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曾含情不语》 第一章-梦境 【第一章】 她穿着一袭梦想中的新娘白纱，正等待着春日早晨举行的教堂婚礼。美丽的脸庞几乎不须过多脂粉，那是何等幸运的新郎，才能有这样前世修来的福气，娶到如此美貌的新娘。 她坐在教堂的休息室里，对于即将举行的结婚典礼不免感到有些紧张，再想到结婚以后，家中就只剩老父亲一人，更是觉得有些惆悵；她一度想衝出休息室，只希望能告诉爸爸，这个婚她不结了，只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傻女儿，你结婚，我也多了半子，以后你跟他一起照顾我后半辈子，岂不是更好吗？」老父亲看着女儿满脸泪水，轻轻抚着她的头说。 她掛着泪，嘴角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点点头。她未来的另一半，是爸爸相当满意的出色年轻人，肯定会跟着她一起照顾爸爸的后半人生吧…想到这里，她发现自己的眼角又湿了，待会就要走红毯了，可不能带着泪眼又模糊的妆容进场啊！ 正当她环顾四周，想找找休息室里是否备着面纸时… 「这么大的一场婚礼，竟然连张帖子都不肯发给我，好像有点小气啊！」休息室外的走廊上，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不！怎么又是这个声音？这个她在梦里不知几度梦见，每每都会让她吓出一身冷汗的声音？ 她慌张地站起来，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已在休息室门外，她顾不得一身白纱与脚上的新娘高跟鞋，只希望自己动作够快，来得及衝到门前把门上锁，或许还能挡住对方… 「关小姐，你这么急着要去哪儿？待会就要走红毯了，是你太心急？还是想要逃跑？」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男人的声音和脚步声，就在休息室的门打开的那一剎那，随着窗外的阳光一同踏入了休息室里。 不知外头的阳光为何突然如此刺眼？门一打开，闪的她几乎无法直视，只能下意识的举手去挡，想要看清楚来者何人！ 她眨眨努力想要张开的美丽大眼，被手稍微挡住的阳光只让她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对方的下巴稜线、还有向上扬起的嘴角弧度… 他的下巴稜线很是鲜明，模糊之中似乎还能看见中间的美人沟，嘴唇并不算单薄，微笑时，嘴角还会在脸上推挤出好看的弧线…虽然她只能看见对方三分之一张脸，却大概知道他长相不差，只是，他现在的笑容不管多迷人，都只会让她觉得全身发寒，脚步也不自觉一直往后… 「你…你倒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送的新婚大礼，你可不能拒绝。」对方看她几乎站不稳的默默退后，倒像是有机可乘，也跟着往她的方向迈出一大步。 她虽然害怕的想尖叫，可是心里却叫自己冷静下来，像是知道自己如果慢慢往后退，对方能够被阳光掩饰的机会就愈来愈少了，届时，她一定可以看清楚这人的长相！果然她愈往后退，那满室的阳光，就随着他慢慢往她的方向接近，渐渐从他身上褪去。她冷汗直流，愈是往后，愈觉得对方彷彿恶魔撒旦，高大挺拔的身材，罩在黑暗中，一对可怕的蝙蝠翅膀会从背后展开… 就在她慢慢能看见对方高挺的鼻梁时…男人停下脚步，不再往她的方向靠近，这个距离顶多也只能看清楚他半张脸。就在她还想再多记住对方的一些特徵时，却见他从怀中，慢慢掏出一把黑亮亮的枪，枪口对准她的方向！她下意识的低头往自己的胸口看去，半暗中，白纱的精緻蕾丝上，竟出现了一颗明显的红色准心点？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是胸口的红点仿佛是个诡譎的记号，眼下只要对方扣下板机，她定血染白纱。 背上那股凉气让她知道身后已是休息室的墙壁，根本无处可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想把自己撑着，却无法阻止全身像是被寒冰笼罩的恐惧感。 「我不是说了，我是来送新婚大礼的，只不过，这份礼物是要送给你爸爸，还有你未来的新郎，所以只好委曲你牺牲一下，作为我的礼物了。」他的笑容似乎又更加明显，还能够隐隐看见雪白的牙齿，明明暗暗之中，却是极度的冷冽阴森。只可惜，她的恐惧感并没有维持太久，就被胸口的一阵剧痛给取代… 他开枪了，但因为枪管上装了灭音器，所以只听见闷闷的像是「咚」的一声，一切就结束了！ 她发现自己慢慢全身无力，视线随着她不自主地向后仰倒而上翻，她始终没能看清楚兇手的面貌，最后视线所及之处，只剩教堂休息室天花板上的灯泡… 「记住，这份礼物是青龙…」她的感官愈来愈弱，隐约只听到兇手留下最后的口信… 「青龙！他说的是青龙！」剎那间似乎回光返照，她用尽了人生最后的一口气力，终于大声喊叫出来！ 好一会，她发现自己的嘴角似乎能再度嚐到味道，疑似是额头上滚落下来的冷汗，视线所及虽然还是半黑暗的，但周围的摆设已不是教堂的休息室，而是她自己的房间… 「我怎么…又做了那个梦…」她觉得双腿好像还是有点无力，索性用手把自己撑起来，这下倒能确定自己还是在房间里，因为她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只是上半身的白色棉质睡衣，早被满身的冷汗给浸湿。 数不清是多少个夜晚了，她总是时不时的会做这个可怕的梦，好像是从她家宣布要办喜事开始，就不断出现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内容…只不过梦里面那个人，最后留下的话或有不同，有点像挤牙膏一样，慢慢留下线索。 「青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跟青龙会有关？」真的不是她想像力丰富，那是她身为警察人员子弟的本能，黑社会各路帮派的名称她打小就瞭如指掌。 儘管担任警察的父亲每每下班回到家中，都儘量不在她面前处理、甚至谈到任何公事，可是他一生都在香港警察单位服务，她多少还是会涉猎。 而且，她还知道，当年母亲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过世的原因，似乎也跟父亲的工作有关…只是这个伤疤对父亲来说太痛，以至于他除了毕生奉献给警界之外，就是拚尽全力绝不让这唯一的女儿涉及任何跟他工作有关的事物… 这样极其的保护，最终目的是不希望女儿步入她母亲的后尘，可是他家的社交圈就仅仅如此，当然女儿成长之路上会认识的对象，不外乎就是警察人员的子弟，或是他一手培养的部属。 后来她父亲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能保护女儿一辈子的人，除了优秀的年轻警察外，再也没有了；于是，在那位年纪轻轻就一路升到高级督察，甚至已经是内部提名下任警司的人选—罗逸凡，毫不畏惧的表示要追求女儿后，他终于点头答应让他们交往看看。 关若涵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漾起一丝微笑…她的父亲关文贤，最后是在处长任内退休，真可说是警界之光；想当初她听到罗逸凡竟面不改色的在父亲面前，说要请她外出赴晚餐之约时，父亲脸上那一阵阵的喜怒变化… 父亲原本是绝不可能答应她跟警察交往的，但是罗逸凡毕竟是他的得力部属，又是相当优秀的警务人员，能够一路升职，靠的都是他自己的努力。关文贤想到这里，不免微笑的松开了纠结的眉头。 关若涵又想到了罗逸凡…该怎么说，他刚正不阿的个性，又是警校榜首毕业，天生就该吃这行饭。人除了长的体面，更为了要更有效处理勤务，坚持每天运动的习惯，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体能当然也是他快速升职的助力。交往的过程中，罗逸凡对她的呵护无微不至，虽然有时候她也觉得罗逸凡把她看的太过柔弱，但是父亲显然很满意他这样几乎保护过头的照顾，所以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跟好友方愫梅提起，她那点洩气还是会真实流露… 「小涵，你现在是跟我这个单身女子炫耀吗？你男朋友年轻帅气又前途光明，你竟然还有得抱怨啊？」方愫梅好像突然想捉弄她一样的故意高声的在人群中说，搞得她美丽的双颊迅速漾起一片红霞… 「愫梅，你小声点嘛…我没有说逸凡不好，他什么都好，只是我…」她赶忙把方愫梅拉到一旁。 「这是你自己说的喔，他什么都好，所以，如果他这么好，那让你嫁给他，你愿不愿意啊？」方愫梅不知为何突然话锋一转，偏偏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本以为只是四周来往的人群，却突然全部向她所在的位置看过来，好像也把她团团围住了，现在这是…拍电影吗？她突然有点愣住！只是，惊喜就像海浪拍打上岸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冲的她都快要站不着脚… 这时，把她跟方愫梅围在中央的人群，又突然像是被摩西分海那样的自动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好几只气球向她这里慢慢飘过来，有爱心的图案、有邱比特的样子，也有英文字母，似乎看的到是「m」、「a」、「r」、「e」等等几个字… 正当她想开口问方愫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那条小路的尽头突然出现罗逸凡的身影，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配上卡其色的长裤，帅气的脸上漾着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他缓缓的向她走了过来，而且看的出来他好像一边走，一边从长裤口袋里要掏出什么东西？ 正当她感觉又惊又喜，脸上也早已红霞满布时，罗逸凡已经来到她面前，从容不迫的面对她就这么单膝下跪，然后她才接着看清楚他方才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是一只红色的皮革盒子，现在正躺在他大大的手掌心上。他笑着，在眾目睽睽之下，将盒子打开来，盒子里厚实的白色衬里中央，嵌着一只有银、玫瑰金、金色等三种顏色的三环戒… 回想至此，她突然感觉手在床边撑有点麻了…刚才那个故事最后当然是继续发展下去，一直到关、罗两家终于宣布要办喜事…而她，就像她的父亲、她未来的老公、她的好友闺密说的那样，明天也将成为最美丽的新娘子。 这一切本来都是很甜蜜、很符合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进行着，一直到不知多久前，她开始做那个噩梦，梦境全都是一模一样复製贴上，最后那个兇手，也总是看不清楚样子… 她不禁想起那个人最后说的〝青龙〞，到底是不是跟香港四大黑帮之一的〝青龙会〞有关係，她真的不知，可是撇除她的父亲、她的新郎外，她自己倒因为这两个男人的极力保护，跟香港黑帮半点搆不着关係。虽然说他们的婚礼最有可能闹场的人，当然就是父亲竭尽毕生之力所打击的黑帮，可是她不明白的是，梦里面的那个兇手，既然跟她素昧平生，又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先不说黑帮要派人到满地都是警察的婚礼闹场，是何等的愚蠢；再说她个人跟任何黑帮分子，更是没有任何接触的可能，为何那个兇手最后总是… 她摇摇头，突然觉得相当口渴，便下了床，摸黑想走到厨房去找水喝。黑暗中，靠的只有窗外偶尔洒进来的皎洁月光，她轻手轻脚的，就怕吵醒父亲。 她进了厨房，悄悄开了一盏灯，看到桌上的水瓶，顾不得昨天方愫梅还千交代万叮嘱，今天晚上绝对不可以喝太多水，免得隔天水肿，就可惜了她天生美丽的模样，她当下只是觉得口渴至极，一定要喝一大杯水才能平復。 她脑袋里那些什么当新娘子会紧张、维持美丽的叮嘱都没有盘旋太久，唯一一直消散不去的，就是那个噩梦。 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个梦，因为她对梦境有太多太多的疑虑，就怕解释不清楚，到时候也让身边的人穷紧张。 只是，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个她发誓从没有见过面、听过声音的陌生男人，在梦里面的嗓音会是如此清晰？而他的身影好像也不太像是她做梦就可以捏造出来那样，尤其是…尤其是他的半张脸，那半张带着美人沟、高挺鼻樑的冷峻脸庞… 第二章-婚礼 【第二章】 陈莉嘉在夜半的月色之中睁开双眼，随即映入她眼里的是枕边男人光裸的胸膛，她缓缓把视线往上抬，看见他稜线分明的下巴，而在她手臂下的胸膛，正在规律的起伏着。 她冷艳的嘴角，这时才露出一丝少见的微笑。轻轻地她又把头靠回他的胸膛上，只想确切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那样她才能安稳睡下，才知道明早还能见到日出。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否仍太过稚嫩，她不是早就应该要习惯生活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惊滔骇浪了吗？但…身为女人终究是逃不过一个坎，就是心里一但有了牵绊，就没办法一如往常的冷静，没办法把生死置之度外。这个牵绊，是她毕生的挚爱，是她虽然知道睡在身旁，却仍不免常常在半夜里惊醒，都要先感觉他是否还存在的男人。 他现下似乎还睡得很熟，让她不忍发出一丁点声音，可是看见银白色的月光洒在覆盖在他身上的浅灰丝质被褥上，竟是那样晶亮好看… 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在半夜看过窗外的那片大海了，这个在海边的豪宅，当初就是为了她喜欢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他二话不说的就买下来，还在主卧室装上一大片的落地窗。 她为了不让自己动作太大，所以用单手去寻找着放在床边的睡衣罩衫，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起身，穿上罩衫，悄悄的走到窗边，轻手轻脚的将窗帘拉开那么一丁点… 今晚的月色非常迷人，海面上没有太多水气、雾气，而没有强风吹抚着，海面上映出月亮的完整倒影，看的她都呆了，觉得那是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月光海… 冷不防，她的腰上出现一只男人的臂膀，然后她感觉背后跟着贴上一片炙热的光裸胸膛，他的下巴，此刻正好埋在她乌黑的长发里，她的头顶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 「你怎么不把窗帘拉开，这样才看得清楚？」男人一隻手环着她的腰，另一隻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肩头。 「月光太亮了，拉开来只怕你也跟着醒了…」她没转头，此刻被月光照着的冷艳脸庞，听到他的声音，竟露出旁人根本没见过的温柔笑容。 男人好像微笑起来，离开她身后，走到窗边，为她把整片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这下她看呆了…刚刚彷彿只是从隙缝中偷窥到绝世名画，现在他索性把画摊在她眼前，还适度的打上该有的镁光灯。 那一整片银白色的月光海景，难怪听说有人喜欢晒月亮！ 她微微转过头，看着正倚在落地窗另一边，打着赤膊的他，结实高大的挺拔身材，因为是春夏时分，他晚上睡觉只喜欢穿一件四角裤，这时露出修长的双腿，斜倚在窗边。她看着他的半侧脸，稜线分明的下巴，中间有一条美人沟，不算单薄的唇线、高挺的鼻樑，然后是他的一双浓眉大眼，被长长的睫毛覆着；虽然他不常笑，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变成两道弯月，跟他平时冷酷的形象大庭相逕… 「怎么了？海不好看？现在要看我了？」他眼睛的那两道弯月，看过人的根本寥寥可数，但这就是让她死心踏地的原因，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倒是能常常看到。 「我…我想问你，明天，你真的打算那么做？」她虽然知道现在气氛正好，任何话都会破坏这份美好，但她就是忍不住，说出最打坏气氛的那个问句。 果然，空气一下子凝结起来，剎那间，陈莉嘉彷彿还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声…不过，她本来预期他脸上的那双弯月会被往常的冷冽取代，但似乎仅只一秒，他又将弯月掛了回来，这倒是她比较始料未及的… 「那当然，前处长大人把我们吃乾抹净的太久了，总有人得出手，让他知道我们四大帮会，他还是惹不起的。」他笑着说完，终究还是转头就离开卧房。 陈莉嘉看着他走出卧室的背影，竟不小心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说错话而后悔，还是为了他明天的计画感到异常忧心… 她虽然长年身处〝青龙会〞的核心，深知帮内的行事风格，可是他明天的计画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如果老会长还管事的话，不晓得会不会阻止他这般蛮横的硬干…但是，不就是因为他出手凶狠至极，才让老会长这么放心的〝退休〞？显然是觉得他这个唯一个儿子颇有乃父之风，甚至还青出于蓝吧！ 说到香港黑帮的发展，应该要往前推到清初，从当时反清復明的社会风气开始，经歷长时间的歷史洪流，躲不过一波波的逃难潮，很多人所幸避到香港这个法外之地发展，那时候quot;流行quot;了好一阵子黑白两道同流合污，最终发展出现在比较知名的四大帮会。 这四大帮会最初的创始人原是同门，四个兄弟的势力清楚瓜分东西南北，所以才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方位四宫命名。但后来因为有太多利益可图，人性也本就亲兄弟明算帐，各帮的后人开始慢慢互相侵犯、掠夺彼此的地盘，以致如今四大帮会所盘据的地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么明显的东西南北分界了。 陈莉嘉最早是青龙会底下〝心〞支会的成员，但凭着她格外冷艳的外表，加上爱恨分明的个性，很快就得到青龙会大老、甚至是老会长本人的青睞，顺利进入青龙会的核心，也因此才认识了年纪相仿的老会长独子，也就是现在青龙会的会长，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宋奕龙。 青龙会的老会长宋威，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早年经营顺利，所以青龙会所累积的财富、佔有的地盘一直都是四大帮会之首。宋老会长本来还秉持着帮会没有一定要传子的原则，所以早早就让保母带着两个孩子去美国，打算让他们永远离开香港这块是非之地，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就在儿子甫从大学毕业、女儿还在念高中的时候，硬是把他们两兄妹都带回香港，还当眾指定下一任的青龙会会长，就由他的独子宋奕龙继任。 当时的宋奕龙只是个热血青年，而且因为头脑聪明，本来在美国念书一直都如鱼得水，算的上是高材生，可是父亲因为一个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的原因，不但硬生生把他跟妹妹从美国带了回来，还指定要他接掌青龙会所有的事业，他的抗拒想当然是排山倒海而来。 不过，宋威毕竟是香港黑帮教父级的人物，杀伐果断的个性并没有因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软化，反而因为儿子这般强烈的不满跟反抗，激的宋威像是鯊鱼嗅到血腥味那样，亲手调教儿子的那股狠劲，有时候连会里的大老们看了都于心不忍。 很快的，这种日子没过多久，宋奕龙原本爱笑的一双弯月眼，在宋威的教导下，慢慢地变成凶狠又锐利，像是月夜里一头强壮的狼，发出冷冽的寒光。 宋威对宋奕龙的教导如此之快狠准，一方面除了要让他能尽快从一张白纸，转变成接掌青龙会所需要的样子之外；一方面也得让会里面那些豺狼虎豹般的大老们，对这个年轻人服服贴贴，免得他若忽然遭遇不幸，宋奕龙也不至于落的眾叛亲离。 而宋奕龙的脑袋、还有他与生俱来的求生本领，倒也不负宋威原本一厢情愿的期待，他入青龙会后陆续下狠手做了几件大事，既是让大老们看的是一愣一愣，也让他们了解，这个年轻人的凶狠，那是绝对远超过宋威，以至于他们最后也不太敢轻举妄动，逐渐接受他继任青龙会的会长。 陈莉嘉知道，他能快速让大老们信服的关键之一，就是他决定要做的事情，那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就算是让他自己身陷险境也一样… 「反正黑社会本来就没有明天。」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宋奕龙那双弯月眼出现的时候，从他嘴里却是说出这样的话；他虽然是笑着，可是话里的悽愴，尤胜利刃。 而这件让陈莉嘉夜不能寐的大事，就是宋奕龙打算亲自参加那一场他没有受到邀请的婚礼，并且在婚礼上留下一个让所有与会者都印象深刻的礼物… 这场婚礼的新郎是现任香港警界最年轻的高级督察，而新娘则是前香港岛总区助理处长的掌上明珠。两个门当户对的年轻人，要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夏吉日，在面海山坡上的一座小教堂里互许终生。 这场婚礼受邀的宾客，可想而知每一个都是他们帮会的死对头，宋奕龙这么做，难道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其实说起来，在老会长还掌权的时代，香港警界贪污风气严重，除了助长黑帮的发展，也让黑白两道界线不算太明，倒也彼此互生互利；可是到了老会长准备交棒的后期，警界突然就出现一股锐不可挡的清流，因此唤醒了一些人因故埋没许久的良心，以至黑白两道开始有了零星、大小不断的衝突，甚至到了宋奕龙开始发展、准备慢慢掌权的时代，已颇为水火不容。 这股清流是由一个叫关文贤的警察开始的，他好像对帮会有股与生俱来的深恶痛绝，所以号召力也慢慢晕染开来，除了帮助他自己在警界的升迁外，也慢慢开始导正了警界贪污瀆职的腐败。 可是，这对开始要接管青龙会的宋奕龙而言，当然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有多次都吃了关文贤的亏，甚至后来关文贤自己还培养出一班热血的年轻警察，更是把四大帮会都视为眼中钉，双方樑子为此愈结愈深… 这时，突然听闻关文贤准备嫁女，宋奕龙当下决定要不请自来。但这种事情当然只有青龙会内几个人知道，婚礼自然也是会照常举行，而且没有打算就此提高戒备，因为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有帮会份子敢现身参加。 到了婚礼当天，海边小教堂陆续涌入了宾客，泰半以上都是警界重量级的人物，所以连周边保安也省了，相信不会有甚么意外会发生；只是这场婚礼的新娘子，似乎不晓得有甚么令她暗暗忧心忡忡的事–不是因为她对人生大事感到紧张，只是为了那个令她挥之不去的恶梦… 穿着白纱的关若涵，现下正坐在教堂玄关走廊尽头，一间暂做新娘休息室的房间里，旁边还有她的伴娘团。大家都在开心的笑闹，准备迎接即将而来的走红地毯重头戏… 「小涵你今天真的好美喔！我不是艾迪哥都要心动了。」伴娘团是她的大学同学们，大家都围绕在她身边，接二连三发出羡慕的讚叹声。 罗逸凡的英文名字是edison，关若涵也一直都习惯叫他艾迪哥；所幸两个人交往以后，所有的闺密也都跟着她一起这么唤他。 「那当然啊，可是也只有艾迪哥这么帅的新郎，才配的上我们的校花。」方愫梅穿着浅绿色的伴娘服，一个箭步挡住了其他伴娘的视线，是她一贯的大姊头作风。 「也是啦…话说回来…小涵，艾迪哥有没有兄弟还单身的？有的话要先介绍给我们。」另一位伴娘起鬨着，这倒叫关若涵本来还微皱的眉头，突然〝噗哧〞一声的舒展开来。 「伴娘团，该你们上场囉。」新娘休息室外突然听到有人喊，这时原本笑闹的伴娘们，个个都赶快检查起自己的衣饰妆容，然后领头的人一开门，大家就鱼贯地拿着已经摆成一列的捧花走了出去。 走在伴娘队伍最后的是方愫梅，她出去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坐在最里边的关若涵，给她一个打气的眨眼笑容。关若涵对她微笑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请她放心，方愫梅这才拿起捧花走了出去，顺道将休息室的门微微带上。 一切都会没事的吧？这场景跟梦里不同，而且已经开始要走红地毯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不知过了多久，这时，突然她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吓的她心跳漏了一拍！ 「新娘子，爸爸来牵你的手囉。」还好是刚才来指挥现场的人，这时，休息室的门也应声打开…她没有看到刺眼的阳光、没有看到亮晃晃的枪，当然也没有梦里的那个男人，只有满头白发的老父亲，站在门口的不捨眼神。 她站起来，拾起主要是由海芋配成的新娘捧花，走向父亲对她伸出来的手臂，离开了休息室。当她挽住父亲温暖手臂那一刻，她终于能放心的想，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他们父女俩，慢慢地往红地毯的顶端走去，礼拜堂里的卡农交响乐，温暖的回盪在整个玄关走廊上。她带着安心的微笑、跟着父亲慢慢地往人生的另一阶段踏去…这时，不知怎么回事，原本玄关走廊还满室明亮，走廊上方的一整排窗户，一扇扇原本也还是洒满阳光的。岂料随着他们慢慢向礼拜堂的大门走去，每扇窗户竟都像路灯一盏盏接着失灵那样，被什么力量把阳光，从最后面的窗户开始一一遮住！ 那些窗户原本就是有窗帘的吗？可是又怎么会…当她清楚听到身后那接踵而来的〝唰、唰〞声音时，不禁紧张的回过头去… 这时她口鼻里突然闻到一阵辛辣又呛的气味，呛的她不但眼睛睁不开来，身体竟也慢慢失去了知觉！她努力地想要找到那股辛辣味道的来源，看到的却只有一双冷艳的女人双眼！而自己原本搭在父亲手臂上的手，渐渐不听使唤地滑落下来…爸爸！她在自己连双腿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的同时，只看到老父亲的眼里充满恐惧，最后到底有没有喊出她的名字，她却已经听不到了… 第三章-青龙会 【第三章】 关若涵不知昏迷了多久，只感觉缓缓睁开双眼时，头痛欲裂。而她失去知觉之前，那股在口鼻间的辛辣味，彷彿还残留在她的鼻腔里，使得她难受的几乎作呕… 睁开眼睛已经是耗尽全身的力气，她现下整个身体不听使唤、瘫软无力，不过她很清楚知道自己是躺在地上的，因为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双各式各样的鞋子，而且清一色都是男人的鞋子？ 她倒底在哪里？爸爸人呢？想起她昏厥前看到爸爸的眼神是那么惊恐，她突然像有了垂死的反扑力量，一股力气顿时从腹中涌了上来，让她能把自己从地上慢慢撑起…当下只想赶快看清楚四周、想知道父亲是否安然无恙…这时，她听到后方远处，传来〝喀搭、喀搭〞的规律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是父亲的，听起来不但没有一丝老态，反而敲得清楚冷冽…她光裸的臂膀突然跟着起了无数鸡皮疙瘩，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白纱。只不过她的头纱好像不见了，因为可以看到自己那乌青瀑布般的一头长发，已经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上，或是垂到她的额前、脸颊两侧。 她想转过身、转过头去，却无法使力，只能任由耳里听到的那一连串脚步声，缓慢而坚定的向她走来，然后绕到她的面前。伴随那脚步声而来的，是一双高级的男士黑皮鞋，还有剪裁合宜的灰色长裤，长裤的主人似乎有一双修长的腿，但是因为她已没有力气再往上抬头，只能隐约看到男人长裤底下包覆着的小腿、膝盖…忽然间她听到〝唰！〞的一声，除了来不及看清男人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蹲下以外，她的下巴还瞬间感受到一股痛楚！那是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而且用力往某个方向掰过去的痛！ 她当下吓得、也痛的几乎要滚下泪来，但那种无助感随即被有如千年寒冰般的恐惧给取代！不！不会的！梦境应该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才对啊！ 可是她现在双目视线被人硬生生扣住，所以她可以看得很清楚，那是梦境里那一模一样的半张脸：稜线分明的下巴、美人沟，唇线、还有逐渐高挺上去的鼻樑…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看下去，毕竟是梦里那宛如恶魔般的半张脸。可是，她又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就算是为自己在无数个夜晚，在梦里都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一种平反吧！ 她随即鼓起勇气，直勾勾的看向那个梦里的冷酷杀手…果然他长着一双浓眉大眼，眼皮上还覆着长长的睫毛…但是，她的害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男人的目光，比起梦里的阴森冰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下quot;身歷其境quot;，她顿时无法控制而全身打起寒颤… 男人从指尖感觉到她的颤抖，突然把头微微歪了一下，然后她有点讶异地看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笑起来的时候竟是两道弯月？只可惜，如果在电视剧里，她肯定要在那两道弯月里融化了，但现下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那男人虽然只对她笑了一秒，但却松开了她的下巴，而且还站了起来。关若涵这下因为下巴的痛楚不见了，倒有了一丝丝把头再跟着他往上抬起的力量。 「关小姐，欢迎你大驾光临青龙会，很抱歉没有尽到待客之道，让你只能坐在地上。」关若涵终于明白，原来她的梦竟是人生预言，果然她猜得没错，那男人在梦里所说的青龙，指的就是她这辈子从没想过会踏入的青龙会。 「你…你是谁？你带我来这里做甚么？」梦境一夕间都清楚之后，她竟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想问明白这一切；或者该说，就算要像梦里面那样死了，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新娘子，看来你好像还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这并不要紧，你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上一阵子，到时候你如果还想结婚，我自然会送你回去。只是…我不能保证你要是知道我的能耐，还会不会想回去…」他说这话的口气着实下流，让关若涵听的作呕，而她原本还充满恐惧的眼神，这下被激的有些恼怒，这倒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竟也能这般恶狠狠地瞪着别人。 男人瞥见她的眼神，并没什么感觉。他的弯月笑眼仅仅就在她面前出现那么一秒，之后就一直都像一头饿狼般的凶狠冷酷，让人看着也不寒而慄。 「嘉，你带她去吧，看到新娘白纱我就想吐。」他不晓得正对谁说话，只见斜后方竟然闪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是她！关若涵看得很清楚，那是她昏迷以前，最后所见到的那双冷艷美目的主人！ 高挑女子向她走来，一开始先是温柔地蹲了下来将她搀起，但后来能感到她力气也不小，竟能将全身瘫软的她半推半拽的带离现场，一连串熟练又俐落的动作，让关若涵顿时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这个女子把她半推半拖行着，关若涵虽全身无力，但也知道她们走过了一道长长的走廊，最后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房间。那个女子让人把房门打开，就把她搀了进去，让她到房间正中央的那张床上坐下。 这房间是个套房，现在因为拉上了窗帘，所以显得有些幽暗。房内的陈设相当简单，不像是甚么牢房，倒像是许久未用、但是一直都有人在打扫的客房。 「我们这里没有牢房，你不用担心，这间本来就是客房，床铺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你就安心的住下来吧。」冷艳的女人对她说着，虽然口气也是不带情绪，但是倒不像刚才那个男人那样让她感到害怕。 「你…你们到底是谁？显然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为何不敢告诉我你们的名字？」也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并不如刚才那个凶神恶煞，关若涵这才壮大了胆子问。 「我叫陈莉嘉，刚才那个人是青龙会的会长，宋奕龙。」她回答得乾脆，倒像是在回应说〝谁说我们怕了？〞 关若涵看着陈莉嘉美艷的脸，直觉这个女人应该跟宋奕龙关係匪浅，不是一般手下那样的人物。 「你们…带我来这里做甚么？还有，你们把我爸爸怎么了？」方才被宋奕龙吓得忘了问，她既然还平安无事，不知道当时同在现场的老父亲是否也安然无恙？ 「你放心，我们会长只是想请你到家里来作客一阵子，当然也就没有对你爸爸怎么样。」 「我跟他素昧平生，他为甚么要把我带到这里？」说〝请〞是好听，但这根本就是绑架吧！ 「你人在青龙会，自然是有我们的用处，你只要乖乖地不吵不闹，事成之后就能安全回到原本的地方。」陈莉嘉好像不打算再跟她囉嗦下去，毕竟这就是绑架，她是人质，不需要知道太多计画。 「这间客房本来就有独立卫浴，你的三餐，换洗的衣服，我都会亲自看过，然后由我送来，不至于会让你饿着冷着。」陈莉嘉的口气，听起来轻松的像关若涵只是来这里渡假住民宿那样，倒让她觉得有些哑然。 「你们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虽然知道这个问题绝对不会有答案，甚至可能还会激怒绑匪，但是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觉得既然面对的是陈莉嘉，她就问的出口。 「关小姐，你安心住下来吧，这里已经被下令，除了我以外，谁也不准进出，你在这里或许还比在家安全。」陈莉嘉看着她柔美的脸庞，却能感受到她眼底的一丝倔强。 「对了，穿着没有用到白纱好像也太笨重了，床上那套衣服让你换上吧。」陈莉嘉直觉已经跟她说太多话，这恐怕是宋奕龙所不允许的，本打算转身就走，但离去前又瞥见她那身可笑的新娘白纱，倒提醒了她。 关若涵一时还来不及问个完全清楚明白，陈莉嘉却已经转身走出客房，当然也顺道把门给带上。 门被关上后，关若涵听见她清楚而冷静的跟门外的人交代事情，看来这间客房会一直有人把守，实实在在地变成一间牢房吧！ 关若涵坐在床上，虽然感觉自己已经不再那么无力，但一时间也呆了，她默默环顾着四周，最后目光停在离床铺不远处的化妆台上…慢慢的，她站起来，缓缓地向化妆台走过去…映入眼里的，当然是那身看来很可笑的新娘礼服，难怪陈莉嘉会要她换下来。 她转头看见刚刚陈莉嘉所说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柜上，心里顿时乱了方寸…现在她倒底该乖乖的听话，做好quot;一个人质该做的事quot;？还是赶快想办法逃之夭夭？ 可是，她如果放手一搏，真的能够顺利逃出去吗？这时，她的脑海中冷不防闪过了宋奕龙冷冽无情的脸… 而陈莉嘉自从把关若涵quot;安顿quot;好之后，竟突然感觉有些烦躁，她虽然知道宋奕龙应该还在刚才的大厅里，但当下不晓得为什么，她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想走回去！ 这都要怪宋奕龙，当初他提起这个计画时，她就一直觉得有问题，虽然这个绑架事件到现在的发展都还是如他所料，算是进行的很quot;顺利quot;，但后续呢？对方会做出什么反击？难道也都会按照他沙盘推演的那样吗？ 虽然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其实内心已经乱成一团，她甚至想现在就衝到宋奕龙面前，求他放弃这个计画…只可惜，她当然了解那是断不可能的，况且，她也没有勇气，自作主张把关若涵放了… 陈莉嘉顿时觉得自己很没用，乾脆转头往主卧室的方向走去，打算换件衣服出门透透气…这时，突然有个年轻女子的身影闪了出来，就停在她要去的路上，似乎还打算挡住她的去路！ 这间豪宅是宋奕龙平时私人的住所，所以，除了集会时可能会出现的几个帮内大老们外，剩下的仅仅是一些口风严实的小弟。所以，这间房子里怎么会有她走不过去的路？又怎么会有人胆敢做拦路虎呢？除非这个人是… 「大小姐。」她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年轻女子，虽然没有像她对宋奕龙那般的毕恭毕敬，但语气仍不失礼貌。 「你跟我哥哥又在搞什么鬼？为什么平白无故抓了个人回来？现在是连绑架的事情都要做了？」陈莉嘉既然唤这个年轻女子为〝大小姐〞，而女子又劈头就喊〝我哥哥〞，自然她就是除了宋奕龙以外，谁也不敢得罪的人物—宋家的小女儿，宋思寧。 陈莉嘉看着宋思寧的脸，除了她眼神里那股宋家人惯有的冷酷外，其实她长得跟宋奕龙并不太相像，当然也是基因优良，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宋思寧有双杏眼美目，充满精灵般的空灵气质，跟宋奕龙英气逼人的浓眉大眼不同。但此刻，宋思寧清丽的小脸蛋，却蒙着一层冰霜，听她的语气，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 「大小姐，你知道我不能说的。」陈莉嘉虽然跟她接触的时间不久，但是你来我往几次，她大概就知道怎么应付她。基本上，就是以不得罪为原则吧！ 「都是你们这些人，什么下三滥的勾当都怂恿我哥哥做了，要不是你们，他在美国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作奸犯科？他一个常春藤名校毕业生，被你们搞成什么样子！」宋思寧愈说愈气，原本蒙着冰霜的脸，也跟着渐渐涨红起来！陈莉嘉听得出来，其实老会长把一双儿女带回香港，宋奕龙除了一开始反抗的较激烈以外，倒是谁也没有发觉，或者说不重视，一直以来抗拒最激烈的人，是这个从小就把宋奕龙视为偶像的小女生… 其实，这本来就很正常，一对小兄妹从小跟着保母飘洋过海千万哩，没有父母的羽翼就近照护，宋思寧只能把心思都寄託在哥哥身上。而宋奕龙一路在美国求学长大的过程，都是全方位的优等高材生，这也让思寧一直都感到万分安心、骄傲，觉得世上只有哥哥好。 谁知这一切，就在宋奕龙大学毕业后不久，全都变了调…过去那个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哥哥，转眼间竟成了帮派分子、黑道大哥，这种转变又叫宋思寧如何接受？ 可是，她毕竟知道自己不能把气出在父兄身上，所以憋闷着的怨气，自然就要往他们这些quot;帮派份子quot;身上砸了… 「宋思寧，你又在胡说些什么？」陈莉嘉本来还在想着怎么回话，却听到她身后，传来严肃的男人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宋奕龙，他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可是眼里却似有寒冰数尺，又像千万支利刃一样，每一把都尖锐冷冽、直条条的对准了跟她站在对峙位置的宋思寧。 宋思寧看见宋奕龙出现，当下虽然被他冰冷的语气给吓到，但她毕竟身上流着的还是宋家的血，一想到自己一个好好的高材生哥哥，竟成了无恶不作的黑帮老大？她那累积已久，从美国不明究理被召回来的满腔疑虑、怨怒，终究是在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而眼下这局，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了… 第四章-月光下 【第四章】 宋思寧跟在宋奕龙的脚步，来到豪宅饭厅外的休憩阳台。她本来还有些害怕，毕竟宋奕龙方才的脸色，严寒的就像一把冰锥，她当下再怎么不服也只能闭嘴。不过，宋奕龙当然是看得出，如果不让这小妮子找机会发洩，恐怕她要大吵大闹的情形还多的是。 纵然他跟陈莉嘉之间几乎没有祕密，但他也深知宋思寧只把陈莉嘉当手下看，很多事情如果当着陈莉嘉的面要跟宋思寧讲道理，恐怕顷刻之间也只有歪楼的份！于是，他乾脆对陈莉嘉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宋思寧招了招手，心想带她来这个她最喜欢发呆的地方，让她把话说完也好。 「寧寧，我让你从美国回来以后，就跟着我住在这里，只是让你不要一天到晚跟老爸起衝突，可是你自己要有点分寸，这里毕竟也不是你可以乱讲话的地方。」宋奕龙转头，看着这个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捨的胞妹，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也有应付不了的人，不禁觉得好笑。 「哥，你心里明知道我没有乱讲…」宋思寧长到这么大，毕竟生命里跟她相处最久的人，除了保母外，就是宋奕龙了，她自然相当懂得如何跟他撒娇。 宋奕龙看着宋思寧装出无辜的脸蛋，纵然有甚么情绪，当下也都软化了下来。虽然他很了解妹妹的意思，但宋思寧又何尝明白他内心种种的无奈… 「我只能跟你说，老爸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不是说拋就能拋。」他撇过脸，看着天上缓缓飘过去的云朵，心里油然而生许多羡慕，那当真叫做quot;人在江湖，身不由己quot;。 「他的事业有很多叔叔伯伯可以接，为什么偏要你回来？」宋思寧当然知道，以宋威的个性，那是绝不可能说收山就收山的，她虽然讨厌这所谓的quot;家族事业quot;，却也知道如果断然就撒手不管，只怕会掀起更多的腥风血雨。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早就问过老爸，而且你也都亲眼看过我得到的答案了，不是吗？」宋奕龙还是没有看她，可是讲到这里，连宋思寧也不忍再说下去…她不是没看过宋奕龙一刚开始对接手帮会事业的抗拒，然而愈是抗拒，他身上的伤痕只有愈来愈多。 「哥，我知道你现在纵使想要抽身也不是一时的事，可是你知不知道绑架，那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你真的觉得香港警察都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你是我们家唯一没有参与这些事的人，所以会里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过问。」宋奕龙转身面对她，双掌也温柔地搭上她的肩头。宋思寧虽然知道那是哥哥对她的忍让，可是她也明白，他只要不肯，那就是没有商量的馀地。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她是谁？还是，我可以去看…」得寸进尺虽然不是她的个性，但她认为自己只是就事论事，最终只是不希望宋奕龙出什么意外。 「寧寧，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吗？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係，你就当作现在楼下的客房有客人，我不希望你去打扰客人，这样你懂了吗？」宋奕龙的语气听起来虽然客气，但宋思寧看着他英气勃勃的浓眉大眼，也知道现在不是她讨价还价的时候；毕竟，现在的宋奕龙，早已不是当年在美国的高材生，他的双眼虽然帅气依旧，但眼神里透露出的讯息，却是截然不同。 宋奕龙见她不答话，就当她是默认了，本想就此转身离去，让她自己好好冷静想想，却突然像是想起了甚么事…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以后跟莉嘉说话的时候，客气一点。」虽然宋奕龙对妹妹的了解颇深，但唯独这件事情，他们的立场永远不同，无法互相体谅，所以，原是不说则已，一说出口… 「为什么？她算什么人？老爸老妈、还是我的谁？」现在得寸进尺的人不是她，反倒是宋奕龙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了。 「总之，她不是我们家的手下。」说也奇怪，宋奕龙自己对陈莉嘉的定位也讲不明，好像挤不出「嫂子」二字。 「哥，我不喜欢的人，你不要强迫我对人家虚情假意。」宋思寧说的直白，倒让宋奕龙接不上话…他虽然早知道她对陈莉嘉敌意颇深，但是他既不懂如何化解、也没有心思管太多这类女人心事，所以也只能做到出言规劝。 他们兄妹两人就这样僵在原地，没人发觉陈莉嘉是什么时候走到饭厅的。当时他们虽然一前一后到阳台去，却也没有人多个心眼，想要把饭厅跟阳台间的门关上；于是，陈莉嘉听得清清楚楚，宋思寧不讳言对她的偏见。 当下她虽然心头一紧，但却也很认命，知道自己永远会是梗在他们兄妹当中的硬刺，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谁也不要突然手痒，硬是要去拔除就好… 「会长、大小姐，抱歉打扰了，不过外面有件事情，还在等会长处理。」她虽没有把宋思寧对她的不满过度放在心上，可是有宋思寧在的场合，她对宋奕龙还是会使用尊称。 宋思寧听到她的声音，马上转过来，看见她站在饭厅里，想当然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但这本来就是意料中事。 「哥，看来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晚上我不回来吃。」宋思寧一脸quot;说曹操、曹操就到quot;的眼神瞪着陈莉嘉，嘴上也得理不饶人，撇下一句话给宋奕龙，就走出阳台，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的与陈莉嘉擦身而过。 宋奕龙下意识的轻轻叹了口气…好吧！至少当下没有起什么衝突就好，他实在没有多馀的精力，去应付小女孩难搞的情绪；不过，他好像也没有要安慰陈莉嘉的意思，这倒是让陈莉嘉虽有预料，却难免小小失望… 「事情有甚么新进展了，是吗？」他向陈莉嘉走了过去，顺手关上阳台的门。 「警察那边已经知道是我们做的，另外，我们派去的人回报，他们已经开始佈署救援行动。」陈莉嘉说完，并没有得到宋奕龙的回应，知道那是他正陷入思考的讯号。 「我们…真的打算跟他们火拼？」陈莉嘉很少会如此沉不住气，通常她都能够沉稳等待宋奕龙的决定，无论那是一分鐘、一小时、一天、甚至一个礼拜…可是，这件事情不知为何在她心头，一直让她担心不已，好像默默知道会有甚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我们不是没有火拼的本钱，但是…为了这样一件事，似乎不值得，我只需要拿到我要的筹码，不需要牺牲会内的任何兄弟姊妹。」宋奕龙陷入沉默一阵子后才回答她。 虽然这个答案是她喜欢的，但是她也很怕那只是个回应，并非他心里真正所想；可是，更让陈莉嘉说不出口的，就是即使牺牲任何人、甚至她自己，只要宋奕龙平安就好。 那天夜里吃过晚饭后，陈莉嘉就外出了。宋奕龙向来不太过问她除了任务以外的行踪，也从不干涉她的社交。所以，他原本在书房里间间地翻看杂书，突然间听到楼下传来一名女子「哇！」的惊叹声…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少了陈莉嘉、宋思寧在家里，当下整座宅子突然异常安静，以至于那个小小的惊叹声，他也能听得相当清楚，更知道声音是从何而来；当下，他突然有股衝动… 关若涵在房里，早早就吃完了陈莉嘉送来的晚饭，也已经梳洗完毕，穿着她的quot;绑匪quot;为她准备的寻常衣裤，万般无聊的正在房里走来走去…这时，她像是突然注意到房间里那一整片的海军蓝窗帘！虽然现在已经是夜晚，但是闷了几天，房间里虽然一直开着空调，却也开始飘散出让她不喜欢的气味… 话说回来，陈莉嘉从没说过她不准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吧？更何况，她当一个称职的人质已经许多天，早就违反她私底下其实不轻易妥协的个性。于是，她像是再也受不了，决定拉开窗帘，让客房里至少能透入一丝天然的光线。就在她”刷！”的一声把窗帘拉开后，那窗外的景象，竟美的使她不由自主讚叹出声！ 真没想到，这间客房的窗外竟是毫无遮掩的海景，这天夜里的月色也格外的清亮，照的海面上银光闪闪，波光粼粼，煞是美极！她顿时忘了自己是被关在quot;牢房quot;里，只觉得这窗外的景色，根本比五星级海景渡假饭店还高级了吧？接着，她更惊喜的发现，就因为这里不是饭店，所以房里的窗户，当然也不是装潢用的观景窗，现下只要往外推开，她就可以享受夜晚沁凉的海风。这下她根本不做它想，毫不犹豫的就关上房里的空调，开心的把窗户推开，让带着一丝咸味的海风直吹了进来，吹的她这几天的坏心情，似乎都获得舒展。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那个场景里呆住的人可不只她，还有一个现正站在客房门外的男人… 刚才因为她好似发现新大陆般的，发现自己竟能够看到这种百万级的美景而有点太开心了，以至于完全的卸下心防，根本没有注意到客房是否有人进来！反正陈莉嘉也说过，这间房间只有她能来，这几天下来也确实如此，所以即使有人突然开门，也只会是她quot;暂时quot;可以放心的对象，应该不会有甚么间杂人等突然进来想要对她不利才是… 现在，这个开门的人，本来也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倒是自己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给迷住了… 宋奕龙站在客房门口，万万没想到开门后，看到的是除了海面上明亮的月色整片的洒入房里、客房内也充满着海上特有的气味外，房里的女人，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月光海的模样，竟然美的如此不可方物… 她一头乌亮的青丝，像是披上了银白色的月光头纱；而她侧身倚在窗框上、两隻手掌托住腮帮子的姿势，更让月光像是适时的为她绝美的脸庞打上淡鹅黄色的聚光灯，而她额前的瀏海，现正在海风中轻轻的跳起了舞… 宋奕龙想起，关若涵自从被他quot;请quot;到青龙会作客后，他竟没有正眼看过她。头一天是因为她身穿着他觉得可笑至极的白纱，而且害怕的像隻鵪鶉一样，以至于他当下只有看了她一眼，确认目标无误后，就再也没有兴趣；而现在，她身上的新娘白纱当然是早就换了下来，穿上陈莉嘉为她准备的那身再寻常不过的休间衣物，但这样反倒衬托出她原本清新淡雅的气质，还有掩盖不住的绝美五官…顿时，宋奕龙突然觉得自己一直盯着她看的动作很失礼！ 「你…」原本他不想出声，就怕打断眼前那幅美的像画一样的寧静，但是他没料到自己竟然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觉得很没礼貌，下意识发出了声音。 果然，关若涵听见房内有其他人出现、而且并非陈莉嘉的时候，大惊失色的转了过来！这下宋奕龙更是清楚看见她美丽的脸，顿时好像又呆住了… 关若涵马上意识到，进来的人不仅不是陈莉嘉，还是她心里最害怕、却又挥之不去的那个恶魔！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关若涵也随即察觉，他的脸色不似第一天被他绑来时，那样的冰冷，现下反而有一种…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竟觉得宋奕龙现在的表情有些靦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想要闪躲、却又不由自主想盯着她看的渴望？ 她靠着房里的灯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终于能看清楚他的五官；虽然还是那张让她感到恐惧的脸，但是不可讳言，宋奕龙的确长得相当英俊，她的眼神不自主地停在他下巴的美人沟上…突然天外飞来一笔的幻想着，如果他的身分不是黑社会老大，或许她会… 不！她在想甚么？这个男人对她根本不怀好意，甚至他如果一个念头兴起，应该会毫不犹豫杀了她，她怎么反倒像个发花痴的少女一样，被他帅气的脸给迷惑了？ 突然四周的时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个绑匪、一个人质、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窗前，四目相对，双方眼神中的敌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温柔… 这使得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上，已经走到宋奕龙斜后方的陈莉嘉惊恐的说不出话来！她的惊恐来自于不晓得宋奕龙什么时候来客房、打算做甚么，也来自于宋奕龙面对关若涵的这般模样，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们…」当下她也不知道该说甚么，一瞬间荒唐的感觉这一幕像是电视剧里演的，三角恋终于要摊牌的剧情！ 宋奕龙一听到陈莉嘉在他身后出现，思绪马上回到现实。顿时他的眼神又恢復冰冷如霜，英俊的脸也蒙上了戾气，这也连带使得关若涵一起摔回真实当中… 「这里交给你了，我不希望在我们有所行动之前，有任何的闪失。」他简单的拋下一句话，彷彿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过一样的就走了，留下陈莉嘉不明究理的看着他的背影… 不过，他的话倒像是点醒了关若涵，他刚刚说甚么行动？难道是跟她有关吗？宋奕龙会亲自来此确认她的状况，是否代表着他的下一步棋会是险棋？ 她暗自希望这个什么行动，不会意味着她父亲、罗逸凡、甚至是她自己的生命，终将走入人生大结局才好… 第五章-闺密 【第五章】 位在市中心的综合医院地下停车场入口，刚驶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那是罗逸凡的私人车辆，他从警局一下班，只在附近买了简单的晚餐，就直接前往医院。 这阵子他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原先警局内的公务外，他好好一场温馨甜蜜的婚礼，却因为新娘竟然在走红毯前夕遭到绑架而失踪，顿时成了社会事件。再加上，新娘关若涵又是自己的前上司–关文贤处长唯一的掌上明珠，这整起案件的调查进度，想当然也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关文贤因为爱女在自己面前被人掳走，当场受到不小惊吓而昏倒！虽然入院检查后并无大碍，而且在医院过了一天后已然转醒，但医生建议还是让老人家继续留院观察，以免独自回到家中，触景伤情反而雪上加霜。 罗逸凡因此成了关文贤目前最亲的quot;亲人quot;，虽说婚礼被迫中断，他还不算关家的女婿，但于情于理，现在他都应该要担起照顾老长官的责任。 其实，除了罗逸凡外，关若涵的一干姊妹淘，倒也相当贴心，三不五时会轮流到医院来探视，甚至只要罗逸凡开口，她们也都能暂时拋下手中的事，先到医院跟罗逸凡quot;换班quot;，好让他能处理时不时公务上突发的紧急状况。 而这几个闺密当中最勤奋的，当然就是平时跟关若涵感情最要好的方愫梅。 当罗逸凡轻手轻脚的走进病房时，方愫梅一听见门口有声音，就马上转过头来，向他作了一个「嘘！」的手势，接着就指指躺在病床上、已然睡着的关文贤，自己也小心地从病床旁起身，走向罗逸凡。 「艾迪哥，伯父刚吃饱，我陪他说了一会话，他说想睡一下，我就没吵他了。」方愫梅轻声细语的，也顺道接过罗逸凡手上的东西，帮他放在病床旁照护区的茶几上。 「愫梅，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赶快去吃晚餐，然后回家休息。」罗逸凡下班的时间早就超过一般上班族的晚餐时间，他心想方愫梅应该尚未用餐。 「我不饿，倒是你，这阵子忙坏了吧，小涵再加上uncle的事情…」方愫梅看着罗逸凡略显憔悴的脸，心里突然翻腾起一股情绪，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罗逸凡对她微微一笑，看了病床上的关文贤一眼，就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到病房外说话。 「小涵的事情已经有进展了，uncle这边，听医生说应该很快就能出院。」罗逸凡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憔悴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漾起一丝兴奋。 「真的吗？你们已经知道小涵的下落了？」方愫梅有些讶异的问，这次的办案进度真可说是光速。 「嗯，大概已经确认她所在的位置，只要部属完毕就…」罗逸凡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开心，但他骨子里毕竟还是个警察，以至于他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有关案件的事… 「总之，一切都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小涵一定可以顺利救回来。」他换上一脸试图安慰人的微笑，方愫梅知道这是不便再多加透露的讯息，只好用点头微笑回应。 「艾迪哥，你还是要找机会多休息，毕竟现在有很多事都要仰赖你处理，要是你也累倒了，那就糟了。」方愫梅看着他明显劳累消瘦的脸，心里那股情绪又涌了上来… 「我会的，谢谢你的关心，你赶快回去吧，我也准备吃晚饭了。」罗逸凡的语气中仅有万般感谢。 方愫梅临走前，不忘回头望了望罗逸凡…只见他跟自己道别之后，就马上转身进入病房。这时她心中的那股情绪，因为四下无人，所以再也忍不住似的，使得她脸上原有的那抹关心的微笑，顿时消失无踪，眼神也换成了漠然！ 她不甘心！她不明白罗逸凡为什么不能就此忘了关若涵？难道他真的看不出自己对他的情意吗？ 方愫梅跟关若涵结识于大学时代，她一派大姊头爽朗的个性，原本跟关若涵那种校花型人物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关係，后来却阴错阳差的因为一些事情，让她见识到原来外表柔弱温和的校花，骨子里却是那样的有原则、讲义气，让她很是欣赏。于是，两个人也因此成了无话不谈、个性互补的闺密，一直到她们双双毕业、出了社会，都还是最要好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关若涵微微红着脸，诉说自己有了交往对象时，她们之间原本应该无坚不摧的友谊，竟在她这端悄然起了变化，是让关若涵未曾察觉、方愫梅也始料未及的变化。这个变化的源头，就是关若涵的交往对象，罗逸凡。 方愫梅回忆起她初次见到罗逸凡的那一刻…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午后，关若涵找她出来吃冰，顺便要介绍她的男朋友给方愫梅认识，也好让闺密趁此帮她鑑定鑑定、打打分数。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罗逸凡竟是那样英挺帅气的一个青年！虽然以关若涵出色的外貌，当真也只有这样的对象才配的上她，可是方愫梅也很惊讶的发现，她跟关若涵的要好，竟然是连喜欢的男孩子类型都一模一样！ 罗逸凡因为当警察出勤务的关係，皮肤晒成了好看的海滩男孩顏色，那时他留着有型的小平头，身材、体格也保持的相当完美。三个人那天虽然只一起渡过了几个小时的时光，她却发现罗逸凡除了正直、善良的个性会让女孩子感到安心外，他对女孩子该有的礼貌、体贴也都无懈可击，当真是满分对象。 渐渐的，她从关若涵口中、或是偶尔大家一起聚会的场合里，发现了更多属于罗逸凡的好…那些一点一滴堆积起来的欣赏、羡慕，就在不知不觉当中，產生了一些化学变化…而这个变化的燃点，就爆发在罗逸凡向关若涵求婚成功的那一瞬间！ 方愫梅看着罗逸凡在人群之中，单膝跪地、大声唸着自己爱妻宣言后，关若涵眼眶泛泪、跟着红着双颊点头的那个当下，她脸上也滑落下了跟旁人一样的眼泪…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在那一刻所流的泪跟大家都不一样…其他人是因为被粉红泡泡包围，同感幸福而深深感动的泪；她的眼泪，当真是为自己的心碎所流。 那一刻，她才完全明白，原来她对罗逸凡的关心早就不是友情，是真切而深刻的爱情。但是这个爱情故事，却上演在自己最要好的闺密身上…〝新娘不是我〞原来是这么痛苦的领悟，那时她终于能明白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罗逸凡求婚成功的那天晚上，她特意选在自己大学时打工过的酒吧里，想要好好的买醉，借酒浇愁时，却没想到碰上一位故人… 「喝这么猛是很容易醉的，你应该知道吧？」她微醺的感官里，飘来一阵幽暗、闻起来像是夜来香的气味…接着，就有位身材高挑的女子，随着那股暗香坐到她身旁吧檯椅的位置上。她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定睛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女子…她扎着俐落的高马尾，身上穿着皮夹克，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她纤细修长的双腿，看样子是个在酒吧里会常遇到苍蝇搭訕的辣妹。 但是，只要再往上看她到的侧脸，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冷若冰霜，想必苍蝇都还没来的及开口，应该就被冻死了！方愫梅不经意的瞇起眼睛，看着那张高冷的侧脸… 「莉嘉姊？是你吗？」她惊呼出声！原来是许久不见的一位儿时故人，她是从女子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判断出来的。 她小时候住的村里，隔壁邻居家里也有个女孩子，年纪大她一、两岁，两个人的个性相投，很能玩得起来，她也喜欢「姊姊、姊姊」的叫她。这位姊姊的爸妈似乎是那个年代常见到的老少配，但可惜的是，那个邻居老翁并不很珍惜自己的年轻妻子跟老来才得的女儿，动不动就打骂是左邻右舍都知道的。原先只是妻子一个人身上偶尔带伤，后来女儿长大了，见不得母亲这样无条件的逆来顺受，渐渐的连女儿身上也出现大大小小的伤… 有一次，她在半夜里听到姊姊家里传来异常高亢的吵架声，伴随不久之后呼啸而来的警车、救护车的警笛声…那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姊姊了。 虽然方愫梅现在有点醉意，但是陈莉嘉美艷的脸，却是她儿时最珍惜的回忆。她长大之后时不时的会想起这位童年玩伴，却没料到…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不怕待会被纠缠吗？」陈莉嘉转过身来，正眼看着方愫梅。 方愫梅又惊又喜的看着陈莉嘉，确定是她小时候那个漂亮的邻居姊姊没错，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陈莉嘉的眼神中看出多了许多歷练、许多保护色、还有许多相当深沉而耐人寻味的故事… 「谁要纠缠我？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敢来搭訕，说不定也是好事…」虽然故友相逢，喜不自胜，但终究压不过方愫梅心底的闷雷。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失恋了。」陈莉嘉的语气并没有要调侃她的意思，但倒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就是，主要是因为她原就不爱探究八卦。 「新娘不是我，够惨吧？」方愫梅倒是很诚实。 「怎么了？男友是负心汉吗？那不应该喝闷酒，应该去揍他一顿才对。」陈莉嘉边说，边向吧台酒保点了一杯调酒。 「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男友…是别人的…」方愫梅愈说愈小声，实在是因为她哪有甚么立场在这里表现可怜？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 「那就别多说了，我陪你喝吧。」陈莉嘉的爽朗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这让方愫梅又是羞愧、又是心暖，情绪突然间随着酒气冒上来，竟然quot;哇quot;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虽然她这么戏剧化的举动引来身边不小的侧目，但是陈莉嘉也不慌不忙，她只是向酒保微笑示意，接着继续喝她自己的酒，并没有想要安抚或安慰，倒让旁边即使有想要凑热闹来搭訕的莽夫，这下也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方愫梅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感觉，当自己似乎比较能够开口说出什么完整的句子时，竟一五一十的向陈莉嘉娓娓道来她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单恋。 「阿梅，你今天喝的，都算我的，但是我希望你今天喝完，明天醒来之后，就不要再想了，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永远不会是你和他。」陈莉嘉唤出儿时叫她的小名，这让方愫梅又是一阵的羞赧、一阵的暖心。 那天晚上她的确喝了不少，最后只记得是陈莉嘉送她回家。但是，就那次在酒吧相遇后，又因为双方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她自此又跟陈莉嘉断了音讯… 可是，她只要想到陈莉嘉最后说的”故事的结局永远不会是你和他”时，就莫名的感到愤恨不平！ 对！如果罗逸凡跟关若涵那天的婚礼进行的顺顺利利，当然也就这样剧终了，可是现在上演的这齣戏，难道不是老天爷给的暗示，故事的结局终会是我和他吗？ 关若涵在婚礼的重头戏正要开始前，就在教堂的玄关走廊上被人明目张胆的掳走，至今恐怕除了警察之外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甚至是死是活都… 不，她虽然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期望，但毕竟两个人并不是从头到尾都扮演着假面闺密，她当然还是不希望关若涵有甚么生命危险。只要，她不再继续出现在罗逸凡的生命中，就足够了… 可是，罗逸凡哪里会知道这件事对任何其他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他只知道要全心全意地为了”家人”而忙，一丁点都不可能会去想到、甚至是接收到来自其他任何女性的讯息！ 「处长，我们已经成立了行动小组，我会亲自带队，这两天应该就会有很好的机会。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小涵从青龙会里安全带回来，绝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罗逸凡匆匆吃完晚餐，就坐到关文贤病床旁的椅子上，像是若有所思地对着仍熟睡的关文贤，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说完这句话，除了感到安心、振奋之外，当然也就自然而然的又升起一股怒气…自打警校毕业，顺利加入皇家警察后，当时警界已经有颇多的廉政专案在推行，黑白两道的衝突也是愈演愈烈。但是，他感觉警局的士气颇有愈来愈振奋的跡象，这当然就是意味着局势已经日益明朗，他们年轻一辈的警察也愈来愈有机会在打击犯罪这方面大展拳脚。 他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志向，都是为了保护善良市民的安全，所以过去那些听起来颇让人闻风丧胆的四大黑帮滋事的”传奇”，倒成为他给自己的激励。无论再怎么凶狠的黑帮老大，他也全然的不放在眼里。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些跟他势如水火的傢伙，竟然敢选在他的婚礼，现场全都是警界高层的地方，将他的新娘子从他眼皮子底下绑走？！这总算是让他见识到，既然他们警界有像他那样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黑帮当然也会有青出于蓝的狠角色。 宋奕龙就是这样的一号人物，一个他掌握四大帮派的行踪那么久，却从没有许多机会跟他正面交锋的年轻黑帮老大。看来宋奕龙也是个跟他一样，不打交道则已，一下手就必须对准要害的人！ 罗逸凡当下虽然多半心系着关若涵的安危，可是他更积极想要做到的，却是期许自己能在接下来的攻坚行动中，顺利抓到宋奕龙这条大鱼，是死是活都不要紧，哪怕要他付出多少代价，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第六章-对决 【第六章】 这天夜里，不知为何异常闷热，而继上次开窗似乎无人阻止后，关若涵现在已很习惯将客房的窗户敞开，但今夜却仍能感受到温度似乎不如以往舒适。 这时，突然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吃晚饭了。」陈莉嘉端着一样的木托盘走了进来。 关若涵虽然很习惯这一阵子跟她的相处互动，但不免也觉得她俩的身分一直很尷尬。她总想着，若是在一般正常的生活中跟她相识，说不定她们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时，关若涵不知为什么，突然愣愣盯着陈莉嘉看…通常，陈莉嘉会在放下托盘后，关心地问一下她今天的状况，不过，这时她那张一如往常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庞，却隐隐透露出眉心间一股不易察觉的不安… 「你…有什么心事吗？」关若涵不小心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语气倒也还保持冷静。 「没有。」陈莉嘉的回答似乎是故作平淡。 两个人之间顿时冒出一阵奇妙的时间停格，但是，随着陈莉嘉似乎有些按耐不住，竟缓缓飘出像是暴风雨前寧静的气味… 「关小姐，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无论发生任何事，只要不是我来敲门、或是门外的人帮你开门，请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尝试想着脱困，免得发生什么危险，好吗？」陈莉嘉突然转头，还直勾勾的看着她，语气虽也是平淡无波，却显得异常严肃。 「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会发生什么事吗？」别说她竟然是quot;请求quot;了，这严肃坚定的口气听起来似乎也不大吉利。 「不，没什么事，就像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你待在这里，会比在外面安全，你最后一定可以安全返家跟爸爸团聚，只要你别轻举妄动就好。」陈莉嘉知道自己好像跟她说了太多，似乎犯了大错，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关若涵那张无辜温柔的脸，她始终无法太过冷酷；而今夜，若不是她隐约感觉要出什么大事，更不会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这番话。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的，是她语气当中的那一丝恳求，那一丝除了恳求她要保护自己以外，或许还得帮忙保护… 「是不是你们打算要放我走了？是不是我爸爸出什么事？」关若涵心中有万种假设，但是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个。 「你爸爸很好，一直有人照顾着，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她看着关若涵忧心忡忡的脸，顿时也觉得自己的忧心并不亚于她，而她的忧心也跟关若涵一样，只围绕在某个人身上… 「我求求你，如果是我爸爸出什么事，求求你放过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将来能回报你什么，但是如果我爸爸出了事，我也活不了。」陈莉嘉说的愈含糊，她就愈担心，急得像是眼泪也快转了出来，她甚至不顾一切的箭步上前，双手就拉住了陈莉嘉的双臂。 「真的不是，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我现在就能肯定的告诉你，你爸爸很平安；只是，我觉得这两天，这附近并不是很平静，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这样才能保护你自己。」她竟没有甩开关若涵的双手并马上转身走开，反而是耐心的安抚她。 「如果你能放我出去…」关若涵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是她内心最终的渴望，还是能够重获自由。 「我说了，除非是我来敲门、或是门外有人指示开门，你千万不要出这道门，知不知道！」陈莉嘉的语气像是动怒，但并非出于不耐，而是关若涵那一点都没有要保护自己的意识，让她有些气恼。 那倒是陈莉嘉第一次对她说话带着情绪，反而惊了她一跳，使她不自觉的松开原本还抓在她双臂上的手，倒退了两小步。 「好，我答应你…」关若涵突然看见她眼底浮出的一丝淡淡忧伤、心急，但是她艷丽的脸蛋始终将它隐藏得很好，若不是她们近距离的面对面站着，她也无从得知，原来陈莉嘉倒像是真心在乎她的安危。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放你出去的，将来你出去了，希望你别忘了我曾经为你担心过…」陈莉嘉看着她不明究理，但还是诚恳答应自己的表情，不禁漾起了一丝关若涵从未见过的微笑；但她的微笑中，有一些些的凄苦、有一些些的不捨，还有…像是在道别？ 关若涵还来不及反应自己的情绪，陈莉嘉就已经转身走出了客房。方才还在她眼中的背影，突然让关若涵有种想叫住她的衝动！无奈，陈莉嘉很快就离开了，她梗在喉咙中想要喊她的名字，却早已来不及… 陈莉嘉走出客房，内心无比嘈杂的想立刻去找宋奕龙，但才走不过一半，却听见邻近厨房的后门，传来宋思寧不悦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阻拦我？」宋思寧肩上背着小包包，一副就是要出门溜躂的样子，但是竟有两个小弟，面无表情的挡在后门口！ 「大小姐，会长已经交代过，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都不准擅自离开。」能被宋奕龙挑中一起住在这间豪宅内的手下，那绝对是打死都会服从命令的。 「那是你们青龙会的事，不关我的事，我现在要出门，我跟朋友约会快迟到了，你们听不懂吗？」宋思寧被不晓得哪来的两个冒失小弟，气的她灵气汪汪的一张脸，都涨成淡淡粉红色。 「大小姐，会长的命令很清楚，只要是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没有他的允许都不准外出，请大小姐体谅。」小弟竟还能面不改色的应答！陈莉嘉听到这里，也知道再下去肯定翻天覆地。她虽然不愿去管宋思寧任何事，但毕竟宋奕龙的命令，她也是清楚的。 「你们先下去吧。」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赶快把两个忠心的小弟支走。 宋思寧这时斜瞪着她，虽然内心不见得瞧得起这隻新的拦路虎，倒也不太敢擅自转身就走。 「我要出门又关你什么事？」当然，她不走，不代表她会对陈莉嘉客气。 「大小姐，小弟们怕你担心，不敢跟你说，最近夜里，这四周都不是很平静，会长是怕有什么事、或是怕仇家上门，所以交代大家要盯紧一点。」她面对宋思寧，虽然知道只会碰钉子，但光凭着她是宋奕龙唯一的妹妹这点，再怎么热脸贴冷屁股，还是得担待着她的安全。 「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出什么事我会保护自己。」宋思寧听她这么说，知道大家是为了保护她才拦住不让她出门，虽然语气仍然不屑，但听得出来已经比先前软化。 「你出什么事，会长跟老会长会担心。」陈莉嘉仍然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我哥跟我爸老早就不管我跟谁在外面混了，担心什么！」宋思寧听到她又抬出父兄，好不容易平息的脾气不禁又翻腾上来。 这时，不晓得从哪个方向来的，她们两个站在后门前，都明显感觉到有一束像是手电筒的强光，突然从两人身上滑了过去！ 「那是什么…？」还等不及宋思寧开口问完，陈莉嘉突然心头一紧！表情也跟着严肃纠结起来，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捂住了思寧的嘴！ 「大小姐，你别出声，快把这里的灯全都关掉，快点！」陈莉嘉拋下这句话以后，竟然急急地就往二楼方向跑去，拋下思寧一脸的莫名其妙。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宋思寧虽然不明究理，可是想到这下后门已经没有人看守，那不正是外出的好机会吗？于是乖乖地赶快把周遭的灯都关上，就擅自躡手躡脚打开后门，溜了出去… 陈莉嘉这一走，根本来不及注意宋思寧究竟有没有乖乖听话，因为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恐怕要发生了，她得确保这间屋子里的某一个人绝对安全… 其实，这两天宅子周遭的不平静，都一直让她寝食难安，她早已不断派人出去打听，到底警方的行动部署的如何，但收到的线索几乎是没有太大进展。可是这种无声无息会席捲而来的恐惧，那才是最教人害怕的！陈莉嘉，如果不是你心里掛记着一个人，你这下又何必如此胆颤心惊？ 她急急忙忙的奔到二楼，从主卧室找到浴室、休憩室、视听室，一直没有看到宋奕龙的人影，这让她原本训练有素的冷静，一下子消失无影无踪，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急得冒出一点湿气… 「阿龙！」终于，她一打开书房的门，就看到正坐在角落看书的宋奕龙！心里这第一颗大石头才刚放下来，但她随后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什么古怪，只见她三步併两步的衝向宋奕龙，伸手就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打算赶快带他离开。 先不说宋奕龙刚刚似乎听到陈莉嘉喊着再也没对他喊过的小名，那是他们初识，他还是一个单纯的留美归国大学毕业生时，陈莉嘉开玩笑喊过的，现在她竟然还像是吃错了什么药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的打断他的寧静，而且根本就是要把他强行带离书房…？ 「嘉，你怎么…？」宋奕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在他被陈莉嘉半拖着快步离开书房的那一剎那，就听见身后书房的玻璃窗应声破掉的声音！ 「你什么都不要说，带着这个赶快离开，剩下的我会应付。」陈莉嘉一直到把他拖到一根大柱子后方，刚好有个阴影处时，就掏出自己身上的那把枪，重重的交到宋奕龙手上。 「你在说甚么？警察来了，我们应付的了，你…」其实他一听到玻璃窗碎裂的声音，全身的感官和反应也跟着就上紧发条，他下意识就把陈莉嘉藏到自己的身体正面，用他宽阔的背挡住了剩馀从外头透进来的光。 这时，不愧是平时训练有素的手下们，竟然一下子也已经把大宅的灯光关了个乾净，这下两人更是能看清楚方才陈莉嘉跟宋思寧在后门所看到的，那一束束像手电筒一样的银白灯，现下一片漆黑，彷彿更像是聚光灯！ 但是那些灯光晃着晃着，跟着就听到大宅四周有许多脚步声、人的呼吸声，似乎还听的到无线电对讲机的声音… 「你快走，时间来不及了，他们一定是打算夜袭攻坚，我们现在不清楚他们的火力！」陈莉嘉紧张的神情，口气已失了她一贯的冷静，变得像苦苦哀求。 「来的正好，如果我能逮到带头的…」宋奕龙没想到警察竟然不打算先谈判，而且还直接偷袭，不禁感觉血液里的温度，正慢慢沸腾… 「万一你出什么事，我会当场跟着你去，你懂吗？」陈莉嘉已经顾不得现下他们到底有没有实力跟警察硬拚，但是想到宋奕龙可能会受伤，甚至…她就完全没有办法冷静。 宋奕龙看着她坚定的表情，还有几乎是用吼的对他喊出这句话时，倒有些愣住了…他从未经歷过陈莉嘉那样的眼神、语气，那是一种拿自己生命跟他打赌的坚定。那一剎那，他才终于明白，陈莉嘉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恐怕，她绝对是说到做到，若是他因为自己的自负而有什么闪失，陈莉嘉也并未打算独活于世… 他意识到自己当然也不希望她受伤，如果现在能先保住她，他愿意先依着她。 「好，我们先走，一起走。」宋奕龙顾不得陈莉嘉这样做可能会让他全盘皆输，可是当下他无法说服她的执拗，如果不肯离去，恐怕陈莉嘉会做出什么牺牲自己的事情，他不敢保证、也不敢想… 他拉起陈莉嘉的手，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握了一握，知道他如果能先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那就还有机会能说服她，让他回来继续部署，跟警察一拚！ 就在他们躲起来争执的那短短瞬间，其实已经听到大宅子里有许多窗户都被打破，而且隐约看到有人影向宅子围了过来… 宋奕龙心里暗想：这些警察当真打算跟帮会槓上了，竟然敢擅闯他私人的宅邸？其实他这座宅院本来就有了万全的准备与专门的设计，那就是万一得面对可能有火拼、或是仇家打算同归于尽的时候，他都能对付、或是用最少的损失逃命的把握。可是陈莉嘉眼里那些担忧、惊慌，让他什么也顾不了，只能选择先保住她，让她退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果然，就在他们快离开宅子的时候，那一个个穿着夜行衣、带着夜视镜的警察突然像许多暗夜里的大蜘蛛一样，随着月光垂降下来，个个身手矫健的潜入宋奕龙的大宅！眼下看来虽没有倾巢而出大举包围，可感觉得出来是重装出击，绝对是做好万全准备来的！ 宋奕龙带着陈莉嘉往宅子的反方向跑了出去，心想这下警察就算进门，应该也算不出哪里会有埋伏着青龙会的小弟，看来这一记偷袭的直球，对方也已经打算有所损伤了吧？ 这时，陈莉嘉突然在一瞬间，感觉有个红色的亮点似乎很快地闪过她眼前，她当下完全的不做他想，竟是用尽全身的力量，一个动作反过身来，角度有点像面对着宋奕龙。但接着，她突然就全身一震，往宋奕龙的正面整个人跌了进去，瞬间还把宋奕龙都给推倒在地！ 宋奕龙被她这突如其来，完全没料到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正想赶紧将他们两个都从地上撑起来的时候…陈莉嘉突然又一个动作反身，顺手还从他手上把原本自己的枪抓了过去，对着月色中的一片漆黑开了一枪！ 「走，我们快走！」陈莉嘉这一开枪以后，马上又迅速的把枪塞回宋奕龙手中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他根本无法反应！ 不过，宋奕龙突然感觉到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变沉，纵然完全没有看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事，也知道要赶快带着她离开。 于是，夜色里，宋奕龙带着陈莉嘉奔跑，离那个现下宛如枪战现场的大宅愈来愈远，但不知为何，宋奕龙虽然全身肾上腺素狂飆，却仍能敏锐的感觉，握在手中的陈莉嘉的手，似乎愈来愈冰冷，愈来愈无力… 第七章-夜之下 【第七章】 宋奕龙跟陈莉嘉不知奔跑了多久…这时，陈莉嘉本来还坚定让宋奕龙拽在手心里的手，不但顿时松脱，她整个人还像一只洩了气的皮球一样，突然瘫软下去！ 宋奕龙被她的举动吓到瞬间顿住，猛一回头，才发现陈莉嘉已经跌坐在地！在那没有太多月色的暗夜，竟然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异常苍白的脸色！ 「嘉，你怎么了？快，我们快到小屋了。」宋奕龙说的小屋，是一个离他的豪宅不算太远，但却能轻易躲过敌人耳目的避难所，那是他本来就设置好，万一哪天可能会派上用场的”设备”之一。 「不，我不想再跑了，就在这里就好，你能不能，先陪我一下？」陈莉嘉瘫坐在地，苍白的脸色显得痛苦，可是感觉出她强忍着，对宋奕龙挤出一丝许久未见的微笑。 宋奕龙来到她身旁蹲下，先用臂膀撑住她，让她能暂时倚在自己怀中，这时他也感觉到，她似乎真的已经完全无力，正当他想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替她拨开已经有些散乱在脸上的发丝时… 忽然间，他看见黑色皮外套底下，靠近外侧腰部的紧身白衬衫上，竟有一大片红色血跡，相当怵目惊心！ 「嘉，你怎么了？你…」这下他大惊失色，正想要拨开她的外套看清楚时，陈莉嘉却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臂膀，跟着她脸上的表情也一紧！ 宋奕龙感觉到，陈莉嘉伸过来的那隻手，把自己臂膀上的衬衫给沾湿了，那是一隻早已沾满鲜血的手掌，是她刚才拼命去摀住自己身上伤口的那隻手掌… 「阿龙…我，恐怕只能走到这里了。」陈莉嘉躺在宋奕龙怀中，艷丽如昔的脸，除了苍白之外，竟出现前所未见的温柔神情。 「你不要胡说，我这就叫救护车…」宋奕龙从未见过她那样的表情，也从不知道，原来他竟然也会有如此不知所措的时候。 「不，这样警察会发现你的，绝对…不可以…」陈莉嘉在痛楚中，慌张的阻止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回想他跟陈莉嘉的初识…他过去因为不肯接掌青龙会的执拗而挨了不少揍，以至于陈莉嘉第一次见到的他，是一个嘴角还掛着瘀青的少年。当时，宋奕龙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对于任何在家里走动、出入的人都毫无兴趣。因为那些人，除了叔伯长辈外，多半看到他是大气不敢吭一声，搞得他觉得像整日被一大群鵪鶉包围，索性也不跟任何人交谈。 但是，有天家里来了个跟他年纪差不多，长相美艷、有点酷酷的女孩子，不仅看到他没有躲开，还… 「叫你阿龙吧？」女孩子有一双美艳细长的眼睛，身材高挑，是那种只要独自坐在酒吧里，就会有人不断送上免费饮料的女孩。 宋奕龙在国外虽然见多了这种女孩子，可是当她问自己可不可叫他”阿龙”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很有趣，觉得这个女孩子跟其他人都不同。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不像那些只把他当富二代看的女孩子们一样嗲里嗲气；也或许是因为，她的”问句”好像也不是非取得他的同意不可… 「嘉，我不许你出事，你听见没有？」他想把自己衬衫的袖子撕下来，至少先当作止血带使用，可以为她争取一点时间，只要她能撑到让他们顺利返回大宅，就可以联络信任的医生到场处理。 陈莉嘉勉强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动，只要让她能够安稳的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就好，那是她一向觉得最平静的避风港。 「阿龙，如果…我们不是…在青龙会里…相识，或许…」陈莉嘉感觉的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滴失去知觉，可是她无悔，只要宋奕龙安全，那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她想起最近自己的不安，像是等着甚么大事情发生；但此刻，她顿时觉得心安了，因为那个让她坐如针毡的忐忑，至少现在总算确定，不是发生在宋奕龙身上。所以，当她剎那间瞥见枪枝的雷射准心点时，她马上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还拚尽全力反手一击，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能安全退场。 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所以当下被子弹打中时，并不知道是否伤及要害，直到她反身一击，确定敌人暂时被吓退，她才突然感觉自己的生命，似乎一点一滴的在消逝…即便如此，不管时间如何倒转、或是这样的惊险要重来几次，她都会毫无悬念做出一样的选择。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接受，你会没事的，知道吗？」宋奕龙有点颤抖的手，这下总算摸到藏在自己袜子里的瑞士刀，立刻就想拿起来开始割下衬衫的袖子…但是陈莉嘉还是阻止他，虽然有气无力，却还是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她的坚定。 「人家说…一辈子，深深…爱过一个人…就足够。我…很认真…所以，我不后悔…」陈莉嘉看着他英俊的脸痛苦扭曲，心里着实不捨，不禁颤抖着将沾满鲜血的手往上抬起，只想抚摸他脸上的温度。 「我不接受你离开，你听懂了吗？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说走就走！」那是宋奕龙第一次尝到痛彻心扉的苦楚。他过去从不明白，什么是撕心裂肺的感觉，但是老天爷到底在开甚么玩笑？他不要这样的体会，他只要陈莉嘉好好的，只要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阿龙…我还记得你…记得你刚回来…的模样…很…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帅的男孩子…你笑起来…眼睛特别…特别漂亮。」她的鲜血沾上他的脸，一开始还感觉温温热热的，但很快就失去了温度… 宋奕龙听到她说眼睛，顿时觉得自己的双眼酸楚无比，好像有股力量在头颅里挤压着，把温热的泪液压出他的眼眶…他已经好久没有掉过眼泪，那彷彿早已是孩提时候的事情。自他懂事以来，他的记忆中就再也没有眼泪这件事。后来，虽然也经歷过那段被老爸狠狠抽打的遍体麟伤的岁月，他还是没有哭，反倒是从小照顾他的保母看他那样全身是伤，每天哭得唏哩哗啦，他还因为这样对眼泪感到生厌，觉得哭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可是，现下他终于明白，原来人会流泪是因为真的伤心；而”真的伤心”原来是这样的凄苦不堪… 「只要你好好的，以后我会常常笑给你看，好不好？」他抱着脸色愈来愈苍白的陈莉嘉，很勉强的硬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是那双弯月眼一稍微瞇上，就把他眼眶中的泪水，全都推了出来，滴滴晶莹的滚入陈莉嘉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心里。 「你笑起来…真的…好好看…我记…记住了…」她指尖上的那一点力量，轻轻的按了按他被泪水、血液沾湿的脸颊，然后就颓然松软，顺着他脸庞的轮廓，滑了下去… 宋奕龙看着她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的苍白脸孔，最后，她那双艷丽的美目，像是渐渐睡着般缓缓闭上，跟着头往一旁微微一歪，她在他的怀中登时没了气息… 他感觉那一剎那间，她口鼻中的气息彷彿化为一缕轻烟，消逝在他眼前，而她微微朝外的脸庞，还带着一丝微笑…只是，任凭他怎么摇晃、叫唤，她都像是进入非常深沉的睡眠一样，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了… 宋奕龙当下彷彿受了伤的野兽，顾不得他们还在躲避敌人，一股鬱闷之气在胸口爆发，使他忍不住疼痛狂吼！ 他那极其痛楚的吼叫声，果然引来了其他人。幸好是原先住在大宅里的手下，顺着小路摸过来，刚好听见他的声音而找到了他。 「会长，老会长收到消息，派人过来支援，现在屋子里已经没有警察了，我们快回去吧。」大宅里本就住着几个长期在宋奕龙身边贴身保护的小弟，早在警方攻坚时，就先躲藏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务，是要在有敌人、而且跟宋奕龙失散的情况下，先找到宋奕龙，确认他的安危。 所以，他们才会知道这条通往小屋的秘密路径，才能够在听到宋奕龙的吼叫声时，马上寻声赶了过来。 「会长，您受伤了？」另一个小弟看到宋奕龙半边脸上满佈血跡，以为是他受了重伤，但见他都不搭话，只是默默流着泪、看着躺在他怀中的陈莉嘉，小弟们顿时也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敢再多说甚么。 不知过了多久，宋奕龙突然意识到怀里陈莉嘉的尸体已逐渐冰冷，他伸手胡乱的把脸上的泪水、血水抹去…一边抹着，他脸上原本痛楚的表情，好像随着他的动作，一抹一抹的，慢慢的变得异常森冷，就连贴身跟在他身旁多年的小弟，都觉得他现在的表情着实让人不寒而慄… 「后事要先处理，我们回去。」宋奕龙一把抱起陈莉嘉的尸身往前走，而沾满血跡的那半张脸，在偶然透出白色月光下，显得相当骇人。 这时，在大宅的另一边也有个人影，在月光下小心翼翼地往大宅的方向移动… 宋思寧本来从厨房那边的后门顺利溜出去后，还沾沾自喜地骑上机车就赶快溜走，但她一路下山，却发现上山的车辆，数量似乎有点超乎异常的多？其实，宋奕龙那栋大宅因为居高临下、地理位置相当特殊，两旁根本没有邻居。再加上，她又是从后门的小路出来，大宅正门平常都已经人烟罕至，更何况是后门？所以，当宋思寧一路上看到跟她反方向、不断往大宅移动的车辆，似乎都不像是曾经见过的，心里愈想愈不对劲…难道，陈莉嘉所说的那些夜里的骚动，竟真的是来者不善？ 她想到这里，即使已经快骑到山下，还是忍不住急煞，跟着立马掉头！不管怎么说，就算现在回去极有可能会被逮住而再也出不了门，但毕竟是自己的哥哥，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谁晓得，宋思寧才往回骑不到一半，突见远处大宅里的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再过不久，屋内竟又到处出现像是烟火一般的闪光，而那些看起来像〝烟火〞的光芒，还伴随着此起彼落、隐约听起来像是鞭炮的声音！ 宋思寧这时不禁心头一紧、眉头一皱！她就算再怎么不想参与、理会家里那些麻烦事，但毕竟是这个家的孩子，她想也知道那些闪光、鞭炮声绝对不会是什么烟火，而是枪声！ 这下，她又兀然在半路剎车！不行，如果笨笨的循着这条小路回去，可能会让自己身陷不必要的险境，到时候不仅无法得知哥哥的安危，还会惹上麻烦…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宋思寧突然想到，后门有条应该只有她才知道的步行小径，可以通往邻近大宅山坡下的沙滩！她偶尔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会从那条小径下山，到沙滩上走走，听听海浪声、看看日出夕阳，那是属于她的秘境。 而且，她只要在沙滩上抬头看，就可以掌握大宅的动静，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全返回，让宋奕龙不要在这个时候还为了她的安危分心。 她看了看四周，虽然夜里要找到那条小径不容易，但毕竟是她出入不下几百次的专属秘境，她很快就发现该往哪里去。于是，她随意的将机车停在一个野草长的比较高的地方，稍微远离路边，然后轻手轻脚的、像是怕会留下足跡一样，往小径的方向摸了过去… 只不过，夜里的山坡上一片漆黑，只有偶尔才露脸的月光，能让她能稍微看清楚四周，如此一来，即使这条她已经走过多次的小径，还是花了她不少时间才安全抵达沙滩。 沙滩伴随着退潮而裸露出一大片，半埋着的贝壳点点反射着月光，现在的海面虽是无风平静，但对于眼下心系着兄长安危的宋思寧而言，那些原本能缓和人心的海潮声，现在反而有点太过吵杂，连那些隐约的枪声都听不见，实在烦不甚烦！ 她一边想找个视野比较好的地方，观察大宅的动静，一边并没有料到，在沙滩上竟会突然出现一根搁浅在岸上的树干？！她顿时因为那根树干被绊倒，正痛的想站起来，又想责怪自己为什么走路不看路的时候… 月光兀地从云层里现形，照在那根树干上，但这也让她瞬间看清楚，那根〝树干〞竟长着人一样的手掌，而且五根手指还浅浅地嵌入沙滩内，倒像是扒地一样！ 「啊~~~」她吓的尖叫出声，又跌坐在地上、还狼狈的退了好几步！这时，云层又适时的移开，这下她总算看清楚，那根〝树干〞其实是一隻人手，好险不是一隻断臂，只是一个半趴卧在沙滩上的人的手臂！ 她虽然心里害怕，但心想既是个躺在那不动的人，总得先探探是否还活着…于是，她站起来，胡乱在不远处找到一根还算长、还算结实的树枝，慢慢的向那个倒地的人靠近… 她停在一个可以用树枝戳到那个人身体的距离，先是轻轻的戳，发现没有反应，于是她再用点力…再用点力… 「啊…」那个人突然有反应了！而且从喉咙里发出一种痛苦而沉闷的声音，原来还活着！这时，她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又不害怕了，赶忙扔掉手中的树枝，一个箭步埃到那个人的身旁蹲了下去… 这时，那个人原本半趴着，竟然翻了过来，变成仰躺在沙滩上，着实又吓了她一大跳！ 但也就是这个当下，她才真正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是个男的，他半闭着眼，深邃的五官这时明显痛苦扭曲，眉头也纠的紧紧！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她发现自己刚刚可能因为被吓到，好像隔了一世纪那么久，才突然反应过来要呼唤他。 那个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竟然缓缓地张开，他在朦胧之中，看到一张女孩子的脸，不禁伸出了手… 宋思寧看着他缓缓而痛苦的抬起手，虽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但是眼下这人很明显已经是颓软不堪，倒也无法对她做出甚么不好的举动…而且，她不仔细看还好，一看清楚才发现那个人的右大腿裤管上全都是血，也难怪他会无力的半趴在这里了！ 宋思寧当下知道不能随便移动他，感觉他虽然受伤不久，但从那种失血的速度来看，也似乎无法再拖下去了，这下得赶紧想办法才行！ 「小…小涵？…」那个男人抬起来的手突然颤抖着停在半空中，沾满血液的手指这时也微微的伸出来，似乎是指向宋思寧的脸… 宋思寧在海潮不断拍打沙岸的规律声中，似乎听到他对着自己喊出了什么…小涵？那…是什么意思？是一个人名吗？ 只可惜，她还来不及开口问清楚，就看见那个男人的眉头一皱，跟着他突然颓软放下的手一样，霎那间又晕死过去… 第八章-神秘女子 【第八章】 那天夜里，天空的云层又多又厚，虽然偶尔会出现皎洁的月光，但这样的夜晚特别适合躲藏，特别适合罗逸凡这次危险性颇高的救援计画。 他收到的线报都确定关若涵被关在青龙会的某个据点内，成了对方的人质，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对他来说永远都是最不利的条件。所以，他这次的部署才会又急又快，而人力的调配也无法做到非常完善，但他已经没有办法考虑那么多了… 决定出击的夜晚，老天还算赏脸，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天候，让警察的攻坚小组，能顺利的兵分多路，向那栋位在海边山坡上的大宅院慢慢收网包围，而他自己则是有一项特殊任务必须处理，于是隻身从另外一条小路摸了出去。根据可靠的线报指示，这样必能逮住一条大鱼… 罗逸凡躲藏在暗处等候多时，四周虽然有呼呼的风声，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像一隻守株待兔的猎豹，当下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说时迟那时快，目标出现！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缓缓举起手中的枪，红外线的准心就等着猎物进入射程…3、2、1，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而子弹也霎时就打中了前方的目标！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受伤之后竟还能反扑？即使他躲藏在暗处，对方朝他这里反开的那一枪，竟也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他的大腿！ 他当下只感到强烈的痛楚，却不敢喊叫出声，因为他单枪匹马来执行的这个支线任务，目的只是要先制服目标，等顺利救出人质后，就能派小队来这里收网抓人。所以现下他的第二阶段行动，就是回到关若涵被关押的地点，确认人质已按照计画顺利救出。 只是，他因为受了伤，以致五感似乎愈来愈不敏锐，明明那条埋伏的小径，来的时候都能顺利找到，怎么撤退时却方向大乱？他忍着腿伤，感觉自己的血不停从伤口流出，裤子似乎都因为被血液浸溼，而沾黏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更感觉闷热难行… 他额头上的热汗、冷汗一直不停地滑落，甚至流进了已经渐渐看不清楚的视线当中，让他的双眼刺痛难忍…这时，他似乎踩到一块石头一样的硬物，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前跌了出去！ 这一跌倒在地，他就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再也无法动弹，眼前模糊看到的景象，像是一片沙滩… 「小涵！」他依稀记得，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子的瓜子脸，还有她清灵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明亮！ 罗逸凡再度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已经不是沙滩景色，而是森冷的白色墙壁，他的感官慢慢地恢復，除了闻的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外，还感觉到自己大腿上的伤，现在实在痛得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艾迪哥，你醒了！」他听到旁边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靠了过来，接着就看到声音主人的脸孔…可惜，并不是关若涵的脸。 「愫梅…我…我在哪里？」他认出是方愫梅，却有点不明究理？到底，刚才跟现在，哪一边才是作梦？ 他强忍着痛，感觉自己已经稍微恢復力气，便想着坐起身来。方愫梅见状，赶紧伸手扶住他颤抖着的身体，顺便将他身后的枕头竖起摆好，让他可以缓缓撑起，背靠着枕头，坐卧在病床上。 「你在医院啊。你出任务受重伤，你不记得了吗？」方愫梅看着他苍白的脸，着实觉得心疼。 「受…受重伤？我…我不是去…去救小涵吗？」罗逸凡一直在脑海里拼凑着有点零散的记忆，无奈前后完全对不起来。 「你先喝点水吧…医院的人说，还好有好心人及时把你送来，不然恐怕就…」方愫梅看着他痛苦纠结的脸，声音也沙哑断续，赶忙倒了杯水给他。 罗逸凡微微颤抖的接过她手中的水，发现自己确实也是乾渴难忍，不住的牛饮起来，还差点呛到！ 「慢点慢点，没事了…」方愫梅拍拍他的背，感觉他原本的一阵颤抖已经逐渐缓和下来，这才稍稍放心。 「我在医院的话…那小涵？小涵没事了吗？」他喝了许多水之后，终于感觉喉头的乾渴获得缓和，身上也比较没有那么燥热难耐，连带说话也比较正常了。 这时，他脑中的记忆也慢慢自动排列组合，回到他中枪之前，正在执行营救关若涵任务的那一段。 「这…艾迪哥，我也是刚接到消息，才知道你受重伤被送来医院，至于小涵…我并不知道你们任务的结果…所以…」方愫梅愈说声音愈小，那是因为她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罗逸凡自己才刚从鬼门关逃了出来，气的是在他心里，关若涵的安危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这时，从病房外走进来一人，脸色也相当焦急，直直的就往罗逸凡的病床快步移动过来。 「sir…你怎么来了？」看到来的人是关文贤，方愫梅赶紧站了起来，把病床旁的椅子让出来，轻轻扶着关文贤坐下。 「eddie，收到局里的消息我就赶来了，看到你没事就好。」关文贤看着罗逸凡稍显苍白的脸，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sir…小涵平安无事吗？她人呢？」罗逸凡看到关文贤出现，心想关若涵应该没事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受伤。 「eddie，你别着急，局里已经在安排下一次的救援任务…」关文贤说出口的话本是想让罗逸凡放心，但无奈他的脸色却是骗不了人。 「下一次？sir，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顺利救出小涵？」罗逸凡紧张的，也不顾失不失礼，急急想要拉住关文贤的手臂，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让他痛的眉眼都纠在一起… 「eddie，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伤，我问了医生，幸好救你的人有及时把你送到医院，否则你重则性命不保，轻则这条腿要废了，幸好都没事，幸好…」关文贤看着他身受重伤，却还是心系着自己女儿，当下也感到欣慰… 「sir，怎么没有顺利救出小涵？难道我们的消息有错吗？」罗逸凡不敢相信这次任务竟然是失败收场，除了没救到人、他自己受了伤，连带还放跑了掳人的主谋！ 「不，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只是听说青龙会及时倾巢出动支援，我们的人只能暂时撤退…」关文贤说到最后，也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小涵…可恶…对不起，sir…我竟然不能救出小涵…」罗逸凡胸中一口气憋闷着，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失败，让他有何脸面还躺在病床上，面对关文贤？ 「我相信她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一定要好好养伤，这个伤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子弹差点就打到你腿上的大动脉。」关文贤轻轻地又握了握他的手，虽然着急女儿的下落，但眼下罗逸凡也已经受了伤，十万火急都不及他为了救女儿而差点丢了性命。 「sir，我们的人既然送我来医院，我想问问到底任务详细是怎么执行的。」毕竟任务虽然失败，却能当作很沉痛的教训，对下一次的部署会更有帮助。 「eddie，我听说送你来医院的人，不是我们的人，当时你并不在攻坚现场，所以是有路人发现你，好心送你来。」听关文贤这么一说，他突然又兜起刚才以为是梦境的回忆，难道…最后他有记忆的那张面孔，竟是送他来医院的人？ 「这个人有留下联络方式吗？我…」他倒是对那张有着清灵大眼的瓜子脸很有印象，难道不是关若涵吗？他当下激动的忘了自己大腿上的伤，因次又不小心拉扯，让他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uncle，我看还是让艾迪哥好好休息吧。艾迪哥，我去护理站那里帮你问问到底是谁送你来医院的，有没有联络方式，你先躺下来，晚一点我再带点吃的东西过来。」方愫梅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便挤进了他跟关文贤之间的空隙中，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想要让他再度躺下休息。 「是啊，eddie，你还是先休息吧，你才刚醒过来，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担心了，阿梅会帮你处理的。」关文贤也不忍罗逸凡受伤之馀还不能安心养伤，也跟着站了起来，用坚定而关怀的眼神看着他，罗逸凡这才不情不愿的，让方愫梅协助他又躺了下来。 「sir，我…」他忍不住又想说甚么，可是关文贤只是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uncle，我待会顺便送你回去吧，晚一点我会再来看艾迪哥，你什么时候想过来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艾迪哥，我先送uncle回去，你好好休息，别再想了。」方愫梅担心的看了一眼罗逸凡，而罗逸凡则是看着关文贤万分关心的脸，也不好再让他老人家操心。于是，他勉强的对关文贤挤出一丝丝微笑，点点头。关文贤这才放心，跟着方愫梅走出病房。 罗逸凡看着他们步出病房的背影，这时刚好也有护士推着护理车往他的病床走了过来，他也只能安分地躺好。 「罗先生，我待会要帮你换药，可能会比较痛，你要稍微忍耐一下。」护士是个年纪应该要管她叫大姐的妇人，边说着边开始帮他处理刚打完的点滴。 「不要紧的，你安心处理吧。」想当然尔这种换药过程应该不怎么轻松，但是罗逸凡此刻有满腹的担心、疑问，以至于腿上的伤，似乎已经是最不要紧的事。 「罗先生，你真是好福气，女朋友长的好漂亮啊。」妇人一边动手做着流利而熟悉的护理工作，一边跟他说笑着。 「你是说刚才那位小姐吗？你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罗逸凡其实很习惯，他知道自己因为长相跟职业的关係，大姐、大婶这类的女性，似乎都对他特别有好感，总喜欢跟他聊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 「啊？不是不是，我知道刚才那位小姐不是你的女朋友，你的女朋友都是晚上才来这里，就睡在沙发上，隔天一大清早才回去。也对啊，你今天才刚清醒，前两个晚上你昏迷不醒，都是她来照顾你的，如果她一大早就走，你应该还没跟她见到面才对。」护士一边说又一边笑着。 「我…女朋友…吗？」罗逸凡又更疑惑了，如果护士很清楚方愫梅并不是他的〝女朋友〞，那她说的人又是谁？ 「呵呵呵…罗先生，你也别不好意思，那个小姐虽然只说她是你的朋友，可是我看你们真是郎才女貌，而且听说是她送你来医院的，我看也就是了吧。」护士的口吻曖昧，彷彿意指他们是一对小情侣，刚开始交往不久，只是还没有对外公开那样。 不过，这下罗逸凡总算知道，原来自己记忆中最后的那一张面孔，就是救他一命的恩人，而且这位恩人似乎不打算露脸，所以才会一大清早就离开。 「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来…」罗逸凡假装配合着护士想要八卦的心情，用着有些思念的口吻喃喃念着。 「我看一定会的，她都是快到医院探病时间结束前才出现，你既然清醒了，晚一点就可以见到她。」果然护士又透露出更多讯息，这下他总算可以解开所有这谜团之中的其一。 那天稍晚，方愫梅替他送来晚饭，他跟她聊了一会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罗逸凡受伤被送到医院，并不晓得他前两日刚手术完其实才是真正的关键期。而聪明如他，想也知道一定是局里因为任务失败、他又因此受了重伤而鸡飞狗跳。虽然一定有人轮流会来探望照顾他，但是毕竟大家都有公务、家庭在，无法一直留在医院，更遑论是夜里到清晨这段时间了。 所以，既然知道这段时间是有人在照顾，而且并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也只能先这样搁着，等一切情况都比较稳定之后，才有人想到要通知关文贤、方愫梅。 原本，方愫梅是打算那天夜里要留下来照顾他的，可是罗逸凡因为急着想知道救命恩人的真面目，心想着如果她都是将近深夜才来、又一大清早就走，一定是不希望跟其他人打太多照面，于是就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推辞了方愫梅的好意。 方愫梅走后，距离医院探病结束时间也不远了，罗逸凡这时想起护士所说的，这位救命恩人应该不晓得他已经甦醒，若是她一进来发现他已经醒了，会不会转头就走？于是，他索性假装闭上眼睛，虽没有要吓她的意思，可是唯有如此，他才能万无一失的见她一面。 等待的时间，罗逸凡一直想着到底会是谁的同时…突然感觉到病床旁有些微的动静，应该是她来了！他竖起耳朵，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中央空调嗡嗡的声音，他听见有人在沙发上放下包包、接着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把椅子拉近病床，又轻轻地坐下来的声音… 他正盘算着何时该睁开眼睛，鼻息之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接着就感受到一双柔嫩的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这使得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那隻手，还睁开了眼睛… 「啊…！」那隻手的主人尖叫出声，但随即知道因为在医院，如果她太大声一定会引起骚动，索性用另一隻没被他抓住的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地看着眼下一直看着自己的罗逸凡。 罗逸凡看得一清二楚，是他印象中那张有着清灵大眼瓜子脸的女孩没错，但是，那确实不是关若涵。只因当时他受了伤，意识也没那么清楚，才会感觉她的眉目跟关若涵很像，以致于误认。 「小姐，你到底是谁？」他看着女孩子一双杏眼美目，不自觉的出了神，忘了自己还很失礼的把她的手牢牢握住。 女孩听到他口吻清楚，当下知道他已经完全清醒，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她慢慢的放下了摀住自己嘴巴的那隻手，眼神瞥了瞥自己被罗逸凡抓着的那隻…罗逸凡这才慌张地发现自己的失态，赶忙放掉她的手。 「原来你已经醒了，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女孩有着好听的嗓音，虽然是用怪罪的口吻，但是罗逸凡却也完全无法反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被她这样指控，他真觉得自己怎么像蠢猪一样，想出这么无聊的计画。 「谅你也没那个胆！」女孩子说着，竟轻轻笑了起来。 在她银铃般的咯咯笑声中，罗逸凡竟是无法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只是，当下他也搞不清楚那是因为自己满腹的疑惑，还是因为她那张空灵的美丽面孔，让他又再度失礼的盯着她失神了… 第九章-对话 【第九章】 宋思寧看着罗逸凡盯着自己的脸出神，忍不住轻咳了几声…罗逸凡这才发现自己又失态，赶紧瞥开视线，脸也不禁微微红了起来。 「对不起，小姐，我…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你…」罗逸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救命恩人竟如此手足无措，只能推託于他实在有满腹的疑惑。 「罗督察，看来我如果不让你问清楚，我也是走不了的，对吧？好吧，那你问吧。」宋思寧看着他手足无措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一边说着，一边有点调皮的做了个手交叠在胸前、然后一屁股往椅子上坐的动作。 「你…你知道我是谁？」罗逸凡听她正确的叫出自己的姓氏、职衔，脸上又露出不明究理的表情。 「喂，阿sir，你是伤到大腿，不是伤到脑袋吧，我都留下来照顾你两个晚上…不对，加上今天是第三个晚上了耶，不知道你是谁会不会太夸张？」宋思寧又咯咯的笑了出来，连罗逸凡都觉得自己身为警察，问她这个问题的确是笨的可以，这下脸又不禁红了起来，不自主地低头不语… 宋思寧微微斜睨着，看着他那副又气又恼自己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捉弄他。 「好，是我说要让你问的，我收回刚才的态度。是，我知道你叫罗逸凡，是警局的高级督察，这些都是你的同事告诉我的。」宋思寧脸上摆出一副认真回答的模样，不过在她讲完话的同时，还是对他做了个鬼脸。 罗逸凡看着她调皮的表情，这下倒忍不住笑了出来。宋思寧看到他终于露出比较放松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顿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是我自己问了很笨的问题。嗯…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又怎么会是你送我来医院呢？」罗逸凡微笑着看着她，语气已经和缓，有点像是正在跟她间话家常。 「我叫苏寧，只是个普通女孩子，那天晚上我正好经过海滩，发现你受伤了，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顺利把你送到医院。」宋思寧说着这段话的语气相当自然无破绽，所以罗逸凡根本就听不出来，她是正经的在扯谎。 其实，宋思寧很庆幸自己是先发现罗逸凡的身分，才有机会编出一套又真又假的剧本。虽然她并非有意欺骗，但当她知道罗逸凡是警察的当下，她内心身为宋家人的雷达，马上告诉自己还是不要透露真实身分才好。 回溯到宋思寧发现罗逸凡受了重伤，倒在大宅附近海滩的那个夜晚，她确实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那个人烟稀少的海滩，送到附近的医院。原本，她也只是打算，只要把人送到医院，就要赶快回去探听哥哥的下落，但无奈与此同时，她却又遇上许多警察、救护车同时涌进医院，说是附近发生警察跟黑帮的枪战，接着就有警察到护理站询问，是否有一名伤患叫罗逸凡…等等这一连串突然同时冒出的连锁效应，让她顿时也脱不了身。 不过，也因此她才知道自己出手援救的对象，不仅参与了大宅的火拼事件，还是个位阶颇高的警察。这下，她反而思考着自己是否应该找机会，探听一下事情发生的原委，好从中看看是否能够获得对自己、对宋奕龙有利的情报。 至于她的假名…那原本就是她时不时为了躲避自己身在”这个宋家”的情况，早就想好、而且用过好几次的。其实，也不过就是从她的英文名字sofia，稍微转了过来而已。 「原来是苏小姐，谢谢你…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海滩？」罗逸凡对于她的身分并未有任何疑问，反而对她出现的地方比较敏感，这一点，当然宋思寧也是有备而来… 「那个海滩怎么了吗？那不就是个海滩吗？为什么你的同事也问我一样的问题？」宋思寧这招明知故问，似乎颇有效果，这下把问题丢给罗逸凡，换他思考着到底该不该说那么多… 「那个海滩应该很少人知道才对，而且时间又那么晚了…」罗逸凡毕竟是警察，很容易就拐了个弯反问。 「我啊，平常没什么事就喜欢到处走，到处逛，要不是那天刚好被甩了，怎么会发现那个没甚么人的海滩…」宋思寧一副”我也是万般无奈”的口吻，罗逸凡一听，发现自己不小心倒成了挖人伤疤，实在是… 「对不起…提起你伤心事…」他对宋思寧投以抱歉的微笑。 「算了啦，反正也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对象，这下本姑娘又是海阔天空了。」宋思寧还顺着自己的谎言，露出开心的手势跟表情，算是做足了戏。 罗逸凡看着她一副瀟洒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本来有许多的问题，当下好像也不那么在意了；似乎，她开心，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是在那附近出什么任务吗？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宋思寧听出罗逸凡似乎已经放下警戒，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淌这浑水的最终目的。 「这个…出任务不小心受伤，当警察在所难免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脸上掛着微笑，语气却明显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喔…好吧…话说回来，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总算可以回家了。」宋思寧听出他并不打算多说些什么，当下不免觉得自讨无趣。既然她都已经好人做到底，根本违背了她的原则，或许还是赶快回家探望哥哥比较实际。 「苏小姐！我…」罗逸凡看见她站起来，竟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宋思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回头盯着他抓在自己手上的手… 「罗sir，你…」她真不知道到底是罗逸凡这个人天生就这么无礼、还是他得了什么创伤症候群？虽然现在早已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但是他这样直接又突兀的举动，应该可以算是骚扰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罗逸凡看着她盯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下意识对她做出不礼貌的动作，赶忙缩回手，脸也涨红的像是恨不得找个洞鑽进去躲一辈子。 「哎，算了算了，你刚受重伤醒过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我可以回家了吧？」宋思寧不忍再苛责他，但是也知道自己编出的这一套故事毕竟套路有限，如果再跟他继续”聊天”下去，恐怕是敌不过他警察天生的那种猎犬本能，迟早会被发现破绽百出。 「苏小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你，可是，能不能请你留下来？」罗逸凡看着她的眼睛，也不晓得自己哪来的勇气，竟向她提出这种要求。 「我？罗sir，话说回来，你家里的人呢？前两天你一直不醒，我都不晓得到底是你同事没通知你家里，还是怎么回事，反正都没有看到你家里的人来，我担心你可能还在危险期，万一有什么状况…哎呀！总之，我都已经睡在医院两天了，你家里为什么都没人来照顾你？」关于这一点，宋思寧倒是没有说谎。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他没有甦醒，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拋下他。 「我父母亲现在都还住在大澳，如果不到九死一生的关头，局里大概也不可能通知他们来，再加上我没有兄弟姊妹…」罗逸凡边说，脸上微微飘着晕红，但是心里确实是百般不想孤单留在医院；又或者，是百般不希望宋思寧离开… 「你太太？还是女朋友呢？」宋思寧没有要探他隐私的意思，只是顺势问着，但罗逸凡的脸又更红了，而且竟不答话，这倒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总之…如果不是太麻烦，你可以…留下来吗？」罗逸凡本来又要忍不住拉她的手，但是手一伸到半空中，就发现自己真是太失态了，赶忙又把手缩回来！ 「罗sir，你知道你这样叫妨碍自由吧？」宋思寧心里想，罗逸凡这个人倒真是有趣，看不出在他英挺刚直的外表下，受了伤以后竟跟小孩没两样。 「我知道我不能勉强你，我确实也清醒了，让你一直睡在医院实在是非常委屈你…那…不然你可不可以当作，失恋了有个对象可以讲话、发洩？」罗逸凡那张好看的脸，平常一副阳光、带点严肃的神情，竟露出了从没人见过，小狗汪汪的那种眼神。 「发洩？你确定吗？我倒是很想揍我前男友一顿。」宋思寧作势抡起拳头就往他的脸上伸过去，没想到罗逸凡竟然也不闪不躲。 「苏小姐，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勉强你，可是你可以当作…投资？…对，投资，现在你帮我的，等我出院以后，我一定加倍奉还。」罗逸凡本来就不是花言巧语的个性，所以他求人的理由，真让宋思寧觉得啼笑皆非。 「罗sir，我一连好几个晚上睡在医院，腰酸背痛的，你的加倍奉还，我得好好想一下你要怎么赔偿才行，难道…这样你都不怕我趁机敲诈吗？」宋思寧话锋一转，突然瞇起眼睛看着他。 「我不怕，我知道医院真的很难好好睡，所以，就算你回头想帮家里换一张五星级酒店的大床，我也可以接受。」他竟然还是没有要退缩、闪躲的意思，宋思寧这下也不好意思再出什么招。 「哎…算了算了，算我怕了你了，要不是看在全医院都知道你是阿sir，不敢随便对女孩子乱来，不然护士现在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实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宋思寧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从救了这个人以后，就一直卡在这种进退不得的状况里，都不晓得应该要怪谁了。 「苏小姐，谢谢你，我一定会努力復原，赶快出院，然后看要怎么补偿你，条件随便你开，就算是趁机敲诈也没关係。」罗逸凡看她又坐了下来，脸上竟露出这阵子难得真心的笑容。 宋思寧看着他帅气的脸，当下竟看得有点出神，脸也默默跟着微微红了…只是因为夜深，病房里的灯光不明亮，罗逸凡也没有发现就是。 「你刚才说，你爸妈在大澳啊？那里好不好玩？我一直都很想去，可是总是没有机会…」宋思寧转了个话题，看来既然闪躲不掉，不如当作继续”刺探敌情”的机会，或者…跟他交个朋友也好。 「你要是想去，我可以招待你去，还可以免费当你的嚮导。」罗逸凡看着她好奇托着两颊的表情，心里不禁感觉一丝温暖。 就这样，两个人竟然就在病房里聊了起来，彷彿是那个空间里，没有警察、没有黑帮、没有两个人为什么会在病房等等的前因后果，一切单纯到只剩下罗逸凡、宋思寧两个人初次见面，坐在一家咖啡厅里聊天那样的舒适，这个发展恐怕是两个人都料想不到的。 那夜你来我往的对决中，罗逸凡幸运被宋思寧给救了，但陈莉嘉…现在成了宋奕龙心中最深的伤痛，直至后事都已经处理完，他心中的痛还是没有救赎的出口… 宋奕龙在海边的私人宅邸，这两天一直有不少的工人忙进忙出，原来是宋威无法忍受好好的一间房子，被警察搞得乱七八糟，立刻就要求下面的人必须马上处理；只是，人虽然多，宋奕龙却觉得那间房子，没有了陈莉嘉，只是一个又大、又空的美丽牢笼。 这天夜里，宋奕龙照例还是没有请人准备晚餐，只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书房虽然没有遭受枪战太大的波及，但眼下整个空间里，不论是桌上、地上，到处是一本本翻得乱七八糟的书、还有一支支东倒西歪的烈酒空瓶、残馀的空酒杯…以前，他喝多了，除了宋威会直接斥责以外，也只有陈莉嘉敢出言劝阻他。想当然，现在他就算醉到第二天都不省人事，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更没有任何手下敢把他借酒浇愁的事情告诉宋威，大家都还想把人头留在脖子上久一点。 「楼下的房客，晚餐都处理好了吗？」宋奕龙正坐在书房的角落里，手上无意识地拎着一杯喝到一半的威士忌。当下因为书房的门没有关上，所以外面有两个手下在小声讲话的内容，他听的是一清二楚。 其实，他当下并不算是很醉，听闻手下这么一说，突然也想起在这间屋子里，现在除了他、已经不见几天的宋思寧之外，还有一个人，竟然被他给遗忘了… 他漫步下楼，来到楼下那间客房门口，目前还是有两个小弟把守着。他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挥挥手，脸上竟是风雨欲来的冷酷，小弟们见状哪还敢逗留？随即从走廊的两侧快步退出。 宋奕龙来到客房门口，连门都没敲就直接开门走进了去，房内的关若涵正在擦拭还残馀着水气的长发，客房内也飘散着一股从浴室散出来的温润香气… 关若涵见到宋奕龙突然出现，着时吓了一大跳，跟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是，她已经学会马上镇定下来，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宋奕龙。 宋奕龙跟她对望了几秒，顺势便甩上身后的房门！关若涵这才被不大不小的关门声吓的抖了一下，内心的恐惧因此流出。 「你怕了？我以为，你有个处长老爸，应该甚么都不怕才对。」宋奕龙看着她，嘴角勾出了不屑的笑容，眼神仍然是森冷无比。 「…莉嘉呢？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她…」关若涵会害怕当然是有原因的，她想起陈莉嘉最后一次碰面时，语重心长的叮嘱，自己倒也觉得寧可信其有。所以，就连那天宅子内外发生了那么大的骚动，她都没敢探头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也因为这间客房本来就位处角落，一时之间难以突破，所以并没有受到当时枪战的波及。只是，关若涵那晚听见了许多原因不明、大大小小此起彼落的枪声，她确实是吓坏了，当然又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直想起陈莉嘉的叮嘱，所以一直都待在房里，乖乖等着陈莉嘉出现。 不过，她不提陈莉嘉还好，一说到宋奕龙心里的伤痕，他的眼神顿时在森冷之上，又加上一道怒火！他看着关若涵的脸，想起陈莉嘉在他怀中断气的那一刻…若不是她，陈莉嘉此时又怎会与他天人永隔？ 他满腔的悲愤，一时之间彷彿跟着胃中的酒气一起翻腾上来，使得他两三个箭步就衝到她面前，毫不怜惜的用一隻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另一手则捏住了她精细的下巴！那股力道，伴随着酒精的催化，手指竟像是掐入她的皮肉当中，痛的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问她的事，都是因为你，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宋奕龙冷冰冰的对着她的脸，吐出全是酒气的字句。 但是关若涵听得很清楚，陈莉嘉死了？难道是在那些枪声之中…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你…你放开我！莉嘉她…」关若涵感到一阵晕眩，不敢相信他所说的。 「我说你没有资格过问她的事！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他几乎是吼叫着回答她，用力将她甩到床上！ 关若涵狼狈地被他摔在床上，方才被他掐住的手臂微微发麻…但这时却觉得他随意地对她发火，实在是不可理喻！虽然她心里完全能够明白他的悲愤，但这一切若要追根究柢，分明就是因为他把她绑来这里，才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放我走吧，让这一切就到这此结束。」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面对一头发怒的恶狼，竟还能冷静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宋奕龙一听，更是愤怒地的瞪着她，而她那张竟没有半点害怕的面孔，倒像对着他的悲伤、愤怒火上浇油！ 「你听好了，事情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你最好准备，一命偿一命。」他气的撂下狠话后，立刻转头开门就走，然后客房的门又被用力甩上。 随后听见他在门外大吼着，想必是交代手下要加强看守这间”牢房”。关若涵这时仍半倒卧在床上，直到感觉手臂发痠，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故作镇定了太久，想到他刚才说的话…难道因为没有了陈莉嘉，她最终还是得面临最初她噩梦里的那个结局吗？ 她看到了梳妆台化妆镜里的自己，方才被他狠狠掐住的下巴，已留下明显的指印，彷彿预告着她接下来的命运，不可抵抗的全都掌控在他手里… 第十章-风暴夜兽 【第十章】 窗外的月色海岸虽然美丽如昔，但明白陈莉嘉再也不会出现，关若涵被囚禁在这间大宅里的日子，更感觉度日如年。 自从知道陈莉嘉遭遇不幸、宋奕龙对她可能也慢慢失去耐心之后，她接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恶梦。有时候是死不瞑目的陈莉嘉、有时候是她自己在枪战中牺牲…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总是让她在夜半惊醒，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濡湿… 虽然，她不敢百分百肯定陈莉嘉的死，跟那天夜里的枪声大作有直接关係，但从宋奕龙的话来推测，那天晚上那么大的骚动，有可能是警方对她的营救行动，最后是擦枪火，还有人因此丧命。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万般无奈，虽然她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牢笼，但想起陈莉嘉冷艳却毫不虚偽的脸…这间宅子里，只有她从未把关若涵当成棋子，应该还算得上是真心对待，有时候甚至会让关若涵忘了自己是人质…如果她们不是在敌对的情况下结识，她一定会很珍惜这样一个朋友。 只是，话又说回来，若真的是警方的攻坚救援行动，应该会由罗逸凡亲自出马，但她到现在都还无法顺利离开，难道是罗逸凡…？！不，千万不可再乱想了！现在还被人囚禁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得而知，所以，如果没有消息应该算是好消息。眼下，陈莉嘉已经走了，若是罗逸凡又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棉质长袖睡衣下的手臂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这时，她突然见到床边的窗帘不住的飞扬，甚至都已经被海风吹的”啪啪”作响，这才想起她在睡前似乎忘了顺手将窗户稍微掩上，以至于房间的温度被海风灌的有些阴冷…下意识地的摸摸手臂，眉心微皱。 她轻轻下床打算关上窗，光裸的脚底才刚踏上有些冰冷的地板时…客房的门竟在这大半夜里被用力推开，还”碰！”的好大一声撞上了旁边的墙！ 「啊！」她被吓得惊呼出声！同时，鼻息之间闻到的是股难闻又浓厚的酒气，定睛一看，客房门口站着的人竟是宋奕龙！ 她看着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自从上次他当面撂下那样的狠话之后，虽也好几天不见他人影，但关若涵非常明白，失去陈莉嘉的”保护”，她已经完全不敢想像宋奕龙会有什么举动… 「你…」宋奕龙看着穿着睡衣的关若涵，一头乌亮青丝在海风的吹拂下，往他的方向飘来阵阵淡淡的香气。 「你走错房间了。」关若涵虽僵着身体不敢移动，但看到他藉着醉酒而无赖的举动，内心不由得有些气恼。 宋奕龙听到她竟还能冷静的”教训”他，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同时也伸手向后一挥，将客房的门在他身后甩上！ 「这是我家！所有的房间…都是我的…」宋奕龙慢慢的朝她的方向移步，关若涵感觉自己紧张的连心跳声都听得见。 「我不想要住在你家，所以你还是早些放我出去，这样你爱用哪个房间都可以。」那一瞬间，或许是她身为警察子女的自觉和尊严，她对宋奕龙一直以来的无礼相当不以为然，所以也很不客气的直接表现出来。 不过，最重要的是，关若涵在父亲不经意地潜移默化下，知道自己应该盯着宋奕龙移动的方向，然后慢慢地往另一边躲避，或许能趁着他明显已经喝醉的状态，找机会争取到有利的位置，让自己能顺利夺门而出。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从这扇门出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至少都会比跟这个恶魔单独关在一间房间要好！ 不过，宋奕龙听到她的回答，或许是因为喝醉，竟没有像以往那样愤怒，反而朗声笑了起来！只是，那个笑声听在关若涵耳里，比恐怖片里的鬼怪音效更加骇人… 她眼不敢眨的一直盯着宋奕龙，知道自己可能只有一次机会，能从他的身旁溜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她趁着宋奕龙往自己的方向又踏出一步，却因为喝醉而有些不稳的时候，她知道机会来了，头也不回地往那好不容易出现的空隙衝了出去！ 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宋奕龙虽然有些重心不稳，他身体的反射动作却没有被酒精麻痺，出手之快让她也始料未及！ 这下，她发现自己本来奋力要向前衝的力量，被一隻突然快速伸出来的手臂，给硬生拦腰挡住不说，还借力使力的让她整个人被反弹回去，牢牢地扣进手臂主人的怀中！ 关若涵没想到宋奕龙不但没有跌倒，还能将自己用力拦腰一抱！但是，他手臂的力量，因为酒醉的关係愈收愈紧，恨不得要将她的腰给折断似的，而伴随瞬间衝入鼻息，混杂着酒气还有微微菸草古龙水的气味，浓烈的让她忍不住想乾呕，下意识地她撇过头… 但她这一转头的动作，却反而是惹怒了他，宋奕龙立刻伸出另一隻手，用力掐紧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往自己的方向掰了过来，让她满脸满眼的恐惧，全都笼罩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她再怎么坚强，毕竟也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人生中所能发挥的冷静这下也都用完了，她吓得全身不断发抖，而在他满脸醉意的眼神中，她彷彿都快要看见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正在回溯… 宋奕龙感受到她在他怀中发抖，近在眼前的美丽大眼充满恐惧，这使得他体内最原始的血性霎时被唤醒，就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鯊鱼，被这一连串捕捉猎物的瞬间激的有些热血、兴奋，冷不防将怀中的纤纤女子，像是奄奄一息的猎物一样，无情的往一旁的床上甩过去！ 关若涵被他这么用力一拋，虽然是跌在床上，但因为力量不小，后脑杓也结实的撞在床上，顿时觉得有些眼冒金星！可是，宋奕龙并未就此罢休，他修长而有力的双腿顺势就跪上了床，用力的她的双腿牢牢夹住，自己则慢慢俯下身体，一脸得意的看着刚被自己拋上床的猎物。 关若涵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可是从他微红的双眼看来，她内心最无法面对的那个恐惧，顿时排山倒海的袭来！ 「我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看着你…现在我…我终于懂得罗大督察，为什么要拼了命来救你了。」宋奕龙直勾勾的盯着关若涵的脸，虽然他漂亮的弯月眼又微微出现，但是话语中那守不住的下流，让关若涵的恐惧、噁心指数不断上升…就在她的晕眩感较为和缓时，她注意到他的手掌是撑在自己的手臂两旁，于是她用尽了想要活命的力量，伸出双手就往他的脸上袭了过去！ 只是，这对宋奕龙并未被酒精影响的反射神经来说，都只是垂死的挣扎，他在她的手可以触碰到他上半身任何一寸皮肤的时候，就已经快、狠、准的牢牢将她的两隻手腕扣在自己的手掌里。 「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关若涵看着跪在床上，用力掐住自己手腕的宋奕龙，忍不住大声喊叫。 「我要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你心爱的罗督察…从来没对你做过？」他将扣在他手上的她的双手俐落的压下来，正好落在她身体的两侧，形成一个让她自己动弹不得的枷锁。 「禽兽！你放开我！」关若涵喊叫着，美丽双眼中的恐惧终于溃堤，晶亮的泪水夺眶而出。 宋奕龙看见她眼眶中晶莹的泪珠，突然发现他眼前的猎物，生出了陈莉嘉躺在他怀中断气前那张虚弱而苍白的脸，她对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微笑着… 「阿龙，你笑起来真好看…」陈莉嘉艷丽的双眼一眨一眨的，然后那一剎那间，他又看见那双眼，变成了关若涵恐惧无比的大眼！ 他下意识地甩甩头、用力眨眨眼，但似乎每眨一次眼，就看到临死前的陈莉嘉、还有被他挟持住的关若涵，不断的在他眼前交替变换着…最后，他总算是能看清楚，眼前那个到底是陈莉嘉、还是关若涵的女孩，双眼里充满着泪水，直勾勾的看着他，彷彿两潭深不可测的深渊湖水… 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的湖水，像是遗世独立的人间仙境，美的让他屏住了呼吸，只想直直的投入湖水的怀抱中…他向关若涵倾了下去，鼻息间所闻到的香气愈来愈近，原来那方美丽的仙境，藏着一股很清新的香味。 他闭上眼睛，只想用力的嗅着这股幽香。而关若涵虽被他压制着，但看着他竟往自己的身上压下来，吓得把头往旁边一撇，宋奕龙闭着眼睛的脸，就这么埋入了她的颈窝中…她白皙颈子上那股清新又吸引人的香气，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忍不住吻了她的颈子，把关若涵吓的放声大叫！只是，压在她身上的宋奕龙，自温热的双唇轻沾上她颈部的肌肤以后，竟像蚂蚁找到了甜食，不断往她稍微露在睡衣外的锁骨上游移了过去… 这时，关若涵在极度恐惧之中，感觉到他渐渐松懈了下来，动作变的轻柔。下一刻，她奋力挣脱被箝制的双手，用尽力量将他推开，而一股感到被他羞辱的怒火，让她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宋奕龙原本自顾自地享受着她身上美好的香气，却被她突如其来的袭击，血液中的酒意这时稍稍清醒过来…他仍跪在床上，眼前的关若涵满脸的泪水，原本深如湖水的双眼现在又羞又怒，他虽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但脸颊上的热辣，让他又更清醒了些。他突然发现…原来她生的如此美丽！ 她有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眉眼之间充满温柔，而那软嫩又娇俏的双唇，更是让他看的是目不转睛…脑海中似乎有个画面正悠悠的浮了上来，是他有一次看见她正在看夜景，头发被海风吹的飘扬，银白色的月光，就像现在这样，洒在她白皙又细緻的肌肤上… 「你…好美…」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关若涵哪里顾的了他是真心、还是轻浮，只道他现在趁着酒意，想对她做出不礼貌的事情，她必须保护自己。 趁着他看着自己发呆，看准了时机让自己能稍微坐起来，上半身冷不防就往他的胸膛撞了过去！ 只是，宋奕龙既然喝醉了都还反应过人，现在他既是酒意稍退，她的抵抗也只是徒劳无功…她这么一撞过去，反而让他抓到机会，反手压住她一隻手臂，将她扣在怀中，另一隻手则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身上的香气又袭了过来，让他感到有些目眩神迷，近距离将她扣在怀里，更能看清楚她那张让他有些心动的脸庞…他微红着脸，将她更往自己的方向带了过来，鼻尖都快要与自己的相碰！ 「放开我！你放开我！不要…求求你放开我…」不管她怎么努力，好像就是无法阻止宋奕龙想要对她做的事，她吓得六神无主，语气也成了哀哀的求饶。 只是，宋奕龙像是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她的鼻尖不小心摩擦到他的，那枚让他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的双唇，也只是几公分的距离…冷不防，他好想尝尝她双唇的味道… 关若涵被他这么一吻，登时又哭了出来，但是却无法发出什么声音，只能趁着这个禽兽正在恣意享受她双唇的甜美时，趁机用力咬了他一口！ 宋奕龙被她这么一咬，痛的弹开脸！那一口力道不小，让他的嘴唇一角瞬间红肿渗血！可是他也并没有就此松开在他怀中的关若涵，只是原本他眼神里还有着的一丝温柔，这下被剧痛取代，口中微微的血腥味，让他顿时恼羞成怒！ 他本来放软的眼神蒙上了一层冰霜，原本就带有一丁点邪气的英俊脸庞，这下被她的反抗给激的露出野兽般的样子！他怀中的关若涵此时就像隻受惊的小白兔，面对着要被老鹰撕裂吞食的命运。 「既然你都是我的阶下囚了，不如你就好好享受怎么被男人宠爱，回去再好好教教那个不解风情的罗督察。」他能想到最羞辱一个女人的话语，顺口就说了出来，而关若涵一听，更是惊恐连带求饶的看着他，她的泪水不停的流、头也不停地摇着…只是，在那当下，一切都只是枉然… 他将她推倒，用身体牢实压住她，关若涵此刻只剩下头能够左右摆动，她恐惧的嘶吼着”不要！”、”放开我”，但宋奕龙却耳充不闻。 他顺着她左右避开的面孔，让自己更深深的埋在她颈部两侧的颈窝当中，肆意吸吮着她那股清新迷人的香气，双唇也跟着品尝着她肌肤上的味道…她身上的那套棉质睡衣，感觉格外的碍手碍脚…他微拱起身，伸手就开始打开她睡衣上的钮扣，双手也不再箝制住她的手腕。但任凭关若涵这时怎么伸手去推打阻止，都挡不住想做的事！ 没了睡衣遮蔽，她只剩身上洁白的贴身衣物，还包裹着她姣好又细嫩的胴体。他半瞇着眼看着眼前的猎物，嘴角的邪气更加张狂，最原始的慾望已经占据了他的意识，没有半点迟疑将自己上半身的衣物脱去！ 关若涵看着他露出精壮光裸的胸膛，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她已经满脑子空白，泪水也不住决堤，可是这都没有办法阻止眼前的野兽，准备对她做出的欺凌与羞辱。 宋奕龙看着她包裹在白色内衣下、因为用力挣扎喘息而起伏的双峰，只觉得任何的遮蔽物都相当碍眼，伸手就要去拉扯！可是在关若涵强力挣扎、他又还在半醉的状态下，竟无法突破那层薄薄的布料…带着隐隐的气恼，他摸到自己藏在脚裸上的瑞士刀，不加多想的将刀子取了出来，开始动手往她的内衣割去！ 关若涵看着他亮出不知哪里冒出的瑞士刀，眼睛被那一闪而过的刀光给吓的几乎晕死了过去！突然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现在何年何月，只感觉那把瑞士刀的冰凉刀刃，在令人歇斯底里的精神折磨当中，轻轻的接触到自己的皮肤…不久，她感觉贴身衣物和皮肤的接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海风中腥咸的阴冷，毫无阻挡的鑽进她全身的毛孔… 在最后还有一丝知觉的时候，她似乎看到宋奕龙解开了下半身长裤的裤腰带，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感受不到任何的事物，眼前只剩一片漆黑，身体也无重力的坠入深不可测的恐怖深渊… 第十一章-惊弓鸟 【第十一章】 一道强光突然照射下来！ 宋奕龙瞬间惊醒。那道强光太耀眼，刺的他一时不知该睁眼还是该闭眼…只是，醒来后让他更感到不适的，是强袭而来的剧烈头痛！ 他英挺的眉宇这下全都纠结起来，头也往旁稍微撇了过去，躲着刚刚那道刺眼又有些炙热的强光，眼睛这才勉强睁开了一些些… 模糊之中，他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所看到的，是简单的卧房摆设，很明显并非他自己的房间，甚至带有一丝不明究理的陌生感？他努力再把眼皮撑开了些，虽然头痛欲裂，但出于本能的要先环顾四周…只见这房里有一片海军蓝的窗帘，刚刚刺眼的光，是窗帘被风吹动时，从缝隙里鑽进来的阳光。 他脸上出现困惑，很努力地想要在痛到快炸开的脑袋里，搜寻一点记忆。该死！他发现自己不知睡了多久？为何又身在此处？ 外头的艷阳没想放过他，在他百般不适的同时，还跟着海风调皮地来捣乱。他伸出手，试着想要遮住在他脸上不断闪动的阳光时…这才发现自己在棉质被褥下竟是全身赤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了在睡觉时也保持一定的警觉，所以，就算是自己的卧室，他也从没有裸睡的习惯，更别说是在陌生的环境里。这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要不是因为强烈的头痛、外加全身竟奇怪的有些微微痠痛，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应该还在作梦。 忍着此刻感觉比一颗铅球还重的脑袋，他勉强将自己从床上撑了起来，伸手胡乱在被褥下摸索，好不容易在自己光裸的大腿旁，找到贴身的四角裤。 奇怪？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竟然断片了？ 这时他已穿好四角裤，不再全身赤裸，便掀开身上的被褥。此时，从角落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惊呼声！ 他不是单独在房里的吗？这声音使得他的反应神经顿时紧绷，立刻从床上跳起，瞇着眼睛不断往角落探去，试图寻找刚才声音的来源…然后，就在衣橱跟墙壁所形成的一个隐蔽、一个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他发现了自己的衬衫…不！应该说，是一个披着自己衬衫的人… 窗帘没有拉开，自己又毫无任何记忆，一时间竟看不出那个人到底是谁？…隐约之中，只觉得那个人的身影瑟缩在角落里，身上隐隐好像…只是披着他的衬衫，而没有被衬衫遮盖住的地方，有着白皙的皮肤… 他正想走近那个人…门外却突然有人用力敲门！ 头痛欲裂的他，觉得那敲门声格外刺耳，随着敲门声，又响起了急促的喊叫声！ 「哥？哥！你在里面吗？」听得出来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而从她对自己的称谓，就知道在门外站着的是宋思寧。 「寧寧…」虽然现在没有心思和精神，但至少在所有的不明究理当中，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人。 宋思寧听见房内响起了宋奕龙对她的叫唤，便迅速的开门衝了进去！只不过，她一进到那间房里，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 宋奕龙全身只穿着一件四角裤，站在床沿的位置，头发凌乱、眼神充满着困惑、眉宇诉说着不适。而床上一片的混乱，床褥、被褥、还有一些散落的衣服、贴身衣物… 如果不是因为事出有因，逼的她得赶快来找宋奕龙，一般看到这种景象，她可能也只会当作昨晚他不晓得跟谁一夜春宵，玩得太晚都捨不得起床。不过，最让她无言的并不是宋奕龙难得出现的困惑神情，而是他刚才正试图要靠近的、那个躲在角落的瑟瑟人影… 宋思寧可没有宿醉，所以就算现在房间里稍嫌阴暗，她也看的出来角落躲着的是个女子。 女子有一头原来该是整齐柔顺的长发，现在恐怕比宋奕龙一头的乱发还要紊乱，而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缩在角落，身上单薄的披着一件应该是宋奕龙的衬衫，衬衫没办法遮掩的地方，露出了光裸的肌肤。 宋思寧从她抱着自己的姿势、裸露出来的纤细手臂、匀称小腿，眼尖发现那女子是赤身露体！然而最让她惊恐的，却是女子的眼神… 那是一双看来受到极度惊吓、红肿而佈满血丝、无助又无神的大眼睛，像是恐怖片里撞上鬼魅的受害者。而她就算躲在阴暗的角落，也看得出全身正在不由自主地发抖，恐惧的视线都投向站着的宋奕龙… 「她…这是怎么回事？」宋思寧动也不敢动，角落女子的眼神让她觉得，恐怕宋奕龙昨晚并非跟一夜情的对象共度春宵，而是… 宋奕龙自己也还在釐清眼前这一片的混乱，所以并没有、也无从回答起妹妹的问题。不过，他知道角落的女子应该有答案，于是继续向她迈进了一步… 「啊！你不要过来！魔鬼！」没想到他一有动作，女子便放声尖叫！那叫声宛如来自绝望的谷底，听起来十分骇人。 「大白天哪来的魔鬼…你…」他现在头很痛，所以对于这种高分贝的声音更是格外敏感，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身体还是往女子的方向移动。 「魔鬼！你不要过来，你放开我！我跟你拚了！」女子突然从角落站了起来！但是，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也不是那件衬衫因而滑落，使得她全身赤裸站在他眼前，是她不晓得从哪里挥出一把瑞士刀，划伤毫无防备的宋奕龙！ 一旁的宋思寧惊呼出声，想要上前阻止这疯狂的女人，却被宋奕龙伸手给挡了下来！ 「寧寧，你退开，我来处理。」手背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让宋奕龙瞬间从宿醉当中清醒。 他看着眼前全身赤裸的女子，惊慌恐惧的握着那把瑞士刀，却不断的发抖。原来她口中嚷嚷着的魔鬼说的就是自己！ 其实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如何夺刀将女子制服、自己跟妹妹又不会受伤，那都是两三个动作就能完成的事情。只见宋奕龙俐落而轻轻松松的控制住场面，从女子手中夺过瑞士刀顺势拋向一旁的宋思寧。宋思寧安稳的接住刀子之后，发现宋奕龙已来到女子身后，用一隻手臂扣住她。 正当宋思寧环顾着四周，想找个什么来遮蔽女子赤裸的身体时… 「啊！」宋奕龙突然大叫！一转头，宋思寧发现女子竟已张口咬住了宋奕龙的手臂！看的出来她是使劲的咬住，像是要将两排的牙齿，硬生生咬进宋奕龙手臂的骨头里一样！ 宋奕龙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却没有松手，因为他这下总算看清楚，这个一头乱发的大眼女子到底是谁… 他完全不明白为何关若涵会变成这样？难道昨晚自己喝醉了酒…？! 「哥，你快把她推开啊！你手都流血了！」宋思寧在一旁急的跺脚，要不要上前帮忙都不是。这时，宋奕龙向她使了个眼色，她跟着他的眼神往下看…是刚才披在关若涵身上的那件衬衫，宋思寧赶忙将衬衫捡起来、在她胸前摊开…然后，宋奕龙腾出另一隻手，一个推一个送的动作，将刚刚锁在他手臂弯里的关若涵，往宋思寧的方向推了过去，正好让宋思寧用那件衬衫将她包裹住。 宋奕龙怕妹妹也遭到攻击，本想立刻靠上去接手，但宋思寧却向他摇摇头！ 「哥，你先去把伤口处理好，这里交给我吧。」宋思寧将挣扎着的关若涵往另一个方向慢慢推过去，让宋奕龙可以从旁边的缝隙中离开。 宋奕龙看了宋思寧跟关若涵一眼，这才突然感觉到，刚才手臂被关若涵咬住的地方，有着无法忽视的疼痛、痠麻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现手臂上已经明显有一排牙印子，还渗出了血… 不知过了多久，当宋奕龙已经将手背、手臂上的伤包扎处理好，坐在餐厅外的院子发呆，宋思寧才出现。 「都处理好了？」宋奕龙已经脱离宿醉的状态，问她话的语气跟神情一如往常的冷静。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就是你绑票来的那个？」宋思寧本就对宋奕龙这桩绑架的事情相当不以为然，现在事情竟闹到如此不可收拾，根本就是一团乱。 「我说过你不要过问青龙会的事情。」即使出了天大的岔子，宋奕龙还是不希望宋思寧捲入任何事件当中。 「现在不是青龙会的事情，是你、她、还有警察之间的事情。」宋思寧有时最气的，就是宋奕龙即使当下没有任何主意，还是把她当作小孩子的态度。 「你别再吵了，我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宋奕龙冷冷的对她说。 「你怎么还有下一步？赶快把人放了不是？」事到如今，宋奕龙竟还想着要把她继续留在家里？ 「我该怎么做不用你教我，这几天你去了哪里？」宋奕龙毕竟不是天塌下来就会乱了方寸的人，而且，他还突然就想起已经几天不见妹妹在家。 「我…我就出门去玩了一趟，要不是老爸派人来找，我还不知道竟然…」宋思寧本想脱口说出”陈莉嘉”的名字，但见到宋奕龙一贯冷冷的眼神，还是打住。她虽不喜欢陈莉嘉当宋奕龙的女人，但也不想在宋奕龙的伤口上撒盐。 「既然你都听老爸说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别管，我自有打算。」宋奕龙并不想再跟她多说，眼前他还有关若涵这件麻烦事情要处理。 宋思寧看着宋奕龙接着就站起身离开庭院，心里纵然再有气，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发作的好时机。而且，其实她没对宋奕龙说出口的，当然就是她自己这几天并不单纯只是”出门玩了一趟”，而是在医院照顾一个警察。 宋思寧之所以并未缠着宋奕龙把事情解释清楚，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她照顾罗逸凡的这几天，在脑子里把事情前前后后兜了起来。原来，罗逸凡出的任务，就是来解救被宋奕龙关在家里的这个人质，而陈莉嘉应该也是因为这个任务最后双方擦枪走火而牺牲了… 只是，为何今天早上她所见到的景象，是那个女人…像是有些精神异常？宋奕龙绑架一个精神异常的女人做什么？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当然，宋思寧不知道这个女人，原本也是好端端、漂漂亮亮的。只可惜，一切都在宋奕龙喝醉之后，不受控制的变了调… 宋奕龙离开庭院后，就往自己的卧房走回去了，他把自己关在里头不知做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 「魔鬼…魔鬼来了…魔鬼走了…」在豪宅另一头的房间内，是被宋思寧用衬衫裹住的关若涵。自宋奕龙离开以后，关若涵好像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以并没有攻击宋思寧、也没有太多的反抗。 宋思寧没有花太多的力气，就把她稍微的梳洗、并穿好整齐乾净的衣服。这期间，关若涵并没有甚么挣扎，只是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一直到宋思寧将她全身都稍微弄乾净，才发现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 以女孩子的外表看，若是发生一夜情，那当然是配的上宋奕龙的。只是，她为什么一直怔怔的？宋思寧问她甚么话都像是听不见、也没有回答。只听见她不断的、像是囈语一般的，说着”魔鬼来了…魔鬼走了…”，宋思寧见她并没有甚么其他反应，只能先行离开。 关若涵听不见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她只觉得当下房间内突然安静的只剩海风，也感觉平静多了。原本在房间里的那隻恶鬼已经被她攻击、负伤离开，可是…她刚刚用来打鬼的刀子呢？ 她皱起眉头，眼神开始在房内巡视着，没有那把刀子，恶鬼如果又来索她的命怎么办？她开始觉得有些慌张，在房内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的搜索着… 这时，房门突然又轻轻的开了… 「魔鬼来了…魔鬼走了…」她一边找着用来防身的刀子，一边还是喃喃念着。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一双男性的鞋子！ 她惊恐的直觉往后退，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就是床，正当她因为重心不稳的往床上跌坐时… 「小心！」那双男鞋的主人说话了，声音是温柔好听的。 她抬头瞪着不晓得什么时候走进来的男人，脸上顿时蒙上极度恐惧的神情，那个男人有着梦里和恶魔一样的面孔，而他的眼神… 「你…你没事吧？」男人并没有靠近她，只是站在门口。虽然他的五官是让她害怕至极的，但他的眼神跟口气，却出奇的和缓。 「魔鬼来了…魔鬼走了…」她只是看着他，但嘴里还是念经似的囈语，这使得宋奕龙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他原本整理好，心想着如果能好声好气的，或许关若涵就能比较平静的交代昨晚事情发生的始末，但看来他心里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形、还有最害怕面对的局面，已经是血淋淋的摊在他眼前了！ 因为自己一时的无法克制，昨天夜里强逼着她就范，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竟被吓的丢了三魂七魄，精神崩溃成了这副模样… 「我不是魔鬼，你别怕好吗？」宋奕龙觉得自己实在罪该万死，他虽身处黑社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他都敢做，但强要一个女人实在不是男人所为… 「魔鬼来了…魔鬼走了…」她的表情还是相当害怕，这让宋奕龙更是万般愧疚，怎么会做出令自己都不齿的禽兽行为？ 「我不是魔鬼，你别怕。我叫sam，你…肚子饿不饿？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好吗？」宋奕龙见她魔怔着，那双美丽却空洞的眼神，竟让他有种不捨的感觉。 他知道大错已不可挽回，关若涵说他是魔鬼，他也认了。眼下是她经歷了人生中最恐怖的夜晚，如果有任何他能做的，他也应该要替她办到。 宋奕龙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她面前，再提起自己的名字，就怕又刺激到她已经崩溃的神智，于是想起自己在美国求学时所用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魔鬼来了…魔鬼走了…」关若涵还是没有回答。 宋奕龙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比了个手势，门外的小弟就迅速的来到他身后。 「去弄些吃的来，别饿着她，把她看紧了。」宋奕龙慢慢的，边说边往门外退了出去，内心不断涌上许多情绪。 「对了，大小姐如果来了，先通知我，别硬拦着她，除非她要把人带走。」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想起宋思寧。 以前，向来都是妹妹的问题让他最不想直接面对；现在，比起他自己犯下的糊涂错误，妹妹任何的无理取闹，都算是小孩子的家家酒游戏。 他懊悔着那桩连自己都不齿的错，到底该怎么继续下一步，他竟也乱了方寸… 第十二章-二心 【第十二章】 宋思寧不知为何自己会来到医院… 因为住院的人是罗逸凡，她刻意扮演了”间谍”的角色，但这本来就不是她非常想做、又擅长做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家里出了大事，宋奕龙在几天前也忽然不知去向，搞的她一边要担心哥哥、一边还要担心那个关在客房里，精神不正常的”客人”。 自从宋奕龙无故消失，她已经心烦意乱了好几天，每天睡醒就要面对许多的不确定，天知道她根本无法一直”妹代兄职”的在家里守着，只好出门、漫无目标的间晃。 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罗逸凡住院的地方… 或许，心里那些无法解决的烦燥，也暗示着她一直想以”苏寧”的身分，暂时远离一切吧？她微微苦笑了起来，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不想管宋奕龙的事情。 耸耸肩，心想既然来了，何不找罗逸凡聊聊天，正好解闷？ 「苏小姐？!」她一走进病房，发现罗逸凡正拄着拐杖在病房里走动，想是腿伤开始要復健了吧。 「你可以下床活动了？恭喜呀。」宋思寧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心情顿时也放松不少。 不过，两人见面，比她更高兴的人似乎是罗逸凡。当他看见宋思寧，便开心地拄着拐杖，往她的方向移动过去。不过，虽然他的动作已经颇为熟练，但高大的身材难免因为拄着拐杖走路，摇摇摆摆的像隻大企鹅，惹得宋思寧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这几天没见到你，我担心的都睡不着。」他迎上来，不做他想的把心里话说了出口…但一说完就脸就红了，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毛躁。 事实上，宋思寧离开后的那几天，他确实是一直心不在焉，连时常好心拎着补汤来探望他的方愫梅，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不过，罗逸凡在方愫梅面前自然是极力撇清，他怎可在关若涵的闺密面前，洩露出他其实是为另一个女孩子在担心？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实在是很糟糕的现象，但这几天不断念想的，确实是苏寧那张充满灵气的娇俏脸庞… 「罗sir，你这样不好吧，我没来这里当你的免费女佣，你就没办法活动了吗？」好在宋思寧并未察觉他的尷尬。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呃…我快出院了，万一你一直不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络你，反而变成我不告而别…」罗逸凡难为情的搔搔头。 「你可以出院了？那很好啊。」宋思寧说着，心里却有着自己也不清楚的惆悵感，不过她并未表露出来，仍是为罗逸凡感到开心。 见她神色喜悦，知道她是基于朋友间的祝福，但不免有些失望…难道，以后再也无法常常见面，只有他觉得失望吗？ 罗逸凡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她的反应，明明可以出院是好事，更何况…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虽然现在还无法顺利将她救回，但关若涵应该才是他最想、也最该关心的对象吧？ 「怎么了？你不想出院？」宋思寧见他不答腔，表情竟还有些失神？ 「呃…没…没有啦！我本来想看能不能多休几天病假，没想到恢復得很快…」他随便搪塞了一个很牵强理由。 宋思寧虽不知他为何赖着不想出院，但经过几天相处，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偷懒的人，只是没想到平常正经八百的他，也会睁眼说瞎话。 「也好，你出院，我的任务就结束了，还是恭喜你、也恭喜我。」现场睁着眼说瞎话的人可不只罗逸凡一人，只不过宋思寧的说法比较让人无法察觉罢了…她心想，应该是因为自己即将要跟苏寧这个身分告别，乖乖回去面对家里那些麻烦事，才会这么不情愿吧？ 「苏小姐…我…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要甚么儘管跟我说。」对啊！还有之前承诺她的事情，这总该能继续他们之间的联系吧？ 「唉呀！那个…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这么认真，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会趁机敲诈的人吗？你不欠我什么，能出院最重要。」宋思寧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捨不得，但明明就真的不求他什么啊！ 「那可不行，不然…至少我得请你吃顿饭吧？好吗？」罗逸凡猛然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说完就会消失在他的世界。 双手被他这么一握，她下意识地满脸通红！罗逸凡一双眼睛正好捕捉到她脸上的红霞，不由得看呆了… 「那个…罗sir，你…你这样，是性骚扰吧？」空气凝结了几秒…罗逸凡被她这么一说，惊觉自己的行为已经逾矩，赶忙放开她的手，把涨红的脸撇到一旁去。 「嗯…不过，你刚刚说要请我吃大餐…」宋思寧虽没有捉弄他的意思，但不晓得为什么，只要看见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心里就有种甜甜的感觉。 「对…对啦，至少要请你吃大餐，不能让你白做工。」意识到自己头昏脑热，他只好匆匆瞥一眼又移开视线，深怕待会又看着她出神，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好，那没问题，餐厅我来想，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吧。」反倒是宋思寧，大方地从她的包包里拿出纸笔，递给罗逸凡。 看见她递过来的纸笔，罗逸凡的内心有种无法言喻的欣喜，知道她还是会跟自己保持联系，没有坚持要跟他分道扬鑣。他帅气的脸庞，露出自关若涵失联以来最真心欢喜的笑容，连宋思寧离开病房后都还保持着那抹浅浅的微笑… 只不过，他并没有想到，宋思寧在病房不远处的走廊上，与来探望他的方愫梅擦肩而过。忽然，方愫梅像是想起了甚么一样停下脚步！… 她身上的香气匆匆飘过，仍能勾勒出那美丽而充满灵气的脸庞…方愫梅冷不防转过头，想在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却已找不到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孩… 会像一隻猎犬一样的绷紧神经不是没有原因，她刚刚似乎看到一个女孩从罗逸凡的病房里走了出来，而且她可以肯定，那张脸并非她所知道任何罗逸凡身边的同事或朋友。 方愫梅一走进病房，看到罗逸凡明显正在发呆的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微笑，那是自关若涵被人掳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这使得方愫梅不禁心头一紧！ 「艾迪哥，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消息吗？」罗逸凡平时对于进出自己病房的人都会格外警觉，今天一反常态地没留意到她靠近？ 罗逸凡猛然听见方愫梅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吓了一大跳！ 「啊…愫梅，是你啊？」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有看见什么吗？ 「艾迪哥，你刚才在想什么啊？想的都出神了。」方愫梅拉过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并开始在用餐小桌上摊开自己特地为他带来的食物。 「没…没什么…大概是今天，我这条腿又特别有感觉了…」罗逸凡完全不擅长说谎，随便就扯了个只要是女人都能听出来是瞎编的理由。 方愫梅一边削着苹果皮，一边觉得大事不妙！她不知道罗逸凡那控制不住的好心情，到底是跟那个陌生女孩有关、还是跟关若涵有关？但无论是哪个情况，对她来说都不是她所乐见的。 「那很好啊，艾迪哥，uncle也盼着你赶快出院，你现在是他最掛心的人。」方愫梅深知要如何旁敲侧击的拉回罗逸凡的思绪。眼睛还看着苹果，却可以感觉到罗逸凡喉头一紧，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难道，方愫梅早就在病房外看到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会突然提起关文贤？难道是要告诉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分？ 「愫梅，我…」罗逸凡忍不住想要解释，但不希望愈描愈黑。虽觉得愧疚，但他跟苏寧之间确实是清清白白的，更不容许别人胡思乱想，坏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声。 「艾迪哥，我那天来，好像听到你的同事在外面讨论，小涵的事情有新的进展了。我知道我不该问你太多有关任务的事，但我真的很担心小涵的安危，你应该也是吧？」方愫梅并不给他机会解释，拾起一旁的水果刀，开始切着手上那颗刚削好皮的苹果。 不知道为什么，罗逸凡看着她拿刀的动作，竟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些…好在方愫梅并没有看到他这个带着心虚、又有点滑稽的反应。 「小涵目前都还平安，她的位置也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别太担心。」罗逸凡毕竟还是掛心着关若涵，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虽然知道关若涵平安，内心却不似往日那般的积极，彷彿只要知道她暂无性命之忧，就已经足够？ 「那就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能养好伤、小涵也能顺利回家。」方愫梅把切好的苹果片放在盘子里，微笑着递到罗逸凡面前。 「这是当然的…小涵的安危，最重要。」罗逸凡自觉回答的口是心非，只好赶快拿起一片苹果塞入嘴里。 方愫梅看着他有些言不及意的表情跟语气，心里不禁一沉…看来，关若涵失踪这么久没有甚么消息，也并未削弱罗逸凡对她的感情。难道，她这段时间如此无微不至的对他付出，一点都没有走入他的心里吗？ 她努力在他养伤这段期间，身兼数职的抽空照顾他、照顾关文贤。纵然努力的目的，是她不希望关文贤一天到晚因为担心罗逸凡，而出现在他眼前，让罗逸凡只能不断想着关若涵…可是，现在看来她一直用被动的方式，希望能打动罗逸凡的愿望，终究是白忙一场。 不，上天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就是要她趁机把握自己的幸福，她绝不能这么轻易就放手！关若涵的事情虽是警方的问题，但罗逸凡也可以跳脱出那个身分；只要她失踪愈久，罗逸凡就愈有机会变心，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她心里盘算着，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似乎在提醒她，除了关若涵外，她还得担心其他人…？是那个没看清楚面孔的陌生女子吗？她到底是谁？她跟罗逸凡又是什么关係？ 「艾迪哥，你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来接你吧。」暂且不管那个陌生女子了，眼下能先把握的机会，就不要放过。 「愫梅，这太麻烦你了，到时候我请同事帮忙就好，你应该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吧？」其实，这段时间以来，罗逸凡当然也不是棒槌，他不是没感受到方愫梅对自己过度的关怀，只是他总觉得大家都是朋友，而且她是关若涵最要好的闺密，太过亲近似乎对他们三人的关係来说，都有些不妥。 「艾迪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这些！现在小涵不见了，我得好好照顾你、照顾uncle，这样小涵回来，才不会怪我，不是吗？」方愫梅的表情相当认真，堵的罗逸凡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他很感谢方愫梅的友情跨刀，但总觉得那条薄薄的界线，实在是很不好拿捏，能尽量保持距离准没错。 「你别再可是了！你又不是出院就不用拄枴杖，到时候在家里活动也是有很多不方便，这个时候我若不管了，还算甚么朋友。」方愫梅本来就有些大姐头的个性，罗逸凡是知道的，所以他也知道她不是在徵求他的同意。 只是，罗逸凡不会知道，是方愫梅已经铁了心，决定要主动出击！眼下这个就近照顾他的机会，不费吹灰之力的落到她眼前，岂有放弃的道理？ 男人就是凡事都用感官来作主的动物，只要她有泰半的时间出现在他眼前，对他百依百顺、体贴周到，再怎么坚强的爱情，都还是有松动的可能…更何况，她早看出来，罗逸凡一直以来都把关若涵当女神看待。也就是说，女神跟他之间是有距离的，而这个婚到现在还结不成，明显就是老天爷不希望他娶一尊女神到家里面供着，他需要的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平凡人。 罗逸凡看着方愫梅眼睛里的坚持，也不好再多说甚么。可是不晓得为什么，脑海里一直浮现苏寧的脸，好像他如果跟方愫梅太亲近，又怕苏寧会误会什么… 罗逸凡，你这是有病吧！你身边有几个女人、还是不是单身，都跟苏寧没有关係，她又何必要误会你的交友状况呢？ 方愫梅看着罗逸凡不答腔，虽然高兴自己的坚持总算是说服了他，但他眼底那股子心不在焉，一直叫她难以释怀… 方愫梅离开医院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在路边找了间大排档，胡乱点了一些下酒菜跟啤酒，今晚说不上来，就是个适合买醉的夜晚！ 虽然罗逸凡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但她知道自己却没有往胜利的方向迈出任何一步，只觉得眼前的阻碍，除了关若涵以外，好像又多了些，而且都不在她掌握之中… 不行！关若涵既已失踪，结不了这个婚，代表她跟罗逸凡之间的缘分在那时就已经断了。 她可没有把关若涵当女神，自然也不需要害怕她俩到最后会反目。既然老天爷一开始就帮她搬走了这个棘手的竞争对手，她就一定要紧紧把握迎向幸福的机会！不管以后会有甚么阻碍，罗逸凡终究会是她的，已成定局的这盘棋，只需要她小心铺路就够了… 第十三章-孖生兄弟 【第十三章】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关若涵在迷糊中醒来，呼吸之间还是那股带着咸气的海潮味…她感觉自己被困在这股潮水味道里许久，已经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厌恶…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现在非常讨厌夜里的海潮声！以前她总喜欢看着窗外那片银白色的月光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在夜里看不见光，又听见外头海浪拍打着岩石的声音，她就会开始感到莫名的害怕… 那种声音会引来吃人的魔鬼…那魔鬼有高大精壮的身材、那魔鬼有魅惑人心的面孔，但那魔鬼是会挖心剖腹、一点一点把人给啃食入腹！ 知道房门外总是会有人，但因为害怕魔鬼再来，她连晚上睡觉都得开着灯，然后还要逼着自己忽略窗外的潮水声。虽然这并非良好的睡眠环境，至少能迷迷糊糊地睡着、又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要确保开门见不到魔鬼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许久未有人从外头开门的声音！ 虽然现在不是暗夜，不需要过度紧张，但她还是快速的从床上跳起来，退到墙角，两眼紧盯着开门准备进来的人…门缓缓打开，是一双穿着牛仔裤的长腿、一件浅鹅黄色的男polo衫。 但再往上看，这身衣着的主人竟长着一张… 「吓！」虽说白天应该不至于撞鬼，但出现在她门口这个高大的男人，有着一张下巴稜线分明、美人沟，高挺的鼻子、浓眉大眼的脸… 关若涵差点没晕过去！是谁说白天看不见鬼的？门口进来的那个”人”，就有着和那隻魔鬼一模一样的脸？！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他开口说话，语气中略带着紧张。 关若涵已经退无可退的贴在墙角了，她虽然一直想找地方躲藏，但却知道那只是徒劳无功。 「你不要过来！你这魔鬼！」她手上什么能保护自己的东西也没有，只能一直拼命的挥手，心里既是害怕、又是紧张。 「我不过来，就站在这里，你别害怕，冷静点…」男子站在原地，语气相当温柔。 关若涵见他并未继续往房内走进来，正好让她可以顺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把他看个仔细…照理说，鬼应该不会这么大剌剌的站在阳光下？ 看着男人的脸，虽然跟那魔鬼完全相似，但他穿着的风格却跟对方明显不同；而且，这个男人的鼻樑上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乍看之下竟有点呆萌…？ 她原本害怕的神色，慢慢转为狐疑…刚才听他说话的口气，嗓音一样，但那魔鬼可从没有这般温柔。 「你是…？」她见男人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全身的紧绷感跟着放松了些。 「上次我们见过一次面，你可能忘了，我叫sam。」男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sam？…我没有印象我们见过面。」她在脑海里翻阅着会出现在房里的那些面孔，确实没有一个叫做sam的男人。 「没关係，就当作我们初次见面吧。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sam说话的语气相当和缓，连动作都小心翼翼，跟这里会出现的人，还有那隻魔鬼都相当不同。 「不，你只是说了个名字，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跟住在这栋房子的人有甚么关係？你跟外头的人有什么不同？我为何要告诉你我叫甚么名字？」关若涵虽然已经不再那么紧张，但心想这个陌生人能随便进出这房间，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栋房子是我弟弟的，我刚从国外回来探亲。」sam微笑着。他的眼睛也跟那隻魔鬼一样，笑的时候会变成两道弯月。 「你弟弟？」关若涵不太明白他所说的。毕竟就她的理解，这栋房子她能够见到的人不多，之前有个冷淡但心肠很好的女人常来，最后也不再出现…再来，就是外面老守着的两个人，她很少看到正面，只知道会轮班，而且他们也不会进来这间房里。最后就是… 「嗯，我的双胞胎弟弟，只不过，我回来好几天了，还是没见他人影。」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慢慢能感觉到不是同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是鬼，是魔鬼。」她努力想将脑海里那隻魔鬼的模样抹去，不过是白费力气，只要想到就会莫名的头痛、然后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小姐，你不要紧张，大白天里不会有鬼的，你看我都站在太阳下了，应该不是鬼吧。」sam的表情有些紧张，但感觉他一直努力忍住向她靠过来的念头，脸上也始终掛着试图让她放心的微笑。 看着他的脸…虽然是一张极力想忘却的脸，但不能否认，他们孪生的那张脸确实是相当英俊。两者区别在于，sam没有魔鬼身上那股邪气，而那对弯月笑眼，也并没有让她感到噁心、惧怕。 「你真的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她有些怯怯的问，心中大约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对她应该没有甚么恶意。 「对，你…叫什么名字？」sam站在门口，神色自若地打量着这间不算大的客房…突然间，关若涵向他衝过来，抓住他的手臂！ 「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向关若涵睁着美丽的大眼，对他露出苦苦哀求的表情。 「小姐…你先冷静一点…」sam看着她的双眼，露出满脸的不知所措。 「你不是说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吗？那你现在就放我出去，他一定不会知道的。」关若涵看着他身后敞开的客房大门，彷彿sam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汪洋中的一块浮木。 「小姐，你先冷静点，至少先告诉我你的名字？」sam带着一丝安抚的语气，试图缓和她越来越激动的情绪。 「我…我…我叫小涵。」奇怪，她好像只记得大家都这么喊她。 「小涵小姐，你的姓氏、全名可以告诉我吗？」不知道sam为何要问那么多，这应该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吧！ 「你放我出去，我想要去找我爸爸。」关若涵还是抓着他的双臂不放，sam的脸上则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小涵小姐，你别激动。这样吧，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带你去找你爸爸，但是你倒是可以先走出这个房间」他没有正面答应她的要求，却愿意让她走出这个房门。 关若涵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不对!她又觉得不妥了…万一，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呢？毕竟，她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竟然有双胞胎哥哥这件事。 「你…你想做什么？」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觉得这房间太闷了，你一直待在里面也不好，今天外面的天气不错，你或许会想出来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sam微微侧过身，一条直通通可以奔出这间客房的通道出现在她眼前。 关若涵的内心开始激动，她甚至想着要不要就此赶快逃命去…她看着微笑的sam、看着敞开的房门、看着无人看守的走廊… 「哥？！原来你在这里。」从sam的身后，关若涵眼前的客房门口，突然闪出了一位年轻的女孩。 关若涵记得自己曾经看过她，但确切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年轻女孩，她却想不起来了，从她叫sam的称呼，看来是孪生兄弟的妹妹。 「sofia！你回来了？」关若涵一直在打量着年轻女孩，她长得相当可爱，跟孪生兄弟的面容不甚相似，但充满灵气的大眼，着实是个美人胚子，看来一家子的基因都相当良好…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听到年轻女孩的喊叫，sam的脸上瞬间堆满慌张，转身就往年轻女孩的方向迎了上去。 「哥，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的宋思寧，一听宋奕龙终于回到这间大宅，高兴的忍不住想要拥抱他，怎知到处都找不到人。没想到他竟然又来这里看这个疯女人，是嫌自己上次受的伤还不够吗？ 宋思寧看着眼前的宋奕龙…他为什么会穿上学生时代才会穿的衣服？甚至戴上了平光眼镜当装饰？ 宋奕龙听见她的声音，是马上就转过来没错，但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高兴、也不是生气、更不是所有她觉得宋奕龙该有的反应，反而是…紧张？ 「sofia，你知道阿龙去哪里了吗？我回来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人。」宋思寧看着背对着关若涵的宋奕龙，说出来的话让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哥，你…你是说…」宋思寧本来要脱口而出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在看到他眼镜后的眼睛，一直对她猛眨着，才又硬生吞回去的。 「sofia，我是突然回来的，只是阿龙这几天不晓得上哪里去了…」另一个让宋思寧觉得奇怪的地方，就是宋奕龙一直叫她的英文名字，而不是一如往常的叫她「寧寧」。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阿龙不就是他吗？难道他们还有共同认识的人叫阿龙？ 「sam，她是你妹妹吗？」关若涵突然出声，打破了两兄妹异常诡异譎的气氛。 不过，宋思寧一听到关若涵叫出口的名字，又看看满脸神色紧张的宋奕龙，大概知道现在的宋奕龙不是宋奕龙，是还住在国外、叫sam的香港人。 「对，这是我跟阿龙的小妹妹，sofia。」sam微笑着，像是介绍朋友一样的微微朝关若涵的方向转过去。 宋思寧看着表情异常和缓的宋奕龙，再看看当下说话还算正常的关若涵，她似乎有些明白宋奕龙的心思。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又要搞这一齣？不是应该把人放走，就大功告成了吗？ 「哥，我刚泡好咖啡，你跟这位小姐，要不要一起到厨房去？」宋思寧真不愧是跟宋奕龙相依为命多年，这点小心思倒是拿捏得十分准确。 「小涵小姐，我们走吧，sofia泡的咖啡很好喝，你一定会喜欢的。」看着sam的弯月笑眼、sofia诚恳的邀请，关若涵一度想全力逃跑的念头，这下也只能先摆到一边了。 不过，总算是可以走出这间牢笼。是不是可以就此脱困，或许应该要再仔细的观察一下，这样比较不容易落入圈套。于是，她微笑对着眼前的两兄妹点点头… 原来，这栋大宅的内部陈设是这样的…关若涵跟着sam、sofia两兄妹走出客房，房子的装潢其实品味不错，没有多馀又老土的陈设，简洁乾净，能看出主人财力雄厚，却没有为显奢华而让人窒息的铜臭味。 走进sofia所说的厨房，是厨房跟餐厅连在一起的开放空间，明亮而宽敞的法式乡村风设计，餐厅甚至还可以连通到外面的后院，院子里还有设置可以赏花、喝下午茶的区域。 她突然觉得，这间房子如果不是因为住着那隻魔鬼，能生活在这里想必是十分幸福。 「小涵小姐，你可以到花园去看看，虽然阿龙不在，园丁倒是把花圃都维持的很好。」正当她还欣赏着宅子时，sam已经向她端来一杯香气四溢、冒着热气的咖啡。 接过那只英国品牌的骨瓷咖啡杯，鼻子里终于不再是咸咸的海水气味，而是浓郁的阿拉比卡咖啡豆的香气、还有sam刚刚打开通往花园的玻璃门，顺着微风飘进来的花草香。 她看着后院和煦的午后阳光，突然觉得心情开阔了起来，彷彿完全忘了身处何处，下意识地往飘着花草香气的花园缓缓走过去… 看着关若涵往花园走去的身影、再回头看看宋奕龙微笑着的脸庞…宋思寧突然觉得，若不是她有自知之明，眼前这幕根本就是活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当中！ 「哥，你现在又搞什么鬼？」确定关若涵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宋思寧终于板起脸，严肃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直勾勾的看着宋奕龙。 「她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记不得宋奕龙是谁，难道我没有一点责任吗？」本来一脸温柔的sam，冷下了脸，语气变得相当严肃。 「你让她回去，这一切不就结束了？」宋思寧不解，这个疯女人说穿了也只是青龙会的人质，要了结这件事有这么复杂吗？ 「人本来是正常的，现在不正常了，就这样放回去，我岂不是比那些下三滥还恶劣？」sam啜了一口咖啡，语气仍是冰冷。 「是，人会变成这样的确是因为你，但是只要她回去，警察就不会来找你麻烦了，不是吗？」宋思寧不记得曾经在任何时候，看过继任为青龙会会长的宋奕龙，对任何人流露出一丝同情，更何况是枚棋子。 「你不要再问了。你只需记住，现在我是sam、你是sofia，阿龙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你的二哥。」sam放下杯子，脱下平光眼镜，侧过脸正眼看着宋思寧。 见到他一贯冷峻的眼神，就知道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是，关若涵对宋奕龙、对青龙会而言，本就是筹码。即使不正常了，他有必要花任何精神去修补吗？宋思寧看着哥哥，他已经撇过头望向了花园，并再度缓缓戴上那支显得有些呆萌的黑色粗框眼镜。 面对着两人之间的沉默，宋思寧突然疑惑了…那个从sam”被强迫”变成宋奕龙的哥哥，对任何人事物都不再存有同情，即使是陈莉嘉也一样，所有在他身边的一切都是为了组织、为了利益，就算是宋威出面，但凡违背组织利益，宋奕龙也照样不甩。 那眼前这个从宋奕龙又”自愿”变成sam的男人…光是背后的动机，就已经令人十分不解，这会竟然是为了一个拿来当筹码利用的人质？ 不过，她自己当真是非常想念那个叫sam的哥哥，那个在国外会教她功课、会到公车站牌等她下课、会为她挺身而出的哥哥；原本以为，她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那个”哥哥… 第十四章-七叔 【第十四章】 这不是人生第一次约会，但不知怎么的，罗逸凡表现的像个十几岁的小毛头。他说不上来是因为有点心虚、有点兴奋，还是有点什么的…总之，这绝对跟待会要一起吃饭的对象有关係。 自他出院以后，不眠不休的忙碌好一阵子，最近总算是在伤后復健、工作两头烧之馀，把许多重要的任务进度给补上，包括救援关若涵的事…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件事是他现在最重要的责任，但是进度明显出现无法突破的胶着，就连原先派去掌握线报的人，也都没有新的消息。就这样，他坐在深夜的办公室里，空气安静的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的嗡嗡声…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罗sir，我找你要债来了。」电话那头是个女孩的声音，宛如清脆的银铃。他原本深锁的眉头、疲惫的神情，在那一瞬间笑了起来。 「苏小姐…」是苏寧！他无意间接到苏寧的电话，神奇的一扫所有心里的疲惫，这还真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你怎么现在还在办公室？要不是我一时兴起打电话给你，你打算几点才要回家？」苏寧的口气乍听像是责备，可罗逸凡竟觉得有点像在撒娇。 「我一时没注意到时间…对了，你刚才说找我要债来的，是想到甚么好地方，可以让我请你吃顿大餐了吗？」罗逸凡话才问完，觉得自己又失态了…为什么只要碰上苏寧，就会表现得好像没谈过恋爱的小伙子一样，甚至像是有些急色的变态… 「是啊！你钱包准备好了吗？」幸好苏寧不觉得他这样急躁莽撞很失礼，他不禁微微脸红，在电话这头吐了吐舌头。 随后，他赶忙照着苏寧在电话那头念着让他抄下的地址，驱车前往。一路上，他没有察觉自己脸上一直掛着微笑。那一刻，脑子里只记得他跟苏寧的事，没有多馀的空间去思考”罗逸凡”这个人、这个身分，到底适不适合在夜里赴一个女孩的约会。 找到苏寧指定的地点并停妥了车，罗逸凡从下车开始就有些疑惑，这个地区在夜里是很热闹没错，但放眼望去，四周的气氛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种，会开着高级西餐馆的地段…一直到他在远处，看到对自己招手的苏寧… 他看着一身轻便秋装打扮的苏寧，周围四下的街灯彷彿全都熄了，只剩下一盏温暖的路灯，从她斜上方打了下来，垄罩她脸上清灵的笑容。 时间好像静止了，他很想停留在这一刻，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罗sir，你怎么啦？一直发呆，你没来过这个地方吗？」苏寧看到罗逸凡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但好像完全没听到她讲的话，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 罗逸凡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发现苏寧用疑惑的微笑看着自己，想来应该是自己刚刚又失态了… 「对不起，我最近可能有点太累了…对了，你怎么约我到这里？我印象中，这里好像没有什么高档的西餐厅啊？」他狐疑的看着四周街景，跟他印象中一样，没有甚么变化。 「那是你不知道而已，走吧，我带你去。」苏寧对他笑着眨眨眼，一隻手自然而然的勾上他的手臂！ 他呆呆低头看着苏寧那隻白皙的手，感觉心跳漏了好几拍，双脚自发的跟着她的方向前进。明明两人没有走的很快，他怎么像跑完百米一样，心跳莫名的异常快速… 「就是这里！到了。」苏寧猛然停了下来，他差点撞上她。 「大排档？」他循着苏寧的视线看过去，眼前只有一家露天的大排档摊位，虽然生意兴隆，但跟自己美好想像中的高档西餐厅相去甚远。 「我选地方，你请客，这是我们讲好的，不是吗？」苏寧见他神色犹豫，觉得好笑之馀，仍不忘摆出霸道的表情。 「那是当然，只是，我本来想要请你吃牛排大餐…」在灯光美气氛佳的高级西餐馆里吃牛排，难道他一直误会”大餐”的定义？不过，苏寧似乎没听到他在”那是当然”之后所说的话，熟门熟路的拉着他就往最里面走进去。 「寧寧！」大排档的厨房也是露天的，只见熊熊火光间，有个在秋凉夜里还穿着单薄汗衫的大块头厨子，正扯开了嗓门，是对着苏寧的方向叫着。 「七叔！我好想你啊！」苏寧兴奋地挥手回应，罗逸凡看着觉得不可思议。 厨子看见苏寧对他招手，一边凶神恶煞的指挥着四周的助厨，一边也从大口锅的后方走出来，来到苏寧跟罗逸凡的面前。 「寧寧，你都回来多久了，到现在才来找我，是不是不喜欢吃七叔的菜了？」本来满脸横肉、还大呼小叫的厨子，来到苏寧面前却堆起了满脸的笑容，瞬间成了慈祥的大叔。 「哎呀！七叔，你知道的，我出门不方便嘛…」苏寧无视那厨子全身汗，毫不在意挽上他胖胖的手臂，撒娇的晃着。 「好啦好啦，七叔跟你开玩笑的，知道你难得可以自己出门，今天带男朋友来吃饭？」七叔这才注意到她旁边的罗逸凡，眼神有些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扫了一下。 「七叔，话可不能乱说啊，谁要是被误会成我男朋友，接下来肯定要吃很多苦头。这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今天他请客，我当然要大吃特吃七叔煮的菜啦。」苏寧说着，拉住罗逸凡的手，把他往前推到七叔面前。 「我想说这小伙子长的挺帅，还不输你哥哥哩，如果是男朋友，勉强配得上啦…这样吧，七叔弄几道你最爱的小炒给你们吃，坐坐坐。」七叔看着被推出来的罗逸凡，把他从头到脚毫不客气打量一番，转身回厨房前，默默对罗逸凡露出还算满意的笑容。 「罗sir，我七叔就爱开玩笑，你不要介意啊。」苏寧看着七叔的背影回到厨房，这才微微红着脸，拉着罗逸凡坐下。 「苏小姐，…既然你说我们是好朋友，你就不要再喊我罗sir吧…不然，我总感觉好像一直没下班…」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希望他们”好朋友之间的距离”，可以再拉进一些。 「那你也不要一直叫我苏小姐啊，你要嘛跟七叔一样叫我寧寧，要嘛叫我sofia，如何？」苏寧差点笑出来。 「sofia你好，我叫edison，你也可以叫我eddie。」见苏寧不排斥，罗逸凡故作正经的对她伸出手，象徵初次见面的模样。 苏寧被罗逸凡的模样给逗乐，他这才注意到，她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笑开怀时竟会像弦月一样微微弯起，看的他又是呆了… 「eddie你好。」她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sofia，刚刚听七叔说，你有哥哥啊？」罗逸凡是努力维持一派轻松，但长年办案，不遗漏任何细节的习惯，问问题、收集资讯更是本能的反应。这么一问，反倒让宋思寧心里微微怔了一怔… 是啊！从他们相识到现在，她还没想过万一有天他问起，最后发现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捏造出来的结果…她看着罗逸凡充满英气的眉眼，不敢想像他知道以后，他们是否还有当朋友的可能…可是，她打从心底并不想就此跟他形同陌路，就算现在她还不能对他公开自己真实的身分，或许其他细节也别刻意隐瞒。 「是啊，我有一个哥哥。」一边说着，刚好也上菜了，宋思寧赶忙拿起筷子把菜送进自己口中。不想刻意隐瞒，但不希望多说多错。 「你哥哥一定长的很帅，连你交男朋都要拿来当标准。」罗逸凡看着她的侧脸开玩笑地说，却隐约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酸味”。 「我哥是很帅，但他不是我的标准。」宋思寧说着，脑海里浮出宋奕龙冷酷英俊的脸。罗逸凡的话不管是不是一种刺激，也只说对了一半：宋奕龙就算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对她而言也只是个严格无情的兄长。 「难不成因为这样，你寧愿找个丑八怪？」罗逸凡假装惊讶的说。 「我才不找丑八怪咧，像你这样多好。」宋思寧本来盯着满桌菜餚的双矇，突然就转向罗逸凡。 罗逸凡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那隻夹菜到一半的手，就这么愣在半空中…而宋思寧看着他一阵红、一阵白的脸，那双精灵般的大眼，还不打算放过他似的不断眨呀眨。 「sofia，我…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无辜的表情，竟让他突然觉醒！他惊觉自己似乎应该对她坦白，”罗逸凡”这个人是个有未婚妻的男人。 「你再不吃菜，等到凉了不好吃的时候，七叔可要生气了。」宋思寧并不打算理会他的欲言又止，主动夹起热菜到他的碗里。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悔…他呆呆拿起碗，面对空气里的一阵尷尬，好像也只剩下低头扒饭的选项。可是，他心里开始揪结着，此刻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坐在这里… 罗逸凡，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呀，虽然婚到现在还没结成、甚至未婚妻都已经等同失踪…但这些都不代表你能抹去”非单身”的事实吧？你现在坐在这里陪一个单身女孩子吃饭，又算什么？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禁隐隐的皱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都没有看到，隔没几张桌子的距离，在大排档摊位另一个角落里，有双女人的眼睛，把一切看得仔仔细细… 方愫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是想着下班来买点外卖，带回去跟罗逸凡一起享用，没想到他自己已经先开动了！ 她当下感到羞辱直衝脑门，想着罗逸凡在傍晚时，在电话里还说：愫梅，你自己先吃饭，然后回家休息吧，我今天恐怕要加班到很晚了。没想到，这全都是他要外出约会的藉口！ 她想着从罗逸凡出院回家以后的这段日子，她不顾他一再推辞，每天把他的事情摆在自己生活的第一位，只差没有住进他家里当免费女佣了！从他每天忙公事、忙復健的生活里，她真的从没想过会出现一个陌生女子，难道在他心里，连关若涵也不重要了吗？ 不！关若涵是老天巧妙的安排，替她从罗逸凡的生活里断开的，现在她自然不能容许有人介入！不管那个女孩是谁，她都没有资格让罗逸凡为了她撒谎。方愫梅想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uncle，这件事情我一直想着要不要告诉你，又怕是我太小题大作。」隔天下午，方愫梅就找了个空档，出现在关家的客厅，喝着关文贤泡的茶。 「怎么了？阿梅，你碰上什么困难了？告诉uncle无妨。」自从爱女失踪到现在，方愫梅一直非常照顾关文贤，让他心情轻松不少，自然也把她当作女儿一样关心。 方愫梅一五一十的，把她在医院、这段时间跟罗逸凡相处的经过、到昨夜在大排档目击的那一幕，娓娓的向关文贤道来。说话之间，她当然有注意到关文贤的表情经歷许多微妙的变化，而那些变化，正巧都是她希望看到的。 「uncle，我当然是相信艾迪哥绝不会对不起小涵，但是毕竟小涵现在还不知去向，难保…」她微微皱着眉头。 关文贤没有答腔，只是纠结着一张脸，让方愫梅内心不禁窃喜，知道自己这一步棋应该是下的精准。 关文贤虽然很信任这个自己一手拉拔的下属，但比起这段时间方愫梅代替关若涵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当然更不会怀疑方愫梅。更何况，卡在关若涵一直找不回来，关文贤自然会多些操心、疑心。 「阿梅，你在这坐一会，uncle去打几个电话，很快回来。」空气不知停滞了多久，关文贤突然站了起来，交代几句就往穿堂的电话走去。 方愫梅只是微笑点点头，并不怀疑、好奇任何关文贤接下来的动作…毕竟，这本来就是在她的推演之中，只是没想到关文贤这关能这么顺利就是…看来，关若涵一直找不回来这件事，确实是关文贤对罗逸凡失去信心的一个结。 不久，关文贤的脚步声从穿堂踱了回来，方愫梅故作镇定，按耐着轻啜着手中的那杯茶。 「阿梅，uncle刚刚去联络了几个老朋友，这件事情恐怕还需要调查清楚。」关文贤很正经的说着，脸上的表情严肃。 「调查？uncle你的意思是…？」方愫梅有些不明白。 「你现在还是正常的替小涵照看着eddie，uncle的那些老朋友，会去帮我们查清楚，eddie身边那些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uncle，难道你不相信艾迪哥了吗？这样我可就罪过了。」方愫梅故意露出一脸懊悔的样子。 「不是的，阿梅，uncle当然还是相信eddie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涵的事情，只是小涵不在他身边，有些朋友到底是哪里认识的，我们也不得而知。eddie现在的身分毕竟不适合有太多不清不楚的人在他身边，这要是影响到他找小涵的事情，那可就糟了。」关文贤语毕，眼神充满着异样的神色。 「uncle，你说的对，艾迪哥这么正直的人，有时候反而最难识破美人计…」方愫梅露出担心的表情。 「是啊，uncle也了解他的个性，自然是要帮他一把的…」关文贤说着，端起眼前的茶杯，吹着热茶散出的雾气。 方愫梅没有接话，她害怕自己内心的雀跃会不小心迸出口，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她很庆幸自己昨晚在大排档，能够忍住没衝上前去质问，以她现在的身分，她又有何资格去质问罗逸凡任何事情？ 可是，关文贤就不一样了，既是罗逸凡的前任顶头上司、又是默默得喊一声”爸”的准岳父，罗逸凡就算安分守己，也不能怪这个准岳父大人对他进行的任何调查。 事情继续进展下去，不但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探听出那个神祕女孩的身分，说不定还可以让关文贤对罗逸凡失去交代女儿幸福的信任，进而解除他们的婚约。 这一切的一切，她不就可以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了吗？现在只要等着这个一箭双鵰的好计策开花结果，关文贤自然会动用他的人脉，替她斩断罗逸凡、关若涵、还有那个神祕女孩之间的关係。 第十五章-老爷子 【第十五章】 这世上没有太多事情，能让宋奕龙打从心底抗拒。仔细想想，都已经到这个年纪，大概只有一件事情是他能避就避的。 只可惜，他现在人已经坐在那台黑色进口轿车里，司机往”那个地方”不断的开，纵然内心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连苦笑的心情都无，知道自己现在坐在这辆车里，身分是青龙会的会长，实际上比一个路边搭的士的小市民还不如。一般人至少可以告诉司机要去哪里、从哪条路比较快，甚至还可以指挥司机，他却只能一言不发，就算他嘴里有甚么”命令”，司机也只会装作没听见… 黑色轿车缓缓地来到山坡上一个铸铁雕花大门前，慢慢停了下来，等待那扇大门缓缓开啟。车子进入大门后，沿着山坡有一条铺着水泥的车道继续往上，过了一个小弯，宋奕龙看见那座再熟悉不过的米白色喷水池。 在久远的记忆当中，曾经有个男孩在喷水池里放着许多黄色的橡皮鸭，牵着他母亲的手，绕着池边开心的玩耍…那个男孩，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现在坐在轿车内，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男人。 轿车来到喷水池后方、一幢花园洋房大宅的暗色木门前停了下来。司机拉起手煞后，赶忙快速的下车，走到后座宋奕龙位置的车门旁，恭敬的将车门打开。 宋奕龙无意识的吐了一口大气，总归得迈出他的长腿，从车子里出来，也听见司机在他离开车门有段距离后，关上了车门。 他并不想继续往前走，但双脚好像有点不听使唤，两三步就来到那扇大木门前。他的双眼隔着墨镜，至少可以阻隔旁人看穿他的心情是有多么的不情愿，脚下也渐渐似有千斤重。 「会长。」木门前有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早在他还没有靠近之前，就异口同声、乾净俐落的对着他鞠躬招呼。 木门被左右同时向内打开…该来的总是要来，就算这个世界他有多不想参与，眼前那片上了亮光漆的实木玄关地板一路往后通，还是提醒着他跟这座宅子的连结…这里，曾经是他去美国之前所住的家。 这座宅院比他在海边的私人住所要大很多，装潢是他不太喜爱的巴洛克风格，却都是他小时的记忆。这个家里的一切，其实年年都有专业的人在打理，大概还是他印象中的样子。虽然长大后踏进这座宅院的次数寥寥无几，往往还是能发现一些更新过的家具、摆设，甚至小处的新装潢。 他不想承认那可能是这座宅院的主人在表达的无声抗议，因为他向来都选择视而不见。反正那不是他的宅院、不是他的钱，所以这宅院的主人爱怎么花、爱花在哪里，都跟他没有关係。 「会长，老爷子在后花园，您想喝点甚么，我待会帮您送过去。」随着他一步步沿着玄关往宅院的内部走入，旁边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东叔，我这就过去，我喝什么您知道。」宋奕龙一边说话，没有看向那个中年男子，只是稍稍停下了脚步。 不是他不懂得尊重长辈，但东叔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压力，一种连想要在宅院里稍微自由走动一下都不行的压力。反正，对这栋宅院内的任何人而言，只要是老爷子的事情，其他十万火急的事情都只能摆在第二。 秋日里的温度有些凉爽，难得天气相当晴朗。宋奕龙经过了宅院内的玄关、长廊，不久就来到在阳光底下，已有些秋天气息的花园里。 放眼望去，花园里的人不少，有些是穿着西装的手下、有些是园丁，有个身材还算高大，年约花甲，发色仍然乌黑的男人，戴着农作用的袖套，在花园的某个角落里蹲着。他身上虽然穿着休间，却看得出是舒适而有质感的料子和剪裁。从宋奕龙现在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他有着岁月刻痕的侧脸，想必年轻时相貌相当出色，如今更显成熟，活脱脱是个旧时代的上流绅士。 宋奕龙一路从短阶梯往下走进了花园，往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走过去。待会老爷子看到他，不晓得第一句话又会是什么？ 「瞧瞧，我这些杭菊养的不错吧？过一阵子又可以跟叔叔伯伯们，一起喝上好的杭菊茶了。」男人像是自言自语，但宋奕龙明白，那是老爷子跟他打招呼的方式之一。 「爸，天气凉，您穿这样在花园里，怎么也没人来帮你加件衣裳？」宋奕龙站在他父亲身旁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摘下自己脸上的墨镜。 「老了，不中用了，下人们也就松散许多。说到底，最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本来蹲着的老爷子，一边笑着回答他，一边慢慢站起。 宋奕龙赶忙伸手去扶，老爷子很自然的就将手递了过去。他身体尚称硬朗，这点动作也不需要别人搀扶，但下人都在旁边，总得给儿子一点面子。 宋奕龙知道应该直视着父亲的双眼，但他却下意识地微微将眼神往下瞥，尽量不对上宋威那双仍像苍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宋威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堆着微笑，宋奕龙却没有办法感到轻松。因为对他而言，不管宋威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一直想忘记的那些，被父亲狠狠毒打的回忆都会不自觉的涌上来。 「爸，到里边去吧，东叔已经帮我们泡好茶了。」宋奕龙闪避着宋威的话尾，这点小伎俩听在耳里，宋威也只是笑了笑。 「去让点心房把少爷爱吃的点心都拿出来，难得他今天肯抽空来探望我这老头子，你们可别怠慢了。」走上短阶梯后，宋威转头对着旁边的佣人说，语气听起来俏皮温馨，宋奕龙却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毫无表情可应对。 父子俩在佣人早就布置好的半露天座椅位置上，微侧着身面对面就坐。这个姿势让两人大部分的视线，不只能俯瞰着宋家宅院的后花园，还有山下美不胜收的港湾景色。 宋威的脸上始终是掛着微笑，看来心情不错。不过，在他还没有开口说甚么重要的话之前，宋奕龙都不做揣测。 「爸，您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宋奕龙看着佣人们把许多他爱吃的点心一小叠一小叠的端上桌来，心里是愈看愈沉重。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宋威没特意面对他，微笑着把自己面前的养生蔘茶端起，开着杯盖慢慢吹散热气。 「我跟寧寧都好，这小妮子还是老爱到处乱跑，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宋奕龙并非故意拖妹妹下水，只是他不喜欢父亲从不主动提及这个女儿，彷彿一点都不在意她是死是活。 「先不说寧寧了，你家里面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处理？」宋威果然没有太多耐心，也不是要跟儿子间话家常。 宋奕龙早就觉悟父亲绝非是个因为想念，就派人到家里来接他的个性，但任何时候，只要是跟青龙会有关的事情，他们父子就再也不在同一个交集上，以至于双方的谈话，总是你来我往的攻防。到最后，甚至大多数的时间，宋奕龙都不想跟父亲谈起任何青龙会的事情。 不过，他跟父亲的这些谈话也让他明白，虽然他私人宅子内住着全都是”号称”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对上了老爷子，难免还是会让一些比较没有决心的人，感到莫名的害怕。 宋奕龙没有答话，不是不想回答宋威的问题，此刻他脑海里浮出关若涵的身影…从他以sam的身分出现在关若涵面前之后，她在宅子里的生活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质，对宋奕龙而言，她现在是病人，所以但凡有能让她慢慢恢復正常的机会，他会尽量排除任何障碍。 他能够告诉宋威，关若涵已经能在他家里自由走动的事实吗？他很明白那不是宋威想听到的答案，而且他也没把握他知道以后，会不会出面干预这件事情，到时候万一… 「我们现在没有百分百能够谈判的条件，这时候放出这个筹码恐怕不妥。」宋奕龙知道这种回答不能满足宋威，一时也没有更好、更不透露任何细节的答案。 「这个女人只是棋子，任何时候都是可以牺牲的，我们不需要等待谈判，现在这个世道，你那些洋派的思想恐怕不管用。」宋威啜了一口蔘茶。 「爸，这我知道，我有分寸的。」宋威从命令他接管青龙会以来，都一直试图要抹灭他在美国所受的那些教育，这也是他父子俩想法分歧愈来愈大的问题点之一。 但现在，他感到不悦的第一点并不是父亲长久以来的瞧不起，而是他并不希望关若涵再受到任何伤害。 「你要怎么处理那个女人都可以，我只是要告诉你，她是一颗棋子，也不是很重要的棋子，最重要的是你，你要有坚定的立场。」宋威这话是面对着他说的，这让宋奕龙不得不去认真思考：父亲到底知道多少他宅子内发生的事情？包括他现在用两个身分在生活、包括他现在跟关若涵的相处、包括他已经有点习惯在家里看着关若涵走动的身影… 「我一直以来都是以青龙会的利益为主，这个立场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宋奕龙试图在宋威面前，用坚定不容反驳的语气说着。 「我都说了，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怎么做我看不到、管不着，只是想告诉你，如今以你的身分，要什么样的女人还怕没有，不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浪费太多时间。」宋威说的，如果是过去的他，肯定不会觉得有甚么不妥，但现在他内心有个声音在反抗着。 他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连陈莉嘉还在的时候也是一样。那时他忙着打天下、稳住这个以他为主的江山，也不觉得那些试图要接近他的女人，有什么好让人烦躁的。 但自从他家里出现一个病人，他的心、他的世界突然就安静了，没有什么事情比把她治好更重要，这时候若还有其他鶯鶯燕燕在身旁围绕，只会更令他烦不甚烦…？ 他想，一定是因为这个”病人”，说到底会生病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做了那件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那些从没有过的懊悔和羞辱的感觉，一直不断的侵袭着他自以为很坚强的信念。 「老爷子，今天晚上老七要给您烧的这些菜，您看还满不满意？」正当父子俩人陷入一小段的沉默时，东叔又像个无声鬼一样的出现在现场。 宋奕龙这时只是喝着茶，并不特别想去听父亲和东叔之间的对话。东叔身为宋威多年来推心置腹的左右手，这种存在对宋奕龙来讲，其实就是宋威的眼线，压根是宋奕龙尽量能不碰就想着不要遇上的人物。 「哎呀，都忘了老七来了，你也很久没吃到你七叔烧的菜了吧？」宋威一边看着东叔递过来，像是上面有写着菜名的一张纸，一边笑着对宋奕龙说。 「七叔他老人家还好吗？」宋奕龙没有正面回答宋威，只是稍微侧过身来对着东叔说。 「老七上个月就想着要来给老爷子烧一顿晚饭，可有心了。」东叔微笑着，但眼尾里的神色，却鬼魅的让宋奕龙不自觉想要忽视。 「老七这几年说不再管江湖事，还真的是铁了心，这才能把他那个大排档的摊子经营的那么有声有色，连我想吃他一顿饭，都还得看看他哪时候才有空呢。」宋威笑着，点了点头把东叔刚才递过来的菜单推还给他，看来是对于上面所预定的菜色相当满意。 「爸，我还有点事情，就不打扰您了，难得七叔来看您，你们兄弟几个，晚上可以好好吃顿饭叙旧。」宋奕龙听着宋威开始说着一些家常的话题，心里却没有半点感到开心、想要好好跟父亲聊天的心情，反而觉得自己继续坐在原地，只是让宋威把手更伸进他的生活圈里而已。 更何况，他现在应该赶快回去，让左右手好好去清查一下，到底他的宅子里，有多少人惧于老爷子的威严而意志不坚出卖他的，得赶紧将这些人打发出去才是。 宋威一边笑着对他点点头，一边又拿起温热的蔘茶喝着。宋奕龙直到站起来的那一刻，都不知父亲是否会阻拦他、或是强行要他留下来吃晚饭…不过，照这样看起来，宋威沉默的微笑，应该是暂时应允了他巴不得赶快离开的念头。宋奕龙的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看着喝着蔘茶的父亲，恭恭敬敬的对他欠了欠身、点了点头，这就想转身走开的同时… 「对了，寧寧这丫头，最近你还是找人好好看着她，免得出什么乱子。」宋威的声音就在他的脚步才迈出几步的时候响起。 他心里这下又出现一个顿点！随着他闻声而停下来的脚步，沉默的推敲着宋威话中的意思… 「爸，寧寧只是个任性的孩子，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他没有转头，因为他一直都不能苟同，宋威要不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要不就想把她栓在家里的作法。 「就是因为你的放任，所以她连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说起这个在他心里可有可无的女儿，宋威竟是怪宋奕龙太过宠着。 「爸，寧寧已经大了，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看来除了青龙会的事情，宋思寧也逐渐成了父子两人永远没有交集的话题。 「我不管这小妮子在外头怎么玩乐，但她毕竟不知道自己来往的对象，会不会对这个家、对她的父兄造成伤害。」宋威这话倒是让宋奕龙疑惑了。 「老爷子，大小姐会不会只是单纯被骗了？她绝没有理由出卖您跟会长的。」东叔这话听起来只是提油救火。 「东叔，你把话说清楚，甚么叫寧寧出卖我们？」宋奕龙有些生气地转了过来，只见宋威跟东叔并没有移动任何位置，仍是在原地好像是看着风景。 「老东，你这话说的不好。这丫头不过只是带了个英俊的小伙子去老七的摊子上吃饭，谈不上什么出卖。」宋威跟东叔都没有回答宋奕龙的问题，倒是宋威的话虽是对东叔说，音量却让站在他们身后的宋奕龙都听得很清楚。 「是，老爷子，您看我到这年纪，还是连话都说不好。老七也说，那小伙子只是大小姐的朋友，想来大小姐一定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弄不好，是不是个警察都不晓得呢。」东叔的话也是没有回答宋奕龙，可是这下宋奕龙听的再清楚不过…难道，宋思寧最近在外头吃喝玩乐，却不小心惹上警察了？ 他看着宋威和东叔的背影…想不到，他一直觉得被保护在羽翼下的妹妹，在这当口竟无事搞事？他想起当初宋思寧毫不顾忌他是兄长的身分，对他在家里囚禁关若涵的事情颇有微词，难道会是她选择沾惹警察的原因吗？ 虽然恨透了东叔毫无证据的指控，但不可否认，宋奕龙现在的心情，的确也对宋思寧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起了一波波涟漪般的猜疑… 第十六章-质疑 【第十六章】 一天早上，宋奕龙从楼梯上下来，很习惯的就往餐厅的方向走去。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家吃饭”似乎成了这个家里的日常，家中原来的帮佣嫻姐，即使没人事先通知，都会很自动的帮忙张罗三餐，好像这个家就跟一般有钱人家的日常作息没什么两样。 他今早醒来后精神还算不错，但一晃进厨房里，看见手上拿着菜刀的关若涵，突然觉得自己这才完全清醒，全身的神经顿时紧绷！ 「早啊，sam。」关若涵听见他的脚步声，转头对他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那个画面如果没有她手举着菜刀的动作，根本就是唯美，但现在只感觉毛骨悚然，记忆中那些她发狂的片段，让他脑中警铃大作！ 这时，他多年来养成的本能防卫反应不假思索的，致使他一个箭步就正对着她衝上去！说时迟那时快，他俐落的先用一隻手扣住了她拿刀的手腕，眼睛同时瞄准她另一隻自然垂下的手，然后整个人跟着就往她背后包抄了过去！ 关若涵先是感到原本拿着菜刀的手腕一阵疼痛，手也应声放开刀子，就在刀子掉落在厨房的义大利花岗岩磁砖地板上，发出”鏗啷”金属声的同时，她已经被sam从背后牢牢抱住！ 他一隻手扣着她原本拿着菜刀的手腕，另一隻手从手臂处贴住她的另一隻手，往他的方向一带，她可以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不偏不倚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她呆住了！那好像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靠sam如此的近，感觉呼吸到的全都是他身上舒服的黑雪松味道。可是，让她感到不知所措的，是sam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动作！ 两个人还僵在原地，根本没人注意到从前厅方向走进来的宋思寧，眼前这个画面，让她窘得不知道是该躲还是该出声…现在她眼里所见，是宋奕龙从背后把关若涵紧紧抱在怀里的样子，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你们…」宋思寧先是嘴巴微微成了o字形，下一秒就无法克制的喊出声… 宋奕龙听见妹妹的声音，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松手，因为他还不确定危险是否已经解除？ 「你…你拿着刀子太危险了…」宋奕龙先出声试探关若涵的精神状况，但是他的姿势却完全没有改变。 「我…我下来的时候厨房没人，想说可以先帮嫻姐把菜切好…」关若涵边说着，眼睛也不禁飘向现正躺在流理台砧板上的青菜，现场另外两个人的眼睛这时也才跟着瞄了过去… 「少爷、大小姐、关小姐早，早餐都准备好了，我帮你们端上桌吧。」这时候嫻姐突然从后门走进了厨房，完全无视现场三个人之间的尷尬。 宋奕龙这才发现一切都是他自己多想了！突然，他闻到怀里有关若涵身上清新的棉花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松手？!随着他连忙放开关若涵的动作，是他脸上一无所知、也无法克制的微微红云… 宋思寧这时眼尖发现，宋奕龙竟然有对女孩子红了脸的时刻？她在心里忍不住窃笑，但好像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彷彿早就习惯他们这样的互动。 「坐…坐吧。」宋奕龙低着头、红着脸，抢在关若涵前面替她拉开餐桌椅子。 「谢谢。」关若涵的双颊也染上緋红，从她白皙的肌肤里透出，煞是美不胜收。 宋奕龙跟关若涵比邻而席，宋思寧识趣地绕到餐桌对面，找了个他们之间的位置面对坐下。她一双精灵般的大眼，正促狭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三个人各怀心思，也正好嫻姐把大家的早餐都送上桌，让宋奕龙跟关若涵心里都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宋思寧则是一边装没事喝着她的热可可，一边眼神非常自然的偷瞄着对面的同桌人。 「对不起，我…」「刚才你是…」早餐进行到一半，宋奕龙跟关若涵突然同时的转向对方，同时开口说话。 关若涵不禁轻笑出声，用眼神、手势示意让sam先讲。 「对不起，我怕你拿刀子有危险，所以…」sam的双眼隔着镜片，虽然充满尷尬，但那招牌的弯月眼，此时却让人觉得相当可爱。 「我在家也会做菜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下来的时候没看到嫻姐，又想说大家可能都快起床了，顺手帮忙而已。」关若涵笑着。 「原来是这样…不过，以后还是让嫻姐来就好，她很讨厌人家在她煮菜的时候进厨房动手动脚的，所以…」宋奕龙也笑着解释。 虽然嫻姐是真的很讨厌煮菜的时候旁边有间杂人等，但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家，谁又敢对这个家的主人无礼？宋奕龙这么说，只是不希望哪天又会被关若涵吓出一身冷汗而已。 「倒是…sam你的动作好快…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话说到一半，关若涵突然脸色一变，她的背脊也接着感觉到一阵冰凉！看来那个人的名字，仍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恐怖过往。 「喔！…啊…我们家的孩子从小都受过一样的训练，sofia也会的。」sam看她脸色突然变了，知道她心里想起了不愿意面对的伤，赶忙接着说。 「原来是这样…」关若涵接收到sam的好意，脸色这才又稍微恢復。 一顿早餐在些许的尷尬之中结束。这时，宋奕龙注意到宋思寧似乎只是抬头看了墙上的时鐘一眼，脸上便漾起”糟了，我要迟到了”的表情，然后转头就要走。 「sofia，如果你没事，能不能帮我看看卧室里，阿龙有哪些衣服可以先收起来的，他人不在家，丢得乱七八糟也不好。」sam的语气很客气地在宋思寧转身后响起，但宋思寧一听就知道，这语气并不是sam，所以那绝对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果不其然，她一转身就看到宋奕龙带着微笑的弯月眼，在镜片后面闪着一丝森冷的光，心想这下准没好事…本来，现场有关若涵，按照现在关若涵”住”在这个家里的情况，如果是家里其他任何的角落，她可能都还有机会拉着关若涵同去当挡箭牌，但宋奕龙当然比她更清楚，家里有一个地方，是关若涵现在身为一个精神有状况的病人，绝对不会想踏进去的。所以，又有什么地方比”宋奕龙的卧室”更适合他们兄妹俩独自谈话呢？ 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只好跟着宋奕龙往楼上的卧室走去。果然一进到卧室内，宋奕龙就顺势把门给关上… 「你最近很常往外跑，是交了什么新朋友？」虽然她眼前是一个打扮休间、还戴着呆萌黑框平光眼镜的sam，可是说话的人却是宋奕龙。 「哪有？我以前也每天都泡在外面啊，还不就是那些朋友而已…」宋思寧试图让自己说话不要太心虚，但她知道这世上还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寧寧，你已经这么大了，我也觉得应该可以不用再管你，让你有自己的生活，可是你要有分寸，你是宋家的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哥，我当然知道我们家不是普通人家，相信我，如果可以选，我寧愿不要这个姓氏…」宋思寧两手一摊，无奈地坐在宋奕龙卧室的床沿。她以为宋奕龙很了解她的，怎么会连她一点都不想跟宋家沾上边的心情都不懂呢？从以前到现在，她都很渴望自己的家世不要那么”特殊”，或许这样她就可以过比较正常的生活… 「寧寧，或许你不是有心，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虽然你出门在外我已经不再找人看着你，但不代表老爸没有。」宋奕龙乾脆把话说清楚。 「你说甚么？老爸还找人看着我？」宋思寧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虽然她知道这也不是需要太过吃惊的消息，但她一直以为自从她搬进来跟宋奕龙一起住之后，父亲对她的”管辖权”就已经给移交哥哥了，没想到… 「我不知道这间屋子里有多少老爸的眼线，总之，你跟我，终究还是老爸的孩子。」宋奕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飘向窗外… 「为什么他要派人监视我们？难道跟关若涵有关係？」宋思寧没想到，被暗中盯着的人，竟然还有宋奕龙？ 「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跟你无关，老爸只是要我注意你的交友状况，免得你被人骗了，到头来害了你自己。」宋奕龙并非有意要袒护关若涵，但不晓得为什么，他不喜欢听到妹妹下这样的结论。 「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交甚么朋友现在还要经过你们同意？」宋奕龙虽然难得对她坦白，但宋思寧是愈听愈火大。 「你自己要搞清楚，朋友跟想要利用你的人，是不一样的。」宋奕龙说着。门口突然有一阵轻轻、乍听之下还有点旋律的敲门声。 他一听就知道来者是谁，轻声应允了后，进来的是一位面无表情、身材瘦高的年轻人。宋思寧只轻轻往那年轻人的方向瞄了一眼…想也知道，能够这么直接走进来打断他们兄妹俩谈话的人，除了温明海之外，也没别人了。 说来有趣，宋奕龙虽然平常会尽量避着东叔，但自从他进入青龙会、一路被宋威打着押着安排当上继任会长的这一路，跟在他身边最多年、也最忠心的手下，竟然是东叔最小的儿子，温明海。 或许是因为温明海跟东叔的父子关係，跟他自己和宋威的情形也有点相似，再加上温明海又是他小时候的玩伴，所以他从美国回来接管青龙会后，再见到温明海，彷彿是孤身之中，多了点友谊的依靠。 而宋奕龙对温明海的信任，就从他还管他叫”细佬”这个小名就知道。当然，因为这个小名、又温明海一路忠心跟着宋奕龙出生入死，早已从”阿海”成了现在青龙会里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海哥”。 温明海进到卧室，看到宋思寧坐在床沿，便直接凑到宋奕龙身边，用宋思寧想听也听不清楚的声音，在宋奕龙耳边低语。 「好，我知道了，让那几个人继续看着。」宋奕龙对着温明海挥挥手。 「是，会长。」温明海恭恭敬敬的向宋奕龙欠了欠身，便快速退出了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你有事情要忙了吧？那我要走了，我跟朋友有约。」宋思寧没好气的说。 「慢着，寧寧，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去找谁，我跟老爸都不知道。」宋奕龙的眼神一直看着她。说也奇怪，没人拦住她的去路，卧室的门就在她身后，可是宋奕龙那种眼神，却可以把宋思寧牢牢钉在原地不动。 「你现在的意思就是，除了老爸以外，你也要派人盯着我囉？」宋思寧虽然痛恨自己这种不战而降的懦弱，可是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她如果贸然离去，宋奕龙会做的处理，才是她猜不到、也不想知道的。 她脑海中不禁浮出罗逸凡的脸，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即使他是警察也一样，她要保护他不被自己的父兄迁怒，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严守秘密。 「我没有派人盯着你，又或许老爸之前也没有，但是你自己要知道，你带朋友去七叔的摊子，难保不会被人盯上。」宋奕龙微微歪了一下头，看着脸上露出一种奇怪保护色的宋思寧。 若不是她作贼心虚、那就是她当真不想被人知道，她有神秘的朋友。 「七叔怎么会告诉你们这种事？你别想把事情都推给他。」当初她会选择带罗逸凡去七叔那里吃饭，也是因为绝对相信七叔的口风。 「七叔是不会，但是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摊子上还有些什么人？」看宋思寧的表情、听她的答覆，宋奕龙大概心里有个底了。 「啊…好啦好啦，随便你…话说回来，你真的觉得我有这么笨，如果这个人跟我的关係不一般，我还带他去七叔的摊子上吃饭？这不是找死吗？」宋思寧被宋奕龙说得哑口无言，但她还是没有认帐。 「我刚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朋友跟要利用你的人，是不一样的。」 「eddie他才没有利用我！反正…你跟老爸要怎么想我不管，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就绝对不许你们对他不利。」宋思寧毕竟还是太年轻，气不过就会讲出来。 宋奕龙亲耳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仍不禁一震！ 「你最好搞清楚这个人的目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宋奕龙说着，转过身背对着她，那是不希望他心里那把无名火，看着她会愈烧愈旺。 「我警告你，你跟老爸最好都不要动他，否则…否则别怪我玉石俱焚！」宋思寧最讨厌的就是每次讲到一个死结，不管是宋威还是宋奕龙，就只会威胁她。 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她有她想过的生活、她有她想保护的人，她有她…她有她心仪的对象。不管这个人的身分是不是跟她的身分对立，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选择了，而她的选择，也绝对不会是爸爸跟哥哥所想要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开门衝了出去。宋奕龙虽然曾想马上转头叫住、或甚至是拦住她，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彷彿有个力量把他拉住了… 他看着宋思寧一下子不见的背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刚才他的手下进来，为的就是要告诉他，已经查出宋思寧最近密集往来的对象，除了一些他早就知道的姊妹淘以外，无端端的却出现了罗逸凡这个名字？！ 本来，他在宋威那里听到东叔莫名的指控还有些生气，但终究还是懂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更何况，他总是要派人调查看看，也好捍卫自己的妹妹。 想不到他一查，却查出宋思寧这位”新朋友”，就是与他势同水火的罗督察。剎那间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好在他刚才从跟宋思寧的谈话中已经得知，这小妮子应该仅仅是觉得自己交到好朋友，并没有转身就出卖任何家里的人。 但是，他从宋思寧最后的态度，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难道宋思寧是他想的那样，对罗逸凡有了多于好朋友的感情…？ 他完全不敢再往下想，脑海中仅仅是浮现了罗逸凡跟宋思寧说话的样子，他就怒火中烧，甚至有种想马上把妹妹关在家里的衝动…！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宋思寧并没有任何出卖家人的行为，这位罗督察当初与妹妹结识的动机，就相当可疑又可恨了…他气的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细佬，你进来。」宋奕龙才说完，温明海不知道就从哪里出现了。 他看着卧室的门，低声对温明海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挥挥手让他出去。 看来，他最近深居简出，甚至为了关若涵尽量不要出门的态度，或许该适度的改一改了。 「罗督察，想来我们也应该见见面了…」宋奕龙站着、半倚靠在卧室内一张花梨木大桌的桌沿，对着窗外有些灰灰蓝蓝的海，轻轻地说着… 第十七章-身份 【第十七章】 罗逸凡找地方停妥了车，也熄掉引擎准备下车，但心里好像有事一直延续着…满车室里的寂静，伴随着自己有些紊乱的情绪，让他不禁看着车窗外的熙熙攘攘出了神… 终究车子里还是太闷了，他下了车，反射动作的锁上车门，双脚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下意识地跟随着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傻傻前进。回想着不过几小时前，他打理完毕正准备要出门，一打开门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访客… 「愫梅？你怎么来了？」很巧的是，方愫梅本来正好要按门铃，罗逸凡这下反倒像是自动替她开了门。 「我想你应该还没吃晚餐，顺道帮你带来了。」方愫梅微微举起手，让罗逸凡看见她手里那几袋还冒着热气的食物。 「啊…但是我跟朋友正好要去吃晚餐…这…」虽然方愫梅并没有事先跟他约好，但罗逸凡总觉得还是辜负她一番心意，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这样…那…我帮你装起来先冻着吧，反正都已经拿来了。」方愫梅自顾自地从罗逸凡身旁穿过，熟络的往里头走了进去。 其实，罗逸凡之所以对她的行为没有太大反应，完全是因为前阵子腿伤甫能出院时，行动还不是很方便，却也没有打算要麻烦任何人来照顾，但他认知中的方愫梅本就是一个相当讲义气的朋友，从他出院之后就经常自告奋勇地到他家里，替他张罗一些生活琐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直到他的伤口都已经不再碍事，方愫梅也顺理成章变成经常会在他日常生活里出现的人；无论是她对罗逸凡说话的态度、还有对他家里的陈设，方愫梅感觉都比关若涵更熟悉百倍。 罗逸凡看着她走进厨房之后，瞄了一下錶。他心想：如果方愫梅放下东西就走，待会跟朋友的约会应该还不至于会迟到。 「谢谢你，抱歉让你多跑一趟。」罗逸凡听见方愫梅在厨房里开门开柜的声音，所幸稍微拉大嗓门对着厨房的方向说着，但他人却没有离开大门口。 「艾迪哥，有些东西还有点热，你回来以后要记得收进冰箱。」方愫梅在厨房里的动作还算迅速，很快地就把那些带来的东西都分装好，有的已经先放入冰箱，有的却还在餐桌上等待冷却，她怕罗逸凡聚餐回来后不会再进到厨房，还不忘耐心交代。 「好，谢谢你，我会记得的。」罗逸凡微笑着对她说，但人却还是一直站在大门口，从刚刚她进到他家里以后，都没有移动过。 「艾迪哥，你急着要走了吗？」方愫梅走出厨房，来到靠近客厅的位置，心想着罗逸凡难道连一杯茶也不打算招呼她吗？ 「抱歉，愫梅，因为刚好时间也快到了…」罗逸凡本就不是个善于下逐客令的人，更何况面对的是好朋友、又是女孩子，而且对方还替他张罗了晚餐。他搔搔头，语气显得很不好意思。 「艾迪哥，我冒昧问一句，你最近是不是交了甚么新朋友？」方愫梅的语气再平淡不过，但这个问题似乎对罗逸凡造成不小的衝击。 方愫梅没有直勾勾的瞪着他，但看得出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伴随着一小阵子的沉默… 「你误会了，今晚我是要跟警局的同事一起吃饭。」罗逸凡并没有说谎，但他当然也知道，方愫梅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 「我指的倒不是今晚…」果然她也没有要给他台阶下的意思，没有因此就不再追问。 「愫梅，我的朋友有些其实连小涵也不熟，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哪些是新认识、哪些又是旧识…」罗逸凡并非故意端出关若涵来，他只是单纯想解释，却不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艾迪哥，我刚才问的问题，其实是帮uncle问的。」方愫梅本来不想把气氛搞僵，但谁知道罗逸凡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怨不得她。 「uncle？这…」罗逸凡的脸色微微变了，气氛里也瀰漫着一股心虚。 「我们只知道，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你住医院那段时间，似乎经常去医院看你。」方愫梅乾脆摊牌，因为她知道罗逸凡并不是个善于编织谎言的人，只要她不断餵几个直球过去，罗逸凡到最后一定是和盘托出。 本来罗逸凡默默担心着她想问的人会不会是苏寧，虽然他和苏寧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但问话的人若真是关文贤，他的立场自然也不太站得住脚。 「愫梅，我没有对uncle提过这个女孩子，那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我们只是比较谈的来…」他是有想过该如何向别人说起苏寧的事情，但来到关家父女这一层，却让他想破头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比较恰当的说法。 「艾迪哥，我没办法代表uncle说你什么，但是我身为小涵的好朋友，你觉得我真的应该相信你说的，那个女孩只是普通朋友？」方愫梅的语气比刚才更显得严肃，虽然还不到兴师问罪，但已让罗逸凡有些招架不住。 「愫梅，我…其实她…」罗逸凡知道总会有这一天，但这阵子跟苏寧相处的时光，他仍想尽可能藏的好好的，没料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艾迪哥，或许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你要知道，对uncle来说，小涵还是最重要的，若是连你也不管她了，那uncle还能倚仗谁？」 「我从没放弃过要把小涵救回来，这点uncle应该很明白。」就算他某部分的情感已经不再系于关若涵身上，他也不容许别人质疑他身为警察的职责。 「我们当然都明白，uncle甚至还担心你一个人毕竟能力有限，特地安排很多以前的旧部属，各方面的在帮你忙，只希望小涵能尽快回来。可是，他或许感觉到，你的心已经不在小涵身上…」方愫梅甚至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罗逸凡听着，只觉得有些怒意、有些词穷、有些说不出来的苦…虽然方愫梅也不是打着问案的旗子来质疑他，但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有些恼羞成怒，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说中了，但那却是他一直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的秘密…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处理关若涵的事情，态度有些变了，变得像是…这只是他身为警务人员的职责所在，不管是任何人被绑架，他们都要全力侦办一样；关若涵对他而言，何时已经退到只剩被害人的身分，而不是他的未婚妻？…他虽然质疑自己怎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无情，但只要再深入一想，苏寧的俏脸，总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愫梅，你跟uncle都不要操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把小涵救回来。如果没有甚么其他的事情，我得先出门了。」逃避虽然是最烂的方法，但这对罗逸凡现在的处境而言，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艾迪哥，你确定你真的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来歷吗？本来我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白，可是你现在的态度，我想uncle也是无法接受的。」方愫梅突然话锋一转，拋出一个没来由的问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来歷？罗逸凡有些不明究里，方愫梅怎会突然提起苏寧的来歷？ 「事到如今，艾迪哥，我也不想隐瞒你，其实uncle早就请人帮你调查过这个女孩子的底细，当然他也是怕你被骗才会这么做。」方愫梅的话，让罗逸凡感觉到自己的隐私被人侵犯了。 「我很谢谢uncle为我设想周到，但这真的是我个人交朋友的自由，我不管寧寧的底细是甚么，她跟我就只是朋友而已。」罗逸凡的气，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因为他的忠诚遭到质疑，而是苏寧成了被调查的对象。 「艾迪哥，如果你真的知道她是谁，恐怕就不会说这样的话。」方愫梅正色看着他，心里却翻涌着被秘密刺激的快感。 其实，她今天本来只是单纯想来看看罗逸凡，谁知他竟然还是赶着要出门，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的细心呵护，难道都不能让他稍微迟到、甚至推掉约会吗？所以，她压根就不相信罗逸凡只是要跟同事吃饭，一定又是他为了跟那个叫苏寧的女孩子约会而找的藉口！ 对，她从关文贤那里得知，这个突然出现在罗逸凡生活中的女孩子，管自己叫苏寧；只是，罗逸凡并不知道，方愫梅今天的摊牌，完全都是她自己的意思… 「阿梅，我们虽然已经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可是uncle希望你还是对eddie保密，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先釐清…」有天，她在关家陪关文贤吃晚餐的时候，关文贤突然跟她提起之前调查的事情。 方愫梅听着，心里好恨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竟然轻易的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走入罗逸凡的生活，还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有未婚妻的事情都已经拋在脑后… 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有个模样清丽的红粉佳人近在咫尺，谁还要守着那飘渺虚无、早已不知身在何处的女神？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就算男人终究是靠不住，她也不要任何人走进罗逸凡的心里，那个位置本就该是属于她的。 「uncle，难道我们就放着艾迪哥不管，那小涵怎么办？」关文贤到底是老糊涂了？还是想女儿想到发疯？既然都已经知道那女孩子的来歷，为何不赶快斩断她跟罗逸凡之间的关联？ 「阿梅，其实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我知道eddie已经很尽力的在找小涵，可是这也不影响他跟这女孩子之间的交往，或许我也不应该用小涵绑住他，我现在只希望小涵能平安回到我身边，就算一辈子都不嫁人也没有关係…」关文贤毕竟最在意的还是爱女的安危，其他的事情也没那重要了。 可是对方愫梅来说，这两件事情重要的排序正好相反，虽然从关文贤那里得知，关若涵确实被青龙会的人带走，但目前是安全的，如果将来回来，还会有她方愫梅可以立足的馀地吗？所以，她当然希望关若涵最好永远留在青龙会，这样她才有时间让一切逆转；只是，现在从半路杀出来的这个女孩子，已经让关若涵的事情成为最不重要的消息… 「uncle，我们除了知道这个女孩子叫苏寧之外，还知道些什么？」她现在要面对的，不是关若涵能否平安回来，而是近在眼前的威胁。 「我的人有提到，这个女孩子似乎也跟青龙会有关係，只是还没有百分之百肯定到底是甚么关係…」关文贤说着，似乎陷入沉思。 「青龙会？那不就是把小涵带走的…难道这个女孩子是间谍？」方愫梅内心见猎心喜，可是表面藏得很好。 「据我的人说，应该不是…」关文贤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照片中苏寧的样子，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说不上来；当然，这点他也没有说给方愫梅、甚至任何人听就是。 不过，方愫梅抓到了这个关键之后，接下来关文贤所说的话，就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了。她只知道老天爷又给她一个好机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搬走苏寧这块石头。 「愫梅，你到底想要说甚么？」罗逸凡虽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可是听起来他也已经渐渐对她说话的方式失去耐心。 「艾迪哥，这个女孩子跟青龙会有关係，这就是我们目前所知道的。」这张王牌一出，罗逸凡果然脸色大变。 「青龙会？你说什么？寧寧跟青龙会有关係？怎么会？…」罗逸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是他知道方愫梅不会乱讲这种话，而且这一定也是关文贤调查的结果，真实性没有十分也有八分。 「艾迪哥，虽然她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女孩子，可是有了这一层关係，我们还是要提防，她是不是为了甚么目的才来接近你啊！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救不了小涵？都已经知道她人在青龙会里了，不是吗？」方愫梅趁胜追击。关文贤不让她打这张王牌，那是因为他对罗逸凡毕竟还有爱护之心，可是她怎可放弃如此大好机会？ 「愫梅，我…我真的不知道…」罗逸凡的思绪瞬间被方愫梅所带来的讯息给炸的空空，他真的没有想过苏寧会是… 「艾迪哥，我觉得既然她是你的好朋友，为什么你不亲自问问她呢？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她跟青龙会的确切关係，可是说不定你当面问，她会告诉你也不一定。」方愫梅说着，表面上是为罗逸凡着想，但背地里当然是希望罗逸凡亲自处理这件事，也好让他真正完全死心。 那天她离开罗逸凡的住处，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出门，就知道这一步棋下的太对了；要不是关文贤把这支利剑双手奉上，她还在烦恼着要怎么处理苏寧这个棘手的问题！ 当晚，罗逸凡心里留着跟方愫梅之间的谈话，就这样出了门。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心再跟同事吃饭，所幸半路找个公用电话亭推掉了约会，但当下却不知道该去哪… 不会的，苏寧明明是救了他一命，又那么真心诚意在医院照顾他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青龙会有瓜葛？还是，她是被迫出现在他的身边？对，一定是这样，她一定是被逼的！她怎么可能会是甚么间谍，不可能的！ 罗逸凡心里只顾着不断否定这件事，却不知自己已经慢慢地走到一处露天大排档，直到他闻到一个熟悉的味道…这才猛然抬头一看！ 他望着四周，认出这是苏寧带他来”吃大餐”的地方，他怎么会走到这里？她心想，难道真如方愫梅说的，他心里也觉得应该要当面问问苏寧？ 他有些怔怔的，正想往上一次和她吃饭的位置走过去的同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当下并没有多想，只当对方也是不小心的，正想往他旁边绕道而过时，那个人又往同方向移动了一步！ 「先生，你…」他本能的反应是有状况！一边往后退，右手一边往配枪位置摸过去… 「罗sir，请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今天只是单纯想请您吃个饭聊聊天，谁也不需要大动干戈。」那人对他说。 「你到底是谁？」对方既然知道他的来路，他当然要问清楚今天是谁要找碴。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会长已经帮你准备好碗筷，请上桌吧。」那人说完，稍稍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让他顺着腾出来的空间看过去… 只见他记忆里那张跟苏寧一起共桌吃饭的位置，现在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个男人有着他最不敢相信竟敢大辣辣出现在他眼前、也最恨的一张脸：稜线鲜明的下巴、下巴中间的美人沟、高挺的鼻子、上扬的嘴角在脸上堆出弧线… 「罗sir，别来无恙。请过来坐吧。」宋奕龙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罗逸凡，微笑着对他朗声说。 罗逸凡看着他笑起来时的那双弯月眼，心中的愤怒早已像是漫窜的熊熊烈火，炙热的燃烧着… 第十八章-妹妹 【第十八章】 罗逸凡怒瞪着就在不远处的宋奕龙，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要怎么样可以拿出配枪，眼角馀光突然又瞥到四周的人…看起来都像是一般的客人，可是他很清楚，今天走进来的这一局，绝对是鸿门宴。 「罗sir，请。」就在他盯着宋奕龙的同时，旁边又上来一个人。罗逸凡认出是宋奕龙的手下温明海，他似乎洞悉了罗逸凡的一举一动，罗逸凡稍稍松开紧握住配枪的手，看了温明海一眼，耳边似乎响起刚才那名手下所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现在自己又孤身一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动宋奕龙一根汗毛。 他强压着满腔怒气，往宋奕龙的方向走了过去。但这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对他来说却像是走了一世纪那么久。他一直打量着眼前这个镇定冰冷的男人，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将之绳之以法缉拿归案的头号目标，他俩虽不是第一次交手，他却一直拿对方无可奈何；现在，宋奕龙竟然又摆下这阵仗，叫他如何不愤怒。 他最后还是来到宋奕龙面前，看见桌上早已摆满了许多冒着热气的美味菜餚。宋奕龙面前有一副碗筷，对坐着位置前也有一副碗筷。 「希望这些菜合你胃口，否则算是我怠慢了。」宋奕龙微笑着对他说。 罗逸凡虽然想强装镇定，但这个一直以来的头号目标就坐在一个近在咫尺的位置，教他该如何强忍内心那些排山倒海的情绪？ 「你把小涵藏在哪里？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现在就杀了你。」他顾不得自己处在被包围的状态，想到关若涵的安危，还是大掌往桌子一拍，恶狠狠的对宋奕龙说。 不过，他当然猜到自己拍桌子的动作，会惊动四周的”客人”。这下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转身看着他。 宋奕龙一边微笑不语，一边半举起一隻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在空气中挥了挥，身后站起来的人，又全都坐了回去。 「罗sir，菜要是凉了没吃，老闆可是会生气的，你还是坐吧。」面对罗逸凡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宋奕龙仍是不动如山，语气一贯客气而冰冷。 罗逸凡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要硬拚，那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只是仍怒盯着他，慢慢地拉开他对面的那张椅子坐下。 他一坐下，旁边就随即上来一个青龙会的手下，手中早已准备好一瓶开了瓶的啤酒，为他在面前的酒杯里，注入金麦色的液体。 「看来，罗sir并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对吧？」宋奕龙边说，边拿起了筷子，开始享用眼前的食物。 「你最好快点把小涵交出来，否则…」罗逸凡哪里有胃口跟他同桌吃饭，眼前这个人就是找到关若涵的关键，怎可放过。 「你跟我之间还有很多事情要谈，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宋奕龙的口气平淡，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你不怕我再去抄了你的窝？」罗逸凡不想跟他兜圈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又怎能容他迂回？ 「这件事情我已经不打算追究，我知道你去我家一趟，自己受了重伤，而我也损了许多兄弟…」宋奕龙的话尾听得出来有些情绪，但罗逸凡当然不知道，那是他心里想起陈莉嘉为了救他而送了性命的苦楚。 「你把小涵交出来，我知道她还在你手里，为了救他，我不但会把你家翻过来，也绝对不惜牺牲自己。」 「你现在满口这种伟大的情操，如果她听的到也就罢了，偏偏你说的是多么想为她牺牲，做的却是你生命里好像没这个人。」宋奕龙放下筷子，扬起冷笑。 「你说甚么？什么意思？你把她怎么了？」罗逸凡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说你如果一直不肯好好听我说话，让我们从重要的事情开始谈，你只是会不断浪费时间，却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宋奕龙将两隻手肘架在桌上，双手微微托着下巴，冷冷地看着罗逸帆。 罗逸凡虽然恨不得现在一枪打死他，但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自己还是搞不清楚今天这场鸿门宴的目的，恐怕会错失救人的重要机会。 「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他冷静几秒之后，知道自己必须先好好谈判。 「我刚才不是问你，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宋奕龙听到他终于不再鬼打墙似的回话，又微笑着拿起筷子。 「我是不是第一次来不关你的事。」他想起这个位置，是他跟苏寧之间甜蜜的回忆，现在突然有种被玷污的噁心感。 「不，你错了，虽然我七叔的手艺是远近驰名的好，但若不是有人带你来过，你就算路过也不见得会走进来。」 「你到底想说甚么？」罗逸凡听见宋奕龙说”七叔”，就想起这间大排档的那个胖子厨师，上次苏寧也是这样喊他？… 「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一样，叫七叔吧？」宋奕龙微微瞇起了眼睛。 「你对寧寧做了什么事？」罗逸凡听他这么说，背脊都发凉了，难道苏寧也被他…？ 「你居然叫她寧寧？你对她这么在意，是不是忘了自已还有个未婚妻？」宋奕龙冷冷地问。 「你如果敢对寧寧下手，我今天就算在这里丢了性命，也一定要你付出代价。」罗逸凡猛然地站了起来，完全不顾自己身处险境，当下掏出了配枪，指着宋奕龙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早知道这个举动实在是下下策，因为只要他掏出枪，就会引起周围所有的人快速的站起来、拔枪对着自己；一直站在两人旁边留意情势的温明海，直接将他跟宋奕龙之间的那张桌子给掀了，让自己的胸口扎实的抵住罗逸凡的枪口。 「细佬，你干什么，把桌子都掀了，这下我怎么跟七叔交代！」罗逸凡现在被温明海挡住了视线，已经看不见宋奕龙。只是，从他背后响起的宋奕龙的声音判断，宋奕龙应该还是坐在椅子上，文风不动。 「罗sir，你最好把枪收起来，你要是敢动我们会长一根寒毛，今天你也绝对没办法活着走出去。」温明海看也不看自己胸口上的枪，双眼直视罗逸凡，用平稳而没有情绪的声音说着。 「细佬，你该好好看看罗sir现在的样子，虽然我很感激他为了我妹妹，连命都可以不要，但…寧寧是我们宋家的大小姐，这个缘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警察扯上关係，对吧？」 他刚刚说甚么？!妹妹？宋家的大小姐？ 「你胡说些甚么？谁是你妹妹？」不对，苏寧跟他不又不同姓，胡扯也该有个限度。 「她是不是告诉你她叫苏寧？这小妮子，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化名在外面胡闹。」宋奕龙在语末甚至轻笑了出声。 罗逸凡听着，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然后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似乎眼前这一切根本无关紧要…作为一个警察，被许多敌人拿枪指着、最想解决的目标又有个无辜的人挡住，他所能思考的竟然不是化解也不是突围，而是一片空白？ 他被宋奕龙接二连三的话给轰的呆若木鸡，苏寧竟是个化名？他想起方愫梅不久前在他家里说过的话…原来她不但真的跟青龙会有关係，而且还是宋奕龙的妹妹？! 「其实，我今天请你来，除了要为你解开这个谜团之外，当然也是要告诉你，你从此以后别再接近我妹妹。」宋奕龙总算站了起来，但眼下罗逸凡还举着枪，温明海说什么都不肯把自己的身体，从他的枪口下挪开。 「她…她是你妹妹…」罗逸凡其实很清楚，从他掏出枪的那一刻，有个万分之一可以下手的机会，但现在不仅已经错过，甚至他眼前都已经是一片茫然，连手上本来握得好好的配枪，也开始微微摇晃。 温明海眼见机会出现，立刻伸手解除罗逸凡扣下板机的危机！倾刻之间，罗逸凡的配枪不仅被敌人夺走，自己的双手还被对方顺势扣到身后。 「罗sir，我今天不是来要你的命，只是要告诉你，没有苏寧这个人，从头到尾，她就是我妹妹，宋思寧。我不管她跟你之间是怎么开始的，现在都必须结束。」宋奕龙上前一步，微微弯了身子对着罗逸凡说。 「是你派她来接近我的？」罗逸凡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待宰的目标，死活都拿捏在别人手上。可是，他总觉得心底有一块地方，在刚才宋奕龙说出苏寧的真名以后，就已经死了。 「我再怎么山穷水尽，都不可能让我妹妹去当间谍，我甚至不希望你们认识。」宋奕龙斩钉截铁、又带点感慨的说着。 「哼，你放心好了，既然现在我已经知道她是谁，我也会当作自己从来不认识她…」罗逸凡觉得自己只是面对敌人说狠话，事实上却是心如刀割，是一种他从来没有经歷过的痛。 他想起苏寧…不，现在知道她叫宋思寧了…她在医院照顾自己的那些夜晚、这阵子跟她的相处，两人彷彿有几世纪聊不完的话题，他一直很珍惜、很在意，甚至不惜被别人误会两个人的关係，他不想多做解释，他就是很喜欢看着她听人说话时，眼里闪着光芒的样子、喜欢她听到好笑的事情，毫不遮掩的神情、喜欢她说话时那种轻松的语调…甚至，不管今晚是死是活，如果老天允许，他想亲耳听她说，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从头到尾只是存心骗他？还是这只是一场误会？ 「哥？！eddie？！」他是在作梦吗？他耳边竟然真的响起宋思寧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来源撇头看去！…是她没错，是她就站在大排档的入口处！可是，他当然也从她那音量不小的惊呼声里清楚听到，她刚刚喊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哥”… 罗逸凡看着她急急的往他们的方向跑来，心里是又喜又苦：他一方面非常想要见她，一方面却又不想证实了她是宋奕龙的妹妹这件事。 「寧寧，你跟他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听清楚了吗？」无视宋思寧满脸不敢相信、又怒又委屈的表情，宋奕龙只冷冷地下令。 「阿海，你放开他，放开他你听到没有！」宋思寧现在最在意的，已经不是哥哥无情的命令，而是她不能眼看着有人伤害罗逸凡。 她对着把罗逸凡牢牢架住的温明海又打又搥、甚至都快要忍不住伸出脚去踹他了…岂料温明海竟然像块石头，只要没有宋奕龙的命令，不但身体保持同样的姿势，甚至都已经在挨打了，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宋奕龙不想再看妹妹这般闹场下去，于是对温明海使了个眼色，罗逸凡立刻感觉自己的四肢又重获自由！ 「eddie，你没事吧？」宋思寧本能的上前伸手扶他，却被罗逸凡无情甩开！ 罗逸凡转头看着宋思寧，那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既像是怨毒、又像是怒火、甚至…像是被人伤透了心… 温明海跟手底下那些人，看着罗逸凡把宋思寧狠狠甩开，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再将罗逸凡擒住，却见宋奕龙半举起微微摊开的手掌，要所有的人都按兵不动。 「寧寧，你想要交甚么朋友都可以，偏偏这位就是不行。我现在给你两分鐘，你想跟他说甚么就快说，然后他们会带你回家。」宋奕龙边说，边从宋思寧身旁擦身离去。 「宋奕龙，你给我站住，我跟她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赶快把小涵交出来。」罗逸凡看了宋思寧几眼，就再也不敢去面对她已经泛红、浮出泪光的大眼，眼下只知道这最后一刻，他还是不能忘记身为警察应该要做的正事。 宋奕龙本以为接下来都不关他的事，宋思寧的安危自会有手底下的人看着。甚至他都已经背对着罗逸凡、宋思寧有几步路的距离了…此刻罗逸凡的话，好像按下了什么开关，让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你现在听清楚了，关若涵是我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从今以后你也别再找她，她已经住在一个你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会永远待在我的世界里。」宋奕龙维持一贯森冷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相当肯定，没有任何轻蔑的态度，不免让在场听到的人都觉得有些讶异。 「你…你说什么？」罗逸凡也听出他话里的认真，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说到这个…寧寧，虽然你用化名去欺骗罗sir是你的不对，但他也没有老实告诉你，关小姐其实是他的未婚妻。」宋奕龙撂下这句话以后，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甚么？宋思寧又转头看着罗逸凡，她红着眼眶、噙着眼泪的大眼，这下又多了许多讶异、震惊的神色。 原本，她今天还反常的、只想乖乖待在家里等嫻姐开饭，岂料不久前被宋奕龙的手下告知，要她到七叔的大排档来，说是宋奕龙准备了一份礼物正在等着她？她本来还半信半疑的，觉得宋奕龙怎会无故安排这种奇怪的事情。没想到，这份大礼还真大，除了让她一直以来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圆场的秘密被戳破之外，宋奕龙还加码把她最想知道的秘密也告诉她了：关若涵不只是一个普通人质，她竟然是… 「她是你的未婚妻？」她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一直以来最看不起的那种女孩子：对方都已经有另一半，她竟还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他？ 「对，她是我的未婚妻，怎么了？这世界只能你欺骗别人，别人都不能骗你的吗？」罗逸凡本来还看着宋奕龙离去的背影，被他那句”她是我的人”给惊呆了，宋思寧的声音却让他重重跌回现实。 他看着宋思寧瞪大眼睛、泪水好像不受控制的一直向外涌出，只觉得自己的心正像被人用刀活生生地片着，随着心脏跳动而感受到剧烈无比的痛。 「我…我不知道我哥哥…」宋思寧看着他的脸，虽然听着他嘴里说出像是讽刺的话，但他的眼神却又闪烁着。 「这跟他没有关係！是你！你为什么要骗我？」罗逸凡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盯着宋思寧无助的脸，顿时醒悟到，原来自己对她的感觉，早就不是好朋友那样的单纯了！不知不觉，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喜欢上她…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对她的感情，跟当时追求关若涵的心情完全不一样！这是有血有肉、无时无刻会想起她的那种牵绊，是他第一次了解，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回事…只可惜，老天爷终究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深刻体会甚么叫爱情的同时，却也将之建立在无法接受的谎言上… 第十九章-心如刀割 【第十九章】 宋思寧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一直很模糊，眼里无法控制的，一直涌出泪水。她不晓得宋奕龙为何要如此对她？更被罗逸凡那无情的态度伤透了心… 「我从没有骗过你什么…除了我的名字，可是那是因为，我…我…」宋思寧一直幻想着，如果哪天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像一张标籤一样撕掉，现在一定会是最好的时机！她会在罗逸凡面前，毫不犹豫地把现在的名字撕掉。 「你救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是吗？」罗逸凡回想起自己受伤当晚，他气自己早该应该想到，那个海滩平时根本人烟罕至，如果不是住在附近，又怎么会在那么晚的时间，还出现在那里？ 「不，我真的不知道。我送你去医院以后，原本是想一走了之的，但是你马上就被推进了开刀房，我心想都已经救了你，至少也该等一下…后来，你手术完，昏迷了几天，我这才看到有认识你的人出现…」宋思寧想起自己救了罗逸凡的那晚、还有接下来的那几天…当时的混乱差不多跟她现下的心情没有两样。 「我是该感谢你救了我，而且后来也是我先求你留下来的。但是，既然那时候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为甚么又要答应我的请求？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笨蛋，只要你慢慢的问，我到最后都会告诉你？」罗逸凡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却暗暗希望这并不是事实。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其实我知道你的身分以后，我就把事情都连起来了，包括你为什么会受伤躺在那个地方…可是我真的…我一开始会答应你留下来，只是因为我想知道，我哥绑回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原来，她是你的未婚妻…」宋思寧流着眼泪哽咽着说话，她现下已经不知道哪个比较痛？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罗逸凡得知自己的真实身分？还是他已经有未婚妻？ 「看来，我现在就算要追究你到底是不是青龙会派来的间谍，都已经太迟了…拜你所赐，现在我可能再也救不回小涵…」罗逸凡的语气其实充满悽苦，但宋思寧心痛得只听见他话中的冷嘲热讽。 「eddie，我发誓我从没有把关于你的任何事情透露给我哥，否则今天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局面…」宋思寧很想伸手去拉住他，但她也知道可能都已经于事无补，她现在不管做什么，换来的一定也只是罗逸凡的厌恶。 「我不想再追究这些事，就到此为止吧。」罗逸凡不愿意再面对她，一方面是很害怕自己看着她泪如雨下的脸庞会立即心软、一方面是…宋奕龙说的没错，他跟宋思寧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包括做朋友。 「我不要！生在这个家不是我愿意的，但是从小到大，我都选择不要参与这个家里的任何事情，难道就因为我的名字，我跟你…你从今以后就要把我当成一个过路的陌生人吗？这样对我不公平…真的不公平…」宋思寧感觉自己心里，有个什么正在一点一滴地死去。 「那你对我又公平吗？我从头到尾结交的朋友，是一个叫苏寧的女子，她很单纯、很善良，只是一般人而已…而你，你是宋家的大小姐，我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这好像是罗逸凡生平第一次面对女孩子，摆出如此强硬的态度，即使他的心也痛到极点，为甚么偏偏要是她？ 「我一直都是那个苏寧，从没想要当甚么宋家大小姐！如果可以，要我现在就离开这个家我也办的到，只要…只要…」宋思寧感觉双腿无力，几乎要瘫软了，可是她仍强忍着，因为她的内心在嘶吼，她多么期待罗逸能凡给她最后的希望。 「你哥已经讲得很清楚，我也听得很清楚。你对我来说，永远都会是宋家的大小姐。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此我们见面不相识。」罗逸凡已经无法再继续听她哽咽、沙哑，甚至痛苦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若再不离开，接下来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去抱住她，但那样做的后果可能会很惨，况且又能改变什么？ 刚听着罗逸凡拋下这句无情的话，宋思寧的泪眼里，就只能看着他离开。她被这个结局轰的几乎昏厥，纵有千言万语，却挤不出半个字，双脚像是陷入泥泞之中，动弹不得。 罗逸凡一边往前走，一边拼命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可以回头，绝对不可以再回头见她一眼，那明显已是个万劫不復的深渊，只要他从此再也不见她的面，就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eddie，请你不要走！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她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是大声而哽咽地喊出。 四周的空气随着她的呼喊而凝结！罗逸凡感觉当下像是被人从背后重重打了一拳，不管拥有多强硬的意志力，被她这么一喊也差点要腿软跪地！纵然停下了脚步，内心却更感觉被挖空般的惆悵…这一切为何要如此讽刺？为什么他内心深处所期盼的答案是在这种情况下揭晓？为什么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可是却被逼着无法接受？为甚么真正的两情相悦，会是如此痛苦？ 他不再往前走，却也还是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现在更加不能回头！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试图让自己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份真正心之所嚮的感情…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又向前迈出了步伐，内心的沉痛远比前阵子受了腿伤还要更让人举步维艰…他无意识的微微抬头，夜空却是黯淡无光。 「寧寧，对不起。我也喜欢你，但我们最好此生别再相见。」他小小声的往空气中吐出了这句话，但音量却只有他一个人听的到；像是一出口，就马上封箱收藏的秘术咒语。 今夜的晚风吹着，身体越发冰冷，但罗逸凡此刻却觉得自己脸上有两行热辣又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不断冒出，烧灼着他的脸、他的心…不自觉的，他想起曾经听人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未料竟是如此难以承受。 宋思寧看着罗逸凡头也不回、一直往外走出去的背影，自己全身的力气也都跟着灰飞烟灭，双脚不自觉瘫软下去！今晚大排档的场地是特地跟七叔借来用的，根本就不会有其他的人在现场，若不是因为宋奕龙早安排让手下的人，务必要将宋思寧安全送到家，只怕她跌坐在那里一整夜也不会有人发现。 「大小姐，我们回去吧。」宋思寧对四周已经毫无知觉，她原先眼里也就只有罗逸凡，这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视线就好像舞台上那最后一盏灯，曲终人散时也跟着慢慢熄了。眼下到底谁在讲话、谁又好心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她是一概没有意识，说是一具尸体也不为过。 回去的路上，宋思寧在后座呆呆的一言不发，她脑海里像唱盘跳针似的，不断播放着罗逸凡最后所说的”从此我们见面不相识”，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反反覆覆的在脸上湿了又乾、乾了又湿…；直到车子驶入宋奕龙的海边大宅，她这才突然意识到，就是这个世界害她赖以维生的空气被抽掉、她寄望的感情被粉碎！就是这个世界让她喘息的空间，一夕之间猪羊变色，只留下被屠杀过后的残破！ 她根本等不了车子停妥，逕自卸了安全带、愤怒地开了车门就往外衝，她现在只想问问那个住在这个世界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哥哥的人，到底为何要如此残忍的对待她？为何要亲手毁掉她的幸福？ 宋思寧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边坐在前座、一边从后视镜监控后座一举一动的温明海吓了一跳！他跟着追出去，因为他很清楚宋思寧现在绝对是只想要找宋奕龙讨个说法，可是她的情绪却非常失控！ 「sam，你给我出来，你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我！」宋思寧从小到大，只有在跟兄长吵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会无视对他的称谓。 只是不晓得为甚么，宋思寧一路从大门衝进屋子里，那个世界、那个宅子似乎空荡的只剩满室的回音，虽然眼前景物依旧，所有的装潢、家具也都并未移动或是消失，但这偌大的房子里，她却感觉所有她应该要见到的人都跟着不见了！不管是宋奕龙、关若涵，甚至是嫻姐…满屋子里要不是还有原本就安排着戒护宅子的手下，她还真会以为根本是跑错家了！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sam，你给我出来！」宋思寧开始在屋子里愤怒的到处寻找，她双眼红肿、动作又怒又狂的，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敢靠近、甚至回答她。 「大小姐，你冷静点。」温明海在后面追上了她，也挡住了她几乎崩溃的行为。 「阿海，你让开，他今天不说清楚，我绝不放过他。」宋思寧伸手想把温明海推开，却反而让他扣住了双手。 「大小姐，你冷静点听我说…」温明海当然是已得到宋奕龙的允许，才敢出手制止宋思寧。 宋思寧被他抓住了双手的手腕，虽不至于疼痛，但也动弹不得。她虽然有点惊讶温明海敢这样对她，但可能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回答她的人。 直到温明海感觉手掌里宋思寧的力气渐渐退去，看着她的眼神、动作已经不再那么失控，他这才慢慢的把扣住她手腕的力气放掉，让她慢慢安静下来。 「阿海，我哥…他走了？」宋思寧慢慢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开始听到从大宅外传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的海潮声，这才意识到这座宅子里真的少了好多人。 「不是的，大小姐。会长只是暂时不回来这里住，他交代我，只要你住在这里的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照旧，只是嫻姐她也已经先回老爷子那里，以后你的三餐会有人按时送来。」温明海平静的说着。 「他不回来这里住？这是为什么？他凭甚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宋思寧只觉得今天不晓得是着了什么道，罗逸凡离她而去也就算了，连最该给她一个解释、一个道歉的罪魁祸首，也选择先行离去？ 「大小姐，会长不是把你丢下，他也知道你绝不会搬回老爷子那里，所以这房子还是留给你用，他只是要带关小姐先离开这里而已。」 「说到底，连他都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爱情了，我却要背负当一个真正宋家人的责任，你说，可不可笑？」宋思寧怔怔地看着眼前，凄苦的笑了起来。 今晚应该是老天爷硬要她一夜长大吧？所以才会让她一下子就要面对真心喜欢的人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哥哥还要把她拋诸脑后的事实。 「大小姐，你应该累了，折腾了一晚上甚么也没吃，如果你肚子饿，我这就去帮你拿吃的来，要不你就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在。」温明海的语气虽然颇为温和，不像平常石头那般的硬邦邦，但也并没有要依着她想疗伤就可以任性的情绪的就是。 宋思寧转头看了温明海一眼，什么也没说，缓缓的逕自上楼。温明海一直站在楼梯底下，直到她的身影没入了二楼的走廊、视线再也无法触及后，这才缓步离去。 宋思寧回到自己的房间，带上门，已经不在意到底还有谁在这间屋子里，只知道会有人一直看着她。她有些楞楞的，只是用手摸一摸床沿就坐下，眼神空洞的不知到底对焦何处…当下，她真的感觉累了。 她对自己姓宋、而且生在这个宋家感到很累、她对自己想要争取的爱情，到最后却落了个”老死不相往来”也累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最后只留了一间大房子陪着她？ 难道，她只要叫了宋思寧这个名字，就不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了？就不能选择要跟谁做朋友、就不能追求自己的感情了？如果说这个世界留给她的，就只有一堆虚荣却又毫无价值的意义，她也已经累到不想要了。 如今，宋奕龙都可以选择为了关若涵而离开这间宅子，为什么她不能选择离开？她没有必要靠任何人过生活，那对她来说都已经不是关爱，而是禁錮了。她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不断的被父兄安排去这去那，从未好好想过要去追求自己的一片天空；就算他们总说自己有多放任着她，那也顶多是在他们撑起来的那片天地走动而已，她从没有为自己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她突然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她从衣柜里某个幽暗的角落，拉出一个被许多物品挡住的棕色行李箱…然后，她又转头看了看刚才因为找东西而被她丢得满地的衣服，顿时觉得胸口本来的一片淤塞难受，这下竟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第二十章-渴望平凡 【第二十章】 宋奕龙坐在白色方形的小餐桌前，桌上刚出炉的热菜纷纷冒着香气、热气，他却好像视而不见，只是拿着筷子端坐着呆呆出了神… 「sam？sam？」关若涵刚就着他对面坐下来，发现他动也不动，视线也不晓得是看向哪里，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轻声唤了唤他。 「啊？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他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竟然想事情想得出神了，赶忙堆起一个微笑回应。 「我什么也没说，我看你都没动，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起来。 「啊，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好吃。」他的弯月眼虽是颇有安慰人心的作用，但关若涵看着也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 「你从小吃嫻姐做的菜习惯了，但是现在嫻姐没办法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关若涵虽不是厨艺白痴，但她当然也知道，要跟任何有钱人家里专门下厨的阿姐们比，那自然是差多了。 「你别想太多，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想岔了，现在被你一说，肚子真的好饿…嗯…好吃。」他笑着夹起离他最近的一道菜送进口里，边咀嚼边说。 「很少看到有什么事情会让你心烦，要不要说出来？我保证我会是个好听眾。」换她放下了筷子温和的笑着。 「待会再说吧，先吃饭。」其实他自己也还未能理清心里的情绪，于是顺势夹了青菜到她碗里，当作是这个话题的结束。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吃过晚饭，宋奕龙也很自然的主动清理餐桌。他跟她在饭厅、厨房里那窄小的空间不断的擦身而过、各自忙碌着，就好像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跟另一半一起分担家务。 晚饭后各自休息了一下，宋奕龙拿出一捲录影带，提议两人可以边吃爆米花、边窝在客厅看场好电影，关若涵也欣然同意。当然他心里倒不是真的想看什么电影，他只是还在消化今天下午刚从温明海那里得知的消息，暂时不想、也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关若涵说… 「会长，是我办事不力，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温明海在宋奕龙面前单脚跪下来的时候，宋奕龙大概猜的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他站在海边豪宅后院花园入口处的那道门廊下，看着空荡荡的庭园桌椅，那里一直是宋思寧很喜欢的位置，曾经她还想捡外头的流浪狗回来，偷偷养在花园里，最后当然是跟不爱宠物的哥哥大吵一架。 「寧寧有留下什么话要给我吗？」宋奕龙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会长，大小姐并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温明海仍是跪着，边说边低下了头。 「唉…所以，她去了哪里？」宋奕龙没想到妹妹是选择什么也不说的一走了之，闻言又叹了一口气。 「我们查到了，大小姐是在清晨的时候雇的车去机场，临柜买了去伦敦的机票。」虽说没能阻止宋思寧偷偷的离家出走，但温明海也没有慌乱到什么也没做，至少马上就查到宋思寧的动向。 「伦敦？她去伦敦做什么？也没有回美国…」宋奕龙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想着宋思寧至少会逃到一个她熟悉的地方，怎么却是去了全然陌生的国度？ 「会长，我早上已经请人务必要找到能在伦敦接应的人，随时注意大小姐的行踪…」虽然所有该做的补救措施都做了，但温明海也知道，自己最不该犯下的错误，就是让宋思寧偷偷跑了。 「细佬，你先起来吧。虽然你们没有把她看好确实是疏忽了，但我很清楚，她想不动声色的溜出去，根本防不甚防…」宋奕龙抬头看着下午的天空，阳光虽照的他身子暖烘烘的，但他的心里却感觉很空。 「会长，如果我们找到大小姐，要不要我马上去伦敦一趟把她接回来？」 「不了，我想她会选择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一定是对我很失望…细佬，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让她自己去处理感情的事情？」宋奕龙平淡的口气中有着深深的懊悔。 「少爷…我知道你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她好的…」突然，宋奕龙听着温明海叫自己的称呼变了，知道他现在是想以儿时玩伴的身分跟他谈这件事。 「但是…？」宋奕龙转过身问。 「但是，你虽然在老爷子面前会捍卫她已经是大人的事实，自己有时候却也会突然就忘了…」温明海平静的回答。 「是啊…你说的对…我常常会忘了她已经长大了…」宋奕龙边说，边露出苦笑。 「少爷，我相信大小姐把心情调整好之后，一定会回来的，只是需要给她一点时间。」 「唉…细佬，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还了解寧寧…」宋奕龙再度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温明海的肩膀。 「这间房子我会交代手下照看好的，你在那边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温明海并不想让宋奕龙继续绕在这个会让他心情低落的话题上，话锋转到了别处。 「我们搬到那边的事情，现在除了你以外，还有任何人知道吗？」宋奕龙稍微压低了声音。 「除了我以外谁都不知道。没有你的命令，这个消息绝对不可能走漏出去。」 「我相信你，但我想老爷子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这个，我们到时候再说吧…」宋奕龙看着有些空荡冷清的大宅，心里很明白，这消息虽然不可能从温明海口中走漏，但要面对他那没事就扮一下如来佛祖的爸爸，终究无法瞒太久。 「会长，你真的决定以后都要跟关小姐住在那里？」其实，当初宋奕龙要他去收拾市区的小公寓时，他的内心就有着满满的疑惑。 「虽然医生说她可能永远没办法恢復正常，但我总希望她可以再恢復多些，至于以后的事…碰到再处理吧！」宋奕龙不禁想起心理医生最后一次来这间大宅里为关若涵所做的评估结果… 「少爷，您可能要有心理准备，依我看，关小姐这个心病所引起的精神状况，虽是可以维持现在的状态，但要完全恢復到从前没有生病那样，恐怕也是机会渺茫。」 当时宋奕龙一听，也是跟现在一样的沉默，只能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些时日以来，一切想帮助关若涵恢復正常所做的努力，到最后却被宣判徒劳无功，所有的事情怪谁都没用，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他还是恨自己因为一时的软弱，让她成了代罪羔羊；如果可以，他愿意用全世界来换回她昔日没有痛苦的单纯生活。 那天，他烦闷到做了自己也觉得很荒唐的事情：把关若涵带出了海边的大宅，搬进了温明海收拾好的那间小公寓里，全然忘记她一开始被他锁在那里面的目的！为了这个衝动，他本后悔到想揍自己，不过看着她进入小公寓以后那眼睛一亮的神情，看着看着又出了神… 「哇，这里，真的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关若涵看着小公寓里不大的客厅，是用两面满满的书墙来当隔间，逕自开心的用手指沿着书目一路划过去。 宋奕龙看着她在略嫌狭窄的小公寓里走来走去，美丽的脸蛋上始终漾着满意的微笑，原本还在懊悔自己何以如此荒唐的心情，霎时舒展开来。原来，他很喜欢看着她自在轻松、神情愉悦的样子，那本应是她该有的人生… 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纤细的身影来回走动而出了神，不知隔了多久，才发现她已经坐在厨房跟餐厅之间那个小吧檯的高脚椅上，正欣赏着外头小阳台里种的各色蔷薇。这时，他克制不住的缓缓地走上前去，静静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大掌不知不觉的伸出去，覆在她自然放在膝盖上的白皙手背上… 「你喜欢这里吗？」他微笑着问她。 「嗯，我很喜欢，这里很温馨、很舒服。」关若涵的目光从客厅里绕了一圈又回来，最终落在蹲在自己面前的迷人脸庞上。 「还是，我们搬回来这里住？但是，这里真的小了点，所以可能只住的下我们两个…」他的手掌不自觉的，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紧张地微微缩紧了一下。 「你是说，寧寧跟嫻姐不能跟我们一起过来吗？」她眨眨美丽的大眼，再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公寓的四周，确实没有更多的空间，可以容纳原本大宅子里所有的人。 「她们本来就已经习惯住在大房子里，应该不会想跟着一起搬过来。而且，这里在我出国前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住，我也不太习惯突然有那么多人一起挤进来。」他微笑着说。 「那，你会不会不习惯我来当你的室友？」关若涵对他眨了下眼睛，俏皮又无害的神情，让他看着又是心跳漏一拍，脸也微微红了。 「只要你喜欢，我们就住下来吧，室友？」他把她白皙柔嫩的手轻轻的握在自己的手掌里，感受到的是她手里散发出来的阵阵温度。 其实，要说关若涵这个病终究是好不了，让人只剩恼怒倒也不尽然；至少，她似乎已经渐渐淡忘了心里那个魔障，甚至是某部分的记忆…她现在可以很放心的在他身边生活，也并不排斥他慢慢的接近她。 宋奕龙不知该怎么定义自己对她的关照，是不是已经超出一般异性朋友该有的界线，可是他贪恋着那时不时跟她短暂的肢体碰触，为自己带来的平静与温暖…他从没有对任何女人，有过这样的情愫。 从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就近关怀着她的病情以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也认定要将她继续留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他听到电视机里出现电影对白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也感觉到肩头有股力量落了下来，随即是一缕从乌黑的发丝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从他的肩头上跳进了他的鼻息里… 他微微撇过头，发现身旁的关若涵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的双脚弯曲着蜷缩在沙发上，头自然的倒在他的肩上，他看着她沉睡的脸，不禁微笑了起来。他让自己慢慢转向，动作相当轻柔缓慢的，然后双手撑着让她慢慢倾倒下来，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站起身往她的卧室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关若涵抱进卧室，关若涵也无意识的动了一下身体，这使得他更加注意的将她慢慢放到床上，深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她，直到为她盖上被子。 他原想转身就走，可是却贪看着她均匀起伏的呼吸，安稳闭着的双目、长长覆盖着的睫毛、可爱又娇俏的鼻头，还有美丽嫣红的唇瓣…还能隐约还闻到，她沾在他身上的那股清新的棉花香气… 他很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让他可以一直安静的守护在她身边…情不自禁的，他低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突然，关若涵动了一动，让他吓了一跳，发现自己似乎失态，不禁红了脸颊站起身，慢慢的替她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他回到客厅，顺手将电视关了，心里盘算着，明天她如果要找他讨论这部电影的剧情，他该怎么办才不会答非所问…他抬头，看着掛在餐厅墙上的一小幅名家书法掛轴上，写的是”岁月静好”四个字，脸上漾起了许久不见、似乎只出现在美国求学阶段时的笑容！ 他的脑中浮出许久以前的一段记忆，在月光下初见她绝美的脸庞时，那种当时解释不了，现在才知是怦然心动的感觉。虽说他本就没有贪看美女的兴趣，但他身边因为他的身分、地位而想办法接近、迂回的女人本就不少，可是见了她，他失了神…他只记得她是如此完美，是他现在若回想起她差点就要嫁给罗逸凡时，心里一定会是又酸又苦、又绝不能容许她嫁给别人的忌妒。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闪出一丝邪气：好在他已经很明白的告诉过罗逸凡，关若然是他的女人，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将她归还。 不过，除了对她的那种迷恋，他更贪慕的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感觉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对她而言，他就只是sam、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的sam，其他的那些头衔、责任，一概都跟sam没有关係。 自从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医治她以后，他就围绕着关若涵的世界，一个安静又平凡的世界，只有他跟她正常的过生活，没有任何来自他的父亲、帮会那些大佬们、还有他手底下一大票兄弟的责任…那不就是他在美国时过的生活？那不就是他一直感叹着为什么回不去的生活吗？ 原来他还是可以回去过那样的日子，而这个关键就系在她身上！原来，他不是没有勇气违背父亲的命令，只是缺乏理由而已；而关若涵，就是他可以不再理会江湖的理由，是他从此可以过正常生活的理由啊！ 他坐在客厅里，环顾着仅有几盏灯的四周，脸上顿时因为有了希望而漾起不一样却依旧迷人的微笑，那是只属于sam的微笑；只要，他跟她的生活里，不再出现宋奕龙，他心想，只要能做到这一步就好了… 第二十一章-幻想与现实 【第二十一章】 从偌大的山顶豪宅客厅望去，这里的设计丝毫没有浪费能将维多利亚港的景緻尽收眼底的地理优势。这样的美景若是在其他有钱人家，当然是招待客人时最能引以为傲的；只可惜，这是宋威家的客厅，大部分手底下的人都知道，这客厅是个没必要最好别踏进来的地方。 宋威此时正坐在气派的真皮沙发椅上，宽阔的客厅里只有他跟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正在谈话，其他间杂人等都被尽数支开，想来是谈话的内容他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 「老爷子，少爷家里的病人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依我看是好不了。」中年男人微微叹气、摇了摇头。 「张医生，从你开始替这个病人医治，相关的经过到底是如何？」宋威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张医生看着宋威平静却威严十足的脸，虽然有些顾忌，但他毕竟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保护病人隐私的操守始终是摆在第一位。 「唉，你看我才到这年纪，就已经被嫌弃人老不中用了，我这儿子从小到大，那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娶媳妇也像藏宝一样，什么事都要瞒着我。」宋威看出张医生心里的顾忌，竟然苦笑出声。 「老爷子，你是说…关小姐…那是你家的媳妇？」张医生虽然从一开始就被找来为关若涵诊治，但这一层关係，宋奕龙却也未曾告诉过他。 「可不是吗？我就是想关心一下她的状况，你看！连你都已经替她医治这么久了，阿龙这孩子，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告诉你…」看着宋威苦笑的表情，张医生心里不解，以宋家这样的财力、权力，加上宋奕龙的外在条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应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为何选择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子？不过，他当然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就是很难说，爱上了就什么都不顾的，大有人在；想必为了跟这样的小姐结婚，宋奕龙除了不太想让人知道以外，父子俩早就闹僵了也说不定。 看着宋威满心满眼的关心和担忧，想必一定是从儿子那里得不到答案，只好出此下策，想从自己这里了解状况。 「老爷子，您也辛苦了，能够体谅关小姐的精神状况。原来，她本就是你家的媳妇，那也好，虽然她这一生可能都没有机会恢復正常，但至少这样就能平稳的过了…」张医生看着前方，逕自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所以，我这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否说给我听听？总是一家人，我也好知道怎么待她。」宋威看着张医生的表情已然放松，便又再度开口询问。 张医生看了宋威一眼，心里原有的芥蒂已放下许多，大概自己同样身为人父，所以非常能够理解他心里那层焦虑的缘故吧！于是，他尽可能用最简短、最能让一般人理解的方式，把关若涵的情况大致说给宋威听；只见宋威听着听着，中间没有太多的提问，脸上也看不出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这种平静无波的表达方式，像张医生和他只是一般关係的人自然是看不出，可是对跟随多年的人而言，那已是完全不能等间看待。 待张医生走后，宋威独自坐在客厅许久，他心里不断的波澜起伏，对比外头宜人的港湾景致正是恰恰相反。这时，从他一贯硬冷的脸上，开始出现些许无法控制的情绪纹路！这么多年来，他连亲手痛打儿子的时刻，都不曾从脸上看出内心的翻腾，但眼下这个问题，实在棘手… 要不是有天他在自家厨房里看见嫻姐到处走动，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发现宋奕龙那幢海边豪宅里的动静，否则以宋奕龙现在对青龙会的掌控，就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许久…这说到底也是他造成的，既要儿子继承父业，又要他乖乖把自己奉为太上皇，他早就该清楚这两件事情，以宋奕龙的个性来讲，那是绝对不可能同时遵从的。 这下可好，他本来只是编了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想套张医生的话，谁料那个原本要抓来当人质的女人，竟真的要成了他宋家的媳妇？！想来都觉得脸上无光，好像刚才其实是自己赏了自己两大巴掌。 在尚未与张医生谈话前，宋威本来还猜测关若涵应该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单纯，就这样不吵不闹的待在那个牢笼里，有可能是将计就计要接近宋奕龙另有图谋；听完张医生的解释才知道，关若涵这种曾经受过剧烈精神刺激的病人，常常都会靠着逃避现实、甚至是把有关的记忆封箱来自我保护；也就是说，她的情绪愈稳定，靠着也就是她选择把愈多的记忆压箱，甚至有可能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编造出一个全新的故事来欺骗自己。 虽然宋威因此稍微解除了自己内心原有的警戒，总算能明白为什么关若涵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宋奕龙家里，甚至还可以乖乖地跟着他搬到外面住的这桩荒谬事；但要他接受这样子的将错就错，那又是完全的另一回事！ 宋威想起张医生要离开以前那满脸欣慰的样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外人愈是以为他宋家竟可以全然无私的包容一个有永久精神问题的女人，他就愈觉得儿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够失控！ 要宋奕龙自己乖乖交代整个来龙去脉是没那么容易，但宋威当然知道要怎么下手，才能逼得宋奕龙出面…只是，这就苦了向来对宋奕龙忠心耿耿的温明海。面对老爷子的说法，所有人、甚至是东叔都得乖乖信服：人质的事情纵然与温明海没有直接关係，但温明海身处青龙会核心，竟然是跟着宋奕龙一起犯糊涂，未尽劝说之责，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 这步棋一下，宋威很清楚，以温明海的个性，既使关在暗处打死了都不可能出卖宋奕龙的，但他只要放出这个消息，宋奕龙会马上出面救人。 果不其然，温明海几天前被宋威押回去受罚的消息才刚放出去不久，宋威在某个大半夜里就等到人了！只见宋奕龙一走进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宋威倒猜得出他现在可能正气急败坏。 「怎么？总要三催四请，我才能见我儿子一面吗？」宋奕龙走到宋威面前，是一言不发，连声称呼也不叫，这让宋威感到不悦。 「你先把细佬放了，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宋奕龙看了看偌大的客厅，虽然灯火通明，但看来只有宋威一人，便放胆的直接要求。 「你来了就只是要叫我放人？那我青龙会还有规矩吗？还是从现在起都听你的？你皇帝老子说了算？」宋威的口吻听起来没有怒气，而苍鹰一般的双眼，凌厉的盯着儿子。 「爸，细佬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所有的事情他当然只能听我的。」宋奕龙知道要跟宋威硬碰硬得有个底限，否则吃苦头的绝对是还被关押着的温明海，因此就算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得先吞下服软。 「你现在叫我这声爸，我还真是面子够大啊！如果不是因为细佬在我手里，你做的那些荒唐事，这是打算瞒着我到我躺下了吗？」宋威听着宋奕龙表面屈服，骨子里却是为了要救兄弟才叫的爸爸，听来只觉得愤怒。 「爸，你想知道什么，就算是打死细佬也问不出答案的，我既然来了，你何不当面问我？」宋奕龙并未被宋威的言语刺激，只是用平静的口气回答。 「好，那我问你，那个姓关的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宋威为了能直接跟宋奕龙谈论这件不光彩的事，早已把手下的人都先遣出了客厅。 「她是我的人，当然是一直留在我身边。」宋奕龙倒很直接，听在宋威耳里却完全不是滋味！ 「你说什么浑话？我看你被那个女人迷的神魂颠倒，她自己顺理成章忘了有个当警察的未婚夫，你也跟着将计就计吗？」宋威很少用直接教训人的语气跟宋奕龙说话，看来已是气极。 「爸，在她的记忆里，我就是她的未婚夫。」宋奕龙没有迂回、还平静地吐出这句话，宋威听了简直气到发晕！这时他想起张医生所说过的：病人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会编造出一个全新的故事来欺骗自己。可是他却又觉得，关若涵是否只是刻意入局来接近宋奕龙？否则她为何能乖乖跟着宋奕龙生活，甚至都已经忘记她身为人质的事实？ 宋奕龙眼见宋威没有回答，便缓缓的开始解释，原来关若涵的情绪从发病以来可以日渐稳定，靠的就是慢慢的将相关的记忆封箱、甚至选择遗忘了，到最后可能只剩下自己是”有父亲，也有未婚夫”的身分；至于这个未婚夫，就生活在她从四周的人里推敲、编造出来的故事，自然也就是sam了。 宋威听完宋奕龙那番不急不徐的解释，觉得自己当下就快脑中风！ 「你现在当青龙会是慈善机构吗？这个女人要活在她自己幻想的世界里，那是她的事，既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杀了、要不然就扔了。」宋威更气的是，原本一手调教出来，凶狠只怕更甚自己的完美儿子现在已然不存在，那他的努力不等于全都白费了？ 「爸，我说过了，她是我的人，你认不认这个媳妇我不能决定，但我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宋奕龙想起出门前关若涵安睡的脸，语气更加坚定。 「你真是糊涂了！这如果是个坑，你这已经是被卖了还在替人家算钱，你懂不懂…」宋威看着宋奕龙一脸的平静，真恨不得能把他的头给拧下来，顺便把他脑子里的脏东西给清乾净再装回去。 「爸，既然你已经没有其他问题，就把细佬放了吧。」宋奕龙并未忘记今天来此见宋威的目的。 「不，我还想问你，难道你就不怕我出手，替你收拾这个女人吗？」宋威问了这句话，只是冀望宋奕龙或许会因为要救兄弟，能当着自己的面退让。 「爸，我们最好不要讨论这个事情。」没想到剎那间，宋奕龙原本还算平静缓和的脸，被宋威这么一说，倒让原先最让宋威满意的恶狼眼神登时露了出来。 「怎么了？这么说你是怕了？」宋威不是被吓大，更不是被威胁大的，何况面对的又是这个一手经他亲自训练的儿子。 「爸，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她一根汗毛，必要时，我会拿我自己的命去护她周全。」宋奕龙的语气硬冷的像一支冰锥。 「你说什么？你这是在我面前说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吗？」宋威没想到宋奕龙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连一提起就犯忌讳的狠话都撂下了！ 他虽然很气宋奕龙这般的忤逆不孝，但终究最让他伤心的，是自己认知中应该是毫无情感、毫无道德标准可言的儿子，会在最后一刻输给了爱情？！他不是不能理解人为了捍卫爱而不顾一切的衝动，但那就不可以是他儿子啊！ 「爸，你把细佬放了，这件事我们不必再谈。」宋奕龙知道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更何况，他知道在言语上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否则不但救不了温明海，更怕的当然也是宋威真的对关若涵下手。 宋威看着宋奕龙脸上那双恶狼眼神已然退去，本想趁胜追击，却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似乎是因为意识到宋奕龙与他之间的嫌隙又更加深了，心里有一块地方，总感觉惆悵的提不起劲。 「我看在你东叔的面子上，自然是会放了细佬，你走吧。」宋威说完便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宋奕龙一眼。 「你只要让我的人把细佬也带回去，我这就走。」宋奕龙知道，面对宋威，如果没有亲眼见到最后结果，翻盘是随时都是有可能的。 「你…你好啊你…」早知他可能会有所准备，却没想到宋奕龙到最后一步也不肯退让。 看来，他是不是应该要庆幸，亲自教出来的好儿子果真没让他失望，那些绝不妥协的谈判手段，甚至对父亲也会尽数用上？于是，宋威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走到一张小边桌旁，拾起立在桌上的一个手摇铃”叮叮”两声，随即就走进来两个手下。 「让他的人去把阿海带走，我现在一个也不想见。」宋威背对着所有人冷冷地说。 「爸，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宋奕龙冷冷看着刚进来的两个手下急忙退了出去，也看到自己带来的人都跟在后头，这才对着父亲的背影说。 宋威只是听着宋奕龙缓缓退出客厅的脚步声，在那之后，那偌大的客厅里，又剩下他孤单一人。这时已是深夜，早就见不到港湾里的徐徐浪花，但宋威此刻心里的怨毒、苦楚却有如厄夜里的惊滔骇浪，正在无情摧残着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王国，最后留给他的可能只剩颓垣断壁。 他想着宋奕龙说着”我已经是她的未婚夫”时的语气，跟他过去打算要做任何事的决断口吻如出一辙，是连他出面都改变不了的果决；再加上，宋奕龙竟然还为此搬到连他也不知道的住处，表面上看来是因为尊重他而选择比较隐忍的方式，但他也知道这是他下定决心的作风：为了达到目的，任何的牺牲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看来，最后的关键还是出在那个女人身上，虽然今晚的谈话里输给了儿子的以死相逼，但他也绝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这世上绝对没有人任何人能像他对宋奕龙这般用心，他当然也不可能容许任何一个计划以外的人事物出现，打乱他帮宋奕龙所铺好的路；就算料想到此后宋奕龙有可能会因此恨他一辈子，他也绝对要为宋奕龙，除去所有的障碍！ 第二十二章-心里话 【第二十二章】 那夜，罗逸凡仍是埋首在桌前，全然不顾自己双眼又开始血丝密布。他翻看着桌上堆叠着的档案夹，一股又羞又恼的情绪忍不住又开始涌上心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上难道真会有人间蒸发这种事吗？ 他皱起眉头，不敢相信香港就这么一丁点大的地，竟真的寻遍不着关若涵，甚至连宋奕龙都行踪成谜！ 不管他安排多少次紧急突袭、甚至把所有只有一丁点关係的人多次请到警局里来”喝茶”，仍然一无所获…想到此，罗逸凡就痛恨自己身为香港皇家警察菁英的身分，此时就像被宋奕龙踩在脚下嘲笑一样… 他盯着眼前那些案件档案，突然有个闪着银光的东西掉在桌上，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把他拉回神！定睛一看，他的心情又不禁低落… 「阿sir，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送你东西又有求于你，那算不算是贿络？」苏寧有天坐在病床前，转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问。 「为甚么这么问？而且，这得看情况吧？你这样线索不足，我没办法回答你。」罗逸凡微笑着，不知她聪明的脑袋瓜里又在盘算着什么。 「我不管，你一定要回答我。」她嘟起嘴，坚定的说。 「好吧好吧，那…只要你不是送我钱，叫我去帮你做犯法的事，我个人保证不会指控你贿络。」罗逸凡把双手叠在胸前，认真想了一下，笑着说。 「这可是你说的喔…」苏寧听着，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罗逸凡看着她一边微笑，一边转身，不知在包包里翻着什么东西… 「噹噹！这个送你。」突然，苏寧转了回来，伸出一隻手到他面前，罗逸凡看了一看，她手上握了一支有着银色盖子的笔。 「一支笔？」接着又看她把本来握在手上的笔，摊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那是一支有着消光雾黑色笔身，配着银色盖子的钢笔。 「我那天听医生说你恢復的不错，好像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就想送你个东西，当作奖励。」她把钢笔往他的面前递了一些。 罗逸凡这时只是看着她的笑容，并不接话。他心想：我每天最好的鼓励，就是期待着你来医院看我、陪伴我的时光。 「你刚才说，送我东西但有求于我，我可不可以先听听你想叫我帮你做什么，再考虑要不要收你的礼物呢？」不过，这时罗逸凡脑袋里突然闪过小小促狭的念头，于是先不伸手去收她的礼物。 「阿sir，你果然是优秀的警察耶，这么小心翼翼的…」苏寧看他突然有点严肃起来，本能的斜睨着一脸正经的他，语毕还发出”嘖嘖”的声音。 「快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罗逸凡故意半瞇起眼睛更认真的说，顺便偷瞄她那些娇俏可爱的表情。 「我想送你这支钢笔，希望你出院以后，老老实实地先待在office里，不要出任务，每天用这支笔批批文件就好。」苏寧拿起手上的钢笔，说话时没有看他，有点像是在许甚么愿望似的，对着钢笔说话。 「啊？所以你送我钢笔，是想要求我不要出任务？」罗逸凡觉得她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本来打算捉弄她的表情跟心情也跟着破功。 「当然啊，你这次出任务受这么重的伤，接下来若不好好休养，要再出任务的话，身体怎么受的了？」她转头面对着他。看着她话说得很诚恳，表情也没有一丝矫造，倒让罗逸凡有些看呆了，跟着心里觉得暖烘烘的。 「嗯…关于这个请求嘛…虽然有些部分我真的没办法控制，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在我个人可以作主的情况下，我会先好好待着，不出任务。」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女孩子当面表达对自己的关心，但说话的人是苏寧，罗逸凡只觉得自己突然有种”使命必达”的责任感。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要求囉？那…现在你可以收下这个礼物了？」她听见罗逸凡应允，露出开心的微笑，接着像个孩子一样，把手在他面前摊开。 「可以，而且我会好好的用。」他当下有种很想去摸摸她头的衝动，但是又怕吓到她，于是慎重的从她手中接过那支钢笔，牢牢握在掌心里。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得拜託人家收礼物，所以你要是不乖乖完成我的要求，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看着他认真收下礼物很开心，但想到居然是送礼的拜託收礼的，忍不住用表情表达抗议。 罗逸凡看着她嘟起嘴的俏模样，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个笑声虽不宏亮，但在不大又寂静的夜间病房里，仍是小小的在四周回盪着…只可惜，眼下罗逸凡虽然正在”执行”着当初对她的承诺，却已人事全非，虽然手中握着的是从她手中慎重接过、也一直被他当成宝物一样珍惜着的钢笔，但他心里却知道这辈子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不知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像当初那样心满意足的笑着？ 他很明白自己看起来是拚命的在找关若涵、宋奕龙，但不可否认心里有一块角落，正同时在找寻着宋思寧；他很想告诉她，自己其实一直想着她…只见他拿起方才因为没有盖好而掉落在桌上的银色笔盖，轻轻用两隻手指捏起来，一直看着发呆，丝毫没注意到这会深夜前来的访客… 「艾迪哥，时间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办公室门口突然出现方愫梅的声音，划破一室寧静！于是，他顺手将钢笔盖捏进了手掌心里。 「愫梅？你怎么来了？」他微微愣了一愣。 「我去你家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回应，只好跑来警局一趟啊。」方愫梅大方的边说边走进了他的office，想来一定是今晚留守前台的同事看到，以为他们事先约好了，才让她进来的。 「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其实罗逸凡已经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方愫梅跟他虽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太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工作里，甚至让同事都有些误会了。自从他跟宋思寧最后一次对话以后，就疯了似的埋首于工作之中，很多事情他也无暇分神，直到… 「艾迪哥，该回家了，你看看你，眼睛都红了…」方愫梅说着说着就绕过写字桌走向他，甚至伸出了手。 「没事，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忙，时间也不早了，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也不好，赶快回家吧。」他似乎有些本能似的闪过她站了起来。 方愫梅看着他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再瞥到他满桌子上的文件、照片，似乎都像是提醒着她：这男人心里一直想着的，始终都是别人。 「艾迪哥，我想问你，你真的觉得小涵还能找的回来吗？」方愫梅觉得自己像是被当面狠狠甩了一巴掌，为什么她努力了这么久，罗逸凡始终无动于衷？不管是关若涵、还是那个自称苏寧的女子，不是都已经离开他的生活了吗？为何她还是走不进罗逸凡的心里？ 「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但是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罗逸凡没有看她，只是她再也听不下去那些自欺欺人的说法。 「我觉得你就别再努力了！放手吧，小涵不可能找的回来了。」既然老天爷已经把那些障碍移开，眼下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愫梅，你别这么悲观，你要相信我们办案子的能力。」罗逸凡只觉得她的口气有些怪异，但他试着不往那些方向想。 「我不是悲观，我是就事论事，小涵已经失踪这么久了，你难道还希望她最后能保持处子之身回到你身边？」方愫梅不敢相信罗逸凡的执着，居然到了有些蠢笨的地步。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罗逸凡不禁皱起眉头，口气也微微变了。 「她被绑架失踪那么久，你甚至都已经跟那些绑架她的人交手过几次了，却还是见不到她，你难道都不曾想过，她是否根本就已经不在了？」方愫梅知道此刻必须把难听的话讲明，否则罗逸凡永远也看不清真相。 「愫梅，你别胡说，我一直都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罗逸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愫梅，虽说她的话不无可能，但至少宋奕龙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出现时，从他口中听出关若涵应该仍是平安的…只是，方愫梅的口气如此不耐，难道她是希望关若涵真的消失？ 「好，就算她还活着，你又怎么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对她做出可怕的事？我看那些黑社会都杀人不眨眼的，更何况是放着一块肉在嘴边不吃…」 「愫梅，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罗逸凡当然听得懂方愫梅的意思，但那些想法对他来说都太过恶毒下流，他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只知道救人要紧。 「艾迪哥，我只是要你认清事实，就算你真的神通广大把小涵找回来，你能当作甚么都没发生过的跟她结婚？你心里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她失踪这么久，说不定早就被那些人…」 「够了，我不想听！我的任务就是让她平安回家。」罗逸凡的脸上很明显已有怒气，他不敢相信方愫梅身为他和关若涵那么要好的朋友，心里想着竟是这档子秽事？! 「艾迪哥，做人要认清现实，有些事情真的是强求不来的，你为什么不把眼光放在当下？」方愫梅知道他已经听清自己的意思，不再穷追猛打。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逸凡冷冷看着她。 「艾迪哥，我…难道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意？」方愫梅本不想那么直接，可是见到他眼里的那股不耐，知道自己也无法再弯弯绕绕了，于是微微吸了一口气，胀红了脸对他说。 罗逸凡不是木头，但他从一开始就只把方愫梅当成朋友，虽然常常觉得她对自己所付出的关心，已经超出男女纯友谊的界线，但他认为只要自己不回应，应该能相安无事。 「愫梅，我不管你对我有甚么感觉，或许我的态度也不太正确，让你有所误会，我为此向你道歉，但是…我真的是一直把你当朋友而已…」直接一向都不是罗逸凡的强项，他总觉得还是要用最不伤人的方法回应。 「不，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希望你认清楚现实，你应该知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不想只是当你的朋友。」方愫梅豁出去了，以她现在的立场而言，也没有什么是不好说出口的。 「愫梅，我…我对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小涵不是你最好的好朋友吗？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甚至希望我可以接受？这…不会太奇怪吗？…」见她没有退缩，罗逸凡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是，你们决定要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对你的单相思应该要结束了，也打算诚心祝福你们，可是她在婚礼上被绑架，我虽然期盼她平安，可是也一直想着，她被绑走不也代表你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吗？」方愫梅的语气相当果断，即使觉得她这么说太过冷血，但不得不承认这可能也是他一直没去多想的事实…的确，他就只想着救人，一开始就回避了之后他能否抹去一切，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继续跟她结婚生活一辈子。 「愫梅，现在的重点还是要把小涵救回来，其他的事情就留给时间…」 「艾迪哥，你就承认吧，就算是你这么正直，甚至一板一眼的人，也不会想娶回一尊女神雕像，你也想过正常人的夫妻生活，不是吗？」方愫梅打断他，甚至冷笑了起来。 「愫梅，我们之间不适合讨论这个，不管怎么说，我对uncle跟小涵都有责任，我必须把小涵带回uncle身边。」罗逸凡下意识地捏紧了手，突然感觉到手心里还握着的那枚钢笔盖… 「艾迪哥，uncle说不定早就知道，小涵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你为甚么还要拿这些做藉口，一直逃避我的话？难道你就非要我把话说白了吗？」方愫梅的语气显得不耐，音调也微微上扬。 「愫梅，我没有逃避，我只是…」 「艾迪哥，你听好了，我一直都很喜欢你，难道你是真的彻头彻尾的不知道？」虽然跟男人告白实在违背她的原则，但方愫梅始终不了解，罗逸凡只会说他们是朋友，却不肯回答这层关係，是否有昇华的机会。 「愫梅，我…我对你一直都不是这个意思…」听到她明白的说出口，罗逸凡不知所措，只能吞吞吐吐的回应。 「你一直说找回小涵是你对uncle、对小涵的责任，那这个责任完成以后呢？你难道就不能接受我的感情？」 「愫梅，这是两回事吧…」罗逸凡下意识地又捏紧了手中的钢笔盖，那彷彿是他现在仅有的一层保护。 方愫梅见他不断逃避着自己的问题，只觉得又羞又气，难道都已经做到这样了，还是输给一个现在根本只剩下档案名称的关若涵？她内心也曾经在希望关若涵”平安回来”跟”自此渺无音讯”间不断拉扯，可是最后面对的是感情，人终究还是会私心希望竞争对手消失的，不是吗？但这番对话下来，罗逸凡像是已经打算把一个只剩名字的人，安放在心里面… 「就算没有了关若涵，你也还是不可能喜欢我的，对不对？」方愫梅突然觉得心里那个不会主动去碰触的痛处，罗逸凡却逼着她不得不去开啟这个潘朵拉的盒子。 「愫梅，你…你不要说这样的话…难道你真的不希望小涵回来？」罗逸凡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但方愫梅却不明白，他的抗拒是因为这一切已经恐怕已经跟关若涵没有太大的关係，他只是逃避着不想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对，我不希望她回来，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如果她不回来，或许我就有机会能成为照顾你的人，所以我用心的记着你的喜怒哀乐，希望有一天可以打动你，我甚至都做好准备，她不回来，我也会真心替她照顾uncle，只要最后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方愫梅几乎是用低吼的方式说出，因为她感受到心里有个地方崩塌了，连不轻易在人面前流下的眼泪，也不听话的夺眶而出。 「愫梅…你…我…」罗逸凡觉得让她掉眼泪是自己不对，但他既不懂得如何安慰，也认为这种事情不可随便回答。 「艾迪哥，你一直都不肯正面回答，我就当作你不可能回应我的感情了，看来，你终究还是选择一尊女神，就算她只剩一个名字也无所谓…」她只觉得自己已无脸继续待在他的office里面对那无声的羞辱，伸手胡乱的抹了抹脸，就转身夺门而出！ 「愫梅！愫梅！」罗逸凡吓了一跳，深更半夜的她这么跑出去总是不妥，想也不想的就追了出去！ 岂料，他人都还没出警局，就在门口碰见一个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eddie，我找人去看着阿梅，你就别再追过去，继续伤她的心了。」关文贤站在警局门口，平静的对罗逸凡说。 罗逸凡呆愣在原地，错愕的看着方愫梅跑走的背影、以及眼下不知为何来此的关文贤，没注意到有同事跟他擦身而过，代替他追了出去，甚至还礼貌的向他和关文贤打招呼… 他现在只觉得，警局今夜不晓得吹甚么风，怎么这一晚上的访客都杀的他手足无措？连手掌心那只一直捏着的钢笔盖，都无法使他平静，只能任由这一波波不知为何而来的浪头，不断的向他打来… 第二十三章-过去 【第二十三章】 关文贤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罗逸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往警局里走了进去。罗逸凡没有迟疑太久，赶紧跟在关文贤身后进入警局。 关文贤一路直迢迢的就往罗逸凡的office走，不等罗逸凡招呼他，逕自拉了张椅子坐到他的写字桌前。 「uncle，你怎么来了？都已经这么晚了…」罗逸凡进到自己的office，挺挺站在关文贤面前却不敢坐下。 「eddie，我刚看阿梅好像是哭着跑出去的，看来，她是跟你谈僵了吧？」关文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问起了方愫梅。 「uncle，我…」罗逸凡又辞穷了。他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刚跟方愫梅之间的谈话，二是觉得这种事怎可在关文贤面前开口？ 「eddie，我知道你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我也猜的到，你应该是拒绝她的感情了吧？」罗逸凡一听，脸颊不禁红了起来。 「uncle，我…我是真的不知道…」罗逸凡没想到关文贤更直接，这下他更觉得手足无措。 「eddie，你该知道我不只把你当作我的部属，应该可以说都像是我儿子了，所以看你这样畏畏缩缩的，我想我应该要出面好好说说你。」关文贤挥挥手，显然不接受他这样的语无伦次。 「uncle，我…」罗逸凡不明白关文贤所说的”畏畏缩缩”指的到底是什么，但被他训斥也是应该的。 「eddie，我很感激你一直努力想要把小涵救回来，可是我今天来也是想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恐怕这一切都要事与愿违了…」关文贤本来平静却有点严肃的语气，说到这里逐渐转为叹息。 「uncle，你怎么这么说？我一定会努力…」罗逸凡讶异着关文贤说出这样的话，突然想起方愫梅所说的：说不定他早就知道？ 「我不久前去拜访了一位老朋友，是他告诉我的，我想可信度很高。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要亲口告诉你。」关文贤语气中充满感叹，眼神掩不住的失落。 「不，uncle，请你相信我，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虽然关文贤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但被关文贤亲口告知要自己放弃，简直是比痛骂他还糟。 「eddie，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单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但却先看到阿梅从你这里哭着跑了出去，或许，这也是天意吧…」关文贤说着，又缓缓地抬起了头。 「uncle，你愈说我愈听不明白了…甚么天意？」罗逸凡满脸的疑惑不假。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可得仔细听了，因为这可能关係到你自己未来的人生，你得好好的面对。」关文贤转头看着罗逸凡，眼神相当坚定。 看着关文贤严肃的神情，罗逸凡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钢笔盖子… 「我刚才说，我去拜访了一位老朋友…」关文贤看向前方，开始描述着他坐着黑色私家轿车，一路前往那幢位在山顶上的豪宅。 那幢豪宅的位置他还有印象，只是多年未曾踏足此地，竟也已经忘了它原来是如此宽阔奢华，所以当他下车看到那扇实木大门时，还是忍不住觉得惊叹。 「uncle，你的老朋友该不会是…？」罗逸凡听着他的描述，还有那间宅院的位置，照他的推断应该是… 「eddie，幸好你的敏锐度还是很高，但有时候似乎不太灵光，呵呵。」关文贤看了罗逸凡一眼，轻笑出声。 「uncle，你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去那里？太危险了。」罗逸凡搞不懂关文贤这句话的意思，可显然他的联想是对的，关文贤独自去拜访的那位老朋友，就是人称香港黑帮教父，宋威。 「不要紧的，过去我和他也常常面对面的喝茶聊天。」关文贤摆摆手，带着微笑又继续说下去。 他进入宋家大宅后，被人一路领到了可以俯瞰港湾全景的后花园，室外花园座位上，已经可以看到宋威的背影…一如印象中的高大，体态仍保养得宜。 「关sir，难得你退休之后，还会想到我这里来坐坐。」关文贤走到宋威身旁的空位置上，看着他仍是英挺的侧脸，增添几许岁月的痕跡。 「退休以后，本来就是该四处拜访拜访老朋友，否则一个人老在家里待着，多无聊。」关文贤说着，旁边佣人上前为他拉开椅子、斟茶倒水。 「去多拿些点心来，我这个老朋友难得来一趟，得好好聊聊。」宋威微微撇头对着佣人吩咐。 「以前叫你大威，这一转眼也到了叫你威爷的年纪了，只是看来你还没收手，是不是有些劳碌命了？」关文贤说着便笑了出来。 「我早就放给儿子去拚，没有那么苦命。」宋威不是没听出来他语气中那几许的挖苦，只是觉得两人都这把年纪了，没必要争这些口舌。 「我今天来，其实只是想简单说几话，向你讨人而已。」关文贤话锋一转，侧身看着宋威。 「唷？关sir，我这屋子里就这么些人，你看是要园丁、厨子、佣人还是保鑣，派个人来说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宋威也转头看着他，但语气和眼神却尽显戏謔。 「我还用不着别人伺候着，也不敢劳烦你家里的人，只是要你把我家里的人送回来，我自己照顾着比较放心。」关文贤直说今天来访的目的。 「关sir，我早已不管江湖事，如果是找我要人，恐怕我也只剩帮你打电话问我儿子的本事。」宋威轻笑出声。 「我说的人，不是我的大女儿…」关文贤的口气突然严肃起来。 宋威被他的话、还有他眼里的不妥协给弄糊涂了…难道…这么多年来一直藏着的祕密，终究是被他挖了出来？ 「现在不管你找我要谁，所有的事我也得问阿龙。」宋威过了一会才开口，但见他下意识地闪避自己的眼神，关文贤就明白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你依然是你，永远算计着身边所有的人，连亲生儿子也只是一颗棋子。」关文贤冷冷的说。 「你没资格教训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用，连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宋威虽没有动怒，可心里这个结，他一直忍着不想打开，只怕今日来者不善，势必要面对两人的过去。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只顾着江山，却把口口声声说心爱的女人给拋在一旁了？」关文贤说着，脑海里浮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是他今天来此的原因。这个秘密的源头，就是一个叫李芬美的女人，有着灵气大眼、娇媚脸庞，个性却非一般女子那样唯唯诺诺；这个女人，也是关文贤的初恋情人。 李家本是普通人家，让小女儿跟着身家清白的关文贤也算的上门当户对，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路以来都受李家二老的默许，关文贤也一直视李芬美为自己未过门的妻。他满载着这从未说出口的承诺，想着男人就得先为另一半结好一张牢固的网，才有资格提出共结连理的要求，便认真地考取香港皇家警察，期盼靠着自己努力工作，总有机会升迁到一个能风光向李芬美求婚的职衔。 只可惜，他心里的蓝图虽好，却未顾及到李芬美的个性：她本就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是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轻易交付自己的人生；她所期盼的感情与婚姻，是一个跟心爱的人一起努力、一起尝尽所有酸甜苦辣，终能不离不弃，白头到老那种轰轰烈烈、结满累累果实的感情。 这种想法让当时的关文贤百思不得其解，坚定地认为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才让李芬美才有挑剔他的空间，反而越发投入在工作中。如此恶性循环下去，连李芬美有天不小心在街上撞上一个英俊高大的陌生人，从此开了联系，关文贤也毫不知情。 这个陌生人是从上海来的，除了有相当吸引人的外貌，还有李芬美从未接触过的旧时代的气质；而他所诉说的那些上海滩风华、想在香港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上海滩的野心，都让李芬美眼界顿开，听的是津津有味、心嚮神往。 关文贤、李家二老都没有料到，这个叫宋威的陌生人就此进驻李芬美的生活中，搅起了让往后所有一切全都风云变色的风波：先是李芬美慢慢的疏远了关文贤，埋首于工作的关文贤全然未察；再来是李芬美坚决不同意任何上门的婚事(当然也包括关文贤的)，最后的结局是她与宋威相约私奔，让李家蒙羞、进而与她断绝关係，当然也无言的结束了与关文贤之间那种平淡却纯真的爱。 李芬美未留下隻字片语就走，让关文贤只能带着这一切的不知所措、不明就里，乖乖地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事。所幸，他本就不是会无端迁怒的个性，再加上妻子确实相当美丽温柔，让他们在相敬如宾的婚姻当中，慢慢的投入感情，也有了爱的结晶，这一切都是关文贤向来期盼着的稳定人生。 兴许是老天爷突然发现似乎欠他一个交代，竟然在一次例行性的任务当中，让他再度遇到了李芬美！她虽貌美如昔，但眉宇之间那说不出的酸楚，却连她一身美丽的华服都掩盖不住… 李芬美讶异他俩多年后的重逢，大方的和他攀谈起来，并没有因为当初自己的不告而别而选择与他形同陌路，言谈中充满了这些年来的风霜与迫于现实的老练。 关文贤再度与初恋情人联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但李芬美总让他產生无法抑制的怜悯：她口中的宋威总是成天不见人影，身边却永远围绕着成堆的人，更多是女人，只留下豪华却相当空虚的食衣住行，与她永远记不得、也不想记得的眾多佣人供她差遣、照顾她和儿子的起居。 有一天，两人就这么聊着，也许多喝了几杯，李芬美突然在他面前潸然泪下，诉说着她所追求的感情，终究是对不起他的付出、父母的期待等等，成串的泪珠滴在了她要价不斐的旗袍上，也滴入了关文贤的心里；那一夜，他们都没有回家… 老天爷终究是太看得起他，以为他可以从这一夜露水欢愉里醒悟出李芬美从未给过他的交代，所以又让他再度面对她的离去，怎么找都遍寻不得的那种错愕…关文贤已没有当初被她拋弃的愤慨，仍不免觉得感叹，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悠悠想起，最终只看的见宋威和他的黑社会，未再见过李芬美。 「我真没想到，一向正直又公正的关sir，竟然也会私会别人的妻子，若不是你把持不住，何以让芬美就此抑鬱而终？」宋威冷冷瞪了关文贤一眼。 「抑鬱而终？」从那一夜之后就断了音讯，关文贤当然不知道李芬美后来发生的事。 原来，李芬美虽怨懟宋威整天在外，但毕竟是自己选择的对象，对他也并不是不爱的；更何况，当时宋奕龙已经出生，李芬美每天看着与丈夫如此相像的儿子，只能默默吞下因为一时的软弱，珠胎暗结的痛苦…在宋思寧出生后没几年，李芬美的健康像是再也扛不住这个秘密般的急转直下，直到她油尽灯枯那一天，李芬美才对宋威吐露实情，并以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来要胁，宋威必须待这个女儿如己出，才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是，李芬美怎可能想到，最初她因为不想再打扰关文贤幸福美满的人生，选择对他保密，甚至逼迫着宋威必须答应不能对关文贤吐露半句，却因为宋思寧阴错阳差救了罗逸凡，而再度悄悄进入关文贤的人生里… 罗逸凡目瞪口呆的看着关文贤，完全不晓得该说甚么；他怎么会想到最后是因为自己，才揭了宋思寧根本就不该姓宋的事实。 「eddie，uncle刚才说你有时候不太灵光也是这样，当初听阿梅说你和寧寧在某个大排档吃饭的时候，连我都想到了，你怎么就没猜到寧寧跟青龙会的关係呢…」关文贤不禁调侃罗逸凡。 罗逸凡这才回想了一下：自己本就知道人称老七的青龙会大佬退出江湖，当了大排档厨子这件事；那时只顾着听寧寧喊七叔，当下满心满眼的只有她，四周的人事物全拋脑后了，还怎么能联想她跟青龙会的关係？ 「uncle，你在那里见到寧寧了吗？」罗逸凡突然想到似的，急了起来。 「唉，我只能说宋威这老贼也算自吞苦果，光顾着自己的江山，但看来终究是儿子也不听他的、女儿也不亲近他…我听他说丝毫不知寧寧的去向，看来应该不假。」关文贤叹了一口气，虽嘲笑着宋威，却难掩落寞。 「uncle，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这么没用，也不会连累了小涵、你，甚至是寧寧…」罗逸凡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懊恼的摀住了脸。 关文贤看着他没有说话。他默默的注视着罗逸凡的痛苦，心中暗暗有了自己的决定… 「eddie，uncle把这件事告诉你，你有什么想法吗？」关文贤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沮丧神情便猜到一二，但毕竟也是他说要照顾关若涵一生一世的，总得先确认他的心意。 「uncle，我真恨自己当初说那些伤害寧寧的话，我一心只想着她是宋奕龙的妹妹，就不肯接受她，哪怕…哪怕她都已经向我坦白，我只是顾着怨恨她姓宋…其实，自从她不再跟我联络以后，我…我其实…其实是一直很想念她的…」罗逸凡说的心里酸楚，眼神还是盯着手中的钢笔盖子。 「你应该是很喜欢她吧？那小涵怎么办？」关文贤从他隻字未提到关若涵的回答就已经猜到，也希望他把话说清楚。 「uncle，小涵…我对小涵…是有过爱慕…但…我却是…却是真心…只想到寧寧…」罗逸凡说着说着就低下头，这时那怕关文贤要对他千刀万剐，那也是他该承受的。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我说了，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关係着你的人生，你刚刚始终不愿意对阿梅说清楚，我就当你是一时糊涂，但现在你总该要好好面对了。」关文贤正色看着他。 「嗯…可是uncle，小涵的事…」罗逸凡边听着教训，边低下了头，瞥见桌上那堆凌乱。 「宋威那老贼已经说了，小涵…确实出了一些事情，现在虽然人平安，但我们恐怕是想找都找不回了。」关文贤心里一阵苦楚，想到关若涵不知受了甚么折磨，听宋威说从此精神无法恢復正常，他就心如刀割。 「不可能的，uncle，只要我再努力…」罗逸凡说到一半，只见关文贤摆摆手。 「这件事如果连宋威都掌握不了，只怕也已经超出我们能追查的范围…eddie，你就听我的吧，我们都知道小涵还平安无事，也就…」关文贤说着，突然哽咽着无语。 罗逸凡知道此刻不适合再说甚么安慰的话，毕竟这一夜实在过的太不平静了，关若涵的事情虽令人愤慨，但事实摆在眼前，恐怕无能为力；更况且，他眼下只怕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好好面对… 第二十四章-选择 【第二十四章】 关若涵拿着刚煮好的咖啡，面带微笑在宋奕龙面前，徐徐为他注入到眼前的灰白色咖啡杯里。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宋奕龙迷人的弯月笑眼又浮了出来，嘴角的弧线和梨涡也堆了上来。 那原本是个一般的冬日早晨，宋奕龙啜了一口咖啡后，想起前一晚睡前所读的书，还未到一个段落人就睏了，现在边喝咖啡正是接续下去的好时机，便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还在厨房等麵包烤好的关若涵，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她下意识的先望向走廊一眼，平时若有访客，都是sam在应付，但因为刚刚背对着，只听见他起身离开餐厅的声音，并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让访客一直等在门口总是不好，便顺手摘下了围裙，往大门走去。 「是谁啊？」她扬声问了一下。 「胜星，您的早茶特餐。」门口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关若涵心想，或许是sam吃腻了西式早餐，想换换茶点吧？便不疑有他的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茶楼制服的白衬衫、黑长裤，对她递过来一只微冒着热气的塑胶袋。她微笑着接过后，问明了费用。 「好，你稍等，我这就去拿给你。」关若涵客气的说，转身就打算往客厅的方向走去…突然！她感觉自己背后靠近颈子的地方，猛地一阵巨痛，全身的力气缓缓流失，连眼皮子也渐渐不听使唤… 一直面无表情看着这转眼瞬间的年轻人，正伸手要接住失去知觉的关若涵，有个人影从旁边窜了出来！在来不及防备的情况下，年轻人先是被这个闪出的人影给撞离了门边，想立刻站稳脚步，随即就发现自己的太阳穴上，已被一支硬冷的枪管给抵住，他识相的举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宋奕龙眼明手快的抢在年轻人之前，牢牢的把瘫软的关若涵抱在怀中，接着狠狠怒瞪着被温明海用枪控制着的年轻人。 「会长，你先带关小姐进去，这交给我。」温明海对宋奕龙使了个眼色，微微用枪管推了推年轻人的头，示意他转向，顺手替宋奕龙带上了大门。 锁上大门后，宋奕龙先是熟练的检查了关若涵的状况，幸好只是被敲晕。他铁青着脸色，眼神充满不捨，让关若涵在床上躺妥，轻轻带上她房间的门，面无表情地回到客厅，等温明海回来。 处理这种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对温明海来说并不棘手；他不久就现身在公寓里，站在宋奕龙面前向他回报所得到的讯息。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老爷子按耐不住了…」宋奕龙修长的手指轻轻靠着下巴，两眼还算平静的直视前方，语气却略有担忧。 「会长，对不起，是我不够谨慎。」温明海低下头。 「不，依照他的能耐，他只要找不相干的人跟着你，同时再慢慢部署就好，我们想防也防不了多久。」宋奕龙摇摇头说。 听温明海拷问的结果，这个来者不善的年轻人确实是被雇来的要带走关若涵的，只是经过了层层关係，并不知道最上端下达命令的人是谁；而宋奕龙所担心的，除了关若涵的安危，还有自己的住处恐怕早已被人牢牢监视着，只等着像今天这样的时机一到，随时出手。 「会长，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无论如何，兄弟们都听你的。」温明海言下之意很明白，即使违抗宋威的命令，也要保宋奕龙周全。 宋奕龙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看着前方，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原本还只是一个温馨而寧静的早晨…那是他梦寐以求，原本这一辈子再也不敢奢望的生活，却因为关若涵，他终于尝到久违的平静。温明海这么问，他确实是该好好思考那些腥风血雨的江湖事，可是无论他怎么想，思绪却始终打转在跟关若涵在一起过的这段生活，那些争夺杀伐、逞凶斗狠的岁月，彷彿成了模糊的记忆，被他嫌恶着、渐渐试着遗忘…他下意识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明海却听得很清楚。 「细佬，原本以为这辈子只要我一个人活着，照顾所有的兄弟一点都不难，可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也不想再过一个人的生活…虽然一直以来，有你们这些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可是现在我最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我只想要她平安无事，不管我得付出甚么代价…」宋奕龙缓缓说着，语末甚至是无奈又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 「少爷…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有解决的办法，只是做了决定之后，你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温明海看出了宋奕龙内心的挣扎，他曾替宋奕龙想过这个结要如何解套，但他认为这是宋奕龙的人生，他并不适合多说什么。 宋奕龙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他眼里的温明海一如往常的冷静、脸上没有甚么表情，但他们本就是儿时玩伴，又有着过命的交情，宋奕龙顿时明白他的想法。 「细佬，当真要这么做，我会对不起所有把命交给我的兄弟们…但是，现在我的命和她比起来，却一点也不重要，我…」 「少爷，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绝无怨言，就算要我们一辈子替你陷在这个江湖里，也绝无第二句话。」 宋奕龙心里翻涌着一股激动，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声的感激这辈子恐怕都无以偿还的友谊。那不大的公寓客厅里，宋奕龙跟温明海都陷入了一阵沉默；许多事情确实也不需要言语交代，那是他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再多文字都无法表达的情绪。 「少爷，你跟关小姐，离开香港去台湾吧，我既能帮你好好安排，老爷子也控制不了。」过了一会，温明海突然说。 「这…但是，老爷子马上就会知道是你…」温明海所言不假，台湾的关係是宋奕龙执掌青龙会以后独自发展出来的，早已不是宋威时代青龙会的版图，确实是能够脱离宋威的掌控；但，一旦宋奕龙去了台湾，温明海就成了罪魁祸首。 「少爷，你别担心我了，我说过，要我一辈子代替你陷在江湖里，我也绝无怨言。」温明海看着宋奕龙，毫无退怯之意。 其实，宋奕龙担心这么做以后，温明海可能会没命，但温明海没说出口的，是他有信心，宋威绝对不可能对他出手；毕竟，宋奕龙一走，能够控制青龙会大局的人，就只剩下温明海了，以宋威那种为了江山可以牺牲任何事情的个性，他绝不可能为了儿子和自己的一口气，让青龙会陷入兵荒马乱。 「细佬，无论如何，之后你也得给我报个平安，知道吗？」宋奕龙看着温明海，心里有股小小的酸楚，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感激。 「少爷，如果没事，你先去看看关小姐吧，一切等我安排妥当。」温明海说着，看宋奕龙微微点了点头，便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我走了以后，寧寧该怎么办…」宋奕龙站在原地，像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由。 温明海本来手都已经搁在门把上准备开门了，听到宋奕龙幽幽说着，也突然愣了一下！或许是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但温明海确实还对宋奕龙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那是不久前的某个晚上，他刚处理完一些事情，恰巧路过了七叔的大排档，却在附近看见了熟悉而意想不到的身影… 「艾迪哥，你是不是怕了？你怕我们不会幸福？」方愫梅激动地拉着罗逸凡的手臂说着。 「愫梅，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你懂吗？」罗逸凡很想撇下她的手，但方愫梅此时面带着泪、情绪相当激动，让他犹豫。 「我不懂！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一辈子只想守着一个再也见不到的关若涵？！」方愫梅原本以为罗逸凡今天突然找她，是准备好要接受她的感情了，没想到不仅事与愿违，罗逸凡更是不断鬼打墙的重复他们只能是朋友。 「这一切已经跟小涵无关了！」这时，罗逸凡突然提高了音量，也让还在附近的温明海，耳朵竖了起来。 「你…你甚么意思？」方愫梅没想到罗逸凡竟突然这么说，反倒让她一时间愣住了，双手跟着放开他的双臂。 「愫梅，我…我已经有喜欢的的人了，跟小涵无关。」罗逸凡边说边红了脸，也不敢直视方愫梅。 「什么…？甚么喜欢的人跟小涵无关…」方愫梅一直在等待罗逸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但谜底真的揭晓时，她没想到自己也难以承受。 「对不起，我应该要早点说白的，我实在对不起小涵，也对不起uncle，因为我…我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子。」罗逸凡一直认为，这件事他唯一愧对的只有关家父女，跟其他人一点关係也没有，所以才会一直窘着，没对方愫梅说清楚。 「你说的人难道是…」方愫梅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局，看来当初是自己太见猎心喜，只知道那个无端出现的女孩子已经离开，没想到她早已住进了罗逸凡的心里。 「是，就是寧寧，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她，我也知道她对我的心意，但是我却伤了她的心，是我没有那个福气，所以，我失去了她…可是，愫梅，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感情，是因为我…我已经认定她了…」罗逸凡最终还是宣判了她死刑，明明白白的。 方愫梅甚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含着泪看着这个站在眼前的男人，突然发觉…他已经不是她一直爱慕的那位刚正不阿、正直帅气的罗逸凡，只是一个最后选择背叛未婚妻，却又不敢追求自己所爱的懦夫！原来男人到最后都是一样，面对感情永远只会装可怜。 不晓得为甚么，她脑海里回想起很久以前，在酒吧里遇到儿时的邻家大姊姊，两人一轮黄汤下肚后，她曾经劝自己的一句话：”故事的结局永远不会是你和他”。当时她听来只觉得愤恨不平，没想到现在只能怪自己瞎眼的执着；原来，最后她的伤心，早就有人提醒过了！ 看着眼前这位长相仍然帅气的男人，他眼里的那个灵魂，早已经满载了背叛；不只是背叛了他的未婚妻、也背叛了她一直以来的盲目爱恋。于是，她走向前，想再看一眼这个早已变心的负心汉… 「你…你不配，你只是一个想要合理化自己负心的男人，你活该！」方愫梅冷笑了起来，冷不防赏了罗逸凡一巴掌，转身愤愤离去。 罗逸凡做好面对她任何情绪的准备，但这一巴掌也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楞在原地良久，思考着自己是否无论如何，都应该要基于朋友的关心去追上她的时候… 「罗sir，你若想讨打，我可以帮忙，她已经走远，从此看清你的为人了。」没想到挡在他面前的人，竟是温明海。 「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罗逸凡听他这么说，惊觉原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人从旁窥视，有点手足无措。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温明海语气果断，听起来不像是邀请。 「什么…你要是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就放弃翻了你们青龙会，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罗逸凡只觉得荒唐，他跟方愫梅刚刚发生的事情就算被温明海从头到尾看在眼里，都不可能构成甚么威胁，这个人竟还异想天开的想跟他谈条件？ 「罗sir，你要怎么对刚才那个小姐无情无义，那都是你家的事。我想跟你交换的条件，是你真正想知道的那个人的下落。」温明海看着罗逸凡，有时候真不知道这种不会转弯的脑袋，到底是怎么爬上督察这个职位的。 「你知道寧寧的下落？」冷静想想，温明海是宋奕龙的人，有些事情宋威不知道，不代表整个青龙会没人知道。 「我甚至可以安排你去找大小姐，但条件就是你必须放弃关小姐，别再找青龙会的麻烦。」温明海阐明了这个交易的条件。 罗逸凡有些迟疑了…虽然知道关若涵始终无恙，但终究是绑架案，他的职责所在，都不得不对这件事情负起责任；但…温明海说的人，却是他一心思念、却苦无音讯的宋思寧… 「你…你们敢绑架，就知道有一天必须得付出代价。」罗逸凡看着温明海，总觉得这又是宋奕龙嘲笑他的表现，不由得有些怒意。 「罗sir，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想清楚以后再回答我，但是，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错过了，我是不可能再帮你的。」温明海完全不受他威胁。 想起那天离开的时候，罗逸凡眼神中的喜悦、迟疑，温明海全都一五一十的描述给宋奕龙听。 「细佬，你…你怎么会跟他谈这种条件？我青龙会难道斗不过警察？」宋奕龙听完，不由得闭起了眼睛，没想温明海竟会如此糊涂！ 「会长，对不起，我并没有想用青龙会向警察服软，我只是…突然明白了，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的道理。」温明海看着宋奕龙，本来一直硬冷的像石头的表情，微微软化了一些。 宋奕龙看着他微妙的眼神变化，顿时之间懂了…他这个一向被人说不近女色、没有不良嗜好，一心一意只向着青龙会的兄弟，心里也有一块软软的角落，装着从小跟他们一块长大的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你…」宋奕龙不好再对温明海说甚么，毕竟能够为了喜欢的人做出这样的牺牲，他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罗sir答应我的条件，你应该就不用再担心大小姐了。」温明海说着又低下头。 「细佬，说到这个，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宋奕龙像是想起什么，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后方卧室的方向。 温明海说的没有错，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从此能过得幸福，他好不容易有一个想要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努力呵护的对象，就应该要尽力为她打算，让她这辈子都不要有任何的遗憾才是。 宋奕龙的脑海里，出现了关若涵穿着新娘白纱，挽着她父亲的手臂，从教堂的走廊，缓缓要前往礼堂红毯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