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画》 第一章 平凡 她送了我一张画。 那天再平凡不过了，是个百般无聊的星期四。 一如往常，我在点名前十分鐘踏进教室。教室还是在那儿，位置仍然是那个习惯的角落。 脚下步伐，很自动地走向那里。 放下书包，将书本摆好在桌上，同时向右手边看去。 她依旧早早到班，在座位上画着图。 「哥，听说你班上同学有一个很会画画，把图带回来给我看看嘛！」妹妹是这样对我说的，也不知道从何得知。 我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犹豫着是否该做些动作。 「这什么要求……真是的。」我碎嘴了几句。 明明知道我最不擅长说话了；也知道要计算我俩对话过的次数，用五根手指头数得出来；明明知道，我连她叫什么都记不得，长什么样子都没印象。 因为妹妹的一时兴起，害得我手足无措，我当然可以拒绝，但…… 「没有理由啊！」我暗暗想道，看着眼前那活泼的女孩儿。 「就当作交新朋友吧。」我轻声安慰自己。 平时沉默寡言的我，鼓足了勇气。我起身，跨过那个隔着我俩的走道，拍拍了她的肩膀。 她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看向了我，深棕色的眼光中带着一点诧异。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嗯……那个、没有……唔，不是……可以帮我画一张画吗？」我很紧张，心脏直跳，几乎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冷汗在紧紧握着的拳头中濡湿着自己的手指与掌心。 这女孩也是开朗、爽快，想都不想便一口答应了。 「当然好啊！」 语毕，她便从背包内抽出一张白纸，动作轻柔，没有使其一丝皱摺，她看着纸张，愣了几秒，便将原本的图替换掉。 「你要我画什么啊？」她对我绽放了宛若向日葵般温暖阳光的笑容，棕色的头发被上头风扇吹起一角，露出耳垂上的一点灿金。 闻言，我愣住了。只顾着图，却对要画些什么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就、就跟你刚才在画的那张一样吧？」我赶紧想了个回答出来，仍然有些结巴，心中没来由的暗恼。 「ok！」她笑着应道。 我站在她身旁，微微弯着腰。我本该盯着纸上的，眼神却不自主地向她脸上移去。 望向她专注的神情，棕色的鬓角随着风如烟云一般飘盪在空中，精緻的侧脸刻画着专注，我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这样一直盯着，把每一条发丝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看到脸上细细的白色绒毛，我入神地看着，把每一点动静纳入眼里。 我看得入迷，她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我。 「哈囉？」见我恍神，她顽皮地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啊啊！怎么了？」 我慌忙地将眼神移往别处，脸颊却烫了起来。 「要上课了耶，你要不要先回位置？」她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然。 「呃……嗯，好。」 课堂开始了，我却是心不在焉。老师在讲台上，彷彿被噤声了一般，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陷入了沉思状态，为什么目光离不开她？为什么心跳不断加速？ 或许是因为平常不爱交际的关係，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的友善。她散发着热情，一举一动都透着真诚。 我扶着额头，对这问题仍是不解。 突然，一枝原子笔弹到了我的桌上。我顺着笔的来向看去，是她。她见我疑惑的模样，笑得肩膀不停上下抖动。 我又更疑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呀？我做了什么吗？ 她在空中将手挥了挥，便举起桌上摆着的图。 上头画着一位仙子，看来该是嫦娥了！乘着彩云。祂温柔地微微笑着，优雅从容，确实有着神仙的气息。像是轻轻一碰，就会从纸上飞出来一般。 看着这张图，我自然是又惊又喜，连忙点头道谢。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画的是谁啊？」 「嫦娥？」 「聪明！」 在平凡的今天，遇上了个不平凡的人。 第二章 笑 同一日下午，休息时间。 我走向她，见她如水晶般澄澈的双眼望着窗外。外头夕照昏黄，从窗外透着温暖，映照着她金灿灿的耳环。只见他一头淡咖啡色的发丝，用一条发带束着，白皙的脸上掛着清浅的微笑。坐在木椅上，手上握着麦克笔，盖子却是锁得紧紧的，对墨水一点也不愿意浪费。 看着这样的景象，我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了？」 「呃，那个……你，你可以教……教我画画吗？」我紧张得连句话都说不好，虽然原本也没好多少。我抬头想了一想，续道：「我，我可以请你点心什么的作为交换。」 「怎么不可以？」她一口答应。「点心什么的再说吧！想贿赂我？没门！」她笑着走开了。 她的笑容甜美可爱，我是用尽全力将这一刻锁在脑海里。 接下来几堂课，又是漫不经心，这似乎一直重复发生着。 最后一节课结束，我简单收拾好了背包。走出教室外，走廊上空荡荡的。刚要起步，却正好遇上了她，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也没课啦？」她对我笑了笑。 「呃，嗯。」 「那一起走吧！」 她向前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你不想吗？」 「没有没有！」我赶紧跟了上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我们这样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还有定义的吗？当然是啦！」她大方地笑着。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微微弯下了腰，让我的耳朵更贴近她。 「哦对耶，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又笑了几声。「我叫做黄妘娢。妘是古人说话的那个云，左旁加个女部；而娢则一样是先一个女字旁，然后再加上含苞待放的含。绰号的话，随便你取吧。」 「好好听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挺直身子，这名字实在好听。 「那你叫什么啊？」她反问道，眼中蓄满了笑意。 「我，我叫清明，然后姓张。」我摸了摸脖子。「和那个节日同音同字。」 「很有文学气质的名字呢！」她夸讚道。「像是歷史文人一样。」 两人随意地走着，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我们俩坐的是同一班公车，是同一站下车。这，或许也算是缘分吧？ 「老师今天这样说欸！哈哈哈！」 「对对对，还有……」 平时的我，总是安静内敛，不太喜欢和人说话。但只要是她，总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对话。 每当话题结束，我总是期盼的望着她，待她开个新话题。前几次倒还是正常的，但这次可不大一样，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两人就是愣在原地，盯着对方。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尷尬到极点了。但在我心中，这是多么温暖，多么幸福。 随着相望的时间增长，我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在她「噗哧」地笑了出来后，我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干嘛一直看啦，很尷尬耶！」她忍不住说道，顺手拨了拨额前碎发。 「我，我觉得很好呀……？」 看她笑得开怀，我突然了解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再也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 第三章 相信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下度过的。 「如果线条没有特别做笔压效果，会失去立体感呦。」她在纸上示范着技巧，的确让整张图丰富、精緻了许多。 我很是认真地听着，回家后也是做了不少功课。常常练习到清晨，还是不愿意上床睡觉。而萤幕的另外一头，她总是在那里陪着我。不过常常说到一半，她就消失了。 我也不大清楚她是去了哪里，要做什么。「时间总是不早的了，八成是去睡了吧。」我没有多想。 「你看！这是我昨天画的。」我又从资料夹中抽出了一张图，展示给她看。 她接过了图，仔细端详着。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拉下了图，表情变得严肃，直视着她的双眼。「你家没发生什么事吧？」 「什、什么？为什么这样问？」她显得有些紧张慌忙。 「星期五晚上不是有救护车经过吗？停在你家公寓前。」我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两天，你都没有读我的讯息，没有接我的电话了。」 「啊，那个啊……只是出去玩刚好忘记带手机罢了。」她侷促不安地放下了图。挥了挥手，强笑道：「别想那么多啦。」 「是去哪里呀？」 「呃，这个嘛……去看展览了。」她的眼神飘了一下！骨溜溜直转。 「下次一起去吧？」 「可以吗？」我很是惊喜。 「嗯嗯！我们找个假日一起去吧！」 数天后，我俩真来到了美术馆。在各个楼层欣赏着不同风格的艺术品。 走着走着，不觉已来到了顶楼。长廊两侧掛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路中央立着一块木板，上头钉着画作。 她注意到那幅画了，眼神亮晶晶的，一踏步便向那儿走了过去。我下意识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好漂亮哦！你说是吧？」她转过头来，很是兴奋的看着我。 「啊，对呀。」我迟疑了一下，不是画作不够好看，事实上，我的心思从一开始都不在画，她陶醉的模样早将我的灵魂抽走了。 那是一幅油画。上头是一个男人，在大浪之中的一艘小船上，他紧紧握着桅杆，抱着那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而她就是站在那，用着那双大眼睛盯着图。但她欣赏其他时的那个笑容，在这幅画前却消去了。 她扶着墙壁，面色发白，头上冷汗直冒，嘴中喘着粗气，右手捂着胸口，满脸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吗？」我弯下腰来关心。 话才刚说完，她突然摔在了地上。 「妘娢！」我慌了手脚，赶紧蹲下身。 她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异常，彷彿来自地府的幽灵。喘声越来越急促，没有发出多大声音，却很骇人。她将手伸入口袋，掉出了个空药袋。 「呃呜！」她抓得更紧了。 瞥到地上的药袋，我似乎了解到她需要什么。我果断地打开她的后背包，试图在那个布包内寻找相同包装的药品。 「怎么这么多……」我迅速拾起了药袋，一包一包比对着。「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找到了！」 我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同时将那包药和手上的矿泉水递给了她。 她很冷静地接过药和水，便将药丸放进嘴里，喝了口水。 「谢谢。」 她是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过了半晌才勉强挤出两个字来。 「妘娢……？」我在意的并不是她的道谢。正开口，她便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恢復了些许红润，先是抿了抿唇，随后对我笑了笑。 「没事啦！」她伸手抚了我的头，我不禁红了耳尖，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干嘛啊？」她不禁失笑，随之接道：「有时候看画太专心就会这样啦！」 「是吗……？那药又是怎么回事？」我很是怀疑，总觉得她瞒着什么。 「这个嘛……呃、你知道太激动会脑充血嘛。」她有些结巴，眼睛一转，续道：「所……所以、以要……哎呀！就是要压一下嘛，瞎担心什么？」 她缓缓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蹌，我赶忙扶住她，她朝我笑了笑，大方地倚在我身上。 「这样啊。」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第四章 无可救药 假日，总是令人想偷懒的。 八点时那吵闹无比的闹鐘，也拿我的贪睡没輒。本来很是舒服地躺在床上，刺眼阳光却直直射入我眼睛，带来了难以忽视的灼热，就算用棉被也抵挡不住，硬是把我拉起床。 「好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我对于早晨感到格外厌恶，但我仍是拖着疲累的身子，走进浴室简单地刷了牙、洗了脸，便走回床边拿起手机查看时间。 见到她传来的讯息，便顺手点了进去。 这次的讯息，不是以往温暖的「早安」，也不是那轻松的间聊，而是一句： 「我要搬家了，下礼拜四离开。」 不带有仍和一丝感情，冰冷，似寒冬、如风雪，在我的心上划出血痕。 我呆掉了，不是那种遇到数学题时的不解，亦不是看着美丽风景时的失神，而是那种……无法言喻的慌乱。 右手忽地发软，手机自手中滑落，跌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什么剧烈声响，却用力地宣告着事实。 我并没有捡起他它。我抱住头，脚却突然脱了力，一个踉蹌便跌坐在地。 我是多么不愿意接受事实的，却只能任命运作弄着，彷彿被大手控制的傀儡，无力而什么也无法改变。流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眼泪，用尽全力毫无意义地嘶吼着。 岁月如梭，即将毕业了，本以为可以和她继续做邻居，继续和她聊天、搭车、画画…… 我还想和她一起画画，不，做些什么都好。 驀然回首，自己和她学画，竟已悄悄学了两年多，而我，却仍是画不出张好画。 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分心呢？恐怕是的，至于原因，自己心头自然清楚得很。 原本是佩服她的画作，才向她请教的。却不知道何时路走偏了，偏到了她人身上来。 张清明，你还真是……无可救药啊！ 正值暑假，人自然是很多的，而你连离开时间也没有好好告诉我！单单一个星期四，我要如何在二十四小时中找到你？难道，连最后一面，也都见不到了吗？ 在心里，我无力的嘶吼着。 我传了好几条讯息，打了无数通电话，没有回应。 是她收拾行李太忙吗？是手机坏了吗？还是……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乱了我的思绪。 不知为何，那使人慌乱的鸣笛声越来越频繁。 一个星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怎样都联系不上她。就算是按了门铃，也无人应答。 为此，我彻夜未眠。 天还没亮，东方一抹鱼肚白方要出现，我早已换上外出服，手也早早搁在门把上了。 我便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想着她要何时出发才是。向下一看，一个女孩拖着行李箱经过。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妘娢。 那么早……是为了避开我吗？ 我转身，正准备推开门时，却被一声「哥哥」叫住了。 「哥哥！」 「怎么了？」我很是焦急，却忽然发现，妹妹竟也和我一样。 「你要去哪里？」 「妘娢要走了……我要去找她。」我说出了实话，希望妹妹能够谅解。 「但是……」妹妹手上捧着我养的小猫，牠的声音像是在哭泣一般，失去平常精神。 我吃了一惊，不住寻思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半晌，我嚥了口口水，伸出双手。 「把牠给我。」 抱着牠，我拉开了门，衝了出去。前往动物诊所的方向偏偏和火车站的方向相反，我用尽了全力，已无法再快下去了。 来得及吗？ 我气喘吁吁地推开了诊所的玻璃门，上头掛着的风铃敲出清脆的铃声，煞是好听。 但我没有那个间情雅致。 「清明？怎么这么狼狈？要不要休息一下？」因为每年都健康检查，柜檯小姐都记住我了，在此刻，无疑是件好事。 「能不能先帮牠检查一下？我有急事，晚点回来。」我将掛号所需费用放在了桌上。 「怎么了？」柜檯小姐关心道， 「……我喜欢的女生，她要走了。」我沉默了半晌，来不及编藉口，我便红着脸，如实地告诉她。 「好好好，那你快去吧。我们，会把小猫照顾得好好的。」柜檯小姐露出了个「我懂」的笑容，示意我赶紧出发。 「谢谢。」 拉开玻璃门，我又狂奔了起来。 第五章 道别 进了火车站，上了月台。 是那个熟悉的人影，准备踏上火车。 「妘娢！」 我大喊了她的名字，她转过头来，早晨的阳光照向她耳环，流光溢彩。 此时时光好似倒流，两年前，她就突然进到了我的生命中。那一张图、那一个微笑、那一个回首……使她成了我永远无法忘记的，那个女孩。 「啊！清明，是你呀！谢谢你专程来看我。」 她的笑容依旧是那般的灿烂，但眸色微敛，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为什么？明知是最后一次见面，为何她仍是掛着那不曾更改的笑容？ 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她选择了乐观看待。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我忽然将她搂进了怀中。 她似乎有些惊讶，身子微微一僵，却很快又放松开来。 「你做什么呀？」她微嗔道，没有推开，但也没有多做什么。 见她没有反抗，我放了心，说道：「我……我……没什么。」有些结巴，想说点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 闻着少女身上馨香，我不禁有几分晃神，脑袋微微晕，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上下直跳，紧张，又有点不知所措，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觉了。 我缓缓放开了手，失神地看着她，目光迷离，却仍是留恋的看着她，不然很可能就没机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慌张，似乎不仅仅只是为了她的离去而悵惘…… 最终我俩凝视，短暂，却又漫长，两双眼睛，是不是都蓄满了相同的情绪和悲伤？ 直到铃声响起，我才不捨地松开了双手。 她愣了几秒，失笑道：「好啦，你到底想做什么呀？」说完慢慢上了火车。 见她上了火车，我的内心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衝动。我握紧了手，像是初识时，向她谈话的那股勇气。我抬起头，望向了她。 「我……」 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嗯？」 「没、没事。再见。」 「再见。」她对我挥了挥手，车门也缓缓地关上。她与我，就这样被白色的门板隔着。我佇在原地，盯着火车，直到车尾从视野中消失。 我依旧是看着那漆黑的轨道尽头，一动也不动。 脸颊却不争气地被那两行泪水划开了。 自己真的好傻。 或许，再也见不到那似春风般的笑靨了吧？ 第六章 回光返照 笑如春风，拂乱了心跳。 我睡不着。 躺在床上，直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破晓时分，才闔上了眼睛。 那时天光熹微，鱼肚白出显。 我梦到了她，依旧是那个充满元气的青春少女。好似她真在那儿，与我间聊。 「早安──！」 她大方的笑声，或是少根筋地撞到桌子，一举一动除了真实，还是真实。 我伸出手，却什么也摸不着。 她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的改变。 每当我入睡时，总能在梦中与她相见。一碰到床，只期待着能在梦中与她做些什么。在梦中，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我能够看着她画图、能够听见她的声音、能够与她互动。 就算是幻想，也见不得我快乐。 在沉沉睡去后，我来到了有别于以往的地方。不是教室，不是马路旁，而是一条白色的走廊，以及一间间房间。 我的直觉使我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房间内空荡荡的，四面墙壁上没有窗户，也没有额外装些什么。而在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床。棉被下，便是妘娢。 「你怎么躺在这里？」 没有回应。 「睡着了吧。」我是这样想的。 而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同样的场景。我总是在一旁，看着她，直到天亮。 每当我推开门，那房间依旧是那个样子，妘娢完全没有移动，连皱褶的模样也都没有改变。 毕竟是梦，是我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我也没有特别在意。 我天天造访，她却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模样。反而是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 「你要是不起来，会死在这床上的！」我想摇醒她，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她却像是真被我摇醒了一样，睁开了双眼。 「妘娢？」 她起身，像是刚睡饱一样伸了伸懒腰。双颊慢慢染上血色，恢復了生气。 她没有说话，自床上站起，又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 很神奇的，我能够感受得到。 「你还好吗？」我对这一切的发生毫无头绪。 她没有回答，转了身便是向那扇门走去。 「你要去哪里？」她回过头，对我微微笑了笑。手指按在门把上，轻轻拉开了门，一阵风吹了进来。还未来得及踏出房外，她的身体便随着飘摇的长发，消散。 冒着冷汗，不知何来的悲痛砸进我心中。 却是哭不出来。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