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的机率》 楔子 快速衝过长长的人行道，一旁的路人瞪了她一眼。顾不得任何人的目光，她打开咖啡厅的大门，气喘吁吁地跑到柜檯前面，「我要一杯大杯美式咖啡，半糖、去冰。」 「好的小姐，请你等一下喔！」 这个人每天早上七点半，一定会在这间店买咖啡，买一杯和先前完全一样的，因为她要送给某个人。 接过店员手里的袋子，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这样才能一眼看见外面的行人。 「你好，欢迎光临！」店员情切地对每一位客人打招呼，在这样的地方，她度过半个小时，看看手錶，时针指向八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环顾四周，虽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不过她知道，他就快到了。 「给你的。」伸出双手，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就硬生生地塞进他怀里。 「你不用再多说什么，我不想听。祝你有开心的一天啊！我走了。」任务达成，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说过，我不会收的。」这样的场景上演多少次，早就数不清，他依旧把那袋子放在一个桌子上，转头走向柜檯，重新点一杯。 每天投注在此的目光还真不少，他低下头，装作无所知的样子。 chapter 1 错误的选择(一) 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梁诗伶看着窗外发呆，她还没完全清醒。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间房子，她觉得有些不习惯，但父母不可能跟着她来到这里读大学，独立是迟早的事。 新的环境，是必须花时间慢慢熟悉的，于是她决定去逛街，好好採买一番。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到，新环境好像和花钱採买没有关係啊？不！她买了东西是要送给邻居的。 出了家门她随手招招，就有台计程车停下来，今天运气实在太好！正准备打开门，有个男人从另一头走下来，直接坐上车。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先来的耶！」梁诗伶直接衝到副驾驶座旁，猛敲玻璃，要司机摇下车窗。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啊！我们是计程车行派来的司机，客人已经打电话来预约了。如果你要搭车，可以联络我们，会有专人来接送的。」司机尷尬的表情，梁诗伶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气得咬牙切齿。看了后座的男人一眼，虽然玻璃不太透光，但她记住他的样子。 「能快一点开车吗？我赶时间。」后面传来冷冷的一句话，司机马上关上窗户，踩下油门，离开梁诗伶身前。 「装什么绅士啊？信不信下次我把你打得鼻青脸肿？」他就住在这附近吧？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四年，总不可能再也遇不到他。 一肚子的怒气让她逛街的兴致全没，正打算走回家，忽然又觉得，好像是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啊？不能因为这样就失了礼仪，她改变主意，往捷运站走去。 也不晓得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选择数学系？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只记得好像是某个好朋友，说那间大学风景美、人也帅，一起去读数学系，一定可以交到男朋友......。她傻傻地就填了第一志愿，没想到对方录取医学系。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好要一起去读数学系吗？」梁诗伶恨不得直接衝到她家，死死扯断她的头发。 对方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有把数学系填在志愿序里啊！谁知道我上的是医学系？」 梁诗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就这样，她进了一个讨厌的科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她头一次被朋友背叛。 想到这些事还是恨得牙根痒痒，对她来说，出去採买逛街，就是一种心情抒发。反正也不是不能转系啊！怕什么？ 精品店的东西她买不起，橱窗里的手錶、衣服，她都好想拿起来试试看，只是最后会被店员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目送她离去。逛得腿酸了，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休息，顺手把包包丢在一旁，里面的信用卡，自从母亲交给她后，还丝毫未曾动过。买这些东西，等到以后自己赚钱，更有优越感。 还是去喝杯咖啡好了？听说这里的饮料店很有名。慢慢地站起来，走向咖啡厅的位置......。 大排长龙，果然是间名闻遐邇的店。反正也不赶时间，就这样等待吧！把包包背在肩上，她以最轻松也最奇怪的姿势站着。 「喂，不要这么没礼貌，插什么队啊？大家都是这样安安分分地等待，就你一个人直接挤过去。」听见后面传来的叫嚣声，她忍不住转过去，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个男生被其他人强行拉离队伍，加上咆哮、大吼，整个咖啡厅闹哄哄的，梁诗伶摇摇头，这里的人们果然和家乡不一样。 人挤人的，她忽然觉得背在背后的包包被移动，当她反应过来，要去抓住拉链的时候，钱包已从里面消失。 她大叫出声：「有小偷！救命啊！有小偷！」站在门口的警卫衝过来，立刻围住现场，似乎有人想逃跑，有人被撞倒在地上，还听见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 「快抓住他！」一个人影衝到门口，就要消失在尽头，梁诗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马上追过去。她跑很快，一下子就拉住他手上的包包，「你还给我！」 旁边几个人涌上来，帮梁诗伶架住那个人的身体，他大喊道：「你们放开，你们凭什么抓住我？」说完他大力推了一把旁边的人，梁诗伶也被波及到，眼看着就要跌向后面的碎玻璃堆里。后脑勺朝向地面，她没有时间反应，只能随着往下的拉力慢慢沉沦。 闭上眼睛，她没有看向天花板，只在心里默念，「拜託，我才刚要上大学耶，我还不想死掉啊......」 突然觉得身后压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接着她滑到旁边的地上。有人尖叫，衝过来关心她，她缓缓坐起，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背后是什么，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万一是个女孩，那她肯定受伤了。 「小姐，你没事吧？」是咖啡店的店员，她拉起放在地上的小熊娃娃。 原来刚刚是这隻小熊，救了自己啊！这什么奇怪的际遇，一向对大型娃娃不懈一顾的她，也难得心底生出另一种滋味。梁诗伶抬起头，对着店员微微笑。 小偷被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扣住肩膀，动弹不得。梁诗伶看不清楚他是谁，只觉得很高兴，原来帮助她的人不只一个，这里并不是那么糟。 警察来了，梁诗伶抢回自己的包包，坐在椅子上发愣，那边传来对话声，「有人受伤吗？在场有人离开吗？」 有人受伤，应该是在抓住小偷的时候，被他手上的利器给划伤。梁诗伶觉得自己必须过去关心一下，正想站起来，头一阵晕眩，她又跌回椅子上。 「先送去医院吧！这看起来不是小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她努力要转过头去看一眼。 就是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的衣服被刮破，黑色的外衣下，看不见血跡。几个人扶着他往外走，他轻轻收好手，「我可以自己走。」冷冷的声音，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梁诗伶心里也怕了几分。 一直盯着他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看一眼，就这么对上她的目光，梁诗伶下意识地低下头，装作无所知的样子，即使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没有跟他道谢，她心里过意不去，以后会再遇到吗？她不确定。 chapter 1 错误的选择(二) 「这位小姐，请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局，我们要做笔录。」警察走到梁诗伶身旁，她一副失了神的样子。 「你还好吗？」咖啡厅的店员拍拍她的肩膀，她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所有人。 「要去警局吗？能不能晚一点再过去，我现在好不舒服......」梁诗伶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却还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通融一下吧！我看她很虚弱的样子。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我那点饮料给你？」对着警察说完话，她马上转过头关心梁诗伶，她点点头。 警察处理完现场就离开了，留下她的电话。 「你是大一学生吗？看起来对这里不太熟悉。」来这里逛街、买咖啡的学生不计其数，年轻女店员也学会认面孔。 梁诗伶点点头，接过饮料喝了几口。 「我是被骗来这里的，要不然以我的成绩，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又想到那件事，她忍不住抱怨几句。 「被骗的？听起来你很讨厌这里啊！有去过郊区的风景区，有到处逛逛吗？我虽然也没有待在这里很久，不过我有看到很多很棒的地方喔！」自己也是个大学生，怎么从来都不觉得这里是个鬼地方？ 「还没。这么多麻烦事，我哪有办法好好到处去玩？」梁诗伶叹一口气，露出厌烦的表情。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店员看着梁诗伶笑起来，走到柜檯前拿起自己的包包。 「你？」梁诗伶诧异地跟过去，难道第一个朋友就是这位咖啡店店员？ 「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我也才要升大二。」转过头盯着她看，想一眼看透她在想什么。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梁诗伶。」自我介绍后，梁诗伶伸出手想她握手。 「这么快就相信别人了啊？看起来很缺爱呀！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林婷。」忍不住想嘲笑她几句，马上露出自己的本性。 「你有病。」梁诗伶走了几步，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作势要背起包包离开。 没有留住她，林婷站在原地偷笑，一边掩住自己的脸。 梁诗伶发现她没跟上来，只好又走回去，「欸，你刚刚说要带我去哪玩啊？」撒娇地对她说道。 「你就是这个样子，才会被别人吃定了。」林婷没好气地看着她，觉得这女孩很可爱。 两个人就这样骑着摩托车，抵达郊区最着名的风景区，一座不算高耸，但青绿色里透着一丝湛蓝的奇妙的山。 梁诗伶是乡下地方来的，那里每天睁开眼睛就望见一片稻田，远处是消失在云层里的山脉。一向看惯这些的她，也难得会被吸引。 「有没有觉得，远离尘嚣后，全身舒畅？」伸了个懒腰，林婷从摩托车上跳下来，随手一丢，把安全帽扔进篮子里。 梁诗伶点点头，直奔前面的告示牌，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走遍整座山。 「体力很好啊？真羡慕你们这些有活力的新鲜人，不像我们......」林婷叹一口气，瞬间感觉自己老了。 「我没有。只是看到这里的山，让我有点想念我爸妈。」才刚住进新房子没几天，她就想家了，常常把话藏在心里，父母也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梁诗伶一不小心就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决定马上换个话题。 「你不是咖啡厅的员工吗？这样乱跑老闆不会生气吗？」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晓得事发现场是什么情况，不过咖啡店真的没人顾。 「刚才不是被警察封起来了吗？反正被开除我也没差，只是暑假太无聊，才去找点事做。」管他三七二十一，不就是个咖啡店嘛！天下咖啡店那么多。 「这是大气吗？」梁诗伶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种天兵学姐。 「你读哪间大学？什么系？」马上岔题，林婷想到，不留下她的地址，以后怎么找她？ 「c大数学系。」不甘愿地说出来，她懒得面对事实。 「c大？你也是c大的？」遇到学妹啦！林婷直接衝过去抱住梁诗伶，差点把她推倒在地。 「啊！c大怎么样？我一直听说那里读书风气不好，又很多小混混......」风评不好一直是这间学校的弱点，学测成绩似乎不用很好，就会被录取。 「别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就是我们。」校外有哪些言论，她自然是清楚的，可是真正融入后，她不后悔自己的抉择。 「真的吗？我不相信。」相信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困难的事，她早已忘记。 「想听我介绍学校吗？虽然我不是数学系的，不过听说那里有一位很严格的教授，天天点名，一学期迟到三次，一定会被当掉；谁要是迟交作业、或者上课睡觉，他绝对整死你。这样的地方，不会读书风气不好吧？也不会有小混混吧？」魔王教授，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可怕，至于数学系的学生，讨厌他的人还真不少，可是，喜欢他的学生，也不少...... 「我不想遇到太保，但我也不想遇到魔鬼啊......」梁同学彻底崩溃了，怎么会是这样？ 「好啦！来这里就是要多玩玩、多看看嘛！管他什么魔鬼教授，大不了转来我们系。我们系很多帅哥，但缺少美女喔！如果你去了，说不定是系花呢！」林婷是机械系的，没错，那里男生与女生的比例是十比一。 梁诗伶没回答，她继续往前走。对啊！转学、转系，又不是什么大难题，待不下去就马上离开。数学系应该也是男多女少吧？自己能不能成为系花？她突然有些期待。 「你的高中朋友，挺狠的吧？不然你怎么那么生气？」知道她是被骗来的，林婷就想再挖掘一点八卦。 「那是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后来才发现，一切都是个假象。」要好的闺蜜，无话不说，就算是对对方不满，她们也能够坦白。只是为什么她会把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当作最认真来看待呢？ 看她的表情，林婷决定再也不提起这件事。 「说不定你现在觉得她害了你，以后你会很感谢，因为这样，你过得更快乐。」这是林婷希望的事，不管梁诗伶是否认同。 chapter 1 错误的选择(三) ＊＊＊ 和警察约个时间，梁诗伶还是去做笔录了。 「小姐，请问你当天排在队伍里，是否看见小偷也身在其中？」警察很正经地询问她，直到做完笔录，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心里想着一个人，从眼前闪过，却又消失不见。 「很感谢你的配合，发生这种事我们真的很抱歉。」警察陪着她走到门口，这女孩看起来不是本地人，才刚到这里就被人抢劫，会给人一种十分糟糕的印象。 回过神，认真听他在说什么，梁诗伶摇摇头。 「能不能问一件事？那天......有一个人帮了我的忙，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他的联络方式，我想跟他道谢。」这几天惦记着这事，又不知道要问谁，或许警察会和他联络。 「呃，是哪位先生呢？当时场面混乱，小姐你要叙述得清楚点，我才会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警察有些为难，但也希望能帮上忙。 「他......他有受伤！我想起来了，那天他是唯一一个受伤的人。」那时候她转过头，清楚看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臂，旁边有人喊着，「快！有人受伤了！」这个明显的特徵，应该足够辨识出对方。 「喔！我知道。他的名字我不记得了。不过如果你要找他，打这电话过去吧！这是他当初留下的电话。」递出一张纸条，即使这样会洩露他的资料。 「感谢你。」接过去看了一眼，梁诗伶小心翼翼地收进包包，离开警察局。 走在人行道上，她犹豫了，要不要打电话给他？怎么有点害怕，那个人的冷淡，实在让她觉得很恐惧。 还是改天吧！等自己想好要怎么说，再来做这件事好了。 说着说着，手机就响起。 「诗伶，你最近怎么样？到那边还习惯吗？」离家两个星期后，第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 「妈，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她一直以为，只有出了什么事情，爸妈才会来电。 「我想关心你不行啊？我都那么久没见到我的女儿了！」母亲开玩笑似地说着，梁诗伶愣了一下。 很久吗？不是才两个多礼拜？只是怎么好像真的过了好久好久啊？一定是这里太多烦人的事，每天要平平静静度过二十四小时，都有点困难。 要跟母亲说这些吗？还是少让她担心好了。反正也无法改变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到了大城市，就忘记在这里的爸爸妈妈啦！」听她迟迟不回答，母亲误会她的意思。 家里住在乡下地方，不怎么有钱，不过父母感情很好，她也过得很开心。本来打算一直留在家乡，读那里不算很好的大学，平平凡凡过一生就好。谁知道长大后，她成绩好，表现优异，当高中老师问她，想读哪间大学的时候，她居然犹豫了。 后来她不断地问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她不清楚，只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 俗话是这么说的，做出来的样子又是另一种情况。 「你不要留在这里啦！留在这里以后有什么出息？爸爸妈妈还等着你赚钱养我们呢！」一听说女儿的决定，父亲马上要求她改变志向，到大城市去打拚。 「谁说留在这里就会没出息？也有很多企业家他们没有读很好的大学，但人家就是有能力啊！」梁诗伶不以为意，即使那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不要不要，你要是敢留下来，我一毛钱也不给你。先想办法找一份工作，把自己养活再说吧！」明明知道一个高中生，要在这个小地方寻找工作机会，是件不容易的事，父亲就是要为难她。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留下来还不是......」没有说完，她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从小就是这样，很少哭闹的孩子，在别人眼里是如此的乖巧，但在她母亲看来，是对她的一种压力。不知道孩子在想什么，生气了不说，有什么开心的事也不和任何人分享。 国小的梁诗伶没有交到好朋友，因为她就是那样，成绩好、随和，不爱说话。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都是笑笑的。直到国三那年，被人称作是个做作女，永远只有虚情假意，她才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 具体的做法要怎么做，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试着把事情都说给父母听。 「妈，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一本正经地走到厨房，站在门口对着母亲的背影说道。 「怎么了？你在学校发生什么事？」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盯着女儿看，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没有，我只是......」看到母亲讶异的眼神，她突然说不下去。 「是不是这次段考没考好？还是被老师骂了？不该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会站在你这边，你不要怕。」一向不说话的女儿竟然主动开口，一定是发生大事。 「妈，你不要这样。我没事。」把说到嘴边的话收回去，梁诗伶放弃这件事。 升上高中，班上没有任何一个认识的同学，因为她读的是资优班。大家都是一样陌生，一样不爱说话。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就坐在她后面，也是个女孩。 「你可以借我看一下资料卡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填。」原来是来问问题的，梁诗伶有些失望。 「给你。」转头拿给她，只说了两个字，她就转回去，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你是哪间国中的啊？我怎么觉得你的名字很眼熟？」拍拍她的椅背，要她过来一起聊天。 「真的吗？我们国中很小耶......」不敢说自己的国中是个边缘学校，能考上国立高中的人不超过十个。 「哈哈，我们这里哪来的明星国中，大家不相上下啦！」一看就是个很会说话的女孩，她没打算和她有太多交集。 「欸，你怎么这么害羞啊？快过来，我们多聊聊。」她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梁诗伶只能偶尔回答几句，剩下的全是她的声音。 「我跟你说啊，上了高中就是要创造崭新的自己。不管你国中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就是一切重来。」似乎知道她以前的个性，对方开始说起大道理。 chapter 1 错误的选择(四) 「你打算这样矜持到什么时候？等一下要唱校歌，我想听你的声音。」新生训练，也是小高一认识彼此的第一天，学校有音乐老师教大家唱校歌。 梁诗伶不打算唱出声，做做样子就好。被她这么一说，有点为难。 「还......还是算了。我唱歌很可怕的。」也不是五音不全啦！只是她没有勇气让别人听见。 看她的表情，对方罢休。却不是转过头，看她一眼。 「你记得我叫什么吗？」学务主任在台上讲话，实在太久了，大家开始偷偷在底下聊天。 「欸，等一下会不会被骂啊？我们先不要讲话。」典型乖乖牌，梁诗伶选择安静坐着。即使她真的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各位同学，下午我要考考你们，坐在你们前后左右的人叫什么名字，答不出来的，罚写一百遍。」从礼堂回到教室，班导对全班同学公布这件事，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没问题。」 对梁同学来说当然是有问题，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万一等一下开口说话，气氛变得很尷尬怎么办？ 要是被老师抽中，又答不出来，这更可怕。她下意识去找一个人，早上一直主动找她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转过头看她在写东西，等待一下她还是没抬头，只好鼓起勇气打破寧静。 「是不是刚刚老师说要考大家，你才来找我的？梁诗伶，原来你是这种人......」那女孩是在跟她开玩笑的，但梁诗伶接不下一句话，这样会让人误会，梁诗伶正在生气。 「我没有。」想否认，又发现这就是事实，根本无法辩解。 「我叫庄芷晴。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一下子就记起你的名字。」没有感觉到气氛转变，她继续开玩笑。 「谢谢。」说了两个字，梁诗伶转回去。 「欸，问了名字就跑啦！你怎么可以这样？」庄芷晴把梁诗伶抓回来，不准她再移动身子。 「我知道，你国中一定很少和大家交谈。」一眼看透她，庄芷晴觉得这女孩个性不错。 梁诗伶点点头，低下去盯着地板看，没有回答庄芷晴。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很高兴认识你。」庄芷晴不断跟梁诗伶说话，就是要探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真的很想学习说话的艺术。」站在走廊上，梁诗伶第一次主动和别人说出心里的话。 「什么？说话的艺术？干嘛讲得那么学术啦！我跟你说，只要勇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用最理性的口吻，相信大家都会愿意听你说的。」对庄芷晴来说，就是这么简单，她从小到大都是班上最吵的人。 「庄芷晴，我们这样，算好朋友了吗？」害怕、紧张的语气，更多的是期待。人生第一位朋友，就这么诞生了。 「说这什么话啊？你跟我还要这么靦腆吗？当然是。」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庄芷晴搭訕梁诗伶，而对方根本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后来发现，梁诗伶是一个缺少友谊的人。 梁诗伶笑着，第一次，如此幸福地站在学校走廊上。 「你刚刚不是要问我怎么说话吗？」想去自己长篇大论的内容，就觉得为什么每次嘴巴都动得比脑袋快那么多？ 「你回答我了啊！我会再努力看看......」最后一句话越讲越小声，梁诗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 「我随口说说的，别听我在那里乱讲。」根本就忘记说过什么，只是发现好像给她很大的压力，于是庄芷晴马上改口。 梁诗伶翻白眼，这动作也从在她身上未出现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混熟了，就受不了她老是这样乱说话，俗话都说：「一言既出，駟马难追。」她总是在后面骑一匹驴子追逐，让人想拿箭把她射下来。 「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啊！继续保持这样和大家说话，你就会交到更多好朋友。」在她眼中的梁诗伶已不是开学时候的样子了，不需要再给她任何指导。 「你！说真的吗？」顿时结巴了，梁诗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庄芷晴点点头，不用再多说什么，她替她找回自信心。 往后的日子，她们是好朋友，好闺蜜，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 融入班上的生活圈，和每位同学都有说有笑的，是梁诗伶骄傲的一件事，也是人生最大的转变。 资优班，一个处处竞争的地方，她并不算名列前茅，说什么医学系，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考上，不过还是以它作为目标。 直到有一天，庄芷晴和她一起在看电影，一部大学校园爱情剧。那里好美，虽然一样位于都市，但腹地广大、多自然景观，便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 「要是我们以后的学校也能像这样那该有多好？」已经把两人列为同一间学校的学生，即使选择的科系可能会不同。 「我们直接去查查，它是哪间学校就好啦！说不定可以放入志愿序呢！」梁诗伶头脑动得很快，马上想到解决方法。 没错，就是c大，国立工科大学。 可惜它没有医学相关科系...... 梁诗伶不打算读工科，她讨厌物理，也不怎么喜欢数学。庄芷晴也一样，身为班上前几名，她第一志愿就是医学系。 「欸，数学系怎么样？我觉得数学系好像挺不错啊！」再仔细搜寻一下，多数人对数学系的评价不差，庄芷晴动心了。 「数学系！我才不要！我一辈子都不会进入那种地方的。」每次段考成绩公布，在还未看见数学考科时，梁诗伶总是遥遥领先。数学成绩一出现，她就从前三名跌到十名外。没办法，粗心的毛病老是改不掉。 「你可以把数学系填进志愿序啊！反正你一定会录取前几名的大学。」庄芷晴随口说说，她说话一向不认真。 「那不就是做样子吗？太没意思了。」以前曾被骂过，是一个只做样子的人，梁诗伶现在对于那种事非常反感。 「那怎么样才叫有诚意？填第一志愿？要不我们把c大数学系填第一志愿好了！」从庄芷晴的口气，觉得这是认真的话语。 「你疯了吗？第一志愿！」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梁诗伶吓了一跳。 庄芷晴只是笑笑点点头，而梁诗伶就这么当真。 chapter 1 错误的选择(五) 考完学测后，庄芷晴对于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开始跟着一群朋友出游、逛街，做各种忙碌高中时期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些看在梁诗伶的眼里，有些不习惯，以前文静的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欸，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嘛！都这个时候了，还每天读书做什么？」想说服她跟同学一起出去，庄芷晴倒花了不少力气。 「不是还没放榜吗？万一不小心出错怎么办？还不能松懈吧！」梁诗伶很保守，绝对不能忍受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出什么错啦？走就对了。」硬是把她脱离座位，她们去见一中的学生。没错，这就是联谊，全是女中和一中的人，挤在小小的餐厅。 梁诗伶很害怕，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男女情爱，除了每天父母的互动，她不看任何爱情小说。这时庄芷晴早已不知去向，她找到自己喜欢的男生了。想偷偷逃走，又觉得要是被庄芷晴发现，她一定会很生气。就这样，她坐在人群里，一个晚上都没说话，彷彿又回到当年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有人替她拦车，在坐上计程车的那一刻，她看见庄芷晴走出来，似乎喝了点酒，脸上红通通的。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放榜那天，学校贴了很大很大的海报，公佈栏前挤满兴奋、期待的高三学生。 「我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啊？」确定自己录取的大学后，庄芷晴找不到梁诗伶的名字，一度误认为学校漏掉了。 「你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读数学系吗？」榜上第三名，大大写着庄芷晴的名字，d大医学系。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拋弃。 「什么？什么数学系？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个？是不是你听错？」庄芷晴愣愣地看着生气的梁诗伶，她是真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好啊！没关係，你欺骗别人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反正我们以后都不会是朋友了。」迅速离开现场，梁诗伶努力想压抑心中的怒吼，可这件事不断在她脑海里打转。 毕业前夕，她们两个多月没有说话，庄芷晴似乎交到好朋友，也不打算前来向梁诗伶道歉。班上同学都考上理想的大学，只有她一个人，在异样眼光里躲躲藏藏。受不了这种生活，但她还是放弃指考，在现在的氛围里，或许会考得更差...... 「铃铃铃......」门铃响起，家里只有梁诗伶一人，她慵懒地躺在沙发椅上。 「谁啊？」没礼貌地问道，其实她一向不会这样。 没有人回应，听不见任何声音。这下梁诗伶可好奇，谁按了门铃又不回应。 她打开门，看到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差点吓死。 「生日快乐。」对方抱着一个盒子，递到她手上，不管她是否愿意收下。 「你做什么？没事跑来我家干嘛？」走过去想把她推出门外，梁诗伶定定地凝视着庄芷晴，没有移动脚步。 「送你的生日礼物。我也没有要多说什么，只希望你以后不要那么恨我。我真的......」看到梁诗伶冷冷的眼神，庄芷晴收回到嘴边的话。 「你还想解释什么？我亲耳听见你和别人说：『梁诗伶真是傻了，谁会把自己光明的前途拿来挥霍啊？』你把数学系填在第五志愿，就代表你没有忘记。喜欢欺骗好朋友，你以后绝对会被这样对待。」实在太愤怒，梁诗伶忍不住把所有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庄芷晴站着，她笑起来，那是一种苍凉的面容。「对不起，是我的错。」认错这件事，她从小到大没有认真做过。 转过头往门口走去，她离开了，消失在梁诗伶眼前。有那么一刻，梁诗伶后悔，为什么要口不择言？ 毕业典礼，没有看到庄芷晴的出现，全班同学都上台领奖，唯独那里，缺了一块。 想到这些事，梁诗伶不禁一凛，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常常晚上睡觉睡到一半，被冷气冷醒，接着脑袋里就开始上演无数场景。 「妈，这里挺好的。」发现自己还在和母亲讲电话，记忆停留在母亲问她近况，赶紧敷衍地回答她。 「我刚刚在问你什么时候开学，你恍神了对吧？跟妈妈讲电话还恍神，又想到什么？」讲了很长一段话，才发现女儿迟迟没有回应，她差点打算掛掉电话。 「我们下礼拜就要开学了。我刚刚走在路上，看到一栋很美的建筑，所以就不小心忽略手里还有手机。」随便找个理由，梁诗伶急着想引开母亲的注意力。 「你还在路上啊？那不吵你了，拜拜。」似乎听懂女儿的意思，母亲叮嚀几句，就放下手机。 梁诗伶已经在路口站好一阵子，红绿灯不停转换，她始终没有注意到。 还是去一趟咖啡厅好了，很多很多事情想找林婷说说，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听。 走进百货公司，一样的人潮汹涌，即使前阵子发生偷窃案。远远就看见她站在柜檯前，大排长龙的顾客让梁诗伶觉得可怕。她绝对不会再来这里排队买咖啡...... 「小伶，你发什么呆！」林婷看见她，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一边跟她挥挥手。 下一秒林婷就从柜檯跑出来，把她往工作人员通道拉去，不管后面的人怎么说。 「来，你坐这里。等一下如果我说一杯大杯拿铁，你就抽一个大杯子递过去，然后告诉他饮料的项目。」林婷指着后面一个正在调咖啡的男孩，告诉梁诗伶。 「我是来打工的吗？这样有钱赚吗？」梁诗伶本来是想聊天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虽然说打工没有坏处，但要是做苦工赚不到钱，她会马上调头就走。 「当然没有钱赚啊！」一脸不屑地看着她，现在的人怎么满脑子都是钱啊？梁诗伶那样愣愣地站在那儿，待会钱包又被偷走怎么办？基于这样的考量，迅速把她带走。 梁诗伶摇摇头，「我才不要呢！除非你把薪水分我。」挪一挪椅子，趴在旁边的桌上，作势要睡觉。 「你睡吧！反正下星期开学后，你的早晨时间就要奉献给某位教授了。」林婷嘲笑她，这种懒鬼在数学系会吃苦的。 chapter 2 不打不相识(一) 在学校附近晃过一圈，梁诗伶觉得脚痠了，才往大门方向走去。今天是开学日，上大学的第一天。下定决心要开心迎接这天，她微笑起来，往数学系讲堂走去。 对这里还不够了解，就暂时不要继续批评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意想不到的秘密。靠着这样的想法，她走进理工学院。 电话响起，这时候有谁会打电话？从一片杂乱中找出手机，才发现来电显示是林婷。自己什么时候把电话号码给她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你到学校吗？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连续拋下两个问题，梁诗伶来不及反应，而林婷似乎待在一个吵杂的地方，四处充满声音。 「我......你还是别来吧！」再看看自己身边，一样是挤满人，应该也找不到她。 「你先走出来嘛！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强迫她跟自己出去，林婷从拜託的口气转变为兇恶。 「你！等一下害我迟到怎么办？你不是说有一个很严格的教授吗？」想起自己读的是数学系，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还是不要在第一天就惹毛他。 「哼！不要就算了！谁稀罕啊？」掛掉电话，林婷看见好朋友朝自己方向走来，跑过去，拋弃另一头那个人。 一路沿着指标往数学讲堂走去，看看手錶，时针指着七点五十分，她没有迟到，但这时候进去，恐怕已经没有前排座位。 终于找到教室，往里面走去，尝试寻找任何一个面熟的人。她如预期般失败了，不过意外发现，第三排有两个位子是空着的。 就那里好，一路跑过去，把包包丢在隔壁位子，安稳地坐下。 很多人在聊天，为什么他们都不怕生，对陌生环境展现热情？梁诗伶花了三年去学习，却依然无法生存下来。 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走上讲台。 「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要坐在我的位子？」突然旁边传来兇巴巴的声音，梁诗伶被吓了一跳。 接着她想起，这哪有写上名字？凭什么说她佔位子？ 跳起来生气地盯着对方，「你哪儿来的证据说这是你的位子？刚刚我来的时候就是没人啊！你这种没礼貌的人应该去坐到最后一排吧？别在这里碍眼。」这或许是她人生第一次和陌生人吵架，还是以最兇恶的言语。 「我比你更早来，更早就到这里好吗！不然这包包是做什么的？」指着地上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他也不甘示弱。 点头仔细一看，才发现真的是个书包啊！以为自己那么幸运找到好地方，原来早就被人佔走了。不想丢失这个大好机会，决定跟他挣到底，反正有两个位，大不了坐一起就好。 「你自己人不在，还指望别人帮你留位子啊？我不把你的东西丢进厕所就很好，你还在这里嚣张？」管不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奋战到底。 「这位同学，要上课了......」前面某位女生回过头，想暗示他们两个，可她的目光却注视着梁诗伶。 感觉到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梁诗伶心中的怒火上升，差点被淹没。 「怎么？现在都是我的错吗？你们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她挑衅的口吻，让人以为要打起架了。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老师站在这里是隐形人吗？你们怎么这么不尊重师长啊？」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从刚刚进来，就没有听见他自我介绍。只能由他的打扮，认定应该是位教授。 「通通给我坐下来！第一天上课就想惹麻烦啊？」他年纪不轻，说起话来有另一种威严，梁诗伶乖乖坐下去，另一个人也被往下拉。 有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梁诗伶才恍然大悟，刚刚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这下系上的人可都认识她了，以后会不会一走进教室，就有人故意佔光所有前排座位？ 站在台上的这位，不会是林婷口中的可怕教授吧？万一真那么倒楣，她是不是必须离开这里？ 「欸，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他应该不是那个许教授吧？」听见后头有人窃窃私语，原来大家对于可怕教授都略有耳闻啊！那教授姓许，梁诗伶确定，不是站在眼前的这位。 「你对许教授有意思？学校那么多人喜欢他，肯定轮不到你。」回答的是个男孩，在场听见这话的人都愣了一下，现在到底在说谁？许教授很多人喜欢？他不是很龟毛吗？ 那个女孩顺手打了对方一下，要他闭上嘴，看起来她真的喜欢许教授！那她又怎么会认为前面这位老师有可能是许教授呢？梁诗伶一头雾水。 「你叫什么名字？」被隔壁同学拍拍手背，梁诗伶收回眼光。是刚刚和她吵架的人，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理他。 「梁诗伶。」冷冷地丢下三个字，她有种回到高一第一次上课的感觉。 「我没想到你没看见我的包包，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抢位子的......」他也不愿意第一天就被大家认识，这么丢脸的事他第一次经歷。 梁诗伶点点头，完全没有要认识对方的意思。 「我叫余成杰。」不管她的任何表情，他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 突然梁诗伶转过头，「你叫什么？愚人节？」当真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什么，她瞪大眼睛。 「余成杰！」他讲得更大声，前面的人又转过来，以为他们吵起来。 「是不是因为你在四月一日出生，所以你妈帮你取了这个名字？」这下找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方，听到这种名字，梁诗伶止不住笑意。 「你别乱说好吗？还想跟你道歉的说......发现你根本就是欠骂！」从小不知道被多少人取笑过，他最讨厌的就是自我介绍，每次唸出自己的名字，下面同学一定哄堂大笑。 梁诗伶瞪了他一眼，发现教授注意到他们，赶快转过头看向前面。 「同学，今天是开学日耶！你们在底下聊得那么起劲，有看见台上的老师吗？」老教授开始碎碎唸起来，梁诗伶低下头装傻。 chapter 2 不打不相识(二) 这节课在介绍数学系，以后的课程内容、有那几位师长，都在这里说得很清楚。 梁诗伶很认真，记下所有相关事宜，即使她不喜欢数学系，还是打算先努力看看。 下课了，她拿起背包准备离开座位，站起来才发现两边都被挡住。还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又乖乖坐回去。 「你要出去？」余同学转头看她，用一种关爱的眼神。 点点头，她马上站起来，故意不看他。 「你是赶着回家吗？还是要回去宿舍？还是你要去见男朋友？」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几个八卦问题。 怎么会有人第一天见面就问这些？一个男孩随便问别人的私生活，也太诡异吧！ 「关你什么事啊？谁要告诉你......」管不得前面是否有人挡住路，她硬是挤过去，要赶快逃离现场。 却被一个人拉住，害她重心不稳，差点跌在旁边的男生身上。心想还有谁敢这么做，一定是余成杰，她走过去就想打他一巴掌。 他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这身高......还是算了吧！足足比梁诗伶高出一个头。 「晚点没事的话，要不要去市区逛逛？有一个别系的学姐要带我出去玩。」他是诚心要邀请她一起去，就觉得这女孩跟自己挺有缘的。 「我不要。」还有另一个学姐？这不是要让他们孤男寡女独处吗？等一下要是破坏学姐安排的一切，说不定自己就要红到别系去了！不引起任何纷争，马上拒绝才是对的。 「你不要误会，那是我以前认识的学姐。我跟她读同一所高中。」看到梁诗伶的反应，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赶快澄清。 今天做的事够丢脸了，她还打算回家反省自己，怎么突然被邀请去玩玩？还是刚刚跟她一起惹事的男生？ 「去啦！我那个学姐很可爱的！她现在是大二机械系的甜心耶！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多跟她学习。」 等一下！大二机械系，不就是林婷他们系吗？那这位学姐林婷也许认识，先去打听一下。梁诗伶才刚下定决心，马上就动摇了。 「那我打电话给学姐囉！告诉她我成功邀请到我们系上的一位美女！」不等她回答，他直接拨通电话。梁诗伶想去抢下手机，他一下子闪开，躲到一边去。 「喂，你在哪里？晚上规划好了吗？我要带一个系上的同学一起去。哦对，她是女生。」一听见对方接起电话，他噼哩啪啦留下一串话，以免被旁边的人打断。 「女同学？你这么快就找到心仪的对象？学弟，学姐我表示佩服。那这样我就不去了，给你们慢慢享受。」对方以一种曖昧的口吻，揶揄余成杰。 「林同学，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刚刚和那个人吵了一架，打算跟她赔罪。只是不知道要去哪好，就请你这位咖啡厅的老闆来带路。」现在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要交女朋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同学？咖啡厅的老闆？一个人影浮现在梁诗伶脑海。对！她还是机械系的。会这么刚好吗？而且她怎么从员工升格为老闆？还是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随意猜测？ 「看你得意的样子，我还以为......算了，你们数学系的人感觉怎么样啊？」她的这位学弟，在高中时一直是个桃花运旺盛的男孩，她真的以为他一开学就勾搭上女同学。 「我们系挺好的啊！不过也很讶异，居然第一天就和某人吵得不可开交，还让教授生气。」如果没有遇到梁诗伶，他对数学系毫无感觉。 「什么？你被教授注意到了？是不是那个许教授啊？你以后完蛋啦！」即使林婷不知道是许教授是谁，她非常篤定地说出这些话。这种丢脸的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肯定马上逃跑。 「那就先这样吧！我们晚上见。」不想提起任何有关可怕教授的事，他敷衍一下就掛掉电话。 此时旁边走过几个女孩，她们通通回过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余成杰。「晚上见」是什么意思？这位同学打算去风月场所？ 余成杰背对她们，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只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窃笑声。 ＊＊＊ 被拖行一段距离，梁诗伶被余成杰拖出理工学院，往学校大门方向走去。 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去市区有名的舞厅，那里多是大学生的联谊场所，所以进出的人不那么复杂。 梁诗伶没有去过舞厅，她那个乡下地方，ktv都很少去。从小也没学过任何舞蹈，高中啦啦队比赛，她是被强迫训练几个礼拜后，勉强得到的成果。 林婷多带了一套裙子，是给梁诗伶穿的。知道另一位女同学是她以后，就开始四处寻找，适合她的洋装。 本来一直想要找她去兜风，顺便享受大学生的夜生活。不过看她那副德性，能走到百货公司买咖啡，应该是极限了。 余成杰的吸引力果然不凡，林婷深深地佩服。 三个人坐计程车到舞厅门口，梁诗伶拚命拉着自己的裙子，这太贴身，她穿不习惯，也不喜欢露身材。 「你不要一直动来动去啦！做个女孩就要端庄一点不是吗？」林婷注意到她的奇怪行为，抓住她不让她继续晃动。 「为什么这裙子这么短......为什么它那么贴身......」低下头嘀咕几句，都已经站在大门口，她还是想偷偷跑走。 「等一下进去你就不会这么想。」往前走几步，顺便把梁诗伶一起拖走。谁叫她长得比自己高？裙子短也没办法。她明明比自己还瘦，为什么会嫌裙子紧？乖乖牌的脑子在想什么，不是她这种爱玩的人能了解的。 刚走进去里面黑黑的，柜檯在左手边，林婷先走过去报上名字。 梁诗伶往另一头看，那里的灯光不时转换，一群人伴随着音乐起舞。她大开眼界了，世界不是仅限于她小小的村庄，原来还有那么多好玩、好看的事。 林婷走向吧台，到了两杯，一杯交给梁诗伶。 「还好你们都满十八岁，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走进来。」自己十七岁时，曾不懂事跟着学姐跑到舞厅，被挡在门口，才发现她根本就不能进入这种场所。 chapter 2 不打不相识(三) 梁诗伶没有喝过酒，在这种场合，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还是接过林婷递给她的杯子，先闻了闻，觉得是一种古怪的味道。 「喝一口试试看。这是最普通的葡萄酒，你第一次喝，先嚐一嚐味道。」林婷看到梁诗伶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虽然明天是星期五，不过不是早八的课，也不需要早起，多喝一些无妨。 这是个突破自己的好时机，一旁还有余成杰煽动气氛。她原先打算把酒杯放下，突然抬起手，一饮而尽。 两人看傻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刚刚还打算继续努力说服她，怎么忽然她就改变心意了？ 「你先别激动好不好......？」林婷不晓得她的酒量怎么样，万一等一下她昏倒怎么办？ 「走！今天不就是要玩得尽兴、玩得痛快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梁诗伶衝上前去把林婷拉向舞池，梁诗伶此时看起来像是脱韁的野马。 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梁诗伶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她本就是个爱玩的女孩，只是身处于自给自足的乡村里，她看不见外界事物。 「你不是不会跳舞吗？」林婷想挣脱被梁诗伶紧紧握住的右手，自己动弹不得。林婷气喘吁吁地，停留在舞池中央。 四周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不停跟随节奏起舞的人们，梁诗伶听不见林婷说的话，只是尝试踩下舞蹈步伐。 「我们两个女的怎么跳啦？你放开我！」差点把她推倒，林婷硬是甩开她的手。 余成杰还站在原地看好戏，说经常进出舞厅，这种场景到还第一次看过。 「小姐，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明明刚刚都听不见林婷在说什么，可这从后面传来的短短几个字，在梁诗伶心中產生一圈圈涟漪。 「我不会跳舞。」转过头去注视着对方，她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是不是那杯酒喝得太猛了？ 「没关係，你跟着我。这是最简单的三拍子，很快就能学会。」温柔的语句，即使是身处吵杂的舞厅里，依然能感受到他不平凡的气息。 梁诗伶伸出手，就这样被一步步带向人群里，消失在林婷的眼里。 身子轻轻的，她和他產生另一种默契，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但都明白，下一步该往哪走。 觉得自己应该是喝醉，才会这样就接受一位陌生人的邀请。她真的拒绝不了...... 「她是不是以前也是这种个性啊？只是深藏不露我们都看不出来。」记得从第一天看见梁诗伶，就觉得她是个乖巧、安静的女孩，怎么一到舞厅全破功？ 「明明你和她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你问我怎么会知道。要从一个早上的对话看出这个人的个性，有点困难吧？不过我觉得会在大庭广眾下跟别人大吵一架的人，应该不是那种乖乖牌。」两人站在吧檯前喝酒，一边谈论梁诗伶的为人。看起来她真的不那么单纯。 一会儿之后，梁诗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不到朋友的身影，而带她跳舞的男孩也不知去向，只能继续倒了一杯酒，这次她要慢慢品嚐。 就这样坐着，不知道喝了几杯，梁诗伶差点误以为这里是她的房间，可以让她一觉直睡到天亮。 「欸，我怎么找不到她了？她还在舞池吗？林婷」眼看着舞厅里的人群渐渐散去，赶紧拉着微醉的余成杰四处寻找。 打算叫梁诗伶一起把他带回去，毕竟处理一位喝醉酒的大男人，不是件容易之事。 正在觉得纳闷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让自己崩溃的画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个人要拖着两位酒鬼回家？ 「梁诗伶，你给我醒醒！不是说自己一向听从父母的话吗？还在舞厅里喝成这样！」看她似乎瘫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林婷顿时一惊。 「欸，你不要吵。现在都已经十二点了，我要睡觉啦！」梁诗伶口中唸唸有词，还一边伸出右手，要打掉去扶她的林婷。 「谁跟你说现在是睡觉时间？谁跟你说现在十二点了？你给我起来！回家去。」兇恶地对着梁诗伶大叫，这个人到底是压抑自己多久了？才会突然做出这种事。 眼前一片迷茫，梁诗伶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个水杯，往自己脸上倒去，试图消灭不停涌上来的醉意。 以前都是在看八点档的时候，有人被泼一盆冷水，结果现在换作是自己拿着水杯，弄的全身溼。 林婷一手拖着一个，努力往舞厅大门走去，此时最不配合的人就是梁诗伶，她还一边嚷着要见刚刚陪她跳舞的男孩。 拦了一辆计程车，把这两个人一起塞进后座，林婷坐上副驾驶座，瞬间觉得放松许多，虽然等一下还要再把他们送回家。 要是现在计程车司机不怀好意，想对他们做什么事，想贩卖人口，她也救不了任何人。藉此警告自己，不要再随便把同学带出去玩。 「你可以自己走上去吗？」先抵达梁诗伶家，楼梯口的门是开着的，林婷看见公寓长长的阶梯，担心她会跌倒。 摇摇手，梁诗伶抓住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地走上去，一边翻找包包里的钥匙。 「那我走了！」林婷对着楼上大喊，即使还站在一楼门口，而且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 公寓住户最讨厌的就是楼上有人半夜吵闹，或者随意製作噪音。林婷自己要是遇到这种事，绝对会衝上楼去吵一架。 「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在楼梯间吼叫好吗？」突然从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林婷吓了一跳，赶紧回头道歉。 「不好意思，我马上离开。」林婷转头就走出去，顾不得现在梁同学是否有危险，她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 那个人跟林婷擦肩而过，没有看她任何一眼。 梁诗伶走到四楼，她家的地理位置不太好，不过这里是最便宜的地方，也只能这样。 拿起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钥匙，往门锁直直插入，她看不清楚洞孔在哪，就不停地往里面戳戳看。 「什么？我怎么打不开？我的可爱小门，快给我打开啊！姐姐我可是最爱你的......」梁诗伶试了很多次，就是无法转动门锁。 「芝麻开门！」用手用力一拍，她大喊。 chapter 2 不打不相识(四) 整个人靠在门上，瞪大眼研究所有的螺丝，到底有什么机关，为什么这个门这么顽固？ 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小袋子掛在门把上，梁诗伶纳闷，出门的时候有这个东西吗？ 「啊！这不是我家啊......」终于看见上面的门牌，她家是隔壁那间。 「哼！你这个小掛绳，躲在这里这么久，怎么不跟我说说，害我找地这么辛苦。」伸手要去扯下掛绳，忽然被一个人拉住。 「你在做什么？这是我的东西，请你放手。还有，现在是晚上十点，请问你站在楼梯间大叫是什么意思？」就是刚刚在楼下遇见林婷的那个人，原来他就住在梁诗伶家对面。 「喔？我为什么不能大叫啊？这是我的自由啊！你看看你，穿着那么正式的西装，是去跟女朋友约会吧？」自己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她根本搞不清楚，只是想跟他呛声。 「小姐，你喝醉酒了，可以请你回家去吗？」虽然听见她说的话让他燃起怒火，不过没有必要和一个醉得一败涂地的人争执。 「我不要啊！你拿我怎么样？我就看你要装绅士到什么时候？」梁诗伶直接走上前去挑衅他，她故意提高音量，瞪着他问。 对方直接抢走她手里的钥匙，把她推向家门口，替她开了门。 「救命啊......我遇到变态，有人要跟我回家！」没想到自己会遭遇到这种事，她向整栋楼的住户求救。 接着感受到背后被重重地推了一把，要不是前面正好有个鞋柜，她肯定会跌个狗吃屎。 「砰！」被关门声一惊，梁诗伶才想到明天要上课，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床。 没有马上睡着，她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影，是刚刚陪她跳舞的男孩。咦？怎么有一种错觉，他就是在门口跟她吵架的人？梁诗伶又从床上跳起，头昏昏的，差点撞上房间木门。 搬进公寓也有一段时间，他怎么样都想不通，何时对面房主换成一个疯女人？ 他拿起手上的钥匙，正准备插向门锁，突然看到底下的掛绳。经过刚刚的摧残，有一段细线看似已经断裂。他温柔地取下它，放进口袋。 再拿起钥匙，想转动门锁，却发现它不听使唤。原本以为是自己拿错钥匙，仔细一看，才发现整个门锁都变形了。 现在打不开门，他这么晚是要去哪里找换门锁的？在四楼窗户旁踱步半躺，决定先去旅馆住一夜，再向某人索赔。 「帮我订一间单人房，离这里最近的饭店，随便一家都可以。」拿起电话吩咐别人，接着他无奈地走下楼梯。 梁诗伶打开大门，走到楼梯间，对着楼下的人大喊。 「欸，你等一下！你怎么可以这样？随意挑逗女人又弃之如敝屣？你给我回来！」梁诗伶是真的看不见楼梯有多宽，只能凭感觉随便乱走。 「疯女人，你在说什么？我懒得跟你说话，请你回去好吗？」梁诗伶正在不停挑战那人的极限，他快要受不了，想打电话叫警察。 梁诗伶一脚跨下三阶楼梯，此时的她还穿着拖鞋，发出「砰！」的一声。 「到底是谁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吵闹？你们小情侣眼中有没有长辈啊？刚搬进来就打算被赶走是吗？」有个老伯伯从二楼走下来，怒视着他们两人。 「我们不是......」直接放弃辩解，他往上走到梁诗伶身边，一把把她抱起来。 「你要是敢再出声试试！我现在就把你丢下楼梯。」躺在怀里的梁诗伶本来还想挣扎，突然就一动也不动地，像是睡着了。 就这样爬到四楼，她家的门大开，他把她抱进去，丢在床上。梁诗伶没有再移动身子，她静静地躺着。 「这笔帐以后再来慢慢算。」不看她任何一眼，他头也不回地走掉。 此时林婷忙完所有事情，她坐在计程车上，准备回家去。 刚刚在梁诗伶家门口遇到的人，怎么这么熟悉？一定在哪里看过。 她想去自己刚上大一的时候，发生的傻事。 「啊！我快要来不及了！怎么办，我怎么都找不到机械系的教室在哪？」明明前一天有学长姐带他们走过一遍，她还是在广大的c大里迷路了，她想要询问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群，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能不能......」正打算鼓起勇气，向一位看起来和善的姐姐问路，对方突然给了她一个冷淡的眼神，接着马上就绕路走开。 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听说c大学生都很有礼貌的吗？林婷越想越生气，可是大一的第一堂课可不能就这样蹺掉，她只好尝试自己寻找。 上楼梯时她一直看着地板，就像一头牛一样，拼命向前衝。 「啊！」果然，她撞到一个人。就在她快要摔下楼梯的时候，有另一个人拉住她。仔细抬头一望，发现是两位年轻的男孩。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现在找不到讲堂，我是大一新生，同学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机械系在哪里？」不管对方是否要理她，先上去问问再说。 「呃......教授你没事吧？」等她站好，他放开她，尷尬地转向一旁的另一个人。 林婷本想再上去问路，突然发现一件事，刚刚他说什么？教授？ 「教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太年轻了，我真的看不出来......」意识到自己乱说了一堆话，她马上衝上去道歉。 「没事，下次小心一点。」教授就这么走掉，留下愣在原地的林婷。 「刚刚你说的机械系，走到三楼，那里有一座天桥，过了天桥就是了。」扶他的男孩回过头，用手指指远方。 「谢谢你啊！等一下，那位不会是机械系教授吧？」她根本不认识学校里的任何老师，只希望他不要就此讨厌她。 「放心吧！老师他是数学系里最年轻的教授。常常被认作是学生，他早就习惯了。」他偷偷低声告诉她，跑过去，要跟上教授的脚步。 「你快一点好吗？」前面传来催促声，林婷心头一凛，不会机械系的教授也都这样吧？ 她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讲堂，衝进去的时候，发现还很多人没出现。原来只有数学系的教授会这样...... 林婷回过神，突然想到，刚才遇到的人是谁了！ 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许毅教授吗？自己怎么又这么粗心大意？ 她不担心自己会被许教授认作什么，更担心的是自己独自走上楼的梁诗伶..... chapter 2 不打不相识(五) ＊＊＊ 早上九点半，梁诗伶睡眼惺忪地坐在床边，她头痛难耐，只能不停揉着太阳穴。 昨晚发生什么事，她通通不记得，印象里只有跟她跳舞的男孩的脸。 她没有看闹鐘，反正现在这种样子跑去学校，会被别人笑死的。 缓慢站起来走向浴室，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梁诗伶差点吓坏，怎么黑眼圈那么重？而且她的眼睛还肿了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跑去喝酒啦！」她拍拍自己的脸，想把自己打醒。 今天什么时候打算去学校？梁诗伶有一股衝动想蹺掉整天的课。 打开手机看看课表，如果现在马上出门，赶得上第二节十点的必修课。 也不晓得是哪位教授，迟到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于是梁诗伶慵懒地坐在沙发椅上，整理等一下带的东西。 「铃铃铃！」电话响起，一看到是个陌生来电，梁诗伶把手机扔到一旁，置之不理。 过了两分鐘，又开始铃声大噪，逼得她只好仔细看清楚，是谁打电话来。 「喂，你为什么都不接电话？刚刚余成杰找不到你，只好拜託我来联络。」林婷的问句让梁诗伶心里纳闷着，余成杰没事找她做什么？ 「我今天很忙......」不想被电话轰炸，梁诗伶随口说了一句。 「你忙什么？必修课不用去吗？你知道今天的课是某位很严格的教授吗？你还打算翘课？」一听到梁诗伶的回答，林婷马上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开始教训她。 「很严格的教授？不会就是许毅吧？是不是等一下十点那堂？」梁诗伶虽然从未体验过他的恐怖，不过从大家的口中得知，不能轻忽他的课。 「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去收东西。」梁诗伶衝向房间拿出外套和钱包，她慌忙地在家里团团乱转，越急越找不到东西。 终于在九点五十五分，她锁上大门。看到对面住户的门锁，她突然想上去仔细瞧瞧，这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管不得那么多，衝去学校再说。即使迟到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她也要拼命地尝试那百分之一。 捷运迟迟不来，梁诗伶在月台上来回踱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景象──她站在公寓的楼梯间，对着楼下的人大叫。 一定是做恶梦才会这样，梁诗伶没有太在意。 踏进c大门口时已经九点五十九分，以她一贯的龟速，是不可能准时跑进教室的。 用放松的心情去看待这件事，梁诗伶抬头看着路旁的大树。叫不出名字有什么关係？反正自己又不是植物学家，以前总想要把所有学问都弄懂，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天才，只是身陷可怕数学系的小傀儡，任人宰割。 缓慢抵达数学系讲堂，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她迟疑一下，不知道此时偷偷溜进去会不会被注意到，还是已经点完名了？那她这样是不是被记旷课？ 贴在墙壁旁边，发现里面正好在点名！她决定赌一把，从后门俯身衝进去。 坐定位抬起头，发现是助教在点名，此时教授背对着大家，正在白板上写字。 「三十一号梁诗伶......梁诗伶有来吗？」突然发现自己被点到了，真是太刚好，她安全度过第一次的点名。 「她刚刚才进来，记迟到。」正当她觉得高兴，讲堂传来一个声音，让她全身像被冰冻一样。 教授他不是背对着大家吗？他怎么看到的？ 所有人不得不佩服，这深厚的功力，只会出现在许教授身上。本来在外面散散步，梁诗伶的头痛已经消失，现在却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余成杰偷偷转头看她，用一种关心的眼神注视着这里，她真的很像傻子。 受不了无聊的课程，梁诗伶试着张大眼，想看清楚白板上的字，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开始不停地点头，眼睛已经要闭上。 「最后一排第三个，你起来回答这题。我要你很仔细地写出算式，要是漏掉任何步骤，我就扣学期成绩。」许毅冷冷地丢下这些话，站到一旁等待她的回答。 要不是前排的女孩拍拍她的手，进入梦乡的梁诗伶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什么？我不......」说出口的话突然停止，虽然她没有听见刚刚教授对她说什么，但有种不祥的预感。 「欸，老师叫你上去算题目，不然要扣学期成绩。」那女孩又转头轻声对她说，暗示她不要轻忽这件事。 梁诗伶很勉强地站起来，明明从位子走到台前，就是几个阶梯而已，她却像度过漫长的一天。 注定算不出来的，梁诗伶走上讲台后，认真思考一番，要不要放弃今天的课，现在逃走？会不会等一下很丢脸？ 「不要发呆，站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许毅看清楚她的脸，一向冷淡的他，也难得愣了一下，才继续督促她。 「教授，我今天头痛。能不能下次再......」头痛这件事是真的，第一次喝酒，有谁能舒舒服服地度过第二天？她知道不该和教授谈条件，不过还是表达一下对此事件的负责态度。 「你昨晚喝得跟鬼一样，也难怪会头痛。」许毅突然莫名其妙丢出一句话，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两人。 「我......教授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位教授是跟踪狂吗？不可能啊！她明明就今天才认识他。 「你回座位去，下课留下来。」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尷尬的许教授环视四周，把梁诗伶赶回座位。 没有被扣分，也没有很难堪，梁诗伶摸不着头绪，怎么昨天喝醉酒，竟然救了今天的数学课？ 后来整堂课梁诗伶都走神，她没有听到任何一个重点，教授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喝醉酒的？以后会不会认为她是问题学生啊？ 「你过来，我要问你问题。」不知不觉中已经下课了，讲堂里的人慢慢散去。 「教授，刚刚的题目我真的回答不出来，我很抱歉。」她低下头，致上最深的歉意。 「你弄坏我的门锁，打算怎么赔？」本来想先跟她说清楚昨晚的事，又不小心说错台词。 「教授，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原本就已经被弄的一头雾水，现在又是哪一桩？ chapter 3 你存在的理由(一) 被强迫回到公寓，梁诗伶才明白，刚刚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她这么倒楣，竟然挑选到一个这么烂的住所，希望以后自己不要被刁难......。 她仔细瞧瞧教授家的门锁，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要是打得开，我头给你。」梁诗伶接过他递给自己的钥匙，随意往洞里一插，转一转，门锁没有一点动静。 「真的是我弄的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没办法，她喝得酩酊大醉，要怎么控制自己。 「你想狡辩什么？要我去调监视器吗？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楼梯间都有监视器，只怕梁诗伶不敢相信自己的样子，许毅随手指了指头顶。 「我要怎么赔？」门锁这种东西梁诗伶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来修，刚刚还听许教授说，她要负担他昨晚的住宿费。 「请人估价过，大概三千元，加上昨晚的全部费用，要五千以上。你好好准备一下吧！下个月以前付给我。」知道梁诗伶是个学生，但这种自己闯的祸就是要自己处理，一毛钱都不可少。 「那......那么贵啊！一个月的时间，我去哪里生那么多钱？教授，能不能缓一缓呢？」又开始讨价还价，她真的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家乡的父母。 「现在好像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他直接转头准备走下楼，打电话给换锁的人。 梁诗伶一看见许毅要离开了，她马上追上去，「我可以先赔偿门锁吗？住宿的费用，我想，这不该由我来负责。」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现在心里想得就是这样，凭什么他出去住大饭店，还要她来出钱，既然当时他替她打开门，那干嘛不跟进去睡客厅就好？纯洁的梁诗伶无法领会大人的世界。 「你刚才说什么？」听到她的问句，许毅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得这女孩不负责任。 「奇怪了！你不能睡我家吗？你自己跑出去住，关我甚么事啊？」梁诗伶突然生气起来，对啊！她凭什么要被欺负。 走在下面的某教授差点跌倒，他刚刚又听见什么？不会是昨晚背着她上阶梯，她动心了吧？不可能啊！她又不记得这些事。 「原来你是一个这么随便的女人，能让陌生男人睡在你家。」就这么下定论，在许毅的眼里，梁诗伶成为一个淫荡的女人。 「我们住在同一层楼，不就等于住在同一间屋子吗？都一样是隔着一道房门。」哪里来的奇怪言语，梁诗伶也不晓得，反正她想要少付一点钱。 「梁同学，你的逻辑这么差，来读数学系是对的吗？我觉得你可能比较适合中文系喔！」许毅在自己系里，真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言语。 「你以为我想要读数学系啊？还不是被骗去的！你要这么讨厌我的话，我下学期一定会马上转系，也离开这里，省得等一下又碍你的眼了。」一被踩到地雷，梁诗伶就瞬间爆炸，忘记那是自己的教授。 「那你快转系吧......」许毅被学生呛，这是头一遭的事，她喝醉酒就算了，现在可是清醒得很。 第一次听到有教授要求学生转系，梁诗伶也是愣了一下。 「许教授，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应该去做个数学家，乖乖待在家里研究？像你这种老师，学校不喜欢吧？」一向认为老师就是要指引学生走向光明的未来，怎么还有排挤学生的？ 「你不爽数学系，就来赶我走？c大收到这样的学生真是倒楣......」不制止她就得寸进尺，可许毅现在突然想不到要怎么教她才好，「我等一下还有事，等你准备好钱再来找我吧！」许毅逃跑了，这种女生还是远离一些。 看着教授走下楼的身影，梁诗伶松一口气，转头大开自己家门，准备爬上床睡回笼觉。 等一下！她想起刚刚许教授叫她什么？梁同学！那么意思是他已经记住她了？梁诗伶崩溃地站在镜子前，想伸出手打扁自己的脸。 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啊？会不会只要是许教授的必修课，她就永远过不了？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道进过多久时间，梁诗伶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住在她家对面的某位教授，还有刚刚他和她说的话。门锁要她来负责，她认命了，虽然真的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任何事，不过有一种感觉，许教授是不会强迫她的。 梁诗伶从床上跳起来，她决定去找找哪里有换锁的店，有没有议价的空间。 走下楼打开门，发现门外贴着好几张广告，有开锁的、通马桶的，还有修理房屋的。 随便找一家看起来顺眼的，打电话过去询问价钱。 「小姐，请问你需要的服务是开锁呢？还是配置钥匙呢？」对方是个男生，年纪不轻，梁诗伶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找这种人到公寓里，万一出事情怎么办？偏偏这时候许教授消失的无影无踪。 「呃......请问有换锁的服务吗？」还不敢问价钱，怕听完会立马掛断电话。 「当然有的。如果小姐你现在要换锁，我们可以免费再替你打两把钥匙，这样算起来，全部只要一千五百元，还会到府服务。」老闆很会推销，才一讲完，梁诗伶就动心了。 可许教授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要换那么贵的锁？是他被骗钱，还是他家的门锁都是镀金的？真是搞不懂这位麻烦人物。 「那......好啊。请问师父几点有空呢？我都能配合。」还犹豫一下，怕弄好后许教授又不满意。最后决定把握这个机会，说不定找不到更好的店家。 一通完电话，老闆立刻开车到他们的公寓，一路走到四楼，梁诗伶心里还真的忐忑不安，直到看到对方的脸孔，发现应该是个善良的中年人。 「这个锁，是怎么弄坏的啊？看起来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它整个打凹。我看你们年轻人，真的是力大如牛。」很少看过一个门锁被弄成这副样子，老闆嘀咕几句。 梁诗伶想偷笑，要是老闆知道此时他身旁的女孩，就是破坏门锁的人，应该会敬畏几分。 chapter 3 你存在的理由(二) 换好门锁，梁诗伶直接出门去了。打算把这件可怕的事情，告诉她目前仅有的好朋友──林婷。 两个人约在咖啡厅见面，虽然林婷开学后就暂时没有在那里打工，不过所有的店员她都认识。无论带上几个朋友，通通都有折扣。 「我的好朋友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喝得烂醉如泥，又遇上倒楣之人。还听余成杰说你在某教授的课堂上被点名，回答不出问题。」一见到梁诗伶，林婷就哀叹地对她说。 「不只这几桩好吗？我想问你，你们这咖啡厅有没有缺少工读生啊？我最近赔给别人一大笔钱，需要回血一下。」平白无故丢了一千五百元，不敢和爸妈说，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补齐。 「我有没有听错？你赔别人钱？发生什么事？」梁诗伶不是个乖小孩吗？记得她也没开过车，怎么莫名其妙要赔钱了？ 「我把隔壁邻居的门锁弄坏......」很心虚地低下头，她不敢说，对方正是某位可怕教授。 「什么？你没事去拆别人房子做什么？」不会是那天她喝醉酒跑去别人家发酒疯吧？林婷后悔没有亲自把她送上楼。 「我那时候好像看错门牌，然后就去撬开别人家的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露出很哀怨的眼神，梁诗伶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这些话。 林婷大笑出声，以至于现场一群人都往这投注奇怪的目光。 「先生，请问一下，你今天想喝点什么吗？」柜檯那里传来的声音，把所有人拉回现实。 那里依旧是大排长龙，只是刚刚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着林婷，所以队伍迟迟没有移动。 「我要一杯大杯美式咖啡，半糖、去冰。」被店员提醒一下，才想去自己是来买咖啡的，赶紧说出自己要买的饮料。 「好的，这样一共是八十九元。这是您的发票，请在左边柜檯稍等喔！」递出信用卡，他忽略了店员和他说的话，盯着另一头的某人。 「先生，不好意思......」才刚结完帐怎么顾客又失神呢？看见后面的队伍，店员还真害怕等一下会有人衝上来吵架。 「好的，对不起。」再次被提醒，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赶快道歉并移动到旁边去。 林婷尷尬地抬起头，笑一笑环视四周，给所有人点点头，希望大家不要继续盯着她。 突然间她觉得左边柜檯站着的那个人，似乎在哪里看过。明明只有看见他的背影...... 「欸，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我们好像认识他？」拉拉梁诗伶的衣角，林婷偷偷在她耳边说道。 「谁？」背对着柜檯，梁诗伶根本不知道林婷说的是谁，于是努力转过身看了几眼。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桌上的东西，想要推开椅子跑走。林婷这下更是不解，她为何这么反常？ 「快，我们快跑。我不要见到他......」梁诗伶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顺便帮林婷端起咖啡杯，直直地注视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她。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啊！」看着样子绝对有蹊蹺，她越是急着离开，林婷越是故意坐着一动也不动。 「我去上厕所。」意识到林婷不愿意和她一起逃走，梁诗伶决定自己一个人躲开这可怕的地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等一下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这人是见到鬼吗？」没想到梁诗伶还真这么离开了，林婷看着桌上剩馀的咖啡，有点后悔叫她去看那个陌生人。 咦？可是他怎么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还是他只是要从另一头出去？ 「这里有人坐吗？介意我坐在这里吗？」对方很有礼貌地询问林婷，她正打算抬头拒绝他，立刻把嘴边的话收回去。 「教授......教授您随便坐都好。」这次终于认出他了，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正是许毅许教授，梁诗伶会立刻跑走，绝对和他有关。 「你不是在这里打工吗？现在是陪同学出来喝咖啡？」他慢慢嚐几口咖啡，盯着不敢抬头的林婷看。 「教授怎么知道我之前在这里打工？今天我和诗诗一起来这里聊天。」故意不说出梁诗伶的全名，希望能替她保住一条命。 「你帮我跟那位朋友说，少喝一点咖啡，多存点钱，该还给别人的，就是一毛也不可少。」他早就看到梁诗伶的身影，既然她有钱买这么贵的饮料，为什么要欠他一笔钱？ 这样一来林婷更是搞不清楚状况，许教授今天是怎么一回事？难得他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想打电话给梁诗伶，叫她一起过来，两个人对付教授总比较安全。 会不会她已经偷偷离开了？看见她刚刚仓皇失措的样子，真的像个逃兵一样。 而且为什么教授会提到欠钱的问题？梁诗伶自己也说过，她把邻居的门锁弄坏，要负责修好。 脑海间闪过无数念头，林婷终于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对上。她突然觉得梁诗伶很可怜，怎么住家对面就是魔王教授？每天在学校里要见面，说不定三更半夜还要被叫起来，完成迟交的报告。 这种日子怎么过下去？还是赶快转系吧！第一次林婷对c大那么害怕。 现在许教授还坐在她眼前，想跟着某人一起去上厕所，会很不礼貌吧？虽然是这位教授跟她一点关係也没有，不过这样以后她在学校风评很差怎么办？想了这么多，时间才过去几分鐘而已，教授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那个朋友，上厕所还真久。」看林婷一直点头在想事情，许教授觉得很尷尬，就想起有一个傻瓜，很会乱说话。 「呃......我也不知道她......」不对啊！既然刚刚许教授知道梁诗伶去厕所了，那他为什么要问这里是否有人坐？这摆明就是要捉弄她们。哼！原来魔鬼教授还有古怪的另一面。 「那我去厕所找找看好了。」学习自己的好朋友，走为上策，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溜走再说。 许毅看着她的背影，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c大的学生真的很大胆，又很可爱。 chapter 3 你存在的理由(三) 梁诗伶哪儿也没去，就一直站在墙后面，看着一切可怕事情的发生。 林婷往自己这里走来，她又后退几步，免得等一下有人被吓一跳。 梁诗伶一点也不想见到许毅，不想跟他说任何一句话，因为她早已忘记门锁修好这回事。 要是现在跟着林婷一起回家去，就等于是放许教授鸽子，这样她不就完蛋了？ 「你说说，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是什么意思？他是你们系的教授耶！怎么可以让我一个外人来应付？你给我出去。」林婷紧紧握住她的手，死命要把梁诗伶拖出去。 「我不要，不行！」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墙壁后面拉拉扯扯，也不理会旁人的眼光。 「欸，你等一下，有人在和许教授说话耶！」偶然间注意到许毅身旁多出一个人，梁诗伶想偷偷靠过去听。 「遇到学生吧？这里一天到晚都有c大的人。」林婷对于这种事司空见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 梁诗伶不管她说什么，就直直往前走，一面潜进咖啡厅的另一头。 对方是个男人，直接坐在林婷原先的位子上，和许毅说几句话。 「先生，真的很感谢那天你能来帮忙，不然这种小偷，我们店员恐怕不敢上前喝止。」什么小偷？什么店员？梁诗伶感觉自己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小事情、小事情。我也很怕有人会受伤，所以当时就衝上去。」回忆那时候的场景，他义无反顾地衝上去，即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梁诗伶的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她很害怕的那个时刻？ 「后来许先生还好吗？听说你手上的伤痕不浅，有留下疤痕吗？」他是这间咖啡厅真正的老闆，事发后想联络许毅，询问警察他的电话，却说早已交给另一位女孩。 「还没完全癒合，不过目前是没有大碍。」谁也不知道是否会留下疤痕，还好他不太在乎这点。 是他吗？梁诗伶后悔那时候没有仔细抬起头看看。她不打算告诉许教授自己是事故的当事人，以免他又和她要求什么。 就这样站在柜子后面，她一直看着许毅的背影，原来一位严格教授的背后，藏着另一种温暖。 「站这里发什么呆？你挡到别人的路了。」梁诗伶突然就从眼前跑走，林婷本以为她要去跟教授打招呼，却发现她躲在一旁迟迟没有动作。 「嘘！你别出声。我们走吧！」故意压低的声音，梁诗伶拉住林婷，往后悄悄走开。 「不上去说个再见？」离开咖啡厅，林婷站住不动，疑惑地打量梁诗伶，「你知道我刚刚怎么和他说的吗？我说我去厕所找你。然后两个人一起跌进马桶吗？」就算许毅不会当真，她还是过意不去。 「以后，我再去亲自向他道谢。」不顾林婷说的笑话，她呆呆地看着前面，继续往前走。 「你要把他放鸽子？你有经过深思熟虑吗？」林婷看她都没反应，再回头打量许教授，他似乎跟别人谈得很愉快啊！ 梁诗伶逃回家去，还好这週末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不然她现在脑袋空空如也，肯定只会把事情搞砸。 她不是个擅长理财的人，出去读书前，母亲千叮嚀万嘱咐要好好记帐，不要乱花钱。 于是梁诗伶大开摊在书桌上的笔记本，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最近花了什么钱。 不对啊！她刚刚那么害怕许教授做什么？该还他的都已经付清啊！自己这记忆力真堪忧...... 「铃铃铃！」门铃突然响起，这个时候会有谁跑到她家？梁诗伶怠惰地走向门口，站在猫眼前面瞧一瞧。 看到对方时，她下意识衝进客厅，把所有丢在地上、椅子上的垃圾、衣服，全都抱紧房间。这时候的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跳来跳去，配上外面的艳阳高照，她衣服有些湿润。 门铃又再度响起，梁诗伶对着门口想喊叫出声，又不敢太狂妄。 「你等一下、等一下。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啊？还有家里这副德性要怎么见客啊？」口中一边唸唸有词，一边套上一件外出的衬衫。 一打开门就噼哩啪啦丢下一堆话，「教授你好！今天怎么会有这等荣幸，让你亲自到我家拜访呢？」恭敬地行了一礼，她果然和前几次见面的样子大不同。 「梁同学，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啊？让我在咖啡厅等你们九分鐘五十九秒，又让我在这里等了四分鐘五十九秒，你是这种态度见教授的？」许毅挑眉，露出不愿的表情。 「教授，你......您息怒啊！我刚刚把家里整理一番，这样才能好好迎接您。」那时间是怎么回事，真的都那么刚好吗？还是数学系都怪人？梁诗伶在心里对自己说，「还好我比较正常。」 「其实你要不用整理，我早就看过你家的样子。」那天晚上就已经领教到这位邻居的威力，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家里那么杂乱、行为那么失态。 「那时候因为我刚搬家，所以东西乱糟糟的。教授要不要再来参观一下，这次真的很整齐。」这种引狼入室的行为，她没在怕的，可要是许教授对她印象不好，她就完蛋了。 「你搬家搬到上一秒吗？不然你在刚刚整理什么？」她的话一听就有语病，许教授忍不住想纠正她。 「我......请问教授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呢？」她不想辩解，反正自己一定说不过他。才想到刚刚教授没事来找她做什么？他不会是来聊天吧？还是因为被放鸽子，心里不是滋味？ 「你帮我换掉门锁，不给我钥匙是什么意思？还有，同学你的审美观是否太差劲？这个东西能看吗？」一到家门口就发现可怕的事情，本来想请师父来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门锁，仔细一看，原来自己心爱的装饰已消失不见。 「钥匙在这。我觉得它很好看啊？怎么了吗？」先递出放在口袋的钥匙，她不解地摇摇头，盯着许毅看。 「你把别人的东西弄坏，不该赔个一模一样的吗？」许毅口气不怎么好，他似乎生气了。 「我告诉你，我能在这里赔你一个就很了不起。别以为你是数学系教授，我就会怕你、听从你的话。我现在讨厌这里到达极点，你很快就会看不到我，那么间的话可以回家乡去跟我父母拿钱。」就算自己说的话毫无道理，她还是勇敢表达心里的想法。 chapter 3 你存在的理由(四) 后来许毅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悠悠飘进自己的屋里，不再搭理对面的疯子。 梁诗伶也不是真那么大胆，只是看到许教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就想上前呛他几句。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待下去呢？梁诗伶没有多加思考，反正要是许教授不喜欢她，她马上转系就是。 ＊＊＊ 星期一的课是早八，梁诗伶睡不着觉，早上六点半便坐在床边，梳理好头发，看向窗外发呆。 为了不在上课睡着，梁诗伶决定去买一杯咖啡，就去跟她特别有缘的那间咖啡厅。 也不晓得他们开门了没，梁诗伶收好东西，往捷运站方向走去。 一路到达百货公司，才发现十点才开门，她正转头打算离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会有人往地下室美食街方向走去？不是都没开门吗？还是那间咖啡厅是例外？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梁诗伶就跟着前面几位年轻人，一起走下阶梯。 美食街有几家店面已经开门，梁诗伶兴高采烈地走上前去，端详咖啡厅的菜单。今天运气这么好，一定要来点一杯看起来最贵气的咖啡。 站在旁边看了快五分鐘，还是决定不了，没办法，她先天就有选择障碍。 美食街的人群渐渐变多，有开心谈笑的女孩们，也有匆匆忙忙买完早餐，要去上班的人们。 还继续看下去，她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 「咦？是梁小姐吗？」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迫使她回过头。 「是的，你好。」果然是咖啡厅的店员，一定觉得她站在那里太久，让旁人不耐烦了。 「我们那时候联络你好久，都找不到你，老闆很是生气呢！」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走过去想把梁诗伶带到旁边的座位上。 「我记得我有留下电话啊？你们老闆想联络我是有什么事吗？」早就忘记那时候做了什么事，不过她还真纳闷，自己怎么会被找上门？难道是之前和林婷说想打工，她真有帮忙传达？ 「好像是那次的偷窃案，老闆想亲自来道歉。」这可是全体员工都知道的事，老闆也再三交代，下次要小心。 「喔！早就没事啦！而且林婷她也跟我说清楚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一直联络不上我。」梁诗伶承认，她真的不是普通的难寻找，才刚上大学，估计已经成为失联校友。 「那小姐今天想喝什么呢？我请你好吗？」既然她不打算跟老闆见个面，那就自作主张请她喝咖啡好了。 「不......不用......」毕竟对方也像是个学生，真不好意思让他请客。 梁诗伶想往另一边去，离开现场，又找不到理由。 「不要请她吧！她绝对不会回报你的。」一个人在旁边插嘴，一听见这声音，梁诗伶就想回头打他一顿。 但这种衝动终究只能忍下来，他现在还是那高高在上的教授。 尷尬的场面无法久站，某教授走到柜檯那里去点饮料。梁诗伶面对那男孩，对他做出个无奈的眼神，「我先走好了，以后一定还会再来的。」 梁诗伶用最快的速度跑走，即便没有完成原本自己要做的事。 离开许教授的魔掌，就是人生最幸运的事，虽然只有短短一下子。 走出百货公司大门，一阵风吹过，阳光穿透云层，照进梁诗伶的眼里，她瞇起眼睛，用手遮住头顶。 在讨厌的炎炎夏日里，就是偶尔会有凉风吹来，把她从溽暑中解救出来。 什么时候能出现那个人，把她从数学系解救出来呢？梁诗伶感叹了几声。 她转过头打算走回去，等自己规划好要走哪条路线，再去面对艳阳吧！ 才刚走几步，就看见许毅从另一头的侧门走上楼梯。他这是要去哪？那里好像是捷运的入口吧？难道许教授上班也是坐捷运吗？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跟上去偷偷地观察他。 说不准能抓到他的把柄，省得整天被他嘲笑。 犹豫十秒鐘之后，梁诗伶转进一间小店，再快速穿过整条走道，她慢慢逼近许毅的脚步。 第一次跟踪别人，梁诗伶小心翼翼地不被他发现，也不要让旁人以奇怪的眼光注视她。 许毅走在外面的人行道上，他手里还拿着笔电包，此时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是c大教授。 明明捷运站就在前面，他却走向后面的公园，梁诗伶心里纳闷着，没注意到他回过头环顾四周。 以为自己要被发现，她拉拉衣服，打算要跑进公园里，当作是要去运动。 结果许毅继续往前走，彷彿忽略她的存在。 不会是他故意的吧？想试探一下不怀好意的梁诗伶？还是他真的没看见？ 反正他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暂时不要跟得那么紧好了，梁诗几番思量过后，决定保持一段距离。 许毅穿过公园的游乐设施，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似乎在等待什么。 「舅舅！」一个小男孩跑过街道，往他的方向过去。许毅为什么会要在这里陪小孩玩？那真的是他的外甥吗？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许毅抱起站在他前面的小男孩，看着他的双眼，捏捏他的脸。 「舅舅，我们学校明天早上要去农场採草莓耶！舅舅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妈妈整天都在忙，连陪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嘟起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跟许毅撒娇。 「妈妈她......她可能最近工作比较忙。舅舅明天晚上再去你家吃草莓好不好？我早上有很多堂课要上。」难得许毅说话也结巴，梁诗伶高兴一下。转头又想到，刚刚听他的口气，怎么像是在隐瞒什么事？ 懒得管这么多，先去找一个凉爽的树荫下，那两人看起来是要待在这里一阵子了，梁诗梁想去附近买杯饮料。 先把包包放在大石头上，梁诗伶深吸几口气，这里清新的会让人全身舒畅，捨不得离开。 她抬起头，看见许毅带着小男孩在溜滑梯、盪鞦韆，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欢笑，透露出很幸福的某样。 梁诗伶还真的很纳闷，许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冷漠、高傲，还是温暖、可亲呢？ chapter 3 你存在的理由(五) 梁诗伶今天的早八课程，不是许毅的基础微积分，她可以迟到一下子，没有人会注意。 继续坐在公园的石头上，梁诗伶非常仔细地观察那两人的互动、对话，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跡。 可惜他们没有任何异样之处，半小时就这么过去。许毅牵起小男孩的手，往后面的公寓大楼走去。梁诗伶赶紧追上去，保持一小段距离。 许毅走到一个楼梯口，小男孩自己走上去了。他在底下对着上面挥挥手，「舅舅去上课！晚点再来找你啊！」 看见他做出这些动作，梁诗伶彷彿发现新大陆似的，原来他也会在公寓里製造噪音啊！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屑，凭什么他就要指责她？ 跟小男孩道别后，许毅再次走向捷运站，这次是真的拿出悠游卡，进入月台。 梁诗伶站在距离他两节车厢的地方，一起等到下一班车的到来。为了不让他消失在自己眼前，她又偷偷靠过去一些，顺便压低帽子。 「欸，你不觉得那个女生看起来怪怪的？她偷偷摸摸地是想要做什么？」站在许毅后面的一对情侣，注意到梁诗伶的奇怪行为。 这么一说，许毅也纳闷着，谁要在捷运站里做坏事？他抬起头顺着那个女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一个带着鸭舌帽、手里拿着饮料的女孩。干嘛在捷运站里还要戴帽子？她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一阵风吹来，下一班车将要抵达，坐在后面椅子上的乘客也走到等候线里，大家排成一列，没有人再去注意梁诗伶，她松了一口气。 站在第三车与第四车的中间，梁诗伶顾不得那么多，能看见许毅在做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盯着手上的手机，丝毫不注意周围发生什么事，如果此时梁诗伶想去偷东西，怕是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广播响起，抵达c区大学站时，他站起来走向车厢门口，依旧点头看着手机。 梁诗伶也慢慢移动过去，靠近他原先的座位，发现他的笔电包忘记拿走了。 再看看四周，多数人都在睡觉、滑手机，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什么事。梁诗伶决定帮他一把，背起背带走在他后面。她心里想着，等一下就看你会有多么慌张，谁说老人可以随便乱丢东西？ 跟随他进入校园大门，梁诗伶不再遮遮掩掩，她自己就是那里的学生，要是被别人问起，就说她也要去数学系讲堂就好。 「梁诗伶！」那一头传来一个男孩的呼唤，梁诗伶心里一惊，衝到旁边的树干后。 「咦？她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怎么突然就消失呢？许教授您好，您今天这么早就来学校啦！」余成杰从人行道跑过来，正好碰上许毅。 许毅不认得他是谁，只对他笑一笑，继续往前走。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今天这么早来学校不是为了要整理这学期的论文？那他怎么没带到电脑？ 余成杰早已越过许教授，去寻找梁诗伶。他才不相信这么显眼的一个人，会被认错。 「梁诗伶，你躲起来做什么？是不是怕被我嘲笑啊？我都还没跟你算帐，那天我们一起去喝酒......」听过林婷叙述当天发生的事，余成杰一直想要好好取笑她一番，结果后来都找不到机会。 他话还没说完，被一个人往后一拉，拖进树荫下，顺便捂住嘴巴。 「你给我小心一点啊！要是害我被发现，你就跟着我一起完蛋。」梁诗伶压低声音，靠近他耳边说道。 「你干嘛？躲着许教授吗？他有什么可怕的？」余成杰推开她的手，转过头怀疑地看着她。 「嘘！」即使被推到一旁，梁诗伶拚命对着他使眼色，使劲儿把他拉向后面。明明没有做坏事，梁诗伶心里就是一阵不安，身上背着许毅的笔电，顿时重了不少。 两个人安静下来，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她从树后偷瞄几眼，看见许毅也还在那里，像是在认真思考事情。 是不是应该逃离现场？可是这样她会不会被认作是小偷？ 等待梁诗伶思考完，再抬起头想偷看一眼，顿时发现许毅就在自己身旁。 「啊！」她大声尖叫，四周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望着她。梁诗伶想挖一个地洞鑽下去，顺便把某人的东西丢进湖里。 「梁同学，请问你在这里鬼鬼祟祟是在做什么？这么怕被我发现？」许毅还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其实他自己也被树后的人吓了一跳。 「教授......我只是想要拿个东西给你。」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拿出他的笔电包。再仔细想想，她主动提起的事情，总不会是偷窃吧？还是他要当作她是在自首？ 「我的电脑怎么会在你手里？你刚刚是不是跟踪我？」许毅早就想起自己把电脑遗忘在捷运座位上，正打算回去寻找，就看见梁诗伶手里拿着它。两个人必须坐上同一辆车，她才能帮他拿走吧？ 「我没有。」梁诗伶斩钉截铁地回答，透露出非常坚定的眼神。 「有这么巧吗？」许毅先抢走掛在她肩上的笔电包，绕过她一圈，再怀疑地打量一番。 「我真的没有跟踪教授。」她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余成杰站在一旁，他也不相信梁诗伶会这么做。跟踪一个魔王干嘛？应该要远远躲开才对吧？ 许毅走掉了，他连半句谢谢都没有对梁诗伶说。 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她竟然有一股衝动，继续追上去。 「我要问问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余成杰一把抓住准备起步的梁诗伶，她还挣脱了一下。 「你打算继续跟上去？你真的在跟踪他！」余成杰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梁诗伶，顺便摇摇头。 「没有，我真的没有。今天是怎么啦！我怎么这么倒楣......」她懊恼地叹口气，一边顺手揉揉太阳穴。 「你是不是对许教授有意思？」以他将近十年的爱情资歷，此时梁诗伶的动作还真反常啊！于是他合理的推断，梁诗伶已经动心了，只是她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我拜託你，别乱说话好不好？」已经够烦恼的，听见他一番话，她更是不知所措。 chapter 4 你的证明题(一) 梁诗伶趴在桌子上，拿起手机滑着学校的热门话题，进入学校一段时间了，她很少在管这些事。今天正好提早到，反正现在间间没事干。 「看什么呢？」余成杰叼着一支棒棒糖做到她身旁，还有一个同系的女孩。 「好无聊。」继续趴着看手机，梁诗伶没有抬起头。 「是不是因为没有看到许教授啊？」余成杰露出曖昧的笑容，硬是扳起她的脸，想一眼看透她的心。 「搞什么鬼啊！你可以不要一直乱讲话吗？我真的很困扰......」原本明明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怎么被取笑一下，她心里有点紧张？ 「欸，你快看看，这不是她吗？」余成杰身边的女孩突然拉拉他的衣服，要他们两人一起看过去，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梁诗伶？你登上热门搜寻？真的还假的？」抢过她的手机，余成杰瞪大眼睛。 排行榜第一名的新闻，正是刚刚躲在树后梁诗伶的照片。仔细一看，标题写着「数学系某系花跟踪数学系某教授」。 「不是我吧？我不是系花吧？可是这怎么像是刚刚的那个地方......」梁诗伶不敢相信自己怎么成为系花了，更扯的是，别人没搞清楚事情，就随便做文章。 「你要成名啦！真是恭喜你，数学系系花梁诗伶小姐。」余成杰激动地拍下桌子，从椅子上跳起，对着讲堂所有人大叫。 梁诗伶抽走余成杰的外套，遮住整张脸，一边想把余成杰拉下去。 「你别乱说好吗？我求求你......」全场都看着她拉住另一个男生的手，做出奇怪的动作。 一向讨厌教授走进讲堂的那一刻，现在她最希望的，反而是能有人走进来管秩序。 「我们来好好看看这篇文章到底是怎么写的，也来研究一下，什么时候你变成我们系花。」终于被说服，余成杰坐下去打开手机，开始在歷史新闻里寻找相关信息。 梁诗没有拿下外套做成的头巾，她把手伸进外套里，也拿起手机继续看下去。 看完她差点吐血，怎么会有人这样扭曲事实？ 今天早晨七点十三分，数学系某系花跟随教授一起进入大门。 目击者刚开始也不太注意，直到发现那名女孩背上背着教授的电脑，还不停左顾右盼。 这举动让人无法理解，于是有人跟上去调查她的所有行为。 后来一位疑似女孩的朋友，大叫出她的名字，因为心虚，她用最快的速度躲到树后面，还不断地暗地里观察教授的脚步。 而这位数学系教授，可不是省油的灯，一下子就发现偷走他电脑的人，当事人不得已之下，只能乖乖交出她拿走的所有东西。 就当所有人都觉得她没戏唱的时候，她居然追了上去，想和教授解释一番。 她究竟是迷恋教授呢？还是一位校园小偷？我们再继续调查。 谁写的文章？梁诗伶看完后怒火上升，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去。 「你看见了吗？哪个没品的人在这里胡乱编造故事啊？学校论坛就这么没水准吗？」梁诗伶转过头质问余成杰，她现在得多发洩一下。 「你......你看完底下留言吗？我劝你先把手机收起来吧！等一下再来解决这件事。」距离上课时间不到五分鐘，梁诗根本无法专心。 要是定一下上课的教授知道热搜榜第一名的人就是她，不晓得会怎么样？上课带帽子会不会很奇怪？还是继续用外套盖头？这样会更明显。 她突然扯下身上所有的奇怪装饰，正经危坐。顺便把手机扔进包包里，再也不理会任何讯息。 撑过一整天，不论是林婷的电话，或是身边其他人的关心，她都装作一副无所知的样子。 也不去看留言区说了什么，反正自己已经成为学校大红人，那些无名小卒算什么东西？ 平常下课后她会去图书馆逛逛，今天可是直接飞奔回家，逃离事发现场。 坐在捷运上，梁诗伶透过玻璃窗的反射，清晰看见自己的身影。她开始怀疑，帮助许毅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去跟踪许毅？现在许毅会怎么想这件事呢？一定很看不起她对吧？ 梁诗伶出现自暴自弃的想法，以后只要是许毅的课，她通通都迟到早退，看他怎么样！把她当了顺便退学也可以...... 走上公寓大楼，她才不相信许毅会在家。那种做事一向仔细严谨的人，现在肯定还留在学校做论文。 「啦啦啦！」一边爬楼梯她一边唱歌，越来越大声，她打算把邻居都叫出来，大家好好理论一番。她可是学校着名的跟踪狂，谁敢跟她吵架的，就是胆子太大，不怕自己的私生活被偷窥。 才刚要踩上三楼与四楼间的平台，梁诗伶忽然觉得苗头不对，就想往后逃走，可惜上面的人已经一眼看穿她。 「你不回家打算去哪里？还是你已经搬家了？」许毅双手抱胸，挑眉盯着她看。 梁诗伶一时傻住，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回家去？他这么想要她住在对面？ 「我刚刚好像忘记拿一个东西，去去就回。」说完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忘记检查信箱了。听母亲说电话费的帐单还没缴，一定是它躺在信箱里没有人理。 梁诗伶没等许毅说话，就直接走下楼梯，等许毅进房后再上楼来，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缓缓打开信箱，梁诗伶像是无尾熊一样，做什么事都慢吞吞地，一边偷偷踮起脚尖，想看一眼隔壁信箱里藏着什么。 可惜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心里想的情书。她失望地取走自己的邮件，转身回家去。 奇怪，他收到情书关自己什么事啊？梁诗伶早就听说学校有人在他桌上摆出一个大爱心，再附上告白信。 那时候觉得这真是太荒唐，怎么现在也在意起来了？ 她一路低着头思考，没注意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啊！不好意思。」迎面撞上一个驻足在转角处的人，她马上道歉。 「你拿东西还真久。」对方没有针对走路不看路这件事多加评论，反而留下更让她害怕的一句话。 这下她变得无比迟缓，艰难地想看清楚眼前这一幕。 chapter 4 你的证明题(二) 「教授，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撇开所有的可能性，梁诗伶才不相信他会对她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在等你，你打算怎么办？帮我打扫家里一个礼拜？」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许毅玩兴大发。 「什......什么？我一定会去打扫的。」一开始还没听懂他的意思，这下突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要她打扫、煮饭，她都没意见，只要不要当掉她所有学分就好。再仔细想想，虽然自己连打蛋都会掉进一堆蛋壳，但许毅绝对没有好到哪里去。敢嫌弃她试试看！ 「不需要。这给你的，我先进去了。」又不是没见识过梁诗伶杂乱不堪的房间，找她打扫根本是破坏装潢。他拿起手上的袋子，交给她，转身要离开。 「什么？教授你......」摸不清个所以然，她才不敢随便接受他给的东西。可是现在不伸手去接住，更是没礼貌。 「捡到我的笔电，真的很感谢你。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就请你喝杯咖啡。」他知道现在这件事在校园论坛闹得沸沸扬扬的，但他根本不想管。该道谢的还是要做到。 「那......那也没什么。何况我......」梁诗伶还真的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差点说溜嘴自己的不良动机。 「当是给你的緋闻赔偿。」看到梁诗伶犹豫的神情，想要知道她顾忌什么，许毅微笑起来，抬起她的手，把塑胶提袋塞进她手上。 许毅转头走进屋里，一句话说到嘴边又收回去了。 梁诗伶没有离开，透过楼梯间的玻璃窗，看见外面的月光，今天似乎是满月。 一路来到这里，发生太多小时候未遇见的事。一度想要逃回家乡去，又因为身边关心你的人，让她捨不得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驻足欣赏月色，不知道此时身在屋内的许毅，看见了没？也许他就站在阳台上，看着属于两个人的风景。 躺在床上，梁诗梁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定是刚刚喝了咖啡，弄的现在精神亢奋。她突然想到，要不要明天去买一杯咖啡回送给许教授？毕竟他之前也有帮忙她。 ＊＊＊ 快速衝过长长的人行道，梁诗伶跑进百货公司的咖啡店，气喘吁吁地向店员点餐。 「我要一杯大杯美式咖啡，半糖、去冰。」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等一下是某教授的早八课程。 「好的，请你等一下喔！」为了提高效率，她自动移至隔壁等待区，再看看手錶，现在是七点四十一分。 接过店员手里的袋子，她再次奔驰在人行道，不管是否会撞上路人。 进入学校大门，她放慢脚步，四处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欸，那个不就是数学系系花？倒追许毅的那个？」旁边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也不少因为她的长相而被吸引过来的男孩。 这些人挡住她寻找许毅的视线，于是她继续往前走，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 走进数学系办公室，几位不认识的教授抬起头盯着她看，环顾一下四周，还是没看见许毅。 平常不想见到他，他就偏偏一直站在那儿不走。现在有东西要给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不成他迟到？严格教授自己迟到？ 怎么可能！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下，不要随便做假设，以免等一下闹出人命。 于是她就这么站在办公室门口，朝着唯一的楼梯看过去，等待他的出现。 旁边有人拿起手机，拍下梁诗伶的身影，马上在论坛公开，她又再追求许教授了。 「你们不觉得这样偷拍别人很无耻？」一个声音从楼梯下面传来，当所有人回过头一看，全都吓了一跳。 有人拿不稳手机，「哐啷！」一声就摔到地上去。 梁诗伶低下头，她不管正视他的眼睛，怕等一下心跳过快会窒息。 「教授对不起，我们马上删掉这些照片。」一个男孩拉起隔壁女生的手，往楼梯口飞奔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他人也跟着快步离开现场，免得等一下许教授生气，他们全被踢出c大校园。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你觉得校园论坛还吵不够吗？」梁诗伶给许毅的感觉，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 「我只是想说......之前你也帮忙我，结果好像都没有回报你。」她被许毅严厉的言语吓到，说话结巴起来。 「你是来拿饮料给我的？」仔细一看发现她手里拿着的塑胶袋，装着他最常去的咖啡店的杯子。 怎么今天正好来不及去买咖啡？难道她又跟踪他了？ 「给你。」梁诗伶对着许毅伸出手，她还是不敢直视他。 许毅正犹豫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以前凡是学生送的任何东西，他绝对不会收下。哪怕是旁边一大群人等着看好戏，他一样会留下一个冷漠的笑容，转头走回办公室去。 可是他又想到，梁诗伶对他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师生关係吧？她早就爬到他的头顶上了。 梁诗伶见许毅迟迟不反应，她打算收回伸出去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就好。 正当她要转头去，许毅一把抢走那个袋子，「谢谢你，我等一下要上课，你也别迟到。」他尷尬地笑了笑，用僵硬的步伐踏进办公室内。 梁诗伶这下真的被吓着，站在原地不动，愣愣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看去。 他刚刚跟自己说什么？不要迟到？他也记得等一下是她的课啊？梁诗伶心里生出一份欢喜，马上往讲堂跑去。 一路上依旧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她只顾得自己，等一下千万不能比许毅还要晚到。 安全抵达数学讲堂，里面早已坐满了人，梁诗伶选择一个后排的座位，静静地坐下。 前面有人回头想和她说话，也有人拿出手机，将镜头对着她的脸。好在旁边同学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似乎是警告他，别这么做，他才放下手机。 余成杰坐在前面一大群女生中间，也不时转过身，偷偷瞄她几眼。 已经超过八点鐘，只有助教在讲台前准备上课资料，看不见许教授的身影。 chapter 4 你的证明题(三) 有人议论纷纷，说着刚刚在办公室前看到的景象，一边讨论许教授迟到事件。 「唉啊，以前许教授从来不接受任何追求，这次是怎么了？他不会是跟那个女的谈恋爱吧？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未免也太可怕！」这位说话的人是大三学姐，她因为转系，必须现在跟着一群新鲜人一起补修课程。 「我不相信。许教授会轻易就被追上？她也才进学校多久？」另一个大三的男生在一旁摇摇头，他不讨厌梁诗伶，不相信她会去追求许教授。 「欸，你们安静。」前面有人转过头把手放在嘴唇上，暗示他们安静点。因为许教授已经走上讲堂。 说是没有位子坐，梁诗伶不敢承认。她实在太害怕等一下被许教授点名，或者被同学嘲笑。 助教开始点名，许毅站在那头环顾四周，目光在后排座位上暂停一下，马上又转向白板，开始写字。 梁诗伶没有注意到许毅的动作，她只是低着头思考今天要上的内容。 昨晚在家早就预习过，她不想丢脸，更不想要被许毅看不起。什么时候那么在意他的眼光，她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改变。 「今天我们要从证明题开始讲起，下课前会有一个小考。」从刚刚到现在，许毅进教室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吓出一身冷汗，有人拼命拍打隔壁同学，也有人本来趴在桌子上，马上直起身子，两眼盯着前面看。 「教授，前面好像还有一个章节还没上完......」也不知道是哪位女孩这么勇敢，站起来提醒许教授。 他上课非常仔细，不像一般大学教授，只提点几个重点，就匆匆带过。如今漏掉内容，确实很反常。 「哪里？我不是上过吗？」许毅一脸疑惑地打量一下讲义，翻一翻几页，回想几天前的事情。 「教授，你真的......你怎么了？」助教在一旁提醒他，免得等一下他错怪学生。 「那后天的课再把那里补完。今天的进度已经规划好，就不要更动。」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漏，许毅只好这么做。 有人偷偷低着头微笑，努力压低声音不然旁边的人听见。大家一致的反应都是，许教授被迷惑的神魂颠倒。 开始上课了，拋下刚刚所有的事情，梁诗伶决定认真听课，虽然预习工作没有任何帮助，她依旧不要再让自己恍神。她给自己一个目标，要把今天所有的课程内容全被都弄懂，就算等一下考完试，回家还要要继续复习。 这么尽力是做什么？她不要被认作是只有外表的肤浅女孩。 当她很认真看着白板，没有注意到许毅已经停下来，看着大家，从第一位同学开始一一打量一番。 「梁诗伶，上来证明这题。」他一开口，所有人转过头来看着她，有人露出曖昧的笑容。 梁诗伶不解地望向许毅，两人的眼神就这么对上，她摇摇头，又挤眉弄眼的，要告诉他，收回刚刚说的话。 许毅没有反应，就这样继续微笑盯着她，这是死亡的微笑。 梁诗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前，她十分懊恼，要是坐在前排人群里，或许他根本看不见她的存在。 许毅让出讲台，站到一旁去，「梁同学，这好像不是你第一次上讲台吧？这么彆扭做什么？」以他对学生的了解，丢脸几次后，就天不怕地不怕。 「许教授，你为什么老要叫我啊？是不是因为其他人你都不认识？」不提起也罢，这下她想去之前的事，奇怪了，他是跟她有仇吗？ 平常习惯呛许教授，所以梁诗伶站在讲台上也是毫无顾忌地就说出来。 这是真的，许毅谁也不认识。被梁诗伶这么一说，他有点不好意思，愣在那里没接下去说。 其他人盯着许教授看，不是想看他出糗的样子，只是大家都很好奇，他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发现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动，梁诗伶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许毅应该勃然大怒吧？ 她偷瞄一眼许教授，他正好也盯着她看，目光一对上，梁诗伶吓得连白板笔都快拿不住。 「你想办法把它证明完吧！不然就不要下台去。」许毅手叉着腰，定定地凝视着她，再度露出一个微笑。 「好......好哦......」梁诗伶的手心不停冒汗，她低着头仔细思考，这题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只能凭空乱写。 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她透过眼角馀光，看见许毅就站在她旁边。 他轻笑一声，「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还敢来数学系？」只有她听得见，因为这话是在她耳边说的。 「我真的......你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许毅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程度不好吧？干嘛要这样？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似乎转过头去面对大家，扫过所有露出奇怪表情的人。 「有谁能上来解答？我加平常成绩，梁诗伶同学你等一下下课留下来。」许毅决定帮她找台阶下，却又忍不住再度捉弄她。 「老师，我！」有人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还有人举起手想争取机会。就在这个时候，梁诗伶已经偷偷溜回座位去了。 明明丢脸的很，梁诗伶坐在位子上却生出一丝喜悦，许毅只认识她一个人？这表示什么？他只注意过她吗？还是别胡思乱想好了，等一下误会他怎么办？ 接下来的整堂课她都不知道许教授到底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段时间，不知不觉就接近下课时间。 她站起来想从后门走出去，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梁诗伶，教授不是叫你留下来吗？还往哪跑啊？」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跑过来站在她身边。 「我......说不定他是随口说说的。」难道教授要单独教她？他都叫她赶快转系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你这么了解他？我以前看过他把学生留在办公室到下午五点多，这应该不是乱说的吧？」看梁诗伶的样子就知道她要落跑，这女孩决定做件好事，帮助她不被当掉。 「所以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梁诗伶脸上一阵失望，说完她往讲台前走去，去找许毅说清楚她不想留下来。 chapter 4 你的证明题(四)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周遭的人和自己往不同方向走去。站在人群中，她似乎迷失方向，这一路往前又是什么？换来的会是什么？ 看不见此时许毅的身影，反而更让她放心。不用小心翼翼地面对他，不用害怕他随时随地会生气。 人群渐渐散去，梁诗伶眼前闪过一个个画面，曾经和许毅经歷的所有事情。即使她努力揣摩他的意思，还是失败了。 说到底她还是想逃走，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兄弟，加油！」感觉到旁边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抬起头发现余成杰就站在她眼前。 她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叹口气。 「去被许教授凌虐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来帮你收尸，绝对免费。」余成杰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一边和另一个女孩搭着肩。 「你赶快消失在我眼前就好。」梁诗伶瞪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本来还踌躇不定，到底要怎么做。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义无反顾地迎上前去。 「我们给她加油！希望她不要死在这里。」余成杰跟着一群朋友离开讲堂，一边嘀咕着。 等待所有人都离开，梁诗伶才敢抬头去看许毅的身影。他还是站在那里，挑眉想说些什么。 「许教授，你找我......」说出几个字才发现，她打断他的话，马上尷尬地再度低下头。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喝美式咖啡？连甜度都一模一样？其实你一直偷偷跟踪我对吧？」许毅手上拿着她早上给他的咖啡喝了几口，一边慵懒地坐下。 「我没有。」梁诗伶用不到一秒的时间说出这三个字，连自己的脑袋都来不及反应。 许毅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盯着她看，让她浑身不对劲。又不好意思叫她把目光移开，她只能继续这样站着。 「你什么时候跟我在一起这么拘谨了？前一刻在讲台上也没这么胆小吧？」许毅看到她的样子就想偷笑，感觉她都快要把自己缩进小洞里。 还在纳闷许毅找她来怎么在说饮料的事，下一秒马上切入正题，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他一天不嘲笑她是会死吗？难道他看不出自己是无心的吗？ 「谁叫你拼命刁难我？我当然也会反驳啊！何况我说的全是事实。」她再度呛了许毅。没办法，在他面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知道。」他微微瞇起眼，点点头，没有责怪她。 梁诗伶还在等待许毅大发雷霆，这下她愣了，这要怎么回答。好像每次她乱说话他都没有生气？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骂我？」梁诗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她顶撞师长，为什么他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许毅还是同样定定地凝视着她，其实他自己也纳闷着，这回怎么心里毫无愤怒？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数学系？我有多讨厌c大？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好吗？你以为我还顾忌什么啊？你赶快把我退学，好让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她一连串丢下一堆话，此刻的梁诗伶比前几秒更激动，不知不觉眼睛充满泪水。 她很久没有哭闹，因为家里的人都是一个面孔，让她有话也说不出来。 在数学系经歷许多人生最难熬的夜晚，担心明天上课什么都学不会，担心自己被许毅讨厌。 看到她快要哭出来，许毅从前面桌上拿了一张卫生纸，这回他站在她身边，轻轻递给她。 「你干嘛一天到晚出现在我眼前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全数学系最可怕的人吗？你这样我压力很大......」梁诗伶忍住泪水，继续对他大吼，可是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渐渐听不见她的声音。 「我也不想这样好吗？」许毅也知道自己被学生讨厌，他也知道，有些人之所以喜欢修数学课，单纯因为他的长相...... 「那你为什么要点名我？明明知道我算不出来还叫我上台？」看许毅一副无辜的样子，她马上收回刚刚的眼泪，气愤地质问他。 「我希望你能更勇敢。」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许毅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诗伶想逃，她转头望向门边，因为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学不会，变得更勇敢。 「我先走了。」留下短短一句话，梁诗伶快速跑向走廊，消失在许毅的眼里。 即使视线被泪水模糊，即使她已经筋疲力尽，她还是奔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许毅依旧坐在讲堂的位子上，他看着门口发呆。 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干嘛一天到晚找她麻烦？不就当初她欠他几个人情吗？现在哪有必要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许毅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事。 桌上还摆放着梁诗伶一大早给她的咖啡，他站起来拿走那个空杯子，离开讲堂。 梁诗伶在校园的人造湖旁散步，没错，就是它，吸引了自己和庄芷晴，也成为她今天步入这学校的诱因。 当初在照片里只觉得它美得像一幅画，现在身歷其境，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踩上湖畔的石子，一步步慢慢走，想办法保持平衡。 就这样走了十分鐘，她绕过整个人造湖。阳光穿透旁边的树荫，照在她的脸上，她伸出一隻手，盖住光线。 这个动作好像在哪里做个？她脑海里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画面。 她怎么会被抱在一个男孩的怀里，一步步走上阶梯？她怎么会用手遮住，他对她投注的目光？他是谁？ 这些是梦里的场景吗？不然为什么那时候的视线模糊不清，看不见对方到底是谁？ 「梁诗伶！你做什么呢？快下来，太危险了吧！」正当她想得出神，余成杰忽然在那头大喊，她一个不小心，差点滑进湖里，变成落汤鸡。 好在余成杰反应够快，马上把她从上面拉下去。 这么一来，梁诗伶吓了一跳，不敢再随便乱跑。 「你技术真好！谢谢你啦！好兄弟。」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他安慰她一样。 「我说你舞技似乎变好了？之前还看你笨手笨脚的，怎么跟个男人跳了舞，就突飞猛进？」刚刚余成杰抓住她的手，她就像跳华尔滋一样，转一圈，翩翩起舞。 「我什么时候跟别人跳舞？」梁诗伶一脸迷茫，疑惑地看着他。 chapter 4 你的证明题(五) 「那次你喝醉酒啊！这么快就忘记......」余成杰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叹口气。 梁诗伶觉得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似的，全身紧绷。 「那个陪你跳舞的男孩，人不错。有机会去找找看，他哪个学校的。」余成杰也看见那个人，他一向不讨论男人，因为他觉得自己最有魅力。 这次他误以为梁诗伶心心念念对方，才提醒她一下。 「我后来怎么回家的？怎么上楼的？你知不知道？」梁诗伶匆匆忙忙地翻找书包，从里面拿出手机，也不晓得是要做什么。 「你又怎么啦？真受不了你这种女生，每天都慌慌张张，一点条理都也没有。」余成杰当天也接近不省人事的地步，他搞不清楚梁诗伶说的是什么。 于是梁诗伶迅速拨通林婷的电话，她要立刻了解当天事发状况，以免影响某人对她的印象。 「林婷，你快帮帮我，那天我喝醉酒，是你陪我上楼梯的吗？」梁诗伶太过激动，林婷都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噼哩啪啦问了一大堆。 「我看着你走上楼梯，我就离开了。」这件事不是早就平息吗？梁诗伶怎么又忽然提起？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隻手拿着手机，一隻手揉揉太阳穴，露出悲伤的表情。 余成杰抽走她的手机，「学姐你别理她，她发酒疯。」说完他掛掉电话，递给梁诗伶。 「我真的要疯了......」下午还要上课，拜託不要再遇到他。 ＊＊＊ 当梁诗伶疲惫地爬上床，已经接近凌晨一时。 透过房间的窗户，她盯着夜空中的月亮。都市光害严重，伸出手数一数，能看清楚的星星，为数不多。 能不能许个愿？即使没有流星...... 她不喜欢流星，因为它代表着，即将消失在人生的一道光辉。 此时此刻，要是能许愿，她会大声说：「我想回到无忧无虑的生活！」 大家都是上了大学就是解脱，离开暗无天日的高中生活，获得新生代的青春气息。 她却是步入大学后，反而更讨厌生活。 梁诗伶很少这么晚睡，她从小到大没有失眠症，每晚必是倒头便睡。这回她翻来覆去，脑袋清醒无比，连眼睛都不愿意闭上。 「什么鬼嘛！我明天还要上课......」她喃喃自语说着，一边跳下床走到客厅去。 看见放在玄关处的雨伞，才发觉自己又把东西乱丢。于是她走过去，拿起雨伞套。 靠近门边，她赫然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声...... 她下意识觉得，这房子隔音效果也太差劲。再过了一秒鐘，她意识到危险信号，这大半夜谁还在外面啊？ 不会是有人家里遭小偷？ 全身毛骨悚然，她偷偷踮起脚尖，不发出任何声音，搆着猫眼瞧一瞧。 许毅？他怎么会现在才回家？他还穿着早上的衬衫，表示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 此时的他看起来除了疲倦，什么也没有。 许毅转头望着对面的门口，梁诗伶的家门。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往回走。 梁诗伶差点失手而打开门，吓得她马上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直到听见许毅的关门声，她才再次爬上猫眼。 她有些担心，许毅究竟是怎么了？ 听学长姐们的经歷，他一向不迟到的，也不允许学生迟到。最近他的反常行为，一定是有原因的。 梁诗伶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要不明天继续跟踪他？他不会又要再去找那个小男孩吧？ 要这么做的话，明天就得早起，牺牲自己的睡眠...... 梁诗伶再度奔回床上，用棉被盖住头。 设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鐘，她不允许自己赖床任何一秒，以免赶不上许教授的行程。 现在已经要凌晨两点，只拥有五个小时的睡眠。梁诗伶忽然怀疑，会不会还太过奢侈...... 清晨醒来，外面似乎一片漆黑，梁诗伶揉一揉惺忪的双眼，不去理会身旁的时鐘。 明明累得半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觉，只好站起来，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原来现在还不到六点。 随手拿起一个咖啡包，泡了一杯咖啡。 像她这种大懒人，一向不做任何厨房里的事情。可是实在太饿，只好翻箱倒柜找出一些起司。 看看她可爱的咖啡杯，决定也泡一杯拿去给许毅。昨天那么晚才睡，一定很累。 「等一下！这关我什么事？」梁诗伶嘀咕着说，愣愣地盯着地板，她很害怕，怎么每天要做事前，第一个就想到他？ 说服自己，他只是她的教授。 特地拿了一个保温瓶，装进热腾腾的咖啡。平常她最讨厌把有甜味的饮料放进水壶里，那会造成永远洗不掉的臭味。 今天就这么牺牲自己最喜欢的水壶。 准备好所有东西，梁诗伶蹲在家门口，只要一听见任何疑似开门声，就马上跳上猫眼，瞧一瞧那是谁。等到七点五十分，她快要忍不住，想衝出去撬开他家的门。 「嗯，就这样，我晚点就过去。」门缝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应该是在讲电话。 梁诗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到底是不是他？随着加快的心跳，她慢慢站起来，伸手去转动门把。就像树懒一样，她的每个动作都慢了好几拍，里头充满犹豫。 「许毅。」打开门的那一刻，他正好背对着她，手里依旧拿着手机。 他转过身，一眼看尽她的心思。 「你昨晚晚那么晚才回家，一定很累吧？这给你。」梁诗伶笑瞇瞇地说道，这次她不只递出袋子，还直接塞进他手里。 「你刚刚叫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很晚才回来？」没听错的话，她刚刚叫了他的名字。 「我......」梁诗伶太紧张，早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一直偷偷注意着他。 「你脸红了。」许毅没有像往常那样，处处为难她。他手里捏着装了咖啡的袋子，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梁诗伶没有回答，她只是注视着他，彷彿忽略自己的存在。 chapter 5 百分之一的机率(一) 「谢谢你，下午见。」许毅快速离开现场，跑下楼梯。 隐约间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朵...... 梁诗伶拍拍自己的脸，意图把自己打醒。却发现自己的脸热呼呼的，快可以煎蛋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她蹲在楼梯间，用手扳着扶手，「快让我进入大型冷冻库吧！我要热死了......」 ＊＊＊ 吃过午饭，梁诗伶还待在学校餐厅，一想到等一下最后一节课是基础微积分，梁诗伶就坐立难安。 「铃铃铃！」身旁的手机响起，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一看是班代打电话，才放心地接起来。 「梁诗伶，下个月的系出游，你去吗？」班代负责召集所有人，于是他一一打电话给大家。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什么时候决定要系出游的？她印象中没听任何人说过。 「那天系上同学在讨论这件事，你不是在场吗？梁诗伶，你这是怎么了？」班代狐疑地问道。 「没事，让我好好想想，晚点再给你答覆。」梁诗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脑海才会瞬间出现一堆场景。 画面里是这样的── 某位教授开着车，梁诗伶坐在副驾驶座。 穿过长长的林荫大道，阳光穿透车窗，照进车内。 她瞇起眼睛，伸出手想拉起车子的窗帘。 旁边有人拉住她，她随即回过头。 「我替你遮着眼睛，你睡一觉，很快就到了。」他温柔的看着她，把手掌覆盖在她眼上。 「好。」她乖乖听了话，靠着椅背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稀感觉到他的手依旧没有移开。 她下意识抓住他，抱着他的手臂。 听见他轻轻低笑了一声...... 梁诗伶还陶醉在这气氛之下，可当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车上，身旁也不是他。 她有一种从梦境中醒来的感觉，久久无法回神。 忽然想去等一下要上课走，梁诗伶离了餐厅。 她在走廊上，全身没了灵魂，两眼无神。 「欸，那不是我们数学系系花吗？她真的很有气质耶......」几个女生印面而来，看到梁诗伶，打算跟她打招呼。 她哪知道这群人是何许人也，再加上刚刚的甜蜜白日梦，她无法自拔。只能尷尬地笑一笑，点点头。 「她成绩很好吗？怎么觉得她有点高傲？」另一个人看见她的回应，不怎么满意。 「可能跟高傲的许教授在一起久了，被他传染......」依照梁诗伶开学第一天的行为举止，绝对不是个高傲的女孩。于是大家推论，她和许毅的关係不一般。 梁诗伶没有听见别人说的话，她只是在想，许教授会不会来参加系出游？ 她想直接问班代，又害怕被取笑。 只好打电话问某学姐，吸取经验。 「欸，林婷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教授参加学生的系出游啊？或是......你们教授有没有跟你们出游？」梁诗伶没有提及任何数学系的事，免得一下子被看穿。 「相信我，许教授绝对不会去的。你要是想追他，我这有一本恋爱攻略，晚点拿去给你。」林婷早就听余成杰说了系出游这件事，如今梁诗伶这么一问，马上被抓包。 「什么？恋爱攻略？我不要......」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吗？你觉得我会去倒追许毅吗？就算我是真的喜欢他，也不可能是我追他！」梁诗伶用八倍速与八倍音量对着电话大叫，一旁的人全都看过来，但她继续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啊！尤其是那个愚人节，被他知道就完蛋了！」她气喘吁吁地在原地踱步，心跳实在太快，她又再度要被烧焦。 旁边的人拼命憋着笑，努力不让拿着手机录影的双手颤抖，这样才能放上学校论坛。 电话那头林婷把手机拿得远远的，防止自己的耳膜被震破。 「你在家吗？喊这么大声不怕隔壁邻居听见？」林婷忍不住嘲笑梁诗伶，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摆明是想让隔壁邻居听见。 梁诗伶听到林婷的话，顿时想起，完了，现在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说出喜欢许毅这件事。 她不敢抬头环顾四周，只是默默地贴近墙壁，想偷偷溜走。 不！是光明正大的离去...... 她还没掛掉林婷的电话，等待稍微远离人群，再度拿起来贴近耳朵。 「你刚刚差点害死我......好丢脸！」梁诗伶压低声音，脸上露出崩溃的表情。 「怎么了？许毅就在门外？」林婷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般预知能力。 「不是！我刚刚就站在学校走廊上。」要是此刻梁诗伶是待在家里，那就好了。 「什么？你怎么老爱吸引大家的目光啊？是不是你也很想登上论坛热搜榜？」林婷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她滑开学校论坛，等着看现场影片。 「喂！你幸灾乐祸啊！喂！」那头传来嘟嘟声，梁诗伶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摔了手机。 她跑进厕所，蹲在马桶上，看着底下细细流水，她决定在厕所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她开始怀疑，到底为什么希望许教授来参加系出游？儘管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这次的活动她不想去，因为心里还打着主意，明天要给许毅咖啡...... 这摆明就是她喜欢许毅嘛！可是梁诗伶不想承认，毕竟自己也觉得师生恋不伦不类。 要是被家乡的人知道她的恋爱故事，父母一定会马上把她召唤回家，锁起房门不准她出去。 梁诗伶一想到父亲兇恶的脸孔与婶婶八卦的话语，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她告诉自己，不能说溜嘴。 如果要经常帮许毅买饮料，那势必要多花很多钱。希望他会喜欢自己泡的咖啡...... 厕所外不断传来脚步声，来来往往的人群还真不少。梁诗伶就这么一直躲着，直到四周变为一片寂静。 下午许毅的基础微积分，她直接蹺掉了，不想被别人议论纷纷，更不敢看到许毅。 早早溜回家研究咖啡，梁诗伶离开学校，斜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跟随她缓慢的步伐。 chapter 5 百分之一的机率(二) ＊＊＊ 时针指向七点，眼看着再不出门吃晚餐，餐厅就要关门了，梁诗伶只好踏出家门，去寻找晚餐的下落。 她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才悄悄溜出去。 才走了几步，便发现自己忘记带钱包。 搞什么鬼？满脑都只想不要被许毅发现，结果弄得丢三落四。 匆匆上楼那东西，再快速跑下楼，她终于远离红色警戒区。 走在人行道上，才察觉原来天气已经转凉，印面而来的微风带着寒意。 都秋天了啊！怎么觉得才开学没多久...... 她点头踩踏着方格砖块，想玩跳房子。 「一、二、四......啊！」正数着步伐，她一头栽进前面某路人的怀里。 对方伸出手扶住她，让她迅速站直。 「这好像不是你第一次走路不看路了。」许毅双手叉腰，盯着她看。 梁诗伶满脸悲壮的神情，「许教授，我正打算去吃晚餐呢！你有必要跟踪我吗？」明明心里一阵激动，她装出冷静的样子。 「我从你面前来，像是跟踪你吗？」 「谁知道啊？像你这种狡猾奸诈的人，我也料不到你会做什么。」从他背后长眼，把她抓个正着以后，梁诗伶觉得许毅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你说我奸诈狡猾？」许毅往前走一步，靠近她，他的气息环绕着她。 梁诗伶想躲开，正打算退后一步，却绊到石头，差点倒了下去。 许毅伸手去扶她，转而成为搂住她的腰。 梁诗伶瞇起眼睛，她偷偷地看向他的眼睛，那里是否藏着一抹微笑？ 许毅放开手，他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她开口，「我才没有说你奸诈狡猾。你看看，你害我差点跌倒。」梁诗伶装出生气的样子，想掩盖自己紧张不安的情绪。 「我刚刚说的是狡猾奸诈。」一向不拘小节的她，竟然把自己说过的话记得一清二楚。 「咬文嚼字，受不了你。」许毅才发觉这一点，他觉得一点也不重要。 「我才受不了呢！我要去吃饭，掰掰。」梁诗伶瞪了他一眼，噘起嘴，绕过他离开。 许毅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嘀咕几句，「奇怪了，我也是要去吃晚餐啊！跑这么快做什么？」 梁诗伶走进一间快炒店，她只想随意吃完晚餐，回家反省去。 总是犯下同样的毛病，明明许毅就是她的教授，为什么自己老是对着他乱说话？就算他表面上似乎没生气，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告诉自己，不准再把许毅当作隔壁邻居来看待。 「小姐你好，请问几个人呢？」 「呃.....就我一个。」梁诗伶心里一阵不爽，她看起来像是携家带眷来吃饭吗？自己还那么年轻....... 再想一想，不对，一定是最近想谈恋爱想疯了。哪间店不会询问人数的？ 店员帮她安排一个窗边的双人桌，她坐下来点餐。 门口传来一阵对话── 「先生，已经没位子囉！麻烦你稍等一下。」 「没位子？那里不是还有个空位？」 「不好意思，那桌已经有人了。我们是不会让客人被并桌的。」 「没事，我跟她一起来的。」 「可刚刚，她说她是单独一人前来。」 「那我们再去问一遍。」 店员和这位客人说完话，他们就走了几步，来到梁诗伶身边。 「小姐，这位先生说......」店员还未说完，梁诗伶已经瞪大了双眼。 「我坐这无妨吧？」许毅灿烂的笑容，就像插了一刀子在梁诗伶身上。 虽然很痛苦，她还是装作没事的样子点点头，「好的好的，绝对没问题。」 待店员走远，许毅以大老闆坐姿翘起脚，对梁诗伶露出轻视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要往反方向走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我眼前？你以为我会怕你啊？威胁我很了不起是不是？」看到许毅的表情，梁诗伶都想一巴掌打下去。 「你是不用怕我，我不会把你当掉。不过如果你想追我，也不是这态度吧？」许毅大胆地说出下午在论坛看见的新闻。不过他藏起了一句话──「即使你常常翘课。」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居然也有点期待，在课堂上看见她傻傻的双眼。 梁诗伶刚开始还高兴的很，觉得许毅今天难得如此善良，对她开恩。一听见他说的下一句话，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的嘴巴张成大大的o形，说不出话来。 许毅感觉到气氛的尷尬，赶忙站起来，去拿了一杯水，顺便帮梁诗伶倒了冰红茶。 「给你，降降体温。」看她脸蛋通红，许毅有点过意不去。 梁诗伶不想要就这么僵着，可她又想不到任何话题。 直到有人出声划破了寂静，「请问两位要点餐吗？」店员看着这两人，从一进门到现在已经过十分鐘，他们还是一动也不动。 「好，我看看。」能躲开许毅就是全世界最棒的事情，梁诗伶拿了桌上的菜单，自顾自地点完餐，就往柜檯走去。 许毅盯着她看了几秒，发现她毫无犹豫，直直走掉。他这才站起来，跟了上去。 「你不等我？」许毅默默飘过去，突然在她身后出声。 梁诗伶又再度受惊吓，不过这次她变得淡定许多。 「请问我为何要跟你一起点餐？难道你要请客吗？」位子本来就是她的，许毅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梁诗伶厚着脸皮提出要求。 「随便。」许毅从口袋掏出钱包，随意在菜单上划了几个记号，走过去付钱。 梁诗伶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道许毅当真这么做了，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呆呆看着他的背影。 即便被嘲笑、欺负，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么一来，她又有理由再去找许毅了...... 「你干嘛？发什么呆？」许毅转过身看见梁诗伶的双眼，正直视着他。他很是不习惯，赶紧走回座位去。 梁诗伶跟上去了，她点头偷笑着，不想被许毅发现，此时她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chapter 5 百分之一的机率(三) 等待菜都上齐了，梁诗伶才战战兢兢地拿起筷子，想要去夹菜。 许毅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继续扒几口饭，放进嘴里。 「你不吃炒牛肉吗？」许毅看到梁诗伶只是不断从距离自己最近的盘子拿菜，他还真以为梁诗伶有什么忌讳的。 「我我我......什么都吃的。」明明在家一向挑食的，在许毅面前，成了标准小猫。 「那就都给你吧！我不吃香菜。」许毅把所有沾到香菜的菜餚，全都摆在梁诗伶面前，以防她手短拿不到。 梁诗伶面有难色地点点头，其实她也不吃香菜......可是，许毅这气势，她招架不住啊！ 她心里怨怒着，「你刚刚为什么不叫餐厅去掉香菜？」 最后还是接受了事实，她缓缓拿起汤匙，慢慢挑起所有香菜，塞进嘴里。她人生第一次尝到无比多的香菜味，直到回家后，依然残留在嘴里。 ＊＊＊ 早晨是被闹鐘闹醒的，梁诗伶前一天晚上早已设置闹鐘，等着隔天早晨的阳光。 昨晚是许毅陪着她走回家，一路上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享受城市的另一种气氛。 虽然今天是星期六，她依旧继续买咖啡给许毅，她知道，他早上八点要出门。 一路赶到百货公司，再回到家，时针即将指向八点。 梁诗伶躲在门口，偷听外面的一举一动。 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梁诗伶兴奋地准备打开门，和许毅来个巧遇。 「病房号多少？我现在就过去。」这是许毅的声音没错。 梁诗伶一动也不动的，她正纳闷着，许毅这是要去医院探望病人？他家人生病吗？ 手里还拎着一杯咖啡，再不敢快追上去，许毅就要离开了。 她悄悄打开门，此时许毅已到达二楼楼梯口，他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 梁诗伶没想到，自己要再度开啟跟踪模式，和许毅一起进入医院。 看着头顶上大大的医院招牌，这里是「新真医院」。梁诗伶从来没有在这里看过医生，对这间医院毫无所知。 许毅往住院大楼走去了，梁诗伶犹豫着，好像不该跟上去才对，这是他的私事。 难道要自己喝掉这咖啡吗？她不想浪费钱在自己身上。 在原地停留一下，她看着地板思索着。 四周传来几个医生的对话，跟梁诗伶无关紧要，于是她忽略了他们。 「你们大一新生都学些什么啊？我们这种老人，都快忘光自己大学时候的样子了。」 「学长，你还年轻的很，怎么可以这么说？」 「别讨好，需要什么帮忙，说来听听。」 这群人边走边说，没有注意站在前头的人正在发愣。 「唉啊！谁这么没礼貌，我站这碍到你吗？」梁诗伶被一个男医生撞个正着，她正准备骂人，突然想到自己原先的任务。许毅这时候，不会已经走远了吧？ 她急急忙忙地想穿过人群，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被阻挡，看不见电梯那头的人影。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站着不动。」方才撞上梁诗伶的人，挤过来跟她道歉。 她根本没在听，只顾着往前挤，踮起脚尖想看一眼许毅离去的方向。 「学长，你还好吗？」这位是刚刚和他聊天的大一生。 「没事。」他只想上前去和梁诗伶道歉，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孩，他认识。 梁诗伶感觉到背后有人拍拍她，迫不得已，她回过头。 此时站在眼前的，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孩，那天在舞厅教会她跳舞的人。 「梁诗伶？」首先开口的，不是他。 梁诗伶没有看她一眼，光听声音，她就知道对方是谁。毕竟那是曾经高中三年的朋友...... 「我有事要忙，先走了。」梁诗伶脸色黯淡，打算往大门口走去。 许毅早已不知去向，她放弃今天做的所有努力。 「你不用这样吧？看到我就想跑走......」庄芷晴抓住她，梁诗伶掩不住眼里的慌乱，她低下头。 「你也不要这样拉着我，我跟你算什么关係？」梁诗伶想甩开她。 刚刚那位学长，是新真医院的住院医师。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因为他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学妹怎么是非特别多？另一个女孩是谁？是叫梁诗伶吗？ 「庄芷晴，我叫你放开我！读医学系了不起啊？你以后当医师也是这副德性？绝对收不到半个病人。」突然间又出现愤怒的情绪，梁诗伶硬是要把庄芷晴推开。 「你们两冷静点。」身为一位学长，他赶紧出来打圆场。 梁诗伶不顾任何人，她扳开庄芷晴的手，随即又被另一个抓住。 这是温柔的力道，一点儿也没有弄痛她。 她愣了一下，没有挣脱。回头看着那位学长，她没想到他会帮助庄芷晴拦住自己。 「放开她。」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此时大厅不再向刚刚那样拥挤，所有人抬头望向那话语的方向。 阳光透过大厅的落地窗，虽然电梯那头灯光微暗，可是梁诗伶依然清楚地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他缓缓走来，梁诗伶收回双手，心里一紧，不敢向他走去，只能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 庄芷晴不认识许毅，她正打算开口说话，忽然发现气氛和先前完全不一样。 即使那位风度翩翩的学长就站在自己眼前，梁诗伶的馀光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许毅挺拔的身影。 许毅走到她身前，拉起她手上的塑胶袋。 「走吧！」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去。 梁诗伶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看了一眼庄芷晴。现在许毅要带她去探望病人？ 「你还不快一点？」许毅背对着大家，发现梁诗伶没有跟上来。 穿过眼前的几个人，梁诗伶朝着许毅的方向跑去。 梁诗伶不敢和许毅并肩着走，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想开口说话。 「你总该承认了吧，你是在跟踪我？」许毅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贴近她的身子。 梁诗伶早已忘了要呼吸，下意识地想逃走，她往后退了一步。 许毅瞇起眼，脸上是温暖的笑意。 他俯身，再度靠近梁诗伶...... chapter 5 百分之一的机率(四) ＊＊＊ 梁诗伶一个人愣愣地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看着前头的墙壁发呆。 许毅带着她来到七楼病房区后，梁诗伶主动提出要求，在门口等待就好。她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他一起去探望他家人。 无事可做的她，决定趴在桌子上，先睡一觉再说。 可能因为自己太早起，她一下子就进入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几个人的对话── 「舅舅，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我好想再去公园溜滑梯，我好想要舅舅陪我荡鞦韆。」是一个小男孩的童言童语，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很快就又能一起玩了！」一般大人对孩子的哄骗话语，她又再度移动一下身子，不禁觉得，周遭怎么这么吵闹？ 「好。」小男孩答应舅舅，两人的声音渐渐远离。 四周安静下来...... 当梁诗伶睡眼惺忪地站起来，才发觉已经中午了。原来是肚子饿得咕嚕咕嚕叫，把自己给吵醒。 许毅真是没良心的人，把自己带到这来，然后就人间蒸发。她只好一个人去吃午餐。 把椅子推开，一件外套滑落下去，掉到地上。 这不是她的外套啊？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座位？ 梁诗伶仔细思考一番，忽然瞪大眼睛。 她印象中许毅是穿着这外套来的，跟踪他这么久，从头到尾都是看见它。 许毅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梁诗伶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现在怎么办？该怎么把它物归原主？她快步跑出会客室。 「啊！」梁诗伶和一个中年妇女撞个正着。 今天是什么倒楣日子，一连撞上两个人？ 许毅的外套从梁诗伶手里掉落，口袋的皮夹也滑了出来。 许毅居然把皮夹放在一个外人身上！这胆量梁诗伶佩服。 对方伸手捡起外套，打算顺便去拿皮夹。 「等等，你是谁？为什么我弟的东西在你手里？」她瞥见皮夹里的身分证，不可思议地看着梁诗伶。 「呃......这个......」眼前的这位竟然是许毅的姐姐，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姐弟。 梁诗伶这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心里想着，自己早已被认作是小偷了吧！ 「女朋友？我弟的女朋友？」这尷尬的场面对方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她狐疑地盯着梁诗伶，这女孩是气质出眾，原来万年不谈恋爱的许毅喜欢这类型。 「我我我，不是。」梁诗伶拚命摇头，女朋友这三个字要是被许毅听见，他不杀了她才有鬼。 「别紧张，我叫许雯，很高兴认识你。」她伸出手拍拍梁诗伶的肩膀，拉着她再次走进会客室。 「阿姨，我真的......不，不是阿姨。」发现许雯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份柔情，梁诗伶十分害怕地退了几步。 「来这里坐着，你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还有，你叫我什么都无所谓。」许雯变身成为家庭长辈的模样，想好好了解这年轻人。 「我叫梁诗伶。不过阿姨，我和许教授，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许雯这架势是要见媳妇的样子吗？话可不能这样乱说。 「你是他的学生呀！你别看我们许毅身为冷漠教授，他平常可是家里最活泼可爱的人。而且他也还没满三十岁，跟你一起，是绝对合适的。」自己的弟弟在学校是什么兇恶模样，她略有耳闻，这学生一定是不简单的人物，才能得到许毅的喜欢。 师生恋三个字不断在梁诗伶的脑海里盘旋，这年代已经这么开放了吗？怎么自己完全跟不上进步的速度？ 许雯是什么意思？把许毅推销给她？ 「许教授他，还不到三十岁啊？」学校里的其他教授，各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学者，难怪当初学长姐们会称许毅为年轻教授。 「你不知道，我这弟弟有多么优秀！他国小、国中，都通过跳级考试，高中、大学读的是全国最第一志愿，出国后三年便把硕士、博士唸完了。」许雯一脸骄傲地说着许毅的过往，她打算先把这学生给震慑住。「不过啊，我弟弟可能就是太优秀了，所以至今没有交过女朋友......」这就是为什么总是把她气得跳脚啊！自己孩子都生了，弟弟连对象的影子也没有。 「许阿姨，就算我很乐意和他在一起，许教授也不会接受我的。」许毅根本不是凡人吧？梁诗伶觉得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你别担心，我弟弟他心软。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不要放弃任何机会。」许雯看见梁诗伶面有难色，赶紧拍拍她的肩膀。 梁诗伶接不下话，看着走廊的另一端发呆。 「妈妈！」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是那么熟悉。 「我们宝贝去哪啦？」许雯起身抱起跑向她的小男孩。 梁诗伶跟着站起来，不自觉地转向小男孩跑来的方向。 许毅站在那里，看着她。 梁诗伶感觉到自己拿着外套的双手微微颤抖，她想走过去，可现在每一个步伐，都如石头般压得她动弹不得。 「外套，还我。」还是许毅先来到她面前，对着她伸出手。 梁诗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乖乖地把外套还给他。 许雯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一边偷笑起来。 许毅清了清喉咙，瞄一眼许雯。许雯便带着小男孩离开。 只留下两个人...... 「吃过午餐吗？要不要一起去？」许毅也化解不了这尷尬的场面，忽然听见疑似梁诗伶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才想起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梁诗伶点点头，她整个人似乎没了灵魂，许毅说话，她只有答「是」的馀地。 「你先点。」坐在地下室的餐厅，许毅掏出口袋里的皮夹放在桌上，这意味着，等一下他要请客。 「教授，我......随便什么都好......」与其说是受宠若惊，梁诗伶觉得自己早被吓得魂飞魄散。 「我姐又跟你说了什么？唉，许雯这个人总是爱到处乱说话。」许毅叹口气，摇摇头。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梁诗伶怎么消失了？ chapter 5 百分之一的机率(五) 安安静静地吸起麵条，梁诗伶从头到尾都把脸埋在碗里，不敢抬起头看许毅一眼。 这个时候能不能聊天？许毅会不会不准许她边吃饭边说话？ 「阿姨她......那小男孩怎么了？」本来是想说，她怎么这么急着要帮你找个老婆，一想到，等一下要是他说出什么劲爆的答案，她哪里招架的住。 「他得癌症，第四期了。」许毅淡淡地说着，没有任何情绪。 梁诗伶心里一沉，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她后悔提起这件事。 「他很开朗乐观，你和他说话不用刻意掩饰什么。」看到梁诗伶神色一变，许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不说，你也看不出我姐有一丝难过。我们家的人就是这样，出了事一句话也不会透露。」 为什么听起来和自己的成长背景很像？梁诗伶突然觉得许毅的话语里，带着无数的无奈。 「有时候，不说出来，也是好事吧。」想不到安慰他的话，梁诗伶叹口气。 「你才几岁就装的像老人一样，别人还以为你歷经沧桑。」许毅没想到梁诗伶会这么说，他发现，她比他想像中的要成熟许多。 「怎么？你老人家觉得不满？」刚才听到许雯一再强调，许毅还很年轻，她就想揶揄他一下。在学生面前说老师自己很年轻？ 「原来你爬到我头顶上，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许毅笑了，他无奈地看着梁诗伶。 「难道你现在才知道？」难道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对待他，早就不是学生对老师的样子？也不是师生该有的感情...... 许毅瞪她一眼，低下头继续舀汤喝，不再理会梁诗伶。她就这么坐着，迟迟未把眼神移开。 「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想叫他的名字，突然又有些害怕。 此刻的许毅，眼里只有温柔的笑意。 「你喜欢一个人的机率，是不是只有几百万分之一？」 梁诗伶耳边所有声音彷彿都消失，她正等待着许毅的回答。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 她的心跳颤抖一下，原以为他要说的是，「你是第一个我喜欢上的人。」 梁诗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笑地说道：「我随便乱问的，你别在意。」 她很久没有这样，隐藏自己的情绪，努力装出很开朗的模样。 拿起汤匙，她低下头盯着空空的麵碗，想从碗壁榨出一点汤汁。 「我也不知道，从出生以来，我应该遇过超过一百万人吧？那机率要说是一百万分之一，好像是对的？」许毅露出认真的表情，像是要算清楚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人。 梁诗伶也被他影响，开始思考这个奇怪的机率问题。而她忽略了一件事...... 「你下午还要继续陪着你的外甥吗？」梁诗伶赶紧换个话题，不要让自己陷入数学的漩涡。 「我回c大，处理一下东西。」许毅知道梁诗梁没听懂先前他的话，甚是满意，她真不是一般的笨。 「我等一下也要去c大图书馆读书。」梁诗伶很快地回答这句话，讲完才想去，自己什么也没带。 这下尷尬了，她摆明就是要跟着他一起。梁诗伶假装翻找自己的皮包，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 许毅憋着笑，看着不敢抬头的梁诗伶，「要不然，你来办公室，我找题目给你写。」也不知道今天中什么毒，竟然想帮她解围。 梁诗伶面有难色地犹豫一会儿，要是等一下他拿困难无比的微积分证明题给她，不就完蛋了？她开始思考，怎么拒绝许毅。 「你想追人，也不是这么不积极吧？」许毅收好东西便站起来，要离开医院。 梁诗伶小跑步赶上他身旁，嘴里小声嘀咕着，「是你叫我来的，等一下就不要嘲笑我。」 许毅的脚步放慢，偷偷配合着她的步伐，眼角馀光瞄到她的身影，他笑了笑。 ＊＊＊ 石头飞过空中，「噗通！」一声掉进湖里，四周一片寂静。 余成杰一人独自站在岸边，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 云层渐渐变厚，似乎要下起雨了。 「余成杰！」不知道过了多久，远方传来叫声，一个女孩朝他跑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很反常呀！」林婷定定地站在他面前，而他依旧失神地望着湖面。 「你明知故问。」他口气不好，没有顾虑到，林婷是位学姐。 「怎么啦？跟女朋友吵架了？」 林婷再次凭着自己的第六感，了解朋友的近况。 「是，也不是。」脑海里是出现一个人影，不过，她或许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唉呀，什么玄幻的答案啦！你又不是我这把年纪，把自己搞得像是八十岁老人一样。」本是想安慰他，结果却说出一堆毫无条理的话。 「要下雨了，别在这里丢石头。我们去喝咖啡，解忧。」林婷其实想去喝酒，不过她一个女孩，到时还真没有能力把醉酒的余成杰处理掉。 「快点，等一下你要是感冒，缺席了许教授的数学课怎么办？被当掉怎么办？」林婷直接拉住余成杰的手，硬是把他带到屋簷下。 「许教授才不管我们。他现在呀，每天忙着处理我们的梁诗伶呢！」是这样的，每次一上课，就发现许教授扫视所有人，最后目光只会停在一个地方。 「我说，他们真的相配吗？」从一开始，林婷便发现，梁诗伶对待许教授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谨慎与恐惧，看到传言时，本以为这只是个巧合，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已经公诸于世了。 「配不配不是重点好吗？他们都这样了，你说他们不配，你就等着被砲轰。」许毅粉丝多，而且都不是后宫粉，绝对会保护着偶像得来不易的姻缘。 林婷两人站着的角落，平时是没什么人经过的，此时突然听见一个男生的声音，从楼梯传来。 这个人，一定在哪里见过，他的声音是那么熟悉。 「啊！」林婷本是要尖叫出声的，被余成杰捂住嘴，只能任由他把她拖向角落。 余成杰刚刚失落的样子全都消失，他压着林婷的头，不让她去看楼梯口。 然而走下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往这里看了一眼，彷彿知道林婷两人的踪跡。 chapter 6 最好的你(一) 女孩脚步放慢，她没听见对方和她说的话。 「发什么呆？」对方见她迟迟不回应，转过身来，发现她正不停回头瞄一眼墙脚。 「没有。」她失去原先的灿烂微笑，只是默默的，跟上去。 「女人心，真无法捉摸。」对方叹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她骤变的表情。 直到这两人消失在长廊尽头，余成杰才站起，顺便扶起林婷。 「怎么办？她好像发现我们了。」余成杰皱起眉头，显露出担心。 「到底是谁？你说什么？」刚刚被压住，都还来不及看一眼，所有事物就消失了。 「是你的特异功能吧？竟然说曹操，曹操到。」余成杰也不是第一次说人八卦，怎么这回就正好被听见？ ＊＊＊ 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跟着许毅走进办公室，梁诗伶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露出惊叹的表情，她忘记了，在长廊那听见的刺耳言语。许毅真不愧是整洁小尖兵，他的每一本书、每一支笔，都摆放地整整齐齐。 对比自己家里杂乱的景象，许毅看见了，绝对会气得脑充血。 「你坐这，安安静静地坐在，你可以吧？」许毅此时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国小学生，要她乖乖的，不准乱跑。 梁诗伶趴在桌上，再度露出无精打采的眼神。 「奇怪了，早上不是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像是受到打击一样？」许毅是没听见林婷两人的对话，自然不知道梁诗伶心里想着什么。 许毅一语道破她的难过之处，梁诗伶别过头去，说不出话来。 「给你，高中的数学讲义，你总会吧？」许毅知道绝不能拿微积分证明题，否则她两分鐘后绝对会进入梦乡。 梁诗伶感觉到鼻头酸酸的，上大学以来，她很少哭泣。此刻心里是生气、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许毅没等她回答，便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自己忙了起来。 梁诗伶想偷哭，又害怕眼睛红了被发现，只能咬着舌头，低头打开那本数学讲义。 迎面而来是属于许毅特有的味道，她跟着他这么久，早就记在心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梁诗伶也开始认真地重新复习高中课程。心情渐渐平缓下来，她抬起头，环顾四週。没想到自己竟然正大光明坐在办公室里，四周尽是顶尖学者的气息，她努力吸几口气，让自己变得更聪明。 她发现，除了许教授的座位旁，摆放了一张桌椅，其他皆空空如也。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今天会带她来？ 她只能从侧面看着许毅的样子，是温柔、清秀的感觉，让她没有压力。 「你该翻下一页了。」许毅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梁诗伶彷彿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依旧呆呆地望着他。 许毅起身，拍拍她的头。梁诗伶这才惊醒，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许毅的耳根，也悄悄发红起来...... 「许毅，办公室是不可以谈恋爱的，我们回去再说。」梁诗伶只是想逃跑，谁知道，嘴巴动得太快，作了蠢事。 本该是许毅占上风头的，这下情势倒转，他瞬间傻住。 「我刚刚随......随口说说的，你别太在意。」意识到自己又在胡言乱语，梁诗伶想立刻收回刚才的话。 「你说什么？」许毅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梁诗伶很努力地想要离开座位。 「这题我不会，你要不要教我？」她随手指着书上一题歷届大考试题，要他教她。根本不知道这题内容是什么，反正赶快转移话题。 许毅没有追究刚刚的疑问，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就这么挨着她坐下。 梁诗伶用眼角馀光，看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 如果时间就这么暂停，停在她最有信心、自信的那一刻，无须理会别人的眼光，那是多么幸福？有他在，她不用害怕学不会，不用害怕照顾不好自己。 「这么简单的，你也不会。你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许毅一秒鐘看完题目，一边嘲笑梁诗伶。 「不过没关係，我知道你很笨。」这不是看不起她，他反而以玩弄的口吻说道。 「谁说我很笨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题的做法，刚刚只是想转移话题。」梁诗伶失手拍下桌子，怒视着许毅。 许毅的风度翩翩，永远只有梁诗伶看得见。 他笑笑，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塞进她手里。 「这么厉害的话，我去拿一份大三的期考试题给你。」 许毅就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么配不上你吗？没错，我是没有跳级，也没考上全国第一志愿，不然我现在怎么会待在你面前？可是你凭什么就要捉弄我？」这是个没来由的情绪，或许是刚刚听了林婷二人的对话，梁诗伶受到打击。 许毅愣着没说话，他才没想这么多。 梁诗伶只带了个包包，随手拿起就往外头走。 她眼角馀光偷瞄着许毅，有没有一点可能性，他留她下来？ 可惜许毅就像一棵大树，一动也不动。 梁诗伶是心虚地逃走的，她害怕自己向许毅低头，害怕自己的自卑，被许毅发现。 一路跑到校园门口，明明就全身无力，她还是努力衝向捷运站。 刚刚的乌云密佈，转变为倾盆大雨，她只好加快脚步。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许毅对自己的看法，开始想天天见到他，想对他说出曾经的不满。 而她始终还是个胆小的女孩，她依旧无法对着许毅，好好说出喜欢。只能偷偷在背后看着他，替他做些微不足道的事。 梁诗伶讨厌的自己，再度出现，她无所遁逃。 雨水打进她的眼里，她瞇起双眼，很痛、很刺。 路旁一辆车呼啸而过，激起水花，全洒在梁诗伶身上。风吹过，她颤抖了一下，衝进捷运站里。 车厢上人挤人的，梁诗伶胡乱找个可以倚靠桿子，闭目养神。 她不敢看透过窗子反射的自己，太狼狈；她不敢看向车厢里的其他人，他们会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 chapter 6 最好的你(二) 梁诗伶一个人走进空空的客厅，脱下湿漉漉的衣服，随手仍在地上。家里越来越杂乱，要是许毅不进门，她绝对不会打扫。 她瞥见桌上摆着一份资料，那是系出游的行程表。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参加，上大学也几个月了，她对班上同学，依然毫无所知，因为她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另一个人。 「哈啾！」窗子没关好，一阵风吹来，梁诗伶打个哆嗦。 她走过去想关起窗，却发现一个掛在墙上的吊饰。这似乎是很久以前，一个男孩送她的娃娃。 是某一所不知名的国中，一个不起眼的教室，几个人静静地坐着，各自读书。 梁诗伶带着圆框眼镜，是特别有气质的，她在最靠窗的位子。阳光从东方照进来，早晨，透着一股生命力。 男孩悄悄抬头，望着窗边的背影，他就这样，度过了短暂的国中时刻。梁诗伶不知道，有人曾经如此喜欢她。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不要急着拒绝我。我相信你并不讨厌我，只是现在，你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我会等你，等到你找到最好的自己。」这是男孩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梁诗伶也曾心动，只是还未长大，不懂得面对这感情。 什么是最好的自己？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是第一个，肯定梁诗伶的人。 梁诗伶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滋味。 又一阵风吹来，梁诗伶才发觉，自己站在窗边发抖。她跑进厕所，赶紧冲个热水澡。 对面传来开门声，应该是许毅回家了。梁诗伶早已忘记，他还住在她对面。 躺在床上翻了翻身，梁诗伶全身裹着棉被，她睡不着，反覆思考着，国中时候逝去的本该属于自己的初恋，而现在，她又为什么，再度将要到手的幸福，偷偷推远？ 她想为自己，勇敢这么一回就好。 这样的信念，伴着她进入梦想。 翌日，当太阳悄悄照进房间，梁诗伶已张着眼，愣愣看着天花板，超过半小时。 她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又有一种感觉，眼前的窗户正在不停晃动，头晕晕的，像身处于一艘船上。 她想再睡一会儿，一定是最近天天都失眠，才会出现幻象。 「咳咳咳！」喉咙突然被什么卡住，她拼命地咳个不停。 不对，是感冒了，很久没感冒。 星期天去哪里看医生？难道这样就要掛急诊？太夸张了。 去药局买药吃吃就好，不要麻烦任何人。 梁诗伶费了一番功夫，才穿好厚重的大衣，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她全身不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踏进捷运车厢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究竟是要去哪里？药局在哪里？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靠着车厢沉沉睡去。 周遭的人进进出出，她没有感觉到。 「下一站，新真医院。」耳边响起这熟悉的声音，新真医院，新真医院，是她战战兢兢跟踪他的目的地。 梁诗伶惊醒，慌慌张张拿起包包，跑下车厢。 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看不见告示牌，看不见熟悉的人影，迷路的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拖着沉重的步伐，她来到医院大厅。今天没有太多病患，四周冷冷清清的。 她坐在距离眼前最近的椅子上，稍微休息一下。 「姐姐，姐姐。」一个小男孩拉拉她的衣袖，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想看清楚他是谁。 梁诗伶在大脑记忆区里寻找，他的可爱小脸蛋，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大概是发烧了，把脑袋烧坏。 「姐姐，我舅舅他叫许毅。」小男孩看出梁诗伶眼里的不解，于是他提起一个扣人心弦的名字。 「你？咳咳咳......」梁诗伶提高的音调，让她口里的痰，顿时卡住。 「姐姐，你生病了对吧？要不要我打电话给舅舅，请他来照顾你。」小男孩伸出小小的手臂，拍拍梁诗伶的背。 「别别别，千万不要。我回去睡过觉，就没事了。」不能让许毅来医院找她，更不能，让许毅知道，她昨天淋着雨回家。 「舅舅他很关心你耶！姐姐别怕，舅舅他是真的喜欢你，才会对你这么好的。」那天看着许毅替梁诗伶盖上外套，小男孩在一旁偷偷笑着，没想到，一向不搭理女生的舅舅，也会这么贴心。他年纪虽小，可是什么都懂，因为他有着和许毅相似的天才基因。 「真的吗？你说许毅他真的喜欢我吗？谢谢你......」小男孩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梁诗伶的心情，忽然好起来。 「姐姐，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要常常逗舅舅开心。因为他以前总说，我是他唯一的开心果，可是有了姐姐以后，我发现他常常心情很好，无时无刻都会微笑。」 听着小男孩说出「以后不在了」梁诗伶心头纠一下，这孩子如此平静地看待生命，真是令人不捨。 「姐姐，我们打勾勾，好不好？你以后要一直陪着舅舅......」他露出童稚的笑容，恢復小孩该有的可爱气息。他拉起梁诗伶的手，她不忍心拒绝他，两人就这么许下承诺。 和小男孩说完话，梁诗伶打算离开医院了。去张罗午餐，顺便买点药。和小男孩说完话，是开心起来，可是身上的病痛还是没忘记。 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梁诗伶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往前面跌。 「姐姐！姐姐！」她听见小男孩不停叫着，她伸出手想拍拍他的头，告诉他自己没事。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下的地板冰冷冷的，四周安静下来。 ＊＊＊ 「这天气，本来就很容易感冒，何况是你不好好照顾她，你现在是在生什么气？」许雯用力一拍旁边的人的肩膀，瞪了他一眼。 「你吵死了。反正，我现在就是很生气。」许毅躲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回瞪了许雯一眼。 「我知道，女朋友生病了你很生气，这心情我能体会。」 「什么女朋友，你别乱说话！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许毅提高音调，比起刚刚更是激动。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了。告诉你，感情上，千万别等着女生来追你。」许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chapter 6 最好的你(三) 绿色的帘幕外透着黄色光芒，空气中佈满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是急诊室，那头还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一个人拉开帘幕，刺眼的日光灯照进梁诗伶眼里，她瞇起双眼。 许毅不明白，以为她是害怕自己，真不愧是作贼心虚。 许毅想开口骂梁诗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时间就这样过去，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 他清一清喉咙，尷尬地一笑，「你要是没事了，等一下去拿药，就可以回家。」本是想关心她，许毅冷场的毛病又发作，一下子便要赶她走。 「还是我去帮你拿。」许毅这回当了逃兵，不敢和她这么对看下去。 「许毅。」梁诗伶刷地一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他。 这是第一次，梁诗伶脸上一无表情，心里却砰然声动，她如此主动，去追求他。 「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她笨拙地问道，眼神闪着期待。 梁诗伶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小男孩的话语，不管他到底知不知情，至少给了她很大的鼓励。 许毅躲开她的视线，没有甩开手，只是愣愣地盯着前头，像是在思索答案。 「是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答案？」许毅转过头，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掀开帘幕，就这么走掉了。 「欸！你......」梁诗伶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拋弃，她嘀咕着，「什么人嘛！这种男朋友谁稀罕？」 想拿起包包直接走人，可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好在原地乖乖等着许毅回来。 躺在床上，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梁诗伶听见耳朵边有人在说话，「天气这么冷，也不盖好棉被，难怪会感冒。」似乎有人替她拉好棉被，她就这么进入梦乡。 许毅搬个椅子，在病床旁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当梁诗伶醒来，是被身边的香味给唤起，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许毅专注地看着电脑，梁诗伶也不打算打扰他，就这样，先沉默一会儿。 第二次偷偷观察他，认真工作时候的样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醒了？午餐，吃完也真该回家去了。」许毅「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拿个便当盒给梁诗伶，顺便帮她打开。 「你帮我买的呀？」梁诗伶兴奋着，笑瞇瞇看着许毅。 「不然，我去偷来的吗？」许毅一副嘲弄的口吻，可是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容。 梁诗伶心跳漏了一拍，许毅悄悄脸红了。 「谢谢啊！」赶快拿起汤匙舀几口，她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这什么山珍海味嘛！要好好品嚐一番。 「这个，三餐饭后各一颗；这个，早晚各一颗。」许毅拿了药袋摆在她眼前，一一说明清楚，再装进她的包包里。 「你要不要每天来我家督促我吃药啊？我记忆力不怎么好......」梁诗伶搔搔后脑勺，嘟起嘴巴。 「你确定？你不怕自己每天被搞得心神不寧？」许毅还真没想到，他这等威严，竟然要被滥用了。 「我考验考验你，有没有管教学生的能力。」 「想得美。」许毅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梁诗伶说不下去了，因为许毅的微笑，是死亡微笑。 「我吃饱了，我要回家去。」梁诗伶把餐盒里的饭吃得一乾二净，伸伸懒腰，想下床去。 「我送你回去，别出去吹风。」许毅拿了车钥匙，站在一旁等梁诗伶收东西。 梁诗伶低着头偷偷笑着，迅速背起背包。 「你的感冒好像都好了？」许毅看她这副开心的样子，完全不像个病人。 「我看到你，就全好了！」梁诗伶跳起来，一边伸手去搭着许毅的肩。 「走开。」许毅推开她，一路往前走。 梁诗伶继续追上去，捏着许毅外套的一角，蹦蹦跳跳地离开急诊室。 「叮！」通往地下室的电梯门打开，许毅先踏出电梯，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梁诗伶是跟在许毅身后，没注意到眼前的两人。 「梁诗伶？」不巧，对方叫住她的名字，她随即抬起头。 眼前是余成杰与庄芷晴。 许毅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梁诗伶。 余成杰遮遮掩掩，不想被许教授发现。可惜庄芷晴走到梁诗伶面前，打量着她。 余成杰和庄芷晴，还手牵着手...... 梁诗伶想绕开，庄芷晴硬是挡住她的去路。 「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好吗？」庄芷晴似乎不是以道歉的口吻，在诉说这件事。 「你们两个认识？」余成杰不可思议，梁诗伶怎么会和她有瓜葛？ 「高中同学。」梁诗伶冷冷拋下四个字，伸手作势要推开庄芷晴。 却被一个人抓住手，往前拉走。 「麻烦，借过一下。」许毅一说话，庄芷晴马上挪一挪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余成杰就这样看着许毅，牵着梁诗伶的手，进入停车场。 「那是我们数学系的教授，你同学，是数学系的系花。」余成杰叹口气，这下梁诗伶要是向许毅告状，他绝对会完蛋。 「什么？梁诗伶跟系上的教授谈恋爱？」庄芷晴本是不高兴，这下她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不敢相信她曾经的朋友，居然生出如此劲爆的消息。 「是呀！我等着被送上断头台......」余成杰再度感叹。 许毅抓着梁诗伶的手，直到穿越常常一段距离，才忽然尷尬地停下来。 他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眼睛不安地看向别处，松开手。 「许教授，谢谢你啊！我说你是不是害羞了？」梁诗伶故意把教授二字拖得长长的，瞧一瞧他发红的脸颊，用手肘推推他。 「上车，闭嘴。」许毅替她打开车门，急忙把她往车内塞。 「欸，你别急着......」 梁诗伶话还没说完，听见关门的「砰！」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这许毅，早被梁诗伶给看透了，表面上风度翩翩，标准的好男友；私底下可是兇恶又残暴，一点人性也没有。 梁诗伶一边想着，要是以后真的在一起了，许毅绝对是森林里的野兽，自己是可怜的小女孩...... 还是先别胡思乱想，免得被坐上驾驶座的某人给做成肉酱。 chapter 6 最好的你(四) 「你的高中同学，跟你有仇是吗？」许毅早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人的尷尬场面，既然是高中同学，何必弄得如此？ 「你知道我是被骗来数学系的吧？」梁诗伶口气不好，她最讨厌有人提起庄芷晴。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还是你讨厌数学？」许毅一脸无辜，他莫名其妙被兇了一顿。 「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呀！不过讨厌数学这点我不否认，我也更讨厌被欺骗。」许毅这是在撒娇吗？梁诗伶这么一来，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不见，她现在只想捏捏许毅的脸。 要是真伸手过去，许毅会是什么反应？ 「喜欢两个字，讲多了，会渐渐失去感觉。」 许毅看一眼梁诗伶，马上让她由痴傻的笑容，转变为一记白眼。 梁诗伶想着，许教授，你能不能别老是冷场？ 再想一下，渐渐失去感觉，那么就是他曾经心动？梁诗伶再度露出灿烂的笑容，自己系上安全带，等着许毅载她回家。 车子发动，围绕四周的气氛，甜甜的像软糖一样，许毅不知不觉，也微微笑起来。 ＊＊＊ 度过一个幸福的週末，马上就要面对犹豫不决的系出游，以及大学的第一次期中考。 日子过得太安逸，梁诗伶整天在上网查资料，搜寻如何取得心仪对象的「芳心」。 许毅从头到尾就不是个好惹的人物，梁诗伶也不知这回怎么了，下定决心就要把他追到手。 答应了小男孩的事，她绝对不会忘记。 拿出许久未使用的日记本，梁诗伶决定规划一下，日后和许毅的──恋爱进度。 一个月后──正式交往。这样会不会太快、太过急躁？不，做事要有效率。 半年之后──第一次牵手。才刚写完，梁诗伶刷刷地划掉牵手二字，在后头加上小小的「接吻」。 「啊！不行！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这么主动？」梁诗伶自言自语，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现在她是被爱情给迷昏了头。 先别再规划下去，免得等一下什么十八禁的事情都出现。 她打开电脑，把所有蒐集到的倒追秘诀全都看过一遍，写下最重要的十项。 一、增加见面次数，以交朋友的方式提升感情温度。 二、引起对方的注意 三、...... 写完十大要点，梁诗伶懒洋洋地站起来，把日记本随手放在桌上，去厨房泡了两杯咖啡，整理好今天上课的笔记，准备去达成今天的任务。 她也不再做什么偶遇的计画，乾脆直接站在家门口等着许毅。 儘管感冒还没痊癒，梁诗伶现在是越来越早起。可是她甘愿就这么等下去...... 当门锁被转动时，梁诗伶的心脏砰砰跳着。 每次给他咖啡，她都是心惊胆战的。 许毅看见站在那里的她，似乎并不意外。他直接走过来，拿走了梁诗伶手上的杯子转身走下楼。 「感冒药吃了没？」许毅头也不回地问道，也不担心梁诗伶没跟上。 「等一下，我要是走丢了，你怎么负责？」梁诗伶一肚子怨气，不能对着许毅发，又隐忍不住。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你有没有走丢。」 许毅知道梁诗伶生气，他放慢脚步，等着她走到身边。 梁诗伶却也停下来，她回想起第一次上他的课时，才迟到几分鐘，便被他的背后眼，瞪得发誓绝不再半夜喝醉酒。 「我问你感冒药吃了没？」 许毅看着她一副走神的样子，很是无奈。 「我好像......忘记了。」梁诗伶抓抓头，一脸不安地低下头。 「现在给我回去吃。」时间也不早，这样一来一回，也许就迟到了。 「我骗你的！一大早起床就吃过了。」梁诗伶跳起来搭上许毅的肩膀，嘻嘻哈哈地玩弄他的头发。 许毅一手拉开她，转头便往前走。 「这笔帐，我们慢慢算。」 留下梁诗伶一人，露出被雷劈中的神色。 虽然一路上许毅一句话也没和梁诗伶说，不过她依旧紧跟在他后面，在捷运车厢里，更是直接找个隔壁位子，就这么坐下。 「欸，让座。」梁诗伶推推旁边正在滑手机的许毅，要他让座给一位上年纪的白发老人。 「怎么不是你让座？」许毅心里想着，你一个学生，叫教授让座，这有没有天理？ 「我是老弱妇孺，你是壮年人口。」梁诗伶理直气壮，不让就是不让。 「你用错词语，你哪里是老弱妇孺？」别看许毅是个数学系教授，他的语文能力也不容小覷。 「你们小情侣能不能别斗嘴，看看旁边需要帮忙的人吧！」一个中年妇人站在人群里，对着他们喊着。 「不好意思，十分不好意思。」梁诗伶赶忙拉了许毅，一同站起来，躲到不起眼的小角落。 「梁诗伶，我们的帐本快要写不下了。」许毅也没经歷过如此丢脸之事，真想找个地洞鑽下去。 「写不下？我这还有一本。」梁诗伶随手从包包拿一个笔记本，放在许毅手上。 许毅还真这么打开，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原来，你对待数学笔记，是这么随便的态度。」上面写满这学期的基础微积分笔记，就是他的课。 「你看看，我走到哪里都带着它，是不是特别注重你的数学课？」梁诗伶一边说着，一边默默靠近他，顺手想抢回自己的笔记。 「走开。这个没收，归我管。」许毅躲开她，把她的笔记本夹紧他的大本讲义里头。 「许毅，你是不是也暗恋我呀？」梁诗伶心里气着，你拿走我的笔记本，是叫我从今以后都不上课是吗？还是不用考试了？ 梁诗伶满脸曖昧的笑容，再度黏到许毅身边。 车厢传来到站的铃声，这么快，就到达学校。 「等一下进了学校，不准再跟着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许毅加快脚步走出车厢，梁诗伶在后头小跑步着。 「哼！你不让我跟，我就偏要跟！」梁诗伶低着头嘀咕几声，兴奋地继续在捷运站里跑着。 走上手扶梯，阳光照进来，一向严肃的许毅，全身上下都是青春的气息，梁诗伶好像也不再害怕，别人的不友善眼光，因为，这已经是她最好的一面。 chapter 6 最好的你(五) 一路上追着许毅走进校园，必定是引起不少人的议论纷纷，梁诗伶完全不理会旁边投射的眼光，许毅似乎也不在意，就这样走向办公室。 「许教授，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你和你们系花，现在是什么关係呢？」一个同学拿着水壶当作麦克风，衝到许毅面前拦住他。 许毅不看他一眼，绕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下焦点全聚集在梁诗伶身上，她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问题。 「梁同学，请问你是以什么方式追到许教授的呢？」 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影。 「其实我和许教授......」梁诗伶想说：我们根本什么也没有啊！别这样歪曲事实好吗？可是现在，越是解释，恐怕被抹得越黑。 四周闹哄哄的，梁诗伶也听不见任何人的话语，她想挤开人群，可是看这个架势，她要替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是不容易的。 还是等一下，八点一到，大概所有人都会仓皇奔回自己的系馆去吧！ 于是梁诗伶就杵在那，对其他人的问话，一概不理。 这或许是梁诗伶此生，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c大没有鐘声，眼看着人群越来越多，丝毫不减。 梁诗伶心里生出怒气，许毅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她讨厌与人交涉，还丢下她一个人，他是不想活了吧！ 正当梁诗伶咬牙切齿地低着头，突然有人从后面揽住她的肩。 这个人绝对是个男的，扳着她向前的力道，快要把她的腰折断。 身边惊呼不断，梁诗伶刚刚是差点尖叫出声，现在还惊魂未定。 所有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给这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除了梁诗伶，依旧看不见帮她的人，是谁。 渐渐远离现场，对方还是没有放手。 「呃，真的非常谢谢你。」梁诗伶扭扭身子，想看清楚对方的脸。 「电话号码。」那人拿了手机，摆在梁诗伶眼前，要她输入。 比刚刚的百人聚集更要恐怖，梁诗伶这是被胁迫了。奇怪的陌生人有什么企图，她完全不知道啊！ 「如果你不想再度引起轰动，就先输入你的电话号码。」那人口气严厉，一点转寰的馀地也没有。 「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好让我记得你是谁。」梁诗伶没有挣扎，她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要认识这位「新朋友」。 「法律系三年级，杨宇丞。」 这这这，是谁？完全就是个梁谁伶没听过的名字。 「杨学长你好，我叫梁诗伶，初次听闻你的名字，很高兴你愿意帮助我。」趁着他不注意，梁诗伶从他的手臂溜出去，自知自己跑不过他，就定定站在他眼前。 对方也是愣了，这学校里，还有不认识自己的人？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学长要是想追我，先别急着要电话，感情需要慢慢培养。」被许毅拒绝惯，梁诗伶开口闭口都这些话，毫不犹豫地就泡了。 这下法律系学长真被她吓着，从来没看过说话如此直白的女孩，法律系，总是拐弯抹角一下才对。 好吧！也算是自己太鲁莽行事，原以为梁诗伶连个教授都喜欢，绝对不难追，他真是大错特错。 梁诗伶边跑边回头，害怕那个杨什么的又追上来，这种法律系学生，要好好应付才行，不然两人结仇了，以后她就等着被他告上法庭。 她一路奔往讲堂，现在她可是全校最火红的人物，迟到几秒鐘，大概会被全校公审。 ＊＊＊ 躲了一整天，既是逃避人群，也是逃避某法律系学长。 梁诗伶疲惫地踏上公寓阶梯，她发誓，再也不在校园里，追着许毅跑。 许毅真是个扫把星，有他的地方，没有好事。 「铃铃铃！」梁诗伶的手机响起，偏偏在她爬楼梯爬得要喘不过气的时候。 一看见来电显示，原来是母亲打电话来。也是一段时间没和父母联络，梁诗伶不禁感到愧疚。 「喂，妈。」实在太喘了，梁诗伶只单单说两个字。 「你生病吗？声音怎么这么虚弱？」梁母难得听见女儿的声音，怎么忽然就生病了？ 「妈，没事，我只是在爬楼梯......」这等于是边讲话边运动，梁诗伶更是爬不动。 「看看你的身子，多久没运动？整天只知道跟男朋友出去玩，下次妈妈见了你男友，绝对数落他一番。」梁母只以为梁诗伶交男朋友，却不知道，她是在倒追教授。 「妈，你从哪儿听来的？别胡说好吗？」梁诗伶还不想让全乡里都知道她的八卦。 「咦，灯坏了吗？」 抬头要往四楼走去，顿时前面一片黑暗。平常早些回家的其他住户，都会打开灯。这看样子是灯坏了。 「妈，我等一下再跟你说，我手机拿去当手电筒。」 梁诗伶没掛电话，只是开了手电筒，往四楼爬上去。 「电灯坏掉？这什么公寓大楼？下回合约到期，赶快换一个房子。」现在时间也不早，梁母担心梁诗伶。 「妈，这房子还不是你找的......」梁诗伶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前进。 这房子，除了对面邻居还算可以，其他方面，就别提了。 梁诗伶是真的看不见，她害怕，等一下一脚踩空，就往楼下跌个狗吃屎。 有一个人从后面跟上来，梁诗伶只顾着和母亲说话，完全没听见脚步声。 「咳咳......」后面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那人还拍拍梁诗伶的肩。 「啊......」尖叫声划破寧静的夜晚，整栋楼的居民，都毛骨悚然。 「哐啷！」梁诗伶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她不敢回过头，看看背后是谁。 梁母也清楚听见女儿的叫声，她被吓得呆住。 「对不起。」那人看到梁诗伶的反应，赶紧跟她道歉。 「还好，还是个人。」梁诗伶拍拍胸口，大口吸着气。 她低头想寻找手机，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捡起，要交还给她。 梁诗看不清对方的脸，刚刚听那声音，像是认识的一个人。 「许毅你疯了吗？」梁诗伶用尖叫的高频率，对着眼前的人大吼。 她真的，火冒三丈...... chapter 7 感情函数(一) 梁诗伶拿起包包，就往许毅身上打过去。 许毅也不还手，只是不停抵挡她的双手。 「吓我很好玩吗？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心所欲是吗？」楼上有人探出头，看看下面发生什么事。梁诗伶不住口，继续大喊。 「我也没有这么说，只是，你的电话没掛。」许毅声音一副委屈样子，脸上却是笑容，可惜梁诗伶看不见。 对！电话没掛！梁诗伶用颤抖的手抢回手机，「妈，我没事，先掛了。」 不等母亲说话，梁诗伶迅速掛下电话。 「许毅，下次要是回娘家，记得自己和我妈解释，顺便带点东西让她压压惊。」 梁诗伶帅气地把外套披在肩上，转身就要往自家门口走去。 「砰！」一声巨响，随即配上哀嚎声。 「呜呜，好痛。」是梁诗伶，一头撞上硬邦邦的铁门。 许毅可憋不住，直接放声大笑起来，还一面上前去关心她。 「就说了吧，不要贸然行事。」许毅幸灾乐祸地说着，把蹲在地上的梁诗伶扶起来。 「许毅，你是看我很好欺负是不是？」梁诗伶咬牙切齿地想瞪他一眼，又找不到他的双眼在哪儿。 「我要去换灯泡，走开！」梁诗伶推开许毅，仔细地摸索，寻找门锁的踪跡。 她打开门，里头的光微微照亮楼梯，终于不再伸手不见五指。 梁诗伶放下包包，从抽屉拿出剩下的灯泡。 许毅靠着扶手，双手抱胸，等着梁诗伶。 「我就不相信，你自己一个人，搆得到天花板。」他咕噥一声，停在原地不动。 梁诗伶一手拿着全新的灯泡，一手拉着一个圆圆大大的塑胶椅，努力从门框内挤出来。 「许毅你站那做什么？过来帮忙啊！」梁诗伶发现许毅站在那看好戏，很是不满。 许毅笑笑，「你应该去找法律系的杨什么，叫他来帮你修灯泡。」 梁诗伶先是愣了一下，忽然高兴地放声大笑，「你是不是吃醋了？你以后还敢不敢把我一个人丢下？早就跟你说，我们应该要坐实这名分。」她拋下手中的椅子，挤到许毅身边，靠近他。 许毅挺直腰桿，从她手里抽走灯泡，挪动椅子，到灯座的正下方。 「什么名分？」 许毅准备要爬上椅子，他给了梁诗伶一个眼神，她赶紧过来，扶住椅背。 「男女朋友啊！」 梁诗伶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完全没注意，此时楼上楼下，好几位住户，正往这儿查看，是发生什么事。 「你再多努力吧！」许毅叹口气，伸手把灯泡拆下来。 梁诗伶抬头瞪着许毅，松开手，走到一旁去。 许毅正打算拿着灯泡，交给梁诗伶。 那椅子不稳固，似乎在左右摇晃。 「梁诗伶，你给我过来！」许毅紧张了，他老人家要是跌倒受伤，可是不得了啊！ 「要不，你答应跟我交往？」梁诗伶撇撇嘴角，连头也歪向一边，在黑暗中用挑逗的眼神注视许毅。 「你再不过来，我把你当掉。」许毅的命令下达，梁诗伶还是站着不动。 「我要是被退学，你会很寂寞的。」这次是梁诗伶佔上风，她要把先前的怨怒，好好发洩一番。 梁诗伶开口，一阵高歌──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 「你看看，这就是我被退学后，你的写照。」 许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椅子更是颤抖。 「梁诗伶，你今天又喝醉了吗？」看到梁诗伶的失态，许毅真是没辙。 「我特地唱一首属于你年代的歌，有没有很贴心啊？」梁诗伶置许毅安危之不顾，继续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有这么老......啊......」许毅身子一晃，往下跌落。 「啊......许教授！」梁诗伶尖叫，今夜第二次划破寧静。 梁诗伶衝上去，要抱住许毅。 「哐啷！」椅子倒下。 梁诗伶一头栽进窗户的灰尘中，吃了满口脏污。 「咳咳咳......」她咳个不停，有人用手拍拍她的背。 许毅被梁诗伶压着，动弹不得，再想想，她也是为了扶住他，才会吃了满口灰尘。所以就暂时不推开她。 「咳咳咳，许教授，你骨折了没？」梁诗伶完全没时间不理会自己的处在位置，她现在还真害怕，许毅会受伤。 「你多希望我骨折？」许毅怎么听这话，像是兴高采烈地等着把他送医院。 「我哪有？」梁诗伶只是要关心许毅他老人家，他要是骨折，她大概小命不保。 「那你要起来了吗？还是你骨折......」许毅再继续被压着，等一下真要骨折。 梁诗伶从窗户边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 「我要去睡觉了，这灯泡给你。我明天会再接再厉的！」搞了半天，新灯泡没装上去。梁诗伶不想再被许毅玩弄下去，她扶起倒掉的椅子，往家里拖。 「梁诗伶，你要知道，感情和相处时间不成正比。」许毅自己爬起来，长长叹口气。他大概知道，梁诗伶明天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 梁诗伶丢下这句话，砰地一声关上门，留下许毅。 「你明明就吃醋了，还当我不知道啊？」梁诗伶狠狠朝背后瞪一眼，接着开心地躺在沙发椅上。 她兴奋地想着，明天该怎么做，才能得到许毅的欢喜，又能避开学校的流言蜚语。 那位杨姓学长，必须处理掉，不过她一个女孩，也不能拿着浪头去打人吧？ 还是等着许毅去动手？许毅会这么做吗？ 梁诗伶决定，再去煽动一下。 靠着猫眼偷看，许毅正从家里搬出梯子，老老实实地作个工人。 梁诗伶手里握着手机，心里打着主意。 她把手机放在耳朵旁，打开门。 「杨学长，我明天也没空呢！可能麻烦你，下次再......」 梁诗伶一边说，一边偷瞄许毅。 她憋不住笑，只好低下头。 「你没事跑出来讲电话做什么？」身后传来许毅的声音，接着，梁诗伶的手机被抽走。 「你还我！」 「杨同学你好，现在有点晚了，可能要麻烦你，明天再说。」许毅明知道梁诗伶在作戏，还陪着她演一场。 「你该去睡觉了吧？我记得，你的感冒还没好。」许毅打开梁诗伶家门，把她推进去。 chapter 7 感情函数(二) ＊＊＊ 「铃铃铃！」时针还未过六点，天色微微暗着，便铃声大作。 梁诗伶口中唸唸有词，咒骂着一大早打电话的人。 她脚步踉蹌，穿着睡衣来到客厅，才发现，电话静悄悄的躺在那儿，声音不是从电话传来的。 是门铃！一定是太累了，才连门铃和电话声都搞不清楚。 一大早就到别人家发酒疯，梁诗伶想走出去泼对方一盆冷水。 她打算走去厕所拿脸盆...... 门铃继续响着，按门铃的人似乎很着急，一声急促似一声。 「干什么东西？我来了！」梁诗伶口气十分不满，她走到门边，差点砸坏铁门。 她也没再看看是谁，就直接开了门。 「梁诗伶，你快借我手机，你快点！」对方比梁诗伶还衝到，马上抓住她的手腕。 「许......许毅你怎么了？」梁诗伶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他开心换下门口的电灯泡。 「你哭了吗？」 梁诗伶瞇起眼，仔细看着他，发现，他眼里湿润。 「没有，你别胡说。」许毅别过头，躲着梁诗伶的视线。 梁诗伶拍拍许毅的肩膀，把他带进屋内。 她早已忽略，自己还穿着睡衣这回事。 她进房间，拿出手机，坐到许毅身旁。 「你要我借你手机，总得先说说，发生什么事吧？」梁诗伶拿着手机在许毅眼前晃呀晃，就是不给他。 「我的手机放在学校办公室，忘记带回家。」许毅轻描淡写地回答，随即便要抢走手机。 「这我当然知道，你这种记性，不忘记带东西，根本不可能。不过，你不需要一大早来我家吧？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借你。这上上下下多少邻居，也不差我一个。」梁诗伶现在抓准许毅的弱点，就是要逼他说清楚。 「梁诗伶......」许毅话没有说完，他哽咽了。 他用手遮住眼睛，想挡住不断流出的泪水。 梁诗伶大概猜中，发生什么事。 「给你，先让你打电话。」梁诗伶心软，她顺便抽几张卫生纸，想帮许毅擦眼泪。 许毅一手拨号码，一手推开梁诗伶。 「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会让你乘虚而入的。」许毅嘴角出现淡淡笑容，即便眼上的泪水尚未止住。 「少逞强了你。」敢利用她的同情，骗走她的手机，梁诗伶把卫生纸一丢，站起来走掉。 电话已经拨通，许毅依然清楚听见梁诗伶说的这句话，他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放心下来。 梁诗伶走进房间，她打开衣柜，寻找一件正式点的衬衫换上。 虽然现在许毅一句话也没提到，不过，这绝对会成为她的笑柄之一。 梁诗伶也不想听见许毅和他姐姐的对话，她真的心疼许毅。 「转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许毅放下手机，叹口气。 梁诗伶换好衣服，自房间走出。 「怎么？现在总可以说说发生什么事吧？」梁诗伶看许毅的情绪逐渐缓和，不再激动不安。 「没接电话。」许毅闭上眼，靠着沙发椅背休息。 「找不到他们？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找？」梁诗伶不解，许毅那会衝动，这下又表现的事不关己。 「找不到......」许毅再度哽咽了，他想努力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可是在梁诗伶面前，就什么都做不到。 他小时候曾经是这样，被遗忘在大大的飞机场。 几个人拖着行李，往托运行李处走去。 小女孩手里牵着弟弟，在一旁玩闹着。 「小雯，我们该走囉！」母亲的声音自那头传来，随即拉起女孩的手，往通关口走去。 母亲的手是有力的，拉着她，快步行走。 她也死命抓着弟弟，不让他走丢。 「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另一头有人提醒，于是母亲再加快脚步。 「唉呀！」弟弟跟不上，他跌倒在地。 「妈妈，你等一下！」小女孩挣扎着要摆脱母亲，可是她失败了。 她松开拉着弟弟的双手，回头紧紧盯着弟弟，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母亲似乎不打算回头，也不打算放慢脚步。 「妈妈，你等一下弟弟！」小女孩慌乱地哭泣，她母亲狠下心，衝往通关处。 小女孩听见母亲微弱的声音，「我们只有两张机票......」 她不愿意离开，不愿意放下弟弟离开。 于是她死死咬住大厅里的棋子，用全身的力气，去阻止母亲。 「砰！」整个旗桿掉在地上，她闻到嘴里是浓浓的血腥味。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看着她吃力抵抗母亲。 「许太太，你再不离开......」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催促着她母亲。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是小男孩，他跌坐在地上，看不见母亲和姐姐的身影，他号啕大哭起来。 女孩母亲松开手，女孩快速往回跑。 「弟弟，你在哪里？」忙碌的机场里，回盪着她的哭喊。 「姐姐......」小男孩听见姐姐的声音！他爬起来，慌乱地四处察看。 小男孩被紧紧抱住，他看不见身后是谁，可是他嗅到属于姐姐的味道，还夹杂着血腥味。 「弟弟不要乱跑，姐姐我害怕，找不到你......」女孩抱着弟弟哭泣，紧紧抱着，不再放手。 她母亲站在远处，看向这里，静默不语。 那年他四岁，被遗忘在人群洪流里。 他的母亲，为了躲债，带上姐姐，本要离开这里。 还好，有姐姐保护他。 这样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没有消失。 「找得到。」梁诗伶接下许毅的话，肯定地说着。 许毅抬头看着她，只看见她清秀的侧脸，和独有的气质。 「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梁诗伶露出浅浅的微笑，侧身想摸摸许毅的头。 「你跟谁做约定？」许毅还是躲开了，他瞪一眼梁诗伶。 「你别老是对我毛手毛脚。」许毅表示不满，对梁诗伶抗议。 「我不跟你说......谁叫你随便乱骂我。」梁诗伶故意把尾音太高，趁机玩弄许毅。 许毅撇过头，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在这样的气氛下，许毅似乎放松下来。 chapter 7 感情函数(三) 「走吧！」梁诗伶见许毅不回答她，于是站起来，整理好东西，往玄关走去。 「去哪？」许毅甚是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找人啊！难道你打算就这么坐在我家傻笑一整天？」梁诗伶身子斜靠在墙上，用嘲笑眼神注视着许毅。 许毅犹豫了，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寻找。 梁诗伶跑到他身边，勾住他手臂，拖着他走到门边。 「这样不管找不找得到，至少你努力过。」梁诗伶眼里流露出温柔的气息，给人继续向前的力量。 「难得，你说出这么有价值的话。」许毅没有再挣脱，他任由梁诗伶牵着走。 「你一天不呛我，是会死吗？」这个人，只要一见到面，就是先数落她一番，梁诗伶总觉得自己太倒楣，还喜欢上他。 但许毅方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褒是贬，梁诗伶真搞不清楚。 「全身不适。」不至于死亡，不过就是那么一点点不对劲，许毅这次也夸大其词，让前头的梁诗伶颤抖一下。 「算了。如果这样，我就给你呛一辈子也行。」梁诗伶任命，只要许毅喜欢，她都无所谓。 「你老人家，每天动动脑筋骂人也是对的，不然老人痴呆我可照顾不来。」梁诗伶才走了两步，突然又不甘心，赶快再补上几句。 「梁诗伶，你这么想要我把你从楼梯丢下去？」这回嘴的攻势，也是越来越高明呀！许毅还来不及反应，就中弹了。 「你连让我换灯泡都不肯，怎么会捨得把我丢下去？」梁诗伶火力全开，开始拼命和许毅斗嘴，另一方面，也想逗他开心...... 「我那是看你手短碰不到。」许毅满脸不屑，真叫他把梁诗伶抬起来，他大概会闪到腰。 「好好好，都给你说！」梁诗伶心情大好，一面跳下阶梯，一面哼着歌。 许毅在她身后，另一隻手里握着车钥匙，打算真听她的话，开起寻人旅途。 大概在凌晨三点，许毅的电脑亮起，一则讯息通知── 别来医院，我们出去走走。 就这样一句话，许毅睡不着觉了。他想起在机场那天，被遗忘的自己。 车子驶过长长的林荫大道，梁诗伶一边看着窗外景色，一边打盹儿。 她也不问许毅要往哪走，反正就这么跟着他，不会迷路。 他们似乎远离尘嚣，往未知方向前进。 梁诗伶睡着了，许毅轻轻拿起外套，披在她身上。 把冷气调小，确认好她没有吹到风...... 时间是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许毅开着车回到小时候住的地方──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不知道许雯会带着孩子去哪，不过他凭着直觉，一路开车来到这里。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秋蝉唧唧叫着，枝叶摩擦发出唰唰声响。 天气早已过了炎热时候，小镇里没有现代化的建筑，自然没有冷气、电视。 许毅小时候讨厌这里，许雯也一样。他们认为，母亲就是为了躲避债务，不愿意和父亲见面，才回举家迁往此地。 于是开始就学，许毅脑海里只有一件事，离开偏远的角落，到大都市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做到了，五年读完小学，两年读完中学，快速奔向梦想的光明。 可当他抵达全国第一的学校，他才发现，他迷失了自己。 出国唸书，回国很快就顺利当上教授，在别人的眼里，他光芒万丈，是人生胜利组。 在国外的几年，他不断尝试联络母亲，却无法成功。 直到某一天，他接到许雯的电话。 说母亲早在几个月前便去世了，生病、自杀。 两人都来不及，看看母亲最后一面。 许毅痛恨母亲，也痛恨自己。 他总觉得，母亲不爱他、不喜欢他，认为他是意外中的產物，而不是一个孩子。 和母亲的隔阂，从来没有消失过。 「咦？这是哪里？」梁诗伶发现车子停下来，她东张西望，愣愣看着眼前的景物。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许毅本不打算吵醒她，这下她自己醒过来了。 「你不说，我还以为我回到父母家呢！」梁诗伶家乡虽然没这么偏远，不过这样荒芜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你小时候也住乡下？」许毅这次发现，原来自己和梁诗伶还有这项共同点。 梁诗伶随口「嗯」了一声，转身便打开门想下车去。 「你安全带没解开。」看到身旁的傻子被卡住，许毅一边低头偷笑，一边伸手去帮她解开。 梁诗伶转头正好对上许毅深邃的眼眸，许毅的手顿了顿。 距离再靠近一点点，他们就能清楚听见对方砰砰的心跳声，就能明白对方心里的悸动...... 时间彷彿就这么暂停，在彼此以最真挚的感情，交换心里最深沉的秘密时。 「好了，下车去。」许毅解开安全带，坐直身子，弹了一下梁诗伶的额头。 「唉呀，好痛！」梁诗伶从紧张的气氛里，突然被击中头部，吓得她差点摔出车外。 许毅有力的握住她手腕，也扶住她的肩。 「你找死吗？」梁诗伶怒火中烧，反手扳着许毅，一边伸手要朝他挥过去。 「乖，别动粗。」许毅脸上突然堆满笑容，梁诗伶搞不清所以然，就被许毅挣脱了。 他率先一步下车去，留下梁诗伶一人。 「你......」怎么自己老是被他欺负，梁诗伶嚥不下这口气，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随即她也跑下车，蹦蹦跳跳来到许毅身旁。 他们绕过几个残破的房子，无人知晓，人烟是否依旧。 最后，许毅的脚步放慢，他望着远方的尽头，沉默不语。 梁诗伶明白，他害怕着什么。 那是痛苦和快乐夹杂的记忆封存处，再往前一步，就会一触即发。 梁诗伶陪着许毅，静静佇立在原地。 此刻的许毅，像是梁诗伶想保护的小男孩。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儘管动作是如此轻柔，却给他无限的力量。 面对童年伤口的力量...... 「走吧！我陪你。」许毅转头看着梁诗伶，从她的眼里，印出他的影子。 她的眼神，是无限的肯定和鼓励。 许毅笑着，迈开步伐，朝着他的「家」的方向走去...... chapter 7 感情函数(四) 绕过无人村落，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矮墙。那是洁白如玉的，就像刚刚粉刷过。 许毅伸手触摸墙面，感受消失的馀温。 「有人来过吗？」梁诗伶仔细打量这屋子，看样子就是有人定期来维护。 「不是我。」许毅轻声细语，像是害怕打扰屋内的住户，或者，这里根本没有人。 「何不进去看看？」梁诗伶要伸手去推开木门，又回过头看着许毅。 她走过去，拉着许毅，让许毅亲自去触碰木门。 他犹豫着，始终没有出力，推开心内的那道墙。 「我刚刚说了，我陪你。」梁诗伶继续微笑，拍拍他的背，握紧他的手。 「咿呀！」门开了。 里面的景物，是许毅最熟悉的，童年的所有回忆。 门旁的桂花树依旧，将它的根迈进更深的泥土，将它最芬芳的气息，散佈在小小庭院。这是许毅三岁时，母亲亲手种下的...... 继续往前走，传来一阵耳语。 梁诗伶机警退了一小步，勾住许毅的手，害怕地不敢再前进。 许毅瞇起眼，这样彷彿就能看穿那薄薄墙。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发现梁诗伶的行为，他才知道里面是真有人。他知道是她在怕什么。 「你去外面等我。」许毅以命令的口吻，强迫梁诗伶离开。 「你要是出事了我也跑不掉吧？你确定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是安全的吗？」梁诗伶继续紧紧抱住许毅的手，不让他移动任何一步。 「我确定把你带在身上是不安全的。」许毅没奈何，也真不放心她一个人。 「怎么？我会吃了你是吗？」梁诗伶听许毅的话，以为他说自己是危险人物。 「咳咳咳......」许毅被呛到，压低声音咳几声，不想被里头的人发现。 梁诗伶这次明白他说的话，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许毅皱起眉头，瞪着梁诗伶，想捂住她的嘴，根本来不及。 说话声消失，里头的人也充满警戒。 梁诗伶心里想着，这下完蛋了，她闯的祸，许毅还得陪着她担。 「谁？」是许毅先出声，划破寧静。 屋子里没有声音，山谷那头也没有回音。 梁诗伶瞥见墙角摆着一根木棍，她努力伸长手，去拿起它。 耳边传来铁门门把被转动的声音，许毅往上走一步，靠过去。 梁诗伶双手握住木棍，举起来，准备朝门打过去。 许毅不知道梁诗伶在身后做的是什么，只是突然没人抱着自己的手臂，觉得有些不习惯，想回头看她一眼。 就这样，眼前一条黑影闪过，伴随着「砰！」的巨响。 「啊！」梁诗伶为了抓回飞出的木桿，一头撞上大大的铁门。 许毅还好是身手敏捷，跳到一旁去，躲过梁诗伶手上的擎天霹靂棍。 「许许许......你没事吧？这木棍实在是太太太重了，我一不小心就手滑......」梁诗伶无辜地蹲在地上，她只不过是害怕许毅走上去，会被里头的人拿刀刺死。 「你不痛吗？」刚刚那么大的声音，绝对不是小力撞上，梁诗伶怎么看起来依旧安然无恙？ 许毅蹲下去，摸摸梁诗伶被撞到的地方，温柔凝视着她。 被这么一说，梁诗伶才感觉到头上隐隐作痛。她不敢抬头看许毅，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傻的可笑。 明明是陪着许毅来找人的，却弄的好像许毅在照顾她，她拖累了他。 「没事了。」许毅这次似乎看出她的难过，于是轻轻安抚她。 门内的人偷偷观察外头动静，突然间，那人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确定不会有人拿着木棍，就这么打开门。 许毅迅速拿起木棍并站起来，准备防御。 当许毅与屋里人对上眼，对方大笑起来。 梁诗伶还坐在墙角，她抬头看到这一幕，想飆出脏话。 搞什么嘛！会来到这里的，除了许毅，要嘛不就是许雯吗？他们两人紧张兮兮这么久，真是天下唯二蠢货。 「姐，你不要没事把许言煋带出来好不好？他身体已经够差了......」其实许毅早已猜出许雯带着孩子来这里的意思，只是，他希望那孩子能在医院里，多接受一点点治疗也好，就算徒劳无功。 许言煋？这孩子跟着许雯姓？梁诗伶还很少看过跟母亲姓的人。 「总要带他来看看，他外婆曾经住过的地方。」许雯说得轻描淡写，不让往事影响自己的情绪。 「我......能够进去看看吗？」许毅顿了顿，眼睛自小小的门缝，想看一眼现在这房子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能进去？这是你的家耶。我有定期在整理，摆设应该都没变。」许雯这次发现弟弟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原来他也对过往，充满恐惧，而不敢再次摊开。 许毅沉默下来，许雯让出一条路，给他自己决定，是否进入旧时回忆。 梁诗伶已经爬起来，她走到许毅身旁。 「不急着现在打开门，你可以慢慢等待，等自己足够勇敢的那一天。」梁诗伶悄悄说着，只有许毅听得见。 「会不会，终究没有那一天？」许毅也迷惘了，这十几年来，他好似从未成长过。 「总会有一天。」这是梁诗伶最爱的一句话，是让她坚持着不放弃的力量。 许毅伸手，去推开门。 总会有一天，不如，就让它成为今天。 有她在身边，就算再胆小，他也会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勇敢的人，这样，才能继续保护她。 梁诗伶笑着，其实她也从未坦然面对过自己的童年，那不堪回首的童年。 是遇见许毅，她才渐渐明白，原来还有那么多人，比她更需要勇气，去伤痛里走出。 她决定，属于许毅的秘密，她要陪着他，到那一天，他不再害怕回首观望。 「姐姐。」小男孩扯扯梁诗伶的衣角，要她也进去。 距离上次见面不到一星期，小男孩似乎变得更苍白虚弱。 梁诗伶牵起他的手，跟在他身后，进了房屋。 里面是整齐的摆设，极其简约，没有多馀的物品。是没有人住，不过依旧有着生命气息。 「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的房间。」许雯手指着一个小门，那是曾经两人一起度过的时光。 chapter 7 感情函数(五) 其实，家里就只有一个房间，母亲从许毅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睡在客厅。 每天早上醒来走出房门，会看见母亲一个人愣愣坐在唯一的沙发椅上，没有早餐，什么也没有。 母亲彷彿没见到他，一句话也不搭理。 是上小一的那一年，许毅背起破旧不堪的书包，吃过姐姐刚准备好的早餐。 「妈妈，你要陪我去上学吗？我第一次......会害怕。」许毅支支吾吾地说着，这时候的他，害怕学校老师，害怕离开窄窄的小房间，因为外头的世界，他从没看过。 「走吧。」身后有人牵住他的手，是许雯温暖的小手。 这时候的许雯，即将升上小学六年级。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学校老师，是父亲陪着她，一同走入礼堂的。 可是父亲现在早已消失，母亲也不是当年乐观开朗的样子。 既然她努力把弟弟留下，那么，她就会好好保护弟弟，一直走下去。 「妈妈，掰掰。」许毅一边回头，一边向母亲招招手。 许雯知道母亲不会回答他，于是赶紧陪着弟弟聊天，逗他开心。 「妈妈只是太忙了，她刚刚一定是在想，晚上要准备什么晚餐，给我们可爱的弟弟吃。」许雯早不是第一次骗人，她用熟悉的语调，熟悉的笑容，低头和弟弟说着。 「那姐姐觉得晚上会吃什么呢？」许毅也笑着，他就像被骗过一样，露出天真无邪的样子。 「你猜啊？」许雯悬着的心放下，弟弟还不够大，去面对这些大人世界的是非。 许毅没有接下话，他做思考样，边走边想。 只是，他面上的神色，与心内的想法，早不是一个样了。 姐姐骗过他，他并没有生气，而是以相同做法，骗过姐姐。 一路手牵着手，他们步入这偏远地方唯一的小学。 每个年级学生，不到十个。 许毅是那样优秀，迅速学会学校教的所有事，并且通过跳级考试，成功升上国中。 从小到大，他的联络簿家长签名栏，永远是姐姐签的名，到最后，他都快忘记，母亲是什么名字。 那年考高中，他的年龄比其他考生小了两岁，是考场里最矮的那个，也是唯一考上国立高中时那一个，就这样，他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家乡，到不熟悉的地方去生活。 然后紧接着姐姐也到大学读书，家里顿时没了人。母亲是否依旧愣愣坐在沙发椅上一语不发？许毅心里从未想过这件事，只是拼命藏起所有家庭的悲剧。 他骗过同学、骗过朋友，甚至骗过自己。 在聚光灯下闪耀的人，是不会露出脆弱的那一面。 大学毕业，一路唸完博士，许毅没有再踏进这里任何一次。 可是当许雯带着孩子消失，他第一个想到的可能，竟然是这里。 是的，那个孩子没有父亲，更没有疼他的祖父母、外祖父母，但他十分懂事，从来不问起那些事。 许毅不近女色，有一部分，他不希望像他的父亲一样，作个拋弃家庭的失败男人，他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让许雯怀了孕，却从未见过身影的人。 在他的眼里，婚姻会破败，所有的喜欢都会消逝，徒留怨恨和痛苦。 第一次见到梁诗伶，让他彻底颠覆对女孩的想法，是激动吵闹的，而不是端庄优雅。 这个女孩，让他开心，让他不去想起，各种相爱可能產生的后果。 他知道梁诗伶喜欢自己，更知道，自己喜欢梁诗伶。 不晓得她发现自己的心意了没？他只想这样一直保护着她，到她足够年纪，去面对那些困难。 「你不进去看看？我帮你打扫的一尘不染，也没移动你的任何一个摆设。」许雯看着不断驻足的许毅，她彷彿又遇见，那个小时候，最脆弱弟弟。 「房间，不重要了。」许毅没有开门，他反而走到客厅沙发椅上，坐下。 坐在母亲每天坐着的位置，感受那已经消失的馀温。 他们都不知道，母亲为何会自杀。 收到讯息的时候，母亲早已离去两个月。 只剩下一个罈子，长眠在某座深山的古寺里。 「姐姐。」小男孩手牵着梁诗伶，小小声说着，指指沙发椅上的舅舅。 梁诗伶知道小男孩是想叫她去安慰许毅，可她觉得自己根本没能力啊！是小男孩太高估她了。 低下头看着小男孩，他圆圆的眼睛似乎在发亮，期盼着梁诗伶的动作。 「姐姐是开心果。」小男孩再度靠近梁诗伶，偷偷在她耳边低语，想说服梁诗伶上前去安慰许毅。 梁诗伶发现，自己还没学会，去关心别人。 许毅忽然抬头一瞥，正好与梁诗伶对上眼。 许毅笑一笑，收起难过的面容。 他从梁诗伶的眼里，看见她要给他的爱。 或许关心不一定要用说出来，或许心灵也能传送爱，把属于两个人的感情，用眼神交会。 「要不要去四周看看？」许毅走过梁诗伶身旁，开了门，让外头微凉的空气透进来。 梁诗伶说什么才好？她被许毅感染的忧伤还未退去，忽然就被外头的风冷得打个哆嗦。 她偷看许雯一眼，许雯对她笑笑，点点头。 「我也要跟你们去。」小男孩开心地拉着梁诗伶，跟在许毅身后。 「许言煋你......不要......」许雯对男孩嘘几声，一手指着天花板上的电灯。 「没没关係，我可以带着他。」梁诗伶现在很是紧张，自从刚才看见许毅脆弱的一面，她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好好保护他。这想法应该还未被许毅看穿，不过在现在的气氛下，梁诗伶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破功。 「我们一起走。」许雯上前去把小男孩牵走，率先走到外面柏油路上。 许雯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回头，破坏弟弟难得的姻缘。 梁诗伶走在最后，她的脚步渐慢，再次环顾四周，这里真的没有人住吗？已经荒芜多久了？ 许毅回身等她，顺着她的目光，再看向那个不起眼的小房子。 他决定就此把伤心的过往留下，日子还很长，不要被悲伤羈绊，才能拥抱更多的爱。 chapter 8 离合悲欢(一) 几个人绕过空无一人的村庄，小男孩似乎累了，越发显得虚弱。 再往前一段路，印象里是有条小河的，许毅经常下了课，就到那里走走。他不是什么生物学家，想观察水里的动植物，只是盯着那自由自在的鱼儿，想像自己未来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真的过得很自在，就像现在一样，明明是上班的日子，却带着某人翘课。 梁诗伶也不在意，反正整个学校也只有许毅会点名。至于许教授蹺班这件事，被扣薪水、被革职，这都不关她的事。 「我听见河水声。」梁诗伶听见远方潺潺流水声，急忙跑过去查看。 「我也要看！」小男孩跟着在后头也想跑步，可是身体状况并不允许。 梁诗伶赶紧不着痕跡地放慢脚步，一边用眼角馀光偷瞄后方。 「唉呀！」 三个人同时衝上去想要扶住小男孩，他却抢先一步跌在地上。 梁诗伶这下慌了，就是她跑太快，小男孩才会跌倒。 「宝贝，你还好吗？」许雯蹲下去，看见小男孩的长裤破了一个洞，鲜血缓缓留下来。 「没事，跌倒再站起来就好。」许雯拍拍许言煋的头，伸手要把他扶起来。 此时在小男孩的眼里，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没有听清楚母亲说的话，耳朵边有奇异的嗡嗡声。 他靠着后面，倒下去...... 「许言煋！」还好许毅就站在他身后，把他抱起来，快速往回跑。 「对......对不起。」梁诗伶和许雯跟上去，儘管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梁诗伶还是小小声地对许雯道歉。 「就算你刚刚不在前面，他一样会跑过去，一样会昏倒的。」许雯是里头最冷静的一个人，脸上一点惊恐的样子也没有。 直到上了车，他们依旧一语不发，再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没有人会回头看一眼那旧屋子。 他们匆匆离了无人小镇，许毅暗自许下承诺，一定会、一定会再回来...... ＊＊＊ 医院的浓浓药水味扑鼻而来，现在已是下午时刻，今天一早上都在坐车，颠簸中，梁诗伶累得不成人形。 她靠着医院的等待区座位，静静睡去。 一个人走进等候区，手里拿了一条毯子，覆盖在梁诗伶身上。 没有惊动她，转身离去时，还顺带关上照着她眼睛的灯光。 许毅没有手机，四处找不到梁诗伶，就一直站在大厅等她。 小男孩情况不那么乐观，该来的总是要来，许雯在孩子的面前，总是表现最快乐的样子。她陪在孩子的病房里，等着他醒来。 又一小时过去，许毅等得不耐烦了，可是依旧没有离开大厅。 「请......病患家属至一号手术室。」是广播的声音，呼唤着某位病患家属。 许毅找到了广播台，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寻找梁诗伶。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还是志工先对着他开口，他才走上前去。 「我有一位......朋友，她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们帮忙广播？」许毅说到自己和梁诗伶的关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是朋友，好像不需要这样广播？于是他用最小的声音，说出朋友两个字。 「好的没问题，她叫什么名字呢？」志工热心地说，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再医院里服务多年，时常替人广播。 「梁诗伶。」许毅本还要道谢，结果那志工转头便拿起麦克风── 梁诗伶小姐，梁诗伶小姐，您的丈夫正在找您，请您马上到大厅服务台。 许毅愣在原地，他到嘴边的谢谢突然说不出口，像是被口香糖哽住喉咙。 他想许一个愿，再那可怕的广播之前，把梁诗伶扔回家。 「你在这里等一下，你太太如果听见了，应该马上会过来。」志工搬了张椅子，特地打开来给许毅。 「呃......好，谢谢。」许毅艰难地坐下，他今年也要二十九岁，从表面上看来是结婚的年纪，可是梁诗伶还......这么年轻。 不知道等一下见到梁诗伶，她会是兴高采烈地玩弄他，还是怒发衝冠把他骂一顿。 坐在梁诗伶身边的人，听见方才的广播，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想伸手去把梁诗伶叫醒，可是只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梁诗伶自己张开眼，睡眼惺忪的她，看不清旁边坐着的是谁。 她刚才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原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挪动一下身子，却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小心！」还好旁边的人伸手抓住她，只让毯子滑了下去。 「刚才广播说，请梁诗伶到大厅服务台，你的丈夫正在找你。」那个人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医院广播里的话。 「什么？谁？」梁诗伶还未清醒，只听到「丈夫」两个字，脑海里马上浮现一个人影。 「你去了广播台就知道吧！」那人也是一脸茫然，谁知道梁诗伶的老公是谁啦！ 「你怎么在这？」梁诗伶这才仔细看清楚，身边居然坐一个她如此讨厌的人，还和她讲了这么多话。 「我来找朋友，正好看到你坐在等候区睡觉。」庄芷晴这次真的没有要刻意遇见梁诗伶，她完全是路过。 「那我去找我老公了，谢谢。」梁诗伶捡起地上的毛毯，迅速叠整齐，放在椅子上。 庄芷晴没有多说话去留住她，也没有多问她亲口说出的老公，是真是假。 梁诗伶走到等候区的尽头，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她也想和庄芷晴好好谈谈，只是心里对她的生气，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尤其刚才听见她说的「去找朋友」，让梁诗伶心里很是不平衡。 在往大厅的路上，梁诗伶的心情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兴奋，弄得她心神不安。 等一下见到许毅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现在要不要先打草稿，还是会因为太紧张而即兴发挥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把广播语言录下来，梁诗伶想要每天晚上睡前听一遍，让许毅永远陪伴着她进入梦乡，也好以后不断拿来嘲笑他。 快要到大厅时，梁诗伶忽然停下脚步，要是广播人不是许毅，是不是很尷尬？ chapter 8 离合悲欢(二) 梁诗伶忐忑不安地来到通往大厅的最后一个走廊，只要穿过这里，就能一眼看尽整个大厅。 自从被法律系学长威胁后，梁诗伶开始发现，自己身边随时有饿狼在等着吃掉她。 许毅那傢伙又不肯好好保护她，弄得她每天提心吊胆的。 大厅人来人往，梁诗伶东张西望找着服务台。 突然她快步衝过去，跑过人群。 「许毅──」梁诗伶看见柜檯旁一个人影，扑进他怀里。 那个人来不及反应，下意识伸手回抱住她。 「许毅，我就知道是你！」梁诗伶赖着不动，在他的怀里撒娇。 「你知道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吗？」许毅推不开这黏人的东西，也拿她没辙。 「我当然知道啊！你不是说你在找我吗？哦，不对，是我的『老公』正在找我。」梁诗伶眉开眼笑的，心情好极了。 「你......吃过午餐了吗？」许毅承受不住这个攻势，还是赶紧转移话题的好。 梁诗伶才发现，自己一直忘记要吃饭。 「你要带我去吃午餐吗？」梁诗伶变为三岁小孩，抱着许毅手肘不放。 许毅转头轻笑，不太认真地丢下一句话，「想吃哪？」 「你带我去。」梁诗伶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商店，反正跟着他就不会迷路。 许毅走出医院大门，他们没有提起任何关于今天早晨的伤心事。梁诗伶很高兴，她是真正的开心果。 「老公，你为什么还没求婚就称我为老婆了？」梁诗伶走着走着，才发现这回事。他们交往了吗？怎么这闪电战打得她头昏眼花，就马上被制伏。 「误会一场。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更不是你老公。」许毅还没找到机会解释刚刚的状况，可是上一瞬间，他觉得没有必要解释，这样误会也很好...... 「那就从情人作起好了。你到底要不要当我的男朋友？」梁诗伶不害怕被拒绝，她早已强化心灵，不管多艰难都要说服他。 「随便。」许毅眼神直视前方，此时他不敢看着梁诗伶。他害羞了，可面容依然沉着稳重。 梁诗伶心跳漏了一拍，刚才许毅的话在她耳里打转，还未被脑袋解读，她站在原地动不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梁诗伶怀疑自己產生错觉，许毅其实根本没说话吧？ 「好话不说第二遍。」 许毅把梁诗伶拋下，他心里隐隐不悦，刚刚说这么大声她还没听见。 「我知道，你答应我了对不对？你要变成我的男朋友了对不对？」梁诗伶再度衝上去抱着他，谁说她没听见，只是她来不及反应。 许毅笑笑没有回答，梁诗伶心满意足地在人行道上蹦蹦跳跳。 他们路过长长的林荫大道，往市区的方向走去。 许毅没有躲着谁的眼光，仍由梁诗伶抓着、握着、抱着。 也没人说老师不能谈恋爱，他喜欢的是梁诗伶，儘管学校很多眼光会注视着他们，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会保护她。就像她保护他一样...... 下午三点，还未吃到午餐，怎么说，许毅都是个不及格的男朋友。 两人走进一间中式小馆，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 「给你点。」许毅把菜单交给梁诗伶，自己拿了皮夹准备付帐。 「我今天这么走运啊？」早上还觉得自己倒楣，被从甜美的梦乡惊起。怎么下午接二连三的好事到来，她一手抓一个，来不及掌握啊？ 许毅一脸不屑地看着她，心里想着：点个菜也这么多废话，以后不是准备被这人吵死？ 梁诗伶得不到回应，一个人边拿起笔在菜单上画了数十笔。 「点完没？」许毅看着梁诗伶把着菜单不放，也不知道她动画画、西画画，是在做什么。 「我怕你吃不饱。」梁诗伶总算是处理完餐点，交到许毅面前，给他付帐去。 许毅正喝着水，嘴巴一开一合想说话，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咳咳咳！」许毅手没拿稳，杯子往旁边倒去，嘴里来不及吞下的水，让他呛着了。 「许毅，你怎么了？」梁诗伶赶紧拿着卫生纸衝上去，一旁的许毅咳嗽声不止，梁诗伶再伸手拍拍他的背。 「我......」他用八十岁老人沙哑的声音想解释，梁诗伶笑弯了腰，跌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 「你点这么多，谁吃得完？」许毅缓了下来，好不容易清清喉咙，讲出几个字。 梁诗伶还没止住笑，她抢了许毅手上的菜单，边对他指指他的钱包。 许毅就这么乖乖地，交出自己的财產。 梁诗伶跑去柜檯付帐，开心翻找许毅钱包的信用卡。 「小姐，你和你丈夫两人，吃得完这么多吗？我们这里的餐点份量，都是双人份。」帮忙柜檯结帐的是餐厅老闆，他看着菜单上画记的符号──水饺二十颗、大碗红烧排骨麵、鲜虾肠粉、酥炸年糕...... 这样算算，价格并不是特别高，可是一餐摄取的淀粉量，大概是三天该有的。 「我老公他食量大，一个人可以吃两碗麵。」梁诗伶用一点也没有吹嘘的面容，肯定地对老闆说道。 老闆吃惊收下菜单并结算餐费，梁诗伶收回信用卡，回到座位。 许毅瞇眼睛，害怕地看着发票。长长的发票上写着一大堆字。 「这样，我们不用结婚，我就被你吃跨了。」许毅感叹不已，这女朋友的实力惊人，他才交往一小时，就被吓坏了。 「我要把你餵得圆圆胖胖，这样才可爱。」梁诗伶正规划着，一系列男友改造计画。高傲冷漠的许毅，终将会变成乖巧听话的许小狗。 许毅笑笑，站起来走到饮料桶旁，装了两杯红茶。 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餵了一颗水饺到梁诗伶嘴里。 「我怎么敢让你饿着，多吃一点才对。」接着许毅又把大碗牛肉麵放在梁诗伶面前，替她摆好汤匙。 他一向很节俭的，这些东西不能浪费掉，必须让梁诗伶吃完。 女友改造计画也将要实施，梁诗伶穿着的牛仔裤似乎太松呢！ 她瘦瘦的身子，肯定能塞下方才点的所有食物。 chapter 8 离合悲欢(三) 梁诗伶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便大口吃麵，发出唰唰唰的声响。 在男友面前一点形象也不保留的她，完全不在意许毅的想法。 一滴酱油喷在梁诗伶脸上，许毅赶紧抽张面纸给她擦脸。 「梁诗伶你是国小学生吗？」许毅这才开始准备吃饭，他优雅地端起小碗，装了半满的汤。 「我太饿了，都是你害的。」梁诗伶嘴里鼓鼓的，话也说不清楚，随即又塞了一口青菜。 「你点这么多，就是因为你很饿吧？还拿我来当藉口......」许毅一点也没有过意不去，还小小声咕噥几声。 梁诗伶没听见，因为那声音被她吸麵条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等到吃完所有餐点，梁诗伶瘫软在椅子上站不起来。 「许毅，你抱我回去。」梁诗伶真的......吃太饱了。 「少耍赖，我等一下要回学校一趟。」许毅赶着回去，便不再理会梁诗伶的撒娇，他直接拿了车钥匙离开。 ＊＊＊ 许毅开着车把增胖不少的梁诗伶送回家，自己则离开住处，他趁着天还没黑，再回学校一趟。此时多数学生还未离开，他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一路开着快车来到校门口，向警卫打个招呼，便匆匆往法商学院开去。 停在法律大楼停车场，他毫不犹豫走上阶梯，进入学院内。 正好学院院长从办公室走出来，遇见快步行走的许毅。 许毅这迎面而来给人一种杀气，院长后退几步。 「许教授今天怎么会亲自来到我们学院呢？」平常理工与文学院老师是互不往来的，要不是许毅是学校内赫赫有名的人物，怕是院长也不认得他。 「你们大三法律系，有一个叫杨宇丞的学生，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他？」许毅是比这位院长年轻不少，他平时待人十分有礼，很尊敬长辈，今天这气氛下，他说话难得如此直接了当。 「小丞啊？我有教过他好一阵子呢！许教授要找他吗？」杨宇丞是法律系大三的学霸兼系草，多少女生求之不得。院长对他印象也很好，是个认真读书的孩子。 「我有点事情要和他沟通一下，不过这点小事就不麻烦院长。」许毅赶时间，他不打算和老人家多扯下去，便草草结束话题。 他循着课表，来到法律系第三讲堂，现在还不到下课时间，他便打算在门口等待一阵子。 「那是许教授吗？他怎么会在这？」旁边传来窃窃私语声，已经有学生自讲堂走出。 「一定是来找杨宇丞的，早就跟他说了别招惹数学系系花......」几个人看着许毅挺拔的身影，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有人悄悄窜进讲堂，去找杨宇丞。 许教授宝贵的时间，谁也不敢耽误他一分一秒。 杨宇丞走出讲堂，他一点也没露出害怕的样子，就这样走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中庭空地，没有人正大光明的跟在后头，倒是有人偷偷拿着手机就位，准备录影。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吧。」许毅冷冰冰地放话，一开口就充满杀气。 「是吗？许教授已经承认和梁诗伶的关係了？」杨宇丞面色不善，许毅现在是梁诗伶的谁？他凭什么威胁自己？ 「她是我的女朋友啊？你不知道吗？」许毅说的理所当然，像是很久以前就发生的事。 旁边蹲着偷看的人憋不住，惊呼声阵阵，大家不敢相信，许教授竟然亲口承认他们之间的关係。 「许教授？」杨宇丞本以为那是许毅的弱点，没想到他毫无犹豫就承认了。 「不用怀疑。」 许毅绕过人群，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就直接离开天台。 学校网路一时塞车，什么资料也传不上去。 梁诗伶躺在家里床上，想补睡几回，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于是她走到书桌前，开始准备该死的期中考。 她忽然想起被许毅没收的笔记本还未拿回，这下根本无法复习基础微积分啊！ 她要跑去许毅家强行取回笔记本？ 对！之前换锁的时候，老闆又多送了一副钥匙。 那么，就这样偷偷进去吧！反正要是被他发现，也拿她没辙。 梁诗伶拿杯冷水作酒，喝几口壮壮胆。 许毅家没有保全，这点梁诗伶非常清楚，所以只要赶在他回家前抢回笔记本就行。 梁诗伶从小到大没偷过东西，当她走出自家大门，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于是她打开手机，想上网查查当小偷应该注意的事情。 手机页面停留在校园论坛，梁诗伶顺手滑开要将它关闭。 突然眼睛扫过一个熟悉的照片，是自己在数学系办公室前等待许毅的画面。 梁诗伶生气地想，这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吗？还提出来讨论，也太不像话。 于是梁诗伶准备打开留言回覆区呛人...... 「什么？许教授亲口承认的？」 「不可能吧？这影片是合成的？」 底下留言区不断更新，一则接着一则，不过内容都大同小异。 梁诗伶狐疑地打量着留言区，她的脑袋控制不住自己的幻想，是不是？许毅公开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们交往还不满二十四小时啊！这个危险期都还没度过，许毅就心急如焚地让大家知道了？ 看看论坛标题──c大某许姓教授大方认爱系内美女。梁诗伶手机拿不住，差点摔到地上。 梁诗伶慌张起来，许毅不该来个温水煮青蛙吗？火候过大她要被烧焦了。 「铃铃铃！」电话声响起，梁诗伶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也没看清楚来电显示，梁诗伶一把手机放到耳朵旁，便传来那头的吼叫。 「梁诗伶！实在是太恭喜你啦！没想到你这傻大姐，竟然追上本系超兇教授！」是余成杰激动的叫声，还伴随着那头医院的救护车声。 「我的耳朵......要聋了！你小声，别在公共场所这样。」梁诗伶压低声音，也想从电话里伸着手把余成杰的嘴捂住。 「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系花谈恋爱了！这下你整天跟男朋友一起，大概也不跟我们去系出游吧？」余成杰一直等不到梁诗伶的答覆，就想暗地里拿把刀逼她做决定。 chapter 8 离合悲欢(四) 「系出游？我要去──」梁诗伶拉长尾音，好好抒发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什么？」余成杰被吓坏，梁诗伶本拖拖拉拉不肯给答覆，照理来说她就是不想去，只是还找不到理由拒绝。今天她连系出游的事都忘了吧？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梁诗伶一心一意想逃离学校，逃离这可怕案发现场。 「你不陪陪你男朋友？」余成杰现在与女友稳定交往中，他一天到晚往医院跑，就是为了见到某人。 「我们就住对面呢！每天从早到晚都见得到面。」梁诗伶以前埋怨这住所不好，现在这里就是他们的两人世界。 余成杰嘖嘖叹几声，这傢伙被许教授传染，变得如此骄傲。以后恐怕是没人治得了她，只能靠男友出手。 余成杰不想再听着梁诗伶的放闪故事，于是他快速掛下电话。在系出游的名单上，补上梁诗伶的名字。 系出游一星期之后便要出发，要不是梁诗伶算是他的好朋友，这样临时报名，是一概不接受的。 不知不觉梁诗伶走到门边，还顺手打开了门。 她这动作是做好准备，要去进行偷窃案。 梁诗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许毅家的备份钥匙。 她刚才正准备点开许毅的影片，被余成杰打断。 现在就是要立刻看完影片，还要把它好好保存，以后给他们一些孩子看。 影片里充满杂音，于是梁诗伶把声音调到最大，想听清楚许毅说的话。 「你应该知道......」 对方是威胁她的杨姓学长！梁诗伶心里暗爽，许毅终于去宣示主权了！ 继续看下去，梁诗伶的心脏砰砰直跳。 「梁诗伶，你声音关小一点。」一个人影爬上楼梯，没好气地看着她。 「啊！怎么是你！」梁诗伶尖叫，她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什么，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机关上。 许毅什么话也没说，就走到她面前。梁诗伶后退一步，撞上身后的门，顺带把它给关上。 梁诗伶想起没有带钥匙出门！她慌张回头想挽救这个悲剧。 许毅瞥眼看见她握在手里的是他家钥匙，便再靠近她一步。 梁诗伶全身都贴在门上，一边瞇眼，一边用手寻找可以支撑身体的铁桿。 「你干嘛？要进我家做什么？」许毅直接把手按在门上，用挑逗的眼神，配上温柔的微笑，看向梁诗伶。 「我......我没有。是......我发现多一副钥匙，所以......」梁诗伶憋着气，说话结巴起来，她不敢直视许毅的双眼。 许毅轻笑几声，「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问句究竟是指什么呢？梁诗伶像是喝了迷药，头脑神智不清。 「你带我回家。」这语气和前一刻完全不一样了，梁诗伶面色转为嫵媚的微笑，眼睛里带着柔情。 许毅很快跟上她的新曲调，便收回手，「你说的？」尾音微微抬高，似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的笔记本，你什么时候还我？」 世界上最煞风景的话，大概就是这两句。梁诗伶只在一分鐘内，转换三种语气。 她被迷昏是真的，但她马上清醒也是真的。 梁诗伶从许毅的魔抓跳开，躲到一边去。 「原来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要进我家拿你的笔记本？」许毅满脸不悦之色，不再理会梁诗伶。 「你生气了？」梁诗伶看见背对自己的许毅就要离开，她赶紧跟上去抱住他不放。 「你不要生气嘛！小气鬼......」梁诗伶连头都埋进许毅的背，许毅动不了，也看不见身后的她。 「你才小气吧！不就是一本笔记本而已。」许毅还以为梁诗伶忘记这事情，原来她一直心心念念着呢！ 「我要期中考啊......下星期还要系出游。」梁诗伶掐指算算，能读书的时间不多呀！上大学的第一次期中考，就要满江红吗？ 许毅拨开她环绕的手，转头正经八百地看着她。 「你要去系出游怎么没和我说？你把男朋友放在哪里？」这回许毅真的生气，他们才交往一天，梁诗伶就要逃跑了？ 「你吃醋了？要不要你也跟我一起去？」梁诗伶踮脚尖捏捏许毅的脸，像安抚小狗一样拍拍他。 许毅不理会她，便拿起钥匙要开门进入屋内。 「你等等──」梁诗伶衝过去阻挡他，现在的她身无分文，要是许毅走掉，她就要睡在楼梯间。 许毅斜着眼瞧瞧她，这人还真是落魄。自己是怎么的去喜欢她？ 梁诗伶发现许毅没反抗，以为他要帮助自己。 许毅翻翻找找他的皮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卡。 就这样递给梁诗伶，趁着梁诗伶要看清楚上面写的字，没注意到他，于是他打开门。 梁诗伶先前以为是自行开锁的教导指南，再看一次，发现那是开锁匠的电话。 摸摸口袋，梁诗伶的手机竟然凭空消失。 地板那头也没有，难道是，被许毅偷走了？ 「碰！」是门关上的声音！ 「许毅！你给我出来！」梁诗伶疯狂按着电铃，并且对着门内大喊。 没有任何动静，梁诗伶更是生气。 不对！她还有他家的钥匙啊！怎么忘记这回事了？ 梁诗伶愤怒转动着门把，等一下见到许毅，绝对要把他处以极刑。 「你再这样下去，门锁又要坏了。」 许毅无奈伸手要去帮她开门，正当他将门把往后拉，梁诗伶本身体靠着门边施力，这下重心不稳，往前倾倒。 许毅一天到晚遇到这种状况，他身手敏捷地抱住她。 「许毅──」梁诗伶咬牙切齿，她趴在许毅的怀里，真想用力捏他一下。 许毅没放手，梁诗伶不再动来动去，她静静地站着。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梁诗伶感受到许毅心里的怒气，她放软口吻，一边抱着许毅撒娇。 「几天？」系出游不是都要一星期？难到梁诗伶当天来回？ 梁诗伶从未仔细看过行程，她为难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梁诗伶完全没有这实事求是的态度，马上就被问倒。 许毅给她一记白眼，继续开口丢下一连串问题。 「去哪里？住哪里？吃什么？去几天？怎么去？这些通通给我查清楚。」 许毅不放过任何一点，梁诗伶只要说不出来，就不准去。 梁诗伶一边哀求着请他帮忙找开锁匠，一边四处寻找出游行程表。 chapter 8 离合悲欢(五) ＊＊＊ 是星期六的早晨，梁诗伶收好行李，花了好大的力气说服许毅，她踏上系出游的旅程。 特别准备好热腾腾的咖啡，还加上她亲手做的早餐，梁诗伶端着托盘站在许毅家门口，等他起床，再进行一番餵食秀。 许毅心情真因为她的努力而变好，特地开着车载她到火车站。 外头一群人发现那是许教授的车，马上联想到不该出现的画面，难道，梁诗伶住在许毅家？ 许毅还打开车门下车帮梁诗伶提行李，眾目睽睽下对梁诗伶说道：「在外面注意安全，上火车就打电话给我。」 说完许毅便离开，留下站在原地梁诗伶心里暗爽，旁边的人一阵窃笑。 当余成杰带着另一位女孩到来，没有吸引太多注意力，可是梁诗伶一眼就看见他们。 是庄芷晴，不和c大数学系有任何关连的人。 系出游什么时候可以带女朋友一起参加？早知道这样梁诗伶便不去了。或许现在打电话给许毅，他还来得及把她带回去。 不过临阵脱逃会给人什么想法，也没人明白梁诗伶的尷尬之处。 只能期望在这三天两夜的行程里，能不被庄芷晴缠上。 等待所有人到期，他们坐上火车。 梁诗伶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也不知道会是谁，来到她身边。 她先打通电话给许毅，告诉他火车即将开车。 「您播的电话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许毅应该还没回到家，他在跟谁打电话？梁诗伶收起手机，几分鐘后再一次回拨。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梁诗伶都没听见许毅的声音，直到那头传来：「转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她才掛下电话，呆呆望着窗户外。 许毅又把手机乱丢...... 「梁诗伶，火车还有一小时才会到达目的地，我们能聊聊吗？」庄芷晴老早就发现这里有个空位，犹疑一阵子，决定坐到她身旁。 「聊什么？你在医学系的快乐生活？」梁诗伶的思绪被打断，她才转过头看看庄芷晴。 她们凝视对方，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们高一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庄芷晴出声划破寂静，把两人拉回高中的日子。 「你说：『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基本资料怎么填写。』」梁诗伶不曾忘记，她们友谊的开端。 庄芷晴也没有忘记，只是她身边多了许多朋友，让她不小心漏掉最真诚的初心。 「我现在很快乐。」梁诗伶看见远方的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在眼前，她们远离城市。 曾经的高中生活，是在不太起眼的小城市度过。 「你是说现在在c大？」庄芷晴一直没有问她这个问题，她总觉得梁诗伶会狠狠指责她。 梁诗伶点点头，虽然数学系内容她不喜欢，可是有一个人她很喜欢，这样就够了。 「之前看到一个转学的简章，本来想拿给你......」庄芷晴心里总是抱着歉意，她知道梁诗伶不领情，她只能默默注意着她。 梁诗伶笑笑，先前的生气都消失，「不用了，谢谢你。」 她不转学，也不转系。 在数学系的日子可能不好过，未来的工作也无从找起，反正有人会替她想办法。 「因为你们系的教授，所以你想留下来是吗？」 庄芷晴第一次听见余成杰说他们系上有人倒追教授，只觉得那个人不自量力。 后来知道那女孩是梁诗伶，才发现原来她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样子了。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成长，超乎想像的成长。 几次在医院遇见他们，听梁诗伶被称作老婆，她很高兴，梁诗伶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和她们朋友间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至于友情，挽不挽的回，那不是尽力就能做到的。 「医学系很辛苦吧？绝对不像数学系这么轻松，还能花时间倒追男朋友。」梁诗伶这次没有带着一点嘲讽，她就这么和庄芷晴聊起来。 她们说了很多话，从不再互相关心的那一天起，直到此刻，她们为何会一起坐在这火车上。 「我很谢谢你，让我到一个能学会独立、学会关心别人的地方。」眼看着火车即将到站，不知不觉，一小时就过去。梁诗伶坐直身子，收拾东西，她看看身边的庄芷晴，不再讨厌她。 「谢谢你。」庄芷晴没有再道歉，她也从这位朋友身上，学会许多事情。 「你不再打通电话给你男朋友？」庄芷晴看见梁诗伶上火车后，一直在拨电话，可是对方似乎都没有接通。 「他应该在忙，晚点再试试。」许毅不会不接她电话，但他曾经把手机遗忘在学校，代表他可能出门去了。 一群人下火车，先往住宿旅馆走去，放下行李，到这里最有名的风景区游览。 ＊＊＊ 许毅在医院里匆匆跑过急诊室，往手术室急忙赶过去。 把梁诗伶送到火车站，还来不及回家收东西，便接到一通电话，要他马上到医院去。 该面对的事实终究会到来，只是没想到，是在梁诗伶不在的时候。 远方传来救护车声，许毅猛然回头，看见几个医护人员往外跑。 当初小男孩也是这样被送来的，对吧？ 手术室在哪里？许毅站在长长走廊上，迷失方向。 眼前不断掠过的人影，他不熟悉，没有人会停下脚步，询问他几句。 他想念一个人了，那个人不久前，还陪着他说说笑笑。 她只是离开几天，很快就会出现。 许毅顺着往电梯的人群，进入电梯内，被淹没在人头里。 天花板上映照着他的身影，他没有抬头，只是看着数字渐渐变大。 是数字，让他能好好思考的数学。 他按下五楼按钮，随即电梯打开门，他慢慢走出去。 「电梯即将关闭......」 许毅背着电梯迈开步伐，往儿童手术室走去。 许雯应该在那里等待许久，伴着身躯逐渐冰冷的孩子。 是时候让许毅做个勇敢的人，保护他的姐姐。 是时候让许毅学会什么是好好告别，面对人生的离合悲欢、缘聚缘散。 再往前几步，就在前面。 chapter 9 不是伤不起(一) 几个医生站在手术室门口，讨论着病患病情。 「他今年五岁对吧？」 「一开始他是在幼稚园昏倒，才被发现得了癌症。」 「是昨晚死亡的吗？确切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不对，昨晚临时要动手术，还没上麻醉，他就离开了。」 「是器官衰竭。」 「死亡时间是三点二十分。」 医护们讨论声音渐大，许毅站在不远处没走近，他沉淀自己的情绪，闭上眼，彷彿这样就能让悲伤隐藏。 他还是进去了，走进空空的手术室。 许雯在那头对着他笑笑，用微笑掩盖住泪水。 「她呢？没跟你一起来？」许雯说的自然是梁诗伶，从昨日下午，小男孩便期盼着见到梁诗伶姐姐。可能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他还想和姐姐叮嚀几句。 许毅说不出话，他摇摇头。 还好，梁诗伶不在这里，看不见他软弱的一面。 「过去看看他吗？」许雯拍拍许毅的肩，拉着他往后头走去。 「他还听得见我说话吗？」许毅想唱歌给他听，唱他最喜欢的那首童谣。 「听得见。」许雯哽咽，她再也藏不起任何悲伤。 许毅清清喉咙，轻声唱着── 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 姐妹兄弟很和气，父母都慈祥。 虽然没有好花园，春兰秋桂长飘香， 虽然没有大厅堂，冬天温暖夏天凉。 可爱的家庭呀！ 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 听起来是有点讽刺，但对孩子来说，那是对幸福的幻想。 许雯曾不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她一个人，给不了父母双方的爱。 是许毅要她留住孩子的，许毅愿意陪伴孩子长大，用舅舅的爱，弥补不幸。 好在这孩子是个开心果，给他们温暖和爱。 从孩子生病以来，许雯没有给他太多治疗，不是家里没有钱，是不想要他太痛苦。 微笑能治癒身体以外的伤痛，所以许雯在孩子们面前，从不表现难过。 许毅不知道孩子生病，许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告诉他。当他四处找不到两人时，才发现原来姐姐隐瞒这么多。 小时候许毅被欺骗，现在也一样，他还是被欺骗。 什么聪明绝顶的人，在人际互动间，依然毫无所知。 许毅唱完歌，心里回盪着最后一句话，「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 还是离开了，是男孩给他们的恩惠，给他们快乐，他们什么也没做到。 许雯低声啜泣着，许毅伸手抱着她。 就像当初在机场里，姐姐抱着他一样，给他一股力量。 许毅曾经很讨厌小孩，觉得那是吵闹不讲理的一群，自从看见许雯的孩子，就发现他很懂事、很可爱。 他想要有孩子，虽然他还不明白去做一个成功的父亲，但梁诗伶会等他，梁诗伶会陪他。 许毅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发，他的身体还有温度，似乎他还没离去。 小男孩手上绑着一条红色掛绳，那是和许毅原先掛在门把上的互为一对。他们两年前去日本的时候买的，没想到小男孩一直把它掛在手上。 许毅的掛绳断成两截，但他没有生气，因为没有一件物品是完美无瑕的，缺陷、不完整代表真正经歷过。 也或许梁诗伶不在，但断开的两截，就代表着她。 身边传来佛经，几个人把小男孩抱到小床上，推离手术室。 下一站他的躯壳回到哪里去，大家都清楚。可是没人知道，他的灵魂去哪了。 许毅发现手机正轻轻震动，一拿起才发现，里面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他把手机再度放回口袋，任由它继续响着。 没有声音，早已按下静音。 是梁诗伶打来的电话，但许毅现在没有勇气接起，要是他告诉梁诗伶男孩离开，那她一定会马上赶回来。 别破坏梁诗伶的好心情，让她好好去一趟旅游。 要是接起电话，许毅大概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產生不可弥补的后果。 医院大厅外下起细雨，天气逐渐转冷。 一片雾茫茫的天空，看不见耀眼的光芒。 许毅走出大门，随即医院内的吵闹声消失，只剩下远方车子快速行驶过雨中的声音。 一个母亲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过斑马线，往遮雨棚下跑去，躲开会沾湿衣服的细雨。 许毅好像看见许雯牵着孩子，走过斑马线，绕过人行道上的大树，往他的方向走来。 不，什么也没有。 只有雨继续下着...... 「舅舅！等等我！」大门那里传来孩子的叫声，和许言煋一样的声音。 许毅回头想看清楚，可是太遥远，看不见。 只有云雾依旧繚绕...... 许毅走着走着，远离医院。 来到市中心，这里到处是百货公司、高楼大厦，和他单薄的背影显得格格不入。 几个喝醉的男人女人路过许毅身旁，那酒味充满许毅的鼻子。 他开始四处寻找，哪里有酒吧。 当他走进灯光微暗的酒吧，没有人招呼他，于是他恣意走到吧檯旁，开始倒酒。 他很少喝酒，也是从来没有喝醉过。 第一次看见梁诗伶喝醉，他才发现原来喝酒是那么可怕，会让人如此失态。 他顾不了那么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他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也不记得自己的住处。 他只剩几个动作，拿起酒杯、将酒倒进嘴里，再装满酒杯。 周遭音乐声嘈杂，他的手机不断亮起，又再度暗下。 进出酒吧的客人，男男女女，多少人在此留下烦恼与悲伤？ 下午、黄昏、晚上，时间正在不停往前走，他停留在原地，不知如何走下去。 「先生，先生！」有人拍拍他的肩，他直不起身子，只能张开眼睛愣愣盯着前头。 「先生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柜檯小姐伸手搀扶许毅，他动不了，全身无力。 柜檯小姐拿起许毅放在桌上的手机，拉他的手解锁手机，里面有六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按下那人的电话号码，柜檯小姐离开吵闹的室内，到外头才听得见电话声。 对方还未接起，许毅看着柜檯小姐的背影，想衝上去拿回手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他没有吃中饭，也没有吃晚饭，他的胃不停翻搅着。 chapter 9 不是伤不起(二) ＊＊＊ 梁诗伶一群人下午爬完山，拍下值得纪念的照片，他们便往餐厅走去。 梁诗伶已累得不成人形，她一向很少运动，如今爬山早超过负荷。 当大伙儿找到座位，梁诗伶马上瘫在椅子上，不想再站起来。 她不时注意手机，是否有许毅的来电。可惜等了几个小时，什么也没看见。 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何处不对劲。 「来来来，晚上要去夜游，现在喝一点壮胆！」余成杰拿着酒瓶帮大家一一倒酒，庄芷晴坐着不说话。 「唉啊！有了女朋友就要出去装有胆量啊？你这个胆小鬼......」 「这怎么行呢？等会儿你就走第一个。」 一群人起鬨，一边揶揄余成杰，一边大口喝酒。 「要不，等一下一个男生带一个女生？我们人数差不多，也可以互相认识认识。」有人对着余成杰眨眼做暗号，互相点头示意。 「等等，那梁诗伶怎么办？许教授要是知道了，大概不只是对杨学长那样『谈谈话』，大概是......」立马有人想到梁诗伶，找个男生陪同似乎不太对劲。 「那......还是我就留在旅馆内。」梁诗伶话语尷尬，这不算是取笑，但过度的关心也会让人觉得困扰。 还好有另一个身型矮胖的女孩走上前来，握住梁诗伶的手，「我带她吧！我比你们都可靠多了。」 梁诗伶感谢地回握她，心里偷偷想着，这样的安排是对的，不然要是没人自愿带她，觉得很难堪。 他们踏上黑压压的公路，每人手上都拿着手电筒，几个比较高壮的男生走在最前头和最后头。 虽然有二十几人一起，梁诗伶就是十分害怕，她连在自家楼梯都会被许毅吓得半死，还用说现在出现什么状况。 远方山势诡譎，灰色云儿不断飘过，四周是蟋蟀的叫声。 原先大家有说有笑的，忽然声音渐渐变小，全都安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吗？大家看看前头，再看看后头，什么也没有。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有黑影！在树林里头走动！ 「啊！」女孩尖叫，大家拼命往中间挤，梁诗伶快喘不过气。 嗡嗡嗡，又是奇怪的声音！大家的目光跟随着黑影跑动，没想到人群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有虫！有蛇！」明明没看见身边是什么正在发出嗡嗡声响，几个人便慌张地大叫。 有人提议继续往黑影走去，有人想打道回府。 梁诗伶没看见黑影，也没听见声响，她被吓得呆住。想把手放进口袋取暖，赫然发现口袋在震动！ 「啊！」梁诗伶的尖叫比任何人要响亮，在山谷那头传来回音。 梁诗伶把不停震动的东西自口袋拿出，想立马摔在地上。 「梁诗伶，你的手机响了！」是方才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女孩，阻止她要往摔手机的衝动。 「电话......电话声了......」梁诗伶身体在发抖，她努力把手指移动至接听位置，艰难地滑开绿色按钮。 是许毅，来电显示上写的是许毅的名字。 梁诗伶把手机放在耳朵边，心里的大石终于沉下来。 「您好，请问您认识这隻手机的主人吗？」不是许毅的话语，另一头是一位梁诗伶不认识的女人。 「我......我认识，他是把手机遗落在哪里吗？」梁诗伶的嘴巴颤抖未歇，说话仍然不太清楚。 那头传来的声音渐渐吵闹起来，像是进入人挤人的室内。 那个女人许久没回话，这攸关许毅的手机，梁诗伶不好意思掛下。 「这位先生他在我们酒吧喝醉了，如果您认识他，能不能请您来带他回去？」 梁诗伶这才明白，原来说话的人是位酒吧柜檯小姐。 许毅去喝酒？梁诗伶顿时身上的惊恐全没了，她脑袋里正仔细回想着，是什么事情，让一向不喝酒的他醉倒在酒吧？ 「他能说话吗？我可能没办法马上赶过去，不过我能联络到他的姐姐。」梁诗伶想听听许毅说话，他现在一定很需要找个人诉苦。 柜檯小姐把电话拿给许毅，许毅似乎还有自主意识，他用不稳的双手把手机接起。 「梁诗伶，是你吧？」许毅没有听见梁诗伶的声音，他以第一直觉想到了她。 「许毅，你还好吗？」梁诗伶不知怎地差点哭出来，许毅喝醉了，他说话的样子显露他的无助。 梁诗伶身边的人纷纷叹口气，这人也是史上最会破坏气氛的。大伙儿发现梁同学正在和许教授讲电话，于是开始期待她说出肉麻的话。 「梁诗伶，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许毅微微带着哭音，夹杂着酒吧里疯狂的音乐。 梁诗伶静静地听，等许毅说出心里的难过。 「他......走了。」许毅停滞几秒，最后吞吞吐吐说完三个字。 一群人在看着梁诗伶，她不敢哭出声来，黑夜里看不见她不断留下的泪水。 「你等我，好不好？」梁诗伶哽咽着，大家才发现不对劲。 庄芷晴第一个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安抚她道：「没事，别怕。」 梁诗伶蹲在地上掩面哭泣，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可能......要提早回去了。」梁诗伶冷静下来，她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 大家能猜到事情的轻重，也不拦着她。 庄芷晴上网帮梁诗伶寻找剩馀火车票，一群人下山去。 电话那头还未掛掉，只是两人都不出声。 晚上八点，回去后也接近十点鐘了。不知道酒吧愿不愿意让许毅待那么久？现在不能找许雯，她一定比许毅要悲伤。 梁诗伶一个人提着行李搭上火车，还好，还有那么一个座位。 庄芷晴陪着梁诗伶到火车站，以前什么事情都要间聊的她，难得没有问任何一句话。 「不好意思，让你们的行程都泡汤了。」梁诗伶自从接起许毅的电话，便再也没有兴致玩闹，原先的夜游也只好打道回府。 庄芷晴握着梁诗伶的手，像是回到高中时候的样子。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说道：「大家都知道，这突发状况哪能预先防备呢？回去后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 梁诗伶眼眶一红，庄芷晴赶紧抱抱她，送她上火车。 chapter 9 不是伤不起(三) 梁诗伶靠着窗子坐下，火车时间是一小时，这一小时，看似漫长，又代表着，她即将面对一个人的死亡。 她和小男孩的感情没有很深，但他的确给了她不少快乐和信心。 梁诗伶从未真正面对过死亡，她总是把自己的心灵藏起，害怕会受伤。 可是现在她是该勇敢的那个人，该陪伴许毅的人。 她要亲自去酒吧找许毅，所以还特别拜託酒吧店员，再等她两小时，很快、很快就到了。 她也拜託许毅再等她一会儿，她会努力赶回去。 火车外是一片漆黑，车厢内的电灯明亮，但无法照亮车外。 因为外头的世界太大，黑暗太漫长。 等待阳光，阳光终究会出现。需要时间，去治疗曾经、现在的伤痛，才能在未来，在阳光初现的早晨，拥抱爱...... 「各位旅客您好，本列车的终点站......」到了，火车抵达终点站。 梁诗伶还望着窗外出神，久久才想起，要下火车了。 她收起行李，走向月台。 静静地跟着人群，前往出口。 又回到熟悉的城市，又回到原点。 她招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朝酒吧飞奔而去。 再几分鐘，就要到了。 当梁诗伶踏进酒吧大门，时针正好指着十点鐘。 柜檯没有人，她走进去，寻找许毅的身影。 「许毅......」梁诗伶望见吧檯那里的人，一眼便找到许毅。 他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 梁诗伶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没有色泽，微凉。 许毅张开眼睛，他看见梁诗伶。 他使力坐起来，接着躺进她的怀里。 梁诗伶用双手环绕着他，一面拍拍他的背。 「我回来了，你别怕。」梁诗伶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许毅。 两个人坐在吧檯，就这么抱着对方。 梁诗伶感觉到衣服微微湿润，是谁的泪？她一直没有发现，原来她也在哭泣。 「我们回去吧！我会陪你。」 陪你、陪你、陪你，这两个字不断在许毅的脑海盘旋，这话他老是遗忘，还有人在身边陪着他。 许毅艰难地站起来，他很听话，就这样被梁诗伶搀扶着，搭上车，回家去。 回到两人住的公寓，梁诗伶一边提行李，一边拉着许毅上楼梯。 四层楼高总共花上二十分鐘，才到达家门口。 梁诗伶拿出钥匙，连同许毅一起进入屋内。 「喝点水。」梁诗伶把杯子放进许毅的手里，让他坐在沙发椅上。 许毅摇头，他胃痛，什么也不想喝。 梁诗伶翻箱倒柜找出胃药，才发现许毅一整天都没吃饭。 梁诗伶在冰箱找出剩下的几种食材，就这样尝试煮饭。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煮出来的东西大概只能填肚子。 半小时过去，梁诗伶随意准备两道菜、一碗粥，拿到客厅给许毅。 「我要你餵我......」 许毅看见梁诗伶替他拿好汤匙，塞进他手里，于是他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你耍赖！我都忙了这么久，你不让我歇息一下吗？」许毅现在也没有难过，身体也好好的，分明是在耍赖！梁诗伶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许毅看着着梁诗伶，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好嘛！我餵你嘛！你尝尝看我煮得好不好吃？」梁诗伶看见许毅眼里闪着童稚的期盼，她乖乖拿去汤匙舀起粥，放在嘴边吹几下，餵给许毅。 梁诗伶自知自己的厨艺有待加强，只是想听听许毅醉酒时会怎么哄女朋友。 许毅嚐几口，终于皱着眉开口说道：「不好吃。」 梁诗伶瞪大眼睛，把手里东西一丢，转身便要离开，「许毅！你什么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准备要做一个孤独老人了！」 许毅笑起来，伸手抱住梁诗伶的腰。 梁诗伶重心不稳，跌回沙发椅上。 许毅深邃的眼眸凝视她，带着一种忧伤。 「许......许毅。」梁诗伶轻轻呼唤他的名字，许毅渐渐靠近她。 梁诗伶身体失去支撑，她在沙发上躺下。 许毅用手撑着，只有一点点重量，压在她身上。 许毅再靠近她一些，幽幽说道：「不好吃也要餵我一辈子。」 一辈子？梁诗伶的心跳漏了一拍，当她回过神，眼前只剩下许毅清秀的脸庞。 「你是不是，没喝醉？」 梁诗伶闭上眼，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不在她的掌控里。 「是吗？」许毅轻笑，坐直身子，也拉起梁诗伶。 她有一点点失望，失落匆匆闪过。 许毅一口一口喝完粥，把梁诗伶做的菜都吃完。 「你今晚打算睡我这？」时间已超过十一点，许毅还不打算回家吗？ 「我睡客厅。」知道这么做不好，但许毅不想回家，去面对冷清的房间。 「我去找枕头、棉被过来。」梁诗伶没拒绝，她实在不放心许毅一个人回家去。 梁诗伶在衣橱里好不容易找出多馀的棉被，再套上被套，全部整理好，抱着它们走进客厅。 许毅睡着了，他靠着椅背便睡着了。 梁诗伶抱着他好好躺在枕头上，并替他盖好被子。 关灯前，梁诗伶走回沙发旁，她蹲下，仔细端详许毅的面容。 他太累了，这样的日子一定很艰辛。 梁诗伶心里不捨，唯一能帮上的是陪伴他。 梁诗伶闭上眼，用最笨拙的动作，触及他的唇。 那柔软的感觉，梁诗伶放不开，便往更深处吻去。 许毅的眼半开，他看见梁诗伶半红的耳根，他再度闭上眼，一动也不动。 窗子未关紧，一阵风吹过梁诗伶的身子，她微微一颤，起身，关上窗户。 她关上灯，抹黑找到许毅躺着的地方。 「许毅，答应我，不要逞强。」 她不知道许毅醒着，转身走进房间。 许毅转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黑暗里点点头。 枕头湿润，他没有逞强。 梁诗伶站在阳台前，想看一看天上的月光。 今天竟然没有光害，月光洒过天空，往世界的另一头照过去。 梁诗伶默默许愿，她嘴里喃喃自语。从小到大她都是为了自己而许愿，这次，不一样。 「我希望他能够......一直很幸福、很快乐。」 语毕，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chapter 9 不是伤不起(四) ＊＊＊ 清晨七点，梁诗伶偷偷打开房门，瞧一瞧睡在沙发椅上的许毅。 他眉头紧锁，眼睛尚未睁开。 梁诗伶躡手躡脚地走到他身边，替他拉好棉被。 随意准备好早餐，许毅还是没醒来。 梁诗伶坐在客厅的书桌读书，现在心里特别平静，也特别专注。 客厅静悄悄的，只有梁诗伶的笔和白纸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梁诗伶一口气写完十题证明题，似乎觉得数学比想像中简单。一直是自己没有自信，一再想放弃，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从今天起她不会再遗漏任何数学系该学的内容，必须为了许毅好好留下来。 这件事不用告诉许毅，他只要在旁边继续帮助她就好。 时间过得很快，从七点、八点，到了十点鐘。 许毅的手机响起，梁诗伶顺手拿起来，是许雯的电话。 也许要让许毅自己来接才对，但，梁诗伶捨不得叫醒他。 梁诗伶开门进入房间内，才滑开接听按钮。 「许雯姐姐，许毅他睡着了，我......就......」梁诗伶说话依旧是结结巴巴，许雯应该听得懂。 「是梁诗伶吗？真谢谢你，替我照顾他。」许雯自顾不暇，她很担心弟弟，也无能为力。 「许雯姐姐你放心，我替他顾好身体的。」梁诗伶说着说着有些心虚，十点还不吃早餐，绝不是养生的做法。 「好，这样就好。」许雯放下心，再叹口气。 梁诗伶没有赶上见小男孩最后一面，她不知道怎么向许雯道歉。 她害怕自己一说出口，就踩中许雯的痛处。 两人沉默一会儿，许雯接着说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医院一趟？许言煋他一向很懂事的，可是那天他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哭着说他想见你。我安抚他、告诉他你不在，但都无效。」 梁诗伶心里一痛，怎么会是这样的？ 她为什么没赶上最后一刻？她为什么忘记，小男孩曾经渴望着见到她？ 「对不起，许雯姐姐。」梁诗伶控制不住，她哭起来，话语里带着深深的歉意。 「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许雯慌张安抚梁诗伶，梁诗伶说不出话。 她拿着许毅手机的手颤抖着，跌坐在床上。 「现在还来得及，他知道你会来找他。」许雯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梁诗伶泣不成声，但她想告诉梁诗伶，她没有责备她。 「我会去的，姐姐等等我，也拜託他，等等我。」梁诗伶好不容易才缓下来，终于抽抽噎噎说完话。 许雯表示，她任何时候都会在那里，只要梁诗伶愿意过去一趟。 梁诗伶承诺，她会再摸摸小男孩的双手，即使那已经没有温度。 她不敢走出房门，许毅会发现她的情绪。 外头有动静，梁诗伶听见脚步声。 直到镜子里的自己不那么狼狈，梁诗伶才开门出去。 许毅坐在餐桌吃早餐，梁诗伶便从后头抱住他不放。 这样许毅才看不见她哭红的双眼。 「你拿我的手机做什么？」许毅看见梁诗伶一手握住自己的手机，头也不回便问她。 「刚刚许雯姐姐打电话来，我看你还在睡觉，就去房间接了。」梁诗伶说话鼻音甚重，一向没过敏的她不会这样。 「你今天要陪我去一趟医院吗？」许毅不知道是否发现梁诗伶的异状，他靠着身后的她，就这样躺在她怀里。 「我答应许雯姐姐，我会去的。」梁诗伶不再哭泣，她十分肯定地说道。 许毅站起来把梁诗伶抱紧，「你和许雯说了什么话？看看你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许毅摸摸梁诗伶的头发，梁诗伶靠着许毅的胸口，眼泪又不小心流下。 「你怎么知道的？」梁诗伶嘟着嘴，明明自己那么尽力地藏起一切，结果还是被发现。 「你以为你可以逃过我的天眼？」许毅尝试逗梁诗伶笑，结果她口哼一声，只是继续紧紧抱着他。 许毅的气息环绕梁诗伶，梁诗伶沉淀心情，她今天要去一趟医院，好好告别。 许毅吃完早餐，梁诗伶换好衣服，她看见他坐在她的书桌前，方才她的数学作业还未收起。 他一手揉揉太阳穴，一手撑着头。 梁诗伶衝过去，想抢回自己的书。 许毅是皱着眉头，梁诗伶凉了半截。 「你别看了，我们出门去。」梁诗伶强行把许毅带走，离开她的作业本。 许毅赖着不走，脸上露出一点难受的表情，「我头痛。」 他昨天喝那么多酒，头痛是必然的事！梁诗伶还误以为是他看了她写的题目，觉得她无药可救。 梁诗伶泡了一杯解酒茶给许毅，特地摆在他面前。 「我要你餵我。你昨天已经答应我，要餵我一辈子。」许毅耍赖，带着一点虚弱的眼睛眨眨，梁诗伶果然又敌不过他的要求。 但梁诗伶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臂，许毅躲不掉，被她攻击正着。 「我帮你疼痛转移。」梁诗伶笑瞇瞇，她终于学会许毅的微笑杀人攻势了！ 许毅是弱势，他被欺负，不敢吭声。 梁诗伶一口一口地餵他，就像对小朋友一样。 许毅相信梁诗伶是个好妈妈，他们会生下好几个胖娃。 喝完解酒茶，许毅舒服一些。 「头还痛吗？」梁诗伶关切的目光不断注视着许毅，他如此虚弱的样子看得她很是心疼。 许毅摇摇头，他们两人终于能出门去。 临走前，许毅瞥一眼梁诗伶桌上的数学作业，「回来我再好好看看，错一题就餵我吃一餐。」 这种话，亏亏亏许毅说得出来，梁诗伶快吐血了。 「我是认真的，谁叫你男朋友是数学系教授。」许毅一点儿也没在唬人，他严肃的表情让梁诗伶毫无退路。 梁诗伶眼神如死水，她终于为这件事下好结论：「我下次一定会把数学笔记都收好的。」 许毅走下楼，一边感叹道：「我会吃人吗？」 「不只吃几口，还会粉身碎骨！」梁诗伶口里嘖嘖嘖，这人实在太可怕了。 「咱还要相处很久，你真的要这样？」许毅挑眉，没好气地问道。 「我我我住口。」梁诗伶捂住自己的嘴巴，还是听话的好，别惹怒他。 chapter 9 不是伤不起(五) 路过林荫大道，医院在视线的尽头。 他们没有开车也不是坐捷运，就这样一路慢慢走向医院。 路途太遥远，是最后的时间，可以想想还有哪些话未说完。 落叶，悄悄自顶端滑下。是秋天，早已到来，又无人知晓。 「今天，就要送走他。」许毅在前头望着天空，想像男孩最后的身影。 这么快...... 梁诗伶才恍然大悟，难怪许雯急着找她过去。不然就只剩下一口玉檀了。 梁诗伶继续向前走，她想再快一点见到小男孩。 可是许毅停滞不前，他未移动视线。 「是不是我们再晚一点到达，就会延长时间，再多一个机会陪他？」许毅的意思很明白，他还来不及去接受事实。 「是这样吗？」梁诗伶不知道那个世界究竟如何，又或许会让男孩再痛苦一天？ 的确需要一些时间，让悲伤沉淀，暂时盖住继续淌血的伤口。 许毅也不清楚，自己还在害怕什么。 「把你想对他说的话，先讲完吧！如果不想要他这么快离开，那请许雯姐姐再等一等。」要是许毅没出现，而许雯带着孩子上山，许毅便没有机会了。疮疤只会更大，更难好起来。 许毅被说服了，两人继续并肩走向医院。 通往地下一楼的电梯打开门，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灯光微暗，走廊尽头便是──太平间。 玻璃门内是明亮的地方，一点儿也不让人害怕。 他们走过去，走进玻璃门。 许雯在里头等着两人，三人见面后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来到孩子所在的位置，掀开盖子，可以看见他化过妆的面容。 他脸上还有着一点点微笑。他或许没有留下遗憾？ 梁诗伶的话语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她轻轻握握小男孩的手，勾起小指，再盖上印章。 是当初小男孩和她做的约定，她现在再承诺一遍，她会尽力去完成。 没有人哭，空气里淡淡的不捨渐渐凝滞、下坠。 时间一到，便会有人来推走这长长的木箱，进入火热的炉里，最后化为一阵烟雾。 梁诗伶把话放在心里，在心里默念着：「谢谢你，给我自信，让我勇敢去追逐喜欢的他；也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成为他的开心果......」 这里的他自然是许毅，要是没有小男孩，梁诗伶可能不相信自己，能去追逐许毅。梁诗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想在小男孩的面前掉下眼泪。 该走了...... 音乐声在耳边响起，随着木鱼、法师的带领，他们离开地下室，搭上灰色车辆。 是细雨，天空雾茫茫一片，看不见一点蓝色，亦不会有星光洒下。 可希望不会消失，明天、后天、大后天，日子会不断过去，希望会到来。 ＊＊＊ 许雯怀里抱着罈子沉甸甸，走上山林间的古寺。 路旁荒草漫漫，很久很久没有人走过。 古寺是否依旧沉睡在山中，他们都不清楚。 许毅的母亲在那里，许雯的孩子将来也会在那里。 许毅不会再害怕来到童年的家乡，那是他亲爱的家人。 许雯气喘吁吁，仍然坚持要自己抱着罈子。 她也曾经一夜抱着生病的孩子，哄他、照顾他。她感受不到疲累，因为孩子是她幸福的泉源。 鸟鸣声自树梢传来，梁诗伶抬头寻找它的踪影，却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叶缝中好像有阳光透过，树林外天空放晴。 许毅也注意到天气转晴，太阳带走了难过的气息。 「是不是，他给我们的阳光？」许雯的脸庞被金黄色光芒染红，她相信，是孩子在世界那一头照亮他们。 「他会带走云雾的。」梁诗伶回答。 小男孩生前便是天使，以后他也会继续挥动他的魔法棒，用阳光陪伴着他的家人。 你的拥抱 充满爱的温暖 其他我都不管 你就是我最阳光的陪伴 还有你的微笑是最好的疗效 梁诗伶唱起歌，这是她想送给小男孩的一首歌。她没有唱过童谣，便用《阳光的陪伴》作为他的代表。 梁诗伶很少认真唱歌，她会走音，大家会嫌她唱得不够好。 现在，他们只在乎这首歌能否安慰他们受伤的心灵。 是静謐的古寺，就矗立在眼前。 里头传来木鱼声，「叩叩叩......」 不再是毫无人烟，令人放下心中大石。 走上古老的石板阶梯，地基稳固，大大的石板未移动任何一下。 他们找到许毅母亲的罈子，便把小男孩放下。 扫区周围的尘土，洁净的玉器透着光线。 许毅笑着，俯下身子看看母亲的照片，再看看小男孩的照片。 他们的样子会停留在心中，不会改变。 梁诗伶点上一炷香，轻烟缓缓上升，飘过窗外，再飘向天空、远方。 这香会变短，渐渐与罈子的香灰融为一体。梁诗伶握住的地方会有馀温，证明她曾经来过，见过她亲爱的小男孩，和尚未谋面的许毅的母亲。 古寺的和尚端上几碗茶，邀请他们留下聊聊天。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和尚在这里修道许久，看着小村子没落，到荒芜。 「你们曾经住在村落吗？」和尚不相信，外人会知道古寺的存在。 许毅和许雯点点头，和尚仔细瞧瞧他们的脸孔。 一定是认识的人，可是老和尚没有印象了。 「我们搬来的时候，这里便没什么人了。」许雯小学二年级时来到这里，母亲为了躲债，又无法出国，便四处寻找能落脚的无人地带。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才发现这个地方。 母亲得了忧鬱症，她失去和孩子的对话能力。 许毅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许雯不想让他心上再多一件伤心事。小男孩生病时，也是好久之后，许毅才知道的。 许雯和许毅早就不是国小时候的样子，老和尚当然认不出来。 可是许雯记得，曾经一个夜晚，他们家里的窗户坏了，冷风会不断吹入。 是老和尚手里那着工具，替他们修好的。 老和尚是他们小时候唯一的大人，会教导他们，帮助他们的人。 许毅也记得，老和尚曾陪着他坐在小溪旁，听他埋怨这个村落，还有他的家庭。 chapter 10 你是我的全世界(一) 日子过得快，没想到梁诗伶安安稳稳通过期中考，不只allpass，还在班上得到前三名，拿了久违的奖学金。 许毅绝对没有偏心，他身为一位公正的教授，只在考前抓着梁诗伶疯狂二补好几天，每天梁诗伶都是精疲力竭地回到家。 明明只是去出门去读书，却像经歷大浩劫...... 没关係，许毅需要多多抒发情绪，这样也好。 c大十一月份有许多学生们期待的活动，校庆、运动会、联合社团成发。 梁诗伶没参加什么社团，对成发不感兴趣。 只是听林婷说今年的篮球比赛校内帅哥如云，不看几眼太可惜了。 正和林婷约好星期五晚上一起去看篮球赛，下一秒便接到许毅的电话。 「今晚有空吗？」 梁诗伶心里一惊，还好许毅问的是今天晚上，否则她的偷偷出游计画就要被抓包。 「有啊！你是不是看我前阵子读书太辛苦，现在要带我去吃大餐？」梁诗伶对着电话那头狂撒娇，此时身旁也不是没有人，她是顾不了那么多的。 「对。」许毅一点也不是在说谎，他回答的口吻充满严肃气息。 「什么？」 梁诗伶大叫一声，许毅今天是不是错药？他还从未说过这种话耶！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许毅早料到梁诗伶会如此激动，他习惯了梁诗伶的不稳重。 「我我我在图书馆，我去外面等你！」梁诗伶被许毅这么问，才发现自己身处何方。 她默默收起书包，像四周的人鞠躬道歉，便匆匆跑出去。 学校内的图书馆，一向是学生恋情发展的温床之一，大家习以为常。 梁诗伶的失控开学第一天便被上传至学校论坛，现在大家连录下她狂暴的一面都懒得去做。 许毅自理工馆开着车到图书馆门口，不到一分鐘时间，就把梁诗伶载走。 以前梁诗伶都是徒步前往学校各处，现在只要一通电话，就会有专人接送她。 许毅曾经看着坐在副驾驶座的梁诗伶，问她一个残忍的问题：「你是不是胖了？」 气得梁诗伶一整天都不打算和他说话，也不再让他开车载她。 可惜这样的打算两小时便破功...... 许毅在一间高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两人搭着电梯上楼。 一路上都是大理石地板，高级的装潢，吊灯是复杂的水晶玻璃球。 梁诗伶先是看得目瞪口呆，接下来感受到一丝不妙，许毅绝对有企图。 「许毅，你是不是要跟我求婚啊？」服务生领着两人走进高级餐厅，梁诗伶在许毅身后抱着他的手臂，不敢相信他做的事。 服务生在前头噗哧一声笑出来，许毅回头看看傻大姐梁诗伶，认真地告诉她：「你我要是成为亲属关係，以后我就不能当你的老师了。」 对！梁诗伶忘记这一点。 数学系内也不是没流传，梁诗伶因为和许毅关係密切，而得到其他老师们的偏爱。 梁诗伶觉得许毅不会去欠这种人情债，她有一点点相信，她是靠自己的实力做到的。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好？」梁诗伶一天不被许毅呛声就是幸运，今天竟然还请她吃大餐！ 服务生带着他们到靠窗的位子坐下，许毅替梁诗伶拉开椅子，梁诗伶转头对上许毅的双眼，心头一跳，害羞地假装整理衣服。 梁诗伶这才发现，许毅今天穿着正式西装，而自己，穿着早上上课的运动服！完全无法相比较啊！但许毅说得这么突然，她哪有办法赶回家换衣服？ 许毅穿西装的样子，比平常更帅，也更风度翩翩。梁诗伶一脸花痴样，无法移开视线。 可是，许毅穿西装的样子怎么有些熟悉？ 「你看够了没？」许毅笑着说话，不知不觉，他的耳根也微红。 「你今天到底想干嘛？」梁诗伶受不了许毅的诱惑，又看见桌上摆着两杯红酒，她脑袋里想到不该想的画面。 「没干嘛。」许毅拿起红酒放在嘴边闻一闻，摇一摇杯子，脸上带着微笑，话语却是冷如冰。 不！梁诗伶要被迷昏了！再这样下去她要被许毅的魔抓掐死了！ 梁诗伶心里是不断抗拒，可是身体不支持她啊！她也拿起酒杯，浅尝几口。 菜一道一道上，他们吃的是西式餐厅。 许毅切一块大小相当、肥瘦恰到好处的牛排餵进梁诗伶口里，「你上次答应我要餵我一辈子，我今天也答应你，我会餵你一辈子。」要让梁诗伶变得白白胖胖才可爱。 「其实你那天没喝醉吧？」梁诗伶那天是为了哄他才这么说的，没想到许毅现在天天拿出来说。 「是吗？」许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们慢慢享受这顿晚餐，天色渐渐暗下来。 城市里的灯火渐亮，灯火通明的夜景原来也这么美。 梁诗伶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她也未曾告诉任何人，她没有看过烟火，只有在泛黄的电视里想像烟火爆炸的样子。 许毅看看手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烟火！有烟火！」梁诗伶自椅子上跳起来，再靠近窗户，外面烟花一朵朵绽放。 许毅也走到窗子旁，他站在梁诗伶身后，被烟火照亮的脸庞微微湿润。 曾经也有一个孩子，和梁诗伶一样，期待烟火的盛开。 梁诗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绚丽的天空，她太兴奋激动，来不及照下来，但她会永远记得，有一天，许毅带着她看烟火。 梁诗伶转身扑进许毅的怀里，她靠在他的胸膛，两人同时印上闪光。 许毅低头，寻找梁诗伶熟悉的脸蛋。 梁诗伶抬头望见许毅一点发红的双眼，那深邃的眸子带着忧伤，他用双唇覆盖她。梁诗伶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被许毅抱得更紧。两人的气息交织，缠绵里，梁诗伶感受到脸上有水珠滑落。 半晌，梁诗伶在许毅耳边喃喃道：「这是你的初吻吗？」 许毅失笑，靠近梁诗伶低语：「不是。我的初吻，几天前便给了你。」 梁诗伶脑海中出现曾经的画面，原来那时候他是十分的清醒...... chapter 10 你是我的全世界(二) 吃饱饭梁诗伶微醉，许毅开着车送她回去。 许毅只浅尝两口，他酒量不差，这酒驾也不会肇事的。 许毅带着梁诗伶上楼梯，还记得她第一次喝醉酒，两人吵闹不休，最后是许毅把梁诗伶背上楼放到床上去。 今天梁诗伶还能说话，也还可以自己爬上楼。 「许毅，你怎么知道今天有烟火啊？你又怎么知道我一直想看烟火？」梁诗伶拽着许毅的手臂，一边爬楼梯一边喘气。 「我是神。」这种话梁诗伶平常清醒的时候，许毅是绝不会随便乱说的，否则会被她取笑好几天。 梁诗伶口哼几声，便不再理会许毅。他们爬上四楼，许毅先开了大门。 梁诗伶跟在他身后走进他家，许毅才发觉不对劲，把她堵在门口。 「你该回去了吧？」 梁诗伶很清楚知道这不是她家，但她什么也没听见。 「我酒后乱性，你那我怎么办？」梁诗伶说着说着就解下大衣钮扣，一手搭上许毅的肩。 此刻的梁诗伶真的喝醉了，她平常没这胆子这样说话的。 「随你。」许毅摊摊手臂，让梁诗伶更方便些进行动作。 「真的？」 梁诗伶不信，她伸出一隻手指挑起许毅的下顎，瞇起眼睛仔细打量他，从头到脚一个地方也不漏。 随即推着他躺倒在沙发椅上，她按住他的手，向他靠近。 「你说真的？」梁诗伶见许毅不回答，不敢就这样下手。 许毅扳着她的双手，翻过身，忽然间，许毅成为压在梁诗伶身上的人。 两个人位置交换，梁诗伶睁着大眼来不及反应，她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变成你酒后乱性？你不是说，我们不能成为亲属吗？」 万一等一下发生意外，不小心怀孕了，那不就要成为亲属？ 「放心，我有分寸的。」许毅在梁诗伶耳边低声说着，那气息搔的梁诗伶全身发痒。 梁诗伶把脸埋向沙发椅想躲避，许毅挡住她的去路，梁诗伶无处可逃。 「许毅......」梁诗伶才刚要开口，便被堵住唇舌，她先是一僵，只得伸手环绕许毅，回吻他。 自嘴、脸蛋，到脖子、肩膀，许毅微微湿润的双唇划过，最后靠在她肩上。 梁诗伶身子软绵绵地，一动也不动。 酒后乱性，该结束了...... 梁诗伶起不来，许毅也捨不得放开她。 两人便这样躺着，很久、很久，让梁诗伶误以为自己已经睡着。 整个房子静静的，没有人说话打破这沉默。 他们没有离开，直到天明，太阳悄悄出现在窗缘...... ＊＊＊ 是星期五的早上，梁诗伶在家梳洗过后就出门去了，她难得没有打扰许毅。 今天她心里忐忑不安的，一直害怕见到许毅。 因为黄昏要和林婷一起去看校内篮球预赛，要是被许毅知道，不晓得他是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人，要是不是的话，说不定她会被剁成肉酱。 不过许毅总知道运动会前会举办篮球预赛吧？也没问过她是否要去观看，那他或许不在意这件事。 过完早上一连串的几堂课，再过完下午的读书时间，梁诗伶接到林婷的电话，邀请她一起去吃饭。 两人一起走向体育馆，多数人已经进场，为的是挑个好位子。梁诗伶当然不敢坐在前排位置，从后面遥遥观望就好。 林婷十分扫兴，也只好陪着她坐后排。 毕竟，这位是名花有主的同学，千万不能让某教授生气。 四周闹哄哄的，有人看见梁诗伶进入观眾席，马上呼唤坐在各处的朋友多看几眼，顺便拍下来上传论坛，标题当然是「某已有男朋友之女同学前往体育馆观看校内篮球赛」。 校内篮球赛，一向是花痴女孩们为男友加油，或是寻觅对象的场所之一，而梁诗伶，许教授总不可能上场打球，她这就是红杏出墙。 眾人替许教授打抱不平。 今天是电机系与法律系学生的初赛，这两个科系，分别是理组和文组的最高分群，大家都等着待会刺激的比赛结果！ 法律系、法律系，梁诗伶心里马上想到一个人，他等一下会不会上来搭訕她？ 许毅那一番警告应该足够堵住他的慾望吧？ 梁诗伶的眼神绝不能跟着某个男生看，要不然肯定会被误会的。 「嗶！」比赛开始啦！ 往梁诗伶方向注视着的目光终于移开，梁诗伶松一口气。 篮球赛她根本什么也不懂，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欢呼。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中场休息时间，有人下场去跳啦啦队，也有女朋友去递水瓶、擦汗的。 在这混乱的场面，梁诗伶突然来了点睡意。 昨晚怎么会出现酒后乱性的行为，弄得她现在不到吃晚餐时间就累了。 梁诗伶忍不住，遮着嘴打个哈欠。 林婷从下面走上来，给梁诗伶使眼色，要她动作收敛点。 这样会引起同学们的公愤，居然视美男们为使人睡觉的催眠剂，太不可取了！ 还是被人看见了，只是他们没来得及拍下来。 梁诗伶十分委屈，她只是动作比较直白，就该被公审吗？ 她现在离开也不是，留下也觉得很无聊。想回家去找许毅了...... 许毅几个人在会议室讨论下学期的学术交流活动，该由谁来担任主席。 许毅本想到学校网站寻找活动规划表，意外点开学校论坛。 他没有马上关上视窗，自从梁诗伶登上学校论坛后，他就成为学校内少见会看论坛内容的教授。 怎么头条还是梁诗伶？最近两人又做什么让人关注的事吗？ 许毅再往下滑，发现皆是一小时内的新贴文。 篮球比赛？梁诗伶去看篮球比赛？ 许毅心里不平衡，啪一声合上笔电，不想再看下去。 其他几位上年纪的教授纷纷转头看他，他十分尷尬地站起来说道：「我临时有点事，要先去处理一下，很抱歉。」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留下错愕的几个人。 从理工馆到体育馆明明走路只要五分鐘，许毅连这个时间都不肯等待，开着车直奔过去。 路过的人看见许毅下车走进体育馆，不禁一凛，觉得他此刻的杀气特别重。 许毅在门口看见比赛的两个科系，冷笑一下，迈开大步伐。 chapter 10 你是我的全世界(三) 许毅直接走进比赛场地，好在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他一进去便吸引眾人的目光，大家共同反应是：看看许毅教授，接着马上回头看看梁诗伶。 许毅藉大家的视线立刻找到梁诗伶坐的位置。 梁诗伶也发现许毅，她现在坐立难安，想跑下去带走许毅，又觉得不太妥当，要等他走上来，更是不对。 许毅踏上往观眾席的楼梯，果然又造成四周惊呼声不断。 林婷拉拉梁诗伶的衣袖，要她自己下去处理。林婷可不想担这个罪名。 梁诗伶慌乱的把包包背在身上，自位子上站起。 她还是快速奔下楼梯，一头栽进许毅的怀里。 篮球场上已经开始比赛，连球员们都还不时回头看上面。 有人顾着看教授而被球打中，一群人哄堂大笑，现场早已没了比赛的样子。 许毅似乎早知道梁诗伶会衝过去，便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梁诗伶听见耳边有人小小声说着：「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这笔帐我们回去算。」 梁诗伶口哼，脱离他的怀抱。 还是别抱太久，等一下引起群眾激愤。 梁诗伶拖着许毅在眾目睽睽下正大光明走出去，她昂首阔步，绝对不屈服与身后的某人。 才一坐上车，梁诗伶便伸手捏捏许毅的脸颊，开心地问道：「你吃醋的样子怎么那么可爱啦！」她一边捏他一边左右摇晃，许毅掰开她。 「你现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想去哪就去哪？」许毅脸色不太好看，他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梁诗伶用耍赖兼祈求的口吻，拉着许毅的手不肯放，想求他别生气。 许毅发动车子便开走，梁诗伶坐在副驾驶座心里很是紧张。 她还未见过许毅如此发怒的样子，还以为许毅脾气好，永远不生气。 「梁诗伶，你不继续说吗？」许毅看见身边梁诗伶正在咬手指，皱一下眉头，把她手拉开。 「说什么？」梁诗伶脑袋里一团浆糊，她只想着两人这是要去哪里？ 「我看起来不生气了吗？你不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诗伶就像是一切事情都已平息一样，也没告诉许毅事情的来龙去脉。 「反正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这样可以吧？」梁诗伶趁着停红绿灯时间，拉下安全带爬到许毅身边，偷偷亲一下他的脸。 许毅眼里带着笑意，想抓住梁诗伶不让她溜走，可惜她早已坐回位子上。 「绿灯了！」梁诗伶对许毅指指前面，后头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许毅开着车继续向前，「梁诗伶，你的告白技巧越来越高明了？」 他是禁不起挑逗的人，每次梁诗伶都会用新方法，弄得他心里一阵悸动。 「是吗？我会为了你继续精进自己的。」梁诗伶这话一语双关，也不晓得许毅听出来了没？ 许毅受不了她，再下去他等一下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出非分行为怎么办？ 许毅决定转移话题，不再让自己身陷险境。 「你明天运动会有参加什么比赛项目吗？」其实许毅本来是想问：你明天运动会是不是又要去看别人比赛？ 说到一半他立刻改口，想一想，其实看比赛也没怎样，总不能让她都待在家里。 「我被选去跑大队接力。」梁诗伶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她跑步不是特别快，也讨厌跑步。 「你被谁选的？」 都现在这时代谁还强迫别人去参加比赛？许毅当大学教授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没办法啊......我是班上排名第五的......」在班上的百米秒数排行，梁诗伶真的排在第五！当天她也没做出什么特别表现，单纯就是，剩下的人跑太慢...... 梁诗伶也不想要许毅用特权去更改棒次安排，便一直没告诉他这件事。 「你明天注意安全。」排行第五许毅也无可奈何，谁叫她自己跑这么快。 「你明天会来吗？」梁诗伶很渴望能看到许毅的身影，又害怕被他拒绝。 很多人都会在那时候炫耀自己的恋人，在一旁帮忙拍照、加油。梁诗伶不用许毅做这么多，只要他站在楼上窗户看一眼就好。 「不去我待在家做什么？」许毅故意把不去二字放慢，等着梁诗伶露出生气的脸孔。 梁诗伶竟然没有掉进他的陷阱，她很有耐心听完许毅说话。 「你要准时来哦！我要是没看到你，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梁诗伶本来对这件事不抱多大期望，这下她要进一步要求许毅。 许毅点头答应，他一向最讨厌别人迟到，自己当然要以身作则。 梁诗伶很想看见许毅打篮球的样子，可惜许毅读大学的时候，梁诗伶才六岁，完全不懂爱情。 「你什么时候去参加场篮球比赛？让我看看你打篮球的样子。」 许毅摇摇头，他才不和一群大学生打球。 看到梁诗伶失望的眼神，许毅安慰她说道：「以后我会陪我们的孩子打篮球，你就可以看的到。」 「孩子？」 梁诗伶瞪大眼，她今年才十九岁，马上就要当妈妈了？ ＊＊＊ 昨晚许毅开着车哪儿也没去，就是出去吃完晚餐便回家。许毅要梁诗伶早点睡，隔天就是运动会，十分劳累。 梁诗伶早早就起床，为了提早到学校进行暖身运动。 梁诗伶一个月内都没有跑步，她很担心等一下上场会掉棒，或是跟一群人撞在一起。 余成杰又是活动召集人，他还带着庄芷晴，陪大家早到。 梁诗伶先坐着和庄芷晴聊天，等大家到齐，就开始进行暖身。 他们班是自愿参加的，虽然跑不快，但十分有向心力，大家的目标是──不要被别人倒追一圈。 这看似有点丢脸，梁诗伶跑的是倒数第三棒，她身为数学系教授的女朋友，当然不能让数学系学生如此难堪。 所以她立志绝对不能输给别班的最后一棒。 全班到检录组检录完毕，一群人挤着拍照，难得梁诗伶没躲避镜头，也跟上去一起拍照。 她穿上号码背心，远远看见许毅站在奇数棒终点，就是要迎接她对吧？ 梁诗伶紧张又兴奋地走上等待区，一边不停偷看那头的许毅。 两人眼神对上，许毅示意她好好专心看比赛，以免等一下发生失误。 chapter 10 你是我的全世界(四) 枪声一响，比赛开始。 尖叫声，加油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梁诗伶的情绪到达最高点，她跟着眾人一同大叫、喝采。 很奇妙的是，他们班竟然领先不少，位居第二名！ 梁诗伶有点压力了，会不会在她这一棒正好被追过？ 她试着安慰自己，现在才到第三棒而已，她是十八棒，能安安稳稳跑完的。 时间过得很快，第十棒、第十五棒，她要到等待区了！ 他们班还是第二名，而且与第一名正不断拉进距离。 接棒了！梁诗伶几乎是同时与第一名队伍跑向百米远，她继续加速，超过身旁的人。 全场惊呼，梁诗伶只听见风从耳边唰唰吹过。 百米的距离就这么短，梁诗伶很快就看见下一棒同学朝她挥挥手，她一直觉得，这大概是人生跑最快的一次。 原来她的体育也不烂嘛！以前还以为自己有肢体障碍。 交棒了！梁诗伶成功为班上争取荣誉，成为第一名！ 她交棒成功，在跑道上渐渐放慢脚步。 忽然身后一个人快速衝上来，她闪避不及，两人就这么撞在一起，跌倒在地上。 马上有同学过来察看两人伤势，梁诗伶被压在地板上，尝试想推开上面的人。 那个人不知道是何处受伤，坐在梁诗伶身上站不起来。 梁诗伶硬是把自己的身体抽离那人，她感受到身旁有人要扶她起来。 她就这么顺着这力量要站起来，才发现，背后的人是许毅，而且，她被他抱了起来。 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公主抱！ 梁诗伶明明就安然无恙，许毅这是要把她抱去哪里？往救护站？ 「许毅，你快放我下来！」梁诗伶身子不敢动，只能嘴里偷偷小声说道。 「你相信我吧！我之前抱着你爬楼梯，可是一口气也不喘。」许毅认为自己的体能且绝对可以抱着梁诗伶，绕一圈操场的。 「上楼梯？什么？我是怕大家会想歪......」梁诗伶才不是担心许毅会没力，她是不想这样当眾放闪好吗？ 「那就让人想歪吧！」许毅笑着把梁诗伶带往前头，脸上尽是骄傲。 梁诗伶说不出话了，她现在只能闭着眼、关上耳朵，隔绝外界的声音。 前几刻操场上还在进行大队接力比赛，大家还在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现在大家只顾着观看百年一见的奇观，谁还想管哪个班第一名？ 全校的眼光跟着两人跑，摄影机也跟着两人移动，运动场上除了学生，还有来看比赛的老师，来参观的外宾。凡知道那个男孩是许毅教授的，通通张大嘴，愣怔怔看着他们。 许毅教授曾经是学校内最严格的教授，自从这届大一新生进入学校后，他开始忘记点名、上课迟到。也不再对学生有什么要求，只注意他的梁诗伶。 许毅把梁诗伶抱进护理室，后头学生不再跟上来。 梁诗伶坐在床上看看一点也没露出劳累样子的许毅，半是幸福半是撒娇地说：「我跟你说了我没受伤嘛！」 「等一下检查一下再说，就叫你小心一点。」许毅生气，前一天还特别叮嚀她，今天马上就发生事情。 「你心疼吗？」梁诗伶帮许毅勾一张椅子让他坐下，伸手帮他按摩。 许毅瞪她一眼，这人做错事也不反省自己，完完全全爬到他头顶上了。 「对，怎么样？」停顿许久，许毅忽然说出这几个字。 梁诗伶一下子还未了解许毅说的是什么，好不容易才想起原来他们的话题还进行到一半。 许毅竟然偷撩她！梁诗伶不甘示弱，决定给他一句告白：「没怎么样，我喜欢这样的你。」 许毅斜着眼看她，这次怎么没有新招式？黔驴技穷吗？ 不过他心里还是紧张一下，心跳加剧了点。 梁诗伶的话语还是让人心动呢！ 梁诗伶不打算给医生看病，她是一点伤也没有，医生大概觉得这根本小题大作。 所以她想着怎么偷偷逃出医护室，并离开校园。 别继续留下来参加运动会，她一定是焦点话题，先避避风头。 医护室只有一个门能进出，他们难道要爬天花板，走水管路吗？ 「许毅，你说我们怎么办？爬上面？」梁诗伶跳下床察看地形，无路可走。 许毅一本正经打开门帘，牵起梁诗伶就往外走。 外面竟然一个人也不见？是都躲起来吗？许毅趁这机会带着梁诗伶坐上车跑走。 许毅很少在做亏心事的，这次他其实也知道梁诗伶自己能走路，他就是想对全校学生宣示主权。 梁诗伶到处看球赛，许毅只能想办法防堵情敌。 没错，他就是个爱吃醋的人，梁诗伶只要和哪个男生走得太近，他心里就生出一丝不悦。 许毅载着梁诗伶离开学校，今天是星期六，两人去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黄金沙滩。 时间还早，许毅带梁诗伶走过向海的人行道，路的尽头，就是长长的海岸线，还有那远方的灯塔。 谁是谁的灯塔，在未来的路上指引着对方？ 还是烛火，互相取暖、照亮彼此？ 海风吹得很急，梁诗伶越走越快，往沙滩的方向走去。 天气微冷，梁诗伶依旧想踩一踩咸咸的海水。 许毅只是想来散步，扭不过梁诗伶，他只好脱下皮鞋，两人踏上沙滩。 有人在卖冰淇淋，是推着老旧的脚踏车，在海滩最上头叫卖。 梁诗伶过去想买两支冰淇淋，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钱。 她一脸尷尬地转头寻找许毅的身影，还好许毅就在不远处。 他早已拿出皮夹无奈地交给梁诗伶，梁诗伶开心接下，一句话也没多说。 「老闆，我要两支牛奶冰淇淋。」 「今天买抹茶口味送巧克力饼乾哦！」老闆大力推销新研发的抹茶口味冰淇淋，巧克力饼乾，就是配在冰淇淋上头。 梁诗伶犹豫一会儿，眼里馀光看见许毅面无表情，她委婉拒绝了老闆。 手里拿着两支牛奶冰淇淋，一支直接塞进许毅的嘴里。 许毅来不及接住，在他的嘴角留下白色印记。 许毅没好气地自口袋拿出纸巾，擦擦嘴，把垃圾塞进梁诗伶的手里。 「许毅！」梁诗伶大叫一声想躲开，可惜手里拿着冰淇淋她不敢动作。 chapter 10 你是我的全世界(五) 许毅十分满意，牵起气呼呼的梁诗伶，往海滩方向走去。 梁诗伶噘起嘴，埋怨着说道：「我刚刚还不是看你不吃抹茶我才买牛奶口味的，结果你现在欺负我？」她把许毅塞给她的卫生纸扔在地上，真是个毫无公德心的动作。 许毅侧头拍拍梁诗伶，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许毅从未告诉过梁诗伶自己有严重的挑食毛病，不过梁诗伶好像什么都知道呢！ 「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啊！」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关于许毅的所有事，梁诗伶都一清二楚。 这个答案许毅甚是满意，把自己的冰淇淋给梁诗伶咬了一口。 海风吹过，梁诗伶半长的头发微微飞起，自侧边看来，她红润的脸颊与清秀的脸庞，是那么吸引人。 许毅看着她未移动视线，梁诗伶注视着海潮，一波一波，不曾停歇。 几个小孩在海潮间玩闹，笑声夹着浪花声传来。 梁诗伶看着失了神，许毅也一样，看着她失了神。 忽然间，梁诗伶拉起穿着衬衫的许毅，奔向海浪。 许毅来不及反应，便一同跑过去。 微冷的海水在脚边滑过，梁诗伶捡起石子，往海的方向跑去。 「你会打水漂吗？」 梁诗伶是漫无目的地投掷，许毅拿起一颗扁平的石头，往海浪甩去。 一下、两下、三下，石头最终落入水里，不见踪影。 「你这么厉害啊？要不要教教我？」梁诗伶没玩过这游戏，她还以为是比赛谁丢得远。 许毅自背后抱着梁诗伶，拉着她的手重复几次动作，梁诗伶很快就学会了。 他们比赛，谁弹的次数多，儘管梁诗伶上一刻才明白技巧，这一刻她已和许毅不相上下。 一个大浪打来，他们的脚被水淹没。 梁诗伶用手捞起水，往许毅身上泼过去。 「梁诗伶！」许毅大叫，他不甘示弱地回喷她。 他们在海滩上来回跑着、叫着，衣服湿润了，无妨。 许毅只有在和梁诗伶一起时，才能见到他孩子气、可爱的一面。 许毅穿的是衬衫，只有梁诗伶敢用细沙黏着的双手死命拉着他的衣服。 许毅起初想掰开她的手，最后还是投降了。 他们玩累了，向旁边的小摊贩买下两个三明治，坐在海岸边野餐。 还好十一月的天气不热，也还未冷，他们可以尽情享受这日光浴。 这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若是往后的生活也能这样，那该有多好？ 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梁诗伶遇见了许毅，她为她带来了快乐，他也给她希望，在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找到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梁诗伶不会再离开这里，许毅是她千辛万苦追来的，也是她最想守护的人。 他们可以很幸福、很幸福得走完馀生。 「许毅，我好想要听你唱歌。」梁诗伶还未听过许毅的歌声，这次是在海边，只有大海和她会听见，不用害羞。 许毅很少唱歌，他以前只会唱童谣给许雯的孩子听。 他不确定自己的歌声究竟如何，他害怕梁诗伶不喜欢。 「你唱一首嘛！你以后也是要唱给我们的孩子听，为什么不先在这里练习练习？」梁诗伶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许毅，一边摇摇他的手臂。 许毅停着没说话，他静静想着，要唱哪一首好？ 太阳的光辉依旧明亮，时间慢慢变晚，云层的变好越来越多。 不是阴天，只是将要黄昏，也将要进入黑夜了。 许毅清清喉咙，开口唱道── 是这般柔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隐隐地荡漾，在你的臂弯 是这般深情的你，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像海里每一个无名的浪花 梁诗伶沉浸在许毅的歌声里许久才转头一望，许毅深邃的眼眸，似大海，平静无波。 梁诗伶自歌里听出许毅的感情，虽然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唱给她的。 梁诗伶勾住许毅的手，靠着他的肩，远方的夕阳渐渐下沉。 她想问好多好多问题，都还来不及说出口。 他们的相识、相恋，梁诗伶总是在不知不觉里，就朝有他的方向走去。 也或许，许毅比她还要更早，就注意着她，偷偷帮忙她，而那时候的她还不够成熟。 面对爱情，许毅也是第一次，以对傻的方式在她身旁陪伴她。 「许毅，你是不是比我还更早，就喜欢我了？」 梁诗伶犹豫很久，终于，她勇敢问出这句话。 她不用听许毅说他爱她几分，她很满足，自己拥有的这一切。 「是吗？」 许毅的话语跟着风飘过，梁诗伶身体不自觉地抖动一下。 到底是不是？ 「不然你我第一次在咖啡厅见面，你为什么要救我？」 梁诗伶的思绪回到好几个月前，她对他留下印象的那一刻。 许毅帮她拉住将要逃跑的小偷，而那时他也受了伤。 梁诗伶十分后悔当时没有立刻衝上去和他说谢谢，到现在，她才想起这件事。 「你确定，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许毅记得咖啡厅里的抢匪事件，他当时便已看见这个女孩，他曾经见过。 梁诗伶的记性的确不太好，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她是否记得？ 「什么？」 梁诗伶爬起来看着许毅，他们什么时候还见过面？ 梁诗伶想了半天，脑袋里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可能的场景。 难道是在她高中的时候？许毅曾经来过她的母校？ 许毅见她迟迟没说话，才缓缓道出事情的经过。 一个女孩衝出楼梯大门，门外停着一辆计程车。 女孩想搭上车，车内的男人抬眼望去，不耐烦地摇摇头。 女孩使劲拍打车窗，可惜车上早已坐了乘客。 女孩愤怒转身离去，临走前朝黑暗的后座恶狠狠瞪一眼，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 梁诗伶对着许毅大吼，站起来在沙滩蹦蹦跳跳，「原来就是你！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许毅笑笑，不再反驳她。 「我当时又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许毅拉着梁诗伶坐下，将她抱在怀里，一起看向下坠的夕阳。 原来，缘分那么、那么早便已开始。 （全文完） 番外一、四一愚人节 余成杰不是在这天生的，但他老爹给他找了个算命师，取下这名字。 也不是永远都是负面效果，好的方面比如说大家很容易就记得他的名字。在酒吧里搭訕的妹妹们，还没有一个之后见到面没叫他一声的，除了庄芷晴。 他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这女的只能观赏，不可褻玩。 而会错误搭訕上她，真的是个意外。 一天下课，余成杰匆匆离开c大，往酒吧方向去。那天天色微微阴暗，眼看着不久就要下起大雨。几分鐘前，某位许姓教授口沫横飞地讲课着，余成杰心焦如焚，却不敢移动一下身子。 还好是准时下课了，他在被淋成落汤鸡之前抵达酒吧，看见前面熟悉的小美女，他一把搂住那人的肩。 他的银框眼镜上有一些水珠，遮蔽一部分视线范围。 他家小美女在他怀里身子一僵，然后周遭气氛突然变得尷尬，温度瞬间下降十度。 余成杰发觉情况不对时，大约隔了半世纪。 小美女平常是热络地和他从南聊到北，今天竟然一语不发过了这么久。 余成杰以为是小美人心情不美丽，得安抚安抚几句，谁知他正要开口，瞥见美女摆在腿上的包包。 小美人换包包了？还是这根本不是小美女？ 余成杰立刻跳开，眼前女孩反手扣住他，死死抓着不放，「你这个变态，想被姐姐修理是不是？抱这么久你当我是雕像？」 余成杰看见眼前女孩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 上次在酒吧看见她就是满满杀气，这下她的见肯定要射穿他了。 为了保全性命，余成杰战战兢兢开口，「抱歉，我叫余成杰，因为今天是愚人节，所以我来替姐姐增添一点乐趣。姐姐应该还记得我吧？上次也在这里见过面的。」 庄芷晴冷冷扫他一眼，好整以暇地手叉腰，盯着面前变态胡诌鬼扯。 余成杰掰不下去，见女孩迟迟不放手，也不回答，只好想着下一个苦肉计。 「你叫愚人节？」庄芷晴像是发现新大陆，「你说我们见过面？」 这么有趣的名字她竟然没记住？枉费她医学系的学霸头脑。 余成杰心里发火，面上仍然十分抱歉的样子。 明明上次他向周遭人一个个打招呼，包括她在内，她还冷淡点个头，口里默念「余成杰」，这回才几天过去，就完全忘光。 还错误捕捉他的话，只听见愚人节三字。 「今天是愚人节吗？」庄芷晴想到前阵子刚经歷了大学第一次段考，怎么样也才十一月吧？ 余成杰才懒得管今天几月几日，这女孩放他走就好，「姐姐你说的是，我给你赔罪。」 不说就算了，庄芷晴又想到刚才被搂住的噁心感觉，她一手往余成杰腹部打过去，给他一点教训。 「就你这个长相，这个名字，在酒吧里随便搭訕别人，你以为天天都愚人节啊？」庄芷晴很是嘲笑他，也不照照镜子，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想把妹？ 余成杰实在憋不住，他压低了嗓子，回嘴呛她，「老子我c大的，靠着长相玩到多少美人你不知道？」他继续靠近她，「以为你浓眉大眼，体态还算正常，我就对你有兴趣吗？」 庄芷晴感受到他吐出来的气吹在她脸上，平生还未被这样非礼过，她气得全身颤抖。 庄芷晴狠狠记下这笔帐，拎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走掉。 还不忘用力踹他一脚，让他疼得皱起眉头。 叫做愚人节嘛，c大的嘛，这还不难找吗？ 玩过很多女人嘛，一定大家都认得他。 余成杰看着她拂袖而去的背影，迟迟没有移开目光。她高挑纤瘦的身材，十分妖媚，比他家小美人还好看几分。 看来，刚刚被攻击的疼痛，也是很值得。 余成杰心里有一点点懊恼，怎么就没问到她的名字。不晓得两人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呢？ 余成杰再一次看见她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还真的很像愚人节会发生的事。 他赶着上早八课程，跑过校园里的林荫大道。 远方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是她，只是稍稍放慢脚步，多看一眼。 那个女孩遇到人就问，「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有个叫愚人节的男生？」 凡被问者，不是快步离开，就是一阵窃笑。 庄芷晴很有耐心，一连问下几十个人。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个男孩先是一怔，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愚人节？余成杰？你说的是数学系余成杰吗？」 庄芷晴看见有人愿意帮忙，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是是是，就那个余……人节。」请原谅她耳朵不好这件事，听半天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呃……他就在那里……」男孩犹豫一下，还是出卖自己班同学。 可能也不是出卖？这女孩亭亭玉立，肯定是余成杰喜欢的类型。 庄芷晴随口跟他道谢，就往余成杰方向跑过去。 余成杰下意识向前衝，很快就在校园里成为你追我跑的突兀景象。 最后余成杰跑输给庄芷晴，他气喘吁吁地靠着墙休息。 庄芷晴一开口就是要干架的气势，脸色臭的不能看，「怎么？一见到我就逃跑？你心虚啊？」她手肘抵着他胸膛，弄得他顿时喘不过气。 余成杰脑里想法快速奔腾着，心脏剧烈跳动着，有一部分原因，他还挺紧张的。 「回答啊？」庄芷晴放大音量，也加大力道。 「要不，我以身赎罪吧？看你想把我煮了、吃了、炒了、上了，都可以。」余成杰忍着痛，伸手轻抚她白嫩的手，继续说着，「要我做你男朋友也可以。」 说这话余成杰也是脑洞大开，再加上，他还真很想要她作他女朋友。 「操！今天愚人节吗？根本是你想上我吧？」庄芷晴怒气冲冲瞪着余成杰，真想赏他一巴掌。 余成杰在她怀里抱着的书本上看见一串字，应该是她的名字，娟秀的字跡写着──庄芷晴。 他笑吟吟地回望着她，庄芷晴心里有一处悄悄崩塌。 什么的？她有点紧张？ （完） 番外二、下不为例 梁诗伶最近迷上一部韩剧《虽然是精神病但没关係》，虽是前阵子的片子，但就是经典大戏，她喜欢金秀贤很长一段时间，比喜欢她家教授还要久。 她毕业后暂时不打算继续唸研究所，先断了师生恋这回事。 週五的实习松散，许教授下午也没课，他便在十一点发几条讯息给她。 等一下一起吃午餐吗？ 下午去市集逛逛？ 几日前梁诗伶躺在许毅怀里，嘴里咕噥着想出门玩玩。好男人许毅就在上班时间，利用学校网路查询最近哪儿可以逛逛。 被身后助教看见，害得对方差点洒掉整杯饮料。 梁诗伶忙着追剧，把手机忘在包里几小时未取出，连午餐都被忽略。 许教授倒是有耐心，时不时望一眼手机萤幕，对于杳无音讯的小女友没有半点情绪。 将近下午两点，梁诗伶一口气追完整部剧，心里是佩服不已，赶紧掏出手机准备发一篇对男神的表白文。 很快地，她注意到通讯软体发来的通知，三小时前她家教授正找她。 完了。 梁诗伶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到自己夜晚将被折磨一番，心下便颤抖不停。 她连电话也不打了，买两份午餐便往c大飞奔而去，一路上反反覆覆打草稿，该如何哄她家男人。 她在数学系办公室前深吸几口气，泛白的指腹迟迟不敢触碰玻璃门。 最后梁诗伶还是后退一步，闭上眼沉默。 「你在这里干嘛？」身后男人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梁诗伶转身，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她扭曲的脸孔让他气笑了。 她一个箭步扑进许毅怀里，男人只得伸手抱紧她。 「你还没吃午餐吧？我就直接送过来了。」她睁着圆圆大眼看似无辜，踮起脚尖就往他嘴上亲，「我今天太忙了，不小心就漏了你的讯息。」 许教授当然知道自家小女友追剧追得忘我，废寝忘食什么都不重要。 他俯身靠在她耳畔，「我和你男神谁比较好？嗯？」 梁诗伶逮着机会，赶忙讨好一番，「当然是我的许教授，你英俊帅气，哪是那些狗男主能比的啊！」 她心里给金秀贤下跪千千万万次，碍于生气的男友，她暂时拋下男神。 许毅得到答案甚是满意，深吻着她，气息全佔满了她的理智，她靠着他低头喘气。 「下不为例。」 男人果然没这么轻易放过她。 番外三、七夕(H) 自许言煋离开后，许毅不曾带着任何小朋友到公园玩耍，顶多是坐在石椅上看着自家小女友与别人家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那别人家小孩，实际上就是林婷大小姐的儿子。 当时她一天到晚嘲笑梁诗伶，怎么大一就被个数学系教授给拐跑，连挥洒青春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林婷本人倒是奇葩，大学一毕业便跟职场学长结婚，没几个月便生下一个小娃儿。 梁诗伶十分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先滚床单，不小心有了孩子才结婚的。 怀疑归怀疑，她偶尔还是会陪着那小男孩在公园玩耍，顺便让自家男友出门透透气，平时看他整日在电脑桌前研究论文，她都快疯了。 随着林家小弟弟逐渐长大，求知慾十分旺盛，连篮球都想学习。梁诗伶对篮球还真的一窍不通，这回她帮不上忙。 「阿姨，教我嘛……」男孩眼泪在眼眶里转着，梁诗伶顿时慌张起来，转头向许毅求救。 他嘴角噙着笑意，完全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梁诗伶顿时有斩杀男友和好朋友的衝动，一群人全来给她找麻烦，孩子交给她就逍遥去了。 她俯身靠在男孩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悄悄话，抬头随即对上许毅皱着的眉头。 下一秒小男孩跑到许毅身旁，大眼睛一瞬也不眨，拉着许毅的手和他对峙，话不用说，许毅也知道梁诗伶把烫手山芋丢给他。 许毅最扭不过小朋友，只得牵着他往篮球场走，梁诗伶一溜烟躲到树荫下乘凉。 这傢伙回去必须好好教育一番。 梁诗伶看着球场上两人的互动，夜色洒在男人身上，黑褐色的瀏海盖在有着细细汗水的额头上，许毅就是那么好看，她片刻也不想移开目光。 他年纪早已过三十，梁诗伶很少看见他孩子气的一面，她时常渴望他能多流露些少年气息，现在总算是愿望成真。 待小朋友玩累，两人把男孩交给林婷，便回住处休息。 八月时候在外头待上一个晚上，梁诗伶很快闪进浴室，旋开莲蓬头，水哗啦哗啦留下，与瓷砖地表演着交响乐。 她顺手脱下牛仔短裤，细细长腿准备跨出淋浴间取过毛巾，浴室门下一秒便自行打开，许毅握着门把好整以暇看过去。 「你……做什么？」这怕不是正大光明窥探别人隐私？ 「我也要洗澡，不行吗？」 他理直气壮说完便动身关门，狭小的浴室水气氤氳，梁诗伶觉得侷促，暗自退后几步。 亲密事情两人只做到接吻而已，梁诗伶大学毕业不久，就时常在许毅家留宿，两人同睡一张床，他一直保有男人的风度，知道她害怕，倒也没勉强她。 那时候林婷就为梁诗伶担心，要是这教授是性冷淡怎么办？ 梁诗伶心上不怎么在意，觉得每天和许毅接吻，他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模样，她才不信呢！ 「你……跟我一起？要不我先……出去……」梁诗伶心下一慌，进退不得，身上脱得只剩下胸罩，她这不会是激起许毅的生理反应吧？ 然后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许毅下半身，当她发现这是其大错误时，眼前一黑，人影挡住她的视线。 唇上柔柔被佔满，她后退一步，背抵上洗手台，完全没有了退路。 「帮我生个小孩，我想看你和他一起玩。」许毅哑着嗓子，贴着梁诗伶的耳朵，她胸口一紧，汗珠滑落额头。 平常再怎么卖萌追他，遇到这样的状况她还真反应不过来，许毅只是笑笑，替她脱光了衣服，抱着她进入浴缸。 梁诗伶觉得自己头昏脑胀，正常人的思考全没了，也不敢抬眼看许毅。 平常十几分鐘就能洗好澡，两人在浴室缠绵了快要两小时才出来。 梁诗伶勾着许毅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口里时不时娇喘几声，他心里倒是莫名其妙，两人什么都还没做，怎么她就像被做完了一样。 「许毅……我们真的要试试吗？会不会……很痛……」她咬着下唇将脸埋在他肩窝，眼泪扑簌簌地沾湿他的身子。 「宝贝，别怕。」许毅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温声哄她，「总有第一次。」 他是比她年长许多，可是在这方面两人是一样的，他一样没有经验，他心里想尝试的慾望，超过理智。 梁诗伶逼自己把眼泪收了，双脚勾上许毅的腰，抱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几分。 他笑着将她放在床上，张口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梁诗伶呆了半晌，枕着他的肩未回答。 「七夕。」 难怪……难怪要这个样子。 「我们做吗？」 许毅对着她问最后一遍，自她的眼神里，他除了害怕，倒也没看出任何不愿意。 「好，做。」梁诗伶歪了头，想起前一阵子背着许毅偷看的爱情动作片，男女亲热的动作排山倒海袭来，她也想试试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许毅压上她的身子，女孩软绵绵的感觉全由他收藏，他感觉到身下的东西微微胀起。 梁诗伶全身发热，儘管那事才刚要进行，她已经慌得不像样。 「别怕。」他今天第二次和她说这样的话。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阵热烫进入她的身体，她勾着许毅脖子的双手颤抖着，双腿收紧，眼泪溢出眼眶。 许毅吻着她咸咸的脸庞，女孩在他耳边低声呻吟着，最后他退了出去。 一夜里梁诗伶被折腾几次，到后来竟是她主动求爱，抱着许毅的腰不肯放手。 直到天色快要亮了，许毅抱着她沐浴一番，才回到床上让她睡了。 「许毅……」梁诗伶累得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她不知自己怎么就停不下泪水，把枕头都哭湿。 「嗯。」 「一定会。」 / 无照驾驶上路…… 希望这篇大家会喜欢xd(以后应该就不会有他们的完整番外了 也祝大家七夕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