松了口气。 现在那位学校的话题人物之一,不知多少男孩子青春中触不可及的梦,此时可谓是狼狈得有些滑稽,像烧鸭店吊在玻璃窗口后面的烧鸭一样被人提着一只脚,整个人吊挂在空中,被雨水打湿的睡裙在重力之下已经褪到大腿根部,风无理这时候视线难免扫到不太礼貌的地方。 西瓜粉带白色小花的。 有穿就好。 提着脚裸的手一发力,整个人被甩了上来,一手接着腿弯,一手接住了单薄的后背,脑袋无力依偎在他怀里。 呼吸平缓,脸色有些潮红,时不时皱皱眉,春雪般白腻脸蛋上沾着几缕发丝,湿漉漉的惹人怜惜。 耳机里传来杨主任的声音。 “你失手了?” “出了点意外……他很强。” “今晚带的人都是好手,他出来了,我们带人去追。” “试一试吧,能拦下半分钟吗?半分钟我就能赶过去!” “不用了……” 风无理精神大振:“你们抓住他了?” “他逃掉了,速度太快,跟不上。” “……” 风无理看了看破坏得两头巨**战过一样的走廊,叹了口气:“收拾一下手尾吧,女生宿舍这边破坏有点大。” 这些都有专业人员处理,第二天破坏的地方一点痕迹都不会有,像他这样编外的,或者苏晚晚那种跟公司有合作的,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只是自己怀里这玩意有点麻烦。 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 姜闹有点懵。 这样的姿势,这个角度,这个温暖结实的胸膛,外边在下雨,自己全身湿透了黏糊糊的,这个人的脸……姜闹此时就像宿醉了三天完全没搞明白状态,梦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虽然有些羞人,但是明明刚刚都要到最后一步了,为什么忽然变成了抱着她站在宿舍门前的姿势?接下来是户外吗?即使是毫无逻辑的桃色之梦,这也太那啥了吧?还是说其实自己潜意识居然如此狂野…… 那个人眨了眨眼睛。 然后低头一脸温和地笑着看她,道:“姜闹,是梦哦。” 她脖子一疼。 视线越来越暗,最后还是脑袋一弯靠在了对方怀里, 如果是梦的话,那还真是太真实了。 这是小姑娘最后一个念头。 找来了个女性工作人员,帮姜闹换了身衣服,放回床上去,后勤人员开始一系列收尾工作。 公司郡沙这边,不至于找不到一个收拾王西楼一道影子的高手,只是时间太过匆忙,半个小时内确实调不过来。 据说清野道长也出手了,只是那影子很狡猾,知道谁最难对付,找到最薄弱的地方突围。 夜里想抓他还是有一定难度。 夏日的台风好似猛兽,一切真相都被吞噬殆尽。 第二天,闹钟铃声响了两秒就被掐掉。 女生宿舍内,关掉手机的姜闹本能反应般去打开微信界面,脑子开机第一时间想着昨晚对方有没有给她回消息。 看到微信唯一置顶里那个红色小点点的一瞬,她情绪一下子就高涨,混沌的脑袋快速运转起来。 狗东西:可以 狗东西:什么问题? 是快两点才发过来的消息,他居然这么晚才睡。 就姜闹所知,这家伙一般都是小学生的作息时间,最晚十点就会睡觉的家伙。 无理取闹的闹:早 无理取闹的闹:这么晚才睡? 无理取闹的闹:下课再来问你吧 无理取闹的闹:【猫猫探头】 发了几条消息,刚放下手机,姜闹立马意识到不稳妥。 这样的消息结尾,那家伙看了绝对不会再回自己,她为了不让话题断掉,需要一些小计谋,比如结尾要一些提问式的句式,而且还不能是回答yesorno的一般疑问句,需要给对方设计出延续话题的回答。 在这方面摸爬滚打两年的姜闹早有心得。 无理取闹的闹:对了,我的生日礼物想好了吗? 无理取闹的闹:【猫猫祟祟】 好了,完美。 这样今天的话题就有了。 姜闹起身准备洗漱,坐在床上忽然愣了一下。 自己昨晚,是穿着这条睡裙吗? 而且为什么这蚊帐,总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以前那个蚊帐,应该旧一点的吧? 嘶——脖子为什么有些痛? 在思考这些事时,一些昨晚的记忆才开始浮现,几撮头发挡在了面前看不清表情,鸭子坐在床上的小姑娘俏脸越来越红,手不安地捏着被子,脚趾蜷缩又放开,脸色略带慌张。 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真是不知廉耻! 深呼吸,终于模模糊糊地回味完昨晚的疯狂,她脸色古怪地从床上下来。 随后见到脸色同样古怪的舍友,宫城未来,她面色带着一抹桃红。 “闹酱,哦哈哟。” “早。” 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刷牙洗脸时,另外两个舍友也起来了。 四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是说不出来的追忆加一点茫然,对一些人生哲理的思考,夹杂着自我的反思与审视。 水桶乒乓碰撞,自来水通过水管发出水流声,有人一大早开始洗内裤,上厕所的上厕所,四人沉默着没说一句话。 不止这一间宿舍。 沉默是今日的女生宿舍。 …… 吃早饭的时候,风无理跟王西楼报告了昨晚的事情。 王西楼挠挠头,穿着围裙端着碗粉从厨房出来。 “这样啊,是魍魉吗?吞影灵缠可好用了,当年我用这个在灶君手上逃走,你抓不到也正常,下次可以挑战一些难度低点的。” 灶君,就是那个当年跟王西楼干了一架的仙人。 风无理面无表情:“这是我对上唯一有把握的。” 她也不看看自己那些影子都是什么样的变态,要不是他手持灵缠——尸骨冻,昨晚就攻守易位了,对方并不是怕自己,只是怕他手上的尸骨冻罢了。 “那镯子你拿着吧,防身也好。”王西楼开始嗦粉。 “好。”风无理一口答应下来。 事实就是,如果没有尸骨冻,在那些影子们眼中,他就像唐僧肉。 至于王西楼的话,如果那魍魉真的回来找她麻烦,怕是肉包子打狗。 虽然一身实力百不存一,但是对付这些影子,只要出现在她方圆百米内,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就像斗兽棋里老鼠即使再弱,也是可以吃象。 拿逗猫棒陪夜姬玩了会,玩到夜姬头都转晕了,风无理把她捧到大腿上撸了一把,告诉她今天不能带她去学校了,但是今晚回来会给她带小鱼干,让她帮忙看店。 夜姬变成黑长直高冷jk美少女,靠在沙发上环抱着胸,翘着二郎腿,她拢了拢耳边的黑发,吞了吞口水冷笑道:“吾辈会被小鱼干引诱到吗?呵,真是可笑!” 说着就又吞了吞口水。 一定会的吧,风无理笑了笑,揉了揉她脑袋。 “麻烦小夜陪王西楼看店了。” wap. /91/91779/20209126.html 第二十四章 街边的女人 今天王西楼穿着更古典的衣服,头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垂在左侧,藕色对襟襦裙显得有些温柔。 不过王西楼其实一直都很温柔的。 夜姬叉腰,神气十足道: “王西楼,吾辈今日陪你看店,感谢吾辈吧。” 王西楼拿起了逗猫棒,在空中甩了甩,夜姬眼睛都瞪直了,跪在沙发上,葱白的手指按着沙发靠背,像是踩奶的小猫一样一踩一踩,眼神看着王西楼手里的逗猫棒,浑身因为忍耐而略略颤抖。 下一秒,黑长直美少女扑了上去。 “快给吾辈!” “把那个给吾辈!” “吾辈要那个!” 最后拿到逗猫棒的夜姬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逗猫棒,凑近看了看,又举到远处甩了甩,忽然自己整个人扑了上去压住逗猫棒,但是逗猫棒是为猫咪设计的,她此时人类的手掌能把带有翎羽的末端小球完全按住。 她有些无助地坐在地板上,一头黑发披散,舔了舔手背,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坐在柜台后面的王西楼托着腮,小声说了一句蠢猫,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向她招手道: “拿过来吧,我陪你玩。” “以为吾辈只是会玩游戏就是完全猜错的!” “傲娇蠢猫……快变回去,我拿根逗猫棒去逗一个女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也太奇怪了。” “凭什么吾辈要听你的!” 嘴上这么说,但是夜姬已经踩着猫步叼着逗猫棒走了回来,身后尾巴快晃到天上去了。 …… 台风过后的清晨,更有凉凉夏日的感觉,柏油地面湿一块干一块,积水倒映着晴空,城市的缆线,高耸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挂着水的树梢和骑自行车路过的男高中生。 树梢的水恰好滴落。 风无理摸了摸脑袋,湿漉漉的,他抬头看去,一个背后有两片蝉翼的五六岁小男孩坐在那里。 “是你啊。” 风无理擦了擦头上的水:“还认识我吗?” 树枝上的小男孩摇摇头。 “也是……”风无理无奈一笑:“今年也加油活过这个夏天吧” 这时,树上传来蝉鸣,突然响起的噪音引起不少行人注意,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在风无理耳中,却不止蝉鸣。 “那边有个人,在干坏事。” 声音像是在缺乏阳光和氧气的海底裂缝内发出,空灵悠远,被海底暗流夹杂着往上涌去,破开海面那一刻携带着令人震撼的力量。 不愧是蝉鸣。 “把我头发弄湿就是为了这件事?” 一只齐女跟自己打小报告说那边有人干坏事,自己在这里充当什么角色,怎么看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 最后他还是推着车走去那边。 这里是一条商业街,离学校不远,附近还有不少路过的学生,从校服看来都是郡沙中学的。 不过那么悠闲,应该不是高三生,在附近一片地方有着即使放假都穿校服的风气。 大清早的朝气蓬勃。 几家奶茶店,早餐铺很多,还有一些常年都没几个顾客的服装店。 雾气好像白色薄纱飘在早餐店上,操着一口地方方言的顾客坐得满满当当,风无理左右看了看,附近几个小学弟学妹好像认出他,那样偷偷打量别人的眼神像草丛里的黄鼠狼,但他毫不在意。 …… 一个穿着拖鞋,像是下楼买菜的年轻女子,愣愣地在早餐铺前站了很久。 “大妹子,你要什么,你都站我店前半天了,别耽误老汉生意啊。” “我,我……” 女人突然就哭了,哭得不知所措,梨花带雨。 几个顾客齐齐转头,国人看热闹的毛病根深蒂固。 赶上班的中年人扒拉口面,学生啃个包子,老嫂子喝口豆浆。 扭过头继续看。 这女人还挺好看的,大概二十来岁,很有女人味,只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眉宇有化不开的忧愁,简直当代林黛玉,反观早餐店老板,浓眉大眼,人高马大,像是《九品芝麻官》里徐锦江饰演的豹子头林冲。 这一出是什么? 林教头早餐铺骂哭林黛玉。 “哎?妹子,你这是干嘛?是不是饿着了?” 女人哭得更厉害了。 豹子头头都大了,左右看去,越来越多人看这边来了。 “妹子你别搞我啊?是没带钱不是?老汉请你,请你吃?” 在这个谁弱谁有理的年代,他擦了擦汉,心里直骂娘。 “我,我有钱,老板,我想买豆浆……”女人泪像水龙头,脸都哭花了,周围人听了她哭声,居然也悲从中来。 “好,好,豆浆是吧,要甜还是不甜的?” “甜?甜的?” “行,甜豆浆,妹子你先别哭成不?这有什么好哭的,大家说是吧?哈哈。”老汉试图跟周围顾客互动,可惜没人理他。他只能连忙去给这祖宗倒杯豆浆,封上盖子递了过去。 女人哭得像街上忽然走丢找不到父母的小姑娘,别人看到虽然会很同情,感觉又惨又好笑。 “谢谢老板。” 她大哭地接过,从袋子里掏出钱,数出皱巴巴的两块半递给老汉,一边哭一边接过豆浆。 老板的手刚要拿那两块半,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先他一步从女人手上把钱拿走。 他一愣,看到一个学生打扮的少年站在女人旁边。 “老板,刚好我也要一杯豆浆,给你五块,要甜的。” 风无理递给老板五块钱,老板明白地点点头,又转身去给他装了一杯甜豆浆。 豹子头转身了,他才看向一旁的女人道:“老板也不是坏人,为什么要害他呢?” 女人茫然地看他一眼,意识到对方是跟自己说的。 “我,我没害他啊。” “你要给他钱,这就是在害他。” “我给他钱是在害他?”女人更迷茫了。 “活人收到死人钱,会折寿的……你已经死了啊。” “我?我死了?” 他的话好像一语击中了女人,她忍不住又要哭出来,但是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顿时紧张了起来。 “我,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说着,一个人捧着豆浆,急急忙忙地走开。 “同学,你的豆浆,小心烫。” “哦,谢谢。” 风无理接过豆浆,目光依旧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许久无奈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wap. /91/91779/20209127.html 第二十五章 这一章很吵 “喂,你要去哪里?” 女人哭着回头,见是刚才那个学生。 他居然追了上来。 “你是谁啊?” 她一边走路,一边哭,一边回头问,显得很忙。 女人梳着温柔的发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二十来岁的人了哭起来却像小姑娘,蠢蠢的,居然会让人觉得可爱。 “我是谁不重要,可是你都死了,而且你怨念太深了,相关人士来之前我要看着你。” 风无理慢悠悠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身边,女人走得很匆忙,像是在竞走比赛,但又小心翼翼不想手里的豆浆洒出来。 风无理是不想管的,他也管不来,但是这不管还真不太好,就这女人身上的怨念,以及对外界的影响程度来看,完完全全就是恶鬼,屠杀一个小村落都不在话下。 力所能及之下他会替公司办事,以此为捕获影子时获得一些公司的助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并没有被恶念吞噬,化作索命的厉鬼,失去神智,反而异常祥和,只是一直哭哭啼啼的。 哭包一个。 但是无可置疑的是,对方有着很深的执念,所以她很危险。 已经算是初级妖怪了吧,大概是弱化版的黑山姥姥,任由一只黑山姥姥在闹市街头买豆浆,是很可怕的事。 “你这校服,是沙中的学生?我以前也是沙中的学生。” 她记忆有些残缺的,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我想回沙中看看,我想去吃沙中的二饭吃螺蛳粉。” 虽然是在哭,但是也没停下脚步。 风无理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静静地听着,大早上的天还没热起来。 街上有人对他们投来古怪的目光,风无理觉得还不如夏日清晨的风来得让他在意。 但是他还是蓝牙戴上耳机,才继续跟她说话。 “那就回去吃吧?离着也不远。” “学校门卫那个秃子不准我进啊。” 不知该怎么说。 她明明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么令人难过的话,但是风无理很难跟她共情啊。 “你都是鬼了,那个光头门卫拦不住你。” “不行的,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能看出对方确实有很重要的事,哭成这样也能走那么快,他只好道:“你要去哪?我载你去吧。” …… 女人上了风无理的自行车,还捧着手里的豆浆,大哭道:“师弟,谢谢你啊!” 她真的好悲伤啊。 “好了,你要去哪里,快指路,我今天都要迟到了。” “利民小区,我要去利民小区。” “……” 就在刚刚,他们居然是一直围着利民小区这一片区域不断转圈。 他们这些家伙是不能进屋子,不能进小区的,需要有人带进去,或者需要主人的同意。 “师弟你班主任是谁?师姐认识的话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不要怪你迟到。” “你打电话过去我怕他晚年不详。” “那个教英语的老色鬼邓中还在教书吗?” “邓老师?他在教高三,怎么了吗?” 女人哭着道:“我想给他打电话。” “……不至于。” 女人很轻,大概是一杯豆浆的重量,她坐在单车后面完全不影响风无理速度。 “师弟,你莫要骑那么快,师姐豆浆要洒了。” “师弟,前面左拐得不?” “左拐?不是要去利民小区吗?”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骑着自行车左拐,女人让风无理在一家琴行前停了下来。 “我还没跟老板辞职,我要去跟老板说一下。” “那你先别哭啊,一直哭会吓着人家的。” “可是我忍不住啊。” 风无理叹气,跟了上去。 这女人一点逼数也没有,怕她出幺蛾子。 原来女人过去是在这个琴行当老师。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 “老板,这几年谢谢你照顾,我以后不能来上班了。” “哟,别哭,是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的?”老板揪着心问。 “没事的,没事的,对不起啊老板。” 风无理在一旁看着。 说完之后女人跟他走了。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的,人跟着心情也开阔起来,路上一切都充满着朝气。 她又哭着跟风无理说了很多话,说是还有快递没有取;她还是b站音乐区大up主,说好的视频也没更新;十月新番有她想追的也追不了了;周杰伦答应大家今年十一月新专也听不到了。 风无理静静听着。 “学弟啊,我花呗是不是不用还了。” 她哭得真是让人觉得又惨又好笑,像失了智。 到了小区门口,门卫给他们放行。 “你要去哪?” “t4,503,我家……” “跟着我。” 女人捧着豆浆跟着他。 只是接触半天,风无理觉得这是个很不靠谱的女人。 冒冒失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好像对自己的死亡并没有太在意,但是确实有很深的执念驱使她存在着,如果死亡都不值得悲伤和怨恨,那她的执念是什么? 在来到女人家门前的时候,风无理大概明白了。 隐隐地,他听到很细微的哭声。 是婴儿的哭闹。 女人捧着豆浆着急,但是她进不去。 风无理两脚把门踹开了。 “碰!!” 屋子内很亮堂,阳台的窗开着,两室一厅的简易房子,空气中带着不轻不重的血腥味,金色的阳光洒满客厅,瓷砖地板反射的光,让人想起那个夏日里窝在沙发上开着电视,风扇慢吞吞转着的美好上午。 “呜哇——!” 身边女人已经没再哭了,她拿着豆浆冲到客厅小小的婴儿床上,里面躺着一个身上沾着血迹的男婴,闭着眼睛在嚎,全身皱巴巴的,像是出生没多久,地面上有从那间关着的房间一直淅淅沥沥连着婴儿车的血迹。 “不哭喔,不哭了喔,妈妈带吃的回来了。” “喝豆浆,宝宝喝点豆浆好不好?” “不能哭了啊。” 女人无助地跟着哭了起来。 所以说风无理觉得这家伙就很不靠谱。 哪有喂刚出生的婴儿喝豆浆的。 还是甜豆浆。 风无理沉默地走了过去,抱起了闭着眼睛握着小拳头一直哭的婴儿,小家伙在他怀里安分了一点,起码不再哭了。 女人就那样愣愣地抬头看着他,脸上涕泗横流,哭得像个小姑娘。 她哭道:“师弟,宝宝不喝豆浆啊。” “肯定不喝的啊。” “宝宝要吃什么,我现在出去买,师弟你帮我看一下宝宝好不好?” “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救这个孩子的。”风无理温和道。 “啪嗒。” 他话刚说完,跪在婴儿床旁边的女人忽然就不见了,豆浆掉在了地面上。 wap. /91/91779/20209128.html 第二十六章 赊刀人 八点多的时候,房子来了一大堆人。 又是劳模一样的杨主任。 还有一大堆穿着公司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业务真的杂,也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忙,一进来就拿着各种仪器对屋内检查。 风无理将怀里的孩子交了出去。 他还要上学。 妖怪也好,修行者也好,都不过是生灵,有善类,就必然有不善类。 官方处理这一类事情的,就是公司,修行者和妖怪,算作是‘有关人’的话,有关人无论如何厮杀,法和公司管不着,但是有一条铁律就是,不能波及普通人。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挑衅事件。 杨主任面色铁青。 “完全没有一丝察觉,设备是干什么用的,不是说5g十年内不会被破解?大妖查不到,小妖查了有屁用!” “打电话给孙先生,请他去一趟会社!” 风无理没理会暴怒的杨主任训人,左右看了看,推开了那间地上连着血迹的门,推门而入血腥扑鼻而来。 昏暗的房间随着房门被打开出现一道光,这道光顺着地面延伸到墙边,那里是血迹的源头,一个穿着孕妇裙,下身满是血的女人坐在墙边,女人歪着脑袋,闭着眼睛,在她胸前插着一把剔骨刀。 风无理就静静看着墙角的女人。 女人脸上最后的表情是如释重负,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 原来她不哭不闹是这个样子的,刚刚一直在他耳边哭个不停,现在消停下来,风无理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直接走过去,脚上踩着没干的血,把女人胸前的刀拔了下来。 有工作人员想去阻止,就见他轻轻拔出刀后起身对杨主任道:“这把刀,是她说好给我的报酬,我拿了。” 杨主任看着这刀,目光惊疑不定,好像认出这刀来但又不确定:“这,这是……” “赊刀人。”风无理肯定了对方的怀疑。 在人际习俗中,有一种借命的人,这种人常常白送的方式,把自己的厄运或是诅咒转嫁给别人,或者用东西借别人的好运、阳寿兴旺自己,所以老人常说不要白拿别东西。 赊刀人就是利用这种方法引诱别人。 以前大街上会遇到,走街串巷,要把刀免费借给别人,说是五年或十年后回来拿,这刀不管用成什么样都没关系,而且最后往往五年十年后就没有后文。 那便是弄这类邪法的人。 如果说女人死了,这诅咒停止了就算了,但是女人是怀孕时得到了这把刀,而且在被杀害时强行分娩,现在就连孩子都被诅咒着。 风无理跟她说过,他会救她孩子的。 王西楼教他,做僵尸要言而有信,做人也一样。 “你拿了这刀……” 那诅咒就会转嫁到他身上。 “如果你们把这家伙抓了,会怎么样?”风无理问道。 杨主任明白了对方意思。 ‘有关人’不论如何厮杀,只要不影响到普通人,除非死上几十几百人,公司一般都不会介入,但是让公司去抓捕这邪修,抓到后一切都会走正规途径。 杨主任问:“她是你什么人吗?” 风无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找来几张报纸包着刀身,随手放进了书包。 差一点点就装不进去了。 “哪有什么关系,硬说的话,她还差我三块钱呢……” 这刀放在别人身上,杨主任都不放心,风无理也算他看着长大的,本事也认可,只是嘱托他多点小心。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继续说,我听着。” 班级走廊外边,尚姐抓了个正着。 迟到一节课优哉游哉地回来,这家伙真是不当高三是一回事。 班里不少人都偷偷看瞄着外边。 “看什么看,那么好看,全都出去看啊?!”教数学的老赵是个暴脾气。 “无理,不是尚姐说你啊,你这样下去真的很难办啊。”尚姐苦口婆心。 “三天两头就迟到,还一大堆歪理,什么买豆浆遇到个没带钱的大姐,然后被请去家里办宽带这样的话你都扯得出来,你现在高三,姐也知道你们压力很大,收收心,再绷紧这一年……” 风无理虚心听讲,点头如捣蒜,目光有些呆滞,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最后尚姐放他回去。 一进门,就连老师都在看他,这种氛围感他觉得要说点什么。 “老赵早。” “早什么早,滚回去坐着。” 获得归位许可。 全班人哄笑,高三学生要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 风无理坐下后胖子歪着嘴问他今天怎么又迟到了。 “昨晚学到两点,今天睡过了。” “就你?学习到两点?我奶奶睡得都比你晚。” “乖孙。” “傻鸟。”胖子眼一白,写自己的题,老赵也不管他。 下课铃响了。 风无理坐在位子上看书,他成绩不上不下,在班里前十左右,高考考个六百多分便是极限了,他其实还挺紧要学习,湘大他大概是能上,就是专业不知道能不能选到自己想要的,做了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填空题算出椭圆周长负两百,被自己答案逗笑了。 胖子在旁边也咧着嘴笑。 某位大小姐下课第一分钟在座位上坐得笔直,像是坐在钢琴前,第二分钟起身出去打水,第三分钟回来了,第四分钟又出去上了个厕所,第五分钟回来,期间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去看教室里某个角落,坐了一会儿,在抽屉里掏出个橘子。 她同桌估摸大小姐这次起身是要出征了。 “宿舍的水果吃不完,再不吃就放坏了。” 风无理抬头,小姑娘拿了个水果给他,他道谢后接过。 旁边的人又开始日常吃瓜。 “昨晚怎么两点还没睡,在干什么呢?” 她看似不经意提起,这句话她故意说得大声了点,附近默默吃瓜的人都听得到,纷纷投来有趣的目光。 原来这两人昨晚聊到两点。 看来私下里,大小姐的战绩不简单啊。 “在学习,学晚了一点,所以今天迟到了。” 胖子大惊:“你昨晚还真学到两点了,稀奇啊。” 看来死胖子战绩也不简单。 面对姜闹吃人的目光,胖子立刻明白自己要开溜了,因为太苗条,明明还有很大位置还是让风无理挪一挪:“奶奶让一下,我出去打水。” 风无理白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 姜闹趁虚而入,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两张试卷,坐到胖子位置上,开始请教风无理问题。 坐下后眼睛就没看过试卷。 上课铃响了,大小姐鸣鼓收兵,退回座位,胖子姗姗来迟。 下节课是生物课,生物老师是个相对平易近人的男老师,大家叫他生物佬。 风无理生物学得很好,所以在他课上把橘子吃了。 wap. /91/91779/20209129.html 第二十七章 陆之声和宫城未来 一般情况,风无理上课偷吃东西是不会被抓到的,但是今天他明显心不在焉,掰橘子的时候被生物佬gank了。 “风无理!你在干什么?” “吃橘子……” “还敢说?我瞎吗?我看不到你在吃橘子吗?” 那你还问…… 其实生物佬没多生气,他跟所有同学关系都不错,就像现在也只是笑骂。 全班人乐呵地看着这一幕。 风无理不是教室气氛组,不是那些喜欢作怪的学生,但是他人缘挺好,看他的戏时大家都可以很快活。 “来来来,你上来吃,那么喜欢上课吃东西是吧,给大家表演一下。” 如果是别的同学,肯定就不好意思地尬笑收场,然而风无理还真走了上去,在讲台上很认真地掰起了橘子,还把橘子肉上的丝给认真扯下来。 班里大概安静了几秒; 姜闹坐在吃粉笔尘的第一排,风无理看到姜闹直直看着自己,眼睛蓄着笑意,像是偷腥的猫。 “吃橘子吗?”他礼貌一下。 全班人又傻了两秒,然后长长哦了一下。 “给我一半。” “有点酸。” “是吗?下午给你拿个甜的。” 这个很甜,姜闹心里已经要冒泡了,但是她偶尔也得藏一下马脚。 她想吃的不止是手上的橘子,她想尝尝别的,即使是一样青涩且迟钝,一口咬下去是酸涩酸涩的,但是因为今后都不会有机会品尝到那般滋味,那种酸涩的感觉在时光的滤镜之下,愈发香醇,令人魂牵梦索,大概这就是学生时期的美好了吧。 最后生物佬把他赶了下去,他大概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但是避而不谈。 老资历的教师装聋作哑很有一手。 估计准备回办公室跟别的老师八卦。 风无理身正不怕影斜。 坐回座位风无理就在思考。 刚刚在递橘子触碰到姜闹手的时候,明显再次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灵缠波动。 昨晚他及时赶到之后,魍魉其实是来不及抽离出去的,面对那种情形,他作出了最正确的判断,断尾求生。 只是断的不止是尾了吧? 姜闹体内那股灵缠波动,绝对有魍魉本来的一半,所以他才感慨这魍魉是真的当机立断,如果魍魉当时误判了双方实力,耽误了一点时间,绝对会当场被风无理拿下,但是他立刻明白了双方差距,毫不恋战,甚至迅速作出抛弃一半的本体逃生。 风无理平静地看着第一排姜闹的背影。 影子魍魉接近姜闹,应该是想取代姜闹,进而接近自己。 吞影灵缠很特殊,是完全跟阴影,影子有关的能力,在夜间,使用者能在阴影中穿梭,他能通过侵蚀生物,物体的影子,从而操控生物,地上的影子才是主体,本来的身体反而成了地上影子的投影。 就像昨天晚上姜闹被操控着走出来从五楼跳下去。 现在虽然有一半的影子在姜闹体内,但是看来现在并不会对姜闹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对方并没有成功。 生物佬讲课跟平时说笑不一样,特别一丝不苟:“转录时所需要的dna模板在细胞核中,所需要的核糖核苷酸、酶是从细胞质中来……” 那逃走的一半是‘核’的话,现在留下的一半就是‘质’。 ‘核’代表了那个王西楼这个灵缠的能力,‘质’代表了王西楼的力量本质。 魍魉会回来取走寄存在姜闹体内的‘质’的,而且绝对会很着急,所以自己只要看着姜闹就可以了。 “你又盯着人家大小姐一直看干嘛?”胖子上课就喜欢跟撩他说话。 风无理左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忽然发现姜闹还挺好看的。” “不行的,你五十岁前不能谈恋爱。” “也是。”他面露遗憾。 下课时,那个日本的交换生宫城未来和体育委员陆之声找上了他。 事实上是体育委员找他,宫城未来是他女朋友,跟着一起的。 体育委员个子一米八,人高马大,肤色黝黑,跟可爱的未来酱走在一起简直就是现实版本的美女与野兽,而且他是下三白眼,看起来很凶,配上他的名字陆之声鲁智深的,当他站在风无理桌子旁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这货要拉自己上梁山。 原来是今天下午有个篮球赛。 看见宫城未来在这,姜闹过来找好姐妹聊天。 胖子尽量让自己没什么存在感。 “去嘛,没你不好打。” 跟他凶神恶煞的脸不一样,其实这人有些憨。 “不去。” 拒绝人就要干净利落。 “啥子嘛!咋就不去?”陆之声皱着眉,一脸苦大深仇的。 “天气那么热,我又不能像你们可以打完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出了一身汗回教室还要呆一个下午。” 胖子插嘴:“没事,我不嫌弃你一下午汗臭。” “可以去我那里洗个澡啊。” 这句话是姜闹说的。 她一脸无所谓道:“去我那教师公寓洗呗,衣服的话借男生一套不就行了。”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高一出了那档子事后她家里人安排她住宿,能量大的很,还给她弄了一间学校里的教师公寓,但是她喜欢住宿舍,那间公寓她拿来放东西的,只有午休的时候为了有个安静的休息环境才会去教师公寓睡个午觉,而且她那里有冰箱,所以才会储存水果,还能放面膜。 风无理也不是很懂为什么面膜要放冰箱。 “是哦!中午宿舍水压不太行,到时候我和风无理一起去你那洗个澡好了。” 陆之声笑得像脑干被挖了。 下一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姜闹的眼神会变得比自己还凶,但是大概猜到是说错话了。 “陆君,女生的房间,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呢。”宫城未来掩着嘴笑。 姜闹认为风无理不会接受自己的提议,这也正常,在这些有些暧昧的事情上,他一直很明确地拒绝着自己。 “好啊,麻烦姜闹了。” 她猛然抬头,又意识到反应太大了,故作自然道:“去呗,这有什么,都,都是好兄弟。” “啊那就这样说定了,下课记得啊。” 体育委员跟宫城未来离开了。 “陆之声那家伙,你说跟未来进展到哪一步了?”姜闹无奈道。 “我也不知道。”风无理摇摇头。 姜闹冷笑着道:“那蠢样,估计牵手都难吧?” “你们没看陆之声的朋友圈吗?”这时一旁的胖子疑惑道。 风无理很少看朋友圈,自然不知道,而姜闹压根没加陆之声的微信,所以也不明白胖子在说什么。 “他们两个上周朋友圈,最后一张在心悦大酒店自拍,两人都出去开房了,估计已经那啥了吧。” 风无理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而一旁的姜闹如遭雷击。 对于一般高中生来说,这种事也太超纲了一点,想起这学期,宫城未来确实好像变化不少,那天确实没有回来,一丝丝细节逐渐在她脑力钩织出真相一样。 怎么会!? 她自己可是连手都没牵到! 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简直就是滥交男女! 在胖子和风无理不理解的眼神下,大小姐落荒而逃了,脸色泛着可爱的桃红,留下一句她会去给中午篮球赛加油的,一秒也不敢让风无理看到她此时脸上的慌张。 wap. /91/91779/20209130.html 第二十八章 姜闹的闺房(周二求追读!)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跟九班一起上,难怪陆之声和一起上体育课的九班约了打班赛。 九班是理科班的火箭班,年级前五十,四十个在他们班那种,文科火箭班是五班,取名就够霸气的,九五至尊。 第四节课下课,班里人陆陆续续到操场,教室每走几个人变得安静一分,到最后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学霸还在看书,只有这时课间才会安静得像上课一样。 姜闹跟宫城未来手牵手走了。 高三二十个班一共就两个交换生,一个法国的妹子,在隔壁班,他们这些交换生要找住宿家庭,宫城未来就住在姜闹家。 胖子也拿着个毽子一下课就没影了。 风无理数着时间,把书收拾好,背了个书包下去。 镯子他一直放在书包里,保命的东西不能离身。 八月份的郡沙很热,走在跑道上都烫脚,远处地面上的空气被加热膨胀,远远看去空间热到产生扭曲。 隔着老远,人群中他一眼就能看到姜闹。 她太白了,平时就能看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可以用‘那个白色的小姑娘’来形容。 显然她也看到风无理,冲他笑了笑。 这人站在太阳底下居然白到反光。 全班人站了四排,开始做准备运动。 陆之声嗓门特别大,比隔壁班那个体育委员要大得多,整个操场都能听到他喊,随后隔壁放弃挣扎,两个班都是整齐划一听他喊。 男女各两排,女生站前面。 轻薄能看到内衣带子的白色校服,青绿色短裤只能遮住半截大腿,高一刚入学时青涩的小姑娘,现在都长势很好,白嫩长腿以及光滑的后颈在这种青春氛围加持之下,就算没那么好看的女生都会显得很不一样,直到去太阳下面跑了两圈之后,全都喘成狗,小仙女就没那么好看了。 高三学生的体质是经不起检测,就连姜闹也小脸发白,所有女生之中只有宫城未来没喘气。 “好,自由活动!” 哗—— 人影散乱,太阳底下再待一秒绝逼要中暑。 几个男生拿起篮球跑起来像是脑子被僵尸挖了,边跑边大喊。 小仙女们莺莺燕燕去树下,一个个小团体。 刚刚跑步经过饭堂他闻到饭香,风无理有点想去吃饭。 “你们什么时候打比赛?”姜闹过来问,她还在喘,额头和后颈满是汗,本来就脸白,现在脸嘴唇也好像褪了一样。 “身体不好可以不用跟着跑。” “没事,大家都这样,就是天气太热了,感觉肺烧起来一样,你以为大家都是你……我怎么看你汗都没出?” “球赛应该差不多得下课,每次都那样。” “哦,打羽毛球吗?”她是拿了球拍来的。 “可以。” “去哪里打?” “不去羽毛球场了,太晒了,去那边树荫里吧。” “好。” 两个人走在一起,有人用挪瑜的眼神跟同伴示意,也有人视而不见,跟宫城未来和陆之声这种美女与野兽不同,风无理和姜闹走在一起像是拍偶像剧。 树叶间隙的光在操场旁边的水泥地上一道道光斑,树梢上间歇性蝉鸣,球拍击打着羽毛球传来‘啵’一声轻响。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我刚问了未来,根本就不是胖子说的那么回事,他们只是出去玩太晚了就开了间标间,也没有,没有那啥……只是睡了个斋的。” 还有睡个荤斋的说法吗? “跟我说这个干嘛?” “怕你误会未来,她不是那样的女孩子。” “我又不八卦。” “嗯,我知道。”姜闹笑着道:“胖子说你五十岁前不打算谈恋爱?” 风无理一愣,‘啵’地一下把羽毛球拍了回去。 这句话就有些踩线了。 “跟他开玩笑的。” “五十岁之后开始谈恋爱好像也不错,初恋就是黄昏恋。” “五十岁了哪有人跟我谈。” “那也说不定……呜哇!” 风无理一击把球打得老远,姜闹只好跑去捡球,结果捡回来两个人。 陆之声和宫城未来也来打羽毛球。 而且他们也带了球拍,单打变成了男女混合双打。 班里散去的人在校园内走走停停,不少人都汇聚了过来,边乘凉边看这四人打羽毛球。 姜闹有了一点点紧张了,其他三人都打得很好,就显得她有些笨手笨脚。 擦了把额头的汗,发丝黏在脖子和脸上有点难受,她咬着银牙,艰难接了一发陆之声的羽毛球,手震到疼得难受。 这牲口,吃猪饲料长的吧,有这把子力气不去工地搬砖建设美好郡沙,跑这来打什么羽毛球啊? 风无理一拍,场中刮起迅猛的风,力量之大宫城未来完全接不住。 哈!不愧是风无理! 她并不介意自己有不足的地方,但是现在班里人看着,她不想别人有自己站在他身边时不般配的感觉。 只是很快,她就放弃了。 因为就连剑道部部长宫城未来都败下阵来,根本参与不进这两个牲口的战斗。 羽毛球变得越来越迅猛,同一时间空中好像出现几道白色球影,树下刮起了风,其他人也看得一愣一愣的,换他们来别说接球了,根本看不到球的轨迹。 他们这才觉得影视作品里的太收敛了。 看了看时间,风无理就不打了,一整场下来,他只出了点汗。 陆之声喊住了他:“等一下打班赛,你去哪?” “去吃个饭。” “还没下课呢!” “正好不用排队。” “吃完饭还去打篮球?” “饭后消食。” 没什么能阻止干饭人的决心。 姜闹倒是没跟着。 她有跟他打羽毛球的立场,没有跟他一起吃饭的立场,她想如果自己是男生的话,就可以没顾忌地上去跟他勾肩搭背,然后一起吃饭了。 默默收好带来的球拍和羽毛球。 刚刚一起打羽毛球很充实,现在人一走心里立马就空落落的。 女孩子一敏感起来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小姐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这家伙就不能问问自己,说打了一节课羽毛球我都饿了,你饿不饿啊?然后自己就说,啊我也饿了,天气太热了,去饭堂吹吹空调怎么样,然后他就说好啊好啊,大家自然而然一起去吃个饭,也不一定非要往那方向想啊,只是打完羽毛球刚好都饿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饭堂吃饭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吗?这就很正常啊! 她都有些泄气了。 都追了那么久了,好歹也讨好一下自己啊。 累了,毁灭吧! …… 中午一点钟。 “这公寓还挺大的啊。” “不,不要那么大声!” 大小姐开门之后把他推进去,立马转身把门关上。 这里住着的都是老师,还有几个就是教他们班的,而且也知道住这里的是个学生,虽然很乐意被传一些暧昧的传闻,但是被老师发现自己带男同学回公寓,还是带回来洗澡,她脸烧得慌。 把门关上之后,她一颗心直跳。 事情微妙了起来。 世界先别毁灭。 wap. /91/91779/20209131.html 第二十九章 醒了啊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思想在进步,现代人的观念早就跟一百年前的不同,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区区共处一室,各足挂齿。 只是刚刚篮球场上,场上场下的都很嗨,她只记得太阳很晒,世界白茫茫一片,那个少年跳得很高,两个班的人喊得很大声,现在一下来到封闭的房间,因为空间狭窄,别的东西就在无限放大,她眼前的画面依旧是被晒得反光的世界,耳中是篮球砸在地面砰砰砰的声音。 “真是好啊,你浴室要不要收拾一下先?” 风无理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她想大概是天气太热了,有些集中不了精神。 “我平时大多数洗澡也是在宿舍,很少回来洗,不会让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哈哈,真遗憾啊。” 明明脸上完全没有遗憾之色,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就像今天,不论怎么想,姜闹也想不明白对方真会来她这个公寓借用一下浴室。 “遗憾吗?我也出汗了,不如我先洗个澡,让你感受一下美少女洗完澡的浴室?”她开玩笑调侃。 “改日吧。” 风无理笑着也开了句黄腔。 姜闹脸一下子红了,明白对方调侃的意思,关系好的年轻男女之间开一两句黄段子其实也正常,大家如果没那意思的话基本不会放心里去。 倘若她有这个意思呢。 浴室内响起水声,哗啦啦的花洒声下。 听到声音她愣了愣。 随后向后一倒大字张开摊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人怎么就那么莫名其妙? 这样到底算哪样嘛? “风无理。” “什么?” “我有时候真的看不透你。” 她直直看着天花板,忽然开口。 有些话只有不是面对面的时候才说得出来。 浴室内水声淅淅沥沥。 “你在浴室装摄像头了?”隔着一扇门,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对,装了五六个!你屁股几颗痣都一清二楚!不想被全校人都看到你的作品,就快点讨好本小姐!” 浴室内水声忽然消失。 姜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瞪大眼睛,紧张中又带着一丝期待,心脏噗噗跳的。 “你,你在干嘛?” “我能用一下你沐浴露吗?” “……随,随意!” “咦,这沐浴露闻起来……” 大小姐脸似火烧,躺在床上捡起一缕头发遮住了脸。 那是什么气味?那是她用的沐浴露! 他现在会不会觉得被自己包围着? “喂,你打算考哪里的大学?”她忽然又问道。 “湘大,离家也不远。” “湘大啊,你的成绩一定考得上,真好啊。”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平静道:“我家里人想我出国。” “出国好啊,到时候回来就是海归了。” 这不是姜闹想要听到的,她气打不出一次:“哪里好了,一点也不好,你这也太敷衍了!” 说到底,她平时就是个骄蛮的大小姐,胖子和陆之声都要退避三舍,只有面对风无理时才会从王熙凤变成花袭人,但是或许天气太热了,又或许现在风无理是全裸状态,处在二者关系中的劣势。 “好朋友有个好前程,这不是很好吗,我哪里没有敷衍。” 没一句是她喜欢听的! “我谢谢你啊!好朋友!” “以后当了大老板不要忘了就行了。” 姜闹闻言噗嗤一笑:“你那么能打,以后我当了大老板,让你当保镖怎么样?” “校花的贴身高手?” “逆天战神,霸道女总裁爱上我!” 姜闹很乐,她很喜欢这种能跟风无理对上频道的聊天。 “算了吧,我可不能打。” “哪有,我看你身上肌肉线条不比陆之声那傻大个差,就是他肌肉鼓起来的,你身上肌肉看起来硬硬的,而且高中生有肌肉真的很酷啊!” “你真在浴室装摄像头了?” “……你快点洗,我还要午休!” “你不会还会下药吧?” 姜闹又被气笑了,但是她对前一个话题始终耿耿于怀,想到他们两人的未来,想到现在,难免伤春悲秋,像是伤感文学里的文学少女,带着淡淡的忧伤道:“如果二十岁前没有找到对的人,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爱情了。” 说完就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啊? 这也太矫情了吧! 啊!好难为情啊! 我洗了蒜了! 立刻扯开话题:“喂,你一辈子不会碰什么?” “高压电线。” 浴室里的裸男几乎不假思索! 你他妈! 算了算了,不能说脏话,谁叫自己喜欢这狗东西!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她忽然觉得现在既真实又恍惚,看着天花板,感觉困得有点厉害,她觉得大概是天气真的太热了…… 浴室的门终于打开。 洗了个澡的风无理一脸神清气爽,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的小姑娘,他走了过去,帮她把鞋子脱掉,把腿摆到床上去,让她睡得舒服一点,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又把空调温度调高到合适温度。 姜闹自然不会对他下药。 只不过他下了。 风无理第二次看到熟睡的姜闹了,睡着之后小姑娘特别安静,像死了一样。 风无理一只手放在她额头,闭上眼睛,视线潜入到一个黑暗的空间。 他看到了一副面具。 准确来说,他看到了半幅面具,还有一半并不在这里。 原来魍魉最后选择了一副面具,倒是跟他的灵缠特性很匹配。 王西楼的影子,在逃离了本体之后,都会选择一个物品作为寄主,就像‘索关’选择了玉镯,‘右皇’选择了风无理……这里其实有个问题,影子是选择不了生灵的,即使是别的僵尸也不行,因为生灵有阳神。 但是风无理没有阳神,别的影子都是随即附个东西,这右皇直接开了个ssr。 卧室内,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风无理放开了贴在姜闹额头的手。 “这些就万无一失了。” 毕竟是修行者市场买的药,小姑娘睡得依旧很安稳。 嘴角还流着口水,晶莹剔透,跟平时那个小金丝雀完全不一样。 完事之后,风无理抽了两张纸巾,帮小姑娘把流出来的东西擦干净,就出门走了。 …… 等姜闹被闹钟叫醒时,她迷茫地睁开眼,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想起浴室里还有个裸男。 只是猛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上课了! 她睡着了? 打开手机才发现几条半个小时前的消息。 狗东西:洗完澡看你睡着了,我就没吵醒你。 狗东西:我回教室自习了 自己居然睡着了!? 她想起睡着前自己的状态显然不是在床上躺好,就是说那家伙还帮她把鞋子脱了,然后给自己盖好被子?他有没有对自己做一些青春期男生面对失去意识的美少女都会做的事情? 别的不说,他帮自己脱鞋子,绝对碰到自己脚了! 这也太那个了吧?! 为什么自己会睡着了,这样的时候,自己居然睡得着? 学校开始放起叫醒服务的广播,窗外的阳光依旧很烈,从宿舍楼到高三楼会经过教师公寓,楼下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姜闹低着头咬着牙,这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的情绪,夹杂着起床气,让她真的非常不爽。 累了,毁灭吧! 此时在教室的风无理抬起头来。 看着教室窗外,因为阳光很大。 他眯了眯眼睛,脸上温和一笑。 “醒了啊。” wap. /91/91779/20209132.html 第三十章 刘笑笑 下午天气烦闷,高三的日子更闷苦。 一下课班里男生就围着前后两台空调,对着空调呼呼吹,话题还在回味今天中午那场班赛,说谁当时太独了,让传球也不传。 陆之声嗓门太大,几个女生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 也有夸风无理打得好的。 其实他们很菜,九班虽然是火箭班,但是学习好的人往往不只是学习好,基本都是陆之声靠着夸张的外形优势赢下来的。 这人画风都跟校园格格不入的,就像穿着高中生校服的范马勇次郎出现在春物一样。 四宫辉夜出现了,替那些不爽这些男生又比较弱势的女同学,把围在空调包括范马勇次郎的男生给赶走。 “就你们热吗?堵着空调,全班人吹你们臭汗。” “风无理也臭……” 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 就是想在姜闹面前犯个贱而已,臭不臭另说,他又没堵在那。 自己明明香香的。 风无理吸了吸鼻子,确实身上一股姜闹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闻到平时对方靠近都会出现的气味,脑子里第一时间脑补的是一个软字。 香软香软的。 能下三碗饭。 夏日午后好像变得没那么热。 放学时,一个短发女生出现在他们班级门前,伸长脖子在张望着什么,班里已经走了一半人,她先是看到坐在第一排还没走的姜闹。 “嫂子好!” 姜闹一愣,看到门口这个小姑娘:“笑笑怎么来了?” “嘿,他呢?” “他刚走了,大概……诶,在你后面。” 刘笑笑猛一转身,果然看到背着书包的风无理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身后。 “嚯,神出鬼没的。” “你来干嘛,门卫怎么放高二的进来的?” “我跟门卫说校卡忘带了,回来拿点东西。” “你还没说来干嘛的。” “哦,对!”她冒冒失失的:“边走边说,边走边说!” 风无理平静地扫了她一眼。 她又回头朝坐在座位上的姜闹道:“嫂子,先走一步了。” 班里剩下的人起哄。 姜闹淡定地朝她点点头。 风无理已经制止这家伙不止一次了。 “再乱说话就把你嘴封起来。” “原来你喜欢这种y?我会跟嫂子说的。” “她不是你嫂子。” “你以后不会跟她结婚吗?” “……不会。” “你看你看,迟疑了迟疑了!还说你不喜欢她!” 风无理四十五度角仰头,他感觉自己就是孤家寡人,身边全是乱臣贼子,外戚势力太庞大了,自己身边居然早就被渗透。 “说你来找我干嘛?放假还跑来学校。” “哦,天气好热,请我吃个雪糕吧?” “没钱。” “我有钱。” “想吃什么?” 五点的太阳没那么毒了,球场上篮球一弹一跳,有个大腹便便的学校领导正面走来,狐疑地打量走得那么近的一男一女,又有人跑步从他们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风。 “风无理,打不打cba,你来刚好5打5全场!” 篮球场有他们班的人,见到他路过就喊了起来。 cba全称是乡村男子职业篮球联赛,这群瓜皮自己说笑的。 他摇头拒绝,带着刘笑笑去学校小卖部买雪糕。 班级的几个男生看着风无理身边短头发的可爱小姑娘,挠了挠头。 “嚯,又一个小妹妹,神通广大啊。” “那不是高二五班的刘笑笑吗?” “很有名吗?” “校霸的青梅竹马啊,长得又乖,不少男生追。” “喂,缺人吗?加一个?我不会打。” 来了个其他班的同学,一群瓜皮开始分队。 去到小卖部,风无理挑了个巧乐兹,刘笑笑在冰箱底掏出根绿舌头,撕啦一下撕开包装就开始舔,没多久舌头变绿了,绿舌头也软了,就不断吞吞吐吐,还拍打自己舌头来舔。 旁边结账的男同学看呆了。 为什么会有女生那么漂亮又那么沙雕? “那位同学,请付了钱再吃……” 出了小卖部,风无理斜了她一眼。 “说吧?什么事?” 刘笑笑吐出绿舌头,得意一笑:“哼哼!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惊人大秘密,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爱说不说。” “不是,你就求我一下,求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我发现的秘密!”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我不会勉强你的。” “我想说,我想说啊,你问我一下,快!” “求我问你。” “求求你问一下!” 风无理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次又发现什么大秘密了?” 刘笑笑邪魅一笑,把绿舌头伸到嘴边,像那些古代杀手舔刀一样,伸出粉绿粉绿的小舌头,舔了舔:“我跟你说,我大哥那里…真的闹鬼了!” 风无理转身就走。 被刘笑笑在后面死命拉扯。 小姑娘很轻,她扯着风无理一只胳膊向后四十五度倾斜,被风无理拽着在地上拖了十几米远还在嚷嚷:“你别走啊!这一次是真的,我发誓!家里现在都知道这件事,就是闹鬼了!” 风无理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你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吗?这世上只有油炸鬼,除此以外都是假的。” “你就信这我一次!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认真跟你说!” “第一次?” “今天的第一次……” “你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什么傻逼故事,没听过!” 风无理皱了皱眉:“不能说脏话。” “你信我我就不说。” “放开我。” “你信不信!?” 风无理长叹一口气:“信信信…” “那今晚陪我去抓鬼吧!” “你是爱探险的朵拉吗?” 这逼东西从小到大就没消停过,连街边的狗看了都扭头跑,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性子,别人的青梅竹马亭亭玉立,搁他这里就是养大了只哈士奇,也真亏她长相可爱,不然风无理不敢肯定她长那么大会挨自己多少顿揍。 “给你五块钱,别来烦我。” “给你十块,今晚陪我去我哥那看看鬼长啥样的!” 就在这时,风无理感觉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看附近没老师,直接掏了出来看一眼。 王西楼:笑笑是不是找你去了? 王西楼:陪她去看看 刘笑笑笑想看他手机,风无理直接把她脸推开,面无表情道: “求我。” 刘笑笑一愣,眼中逐渐变亮,咧着嘴笑,上去一把拽着他一只手摇:“giegie,我滴好giegie,求求你陪我去吧!” “我先请个假…又不上晚自习,又要被尚姐说了。” “好!” 刘笑笑激动地一拍风无理屁股,风无理黑着脸一脚兜在她屁股身上,小姑娘捂着屁股趔趄几步,看向风无理眉眼弯弯地讪笑。 风无理白了她一眼。 他知道刘笑笑为什么那么执着世上有没有鬼。 可是即使有,刘笑笑的奶奶也早就不在了。 wap. /91/91779/20209133.html 第三十一章 是我 此时,老街外。 老街外边停了一辆黑色的suv。 比起十年前,刘笑笑的父亲脸上添了几道皱纹,眼窝也深了些许,脸上有深深的法令纹,头发斑白一丝不苟梳在脑门后面,脸色肃穆,有股英伦风老绅士的气场。 相比起十年前,他身上带着更稳重的气场。 三年前他们家其实已经从老街搬走,在市中心置办了一套房子,除了笑笑总是跑来这里,他其实也有好几年没再来老街。 当他走入香烛铺,看到熟悉的事物,看到那个跟十年前没有半点变化的女子,他也难免有一瞬间分不清到底是昨日还是现在。 这个女人依旧年轻,岁月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刻痕。 本来还举棋不定的他,在看到王西楼这个样子时,心中的担心也放了下来。 两人交谈过后,王西楼一下一下地顺着手中黑猫的毛发,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刘老板,你是说,你儿子被妖魔鬼怪缠上了?” 刘父在看着躺在王西楼怀里打盹的黑猫,闻言,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阿青他一直不说,若不是笑笑上去他工作的地方,才知道他们那里居然出了这档子事。” “哦?那丫头的话也能信?” “我起初也不信,只是阿青这几天状态确实不对,脸色也变得很差,我问了他后他才说一些事来,他说,说殡仪馆里最近经常有一个白衣服的年轻女子出现,有人喊她,她就会消失……” “这不会是有人在恶作剧吗?” 刘父摇摇头:“我也不敢肯定,但是因为见识一些事情,所以我害怕会真的有那些东西……” “哦?” 他见识过什么事情? 王西楼没问,只是淡淡笑着,她不能失去逼格。 “阿青不信这些,他依旧认为就是有人在恶作剧,但是他性格变得越来越暴躁,我有点担心,想请王老板……” 他话没说完,王西楼就打断道:“刘老板,封建迷信会害人的啊,你都当上大老板了,怎么越来越迷信起来了。” “两万够吗?” “……” 王西楼忽然感觉脸在隐隐作痛。 原来这人不是封建迷信,人家信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对,现在应该是有钱能使僵尸推磨。 “这样吧,我叫我的徒儿去一趟。” “是无理吗?说来,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多高了。” “啊,很高了,孩子一不留神就长大了。” “哈,是啊,笑笑也是,以前小哭包一个,忽然就那么大了,我也一下子就老了。” 他终于笑了一下,看着王西楼道:“只是王老板,还是那么年轻啊。” “保养得好,是保养得好。” “王老板……世上真的有长生的人吗?” 两人间好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王西楼眯着眼笑。 “没有的哦。” “这样吗?也是啊。” 刘老板哂笑一下,起身跟王西楼道别。 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黑姐……刘球儿走了。” “喵~” 王西楼怀里的夜姬喵了一声,回应了他。 过了一会儿,那人走出香烛铺,她才反应过来,猛然抬起头。 只是那人已经走了出去,步入夕阳之中,微驼着背,不再挺拔,也不像小时候三步能当两步走,只是缓慢走到车前,开车离开。 她茫然地看着。 王西楼的手落在她身上,顺着她的毛发轻抚着。 …… 话说最这几天,郡沙殡仪馆确实又闹鬼了。 在这里工作的不少人都看到那个东西。 听说是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光着脚在殡仪馆内飘来飘去。 大概二十岁左右,隔着远,样貌看得不太清楚。 其中见过对方最多次的,或者说每次都能见着的,就数刘家大儿子,刘青。 他坚信就是有人在搞鬼,几次他想去抓住那人,结果一转身又不见了。 为此他脾气越来越暴躁。 暴躁中夹杂一点不安。 当年他考公务员,就是考殡仪馆这边,待遇好而且没什么事情干,每天其实就是坐在办公室内,殡仪馆里的工作其实跟他们无关。 世界的尽头就是考编,人生的尽头是殡仪馆。 他觉得自己这个选择,人生就少奋斗了几十年。 刘青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半小时才下班。 办公室内没有开空调,这里气温很低,即使不开空调一年到晚也凉嗖嗖的。 就像一个巨大的冰柜。 他们是在独栋的办公楼,四层高。 然而现在整栋楼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同事。 窗外残阳如血,整个世界暗红一片,办公室内环境慢慢昏暗起来,只有去了厕所的同事桌子上电脑屏幕发着微光。 窗外忽然传来乌鸦,声音凄厉。 他看向窗外骂了一句。 望着窗外处在黄昏之中的殡仪馆,白天里熟悉的环境黄昏时慢慢觉得陌生,像是变了个样子,下面空地很阔,几只乌鸦停在地上,远处火化场外祭坛几个家属在烧着纸钱,几张纸钱高高飞起,有人在哭,停车场驶出去一辆大巴,大巴按了一下喇叭,黄昏的世界像是度上一层血红色的滤镜。 明明外边有人,但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刘青却觉得他们其实离自己很远,不像透过办公室的窗,更像是透过旧电视的屏幕看到他们,感觉即使自己跑下楼去也不能找到这些人,他更像是一个人被遗忘在这里。 这种昏暗的环境,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一样。 这时办公室内的灯忽然自己开了。 刘青吓了一跳。 是闹肚子上厕所的同事回来了。 “天都要黑了怎么不开灯?” 他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太过一惊一乍了。 同事回来之后,那种自己在远离这个世界的孤寂感瞬间消失,他感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掉了回来,笑着道:“刚打算开来着,你没事吧?中午吃错什么了吗?” “别说了,老家寄来的腊肉,我怀疑放坏了。”他同事蛋疼道。 “快下班了,等一下去医院看看吧。” “可是那腊肉是真的好吃,就是妈妈的味道。” 可能心理作用,他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渗人,刘青刚想说什么,他同事又一脸痛苦地抱着肚子跑了出去。 “不行了,我还得再去一次。” 刘青无语地看着他冲了出去。 门也没关。 外边走廊血红的残阳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漆黑,办公室内的光从开着的门只能照亮一小片走廊,远处没入黑暗。 就在这时,办公室内的灯闪了一下。 刘青一愣,下一秒世界陷入黑暗。 灯直接灭了。 “停,停电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wifi也没了,看去窗外发现别的地方都亮着,就他们这座办公大楼黑了下去。 “跳闸了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打算出去打个电话叫人来看看,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出去。 只是刚出门口,手电筒的光却不是照在地面上,而是照在一件飘在空中的白色衣服上! 对方居然就在自己一步之外! 昏暗的环境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突然出现的人把他吓得破音。 “是谁?!” “isme。” 刘笑笑冷静道。 然后挨了她哥一顿打。 wap. /91/91779/20209134.html 第三十二章 原来你在这 画面是在清晨。 山野断断续续传来细微的哭声。 一抽一抽,哭噎声伴随着燃烧的纸钱翻飞。 一批又一批的人,穿着西装或白衣,打着伞,抬着棺材。 无数蝴蝶在山谷间涌了出来。 漫天白色的蝴蝶中,却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家伙。 它在其他兄弟姐妹中显得如此异类。 每当它靠近其他白色蝴蝶时,所有同伴都会散开。 山谷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呢喃着: 丑东西; 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好丑啊她; 真是恶心; 讨厌; 黑色的蝴蝶每次靠近他们,就会被避开,一次又一次。 因为她真的很丑; 大家都是圣洁的,只有自己是如淤泥般污秽。 “咦?怎么有只黑色的?” 画面中,忽然出现一个男人,他站在殡仪馆的山崖边。 那只黑色的蝴蝶在空中扑腾,愣愣地看着男人,在空中一上一下浮动着。 “哈,真是漂亮的小家伙。” 那个男人笑着对它说。 随后转身离开。 那只黑色的蝴蝶就这样留在原地,扑打着翅膀,看着男人走远。 漂亮? 她被人说漂亮了。 还是第一次,被说漂亮。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人说自己很漂亮了呢。 她在原地一下一下地扑腾着,看着走远的男人。 …… …… 殡仪馆坐落在市郊,挨着几座山,山没什么名气,只是普通的丘陵。 坐公交后还要走几百米山路。 山道边种了很多树,走上去后北面居然是断崖。 数不清的白蝴蝶,在断崖下扑腾。 风无理觉得如果是白天的话,应该会很好看。 两人到了之后,他去了个厕所,就让笑笑先去找她哥。 当他出来时就看到刘青在打刘笑笑。 小时候刘青很宠他妹妹,当小宝贝疙瘩一样,刘笑笑大了后见了就揍。 风无理觉得他揍得好,如果是自己亲妹妹,他也揍。 “无理?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青哥。” 他打了声招呼,毫不犹豫背刺:“笑笑说你们这闹鬼了,非要拉着我来看看。” “你这臭丫头,乱说什么!” 刘青扭身想去抓刘笑笑过来再揍一顿,刘笑笑呜哇地躲到风无理后面:“就是嘛!你们这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每次来都凉飕飕的!” 刘青没好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你!” “你就得意吧,等我以后找个肌肉金轮的男朋友,高兴了就让他拉你揍一顿!” 这丫头就是口无遮拦,她也不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快回去,没事来这里玩干什么……算了,等一下我下班开车搭你们回去,别人都下班了,现在整栋楼就我和一个同事,你们先在楼下大厅等会儿。” 这时,突然来了电,办公室内又亮了起来。 看来是修好了。 刘青把二人赶走,还有半小时他就下班了。 然后又警告了一遍刘笑笑不要搞事情。 刘笑笑恶狠狠地看着她亲大哥回办公室去。 “老光棍,治不你了还?!” “你当面说,又能赏你一顿揍。” 刘笑笑缩了缩脖子,对风无理道:“你别说,我看外边那里说这里招人,白班四百,夜班八百,还干一天修两天,你说我要不要看看能不能打个暑期工之类的?” “别人都不敢来,你倒好,别说看死人了,就是跑了你都给抓回来。” “嘿嘿,嘶……屁股痛,这老光棍打我是半点不含糊!” 风无理感应了一番这里的空气中的灵。 确实有不属于正常的灵缠在空间中的波动,那种非常态的灵缠,对他来说好似平静的水面泛起波纹。 但并不是鬼,应该是妖怪。 而且是很弱的小妖怪,大概是弱到如果没人报案,公司都懒得来处理这种。 越弱的妖怪,对俗世的影响越低。 就像普通的鬼一样,他们甚至不能让普通人看到他们,听到他们,感知到他们,平时跟人类混在一起,因为不能触碰,所以也很少害人。 南朝时期《幽冥录续三·卷十四》所言:人死为鬼,鬼死为(wei)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又据河上公注解的《道德经》中所说:「无色曰夷,无声曰希。」,指没有外形曰夷,没有声音曰希。 本就虚无缥缈,最后还会无声无形。 鬼魂如此,妖怪其实也如此,事实上,这才是世上大部分妖怪的常态,他们一直生活在身边,只是凡人忙忙碌碌,却始终难以发现他们。 一只小妖怪,按道理安安分分不会作怪才对。 或者说,其实是为了躲避公司信号基站,才故意伪装成小妖怪? 他感受了一番,看向大楼的东北角。 他拉着刘笑笑的后领,打算把这货带下去再支开一下。 “等等,越想越气,我再去放两句狠话。” “幼稚不幼稚?” “不行,咱不能白来,我得去找个人问问是怎么个闹鬼法!” “你哥说了现在整栋楼好像就两个人,你要去问你哥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去找另一个,怎么好像也不在办公室里啊。” “我好像知道另一人在哪。” …… 男厕的灯昏暗,地面湿滑,洗手池的水龙头永远在滴水,男厕其实并不臭,因为都被浓烈的樟脑丸气味掩盖住。 李业脸色铁青地坐在马桶上,他肚子已经不舒服一个下午了。 在释放自己的时候,他心思也难免扩散了一下,想到现在这栋办公楼就剩下他和另外一个同事,安静得紧,又想到这几天闹很凶的白衣女鬼。 其实在殡仪馆干活的,这些传言隔三差五的就会出现一次,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有时候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他是将信将疑,但是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相信科学。 而且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事业编,是体质内的。 他背靠国家! 什么牛鬼蛇神,真的有就直接一条龙火化了! 忽然,厕所的灯一闪一闪的。 他打了个哆嗦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灭了。 李业:!! 跳,跳闸了? 应该是,等一下去看看好了。 他心里有些发毛,四下安静得只能听到滴水声,只是没多久,厕所的灯又亮了。 看来是修好了。 他刚松一口气,正打算继续释放自己,厕所外边这时响起脚步声,李业立刻打起了精神。 脚步声走到第一间,轻轻推了一下后又合上。 一声冷笑后,那人又朝下一个门走去。 不是,你笑什么啊?! 脚步声和推门声混杂在一起。 那声冷笑,绝对不是刘青的,那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这里除了他和刘青,为什么还会有女的在这?而且为什么会出现在男厕? 女的进错男厕就算了,你他妈的为什么开门还要笑一下? 李业响想起那个白衣女鬼的事情。 只通过声音判断,那家伙又推开第二扇门,清冷的女声带着捉摸不透的语气。 门又哐一声关上,声音山响! “呵,真是有趣呢。” 封闭的男厕内,对方的声音被放大,显得冷测测的,像索命的女鬼。 那绝对不是他所认识在这栋楼内的任何一个女生的声音! “是,是谁在外边?”他连忙提起裤子。 脚步声顿时。 那人停顿了一秒。 “原来你在这里……” 随后走到他隔间的门前。 他透过底下的缝隙看到。 那是一双陌生的女人的脚! “找到你了。” wap. /91/91779/20209135.html 第三十三章 祸从口出 支开刘笑笑后,风无理闻着空间中残留下来的灵缠波动,去寻找那只在这游荡着的妖怪。 既然已经影响到人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他从书包掏出镯子戴在手上,抽出今天获得的那把剔骨刀,这东西虽然邪,但是用游戏术语,就是附魔的宝具。 其实他真的不能打,收拾几个流氓还好,在修行者世界里,他最多就是学徒级别。 虽然有庞大的灵,但是因为没有阳神,别的灵缠根本用不了。 即使他学会了也用不了。 像是一台电脑只有编码能力,却不能运行。 他来到三楼的楼梯间,这里的气味已经很浓郁了。 连自己灵缠波动都不能隐藏,真的是一只小妖怪不成?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到来而点亮。 但是只是他所站的一小片地方有光。 像是黑暗丛林中点燃了篝火,可十米之外依旧一片漆黑。 殡仪馆的气温真的很低,现在傍晚气温就更低了,空气蔓延着不寻常的森冷。 外边传来乌鸦嘶鸣,声音凄厉异常,他看着走廊外边的天上,是一轮血月,夜色黑红,几只乌鸦在低空掠过。 还有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 起风了,树月色下起舞,月华在树上铺上一层朦胧的雪。 四周昏暗,只有头顶一盏灯亮着,风无理站在唯一的光下,觉得自己像是走上了话剧舞台,舞台唯一的射灯照着自己,底下一张张的脸看不清是人是鬼。 感受到身后有异动。 一转身,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二十米开外。 对方处在光和暗的交界处。 被风无理发现了,她又缓缓向后退去消失,却在消失时对那少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看不清脸,眼睛被头发遮住,鼻子也模糊不清的。 像是整张脸只有一张嘴似的。 一边后退消失到黑暗中,一边看着他诡异地笑着,嘴巴在动,好像在说着些什么。 “我漂亮吗?” 清冷的女声在空旷的走廊中传来。 风无理拿手中剔骨刀刀背挠了挠头。 “莫名其妙。” …… 李业裤子提到一半,这拉上去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 他倒是谁呢,原来是刘青那个妹妹。 那个疯丫头! 那个小丫头以前也来找他哥哥,办公室里人都见过,长得可可爱爱,就是脑子不知怎么长得,给人感觉不太正经。 “李叔,中午吃坏肚子了啊?” “妹陀啊,这是男厕……”李业感觉蛋疼。 “唉,我能不知道这是男厕吗?这不是有要紧事找李叔你。” “这不能等李叔出去了再说?你也大妹子了,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放心吧李叔,咱不会坏你名声的!” 不是,我意思是,对你名声不好…… “李叔,你就跟我说,你们这是不是又闹鬼了?” 李业笑了。 这小家伙还是对这些神神叨叨的感兴趣,倒是跟小时候一样。 “这你问你哥去,你哥见过好几次呢,每次都是你哥在的时候才被人看到那个,那个什么鬼东西……” “不过啊,我想的也跟你哥一样,哪有什么神神叨叨的,估计又是哪个兔崽子在捉弄人,或者那些搞什么直播的网红来这里寻乐子,就是些坏种,网上传这里以前经常闹不干净的东西,就总是有人过来找刺激,然后直播赚钱的,也就没被抓住,抓住了也就批评教育一顿,真可恨。” “为什么就我哥在的时候才出现?” “这哪知道。” 他不想说大概是刘青又年轻长得又帅,这说出来他有点没面子,特别是现在自己裤子脱一半,说一个男人帅,怎么说得出口。 “哦哦,那这是怎么个闹法,李叔你给我说说呗?” “也没怎么个事,那些跟你哥一起见过的说,好像是一个穿白衣服的赤脚女人。” “有时候是在这行政楼,有时候在外边火化场山道道边,就是不知道打哪里出现,每次出现都是远远站着,你说渗人不渗人?” “一开始大家都有些害怕,但是过一段时间,都没啥事发生,只有你哥在时,还会偶尔看到对方,虽然诡异吧,但是毕竟见到那家伙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就当个神神叨叨的小故事,这些年来这些神神叨叨的小故事也不少了,大家都是该干嘛干嘛。” 故事并没有多离奇,只是有一次,一个跟刘笑笑大哥一起下班的女同事,在山道边再次看到那个白衣女人。 那次他们靠得很近,以至于终于让人看到那女人的面容。 很漂亮,很年轻,一双桃花眼笑眼盈盈,朱唇皓齿,光着站在路边的树旁,只是微笑地看着刘青。 然后问了一句 “我漂亮吗?” 可是刘青却认出了那张脸。 那人是一周前的死者! 当时火葬场那边人手不够,他过去帮忙。 他见到那家人抱着的照片。 就是那个女生。 年轻,漂亮。 他当时还嘀咕了一句,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可是,那个女生,当时就已经被火化了! 再次见到那个小姑娘时,刘青又惊又怒,朝着树下的白衣女人怒吼你是谁。 旁边的女同事没拉住,刘青虎得很,就追上去问个究竟。 那个白衣服女子转身向身后密林逃。 刘青就在后面追。 结果跑着跑着差点跑到断崖下面,无数蝴蝶从断崖下面飞了上来,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殡仪馆这边常年很多蝴蝶,这不稀奇,其实很多地方都殡仪馆附近都有很多蝴蝶。 这点很有意思,因为很多故事里面,都有死后会化作蝴蝶的说法,著名的就有梁祝,也有先人变成蝴蝶回来看望的说法,在希腊语中,蝴蝶也有灵魂的意思,这就有些共通的地方了。 刘青没说的是,当时他还看到一只黑色的蝴蝶。 那只一个月前见过的特别蝴蝶。 在一群白色的蝴蝶中,那只黑色蝴蝶显得如此瞩目,美丽且特别。 真是美丽的小家伙—— 漫天的蝴蝶在断崖前飞舞,那只黑色的蝴蝶就停在他前面。 他总感觉,这只蝴蝶认出了自己。 可是却又被自己想法逗笑了。 一只蝴蝶怎么可能会记得一个月前一面之缘的人呢。 见没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刘青就转身回去了。 wap. /91/91779/20209136.html 第三十四章 偷来的脸 风无理完全没有被吓住,并追了上去。 真女鬼又不是没见过,人家大白天去买豆浆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握着剔骨刀紧跟身后,打算跟她讲讲道理。 他一追,那东西就跑得更快了。 办公楼三楼的声控灯亮了一路。 看样子真的只是一只小妖怪而已。 白衣女人还是保持着咧嘴笑,面向着风无理,飘着后退,察觉到这个人类少年穷追不舍,她开始加速了。 结果那人类居然还追在身后! 她又加快了一下。 谁知那人类居然还能更快! 白衣女人不断加快速度后退,脸上依旧对他咧着一张嘴笑。 她看到那个人类反手就要自己捅自己一刀! 然后另一只手迅速握住了要拿刀捅自己的手,半边脸狰狞,半边脸盯着自己,瞪大着眼睛,依旧紧追不舍! 她明显有些慌了。 不再神秘莫测地飘着后退,而是转身不要命一样跑了起来,两白色裙子下两条腿跑出残影。 好家伙,整段垮掉了。 可是她是真的怕了! 这哪里来的疯子? 疯起来怎么连自己都要捅的? 风无理嘴里有寒气吐出,戴着镯子的左手死死抓住握着剔骨刀的右手。 他低头看去自己右手。 刀上有蝌蚪一样的符文,从刀背上显现出来,顺着刀柄爬到了他右手上,甚至连半边身子都被他操控着。 原来是这样。 当时那个女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拿着这把刀捅在自己心脏上。 “安静点!” 他对着这把邪刀骂了一声,前面撒腿狂奔的白衣女人被这声叱咤吓一哆嗦,跑得更不要命了。 不止前面白衣女人,被喊了一嗓子后,邪刀显然也安分了一点,最后所有爬上风无理半边身子的蝌蚪符文又重新爬了回去。 “那边那个小妖怪,过来!” “你,你是除妖的人!?” “不过来我就把你除了。” “我没害过人,良民,我是良民!” 对方慌不择路,已经跑到通往天台的楼梯,跑上去后发现天台门被锁住。 白衣女人贴着铁门,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可怕的人类,对方拿着刀,一个人就把下去的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跟你拼了!” 白衣女人张牙舞爪冲了上来。 被风无理面无表情地一脚踹飞了出去。 根本打不过! 她害怕极了。 抱着头就蹲下。 “呜呜呜,我真的没害人,这里一直死人,都不是我杀的啊,他们来的时候就死了,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又不关我事啊呜呜呜!” 这个人类少年,太可怕了! 那庞大的灵,即使他们整个族群站在她面前,都像花粉一样渺小。 “我没说你杀人……站起来。” 白衣女人照着他说的做,浑身瑟瑟发抖。 风无理这才看清她的样子,长得非常清秀,楚楚动人,大概是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子。 他皱了皱眉,总感觉有点违和。 那张脸,不像妖怪的脸。 就像人也会因为地域,在长相上会有一定的差异,虽然妖怪也有人型的,但是妖怪的长相跟人类是有比较大差异的,即使最像人类的妖怪,也会有一定差异的,只有见多了的人可以区分这种差异。 “那张脸,不是你的吧?” 白衣女人不敢看他,低着头看着没穿鞋的脚,弱弱道:“是,是我,我偷来的……” “你把人家皮扒了下来?”风无理皱眉。 “不是的,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我只是偷了她的长相。”女人连忙解释。 “你一只小妖怪,没事偷人家的样子干嘛?” 白衣女人顿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嫩白的脚趾在地上画着圈圈,左顾右盼,刚想说,又怂怂地低着头,但又害怕拿着刀的风无理,只好慢慢吞吞道: “因为,因为那只人类,说她长得漂亮……” “我,我好想再听一次……再听一次他说,说我漂亮。” 风无理一脸茫然,对这只小妖怪表示万分的不理解。 他拿刀背挠了挠头。 毕竟自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让她如实招来,他这个‘除妖人’可以酌情看看,到底要不要把她除掉。 她说。 原来她是一只魂蝶。 他们这些魂蝶,是在无数人类的灵魂碎片和构成世界的‘灵’所在一定纠缠条件下诞生的小妖怪,跟普通的蝴蝶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太过接近真实的普通蝴蝶,他们即使很微弱也能被看到,就像风无理在老家那三只乌鸦一样。 但除了看到外便无神异之处,他们说的话人类是听到不到的,不过是普通的蝴蝶罢了。 而且因为灵魂是最圣洁之物。 所以魂蝶普遍是在阳光下发着荧光的白。 可是这只魂蝶却是一只异类。 她是黑色的。 自诞生以来,就一直遭到别的魂蝶排挤。 被视为丑陋之物。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丑陋? 她也想像她的同伴一样,在阳光下像精灵一样起舞。 一只通体漆黑的蝴蝶飞过千山万壑。 她也想像别的魂蝶一样,得到赞扬,想被夸奖:快看那只蝴蝶,真是漂亮啊。 这样不值一提的愿望。 她不断煽动翅膀,努力去寻找,途径过的万水千山让她获得远超同族的‘灵’,她变得是普通魂蝶的两三倍大,翅膀上出现古怪的花纹。 但是因为这样,她变得更像是一只异类。 她是如此难看,她躲在暗处看着那些在太阳下起舞的同类,那一刻她觉得,太阳在拒绝着自己。 其实,也不过那样嘛! 她当时这样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被承认好看! 什么丑陋之类的,丑陋就丑陋吧! 她就是这样恶心,丑陋,低贱的一只魂蝶! 只是,忽然有一天。 “真是漂亮的小家伙啊……” 就像平静的湖面,忽然掉进一滴水,随后泛起了千层波澜。 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她不理解那人为什么说自己漂亮,她也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跟了上去,偷偷跟在那个人类身边。 她一直在暗处看着那个人类,跟人聊天,去吃饭,坐在房子里工作,有时候会偷懒趴在桌子上睡觉,有时候跟人开心地大笑, 好寂寞… 为什么他当时会说自己漂亮呢? 她不明白啊,她真的不明白。 她好想再次听到这个人类说,说自己漂亮,她想再听一遍。 但是自己太难看了,这么丑陋的自己,怎么可能被夸奖好看的话呢? 终于那一天,她听到那个人类说,说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 原来那样子就是很漂亮。 那一天,她用身上所有的‘灵’,来变成那个女人的样子,欢欢喜喜地再次出现在那个男人面前。 好想再听一遍,再听一遍说自己好看的话啊。 即使是偷来的模样。 wap. /91/91779/20209137.html 第三十五章 阿呜 白衣女人蹲在地上,忽然感觉脑袋被敲了一下。 “疼!” 她痛呼,发出那只人类走了过来,拿刀背翘着自己脑袋。 “我真的没害过人的!” 她尽量缩成一团,抱着脑袋蹲在墙角,脑袋放在膝盖上,两腿并拢着。 风无理伸出空着的手,摊开的手掌合了起来:“收!” 白衣女人顿时抿着嘴,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这个人类。 风无理摸着下巴。 这只小妖怪胆子那么小,应该也吓不到人吧,但是来时听刘笑笑说,这次闹得很凶。 就这玩意儿? 还闹得凶? 也就殡仪馆没养狗,但凡养只黑狗,都得追着这东西嗷嗷叫。 “以后不准再变成这个女人的样子出现在这里。” “为,为什么?”白衣女人委屈巴巴抬起头:“我不漂亮吗?” 怎么说呢? 她现在或许是挺漂亮一姑娘,但是这家伙毕竟不是人,她不知道人该怎么当,所以就披头散发,大概是知道人要穿衣服,就在停尸房扒了拿具尸体的白衬衫,而且明显不合她体形,一件白色上衣拖到大腿当裙子,光着脚,皮肤比死了三天还白。 像极了贞子形象。 她还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风无理感觉有点难受。 “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你这样会吓到别人的。” “我没想吓他们,他们一看到我就大喊大叫,声音好大,我好害怕呜呜呜。” “那你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我本体太丑了,在族群会吓到同伴们。” 合着里外不是人。 风无理想着给她想个法子。 像一般魂蝶,浮尘那样的小家伙们,连妖精,妖怪都算不上。 非要想一个词来描述的话,大概就是微精灵。 而现在这白衣女人,已经不是常规的魂蝶了,已经算初级妖怪了,属于如果没遇见,或者住在深山老林就算了,遇上了就不能当没看见的程度。 “我要带你去官府。” “官府?我不要去官府,你们肯定要把我囚禁起来,然后对我做很过分的事情的!” 风无理手中剔骨刀亮出一道寒光。 “我去官府!我跟你去官府,我可喜欢去官府了!” “那你先变回本体。” “变不回去的……” 风无理皱眉:“变不回去?” 白衣女人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变回去,每次都是‘灵’耗尽之后才会变回去。” “你这也太废物了吧?” 白衣女人更委屈了。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灵’才耗尽。” 白衣女人顿时精神了:“放心好了!我这次准备很充足,起码还能维持三天呢!” 风无理刀背一下拍到她脑袋上,她痛呼一声重新蹲下。 “哪里让人放心了?”他没好气道:“那就麻烦了,又不能把你扔在这里不管。” “不会的,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了。” “看不到,什么意思?” “就是看不到了,除非是本体才能看到,因为现在这幅模样是我用‘灵’编织出来的身体,普通人类只能在太阳刚出来,和黄昏后的一段时间,又或者太阳雨等其他特定情况下才能看到我,现在大概已经看不到我了。” 风无理明白了。 “差点忘了你只是只初级妖怪,那就好办了,跟我回官府吧。” 白衣女人面色一僵。 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话? 她要被自己蠢死了! 最后,白衣女人低着头跟在风无理身后,逃也不敢逃。 “你有名字吗?” “阿呜,我叫阿呜。” 风无理点点头,并没有告知对方自己名字的打算。 阿呜跟在风无理十步之外,亦步亦趋,走着走着看向某处发呆,然后小跑几步跟上去,像古时候不太聪明的丫鬟,这只人类说离开自己十五步范围就一刀斩了她,她害怕极了,又不敢靠得那么近。 她就跟在这个人类身后。 然后又看到那个说她漂亮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看了过来。 阿呜脸上绽放出笑容,想上前去跟那个男人说话,可是正如她所言,那个男人已经看不到她了。 但是她还是很开心。 她第一次离得他那么近。 那个人类少年在被这个男人训斥。 就连那个恐怖的人类少年都不能令她害怕了。 第一次那么近地听到他说话,看到他的样子,空气中还有这只人类的气味。 阿呜围绕着刘青身边,光着脚跑来跑去,一个人对他自顾自地说着。 “喂,你好啊!” “我现在变得很漂亮了!” “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你夸我漂亮才行!” “哈哈,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哒!” 她脸凑到刘青面前了。 两张脸贴在一起。 这个男人也在看着她,只是眼睛倒映出来的景色却什么也没有。 那里并没有她。 “把刀给我,笑笑胡闹就算了,你怎么不拦住还跟着胡闹!” 刘青穿过阿呜,一把抢过了风无理的刀。 风无理正无语地看着阿呜作妖,没想到这人突然直接上手,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剔骨刀被拿了过去。 “哎!等一下!” 不好! 他刚想抢回来,但是已经晚了一步。 几乎就在刘青那道剔骨刀时,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瞬间爬上他的胳膊。 在这一刻阿呜好像见到,那双没有她的眼睛。 自己在那里出现过一瞬。 随后那双眼睛就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 在她视线中。 男人手持那把刀,向着自己的心脏处捅去! 她向前了一步; 那把刀在她眼中无限放大;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好慢,慢得她觉得自己能做很多事; 像是她把时间偷走了一样。 “砰——!” 昏暗的大楼里,迸射出无数荧光。 璀璨却短暂,荧光像夏日升空的烟火,绽放过后就冷却。 风无理夺过了剔骨刀。 刘青扶着脑袋后退了几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感觉好像忘了些什么,头隐隐作痛。 刚刚有一瞬间,好像又看到那个女人。 他晃了晃脑袋。 “你这家伙…” 本想训斥风无理居然拿着把刀晃悠,却看到晦暗大楼内,那只漂亮的黑色蝴蝶又出现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一上一下扑腾着翅膀翻飞。 只是左边的翅膀好像受伤了,有一道两厘米的裂口。 像是被刀切到了一样。 “又是你啊……” “怎么还受伤了。” 蝴蝶在昏暗灯光下飞舞,刘青像是听到谁的声音,却离这里很远,听不真切。 刘青伸出一只手指,那只黑色蝴蝶居然停在了他手指上 他一愣,对着蝴蝶笑道:“漂亮的小家伙。” wap. /91/91779/20209138.html 第三十六章 往城市边缘开 看来是不用带去公司了。 刚刚那一刀,直接把阿呜的灵体破了。 她如今,跟别的魂蝶一样,只能算作微精灵,下次能显化人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风无理连忙把刀收了起来。 以人类的审美,阿呜这只黑色的蝴蝶并不难看,反而带着神秘的瑰丽感。 她在空中起舞,楼道的灯光昏暗,却像是她的太阳,因为底下的人刚刚又夸她漂亮了。 这份心情,她不知如何表达。 好开心呢! 风无理笑了笑。 刘青再皱着眉看向他,见他已经把刀放进书包里。 “这刀……” “防身的。” “太危险了,回家快放好。” “知道了青哥。” 就在这时,他们二人看到刘笑笑和李业从男厕所里出来。 李业讪笑着回办公室去。 刘笑笑双手插着兜,眼睛到处乱瞄,那个气质绝了,像极了街上的街溜子,若无其事地走到风无理旁,好像来楼盘看房子的买家四处看看,随即就看到脸色发黑的亲大哥。 她知道是翻页不过去了,只好脸色一禀,沉声道:“这次是因为什么?” “你进男厕干什么?” “审讯敌情,刺探一下闹鬼的情报,这些脏活我来就好。” “说完了?” 她抬起一只手,嫩白的手掌挡在刘青面前,冷酷地摇了摇头。 “有外人,给我留三分薄面。” 风无理看着她被刘青揍得直跳脚。 长兄如父,风无理不好多说什么,就不拍手称快了。 两人坐在刘青的车后面。 车开了一路,刘笑笑在他旁边骂了一路。 他拿出手机看,不是很想理这跳脱的青梅竹马。 手机弹出几条消息。 姜闹:今晚怎么又没来上晚自习? 姜闹:好多节目哦你【发呆】 这两条八点的,大概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发的。 刘笑笑也不闹了,脸凑了过来。 风无理把手机收了起来。 “别呀,你回嫂子啊!” “哎我不看了行不?不看了不看了。” 风无理想把她嘴封起来。 刘青听到后面动静,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开口道:“无理谈了个女朋友?” “没有,笑笑乱说的。” “我没乱说!” 刘青点点头:“你现在高三了吧,还是学习为主,等了十二年就是为了那三天。”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别的青哥也不多说了,你打小就懂事,考个好大学到时候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嘿,老光棍,我呢,我也要!” “嗯,谢谢青哥。” 刘笑笑无神地瘫在座椅上。 她堂堂一个青春美少女,为什么落到亲大哥和青梅竹马都嫌弃到这种地步的下场? 刘青先是开车去了老街。 那家香烛铺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屋内亮着灯,刘青知道有个很温柔的女人在那个位置坐着,他没下车去打个招呼了,手指摩挲着方向盘。 “走了青哥,笑笑别老惹青哥生气。” 刘笑笑鞋子都脱了,风无理走了她能把脚丫子放上来,听到他的话,几根剔透的脚趾比划着,试图给风无理比个中指,但是不好操作,像是脚趾抽筋。 车子开远了。 车内刘笑笑时不时偷瞄刘青一眼。 “老光棍,你是不是喜欢王姐姐?” 刘青没理她,并且不想听到她说话,就按下车载音乐,放歌,邓紫棋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出现。 「开」 「往城市边缘开」 「把车窗都摇下来」 刘笑笑嗤笑一声,小声逼逼了一句:“怂货。” 她躺在后面椅子上,拿出手机,屏幕亮起,锁屏是一张两人合照,大概是上初中时的风无理和刘笑笑,她骑在风无理背上朝镜头比剪刀手。 划开屏幕。 屏保这张是她从风无理背上摔下来。 音乐来到副歌部分。 「你把我灌醉」 「你让我心碎……」 刘笑笑点开网易云,点开纤夫的爱,声音拉到最大,试图跟车内那种emo的氛围对抗。 城市边缘开过一辆放着奇怪音乐的车。 …… 一进门,楼下没人。 上到二楼,王西楼和黑长直高冷少女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王西楼穿着淡黄睡裙,露出的小腿皮肤光滑腻白,夜姬则是一身jk制服万年不变,黑丝长腿盘在沙发上,前面放了一堆零食,空调开得很低。 “哟,回来了?怎么样?”王西楼问道。 “确实是一只小妖怪,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刘球儿找我的,又赚了两万。” 他皱了皱眉:“这事就不用收钱了吧。” “我也这样想的,都那么熟了,他执意要给,我让他打你卡上了。” 风无理沉着脸,没说还回去的话。 毕竟两万不是小钱。 “无理,吾辈要的超好喝的咩咩噗噗奶茶呢?”黑长直美少女亮晶晶地看着他。 风无理茫然地看着沙发上的夜姬,这猫什么时候叫他买奶茶了? “你别理她,她应该是看电视上,就想自己也有。” 因为夜姬想要超好喝的咩咩噗噗奶茶,但是风无理没给她带,所以开始生气了,本来人型的她就高冷的气质,现在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风无理拿了根猫条过来哄好她。 三人窝在沙发上,风无理很认真地喂黑长直美少女吃猫条,他挤一点点出来,小舌头就舔得一干二净,时不时还会碰到风无理的手,触感湿润。 明明她现在人型也有手,但是她说哪有小猫咪自己吃猫条的。 妖怪们总是奇奇怪怪的。 还不是只能宠她。 风无理笑着揉了揉夜姬脑袋。 可惜她人型态太完全了,没有猫耳朵和尾巴。 遗憾。 这时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还是姜闹的,看来晚自习已经放学了。 姜闹:不回消息 姜闹:【猫猫愤怒】 女生宿舍中,姜闹上身校服,下边只穿着一条很轻薄凉爽的小裤裤躺在床上,两条腿又白又直,正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手机。 这狗东西还是一样,信息爱回不回的。 她有些难过。 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还以为两人有了进展了,迫切想知道风无理现在对她的态度,想试探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此她情绪已经高涨了一天,整个人都干劲满满,有些飘飘欲仙踩不在实处,结果晚上人家直接不来晚自习,她发消息也是跟以前一样。 怎么能这样的! 姜闹总感觉,自己不论如何努力,也抓不牢这个烫金色的少年。 那就像不属于她的月亮,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可能的吧。 或许他们可以一直当好朋友。 怀春的少女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她甚至觉得呼吸都透着悲伤。 我真傻,真的…… 叮咚—— 来消息了! 她立刻来了精神,翻了个身,点开微信,因为一条信息有点心律不齐。 体育委员:@全体成员,今天体育课打班赛,我们班五十六比五十赢了九班。 同学甲:[鲜花][鲜花][鲜花] 同学乙:[鲜花][鲜花][鲜花] 体育委员:[龇牙][龇牙] 宿舍的女生看到某人的手机重重扔在了床上,传来咚一声! 姜闹小姑娘翻了个身,可爱的小屁股朝上,小腿交替蹬来蹬去,小裤裤上有只吃蜂蜜的小熊,仿佛在嘲笑着它的主人。 她发出极不争气的声音:“呃啊——!” 累了,毁灭吧! wap. /91/91779/20209139.html 第三十七章 小狐狸 日子平淡如水,周四早上。 一大早,还在梦里的风无理感觉胸闷得很,有种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 像是一只大手握住了自己,肺部被压得难以起伏。 他睡得迷迷糊糊,脸上已经出现难受的神色。 是那把邪刀在作祟? 他艰难睁开眼睛,外边已经天亮了,空调开得有些凉。 仰了下脖子,睁开眼睛看到让自己呼吸不过来的元凶。 一把将趴在他身上的夜姬推了下去。 “喵呜?!” 黑长直美少女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茫然无措地坐在地面上,看着风无理一脸担心地过来扶自己起来,嘴里还道:“小夜,你没事吧?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吾辈,怎么睡在地面上的?”她更迷茫了。 “是啊,我看你刚刚趴在我床边,然后翻了个身掉下去了。” “是,是这样的吗?”她一脸懵圈。 “是这样的。” 他起身了,看了看她的猫窝,转身问她:“你怎么又不在你床上睡?” 夜姬甩了甩脑袋,一头黑发披散,盘着腿坐在床边,舔了舔手背,又抓了抓头发,感觉很麻烦,就又变成了一只小猫咪,踩着猫步在风无理床上走了过来,骄傲地抬头看着风无理。 “吾辈昨晚做梦,梦到你做噩梦了,吾辈要保护你才挨着你睡的!” 风无理明白了,这小猫咪应该是昨晚做噩梦了。 他笑了笑:“嗯,不过下次小夜想挨着我睡,不要再变成人型了。” “为什么不能变成人型?” 夜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是因为无理对吾辈有那种感觉了吗?王西楼告诉吾辈了哦,说你现在是已经到了对交配感兴趣的年纪了,吾辈已经不能跟你一起洗澡了哦!” “因为床太小了,小夜变成人型很挤的。” “可是吾辈太小一只了,会被你压扁的。”她很苦恼,谁叫自己只是一只小猫咪。 风无理一乐,抱起夜姬出房去。 外边清晨阳光正好。 今天早餐是王西楼煮的通心粉,风无理一边吃早餐,一边拿逗猫棒陪夜姬玩,逗猫棒上有猫薄荷,夜姬玩得跟磕了药一样嗨。 “啊哈,啊哈,诶嘿!” “快给吾辈,无理你快给吾辈!” 风无理在她玩得兴致最高的时候,忽然把逗猫棒放在一边。 她呆立原地。 两只后腿站着,两只前爪在空中不知所措。 刚刚发生了什么? 快乐出现了一瞬,然后忽然消失了! 王西楼在一边捧着她那明朝时用到现在的瓷碗,看着一人一猫乐呵呵地笑,然后刨了口通心粉,今天她穿着素白的长裙,白嫩的脚丫子上穿着细绳的人字拖,用大脚趾勾住后人字拖的绳子一翘一翘的。 风无理看她拖鞋什么时候掉下去。 结果他去上学了人字拖还挂在上面。 老街外边响起自行车清脆一响,院子里一人一猫还能听到风无理跟邻居打招呼声音,随着对话声远去而脑补出风无理骑着自行车离开的画面。 王西楼坐在院子里,看着日头,眯了眯眼,收拾东西到前面准备做生意。 夜姬坐在石桌上,尾巴圈住四只脚脚,眼睛跟现在的晴空一个颜色,抬头看着院子外边飞进来的福蝶。 …… 绿灯 人**汇。 风无理蹬起脚踏。 晨风微凉,透着校服袖口浸润全身,很舒服。 他左闪右拐避开行人,只是前面忽然跑出来小女孩,他吓了一跳差点撞到旁边的人身上,那个小女孩也被他突然喊一声吓到,跌坐在地上。 “喂,后生,没事吧?” 一个四五十岁,穿着公园老头每人一件的无袖白色背心的光头老汉扶了他一把。 “啊,谢谢,真是不好意思。”风无理抱歉道。 “看小妹子看入迷了吧,路都不看?” 旁边大姐顿时都转头看着他。 他讪讪一笑,打算推着车过对面再骑。 但是他也注意到了,大家好像都看不到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孩。 是妖怪吧?而且是小妖怪,连让人看到都做不到的小妖怪。 小女孩站了起来,揉了揉被摔疼的小屁股,抬头看自己的草帽还在,本来还担忧的表情,又没心没肺地一笑。 年龄外貌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光着脚但脚丫子很干净,下身红色的马面裙,上身白色的对襟,头上扎了两个可爱的团子,一股子国风,但是身上却带着个军用特大号绿色水壶,像小背包一样别在腰间,反而有着反差萌感,是那种能骗人生女儿的可爱小萝莉。 这种小妖怪,遇上了完全不用管就好了。 风无理也不想理会,假装没看见径直走过去,并且发誓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假装自己看不到听不到,这方面他有一手的,毕竟生活在城市里的妖怪,遇到能看见他们的人时,都会特别感兴趣,甚至会缠上来。 就在他推着自行车路过的时候—— “啊!王西楼,你怎么在这!” 小萝莉晃着脚丫子小跑来到他旁边,兴奋道: “王西楼,是我啊!” “王西楼,你为什么不理我?” “王西楼?” 风无理把自行车推到对面,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看着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家伙,叹了口气,戴上耳机道:“我不是王西楼。” 周围行人依旧匆匆来去。 小萝莉惊叫一声,捏着小鼻子,闭紧眼睛凑到风无理身上很用力地闻,然后眉开眼笑,跳了上来,小短手小短腿一把抱住了风无理。 “不会的,这个‘灵’的味道,你明明就是王西楼!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呢,好久不见啊王西楼!” 风无理身子一阵摇晃。 路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假装身体不好咳嗽了一阵。 “都说了我不是王西楼啊,你认错人了,而且王西楼是女人,我是男的。” 小妖怪抬头看着他,风无理朝她点点头,她愣了一秒,立刻从他身上跳了下去,按着脑袋上的草帽,像地面烫脚一样离开他两米远急道:“你小子,可真是失礼!” “是你自己没搞清楚就凑过来的吧?” “妖怪怎么可能认得清人类,在我看来你们所有人都长一个样!而且为什么你身上的灵,跟王西楼那么像!” “因为她有可能是我师父……” “!!” 风无理面无表情,骑车就要离开。 只是自行车没骑几步,又被拽住。 整辆自行车一动也动不了。 这小萝莉是水牛妖吗? 他没好气地回头,旁边有人,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然后趁没什么人时,才低头看这双手拽着自己后座的家伙。 她露出小孩子窘迫的神情,瞪大着眼睛,还一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出来也有点急了。 “有什么事就说。”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风无理看。 “这,这上面写着的,是,是什么地方……” 她强装镇定,硬着脖子道:“你小子快告诉本大人这里是哪里,本大人可是目不识丁的大妖怪!” wap. /91/91779/20209140.html 第三十八章 广九铁路 路边公园前的绿化带边,风无理坐在石凳上,自行车停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张很有年代的纸。 这是一张很多年前的火车票。 “广九铁路……” 风无理认清了这几个字,对一旁的小萝莉道:“是个火车站吧,但是这里是郡沙,你要去的地方在粤东呢,往南一直走大概就是了。” “还要往南走,我已经往南走了好多次太阳升起又落下了!” 小妖怪眉头竖起,婴儿肥的小脸气鼓鼓的,风无理笑了笑,看到她小裙子后面荡着一条橘黄色的尾巴,帽子下两个团子也冒出两只软软的狐狸耳朵。 “啊,不可以!” 她一手按着脑袋,一手把尾巴往裙子里面塞,手忙脚乱的。 原来是只狐狸精。 可爱的小狐狸精。 “郡沙跟粤东毗邻,已经很近了,加油啊小妖怪。”风无理起身离开,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地面开始晒了起来。 “小妖怪?你小子实在太失礼了!本大人可是魅惑众生的大妖怪!” 风无理失笑,并不在意她的童言无忌。 小狐狸看着这个骑着自行车离开,她将那张发黄的车票塞回怀里,紧了紧脑袋上的草帽,周围人来人往,但都在她身边错开,她光着脚站在熙来攘往的街上,好像一团空气。 抿了抿嘴,她又立刻打起精神。 “我可是大妖怪! 在原地“嘿嘿嚯嚯”地挥舞小拳头打了一通直拳,跟空气斗智斗勇,然后拿起别在腰间,容量起码两升的军用大水壶猛灌一口,擦了擦嘴,意志坚定地准备重新赶路。 “南边,南边……” …… 各种早餐的味道像是在教室里发酵。 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的姜闹,时不时不经意地回头去看,发现那个座位依旧空着的。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风无理。 这个男生跟整个高中的氛围都不搭,越是了解,越是觉得他全身透露着一种神秘,难以接近的屏障,仿佛所有人看到的他只是这个人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明明脸上总是蓄着笑意,却觉得离他们很远。 远得让她觉得有点悲凉。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家伙? 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就是个俗人,虽然家里有几个臭钱,但是这种一看就是牛鬼蛇神的奇怪家伙,她应该敬而远之才对。 刚入学时,她可是满怀期盼的美好高中生活,本着毫不留情绽放本小姐魅力,说不定还能在这个学校留下一段传说的姜闹,谁知在第一天就焉成小趴菜。 她想认识他,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结果发现居然是自己班同学,她真的挺开心的,后来就主动去跟他道谢,说要周末请他去吃顿饭报答一下,结果这家伙第一句就把她气死了。 “能折现吗?” 大美女请你吃饭,你要折现?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然后,然后她的高中生活……大概是毁了吧? 她假装扭脖子朝后面瞄了一眼。 很好,还是没来。 消息不回,人也不见了,一天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累了,毁灭吧! 要不放弃算了,她就一普通人,风无理那种牛鬼蛇神,神通广大,是她小小一个姜闹能降服的吗?自己又不是如来佛祖,自己就是小趴菜。 她有些悲伤地转过脑袋,却发现桌子前面站了个人。 姜闹疑惑地抬起脑袋,发现不是自己班的。 隔壁班的班长?好像还是学生会会长,不过高三了大概就要卸任了吧。 是个阳光高大的男生,手上带着块一般学生不会戴的名牌表,鞋子是双倒勾,学校因为校服上统一,攀比的东西无外乎鞋子和表之类的。 这家伙来他们班干嘛? 课间有外班人进来,不少人注意了,都看向这边,班里氛围从各聊各的八卦到围观某人的八卦转变,就形式来说,就是班里聊天的声音变小了。 “找我有事吗?” 男生笑起来很阳光,还故作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是隔壁班的赵坤四,能不能加个微信?” 他落落大方,挠着头好像害羞,莫名有种小奶狗的气质,而且长得也帅,班里不少人哦地一下起哄。 姜闹皱起了眉:“不好意思,我微信不加无关人。” “啊,这样啊,那能交个朋友吗?”他看起来有点失落。 姜闹眼神变得很冷,那是看垃圾的眼神,班里后面的人还要继续起哄,班里的明明知道自己喜欢谁,还在这里起哄干什么? 想死吗? 她回头冷冷扫了一眼,那几个坏小子缩着脖子回到自己圈子里。 这才重新看回这人。 对方确实很真诚,姜闹也不想太撕破脸皮,但是她还是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不随便交朋友。” 又被拒绝了,赵坤四脸上很困扰,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不过我东西都带来了,请你喝东西。” 他不容姜闹拒绝,就把手里的早餐奶放下,然后道:“拿来了就没打算拿回去了,哈,不喝的话就扔了吧,想说一下,我觉得你是年级最漂亮的。” 说完就要走了,很潇洒,还真不给姜闹拒绝的机会。 班里有人又怪叫了起来。 赵坤四很满意,不管如何,他都迈出了第一步,而且不管姜闹是喝了还是扔了,反正今天赵坤四去二十班给姜闹送饮料的事肯定传得开。 姜闹眼神变得很冷,面带寒霜。 要不找点人把他拉到体育馆后面打一顿? 只是他刚放下没走几步,一个体形夸张的胖子不知道打哪里挤了过来。 差点没把他撞飞出去。 胖子看着姜闹桌子上的早餐奶:“刚好口渴,大小姐,这你喝不喝,不喝我喝了啊。” 姜闹一愣,看到一脸期待的胖子,展颜一笑道:“你爱喝就喝呗,又不是我的。” 胖子不客气地拿了起来,插上吸管猛吸一口,看到赵坤四还在,就喊道:“兄弟,谢谢你的奶啊!” 班里哄然大笑,外边也不少人注意这边。 胖子疑惑道:“咋还站着捏,兄弟我跟你讲我们班长老小气了,还不走等一下该来找你a点班费了。” “死肥佬别乱说啊,关我什么事?” 班里人闹哄哄的。 赵坤四黑着脸走了。 胖子轻蔑一笑,随手将手里东西扔进垃圾桶,扭着腰回座位上。 总算赶在上课前回来的风无理松了口气,刚好听到班里哄然大笑,他莫名其妙地就要回座位去。 路过姜闹桌子前,却见这小姑娘看着自己笑得异常开心。 他挠挠头:“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快上课了……还不回座位。” “那你笑什么?” “我想到高兴的事。” “奇奇怪怪的。” 姜闹还是在笑。 好想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啊! wap. /91/91779/20209141.html 第三十九章 王西楼的孽缘 第一节是语文。 语文老师是个半老徐娘的中年妇女,特别喜欢穿旗袍,身段看起来挺有营养的,就是脸不属于好看,但也不至于难看那种,姓苏,大家管她叫苏妈妈。 她感兴趣的东西也都比较远离这个时代,像什么戏曲,国画,还有有什么八十年代的气功之类的,很杂,喜欢老东西同时跟时代有些脱轨。 风无理觉得她跟王西楼肯定很聊得来。 王西楼身上拔根毛都能追溯个几百年。 讲了一节课作文,姜闹同学的作文——橘子味的少年,得到她赞不绝口的夸赞。 高考都是写议论文的,但是这个语文老师很喜欢这种充满文艺气息的东西,在她这里写记叙文,散文之类的,写得好她都会大夸特夸。 还让姜闹上讲台朗读。 就是人家小姑娘读她的作文,班里的泥点子全都时不时看他,那眼神跟抽筋了似的。 他又不是橘子味的。 风无理扯着领子闻闻,昨天姜闹的沐浴露味没了,只有洗衣液淡淡的味道。 胖子调笑道:“什么味道的?” “蓝月亮。” “大小姐居然败给了洗衣液。” “哪有人是橘子味的,这种作文都能拿高分!” 风无理看了看自己昨晚上,只有38分,他语文一向不怎么行,但是苏妈妈扣了他22分就很过分! 他向椅子后面一靠,看着窗外白云苍狗,天空像是被洗干净一样,蓝得一塌糊涂,悠远的晴天几朵巨大的积云像动漫里的场景,树梢随风左右晃动,几片叶子被卷到更高的空中,底下有上体育课的班级在操场跑步,时间好像过得好慢。 只是他看到在校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戴着草帽,腰间别着大水壶的华服小妖怪,艰难地爬上了伸缩铁门,在上面一滚,翻了过来,双手张开保持平衡,稳稳落地。 那只小狐狸,跑来这里干嘛? “风无理,特别是你,看看你作文写成什么样?还不听听人家姜闹怎么写的。”苏妈妈看风无理还心不在焉看着外边,很生气。 突然被cute到。 班里氛围组开始起哄。 风无理挠头。 “姜闹啊,等一下你把你之前写过的作文,借一下给风无理看看,帮一下同学。” 大小姐看着窗边挠头的少年,眉眼弯弯地一笑,念完了她的橘子味少年:“好啊。” 下课了,这姑娘还真整理了她的作文,过来找风无理。 “苏妈妈随便说说的,你不用听也行。” 姜闹表情认真:“你作文确实失分很严重,作文想特别高分很难,但是拿个四五十很容易的。” “你的字还挺好看的。”风无理夸道。 风无理的字不丑,但有种小学生的字感觉,姜闹的字都能贴出去让人欣赏了,金竖银钩,娟秀却不失大气,让人感觉杨州瘦马带出征,出版字帖绝对有人抢着买,难怪苏妈妈经常夸她的字。 “是吗?” 她很开心得到少年的表扬,感觉大夏天喝了一大口冰水,还是谦虚道:“还好吧,其实你的字也……嗯,我有练过字的。” “就是小了点,下次可以写大点。” 这家伙还真点评起来了。 “额,哦,好。”她愣了一下,随后又道:“我昨晚跟家里人说了……” 风无理抬头看她,小姑娘欲言又止,他示意对方继续说,姜闹放在胸前的手握紧又松开,微微踮起脚尖:“我跟他们说,我不要出国了,我想留在国内。” “是吗?有想考的大学吗?” “湘大。” 上课铃忽然响了,世界像是陷入忙音,风无理跟她眼神对上,那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被猫弄乱的毛线团,两只手无措地放在胸前。 “作文看完记得还给我啊!” 大小姐落荒而逃的。 这大概是她最直线的一球了,一直以为维持的默契平衡隐隐要被打破。 她着急了。 是高三了,所以从拿小号吹冲锋号,改成打牛皮鼓全军出击了吗? 风无理叹了口气,看着那个在最前面坐得笔直的女孩, 女孩子嘛,就应该洗完澡,拿着奶茶,和朋友在街边三散步,吹吹风聊聊天,何必天天在意一个男孩喜不喜欢你呢? 第二节是尚姐的课。 在上课前,她表情严肃地跟大家说一件临时通知。 说好像有个很危险的家伙,最近在郡沙这边出现,入室杀人逃窜到这里,还是高智商犯罪,伤了不少人,可能也知道迟早会被抓到,所以已经完全没有人性,前几天沿江路又把一对情侣谋害了,上面已经忙成一锅粥,现在警方在动员, 尚姐让大家都注意安全,晚上没事就别出门。 “都机灵点点,看到有不认识的人靠近,就躲远点。” “没什么人的地方就别去了。” “还有走读的,这段时间就不用来上晚自习了,自己在家呆着吧。” 她看着几个走读的,确认小崽子们有在听她讲话,风无理也朝她点点头。 应该不会是妖怪搞的,妖怪搞得那么凶,他早就知道了。 中午放学了,班里人走了一半,还有一半坐在座位自习。 风无理是走读,一般中午也不会回去,去饭堂吃完饭,就回教室自习一会儿,趴在桌子上睡个午觉也好,或者在下面找个凉快的公共区域逗逗校猫,反正游手好闲的学校溜子。 十二点半的时候,校园内基本没什么人在太阳底下走动了。 他吃过饭,从抽屉里拿出猫粮,下去架空层喂了几只胖橘,优哉游哉循着空气里灵的味道去体育馆后面那片小树林去。 “哪里来的小妖怪?” “快把帽子还给我!” “哟呼呼呼!来抢啊,抢得到的话,就还给你!” “我真的要生气了!” “生气了生气了……” 一阵调笑的声音,风无理看到那只小狐狸一脸着急地追着一只豹子大小,样子像猞狸,长有四只翅膀的妖怪,那妖怪还抓着她的那顶草帽。 能看出来,小狐狸很紧张她的草帽。 都快要哭出来了。 “嚣,把帽子还给她吧。” “风无理大人!” 那只小妖怪一惊,吓得爪子抓的帽子一松,掉在地上,小狐狸跑过去一把捡起抱在怀里。 这只住在学校里的小妖怪喜欢捉弄人,刚入学那会他还闹了点节目,就是因为它,之后风无理平时也不怎么理会它,它基本在这片林子呆着。 看着往来的学生。 城市里的妖怪大多都这样。 “风无理大人,万分抱歉,我不知道这只小狐狸是你的朋友吗?” 嚣飞在风无理身边,四只翅膀刮起一阵风。 “不是朋友……不过今天见了一面。”风无理笑着把喂剩下的猫粮给了它。 嚣也不挑食,猫粮炫得嘎嘎香。 风无理才看向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那只小妖怪,你来这里干嘛?” 小狐狸有些害怕嚣,其实就灵来说,他们都是很弱的初级妖怪。 “我,我……你能带我去找王西楼吗?” wap. /91/91779/20209142.html 第四十章 结缘空蝉 下午放学铃响,风无理收拾一下背个包就离开教室了。 请了两次假,这下好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被抓住前都不用上晚自习了。 夏日傍晚还是几分静热,风无理去取了自行车,推车逆着去饭堂的人流出校门。 太阳在下坠,操场和校道被残阳染成老照片的颜色,人和自行车的影子被不断拉长,有人拿着篮球一下一下打在地上从他身边经过;也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接近时又不说话只是眼底带着笑意默契地看着对方;跑道上有教职工带着小孩喊着什么;一个足球朝他这里滚了过来,他听到操场上几个人隔着很远喊他帅哥。 大概是让他把球帮忙把球踢回去。 他朝他们比了个ok,放下自行车,停球,起了一记大脚。 这个角度,几乎跟球网平行了。 球在空中飞出一条弧形。 完美入网! 静了大概两秒。 两秒过后全世界都在欢呼,大概是为这进球的一脚,又或者为他们一文不值的青春。 风无理觉得这句写在作文上,下次苏妈妈肯定能给高分。 他每次都这么自信。 出到校门,看到石狮子脑袋上面坐着的小狐狸。 她还戴着那顶草帽,手撑在身子后面,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地,看着下面学生进出,人们庸庸碌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风无理左右看看,直到没什么人。 “你坐在那上面干嘛?” “是你让我在外边等你。” “算了,快下来。” “哦。” 她挪挪屁股,刚准备一跃而下,看着抬头望向自己的风无理,伸手压着小裙子才跳下来。 “没看到很失望吧,看到像我这样红颜祸水的尤物,你小子可要克制一下自己呢!” “看到了,是儿童款式的,很可爱。” “你是变态吗?!” “不管怎么看你更像一点……” 风无理推着车,她就跟在这个少年身边,抱着自己的大水壶,风无理走一步她要走三步。 “上来吧。” “你要我坐在这上面?” “你可以跟在我后面跑。” 小狐狸连忙侧坐了上去,大水壶放在腿上,双手环过风无理的腰,但是手太短了,脸都贴在风无理背上也够不着。 “辛苦你了。”她很认真道。 风无理有些意外:“你还挺讲礼貌的啊。” 不像某只蠢猫。 傍晚的风甚是喧嚣。 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在城市穿梭。 不时在说话; 像是自言自语; 偶尔有路人听见,扭头看了一眼,见他带着个耳机,就不再关注。 “你这样跟我说话,他们会以为你脑子有问题的。” “不会的,他们会以为我在打电话。” “打电话?电话是谁?” “……一种千里传音的工具。” “千里传音!是很高级的灵缠造物?!” “不是,只是很普通的东西,普通人也能用。” “普通人也能用千里传音的宝贝!” “那不是宝贝,你是很久跟人类接触吗?你看这街上平整宽阔的路,那些很快穿梭的铁盒子,还有跟云一样高的房子就应该知道了吧,时异事殊,现在人类发展得已经跟以前千差万别了。” 傍晚这条街的路灯忽然亮了,小狐狸被吓了一跳,害怕地抱紧了风无理。 她愣愣地看着整条街都亮着的路灯,狐狸眼发着微光。 “你们把蟾宫挂了一路……” “那是路灯。”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人间。” “人间……” 小狐狸看着影影绰绰的街上之人,抱着风无理腰的小手紧了紧他的衣服,弱弱道:“人类多得像垃圾一样。” 风无理忍不住笑了。 就原谅她童言无忌了。 在路过前天那棵树时,一路有些嫣儿吧唧的她精神一振,指着前面那棵树:“那里!那里有妖怪的气味!” 风无理抬头,朝那颗树看去。 一个背生蝉翼的小男孩,光脚站在树上。 他比前天又要高了点。 前天还是五岁左右的话,今天大概是一年级小学生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呆呆的,站在一条树枝上,一只手扶着树干,看着过往行人。 “是一只齐女。”风无理跟小狐狸解释。 “他,他是齐女?” “嗯” 崔豹《古今注.卷下.问答释义》:「牛亨问曰:『蝉名齐女者何也?』答曰:『齐王后忿而死,尸变为蝉,登庭树嘒唳而鸣。王悔恨。故世名蝉曰齐女也。』」 后来,对于这种夏生秋死的蝉妖,大家便都称之为齐女。 是一种很弱的初级妖怪。 他们春末破土而出,长鸣一整个仲夏,最后在秋风中死去。 第二年又会在土里重生。 只是上一年的记忆,却永远停留在那年盛夏。 夏日重现。 风无理已经认识这只齐女十年了。 这里离老街很近,每年夏天都会重新认识一遍,又在每年秋天时看着对方死去。 年复一年。 妖怪们的年龄,也不全为长生种,也有像齐女那样短命的。 “妈妈快看!这里有只蝉!” 一个妇人接送幼儿园的女儿放学路过,蝉的噪音引起小姑娘的注意。 “叫得好大声!” 小姑娘牵着妈妈的手,一大一小两人在树边抬着头,连抬头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蠢蠢地看着树上的蝉。 过了会儿妈妈温柔地笑笑,抚摸小姑娘的脑袋:“跟蝉先生打个招呼吧。” “蝉先生你好!”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城市的最后一道光被抽走,像是灵魂失重,蝉鸣真的停顿了五秒,之后响彻云霄,继而缓缓归于平寂。 “妈妈你看,蝉先生跟我打招呼了!” 妈妈一愣,意识到只是巧合,笑着拉着小姑娘离开。 小女孩充满童趣的声音远去。 说着明天再来找蝉先生的话。 妈妈笑着答应。 小姑娘手舞足蹈说迫不及待再见到蝉先生。 妈妈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小女孩说天蓬元帅炒豆角。 树上的小男孩看着那两人离去,忽然听到有人在下面喊自己。 “你有名字了吗?” 他转身看去,发现是前天见到的那个能看见自己的人类。 还有一只小狐狸。 他摇摇头。 “那叫‘拾’怎么样?” “好。”清脆的少年音回应道。 风无理骑着自行车在树下路过,小狐狸视线一直留着树上的小男孩身上,看着他目送自己二人远去。 “今年也努力活过夏天吧。” wap. /91/91779/20209143.html 第四十一章 夜姬在工作 回到才发现,香烛铺有客人。 “王西楼!真的是王西楼!” 王西楼也注意到跟在风无理身后的小妖怪,但是两个叔婶在买纸钱,就避而不谈先。 “诶?你怎么回来了?”王西楼疑惑问。 “不是跟夜姬打电话了吗,不用上晚自习,就回来了。” “那蠢猫没跟我说。” “她又跑哪去了?” “大概跑到江边看钓鱼佬钓鱼了。”王西楼擦了擦手:“我去煮饭,你看看店。” 汲着拖鞋进后院去,掀开帘子,客人看到小小香烛铺的后院植被欣然,老树黄花,青石白墙,藤椅秋千,只是看了一眼,帘子后面像记忆里老家村口大榕树下的夏日傍晚。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帘子掀开落下后,居然又自己掀开了一下,随后重新落下。 大概是风吧。 “要买点什么吗?” 那个高中生走了过来,把那边有些乱的香烛收拢了一下摆放好,又去搬出几个纸箱出来,给缺了的地方补上存货,把香烛铺的灯开了,昏暗的环境一下子亮堂。 “那是你姐姐呐?”老婶子好奇问了一句。 “是我妈。”风无理面无表情,张口就来。 “你妈那么年轻?” “嗯,前年才刚过三十。” “哎哟,那,那你爸得多遭罪啊?” “我出生就进去了,现在还在里面。” 老婶子看风无理眼神带着怜悯,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左右也不是:“你爸这也,这也……” “没事,我爸就是个畜生。” “唉!” 老婶子重重叹了一气。 拉着风无理长吁短叹,她男人在旁边沉默不语,看着自家老婆买了一大堆纸钱。 “现金还是扫码?” “扫码吧?诶?你们这也没有二维码贴出来?” “有的,扫我的吧。”他拿出自己手机。 风无理看着二人走远。 路灯下两公婆边走边说。 “你买这都是什么啊,整点金银元宝,整点大面值钞票不就行了,你看看你都买的啥?” “什么买的啥?!人家学生还能骗我不成?别人做生意的能不知道哪个销量好?哦!到时候别人都有,就咱爹没有,不怕他托梦找你要?” “……你这还有坦克的,咱爹也不会开啊。” “不会开你下去教他开!” “……我也不会开。” 风无理咧着嘴笑,转身掀开帘子:“妈!今晚吃什么?” 王西楼一脸懵:“你今天吃错药了?” “这小妖怪你认识?” 小狐狸在院子里秋千上作者,腿够不着地,帽子和水壶放在桌子上,裙子底下的尾巴扫来扫去,脑袋上的兽耳毛茸茸的,风无理想上去摸摸,又觉得没礼貌。 “以前在北方遇到过,当时她被一只大妖怪追,我顺手救下了。” “王西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啊!” 王西楼笑了笑。 八百年的寿数,故人相遇,在漫长岁月里像角落里发霉的种子开出新的花。 “你这小家伙,居然跑那么远,来到南边来了。” “我走了好远的路呢!” 小妖怪很惬意,在秋千上费力地挪动屁股,秋千也跟着一前一后地晃了起来。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煮好饭,到院子的藤椅坐下,风无理在照顾墙边的花花草草,打打药,剪剪枝,这些平时王西楼也不理。 秋千上慢慢停了下来,小狐狸兽耳哆拉着。 “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从怀里掏出那张车票,犹犹豫豫,王西楼看她样子,一把拿过那张发黄的车票。 “广九铁路?你拿着张快一百年前的车票干嘛子?” “我,我想找到这个地方,可是我不认识路,也不认识字……王西楼,你能不能教我人类的字?” “这是很老的铁路了吧?你找这个干嘛?” “我,我……”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不想说也不勉强啦。”王西楼摸了摸她的脑袋,捏了捏毛茸茸的耳朵,小妖怪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只是去找个一百年前的车站,可能没那么容易呢,这可不是教你识字就可以找到了的。” “那怎么办?”小狐狸焦急地抬头。 “找个人带你去呗……”她看向左手拿着剪刀,右手拿着水壶的某个背景少年。 “我不去。” “很好,拒绝得干净利落,现在颁布师门命令,带小狐狸去找到这个火车站。” “那我请求无限期被逐出师门。” “为师心很痛。” “僵尸是不会心痛的。” “不准跟师父啵嘴!” 风无理把东西收拾好,洗了把手,看着小狐狸:“你要找到这个车站干嘛,事先说明,我不一定能帮你找得到,而且我总得知道你要干什么,如果说是去寻仇的,我总不能给你当带路党。” “你愿意帮我了?”小妖怪耳朵竖了起来。 “小狐狸,别看他嘴硬,我这徒儿可听我话了。”她一脸得意。 “去煮你的菜吧,这么多话……” “我不是去寻仇的,我,我是想,想还一样东西,跟一个人还一样东西……” 王西楼去厨房炒菜去了,风无理霸占了她的藤椅,被小僵尸坐过的藤椅,像放了冰块一样凉凉的。 原来这只小妖怪要去南方还一样东西。 就是她一直戴着的那顶草帽。 而她只记得要还东西的对象,就在这个火车站旁边。 风无理坐在藤椅上,静静听着,小狐狸拿着那把大葵扇给他扇风,狐狸尾巴一甩一甩,很是乖巧。 厨房里的王西楼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彰显她不太高的智商。 “哦,对了,你不是要对付魍魉吗?不干了?” “计划之内,怀庆的表姐要结婚了,本来就是打算周六离开郡沙,有我在,魍魉不敢轻易出现。” “哟,玩空城计呢,那你走了谁去捉他呀,你该不会是想让为师亲自出手吧?师父一过去他就跑没影了。” “我留了后手。” “唆一哈?” 风无理不太想理她。 院子上空能看到星夜,蓝黑色的天空很高很远,一只白色钢铁巨兽划破苍穹,拉出一道白线,在划出一道贯穿南北的刻痕,那是人类征服天空的痕迹。 小狐狸呆呆地抬着头。 三人在院子里吃饭,小狐狸有些拘谨地坐在旁边,筷子和碗响声清脆。 只是,总感觉忘了点什么? “王西楼!无理!你们快看吾辈给你们带了什么!” “那个大叔给了吾辈好大一条鱼!” “王西楼,快!快把这条鱼煮了,今晚吾辈要吃鱼!” 一只黑猫激动地跑进了院子。 随后看到怀疑猫生的一幕。 她看着这温馨的‘一家三口’,天蓝色的猫瞳显得呆滞。 为了这个家她出去劳累了一天,结果,结果,他们有了新的小猫咪了? ———————— 今天更了一万六,日更一万六,我真的太强了! 新书到现在也十万字了,下周上推荐,新书期追读真的很重要,能不养书请别养书,我这本是偏日常的,很多读者可能会喜欢养一阵,但是真的日常类的好多都是养死的,新书期都在养书,就没推荐,就没曝光,没曝光没流量就会没读者,死循环下去这本书就扑街了,所以麻烦大家每天都点进来看一看,就当是睡前小故事,看完就睡觉也挺好的不是吗?对吧! 还有就是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评论一下,写得怎么样啊,哪里感觉有问题啊,让我知道你们对什么内容感兴趣,想看的是什么,我不一定会全听,但肯定会斟酌一下的,就这样……评论最好是夸我的 有事可以加群问,只要一粉丝值,可以章说里段落打赏两分钱获得粉丝值,投张月票也行,或者打赏个舵主盟主什么的也不是不行qaq wap. /91/91779/20209144.html 第四十二章 来到人间 吃饭的时候还说把什么给忘了。 原来是夜姬。 风无理感觉有一丝丝愧疚,然后夹了块肉,又觉得王西楼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她干嘛去了?”王西楼给风无理比了个眼神。 “不知道啊,闹脾气了吧。” 刚刚夜姬在门口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就跑到楼上去了。 “没,没事吧?是因为我吗?”小狐狸有点担忧。 “没事,吃你的饭吧。” 过了几分钟,楼上‘踏踏踏’地由远及近,是小猫咪肉垫踩在木质楼梯的声音。 转眼,一只黑猫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北极熊玩偶跑了下来,那个玩偶好像是升初中的时候,风无理在夹娃娃机给她夹到的。 玩偶比夜姬大太多了,她像背了个家下了楼。 王西楼刨了口饭,才问道:“你这蠢猫又要干嘛?” “吾辈要离开这里了。” 清冷的女声看起来很落寞,小小一只的背影显得冷清。 王西楼乐呵呵地看着她在那闹。 小狐狸看着这大有可能应她而起的家庭纷争,变得局促不安起来,王西楼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 夜姬看了看这房子,这树,这花,这院子,眼中带着抹不去的忧愁,有些难过地看了那里桌子上的三人,那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 她只是一只小猫咪。 她真的好伤心。 “小夜真的要走吗?”风无理一脸难过地看向她道。 夜姬猛地抬头看向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是,是的喵!吾辈要离开你们了!” “这样吗?” 风无理叹了口气才道:“那东西都带起了吗?” ?? 夜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少年说出这句话,最后一点坚强瞬间破防,她没明白自己怎么就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吾,吾辈……带齐了!吾辈要走了!” 委屈一下子注满了小猫咪的内心。 她转过身,背着大她一号的北极星人偶,准备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外边夜色茫茫,她又不禁迷茫该去哪里时,外边晚风呼呼地吹,时不时有车经过,大概在门口站了一分钟,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托在自己肚子下面,把她捞了起来。 身上的北极星玩偶也被拿开。 她茫然抬头看去,发现是风无理托起了自己,抱在怀里。 “不走好不好?我会很想小夜的。”少年温和地一下一下抚着夜姬的毛发。 夜姬泪眼汪汪地在他怀里打滚撒泼。 风无理只是笑笑。 小孩子嘛,肯定会很多情绪的。 坐回院子饭桌前,把夜姬放在自己大腿上,很诚恳地给她道歉,然后又给她介绍小狐狸。 小狐狸原来有名字,她叫涂山绾绾。 “涂山?你们会不会转世续缘法?”风无理好奇问。 小狐狸一脸迷茫:“那,那是什么东西?” “没事,当我没说吧。” “吾辈叫夜姬!小妖怪,记住了!” “好的,夜姬大人。” 小狐狸很有礼貌,夜姬跟她同为妖怪,而且还是灵比她庞大的妖怪,小狐狸只是很弱的初级妖怪,夜姬已经快要到中级的地步了,从二者对普通人的影响就能看出强弱,小狐狸甚至不能随意地让普通人看到自己。 妖怪之间似乎很在乎尊卑。 星夜无话。 风无理负责收拾饭桌残骸,夜姬在院子里跟小狐狸玩,小狐狸看起来挺尊敬她的。 大概觉得她是前辈。 家里又是猫又是狐狸的。 王西楼说收拾那个没再住人的房间给她,小狐狸推辞,说自己在院子的树上睡就好了,以前在森林里也是这样的。 待到灯光熄灭,她扭了扭身子,本来就矮矮的个子不断缩水,变成一只橘黄色的狐狸,一跃而起,趴在了树枝上。 眺望着院子上的月色。 月光在院子里撒了一把盐。 她能听到附近几十米内的动静。 夜里很静,白天吵闹时留意不到的声音这时落针可闻,附近居民交谈的声音,偶尔开门关门声,管道里时不时有水流哗哗滋滋,停车后轿车滴滴两声,随后几声狗叫,再远一点的街上偶尔响起一声喇叭。 “这样……” 她看向天空的一轮明月,那是她在这人类城市唯一熟悉之物。 “这里就是人间吗?” 她两只的前爪叠在一起抱在前面,脑袋枕在上面,毛茸茸的兽耳哆拉下来。 周五上了一周课的高三狗终于放假。 那个生日群里,姜闹@全员,说明天下午在哪个地方,给她过十七大寿。 下面一群狗腿子应承。 这个群都能当班群了,大小姐的号召力确实强。 第二天一早,风无理已经坐上回怀庆老家的高铁。 小狐狸就跟在他身边,从进地铁站开始就到处乱瞄,好奇地打量着高铁站的穹顶,摸着扶手上了电梯,紧紧跟在风无理身后过了安检和闸机,最后来到一条‘白色长蛇’前。 “你可以当这个是现代的马车,很快的,我们要坐这个去南边。” “哦。” “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有点害怕。”小狐狸弱弱道。 她看起来像乡下来的小姑娘,来到现代都市露出怯意,即使知道没人会害她,但是这里楼太高,街上车太快,人太多,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害怕的,但她只想快点夹紧尾巴跑回森林,找个树洞缩着身子睡一觉,大概睡一觉就好了! 风无理拉过她的手。 小小的,软软的。 小狐狸一下子就感觉安心了很多,长长呼了一口气。 “我拉着你手走吧,有没有好点?” “谢谢你。” “不需要客气。” 小狐狸牵着风无理的手进了高铁,进去之后就有些犯难了,因为他只买了一张二等座的票,自己坐着总不好让小狐狸站在一边。 没想到旁边居然没人。 风无理让她坐在那个位子上。 在下一站的时候有人进来,是个同样学生打扮的男生,风无理提前把小狐狸放在自己大腿上。 “我,我会不会太重了?” 风无理不好出声回答,只是不可察觉地摇摇头。 “真是麻烦你了。” 过了一会,她又趴在窗上,看着外边青山倒退,对这种速度感到吃惊。 “好,好快啊!” “哈!真是太厉害了!” 她小脸嘴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 肇集站到了,等旁边那位学生下了车,风无理才拉着小狐狸出站。 “先跟我去见几个朋友,等一下再给你找你要找的地方。” “嗯!” wap. /91/91779/20209145.html 第四十三章 凭什么瞧不起咱乌鸦 来到肇集之后,小狐狸明显又焕发了活力。 这座四面环山的城市,没了高楼,没了密集的人群,即使是市区也只是热闹了一点的程度,街上老房子很多,年代感的骑楼,市区中心的宋城墙,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树,广场上有个翻新过的牌坊,广场后面湖面平静如镜,街上过年时挂着的彩旗和灯笼还没摘,不知道是不是小狐狸的错觉,感觉路上的人也慢,车也慢。 完全没有郡沙那种氛围赶着她走快点的急迫感。 “我喜欢这里。” “是吗?喜欢就好,这里是我老家。”风无理带她去找公交站。 “感觉慢悠悠的。” “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城市。” 小狐狸到处乱看,风无理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街上的冰糖葫芦,就走了过去买了一根。 在她面前吃了起来。 小狐狸眼巴巴地看着。 “想吃吗?”风无理笑道。 “什,什么味的?” “里面的山枣是酸的,外边这层红糖很甜,大体上是甜的,带一点点酸……酸甜酸甜吧。” 小狐狸咽了咽口水,尾巴伸了出来,在后面快扭成螺旋桨了。 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左右看看没人留意这边,风无理把收起来的一串糖葫芦给她。 “吃完再走吧,还有一段车程呢。” “我,这,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 “多少钱?我还给你!” “要不了几个钱,而且你有钱吗?” “我偷东西人类都发现不了的!” “……吃吧吃吧。” 他要留意一下不会被人看见,不然一串飘在空中的冰糖葫芦会吓到人的。 风无理坐在广场边上,小狐狸站在他跟前一脸幸福地吃着冰糖葫芦,时不时酸得眯起眼睛,小尾巴一甩一甩的,可爱得紧,风无理忍不住捏了捏她尾巴,毛茸茸的。 “呜哇,你要干嘛?”她连忙把尾巴藏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塞进裙子里。 “抱歉,没忍住。” “狐狸尾巴是不能摸的!姥姥说被别人摸了,就要嫁给他的!” 还有这种好事? 风无理失声笑道:“你还太小了。” “我已经三百多岁了!族里的姐姐妹妹都已经找到响当当的好男人了。” “等一下,为什么你们要找人类?” “涂山一族都是这样的,太弱了,只有找到喜欢的人类男人,结婚生子,虽然寿命会变得跟人类一样,但是这样才能继续修行下去,而且丈夫在人类社会地位越高,法力越强,自己修行速度就会越快。” “……可是你看起来跟小孩子一样啊。” “化形之后样貌就不会变了。” “那你怎么化形成这个样子?” “当时村子里的小鬼都夸她好看,我就,就变成她这个样子了。” “你这个样子……” 风无理不忍心说这辈子大概都别想嫁出去的话。 他看出来小狐狸已经很难过,就不给她添堵了。 上了一辆没什么人的公交,他带着小狐狸坐到后面,车外的风景越发空阔,别说高楼了,房子也是零散分布,路两边青山连绵,不知山的后面有什么。 或许还是山。 穷乡僻野。 公交车在一个深山老林一样的公交车站前停了,只有他们两人下了车。 小狐狸抬头看了看他。 “走吧。” “这里有好多妖怪的气息。” 风无理走在前头,小狐狸不用他拉着了,草帽挂在身后,捧着大水壶光脚跑来跑去,尾巴时不时翘起。 “啊哈…哈!啊哈!” “我要当大妖怪!” “喝口水先……” 完全跟城市里焉儿吧唧还强装镇定不一样。 风无理感觉自己养了只狗。 遇到个开农用货车的老乡搭了趟顺风车送了一程,他们并排抱着膝盖坐在后面看景色倒退;下车后走过满是青苔和瓦房的村落;山野间有很多小精灵,小狐狸变成狐狸追了一会儿才回来;在下个村子里挑了个西瓜,他们拉起裤脚把脚放在清凉的山涧,小狐狸吃得脸上满是西瓜籽;上路后看了个老汉在上坡路费力蹬着三轮,风无理上去帮忙,小狐狸也面目狰狞地在后面推。 即使那人看不见自己。 最后老汉给了他们个馍馍,风无理给了小狐狸,她看着自己手里的馍馍出神了很久。 小小咬了一口。 好好吃! 走了半天山路,远处看到那个熟悉的小村子。 “你就在外边等着我吧,或者到处看看,别跑进山里,里面有不少很凶的高级妖怪。” 村子里张灯结彩的。 他大表姐今天结婚了,舅父给他打过电话,自己自然是回来的。 进到舅舅家,他看到一个女人,风无理觉得她跟自己长得有点像。 原来是自己的妈啊。 那个女人也在看着自己。 上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初中,十年来大概见过四五次吧。 “无理回来了啊!”舅舅苍老了许多。 “舅舅。” “都这么高了!怎么那么瘦?道观不给肉吃的吗?” “有肉吃的。” “行了,去看看你表姐吧,全都在房子里。” “嗯。” 风无理路过那个女人,大概是觉得不说点什么也不好,女人也欲言又止,看起来很紧张。 其实风无理是不怪她的,也希望她不用太过自责,当年他们离婚之后,一年后就改嫁了,还想争取自己的抚养权,男方好像也愿意,但是最后抚养权挂在父亲,这样他可以留在王西楼身边,至于怎么处理的,他当年就不知道了。 最后还是主动开口打了个招呼:“妈……” “诶!” “我去看看表姐他们。” “哦,好!去,去吧,等下再聊!!” 她笑得很开心。 他进了表姐的房子,小时候他也住在这里,跟两个表姐一间房,此时屋内挂满气球,还有一屋子小孩,风无理基本都不认识,一般年轻人或许会害怕这种场景,但是风无理面无表情的时候尴尬的就不是他了。 “无理回来了啊!好高喔!” “表姐。” “姐!快看无理现在变得好帅!” 小表姐稀罕了他一阵,拉着他到一边坐下,还给他倒了茶,跟屋子里的人介绍。 …… “呱!是那个人类回来了!” “好无聊啊,那个人类变成什么样了?” “快去看看!” 屋子外边,蹲在老榕树边上的小狐狸在屋子里偷了把花生,藏在树后面吃着,忽然感受到同类的气息,抬起头发现天上多了三只乌鸦。 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怎么还有一只小狐狸?” “快抢他落花果!” 乌鸦在空中扑打着翅膀,小狐狸把手里的花生藏在身后,一脸凝重。 对方鸦多势重。 屋子里的风无理在帮忙用打气筒给气球打气,感知到什么,看向窗外。 是舅妈拿着扫把赶走榕树下那三只乌鸦,小狐狸在旁边大声给她加油。 他笑了起来。 怪自己不是喜鹊吧。 wap. /91/91779/20209146.html 第四十四章 长大了 这么喜庆的日子里,糟了乌鸦就太晦气了。 跟迷信无关,主要怕村子里的闲言细语。 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村子的习俗是,下午新郎会带队来接人。 一村子的同龄人,小学到高中生都有,还有舅舅几个兄弟姐妹的子侄也回来,房里堆了十几个小孩,很吵,精力旺盛得能把屋顶掀了。 年纪小点的在打王者,大点的则是打牌。 风无理基本不认识。 不过他们也大多不熟,也就两个表姐认识所有人。 但是年轻人嘛,很快就能打成一片,特别是几个打游戏的小鬼,那个稍大一点的小胖吼得贼大声,还很生气地骂旁边的人不会玩,小孩子吵架是劈头盖脸的一点情面也不给。 没多久房间进了个大娘。 “手机拿回来,又拿去打游戏!” “我再玩一会儿……” “不给玩了。” “我都开了!” 这小胖大概有甲亢。 “什么开不开的,说你不听是吧?”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打孩子环节,一屋子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大气不敢踹的,风无理乐呵地抓了把瓜子在那嗑,想了想,又抓了把花生塞兜里,看着小胖被他妈制裁。 有人说嫁女不用杀猪的,过来才知道是打孩子。 “三带一,有没有人要的?” “三带一。” 他在跟两个同龄人打斗地主,看了看牌,脑子里默默算牌,把三个二扔了出去。 结果被炸了。 啧! 夜姬不在身边就是麻烦,那只蠢猫的招财灵缠,他们两个一起打牌就是无敌的。 半天没见,有点想夜姬了。 小表姐也过来跟他们打牌,穿着伴娘服,画了淡淡的妆,因为风无理过个几年都会回来,所以跟风无理也没有生疏感,盘腿坐在一边。 “无理有没有拍拖啊?” “没有。” “长那么帅,学校肯定很多女生喜欢吧?” 他只是笑着摇摇头。 “不过也好,别学你表弟,初中就谈恋爱了!”她瞪了一眼那个炸了风无理的男生。 那男生一脸不好意思,有些腼腆。 舅舅跟风无理的妈妈是四兄妹,舅舅最大,他妈妈最小,中间还有两个哥哥,这个男生和另外一个打牌的女生就是那两个舅舅的,两个相差不大,都是初三,今年就上高一了,风无理是他们表哥。 这些是他跟他有血缘的亲人。 风无理不是很习惯这种感觉。 只是他还是会经常回来一下这里。 “表哥……是不是在郡沙中学读啊?” 那个男生问道。 “嗯,在郡沙中学读高三了。” “我也在郡中,是初中部的,下学期开学直升高中部。” “那还挺巧的啊。” 小表弟好像有点激动:“真的是表哥你啊?我好像还听过你的事!” 风无理有点尴尬:“谣言而言……” 怎么初中部都有传他开学打架的风光事迹。 表姐和另一个女生面面相觑。 “你们俩一个高中啊?无理你平时看着点你表弟。” “喂,你们全部出去,准备吃饭了!” 房间闹哄哄的,风无理帮小表姐收拾房间,外边人更多,村子里都是一个姓的,基本都来了。 小娃娃要看新娘子。 有老嫂子说几个小孩都这么高了。 有人喊着快去端菜。 下厨的都是男人,女人在收拾,摆椅子,铺桌布,几个老头坐在石凳上嗒叭口烟逗几岁大的小孩,气球和彩带挂了一路,现在还不断有车从村子外来,外边还有放炮仗的,那个抓小胖的大妈逮着那两个放炮仗的在骂,现在都要吃饭还放炮仗,等一下吃烟吗? 很吵。 风无理不理解为什么吃个饭都那么吵。 大表姐在一堆人簇拥中款款而出,她穿着秀禾服,笑得很幸福,这边太吵了,风无理听不清大表姐在跟人说着什么,小狐狸坐在榕树下,那三只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只是站在树梢上,没人注意到。 “无理。” 风无理回过头,见是大表姐在叫自己。 “表姐。” “高三了累不累啊?” “嗯,不是很累的,额……新婚快乐。” “真的变了很多啊。”大表姐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又问:“你现在还有没有,看见那些东西?” 风无理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下榕树下面,小狐狸在下面跟树上的三只乌鸦吵架,张牙舞爪的。 “看不见了,小时候不懂事乱说的。” 他微微一笑摇头。 大表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大榕树,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记得风无理小时候很喜欢坐在那里。 “这样啊。”她摸了摸他脑袋。 风无理跟舅舅舅妈们,他妈妈还有表姐和几个表弟表妹坐了一桌。 苏小欣外貌很年轻,坐在那里更像几个年轻人的姐姐,小心翼翼地跟风无理搭着话。 旁边的表弟也时不时跟他扯两句,看起来有点兴奋,表妹听了一知半解,大概明白这个表哥好像在学校很厉害。 下午,年轻人们闹闹哄哄地准备等一下的迎亲,新郎的车队就在路上了,他们等一下要设法阻拦。 风无理性格实在参合不进去,就走到村子边榕树下。 “风无理大人!小心,这里有三只作恶多端的大妖怪!” 小狐狸龇牙咧嘴地挡在他身前护驾。 风无理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几颗花生,上面三只乌鸦立刻飞了下来。 也没有叫唤。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他们一叫,那只人类就要那扫把赶走他们。 “风,风无理大人?” “不用担心,他们是我的朋友。”他解释道,又从兜里掏了份干果给了小狐狸,小狐狸手擦了擦裙子,开心地接过。 “呱,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表姐结婚了,我就回来一趟,今晚就走了。” “又要走了吗?” “你知道升卿大人去哪了吗?” “你哪里捡了只蠢狐狸?” 三只乌鸦一起说话,吵吵闹闹的。 小狐狸恶狠狠地看了三只乌鸦一眼,三只乌鸦呱呱地笑,小狐狸作势要扑过去,被风无理环腰抱住,温和地笑了笑:“你们别欺负人家。” “蠢狐狸蠢狐狸!” 小狐狸气炸了。 风无理无奈地笑。 屋外的小表妹远远地看了这边一眼,见这个奇怪的表哥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她手里还拿着两个鸡蛋,等一下扔伴郎团的,有人在喊自己,她应了一声,再看去时,那个表哥还是一个人坐在树下。 只是看起来并不孤单。 wap. /91/91779/20209147.html 第四十五章 越过山丘(求一下追读) 下午,迎亲的队伍进村了,远远听到炮仗声。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一百块一杯酒,不喝完不准进屋啊!” “快快,把鸡蛋拿来!” “你鞋子藏哪了啊?” “房子不准进啊!别撞门!” 风无理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他们在干什么?”小狐狸一脸疑惑。 “娶亲,人类娶亲是这样,要作弄一下新郎的队伍。”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家都没有恶意。” “好奇怪……” “你不是很多姐妹都嫁给人类了吗?” “可是他们嫁出去的时候,大家都不会去的,而且他们几百年了都不回来一次。” 风无理愣了一下。 远处新郎官抢到媳妇了,背出了屋子,一堆人围在身边。 接下来是接到新郎那边。 拜堂那种习俗离得现在太远了,也不兴找个神父主持的,大概两边吃一顿席就结过婚了,大人小孩坐着面包车,私家车准备出发,车队很长一条,风无理在这边吃过就不跟着去了。 他下午跟舅父他们说自己要回去了。 苏小欣没了一开始那么拘束,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 “妈妈给你转两万过去,你不够钱花一定要跟妈妈说。” “你住在道观吗?我还以为你没上学了?你怎么都不跟妈妈说的。” “妈妈现在有钱了。” 说着说着她居然哭了,一句话抽噎着说不完整,默默擦着泪。 风无理笑着说没事。 她抱住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一个劲说着对不起的话,可是即使说一万句,也不能让时间倒退一秒。 都过去了。 …… 走到村外,小狐狸正蹲在地上,拿根木棍挑着路边一只被压扁的癞蛤蟆,四肢张开变成纸片贴在水泥地上,死相凄惨。 看新鲜程度,应该是刚被压扁的。 应该是刚刚迎亲时队伍的车压了上去。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蛤蟆替他们负重前行。 “走了。” “啊,你跟那个女人道别了吗?”小狐狸把棍子一丢,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那是我妈妈?” “你的妈妈?居然是这么普通一个人类,我还以为会是很强大的修行者呢!” “你见过很强大的修行者吗?” “见过一个,可强了!听姥姥说她是仙!” 风无理来了兴趣。 这片土地上的仙,好像共十七位,五个人类修行者,十二个妖怪修炼而成。 “是长什么样的,人还是妖怪?” 小狐狸抬头回忆了一阵:“好像,是个人类呢,大概三百年前突然出现在青丘,姥姥认识她,请她喝茶,是个很壮很高的女人,她的背上好像有百鬼在嚎叫,好恐怖的女人!” 人类的仙拢共五位,这一描述大概知道是谁了。 “是方相氏啊,原来三百年前还活着……几千年前的人族,以舞降神,若是能见上一面,大概会很感动吧。” 小狐狸不知道方相氏是谁,小跑跟在风无理身边。 天边飞来三只乌鸦。 “你又要走了吗!” “嗯,下次回来再找你们玩。”他想了想,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了:“对了,或者你们可以送我一下,我还要去一趟地方。” “呱?” “呱呱?” “呱呱呱?” 三只乌鸦歪着头,用一边的眼睛看着他,三只鸟类的豆豆眼看起来不太聪明。 …… 山林之间,一道巨大的黑影飞速掠过。 展翅六米的巨大乌鸦展翅一拍,身形飞出数十米,风无理任着强风吹拂,盘腿坐在巨大乌鸦背上。 两只正常体形的乌鸦站在他肩上。 小狐狸紧紧抱住他脖子,身子还在抖,眼角挂着泪。 阿欢的灵缠是兽化,津的灵缠是五感欺骗,也不怕被人看到一只体形大得夸张的载人乌鸦在天上飞。 风无理倒是很自在。 山里也会有一间间土屋,三三两两的都隔得很远,居然还有人住。 年迈的老翁捧着个大海碗坐在院子里,隔很久才刨一口食,还有坐在树边藤椅上,手上大葵扇轻轻拍着,老人的时间感跟年轻人不一样,一个下午的光影对比他们的人生尺度,大概就是发一下呆就从手指缝隙流走。 他们像被遗弃在这里。 还有大片的水田,成片地倒映着天空的景色,像是云出现在了他们下面。 坐在拖拉机上的老农看着水田倒映着的天空,飞过一只变异的大乌鸦,吓得他一抬头,天空什么也没有。 再低头,确实能看见那只乌鸦! 比家里的耕牛还要大! 上面还坐着人! 老农:!! 路过白墙青瓦的村落,感受到妖怪的气息,驳杂且微弱。 低头看去,一堆显形都做不到的小妖怪,围在村口的树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里有个中山装的老头在独自拉二胡,拉一会儿又停了下来,旁边的小妖怪嚷嚷着咋停了,继续拉啊,他不会是要死掉了吧? 中山装老头自然是听不到他们的话,拿起一旁的烧酒,吨吨吨—— 哈——! 老头重新拉二胡。 “别吵,开始了开始了。” 群山万壑就在底下,山野间升起炊烟,笔直上天际。 因为在空中能看见很远的地方,视野尽头群山和远天一青一蓝接在一起,太过空阔让天空看起来很低矮。 山野间偶尔也会有小镇集市。 很小,但看起来挺热闹的,远远的声音在空中都能听到。 群山在静默,唯有此处人声喧闹。 偏僻的喧闹。 风无理朝下看了一眼,集市里人和妖怪参半。 穿上衣服之后,野兽都能像人,更惶说观察人类世界比人类短暂寿命要长得多的妖怪们。 也有妖怪注意到天上飞的家伙。 快要出大山的时候,他听到沿路的鞭炮声,低头看到一支车队,车队头头系着大红花。 是他表姐的娶亲队伍。 风无理想了想,让阿欢跟在车队上面。 “津,你能同时欺骗下面的人吗?” “下面?全是普通人呱,我怎么说也是中级妖怪呱!” “能弄一道彩虹出来吗?” “一道彩虹?你这是看不起呱!我这就让他们看到两百道彩虹!” “……一道就可以了。” “好吧呱。” “麻烦你了。” 没多久,下面车队爆发一阵喧闹。 “快看彩虹!” “哇真的!好漂亮!” “居然能看到彩虹耶!太幸运了吧。” “遇见彩虹,吃定彩虹!” “结婚这天刚好出彩虹,这也太那个了吧,好好哦!” 风无理看见新郎车上,一身嫁衣的表姐笑得很开心。 “走吧阿欢,接下来就不顺路了。” 他们一路向北。 …… 广市某个高档别墅区。 本来还想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结果居然进了别人院子。 几只乌鸦围着他身边飞,风无理抱着小狐狸正准备翻墙离开。 转身就见一个拿着手机的小鬼愣愣地看着自己。 啧! 麻烦。 那个小鬼指着他惊恐道:“你,你是……宇智波鼬!” “……” wap. /91/91779/20209148.html 第四十六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大概是个三四年级的小鬼, 有人在这,风无理不太方便翻墙出去。 主要是怕影响不好。 湫站在他肩上,阿欢和津呱呱叫地围着他飞。 “你,你是宇智波鼬!?”小鬼瞪大眼睛,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院子的大哥哥很震惊。 他刚刚看到,这个大哥哥,是凭空出现的! “我不是……小朋友,这是你家吗?” “这里,是我家……” 风无理温和一笑:“大哥哥有点口渴,能不能进屋给我倒杯水出来呢?” “你会忍术!” “我不会忍术。” “那你怎么突然,砰一下,出现在这里的!” “我没有砰一声……” “你就是宇智波鼬!是真的!真的有忍者!” 死小孩果然最烦人,风无理耐着性子道:“我不是宇智波鼬,小朋友,能进屋给我倒杯水吗?” “那你能教我忍术吗?”小鬼嘴都合不上。 “……好,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吧。” “小玄,你在跟谁说话?” 屋子内又走出一个人,是个穿着大裤衩的地中海男人,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风无理和三只乌鸦:“诶!你是谁!?” 风无理面无表情:“我是宇智波鼬。” 最后他也管不来那么多了,直接翻墙出去。 一跃而起快两米高,对这两父子来说,还是挺挑战常识的,愣神了好久,那个小鬼才嘶声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宇智波鼬。 如果有后续麻烦,让这边公司的人来处理吧。 通联公司的基站,具有扫描空气中灵缠的能力,为什么我国是基建狂魔,就是当年下了死命令。 夜里太暗了,就把灯全都点着。 不过躲避的方式也层出不穷,所以信号站也在不断更新,大概所有修行者都不想一切行踪被人知道,一直到现在到都要进入5g时代了。 风无理也会避开基站的扫描,但是他选择放出了一点身上的气息,对比过后,公司就知道是他在这里。 “他为什么说你叫,叫那什么宇智波鼬?”小狐狸疑惑问道。 “额,一部动画片的角色,动画片就是类似话本故事里一样。” “哦。” “辛苦你们了。” 风无理对三只乌鸦道别。 小狐狸也跟他们挥手。 他们终究不习惯人类的城市,选择回去怀庆。 “你身上,有不祥的味道。”乌鸦湫呱了一声。 风无理已经能区分他们三只了,湫是相较稳重一点的大哥,津是毛毛躁躁的老二,阿欢是脑子有点坑的弟弟。 他想了想,大概是说那把邪刀上的诅咒:“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把这不详的东西去掉呱!” “办得到吗?” “只是很低级的诅咒,是人类自己搞的。” “不用了,没抓到正主,它会找下一个受害者,现在它一直害不到人,反而会反噬到正主上。” 风无理命硬,暂时镇得住它。 “臭老鼠!气味太淡了,我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风无理笑了笑:“不用在意,我会处理好的。” “有事的话,记得回来找我们呱!” “打架要找我们呱,我们走了!” “蠢狐狸再见!” 小狐狸顿时炸毛,只是三只乌鸦已经飞远了。 接下来他带着小狐狸去找她要去的地方,风无理在奶茶店点了杯柠檬茶,在外边椅子坐着看手机,夸克浏览器搜索起广九铁路。 小狐狸就在一旁安静地等他,抬头打量巨大的太阳伞,又看着外边刺眼的太阳,人群熙熙攘攘。 他只是搜索一下地方,结果这一查,风无理还发现这个一百多年前建成的铁路,有个很有意思的灵异故事。 一个当年被传疯了的广告。 这段广告是1993年时,香江广九铁路公司拍摄的宣传片。然而在广告播出后,该片导演在家中电视上看到广告时大惊失色,本来是由7个孩子肩搭肩玩火车游戏,但是却多出了一个孩子,于是他去找了其他制作人员来确认这一现象,结果众人都发现这里面多了一人。 后来,那个被搭肩的孩子,没多久就离世了。 而宣传片的导演和监制,也在后来一次海难上逝世。 风无理饶有兴趣地去抖音搜了一下广九铁路视频。 视频严重失真,画面也是灰蒙蒙的,像是独自睡午觉时一下子睡到傍晚,醒来后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感,这时7个孩子搭着肩膀嬉笑着出现在镜头,本该欢快的画面却显得尤为阴森。 在这群小孩子转身的时候; 画面顿住; 在7个小孩排成一队的‘小火车’拐弯处,一个刚刚明明没有的小女孩,搭着前面小男孩的肩膀,神色怪异,没有一点笑意,画面在下一个镜头,她却是夸张地笑,笑得很虚假,眼睛却看着一个方向没有变,而且一开始的7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8个! 那个诡异的小女孩,视线看着画面,像透过屏幕看着手机前的自己! 盯—— 风无理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底下白亮刺眼的世界。 笑死,一点也不怕。 他还在底下评论了。 【下午两点半刷到的,羡慕吗?】 知道了是哪里,风无理准备出发带小狐狸过去了,看着她小狐狸看着来往的路人,问道:“你要去还什么东西啊?” 小狐狸立刻扭头看过来。 “啊,我,这顶帽子,我想去还这顶草帽!” “一顶草帽,居然要你跨越山河也想去还,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小狐狸闻言耳朵动了动,垂了下来:“其实,其实这帽子,是我……是我抢的。” 过去,那里有个小镇子离他们青丘很近。 年幼的小狐狸经常跑到镇子上去玩; 即使那里的人都看不见自己。 人类的世界真的很有趣,难怪那么多姐姐们都去了人类世界再也没回来了。 人类的集市,灯会,踏春; 天最冷的时候会有舞狮,烟火,灯笼和红纸; 夏天的时候赛龙舟,社戏; 说书先生的故事她听了一百遍,唱大戏的将军每一次都会吓到她; 街上的人也很多,但小狐狸却一点也不会觉得怕。 可是没有人看得见自己,她修为弱到不能在人前现出身形。 她很快乐,那些人类也很快乐; 但是她站在街头,他们的喜悦却像是不相通的,明明是同样因为梨园台上的戏而发笑,但她站在那里跟别人像两条永不交汇的河流,难免显得形影单只。 族里的姐姐们,都能在人类面前显形。 她也想成为大妖怪; “喂,小妹妹,天气那么热,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干什么?” 那天天太热了,蝉叫得很响,她愣神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个人类少年是在跟自己说话。 那是她第一次直视人类的眼睛。 wap. /91/91779/20209149.html 第四十七章 到不了的明天(周二求追读!!) 原来人类的眼睛,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学堂的少年,那个学堂是镇子上唯一的私塾,平日里小狐狸偶尔会趴在墙边上看着那些吃得白胖的小子们念书。 这个少年她有印象,好像在私塾里不怎么招人待见,听说是因为很喜欢撒谎,就经常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也没人跟他说话。 “你,你你,你是谁?” 小狐狸大惊,慌忙地左右看了看吗,发现附近没人。 要不要灭口? “要吃吗?” 那个小少年递给她一份白面馒头,还带着热气,白嫩诱人。 那是社戏旁边的王二面饼店的包子,她是吃过的,而且每次还不用花钱。 小狐狸感觉对方的镇定和自己的慌慌张张对比,显得自己太丢脸了,自己可是大妖怪! 这个鱼唇的人类! 就嘴硬着说,才不要吃你的东西,结果刚好肚子咕噜一响。 那个学生捧着肚子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大概是觉得太丢人了,她要是不要他的包子,那就更显得自己落荒而逃一样,小狐狸恶狠狠地过去把他的包子抢了过来。 “不是你给我的,这是我自己抢走的!” 那个小少年笑着点点头; 小狐狸第一次感到挫败感。 随即她又变得恶狠狠起来,自己可是祸国殃民的大妖怪,这只人类真的太放肆了,可不要惹自己生气了吼!要是她生气了,就要把他给吃掉! “要不要去看社戏?” “诶?” 那个小少年笑着拉着她的衣袖,身子后仰,把她拉了个趔趄,邀入这北方的喧闹小镇。 她就莫名其妙跟在对方身后。 盛夏蝉鸣叫得荒诞,镇子的驼铃声带着风沙; 平时离自己很遥远的人声忽然近在咫尺; 她像是第一次踏入人类的世界。 明明跟平时一样的瘦弱街道,泛黄的舞台幕布,围满了人的糖人摊铺,吵杂的酒馆,张铁匠家永不停歇的金戈铁鸣; 穿过镇子的河流泛着金光,那个私塾的少年带着她走在过去熟悉的地方上,世界像定格的老照片上着了一把火,烧成灰后一切都开始从画面走了出来。 小狐狸定格的时间,从此开始走动。 她看着过去熟悉的一切,居然变得陌生起来。 “这里是哪里?”她愣愣地问。 “这里,这里就是苏镇啊。” “苏镇,苏镇是哪里?” “苏镇……苏镇在……在人间!” 日落时分,那个少年跟她说,明天有灯会,问她要不要一起。 小狐狸看向这个少年,看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除了傍晚的星辰,还有自己的倒影。 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那就明天见咯!” “回家要被娘骂死了,玩得那么脏……” “对了,我叫周水,你叫什么名字?” 居然敢这样问我的名字,这人类还真是大胆啊,小狐狸一插腰:“你这小子给我听好了,本大人的名字是涂山绾绾!” “啊,绾绾,今天玩得很开心,那明晚见!” 那个少年走了之后,小狐狸在原地愣了很久。 明天见吗? 明天就能再见到了吗?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她就站在原地,月亮出来了,转了一圈又沉落西山,东方破晓,街上开始吵杂,明明大家都在说,在笑,都在各自走在自己的路上,她在路边看着他们,她的时间好像又停了下来。 “啊,你等了多久了?” 夜幕降临时,那个人类少年又出现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等了多久?” “算了,走吧,今晚有灯会看呢,先生跟我们说过,苏镇的灯会可是很有名的!” 夜间,河面上飘着数十上百的小艇,人们穿着好看的衣服,河上飘着数不清的灯,顺着河流,一直向远处飘去。 他们也放了一盏灯在水面。 “哈!好厉害!” “我的灯飘得好远!” “快,快超过前面的!” 那个少年拉着他在人群中跑窜,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摔了一跤。 “一个人跑来跑去干嘛?”那个人嘀咕了一句,少年只是默默起身,拉着小狐狸离开。 他们说明天也一起去玩; 他们互相道别; 小狐狸站在路边看着少年离开;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忽然一个人笑了起来; 这样啊,明天见; 明天就能见到; 还想去好多地方; 明天,好想快点到来啊; 她站在那里等,一直等一直等,也忘了等了多久,只记得太阳升起之后又下坠,不断升起落下,路上的影子长长倾斜又变成一个点,再重新倾斜到另一边,周而复始; 街上人群如潮水般聚拢又离散。 自己等了多久来着? 明天……还没来吗? 小狐狸动了; 她循着那个少年身上的灵,找到他家院子去。 她看到那个少年家里。 他的父亲沉着脸,他的母亲在哭,院子里很多人,那个少年郎吵着说要出去。 有人说小少爷是撞了邪; 也有人说是出现幻觉了; 下人在一边小声嘀咕,说太吓人了,以前就总是撒谎,那天小少爷居然一个人在街上又说又笑; 少年的母亲哭着说自己儿子怎么那么命苦; 小狐狸在院子外边看着,想着他怎么还不出来找自己玩; 一直过去了半年,她终于在路边又看见了那个少年; “喂,你来了!” 只是,那是一双平静似水的眸子。 他像是再也看不见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但是不是的; 小狐狸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明有自己的倒影; 他看得见自己,但是不管小狐狸怎么喊他的名字,怎么骂他,即使在众人面前推他,把他的书撕毁,用石头砸他家的窗子,那个少年都不再跟她说一句话了。 “你气死我了!” “我可是大妖怪,你快理我!” “跟我说话啊!” 自那天起,那个少年身边总是会发生很多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桌子忽然掀到,走着走着自己摔一跤,突然有水泼到身上,手上的包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拍走,但是他一直都是平静如常,回到家中,少年的母亲喜悦地拉着他的手,说自己儿子终于正常了。 啊……正常吗? wap. /91/91779/2020915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