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玻璃的碎裂》 上 (1) 2016年,某夜。 一个人的夜晚,永远都是寂寞的。韦慕文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看着从那里倒影的自己。那个空虚的眼神,她什么都没有説,也没有想移动的心思。那盏灯所照亮的白色,没有感染到她一分一毫,在它之下,她的脸仍然没有点血色,十分苍白。 九时,时间好像对她来説并不重要一样,她坐在那里已经有一个小时。有些时候拿起茶杯,喝几口茶外,她没有站起来,打算休息。但是,那窗外已经改变了。人流减少,又回覆了平静,而她,却在期待什么,想念什么。 不过,她又想,现在的他也许正在忙碌吧。现在这个时间,对一部分人来说仍然是晚饭的时间,所以,他才回不来吧。但是,这样的安慰却因为她那嘲讽的笑容而结束了。她闭上眼睛。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兴趣是什么,直到在上年,他开办了一间餐厅。结婚已经两年了,到了现在,他的想法仍然会让她感到惊奇,好像,眼前的那个人,是一个陌生人一样。但明明,他们结婚已经两年了,婚前他们拍拖有三年了,她仍然不了解他。 门,终于被打开了。依旧的,油烟的味道充满了这个家,而她仍然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他破坏了这家中香薰的味道。 「你不过来问候一下我吗?」他说。 有时候,就如现在,她没有任何心思走向他,吻他。不是不可以走,而是有些时候,安静一些,才好。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他喜欢走动,她喜欢一部的「安静」,但是他们却走在一起来,结婚。有些时候她也会去想,她选择结婚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阮卓蓝,快换乾净的衣服。」终于,她望向他,嘴角勾起。 他进去了,而她站了起来,把饭菜放在桌上。这些菜,不知道已经热了多少次了,知道他的口味刁鑽,但是,现在已经夜了,她没有可能重新准备。而她则坐生饭桌的另外一边,等待他。 「你就给这些我吃吗?」阮卓蓝换好衣服走出来,他在微笑。其实,从她的眼中,他看到她的失落,但是,他想不通这个原因。做了人夫那么久了,他认为,他已经尽力维持这段婚姻的保鲜期。 「我也是在吃这些东西,你就先吃吧。」把茶倒满,韦慕文放在阮卓蓝的前面,但是,她也没有因此而离开,而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狼吞虎咽,她轻轻地笑了。 其实,只要那个梦境没有实现,她仍然是欢迎他。因为,他仍然记着家中的女人,他仍然记得有一个人会煮饭给他吃。这些,也许并不是重要的事情,但是也只有这样,他们的婚姻才可以继续下去。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婚姻,也不是他一个人爱情,所以,他们要一起走。只是,要放下那隻戒指并不是困难,只要他们之间有了分离,有了争执,到了走不下去的时候,她仍会选择离开。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也可以保存他们的爱情。 阮卓蓝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他们渐渐老去,但是她的笑容仍然没有改变,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仍然单纯。结婚两年,是因为当年看到她时结婚的衝动,也是因为在结婚后,他要对她负责。 饭虽然不好吃,但是他喜欢的,是她的心意。无论多久,每天她仍然会等待他,仍然会留了一些饭给他。其实他要的,真的不多,但是十分困难,因为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陪男人去衝。 吃完最后一口饭,阮卓蓝拿了碗筷到厨房,而韦慕文也回到开始了自己洗澡的程序。这是他们的默契。默默的为对方做事,也默默的做自己的事。 天亮了,韦慕文离开了房间,开始煮早餐。依旧,早餐不会太丰富,但是,她仍然希望他可以得到充足的能量。所以,明知道现在不是普通人的起床时间,她仍为担心过度的老闆煮早餐。 把早餐放在床头,她坐在另一面的座位上,等待着他的过来。现在是六时,天有微微的光线射到大地,可是,也许是因为是阴天,天色仍不明亮。喝着咖啡,她看着那片天,没有说一句话。 阮卓蓝下床,看到床头一早已经摺好的衣服,他笑了,立即换上。不知道由何时开始,她有这样的习惯,也许是害怕他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也许,她想用这样的细节来让他爱她。 夫妻之间,有些事情不好说出来,就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知道她心中的其中一个不满是什么,其实他也想过自己已经有了妻室,是不是应该要个平静地过日子,而不是创业。 现在的他三十二岁,在过去的七年,他所做的,都是有关设计的事情。因为大学时的选修,因为父母的意愿,因为这是唯一一样事情他是不会反抗的,所以,在工作的时候,他的选择都是这些,从不改变。 到了现在,人生走了三十多年,在事业上,他好像没有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好像都在依靠着某个人的心思去走。所以,他想自己创业,也告诉自己一定会创一次业。他不介意失望,如果真的失败了,那么,他会回到他的本行,但是其实他更怕的,是他什么都没有试。 穿上衣服,经过一轮的工作,终于,他走到了客厅,在韦慕文的对面坐了下来。而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望向了他,也终于喝完杯内的咖啡。 「今天我会上蛋糕班,晚上你吃我做的蛋糕吧。」放下咖啡杯,韦慕文带有一丝笑容和甜蜜,向他说。 「你何时报名的?」阮卓蓝惊讶地望向韦慕文,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在结婚之后,他们之间有的只有早午晚餐,也许是他忘记了,也许她曾经向他提及过。 她笑而不语。在何时开始她已经忘记了,但是她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她出走。因为,有时待家久了,当你的叫声有回音的时候,你就会变得苦闷。 六时半时,他就走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离开的时间到了,于是,她也站了起来,和他一起走到门口。来源是什么,他们已经忘记了,但是他们乐意接受。 韦慕文握着他的手,他看着她,嘴角勾起。在这拉扯下,没有人叫停,也没有人想停止。其实,他何尝不想坐在家中做老闆,只是因为心中的担心,令他每天都要到餐厅里,可是,这是值得。 二时。午餐并没有三餸一汤,只有公仔麵加蛋一碗。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剧集,吃着公仔麵,其实也是一种享受。不需要害怕阮卓蓝的突然回来,也不需要为了他而去煮一些复杂的菜,心中,是轻松的,也没有压力。 不是所有的孤独都与婚姻有关,不是所有的随意都是因为感情冷却。其实,有些时候她有认为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在没有人的时候,她可以大声的乱叫,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二时十五分,放下碗和筷子,她换好外出的衣服,离开家。这不是她第一次到那里上课,但是每一次,她仍然希望到附近走一走。如果可以,甚至她会到那边吃午餐,然后来到上课的楼层。 来到一个饰物店,她进去看着。这间店中没有多馀的装饰,但是它内面的货品分类整齐,是有吸引人的地方。看着那些宝石,没有爱不惜手,但是一时之间,她也停不下脚步一直观看。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包好。」来到了一个男人,他并不年轻,也许和阮卓蓝的年纪差不多。他没有来到她的旁边,而是站在自己的座位説。 「我只是看看而已。」韦慕文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因为仍然有时间,所以,她才来到这里而已,她不希望因为这样而买一些不常用的东西。 这是对陌生人的害怕。其实,也不可以说害怕,因为他们之间有可能以后都不见,所以,就算勇敢面对,也没有结果。她已经有了阮卓蓝,不是她不想认识更多的人,但是,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偶遇。所以。 她错了。 来到了厨房的那一刻,她看来了刚刚的男人。也许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的巧合,但是,这不代表什么。她对他并没有恶意,可是,也没有结识的心思。 来到了神父的前面,签字,戴戒指,接吻的时候,看似高兴,但是她却感受到婚姻的压力。因为由那一刻开始,她只属于他,他也只属于她,他们,被困在一起。 这婚姻的痛苦,也是婚姻的幸福。説好听一些,这是互相依靠、尊重,不好听的,这是困局。在婚姻的初期,谁不会说一些甜蜜的説话、互相拥抱。但是原来这样的情况是会改变的,当没有了新鲜感的时候,他们就会互助伤害。 看到了那人手上的戒指,她笑了一笑。拿着刚刚拿到材料,她放在桌上。看着老师一步一步地进行讲解,她拿起了面粉,又拿起了蛋,开始做蛋糕。 但是那个男人,其实也看到了她。他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他看到她一闪而过的退缩。他想,他们都是一样的吧。明明都已经结婚了,但是他们却没有和对方一起,而是在这里做蛋糕。 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她。而所谓的知道,是说一声你好,説一下他的名字,说一下她的名字。然后,他笑了一笑。他们之间也许只会停留在这一步,因为,太多步了,就会过了那条界限。 在等待蛋糕烤好的时候,韦慕文在自己的位置上清洁一下。虽然现在仍然有一大段时间,但是她希望可以在蛋糕班后尽快回家。毕竟,她是属于那个家的。而晚归,也不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个责任困往了。她封住了她部分的独立,依靠着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其实是不可能选择的。等待丈夫,除了因为责任外,其实心中仍然有另一个声音,也有另一个画面。那是,他们的亲密。 他们之间,除了爱情,还有婚姻。 「你好。」男人坐了下来,他笑着向她。 「你好。」她说,却带有一丝的远离。他们并不友好,也从没有交集。 「我叫徐陆。」 「我叫韦慕文。」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在这一天,他们见到了对方,却再没有交集。那个名字,只是成为了记忆,那个普通人的名字而已。起码,在她的心中,她是这样想的。如果要再次认识一个男人,她不想再浪费这样的力气。因为,每一个人都会因为她的性格而退后,然后不会再见。 在见到阮卓蓝之前,她有过一个男朋友。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以为他真的会成为那些故事中的总裁。于是,她看轻了这份感情,也成为了没有任何付出的那一个人。当然,他们也因此而分手。 她看到徐陆的离开,叹了一口气。 他是高兴的,因为,这和他原本所想的有一段距离。他以为她是冰冷的,但是,她仍然看到了,接触了他。其实,他要的并不多,他只是相信,缘份是奇怪的。 拿着蛋糕,她打开门。把它放在雪柜内,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今天她没有到菜市场买菜,所剩下来的,没有时间再煮。她叹了一口气,只可以拿出牛排,又拿了牛油等,再次关上雪柜的门。 牛排,是她留给自己的午餐。如果可以,她想把牠留下来,然后慢慢享受。只是现在,她却要把牠放在阮卓蓝的碟上,被他吃掉。不过,既然这几天并没有那个心思,那么,就给他吧。 终于,她又回来只有她一个人的家。切着牛排,她想着自己所做的蛋糕,笑着,但是心中是哭着。离开家那么多年,她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但是她不习惯拋离。在这里,是寂寞的,因为他的不在,那种心情再多了一份害怕。 仍然如昨天一样的生活,坐在沙发上,看着的除了是窗外的人,还有她自己。她想看清自己,却原来,她做不到。在这块窗上,好像有些污跡,但,她抹不掉。也许从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迷失了,她不知道。 在这混乱的思考中,闭上眼睛,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是,在这个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有一个她看不清的男人在打她,而她,则在逃避。这是她的梦,她的记忆,她不想记得,但是有些时候,它仍然出现,仍然困住了她。 终于回家。这一次,她望向了他,笑着。她的笑,是因为他打断了她的思考,令她不会沉在水中,然后,缓缓睡去。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互动,她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倒影,他的离开。 把牛排拿出来。这一次,她没有去翻热,因为牛排和其他不同。她依然地坐在对面,而他在换好衣服后,也坐在她的对面。把蛋糕打开,也放在他的前面。 「为什么今天会选择牛排?」阮卓蓝问。他看着已经冷掉的牛排,再望向前面的女人。也许是他想多了,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那些菜,都是平常的家庭菜式,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疑惑,才会有这样的询问。 「因为我忘记了买菜。」韦慕文笑了一笑,这样的解释对所有人来说都十分奇怪吧,但是,这就是她的原因。「你先吃吧,然后再试一下我今天焗的巧克力蛋糕。」 依旧没有说话,依旧狼吞虎咽,韦慕文和阮卓蓝的对望,在这个空虚的地方中再加上了一些甜蜜。她的心中有些期待,也有些低落,他虽然带着疲累,但是在这一刻,他没有吵着要回去休息,也没有叫她放回去,而是,吃完所有的食物。 阮卓蓝看着眼前的那个女人,是惊讶的,但是,在惊讶过后,是明白和了解。他相信自己不可以完全明白她,每个人都会把最深入的那一面收起来。所以,他反而期待这样发掘的过程,而这样,也令他更爱她,更想和她走到永远。 吃了第一口她所做的蛋糕,他笑了,笑得很甜,也改变了上班后那烦乱的心情。他是知道甜品的好处的,但是他想,除了这样之外,其实也是因为这是她做给他的第一个蛋糕。 韦慕文的嘴角也因此而勾起。那个蛋糕,本来就是打算给他,现在他可以高兴,作为他的妻子,作为他所爱的人,她心中也是高兴的。终于,他们打破了吃饭时的无言,走在一起。 「好吃吗?」她问。明知道那个答案,可是,她仍然再想问一次。这一次,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妻子所做的,一定好吃。」他説,也把匙羹给了她,让她尝试。 这一口,她吃到的除了蛋糕的味道外,还有甜蜜的味道。选择上蛋糕班,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更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因为蛋糕而拉近。所以,这是一个意外,也是她终于找到上蛋糕班的原因。 那一夜,他们躺在床上,拥抱对方,看着对方微笑。如果可以,他们都希望时间可以停止,但是他们之间的从来没有如果。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都是一样。 她靠近了他,吻了他。但是他们没有继续下去。好像,他们有一个默契,不想要孩子。可是,只有她明白,以他们之间的关係,有了孩子,所伤害的人就多了一个。所以,她不想向他説起孩子的事情。他,也因为她的没有提及,所以来到了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安静下来。 上 (2) 一星期后,她再次看到徐陆。上次的见面后,她从来都不期望有再谈天的机会。也许是因为缘份,在这个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家中的日子,他们再一次见面。 坐在餐厅近窗的位置,她正在切牛排。她一直都在找再次吃牛排的机会,但是到了这一刻,她知道现在是一个机会。对她来说,这是让她享受的食物,如果他在,或失望的话,这份味道也会因此而失去。 他走了过来,走向了她。 「我可以坐下来吗?」徐陆笑着问。她发现每一次她看着他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 她没有不同意,她点了一下头。她怎可能不同意?她不恨他,而她知道,他们之间连朋友也不是。如果只是各自吃饭的话,她没有权利説不。 只是,这样的下场是寧静。看着人们经过,就如在家的时候一样,她没有一丝的表情,看着,然后把目光放回碟上的牛排上。有些时候,她会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着别人回应自己的内容,她微笑,然后进行回答。这个过程很慢,在他也完成了自己的午餐的时候,她才放下了自己的刀叉。 不多言,是她的特色。面对丈夫,她会知道有什么可以説,有什么只可以放在她的心中。她爱他,但是如果说是深爱,为他而死的话,也许她还没有到那一步。所以,她寧愿坐在这里。 「还有一段时间,你打算到哪?」徐陆依然坐在那里。没有放弃他的微笑,也没有放弃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他只是以平常的语气,在询问一个朋友一样。 他对她,有一种执念。这种感情并不是爱,而是好奇。好奇她的人生,好奇她的安静,好奇她的丈夫,但是在好奇的前面,他并没有太多的期望,只求命运。所以,他才会坐在这里,等待她的离开。 「你不是要回到你的店吗?」韦慕文看了一下他。面对他的询问,她没有感到奇怪,她知道他的「追求」,所以,她根本无路可逃。只是,这并不代表她想放弃一个人的生活,想得到别人的陪伴。 「那是我妻子和我一起开的店,每天轮着看守,我今天休息。」徐陆停了一下,知道她的疑惑。「或者——我们之后见。」 他不是一个强迫别人的人,别人有选择的权利,他也有退后的权利。这并不是以退为进,他知道她的底线,所以,他知道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他想,他找到他们説话的方式了。其实,他从来都不想做什么,他只是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一个安静的人,心如止水,是一个奇跡。而他的退后,是最好的证明。 他转身,踏出了第一步。 韦慕文看着他的背影,她笑了一笑。和这个男人相处是舒适的,虽然后有些时候,他的进取令她害怕,但是她知道,其实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她相处而已。可是,她只可以留在这里。 是有好感的,但,也只是朋友的好感。 看着他的离开,她站了起来,结帐。 三时正,课堂正式开始。拿了一些之后要用的工具,她来到了自己的位置。然而,在要回去的路上,她和徐陆对望了一眼。这并不是故意的,但是在看到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回避。也许是刚刚的午饭,也许是她的好感,她终于有了勇气正面回应他。 但是在堂上,他们再没有交流。 这并不是故意的,因为在他们相识的过程中,充满了意外,充满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她不爱他,她相信他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他们不应有爱情。 她停了下来,看着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之下,它闪闪发光,它照着她,也在看守着她。没有説什么,她的嘴角勾起,然后继续完成她的蛋糕。 刚刚的对望,他是高兴的,可是在高兴后,一切都回復正常。不是不爱,而是,他依然有自己的生活。他的人生从来都不是她,过份的依赖也不是他,他要的,是安静地发掘、寧静地观望。所以在这一刻,他退后了一步,没有和她说什么。 人是美丽的,人的性格更是令他好奇。从小,他就有探索的心,但是,他终究是人,他所知道的,从来都不多。可是,这没有击退了他,在看到她后,这种的感觉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 也许是因为开朗的本性,令他在看到寧静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感兴趣。也许也是因为这样,他开始讨厌了热闹。不是不説话,而是,说少些话。 他拿起了蛋,敲了一下,拿出蛋黄。 晚上10时,餐厅十安静。阮卓蓝看着眼前的三枱客,他笑了一笑,脱下了围裙。他坐了下来,看着自己所建立的一切,看着员工们的互相谈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错误。也只有在这里,他才找到可以陪他发这个梦的人。 「你们过来吧。」他对着员工们说。 结婚两年,他们二人走到了这一步。有了一些疏离,有了一些死结,有了一些悲哀,他们心中各有心事,但是他们依然可以走到这一步。在这一个日子,他想他们之间,可以忘记现有的一切,重回二十七岁的自己。 「下星期一是她的生日,我打算在餐厅中过。下午五时起餐厅关闭,你们就留在这里去准备牛排等食物和装饰,而我则会在七时带她下来。另外,还有要准备蛋糕。」 等所有人都过来后,他开始了他的演讲。这是他的计划,看似平凡,其实他想要的,也只有平凡。他永远都是做不到世界上的名人,所以,他人甘于平凡,但是不甘于一世平凡。他可以为妻子而平凡,可是当他餐厅的灯开了的那一刻开始,他不再平凡。 「你们如果做得好的话,年未可以加『人工』,所以,认真地对待它吧。」 其他人在笑着。他们的嘴角勾起,正和自己的老闆说笑。在这个环境之下,没有人知道玻璃的裂痕再次加深。 也许,它的裂痕一早就已经存在了。由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由他们互相逃避的时候,裂痕一直伸延。现在,玻璃正在等待一个机会,不是要等它破裂,而是等那裂痕伸延至整个玻璃。 每星期都要对着蛋糕,有些闷了。可是,他是有心的,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她微笑着,看着他,却没有一丝的甜蜜,而这样的原因,也只有她可以了解。 进来的时候,有气球,有装饰,有空无一人的餐厅。她笑着,拉着他的手一起坐了下来。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一定有人帮助他完成这一切。 「生日快乐,韦慕文。」他说。他所选择的座位是近窗的,果然,他知道她的心意。然而,在他说完这一句后,便有人过来送餐——牛排。 闭上眼睛,忍着心中的苦,她再次打开眼睛。泪,并没有流出来,笑容也没有消失,他们依然坐着那个位置,他依然拿着刀来切成小块,而她也依然看着他,却没有动一下或半下。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牛排对她的特别意义。它是自由,它是享受人生的指标,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可以在聆听风的时候,也可以享受那些肉汁在自己的口中流连的味道。而她,却被婚姻困在塔中,不可能自己,也不能反抗。虽然她是自愿进入婚姻;虽然她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有逃脱的想法,但是,她是人,她也有想放松的时候,所以,她不可以控制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时,那突然出现的想法。 忍着心中的剧痛,她拿起了桌子上的刀,下了第一刀,划在那片肉上。她在笑,但是她的笑带有一些苦。然而,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知道,就如她离开家的时候,明明什么都弄不好,却没有家人可以说。 「这是为你准备的,味道合你心意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来到了这一刻,他已经失败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牛排。他笑着,又切了一块肉。 在这里约会,是有原因的。他知道,这一年来,她没有进过来。这是她的心结,因为她从来都不想他走这条路。她的理由很简单,她不想等待一个人回家,然后为了他,她必须呆着坐在沙发上。他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她比他更明白,餐厅并没有倒闭,已经是他的答案。而他想告诉她,她想多了,因为他依然会回来,依然爱她。所以,他把她带到这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努力地把肉放在口中。 后来,蛋糕来到了。餐厅的员工把蛋糕拿出来,放在桌上。韦慕文呆了,但是,也只有一秒,因为在下一秒,灯关上,她必须要许愿,没有时间再想下去。 「闭上眼睛。」他说。 那一刻,她看着眼前的蛋糕,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许什么愿望。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心中自然是有愿望的,但是这些愿望的后果是失去。失去丈夫,也许可以让她平静下来,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是更多的,是孤独。 「不要有脱下婚戒的一刻。」心想,开始了许愿。 打开眼睛,依然热闹。有人叫她吹蜡蠋,有人在拍手,而她看到,阮卓蓝正在看着她,带有期待。她跟着做了。 甚么都没有说,她看着其他人在分蛋糕,在谈着如何切才可以平衡。这是作为寿星的悲哀,每次生日的时候,总是由其他人来快乐,而她就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变得被动。不过,也只限这一天而已,因为在明天的时候,她仍然是阮卓蓝的妻子的角色。 阮卓蓝看着她,开口。也许是因为太高兴,也许是因为他的服从,也许是因为男人的野心,也许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好像被拉近了,所以,他说起了餐厅二字。 「我的餐厅永远为你而开。钱,并不是最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震了一震,然后她笑了。或者,她明白他的意思了;或者,她一早就应该要明白了,他只想她明白他的梦,但是她的梦想,他却没有问过。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了沟通,没有了接近;他们二人之间,一个因为他而不再前进,一个明知道她的想法而继续前进。这多么好笑!这两年之间,他们到底是如何地渡过? 她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在他的字典中,没有故意。他爱她,所以他才会选择用这个方法来让她接受。但是,她寧愿把它当成公开的秘密,不说,不听,继续生活,继续爱她。然而,他説了出来了,她也不可再藏下去。 「但是我要的不是餐厅。阮卓蓝,你究竟知不知道我要什么?」韦慕文开口了,终于。她是冷静的,可是,在那个语气之中,没有一丝的高兴,而是失望。 其实,在说出来的时候,他后悔了。可是,再多的后悔都换不回他们之间的最初,没有了这个结的他们。然而,在她的表情转变的时候,他知道她生气了。只是,这里所有人都在,他不想在这里吵。 其他人安静下来。他们放下手上的刀,退回厨房。有些事情,他们不可以介入。 「不要在这里吵,我们回去——」他拉着她的手,低下头。他不敢看着她,因为他知道她的恐怖,知道她的眼神的冷漠。这是他最后的忍耐,也是对她最后的警告。他想她知道,有些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他们有留意的话,戴在手上的戒指正在加大,好像,他们挥一下手之后,它们就会掉在地上,震动。如果,他们有仔细地聆听,也许,他们就会发现心中有块玻璃,开始了它的破裂。那细微的声音,是崩裂,是痛苦,是泪水,也是婚姻。 「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说,就没有可能说出来,所以,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可能不珍惜。」韦慕文看着他,没有改变她的冷漠和失望,只是,那语气中加上了些微的坚决。「阮卓蓝,我想你放弃这里。不是为了我,而是我们之间的婚姻。我已经忍够这样的生活了。」 「为什么要放弃?在这一年,餐厅的生意不错,又有一定的人流,我怎可以放弃?」阮卓蓝叹了一口气,要来的,从来没有不来的道理,所以,他只可以接受。而现在的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处之地,他只想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他放弃。 「我需要的不是钱,我更不会因为你的收入而离开你,因为我要的,并不是一个距离我很远的男人,不是一个要我每天坐到天黑的男人。这并没有很困难,只要你放弃这里,出去找一份工作,就可以做到。」 「如果我早些回来呢?六时?五时?这可以谈吗?」 他不敢放弃,因为,这是他的梦想。作为一个人,没有人想远离梦想。只是,有些时候,就是有这样的牺牲。这一件事告诉他,什么叫婚姻。婚姻,并不如梦美好,因为,你一定会有绝望的时候,就如现在。 「你还是不明白。」她笑了。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笑,她站了起来,拿起手袋。也许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懂过,她不懂他,他也不懂她。而这样的结果,是吵架,是分离,是逃走。她从来都不希望在这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是牛排,也许是蛋糕,也许是他的一句话。她走了,可是,她可以到哪,她不知道。 「那你明白我吗?」他放弃了最后的忍耐,最后可以寧静的机会,他终于加入了战争当中。他拉着她的手,明知道她不再看着他,但是这一次,换他看着她。「人们说男人要有事业心,我也有,但是我并不希望一世困在办公室,不想一世为上司打工,我想要自由。我没有过自己的理想,因为父母説我一定要读设计,我没有另一条路可走。现在,我真正长大了,我有了家室,你还不肯放生我吗?」 「那你知道放生你的后果是什么吗?永远一个人吃饭,永远一个人在等待,永远一个买菜,什么都是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你。」韦慕文停了下来几秒,然后,她继续说了下去。而这一次,她带有一些泪。「我也希望有自由,我也享受自由的生活,但是为了你,为了你一句我不可以上班的话,我闭门不出,我只敢在买菜的时候外出,只敢报一个兴趣班。你说,凭什么你可以有放生的机会,而我不可?」 终于,她可以説了,可以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明知道后果是什么。 餐厅安静下来,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在这呼吸声中,他们感觉到分裂,他们感觉到痛,可是,没有人把它说出来。他们看着对方,想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最初,看到他们的美好。可是,在静下来的一分鐘中,他们失败了,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恨。 终于,她走了。她回到了他们的家,坐在床上。那个蛋糕,依然留在那餐厅中。她不知道它的下场是什么,就如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下场是什么。也许有些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未来。 那一夜,她没有睡。睡不着,想不透,看着窗外,她看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如果可以,她不会想来到这个地步,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应一起,不应该——结婚。 在12时的时候,阮卓蓝回来了。他来到了他们的房子,可是他没有推开他们的房间的房门,而是走到了旁边的房间。这一刻,他不想看到她,也不想想起她。有一种的痛苦,是明知道你担心她,但是当你来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却没有勇气进去。 在那四个多小时,他其实没有离开餐厅。那个时候,他坐在那个位置,明知道内面有人正在等待着他,却有一种被人拋弃的感觉。是空虚,是寂寞,也是一种安静。内面的人走了出来,带有一些尷尬,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手,让他们回去。 是他错了吗?他没有错。那么,是她错了吗?也没有。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会吵架?这也许是一个迷,因为他不知道。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退后一步。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就是这一天,他们的玻璃全部都是裂痕。 就是这一天,韦慕文第一次脱下戒指,第一次发现什么是心痛。 她以为自己不爱他,但原来不是。 就是这一天,阮卓蓝第一次脱下戒指。 他知道,他们累了。他们渴望自由,他们渴望创建自己的世界,所以,在婚姻之中,他们有着不同的想法,也想别人了解自己。 他转身,看着手机,看着窗外,没有睡。 上 (3) 星期二的早上,第一次没有早餐。韦慕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手上的戒指,不想动,也没有那个力量去动。在伤害了彼此后,她没有那个动力去做早餐。其实,她更明白的是,她不想见他。 也许他们除了无言,会做的,也只有吵架。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吵,来到了这一刻,明明知道他们不会退后一步,明知道不会有任何共识,他们又何必伤害他们最后的底线——婚姻。所以,不说话,对他们也好。 他走了进来,拿自己的衣服后又回来自己的房间。他没有望她,她也没有望他。由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背对着他,他也背对着他。没有交集,整件事很快就完成,他很快就退了出去。 没有人会知道玻璃何时破裂,在破裂后,他们又是否有勇气走下去。也许他们会有的,因为这次的无言,其实是给了他们呼吸新鲜空气的空间,让他们可以安静。但是,这样的代价是,婚姻的脆弱,他们的爱的消失。 半小时后,大门关上,阮卓蓝走了出去。和之前不同的事,这一次,韦慕文并没有坐在客厅中,看着他的离开——或者,没有捉住他,深情地看着他。一如往常地关上了门,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吵架。 来到餐厅,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人敢上前,因为,他们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阮卓蓝看着他们,笑着,挥手。他怎会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但是来到了这里,其实他是有事情想宣佈的。 「这个月,我不会留在这里,因为我决定要去旅行。想回来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所以,我并没有确实的日期可以告诉你们。今天是十二月六日,今晚,我就会离开。」 平淡的语气,在说着这个事实。那淡淡的悲哀,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在他身上,又好像找到那些身影。阮卓蓝看着眼前的人,他并没有再説什么,只是微笑。 离开,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谁又会想到,曾经恩爱的他们,也会有分开、安静的一天。但是在这一刻,他不知道他可以做什么来挽回这段感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如何面对那个女人,那个他爱的女人。所以,他想离开,他想安静下来,好好休息。 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令他的爱消逝。他爱她,所以在这一刻,他并没有提出离婚。那戒指仍然存在,但是在那心中的感觉,有些不同。不是不爱,而是,带有失望。这一种失望带有无力,令他离开。 「那你会关闭餐厅吗?」有人问。这也是员工所担心的事情,因为,这是他们收入的来源。在昨天的吵架中,他们知道,餐厅,是他们分开的原因。他们不会恨她,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资格,所以,他们只会问他。 「这一刻不会。」他说。其实,他不知道。在这段婚姻中,由相爱到相克,只需一晚。也许到了未来,他会因为想挽回这婚姻,所以,他会答应她关闭餐厅。但是,如果可以,他不想来到那一刻,因为,他需要它,这是他最后的小天地。 天,慢慢地光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员工,心中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有些话不可以说出来,就如他和她之间,有些话只可以保留在自己的心中。原来美好,并不可以只依靠爱,还要有欺骗。 因为,他不知道这里的命运。 一时,韦慕文起床了。看着空虚的房间,她走下床,推开门,带有期待,但是她正在嘲笑着。其实,她一早就知道他的离开,知道他的疏远,可是,心中仍然一把声,叫她打开门,叫她带有希望。虽然,这样的结果是失望。 她后悔说了那些话,因为结果太严重了,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坐在这里,却再捉不到他,看不到他,见不到他。但是,不说,真的会比较好吗?她笑了一笑,摇头。 她比谁都更清楚,心事的重量。在她的前男友看着她大叫的时候,她是惊讶的,因为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他的那些心事。而在他说的时候,他没有停止,但她,却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他的感受太多了,她不想打断他。在那一刻,是他的爆发,而在昨天,是她的爆发。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爆发,也许,他们都在等一个爆发的机会。 在这一刻,她得到了自由。她的自由是不定的,因为不知道那一刻,也许他会回来,他会「挽留」她。这是她的梦,可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坐在这里,看着窗外,在思考她可以做什么。 她笑了,因为,无人可説,无人可想,无人可见。父母,也许他们真的希望她可以回来,但是他们并不会懂她。在这之后,谁可以说,谁可以谈,她不知道。她没有朋友,没有了婚姻,她只有自己。 看着手上的戒指,她把它脱下来,望在床上。再一次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也许,她是希望以睡觉来渡过时间,也许,她是想逃避。可是在这一刻,她没有睡意。她想起了那蛋糕班,想起了她为他造的蛋糕—— 徐陆。 她想起了这个男人。他曾经说,有事情可以去找他,现在,算不算有事情。 她坐在床上,笑了起来。看来,她只可以找他了。 把戒指戴回去,她告诉自己,手上依然有着婚戒。 站在店铺的前面,她想了很久。进去,代表她接受他,代表他们他关係再进一步;不进,他们就会维持着这平淡的关係,她依然回去自己的家,他也会回到他妻子的身边。现在,进不进去,是她的选择,也是命运的选择。不相信命运,可是有很多的时候,它却可以帮你解决问题,替你选出答案。 「韦慕文。」有一把声音响起。是男声,是他。她看着他,笑着。 捉住戒指,她走了进去。心中有着害怕,但是她已经不可以害怕了。在决定要找他的时候,她已经破坏了她和阮卓蓝的关係。她没有去找他,没有解释一切,然后,她来到了这里。作为一位妻子,她已经是一个罪人。 在戒指放在手袋中,她走了入去。店内没有一个人,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却没有説话。安静得太久了,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或者可以説,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説话。 「你找我吗?」徐陆看到她脱下戒指的那一刻,他闪过疑惑,却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在她想説的时候,他就可以知道。所以,现在的他明知故问。 「你説过,有什么事的时候可以找你,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空?」她低下头,看着地板。有着一些紧张,却不怕忌讳地直入主题。现在,她依然是阮卓蓝的妻子,有些事情,还是保持一些警惕好。 「有,有。我们到餐厅説吧。」徐陆看着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在微笑。是他惊讶过度了,但是今天看到这样的她,他是高兴的。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也许在她的心中,他已经是她的朋友吧。 掛上外出午膳的牌子,他们走了出来。在一路上,他们甚至没有说要到哪里,但是,他们仍然不自觉来到了他们上次的餐厅。在到达的时候,他笑了,她也笑了,然后低下头。之后,他们推开了门,进去。 叫了饭,他也叫了一碗麵,他们互相对望,却是无言。韦慕文看着对面的那个他,仍然存在的笑容,她想,这就是她希望可以在阮卓蓝身上看到的特质。仔细聆听,没有一丝的恶意,忍耐,在她努力做好这好这个角色的时候,她不想他成为另一个她。 「徐陆,你和你的妻子开了这店铺的时候,有没有吵架?」韦慕文开了口。慢慢地説出来,好像不怕时间流逝,而她知道,他不在乎这些,所以,她才会有这个勇气,去找他。 对她来说,她当然知道他只是她的朋友,所以,她没有说阮卓蓝是一个什么人;所以,她保护了他们二人。她不想徐陆会因为一句话而否定了他们的婚姻,因为在婚姻之中,只有他们最明白。 而徐陆,也许,是一个树洞吧。她把她的心事告诉了他,她信任他,但是在他们之间,有着戒指分隔,而她明白,他们二人的不可能——不,她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他的妻子,更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在她和阮卓蓝的婚姻中,他只需要聆听。 「有。那个时候,我想开,她不想开,所以吵架是一定存在的。只是,我们之间曾经有多次沟通,而我也答应她,她可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令这店铺可以开张。」 徐陆笑着她,也许,他明白她想说什么了。曾经的他,也和她一样,甚么都不知道,甚么都想做,也有一个详细的计划,在不同的地方开分店,所以,他是明白她的。在男人的事业心之下,女人,并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有坚持,自然,吵架就会出现。 「其实,我后悔自己做得太迟。他的餐厅已经开张快一年了,而我才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的想法。」韦慕文看着徐陆,问。「我是不是,太慢了?」 昨天,她想过,如果他们不结婚,会不会一切都会改变。这是她对婚姻的无力,她感受到这座楼的震动和摇摆,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其他在楼之前看着她,却因为门锁而不可进去,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她只希望在这楼要倒下来的时候,她可以和他心连心,笑着分离。 他看着她,在思考。也许人们就是会经歷这样的过程,就如她,也如他。本以为她的婚姻生活会十分美好,好像传统家庭一样,男的出外打工,女的在家中看顾家庭,贤良淑德。可是来到了一刻,原来,他仍不了解她。 「这些事情、纷争,当然在你有和他不同想法的时候,就应该说出来。但是,现在你明白了,发现了问题了,那么,你就要想方法告诉他,然后,双方找出一个答案。吵架是没有意思的,吵一次,知道对方的想法,就要改善这冰冷的关係,否则,你们可能会离婚。」 「我明白了,徐陆。」韦慕文呼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桌上的水,又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是,我知道他有没有那个心思。因为我伤害了他的自尊,我在他的员工面前大吵大闹。」 她和阮卓蓝之间,有着心中的刺,现在,还多了一样。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衝动的人,在那一刻,她充满了失望,也充满了愤怒,因为他的不懂,令她爆发,令她的话衝口而出。但,他会明白吗?她不知道,其实,到了现在,她仍然没有勇气开口,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仍未冷静。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们二人希望走下去的话,两个人都要作出一些牺牲。在事情过去后,你会发现,你更爱他,他也是一样。」 会吗?现在的她和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婚姻的快乐,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心中各自有一根刺。这刺逐渐变大,终于在昨天,它刺穿了她的身体,也刺穿了他。它仍然令伤口流血,所以,在早上的时候,她避开了他,他也逃走了。 「谢谢你,徐陆。」在她的麵被拿过来的时候,她笑了一笑。也许,也只有他可以解决她的困难,因为,他是过来人,因为,他懂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就明白他是一个温暖的人,他可以保护她,但是那个时候,她不可以这样做。 以什么身份来,她想了很久。她仍然是阮卓蓝的妻子,但是在进去找他的那一刻,她脱下了戒指。也许,她是告诉自己,如果终有一天他们会分开的话,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趁现在,去想另一个男人。 但是在这一刻,她是可以以笑,来报答。他们之间更有妻子和丈夫,有些事情,她不可以做。她没有想过要他做什么,只是,她终于发现,她也可以有男性朋友。 「韦慕文,我们交换电话号码吧。」徐陆也在看着她。不过,他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多,因为一直以来,他知道自己爱的谁。他交换电话号码的目的,是想证明,他成功成为了她的朋友。 「好。」她把号码告诉了她,他也是一样。 吃完饭后,他们,也终于来到了分开的时候。走出餐厅的那一刻,她戴上了戒指,然后,站在出面,看着他,看着他的不知所措。她笑了,也许,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了出来,但,她不介意。 「我……先走了。」不知道説什么,那么,她説吧。她明白,其实面对着她的进取,他也有一些害怕,也有一些惊讶。也许在做的心中,韦慕文就是一个安静的人,她不会突然和找他,但是,这不是完整的她。 然而,她要感谢他,无论在他面前,展示着不同的自己,他也没有退缩。 转身,离开。拿出手机,打算看看现在的时间,但,她停了下来。今天,她不敢看别人传给她的讯息,因为她不知道内面会不会有他。在那些讯息中,会不会有一个讯息,是告诉她离婚的消失,或者,告诉她要分居。看着婚戒,在这一刻,她竟然不可以告诉别人,他是否仍然爱着她。 还有五分鐘。她缓步上到蛋糕班的地方,还有三分鐘。在两分鐘后,他终于也来到了。在她听到他的脚步声的时候,她抬起头,然后二人对望。没有约定,这是他们第二次了。 她低下头,而他,也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堂,再次开始。 六时,每一个人都拿着自己的蛋糕离开。而韦慕文,她是一个例外。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蛋糕,然后笑了。在短暂的停留后,她却没有把蛋糕带离这个课室,然后,她走向他。 「给你吧,家中没有人吃。」她笑着,把蛋糕给了徐陆,然后离开。这是快的,快到徐陆都没有时间做反应,快到徐陆除了笑容外,再看不到其他。自然的,蛋糕,他收下了。而在她走了后,他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丈夫,不在家。 看着她的背景,他叹了一口气。也许,她过不了她的心魔,所以,在这里的最后一刻,她选择了放弃。他不知道,也没有打算再问下去。有些事情,他是明白的。所以,他拿起了那个蛋糕,走出门口。 在他的店铺中,他的妻子在等待着他。明知道这段时间并不是她的,但是,她却没有因为他来到蛋糕班而生气。来到婚姻的第十年,她早已明白如何和自己的丈夫相处,所以,她从来不怪。 徐陆进去,把蛋糕交给自己的妻子。 「九时见。」他说。 「为什么今天会多了一个蛋糕?」她问。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问一下。反而,她很高兴,因为她爱甜食。 「我的朋友说,在这几星期吃得太多蛋糕,再吃不下去,所以,她给了我。」 她笑着点头,离开了店铺。 而他,叹了一口气。他说谎了。可是,他又可以如何说下去? 这并不是韦慕文第一次出外吃饭,但是在这个时候,她会在家,在准备一些菜给那个他。但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没有了他,她不知道如何渡过这些时间。 她是渴望自由的,但是,在这里,她更像一隻一直被困住的鸟。在终于可以出去的时候,却不知道如何飞。在这段婚姻中,她终究,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看着窗外,那是徐陆的店铺。韦慕文一直在那里看着,看到他进了入去,也看到一个女人拿着她的蛋糕,走了出来。那是他的妻子吧,果然贤良淑德。她笑了一笑,喝着咖啡。选择咖啡不是因为太累,而她可以坐在这里,看一整天。 第一杯喝完,已经是七时。她看着那间店铺,却没有人走出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带有空虚,带有期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把戒指脱了下来,然后,只是看着那边的位置。 她低下头,看着快要喝完的咖啡,她站了起来,离开。她看着那店铺,吸气、呼气、又再吸气,她在做什么,她究竟在做什么。也许,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一天,他竟然取代了阮卓蓝,成为了她一天之中看得最久的男人。 戴上戒指,她慢慢走回家。在这十五分鐘中,她低下头,在沉思。在看到他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来到这一步,所以,她和他之间的相遇,是一个意外;所以,在开头,在看到他的时候,她没有相约下次见面的时间。但是现在,是不是一切都改变了? 在本质中,她自然知道,自己不可以爱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但是,在这一刻,她必须控制自己。因为,她爱的人只有一个,阮卓蓝。 推开门,她回到家中。看着空无一人的家,她开了灯,跌在在沙发之上。她想,也许今天,她不会再看到他了,其实来到了这一刻,她也没有这个心思看他、望他,和他说话。忙了一天,累意渐渐走到她的身上,她闭上眼睛,没有发现她仍然没有换一件新的衣服。 她发了一个梦,在这个梦中,她回到二十七岁的自己。那个时候,她和阮卓蓝是男女朋友的关係。他们去看电影,到不同的地方,去造他们之间的回忆。她来到了他们刚一起时到过的那些地方,她看着旁边的那个男人,慢慢地靠近了他,而他,也没有拒绝。 只是,梦中的她醒了。她看着旁边的男人,却发现他成了徐陆。那个,不应在这个时候认识的男人,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坐在她的身旁。原来,她也会害怕,因为在那一刻,她站了起来,不断退后,而他却没有追着她,也没有说什么。 她退到最后,迫到退无可退,他消失了,而阮卓蓝,也没有再回来。她哭了,泪流了下来,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哭。是因为阮卓蓝的消失?还是,徐陆?也许,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也是,她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打开眼睛,她看着墙上的鐘,已经是另外一天的早上七时。在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但是,明明她记得,昨天的她并没有盖上任何衣服。所以,她站了起来,跑到不同房间,打开那些房门。 而她,却看不见他。 她再次坐在地上,就如在那场梦一样。看着那些没有人动过的房间,她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她恨他,明明回来了,却没有告诉她,然后过了一夜后,他再次离开。那,她是什么,她在他的心中,只是一个打理家中事务的人吗? 她不敢这样想,可是,空虚告诉她一切。没有他的气味,这不是他们的家,也再没有温暖。她曾经想过,也许在几天之后,等大家冷静下来后,她开口解释,但是,他的行为说得很清楚。 然而,她不知道,更恐怖的,在等待着她。 在她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信息。 『韦慕文,我走了,去旅行、去公干。不知道何时回来,但是,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回来的,那个时候,我们才见面吧。』 那个时候,是晚上十一时。她不知道他是在甚么地方传的,但是,这个信息告诉她,在这之前,他曾经回来,然后,出发到机场。也许,这也可以解释那件衣服如何出现。 他们错过了。在同一个地方,他们见到了对方,而他也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她。 哭,已经无力了。他没有把机会交给她,而她,也因为害怕而却步。于是,冷战是最好的武器,也是最快可以令玻璃破裂的方法。而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方法。 她笑了,看着手机,她点入通讯录,看到那个男人的名字。 她想了五秒,却点了下去。 上 (4) 早上七时,徐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他的妻子,正在准备早餐。空气中传来了香气,还有,在翻动那些食物时,那些细微的声音。而这些,在电视机的配合下,却营成了一个家庭的样子,起码,在他们的心中,这是普通家庭的生活,也是在玻璃破裂后,他们找到如何相处的方式。他们总是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然后,帮助对方完成。 然而,电话的铃声破坏了这一切。徐陆看了一下来电的那一个人,他震了一下,之后却在微笑。这个微笑,带有了一些高兴,但是更多的是,大人对孩子的心情。他拿起手机,站了起来,然后,走入房间。妻子依然在煮着早餐,在他进去的时候,她也只是看了一下,没有説话。 关上门,他接听了。其实,在看到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就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也许和她的丈夫有关,也许是因为她的独立,在她那声音中,应该会带有些低落。可是,他低估了她——也许,他从来都是这样,在那边的她,是哭着的。 「徐陆,我的丈夫——阮卓蓝走了。他为了不再看到我,走昨天的晚上,他离开了这里。他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韦慕文坐在沙发上。她曲着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害怕别人看到她一样,紧紧地握着手机,先说着。在开口的时候,在决定那个人是他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她需要的是冷静。因为,他不是她的谁,而她,更不想成为他的什么人,可是,在听到他的你好的时候,她依然不能自己。 原来,她这样爱他。之前的每一夜,在她坐在这里的时候,她所思考的,是他如何地不爱她。也许,他们之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去了爱,但是在这一刻,她明白了爱。 可是,阮卓蓝,我们有退路吗? 「你觉得他爱你吗?」徐陆坐在床上,他不知道如何地説,因为他不是韦慕文,更不是她的丈夫阮卓蓝。他可以做的,也许只是引导——其实有些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可以做什么,就如现在。 韦慕文停止了哭泣。她笑了。 她笑,是因为她不知道答案。也许他们之间有曾经爱过,可是在这一刻,她只知道她爱他。而他,已经不知道在何方。在他选择离开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的爱情,他们之间,只有婚姻。 那么,她又怎可以希望另一个男人安慰她呢?对婚姻的无奈,早已经破坏了他们最后的信任。就如昨天,她脱下手上的戒指,就如,他离开了她,放弃了最后和好的机会。 「我只知道,我爱他。」闭上眼睛,等待泪自己流下来,这是她无声的哭泣。其实,有声与无声早已经不重要,因为在她心中有的,除了那些悲哀外,还有心碎。她不期望对面的那个他明白,但,如果他明白呢? 「也许,你们之间现在要的是安静。他选择离开,对你来説,是一种拋弃,我明白,我相信他也明白,因为,在他心中,你是他的丈夫,他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只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所以,他才走到这一步。」 徐陆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她心中的苦,只是有更多的时候,他只可以站在旁边,看着她的难过。她的心碎声,在这一刻,他也听到了,而他却是那个聆听的人。 原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特别的人。那个人会改变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行为,你的说话,但是在那一刻,你是愿意的。而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她,却只是看到她的平静和安静。只有来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结婚之后,我发现,我再也找不到他。明明他就在我的旁边,但是我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来到了现在,这个感觉也愈来愈明显,好像在下一秒,我们会再次回到没有对方的时候。」 再没有哭泣,但是现在,韦慕文假装平静,却不可以平静下来。那声音出卖了她,但是,她不介意。闭上眼睛,她躺在沙发,没有动,却一直拿着手机,听着、说着。甚至,她忘记换衣服,洗澡。 「徐陆,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也许在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你给了我安慰,但是我却不可以给你什么。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也许他真的想逃避什么吧,只是,我也想告诉他,如果吵架可以让我们更明白对方的话,我不介意再吵一次。可是,我已经不可以告诉他了,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他。」 「韦慕文,你要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好睡一觉,你现在要的是休息。」他已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甚至到现在,他明白,他其实不需要他的话。他的存在,是最好的。 没有人说再见。韦慕文放下手机,依然闭着眼睛,而徐陆,也放下自己的手机。只是,他们二人是不同的,所以,他离开了房间,去吃早餐。但,没有人掛线。 韦慕文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之间,她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她坐在沙发上,那手机仍然未有掛线。她笑了一笑,由她,来按下了掛线的那个人。掛线,不代表伤痛结束,而是她知道,他有自己的人生,她不可以去打扰他。 看到手上的戒指,她脱下了它,把它放在饭桌上。丈夫已经不在,婚姻已经没有了意思,所以,戒指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站起来,她来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开始了她的清洗。不是再没有悲哀,而是,痛多了,也不觉得痛了。这就是她的人生,也是她的婚姻。她告诉自己,现在的她不再是什么人的妻子,她只是她自己。 由痛哭来到了现在,经过了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中,他没有去找她,她也没有去找他。他们之间,好像回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一样,只是知道对方而已。 阮卓蓝,其实,你一定知道,现在的我,其实没有平静下来。如果你是我的丈夫,你一定明白现在的我如何。但是这一切,都只可以说是一种希望,因为,我不知道现在你的心中,有没有我。 水,流到她的脸上。那个时候,好像有什么,也要涌出来。她也不知道。 这几天,她和阮卓蓝好像回到什么都不是的状态。她从没有告诉他什么,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而他依旧没有告诉她,他在何方。不只是心中的痛苦,而是,他从来没有告诉她,他在哪一个国家。 而她和徐陆,却愈来愈好。他们之间,有了联络。这一切的开始,是上星期三的时候,那个电话开始的。在她醒来的三个小时的时候,他传了讯息给她。 『你好些吗?』 『我知道这是一个废话,但是,我依然想问你。希望你明白,我的关心。』 那个时候的她笑了。这一次,不再是苦笑,而是,真正快乐的笑。徐陆,也如之前,他们最好时期的阮卓蓝一样,也在关心他。不过,有些界线她是明白的,他们二人之间什么都不是。就算在那一刻她脱下了戒指,就算在那一刻,他告诉她,他爱她,他们也应该明白,他们什么都不是。 『我很好。』她回。 然后,这个故事有了下文;然后,他打电话给她,把他的问题再问了一次;然后,她告诉他,我真的很好。 他们之间,没有见面。在那一次的对话后,他们好像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们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他们二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而她,在这几天之中,快乐地生活着,好像,她再次回到她和之前的好友一起的时候一样。她七时起床,煮咖啡,喝咖啡。完成家务,她就会坐在沙发上,听歌。或者有时更高兴的时候,她会跳舞。 或者更多的时候,她会看着那桌上的戒指,看一整天。没有说话,没有喝水,她坐在那边,听着时鐘的声音,也许在等待什么,也许在期待什么。其实,她也不懂,这戒指已经看了两年,她还可以在它中,找到什么。 于是,在那些时光中,她外出的时候,是星期二的时候,还有,买牛排的时候。 星期一,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连续几天吃牛排了,但是在这一刻,她仍然就如之前一样,来到超市的买牛排。这是她的习惯,也是之前她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 之前在家,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她会闭上眼睛,或者看着窗外。但是,在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容。因为,这个家,是他们之间的回忆,是他们愈来愈疏远的地方。在这里,她曾经吻了他,可是现在,她好像再没有这样做了。 来到超市,她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些随心所欲的感觉。她爱这个感受,也是她唯一可以逃避那些不高兴的地方。所以,她每天才会来到这里。 今天,她再次来到同一个地方。依旧地来到同一个地方,把食物放在车上,然后来到付款的地方,正在等待。每天同时同分同地,她都会来到这里,来到同一位置。其实当中的一些员工,已经知道她的名字。 今天,前面是一个男人,而在她看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个人。然后,她叫了他的名字。 「徐陆。」她笑着,看着他,叫着他的那两个字。这一刻,其实她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在她心中,这样是她捉不到的、摸不到的。她会笑,是因为她记着曾经他的好而已。 「韦慕文。」他望向了她,也笑了。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好像是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就一定要微笑一样。「买完后,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好啊。」她的笑没有因此而结束,因为她知道,她所高兴的,就是知道一个有一个叫徐陆的男人。这个人,好像永远都知道她的心在想什么一样,安慰她。 这是他心中的衝动。看到她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早上,他们二人之间的话。他们之间的见面,简单,没有说太多的话,却明白对方的想法。就如到了最后,他们都没有掛机,陪伴着对方。 那个时候,他坐在床上,什么都没有说。心中突然有了悲伤,也许是因为她,因为很久,他再没有遇到一个有故事的人了。之后,他轻轻地把手机放下来,打算闭上眼睛,但是在客厅中传来妻子的声音。 他在想,也许他她需要的,并不是他,而是不掛机而已。在悲伤之中,他明白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爱,所以,他才可以这样陪伴。也许他们之间,只可以有有距离的陪伴,他们之间,从没有一起的一天。从看到她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明白。 早餐完成后,他回到房间,再次拿起手机。她依然没有说再见的意思,而他也没有完结的意思。好像在他的心中,有一种渴望,希望可以给更多。不过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只是她的朋友之一。 坐在家中。今天不是他当值的日子,于是,他无事可做。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近处的手机,他在想,在什么时候,她或他会按下按钮。也许他会是那一个人,但是,他好像没有什么原因按下它。 拿出电脑,他打起字来。在烦躁的时候,他会打字,把心中的想法都写出来。他喜欢这个感觉,他喜欢看透一个人的心,或者,更多的是,了解自己。 他所打的,是他心中的那些话。也许是关于那阮卓蓝与韦慕文的故事,也许是关于韦慕文,也许是关于他的妻子,也许是关于他的婚姻,也许是关于他的反思。其实,当中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是他抒发的方式。 然而,在打完后,他看着那些文字,然后,他又花了十五分鐘来把它们删除。那些文字,只可以留在他的心中,而不是他的婚姻之中。而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手机终于回復正常——她结束了那段通话。 他笑了一笑。也许,那个他已经回来了,他已经回到她的身边,所以她已经不需要他了。其实,她一早就已经不需要他,他在等什么呢?想到了这里,他再次笑了。 他和她之间,有着一块布。他看不清她,而她也没有看清他。可是,正正就是有这一块布,所以,他们才可以从对方中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他开始尝试明白那个安静的她。而她也可以在他的身上得到安慰。 之后,在他和妻子吃完午饭,他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在朋友的身份中,也许有一通话,他是需要打,还有,一个类似废话的讯息。 『你好些吗?』 而那个讯息的下文是『我很好。』,而那个通话的下文是,『我真的很好。』之后,他们再没有说话,就如在同一个早上一样,他们再一次沉默不语。 他握着手机。就如那天的早上一样,闭上眼睛。这一次,家中只有他,所以,没有人会打扰他。而在这一刻,他想珍惜这个安静的时候。 她也没有説话,但是,他聆听到她呼吸声。可能是因为放松了自己,在这一刻,他听到她那急速,抑制的呼吸声。其实,他也不知道。也许她想到了什么,也许她正在无声地哭泣,但是,他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徐陆——我们星期二见。」到了最后,她打破了沉默,然后说。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再没有之前的轻快,而是变得低沉。他知道,她正在哭泣。 「韦慕文,你是不是在哭泣?你——」他打开眼睛——也许在紧张,他不敢这样说,但是,他仍然问了她。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掛线了。在最后一刻,他听到了有什么跌在地上的声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已经不可以,也没有机会问下去了。 不过,也许他是知道答案的。那是,她和阮卓蓝的戒指。 他没有再打电话过去。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得到那个答案。她不会告诉他,而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是她的婚戒,不是他们二人的婚戒。 在这一刻,他对她产生了渴望。渴望,有很多种,有些已经超了界,有些是朋友之间的,更他对她,就是这一种。也许有些情感,它不是爱,但是,它却超过了朋友的爱。他不会想和她结婚的想法,但是,他想好好地爱她,珍惜她。 所以,他才会开口,才会来到餐厅中。 韦慕文看着他,今天的他,多了一些焦急,也多了一些担忧。她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敢由头到脚地看着他,而在她看到他手上的戒指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却在几秒后继续看着他。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在那一刻,她才想起那戒指的消失,是在上星期的时候,而她,却没有把它当成一会儿,以独立的阮卓蓝的妻子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着。 这也许在别人眼中,这很好笑。其实,在想到的那一刻,她也想笑。因为,她竟然已经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就如回到自己一个人独立的生活,为自己而生活,为自己而过。而他,好像不曾出现过她的生命一样,在她的心中消失。 她不喜欢这个感觉。在她的生命中,她只有他,他也只可以有她,可是在一刻,有一种无力感再次出现,好像在告诉她,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 原来,努力地忍藏,并不代表悲伤消失,而是他已经住在你的心中。你,不会知道。 「徐陆,告诉我,你的婚姻。」她看着他,开口。在这一刻,其他人也许会因此而离开,可是现在,她却想逃避这个感觉。她不想知道,现在的她是一个得不到爱情的女人,正在等待丈夫离婚的女人。 也许在别人快乐的婚姻故事中,她可以找到他们之间的、曾经的美好时候。这样,可以让她相信这段婚姻的存在,她正在爱着他,而不是想着,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他。 「我和她——」徐陆看了一下她,心中有着疑惑,但是他没有问。「我和她是在大学时间认识的,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只是朋友,也不太熟,后来她和男朋友分了手,我也开始工作的时候,我们才开始认识。」 「那你们是在公司认识吗?」这个时候,咖啡来了。她拿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咖啡,但是平常的时候喝一两杯,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对。那间公司叫利丰,我在大学毕业三年后开始在那里工作,那个时候是二十五岁的时候吧。她比我大一年,是我的上司。」 「你也在那里工作吗?我也是一样!我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入职,做到我结婚的时候。」韦慕文假装沉思,但是又带了一些玩笑的语气,看着他,笑着。「我们也许曾经见过面,而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你而已。」 这也许是缘份吧。六年之前,他们在同一间公司工作,六年之后,他们坐在这里,看着对方,吃着饭,谈天説地。她在想,如果不是命运的话,那是什么。也许,这个时候,他的出现正正就是告诉她,要选择徐陆。 她笑了一笑,却没有把想法继续想下去。因为在她的生命中,徐陆,注定是过客,也是最特别的过客。 「也许真的是这样。」徐陆也笑了。他没有再在意现在的她,是一个悲痛的女人,也没有再在意她的婚姻。他们,好像是朋友一样,面对面地说话、分享。 「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你。」她停了下来,又看了一下他。「现在的你——多少岁?」 「三十五。是不是很老?」 他笑了一笑,一回答她的问题。她的说话,点醒了他,她——之前好像没有问过有关他的事情,包括现在的婚姻状态,也包括他的妻子的名字。也许只有来到了这一刻,当他们真的开始熟了起来的时候,她才会问他。而她,也问得很小心,没有太深入。在他要说下去的时候,她转了话题。 这一刻,他突然很欣赏这个女人。她的神秘吸引了他,她的成熟令他心痛,她的距离令他会心微笑。这是韦慕文,这是他的朋友。这一刻,他突然对她有了好感。 「是吗?」她喝了一口咖啡,笑了笑。「我不这样觉得。也许是你给我的感觉,我也不太知道为什么。只是,现在这样看下去,你的行为的确像个三十五岁的男人。」 「三十五岁的男人应该如何?」他问,也期待她的回答。 「三年之后的我就会知道。很幸运地,他和我是同年的,所以,如果我们幸地走到那一年,那么我就会知道。」 「那个时候,你再告诉我吧。」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那个时候你已经三十八岁了。」 「三十八岁的我就不可以知道三年之前的我有没有做错吗?」这一次,他因为她而笑了出来。本以为,那个角色应该对调,在那一天,他的确笑了出来。 「徐陆,你赢了。」韦慕文摇了摇头,她放弃了。在吵架方面,她好像,从来没有赢过,甚至在小时候,也没有人因此而向她道歉。那么上次呢?她想起了上次的争吵,她和阮卓蓝互相地大叫着,说他们心中的想法,那一刻,是自在的,因为没有人打扰她。但是,回到问题,这一次,谁胜谁败? 这个时候,他们的食物终于来到了,所以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他们没有再说起年龄的事情,韦慕文也没有説她和阮卓蓝的事情,好像他们互相有了一个约定一样,不可以说。于是在那顿饭的最后,他们的话题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徐陆,如何认识现在他的的妻子,而他们,是如何从不相识,走到了婚姻。 她没有忘记他的话。 『我爱她,但是现在,我不知道在这份爱中,有几多是婚姻的责任。所以有些时候,我会后悔结婚,寧愿回到一个人的日子,可是,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就不会在这里,跟我的朋友吃饭。』 她也没有忘记她的话。 『很幸运地,他和我是同年的,所以,如果我们幸地走到那一年,那么我就会知道。』 又到了星期二的日子。韦慕文笑了一笑,然后,她拿起手袋,离开了家。这是一星期的日子,可是,她又如何。到了现在,她仍然坐在这里,看着天空,看着婚戒,看着手机,然后过了一日,而他在不在,好像已经不太重要了。 今天,她独自前往。没有阮卓蓝,也没有徐陆,她好像回到很多年之前一样,自由自在。只是在这一刻,她是有目的,她要上蛋糕班,她要看——他。 不要误会。他们之间,没有再走前一步。昨天的那些话,她记在心中,也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心中,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在她的心中,他也是如此。对她来説,现在,如果她闭上眼睛的话,她也许想的人不再是阮卓蓝,而是他。因为,他懂她。 懂她,很重要。之前的她不懂,以为爱情就是一世。在看到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才明白,她要的,已经不再是爱情。也许是年纪,也许是生命,也许是经歷,她好像已经累了,所以,她想有一个人可以保护他。 她路过花店的时候,停了下来。她进了去,买了一束花。本打算在结束的时候再回来买的,但是既然有合眼缘的,那么,她就先买了吧。于是,她下了这个决定。 家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黑白,没有其他的顏色。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有些时候,这样还是不错的。是她的问题吗?也许之后的她要看医生了。 进去,班就要开始了。这一次,在经过他的时候,她没有再低下头,而是和他打了招呼。他看着她,有一点的惊讶,但是更多的已经习惯了,于是,在点了一头后,他问她。 「花很美,你自己买的?」 「谢谢。对啊,是我买的。」她回答。然后,她经过了他,来到自己的位置。虽然只有几秒的时间,但是已经足够让其他人惊讶。 「你何时和她变成好友?」其他人问。 她望了过去。她期待他的回答,也许,这样可以证明什么,可以证明他们在彼此的心中都留下了一个位置。不过,她不强求他的回答,因为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她只会向他们微笑。 「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他回答,然后,他看了一下她。 那一刻,有什么涌向了她。她吸了一口气,但是心情不可以平復下来。在她的心中,好像有什么被打开,而那个时候,她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情感。也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如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心中再多了一个男人。那个人,是他。 他说,他们是朋友。可是,这个世界上,他们的关係可以算是朋友吗?他们的关係,有温暖,有界线,有秘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把真正的自己展示出来。明知道这并不真实,但是,不知何时,她的心有了他。 但是她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都达不到爱。一方面,他们不可以再爱,另一方面,在她的心中,依然有高低之分。而他很不幸地,比另外一个他低。 她笑了,然后,也只有笑了。 如果他有看到的话,那个时候,她传了讯息给他。 『谢谢你,好友。』 谢谢你,拯救了我。 那天的他们,开始了线上的谈天。他们由那天开始,在晚上、早上、中午的时候,开始了谈天。在这几天,从无间断。 他向她説:『好友,这两个字多珍贵。』 她问:『为什么?』 他回答:『因为你一开始的时候的冷漠,令我要离开了。』 她停了下来,笑着。对啊,她怎样也想不到他们会有这一天。之后的她因为阮卓蓝而拒绝了一切的男性朋友,但是现在的她却因为阮卓蓝而结识了徐陆。这是命运吗?她想不明白。 她回:『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跟你说他的名字,多难不害怕。』 他笑了笑,在上面再次打字:『如果不是这样,我如何认识你。』 他们就是这样,不再以吃饭来联系,却可以保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係。那次的蛋糕她再没有把它交给徐陆,在那一天的晚上,她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地把它吞了下去。在站起来,收拾的时候,她又再次笑了。 原来,一切没有她想像的困难。就如现在的她接受那个他,也没有那么难。 而她和他,却在快乐之时,面临了结局。 上 (5) 2016年12月20日。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起码对韦慕文和阮卓蓝来说,这一天,有不同的意义。但是,在早上的时候,他们都明白,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二,一个,没有对方的日子。 没了阮卓蓝之后,在这两星期,她都在早上十一时起床。终于,她不需要故事提早起床,为他准备一切;终于,她可以过一些自己一个人的的日子。也许有些悲哀,但是,她是享受的,她喜欢这些日子。 『一时一起吃饭吗?』是他的讯息。 韦慕文看了一下,她回了一声好。她笑了,好像在看到他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笑,也好像在星期二的时候,他们才会一起吃饭。这是他们的习惯,永恆不变。 收起手机,她来到厕所,开始她的一天。 香港时间九时,在悉尼机场。一个男人拿着机票,走到等待上飞机的地方。他坐了下来,把玩着手上的机票,他在笑,可是在笑的时候,不知道有一滴泪流了下来。他不是一个年老的男人,但是在这一刻,他好像衰退了很多。 手上戴上戒指的他,看着它,没有説话。他低下头来,看着它,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到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没有点下去。那个人的名字叫韦慕文,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也是他的妻子。 两星期之前,他离开了她。 那是一个晚上八时的时候,从餐厅走回家的路只有十分鐘。但是那一刻,他走了二十分鐘。心中是害怕的,是退缩的,是不知所措的。也许他会看到她,也许她会避开他,但是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要跟她説什么,好像说什么,也不合适。 叹了一口气,站在门之前的他打开了门,却没有任何转身和移动的声音。他走了进去,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因。她睡着了,这个时候的他就可以趁机离开,而他,不需要面对她,她,也不需要他。 收拾好一切,他拿着行李箱来到客厅,却停了下来。看着她闭上眼睛的样子,他想起了他们是男女朋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如现在她的笑容一样,是活跃的,是快乐的,也是享受的。也许,她想起了那些日子,然后,她才会在这痛苦的日子中微笑。 他走近了她。也许,她累了,也许他们也累了,所以在这一刻她才会在这里睡着,所以现在的他才会拿着行李箱。这是他最不快乐的旅行,但是他更明白的时候,现在他需要的是离开。 从房间拿了她的外套,盖好。这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因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回来。也许他根据没有打算回来,也许他打算这样渡过这一生。他不愿这样,但是,如果他不知道如何平復自己的心的话,伤害的,仍然是他们。 九时,他离开家。曾经的他打算,一去不復返。 九时四十五分,他来到机场。这么晚了,机场的人仍然不少。他笑了一笑,当中的人是否会记得他们之间的相遇?那怕一秒,那怕两秒。他们,也会记得这一天?也许在这一刻会的,但是,三天之后,谁会记得?他知道,他不会。 十一时四十五分的飞机,在等待的时候,是空虚的。看着手錶的数字跳动,他感觉到他的心也在一起跳动。也许在下一秒,她会醒了,然后她会发现身上的外套,然后,她会打电话给他。可是,一个小时十五分鐘已经过了,电话从没有响过。 他拿起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她迟早会知道他的不在,当她在六时起床的时候,当她在做早餐的时候,她就会发现他没有打开门,也没有经过他。可是,在这一刻,他却拿出手机,打开了他们谈天的版面。 原来上一次说话,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他笑着,也闭上眼睛。不想告诉其他人他的悲伤,而他,也没有打算説下去。良久之后,他打开了眼睛,笑着。 他,就做开口的那个人吧。 『韦慕文,我走了,去旅行、去公干。不知道何时回来,但是,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回来的,那个时候,我们才见面吧。』 之后的他却关机。打那些字,好像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而他在这一刻,也累了。有工作的累,有心事的累,有心灵的累,有很多时候积下来的累,他再承受不了。 韦慕文,再见。不希望永远不见,只希望我们的婚姻可以继续维持。 两星期,其实很慢。每天都在餐厅工作,想不到现在会因为她,他会来到这里,然后,他才明白如何放慢脚步,如何享受生活。选择悉尼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地方,想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有向他说起的地方。 两星期的时间,他留在酒店。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才外出。在别人的眼中,这样的他浪费了一个旅行的机会,但是他更明白,他没有玩乐的心。 在那两个星期,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看着窗外,就是一天。打开电视,打开音乐,他闭上眼睛,就是一天。想着那个不该想的人,戴上那戒指,然后,一天过了。再之后,他因为再没有什么可以看了,他在吃饭后,来到书局买书来看。好像在之后的一个星期,它一直陪伴着他,没有离开。 有时候,喝茶、喝咖啡,他又可以渡过一天。有些时候,他会想起她,想起那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发现是星期二的时候,他会想那一天的晚上,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然后,她吻了一他。那天是星期二,他记得,那天,他吃了她的蛋糕。有一刻,他以为这是必然的,但是,当他坐在这里的时候,他才明白有些关係其实十分脆弱。 选择12月20日为回来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原因。他告诉自己,她正在等待他,然后,他再告诉自己,这段婚姻需要他。没有他,这并不是婚姻,而是,有着铁链的自由。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寧愿离婚。可是,他爱她,他不想走到这一步。 于是,现在的他站在这里。十一时,他就会坐上回来的飞机,然后,他就会再次来到她的心中。就算她不会再吻他,但是他想的,是她在他的身边。这是婚姻的连系,这是他们的铁链,更是,他与她结婚的真正原因。 这一次的下午,韦慕文和徐陆一起推开门,走入蛋糕班的那个房间之中。他低下头,好像不介意旁边的女人,而她却看了他一下,然后微笑,继续前行,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手上的戒指早已经不知道在何方,而在这一刻,她也再没有想起那个丈夫,那段婚姻。 在这一刻,她放松了自己。而他在这一刻,当他再次和她对望的时候,他对她笑了。可是,他们不能説什么,在那么多人面对,他们无话可说,也不能再说,所以,他们在之后,沉默了。 『上完这个班之后,你要到哪?』 『回去店吧,今天是我当值。』 『好。』 他们收起手机,如常地做好面前的工作。他们明白自己在什么时候的角色,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婚戒,无一不是在提醒他们,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在婚姻面前,他们只可以是朋友。所以,他们可以假装朋友一起来到这里,却不可以假装朋友一直在对方的身边,看着他/她,想着。 几个小时候后,她正在等待他。在楼下,看着其他人的离开,却也在等他们的离开。手上拿着蛋糕,上面有一张卡。是给他的,因为她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我想休息一天。」上面的那个他,在打电话,在説。旁边的蛋糕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而在这一刻,他想安静地渡过这一天,所以,他想回家。 「好,那明天换你就在店里当值吧。」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平静,笑着。她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着电视。没有一丝的疑心,没有一丝的失望,好像,这是一个平凡的日子,没有其他。 九时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聚在一起。 「生日快乐。」她说。 「之后见。」他笑着。 徐陆掛机,然后,他笑着离开。这不是一个什么特别的愿望,在自己可以作主的这一天,他想顾一下自己。所以,并不代表有任何悲伤,只是他们互相给对方的空间而已。如果,那个人是她,那么,他也会答应。 来到了楼下,他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是韦慕文,一眼他就知道了。然后,他走向了她,她也望向了他。 「你来不来我家?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们一起吃蛋糕。」 有些事情,一开始的想法并没有错。作为他的朋友,她愿意帮他庆祝这一个日子,而那戒指仍然在她的家中,她想,她知道要如何做,他也会明白。 「我们——二人?」他笑了。好像,在他看到她的时候,他才可以以这样的语气说话。明知道,也许他们真的可能会再进一步,但是在这一刻,他答应了她。因为,他相信她,就如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一样,相信她。他相信她,会给他们一个答案。 「你有其他朋友吗?你可以叫他们来。」她明白他在忧心什么,只是,她不想这件事情成为了他们的担忧。因为,她渴望他们之间的关係,可以保持不变,就如吃饭谈天,就如,每个星期总有一天,他们可以见面。 「不用了,我们之前已经庆祝了。」徐陆笑了一笑,回答。这不是他藉口,而是,他的朋友不多。在大学毕业之后,大家各散东西,早已经太恋了。所以,在之前,他们吃了饭,也完事了。 「我们——走吧。」她停了一下,说。「如果你不怕我吃了你的话。」 好像是开玩笑,但是她没有。现在的她好像回到刚刚认识那个他的时候,她不敢望向他,而他却愿意进入她的生命之中。在结婚之后,她再没有带过任何人上来,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上来。而他,却成为了第一人,第一个让她有这样衝动的人。 也许在她的心中,他就是一个特别的人,特别到——有了一些朋友的衝动。 「谁吃谁还不知道呢?」他笑了一笑,然后,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句说话,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句说话,令他们回到前几天的他们。这一刻,他有些分心,也有些惊讶,如果那个时候的他没有看到她的话,是不是这一切就会不一样。 紧握着婚戒,他跟在韦慕文的前面,然后来到了她的家。他没有放开那双手,她也只是跟他前后脚地走着。没有了戒指,不代表一切自由;有了戒指,也不代表一切都不自由。 打开门,他进入了她的家。停在门口十秒后,他踏出了第一步,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好好地认识面前的那个女人。这个家如他想象一样,简洁,而再踏进去之后,他再次地笑。这一次,他放下了握紧戒指的手,然后,走了进去。 桌上,是阮卓蓝和她的戒指。 他把蛋糕放在饭桌上,然后,坐了下来,看着这个不是他的家,想像着她在家中的生活。他想起了那个时候,那跌在地上的声音,而现在,那个东西重现眼前。 「韦慕文,你家有没有什么饮料?」他问,同时,也打断了在他的心中,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想法——在那一刻,如果可以,他想他会抱紧着她,然后让她安静地哭泣。 「厨房有红酒,你去拿吧。」韦慕文走了出来,坐在一直以来她的位置。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习惯,甚至在坐下去的时候,其实,她有些惊讶。 红酒,不是为他而买,也不是为她而买。从来,她都不是一个利用酒来麻痺自己的人,所以,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家中会有酒。当然,这个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好好与他,聚聚,而红酒,可以应付这正式的时候。 「蛋糕配红酒,好!」徐陆走到她的身边,为她倒了一杯红酒。他甚至已经忘记了红酒的后果是什么,也许,在看到那戒指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打开蛋糕,看着上面的水果,我笑了,却无法笑下去。之后,她望向旁边的酒杯,那红酒的液体倒下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在被淹没,然后,在喝了一口后,她终于又可以看到一部分的自己。就如蛋糕必须配上红酒一样,她必须也要经歷这样的自己。 「我去拿叉给你。」韦慕文望向对面的那个男人,然后微笑。虽然,这样的经歷注定痛苦,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可以跟他来到这里,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她走入厨房,平静下来,然后,她再次走出来,来到他们之间的幸福。 「你不许生日愿望吗?」她问。 「韦慕文,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在这一刻,他反问。 「已经过了,正正就是在两星期之前。」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送给你。」 「不要啦,今天我也没有送你什么,你就要破费了。」 「我不认为这是破费。互相送东西给对方,这不会是破费。」 他对向她,没有逃避,没有退后,这一次,他是直接的。好像,在他的心中已经有很多不同的情感,而在这一刻,他打算告诉她这一切一样。 但是,他没有说话。其实,有很多事情,一早已经不可以说出口,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她的独特吸引了他,他早就已经改变了对她的感觉,可是好像,距离某一种更深的情感,有很远的距离。而这样的情感,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他知道她会明白。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继续给我这样的生活。我们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不可以想像,如果那一天没有你的话,我是否仍然在这里。那是一种安慰。所以。我希望我们每星期,仍然有见面的时候。」 她相信,他明白。 「我不希望你离婚,真的,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一方面,我不可以这样想,另一方面,我希望我们仍然有藉口见面。韦慕文,我们是——」 「朋友。」他们一起説。然后,碰杯,微笑。 在那碰杯之后,她并没有停止笑着。有些心结,在这一刻已经解开,有些担心,也不再存在。是她担心过多了,但是在这一刻,她才可以感受到那份真实。 「我想要一本簿。因为,我想一次过告诉你,我的悲伤。」 「日记簿,可以吗?」他问。 「都可以,总之可以告诉你,我的一切。」韦慕文喝着那红酒。看到见底了,之后,又再次添上。这一次,她再次看到自己的淹没,却仍然笑着。「那你又想要什么?」 「我已经放弃了我的生日愿望,还可以要什么?」 「那是你自己不许,跟我无关。」韦慕文看了一眼,然后吃了一口自己做的蛋糕。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些东西是不同的。就如在心中的情感,就如,吃蛋糕的味道。 「在这一刻,我的人生已经完满了。」他再次望同一个人。声音渐渐地减弱,他们再次互相对望,但是在这一刻—— 可能是为了避免尷尬,这一次,韦慕文把奶油抹到他的脸上。然后,退后,离开自己的座位,跑到客厅。 「我那么认真,你在做什么!」他追着她,而在他的手上,也有一些奶油。 「你现在去洗手,不要抹到我。现在去!」逃过了那一刻之后,他们再次回到最高兴的时候的他们。 而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时。 八时十五分,阮卓蓝走出了机场。吸了一口气,他带着他的行李上了巴士,踏上了最后的回程之路。 在巴士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在休息,也是在平復着自己的心情。在之后看到她的时候,他要说什么?在进去之后,他又应该要做什么?今晚,在他和她都要睡觉的时候,他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来到他们的房间吗?有很多的问题,他得不到答案,有很多的问题,他正在等待答案。 也许她会哭,也许她会冷漠地看着他,也许她什么都不会做。那么在现在的她,正在做什么?在那天的已读不回之后,他正在等待她的答案,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也许她恨他,所以,她并不期望他的回来。或者,她期待的是离婚。 这两个字太重了。他不敢説,也不能说。打开眼睛,看着窗外,看着窗的影子,他笑了。因为,他仍然对她有信心,他相信他们在这一次之后,他们可以走到永远。除非有一刻,他们再承受不了那无力感, 但是,心中却有一些害怕。好像,有些事情将会发生,有些不可以挽回的事情发生了。可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回来的时候的紧张,也许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在这一刻,他会害怕,害怕一切都会改变。 然后,他笑了一笑。现在,他们的婚姻,他们的爱早就已经变质了,但是,他依然肯面对这个困局,那又有什么可以比这更严重?他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不敢继续地想下去。 两个星期没有回去,这一刻,经过四十五分鐘的车程,他终于来到了他和她的家。然后,他站在门前,看着那一门之隔的家。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在这一刻,他想见她。那是一个愿望,也是一个渴望。只是,在这个情况之下,他仍然没有开门的勇气。 「徐陆,九时了,是时候回去了。」坐在沙发上的韦慕文望向旁边的男人。带着脸上的红,她有些醉,但是在这一刻,她仍然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身份。 脸上的奶油已经抹好,再没有任何痕跡。可是,两杯酒杯依然被人放在桌上,屹立不倒。脸上的笑容告诉了别人他们的关係,手上和桌上的戒指告诉了别人他们的身份,他们互相对望,没有逃避。 不知道为什么,在开了灯之后,她总觉得那戒指的光,很亮,令她不可以睁开她的眼睛,看着旁边的人,看看这个家。 「下星期二再见。」徐陆说。他站了起来,拿了自己的东西。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但是他停了下来,再次望向她。好像,他要把她记住,记在脑海中,记在他的心中。 徐陆看着这个家的一切,又看了一下手的戒指,然后,站起来,离开。九时已到,他就是灰姑娘一样,是时候离开了。另一个女人在家中等他。 「生日快乐,下星期二,一时见。」她站了起来,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没有知道,这是他们的结束,却是她的婚戒可以保留下来的原因。 然后,徐陆打开了门。 阮卓蓝退后一步,徐陆也惊讶地望向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知道,那个人就是韦慕文所说的丈夫——阮卓蓝。 阮卓蓝看着眼前的人,然后,他再望去站在后面的那一个人。他看到她由微笑,改变回冷漠,只需一秒的时间,而在这一秒中,他们对望了。 一秒之中,他明白了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例如婚姻,例如她对他的情。可是在这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韦慕文低下头,笑了一笑。她走向桌子,把婚戒放在红酒之中,然后,再次望向自己的丈夫,微笑。 玻璃在这一夜,碎裂。 2016年,12月20日,21:03。 关于出轨 请仔细地看这一篇。 每个人都有他失意的时候,所以,每个人都渴望有人明白自己。在婚姻中,妻子/丈夫在得不到安全感的时候,就会向自己的朋友渴求这种感觉。 这不难了解,因为在失恋的时候,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告诉自己的朋友。然后,在父母发现异常的时候,你才会向他们説出自己已经失恋的事实。 出轨,在道德上,是一个不好的行为。因为,你伤害的人,是自己,你的伴侣,你的朋友(出轨的那个人)。你会有精神上的压力,你的婚姻也会因此而破裂,你的伴侣对你失望,你的朋友也会不高兴。 之面的那些,并不难地了解,所以,我想说的,是朋友方面。不高兴,有很多不同的方面,包括你们的关係并不可以透露,包括你们需要向所有人、你们的伴侣忍瞒(如双方都有婚姻存在)。你们心中都明白,这种爱,并不合法,所以,你们可能会因此而吵架,甚至要求对方离婚。当然,成不成功,由你们决定。 一段婚姻,有四个人,实在太多了。其实,每一段关係都不可以超过二人,如果不是,就会变成另一个《那些年,我们的心》的故事了。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因为那里的人物,有六人,或更多。 这个故事,是以婚姻开始,也以婚姻结束。没有小三上位,没有过份的亲密,因此大家可以安心地看。 这个故事是探讨的性质,并不代表我本人的感情状况。我没有婚姻,也没有男女朋友的关係,所以,这是这样了。 妮 14/4/202011:02 下 (1) 2016年12月20日,她家。 三个人站在同一个地方,却有不同的情感,不同的眼神。他看着他,他看着她,然后,她看着他。三个人的互相对望,在中间,却有一个人正在阻隔着。 时针的移动在这一刻清晰地听到,也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一个位置。这是他们人生最安静的时候,也是最想忘记的时候。 婚戒跌在红酒内的那一刻,他看着,她也看着。那一刻,他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妻子笑着走向桌子上,把婚戒放下去。然后,他们再次对望。 他的眼神再没有一开始的惊讶和震惊,她的眼神也没有温度。而他们,却一起沉默了起来。而中间的那个他,却开口。 「韦慕文,我先走了。」 在他前面的那个他,终于没有再望向她。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退后一步。那一句话打破了他们三个人的安静和尷尬,却让玻璃继续散落一地。 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有些事情,心中如果知道了那个答案的话,那么,一切都不用说。 中间的那个他离开后,门口的他踏入了他和她的家之中。而那个她,也就是他所说的韦慕文,却在收拾桌上的一切,那些蛋糕、奶油和红酒的痕跡。 而他,却走向了她,然后,把玻璃杯推倒。 玻璃再次碎裂。这一次,不是在他们的心中,而是在他们的家。她望向他,看到了他的愤怒,看到他睁大眼睛,正在震着,但是,她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捉住了她的手。 「阮卓蓝,你还不知道吗?我不爱你了。」明明是一句激动和痛苦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感情,没有一丝的爱意。 这一天,来得太早了。早到,她还来不及真正都告诉那个他,她的心意。 「因为我们的吵架?还是因为那个男人?」他问。他的手仍然没有放开,他的力道也没有放轻。那双眼睛,带有了悲哀,愤怒,不知所措,心痛和不理解,那滴从眼睛流下来的液体滴在桌子上,但是,他们没有看到。也许是因为心中的那团火,令他只想问她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 「是。」韦慕文望向眼前的男人,然后笑了出来。「在看到他之后,我明白了世界有另一种爱。那种爱不会让其他人接受,但是他接受了。因为,他是有妇之夫。」 原来,她的心早已经凋零,在她的心中,好像再也找不到一个叫阮卓蓝的男人,因为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是告诉自己是保持距离的时候。那已经不再是爱,而她也已经忘记了如何爱他。 「有妇之夫,有妇之夫!」松开了那双手,然后,他退后两步。「韦慕文,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没有为什么。总之,在你不在的这两个星期,我和他已经慢慢地来到这一步。你情我愿,没有人迫我和他。」 她继续收拾东西,没有理会。这是她的冷漠,也是一种逃避。把它説出来,只会令大家伤心,也只会令他保不住他们之间的婚姻。那红酒中的戒指,染红了,但是在这一刻,她没有碰那些在桌上的玻璃碎片,因为,她不想再看到那戒指。 这一刻,阮卓蓝望向了她,却不断摇头。这,是她吗?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遥不可及。她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不再爱他的女人。 明明在餐厅的时候,她会反驳他的说话,会大声地叫,但是在这一刻,她变得冷静、安静、无情。在两个星期,他错过了一切,然后,他终于失去了她。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低喊着,然后,他来到她的前面,吻她。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的接吻,上一个月的星期二,明明他们都有过幸福的时候,他吻了她,然后,他们躺在一起,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只可以利用吻来保住他们之间的关係,得到她。 手上的蛋糕盒令她不可以动,她看着他,但是,她却没有亲下去的意思。她低下头,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今天也许是需要说的。 有些事情,注定已经改变。由她走向另外一个他的时候,她就注定已经不可能如之前一样爱着他。也许对他来説,这件事情太突然了,但是,因为它已经发生了,所以有一刻,他仍然需要接受。她爱的人仍然是他,可是令她已经不爱他的人,也是他。 可是有些人,不会给你机会。 「我——」 他吻了下去,而她奋力挣扎。 他抱着她,她手上的纸盒跌在地上。 他们互相对望,她回避他的眼神,而他,却没有放弃看着她,好像要挽回什么。 她退后,他上前。她再次退后,然后无路可退。在她的后面,是饭桌。 把她的手放在桌上,然后,划过皮肤。 韦慕文感受到刺痛,也感受到心中的痛。她闭上眼睛,忍着那一丝丝的痛苦,也忍受着他的强吻。然后,手上的力道终于消失,因为她的丈夫退后两步。打开眼睛,她站了起来,慢地走到医疗箱。 而在她手上的血,却没有停止。 在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离开,看着那些碎片上,那些属于她的血,流在其他的玻璃上,流在桌子上,也流在他的心中。那些血,刺痛着他的眼睛,令他的理智重回轨道上。但是,他没有进去,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之间,所需要的冷静。 于是,在她的手臂上,多了一条疤痕,而他们的安静,令心中的血流满一地。 随着那玻璃杯被打破,他伤害了她,她也伤害他。有人说,玻璃就如我们的心,其实都是十分脆弱,如果没有任何补救的话,终有一天,它都会破裂,然后,刺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流血。 那一天之后,他再没有望向她,而她也没有离开那个家。每天仍然六时起床,然后,给他做早餐,然后,看着他的转身离开这个家。在晚上,晚餐会躺在桌子上,而她,在完成后就坐在旁边,看着电视,给这个家多了一些声音。 一个星期后,她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然后又点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徐陆。那个时候,她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二。可是,在一秒的迅间,她低下头来,笑着、哭着。 徐陆,我们失败了。 扫过他的样子,她闭上眼睛,却不可能控制那泪水的流出。他们之间,有过快乐,有过悲伤,有过哭泣,有过紧张,但是有些事情,他们忘记了。那手上的戒指再次回到她的手中,而在这个时候,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候。 她没有天真地想过他们可以一辈子,但是,她更没有想过,她的心竟然有了他。这是一个意外,一个由朋友变成爱情的意外,而这个意外已经收纳不了人了,因为,阮卓蓝与她,本是不可以分开。 所以,可以牺牲的,是徐陆,也有他们的情——不可以算是爱情,但是,只有看到他的时候,她才可以感受到温暖。可能只有一秒的时间,但是,在那一刻,她终于可以不用看着窗外,看一夜。 那天之后,她没有跟他説过什么。沉默,是他们的关係的最佳证明,但是,也是因为沉默,他们才会有着一段距离,微笑看着对方。其实,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也许他没有忘记她,所以,他们才会沉默。可是,时间的过去,他们终于都要回到现实,过着婚姻的日子,过着之前的日子。 三时。 三时,徐陆依旧来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课堂要开始了,她没有出现。看了一下她的位置,剩下来的只有叹气,因为,一切的事情他都是明白的,也只可以明白、了解。 「你们没有一起来吗?」其他人问。 「她——不会再来了。」他回答。 「她不会是有什么事吧。」其他人皱眉,问。 「不,是因为她的丈夫回来了。」他低下头。 没有人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她会明白的。在这段关係中,他们二人是最清醒的人,也是最痛苦的人。因为,他们知道那个后果是什么。但,一但已经开始了,他们不可以暂停。 除非,就如一个星期之前的他们。 蛋糕班,没有任何的特别,只是没有了一个人,好像少了一些什么。那种感觉并不明显,就如上面盖了沙一样,看不清,但是却明白。没有了她,在完了这课之后,他只可以直接到店中。 他们错了,可是,他们的感情再不可以控制。不再说话,不是代表那感情消失,只是,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那不是爱,而是一种深刻的情。 六时,他来到店中,代替妻子的班。看到妻子,他停了一下,走向了她。把手上的蛋糕给了她后,安静地看着她,好像,要等待她的离开,也好像,他想在她的身上找到什么。 「怎么了?」她问。 「你可否跟我说一次,我爱你。」他望着她。 「我爱你,徐陆。」她笑着,走向了他。 「很好,这样足够了。」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走近了她,低声地说。「我也爱你。」 她高兴地笑着,然后拿着蛋糕,转身离开。一句话,让他明白他的处境,也让他明白,他的婚姻,让他走下去的理由。由这刻开始,他有的人,只有她,也可以有她。 有些人,他只可以把她锁在盒子内,等待她的消失。 下 (2) 四天之后,十二月三十一日。 二人坐在桌前,却没有说话。韦慕文看着窗外,看着那窗外的倒影,看着人们做街上走着的情况。阮卓蓝看着电视,没有与她对望。有些时候,他会喝一下那他自己冲的咖啡,但是,有更多的时候,他没有离开那电视。 但是,在这一刻,他望向了她。 这一个星期,他再没有看到她看着他离开的情景,而她,再没有与她一起,吃着饭,说着一些事情。口中,什么都没有説,但是如果她有留意的话,有些时候,他会看着她,呆着、思念着。 那一天的衝动再也不可以遇见,他再次变回了那个爱她的丈夫。其实,他一直爱她,但是原来,当他们遇上婚姻的时候,他们是悲伤的二人。她,再不爱他,也许在她心中,她正在等待离婚。 不管如何,在他的心的深处,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没有关餐厅,令她失望。而之后,他的离开,令她绝望,也令她寻找另外一个可以爱她的男人。所以,如果在这一刻,他答应她,告诉她,他不会再创业,是不是,一切就可以改变? 笑了一笑,他把目光放回电视上。如果,这样真的可以的话,那么现在的他们就不会如此,他不看着她,她也不看着他。明知道,这不是问题的核心,但是,他仍然想挽救他们之间的情,那么多年的,情。 站了起来,最后的看了她一下,他关上了电视,清洁好自己后,他转身,走向门口。每一下都是那么慢,他好像正在等什么,又好像正在远离什么。然后,仍然没有回应。 打开门,终于在这一刻,他看到她的转身。只有一秒的时间,而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他们互相对望,然后,他关上了门,停止了他们的沉默。 从他回来之后,她就把戒指带上。戒指,困住了她,也给了她放弃自由的可能。而在这一刻,如果说她在它们之间,你会不会伤心。因为原来感情,只有自己才会明白。 在早餐的时候,已经看了两年的窗外,其实再没有什么可看。她这样做,只是告诉自己,她不可以跟他对望。因为在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知道,他要的从来不是她说的那三个字,所以,她只可以无奈地坐在那里,看着。 那倒影告诉了她,他的不经意,他的感情。从那玻璃中,她看着他,却不敢看下去。闭上眼睛三秒后,却重新打开了眼睛,然后,低下头,微笑。 她依然没有説话。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已经错了,所以,她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在他没有说话的时候,她的话,只会显得情况更尷尬。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低下头。 那一下,她会记在心中。然后,她叹气。 也许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吧。那一夜的冷静,只是因为她的心已经碎了,于是,她必须要捍卫自己的自尊,告诉她,虽然她是他的妻子,但是,她仍然希望有自己的时间。 而到了后来,他们就是这样安静地渡过。 徐陆有他的好,阮卓蓝也有他的好,本来这样的他们并没有衝突,但是现在因为她,这一切都有了结果、痛苦。她有想过,如果那一天她没有进去那店中,是不是一切就可以改变。 终于,他走了。门关上的那一下,她再次看着手机上那个人的样子。这一刻,她没有扫,因为,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命运。命运让他们见面,让他们相惜,更让她明白,为什么她和阮卓蓝的婚姻开始崩坏。是她不明白它的用意,然后,对他有了情。 把戒指戴上,她对他按了封锁的按钮。 这样,已经足够了。 当夜,在大家都放工的时候,阮卓蓝坐在椅子前,打了一封信。那个时候,他没有离开餐厅,已经是十二时了。而她,也没有传讯息给他,虽然,在心里的深处,他仍然渴望着这一天的来临。 新的一年,大家都会一起倒数。之前的他们总是会一起渡过,但是在这一天,这一年,坐在一起就会折磨自己,又何必这样做呢?所以,他坐在这里,打着字。 早上想的事情,现在,开始实现。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坏的开始,但是,他们逃不过这一天。不是在2016年的话,那么就是在2017年,就如,人本就会有些分开的时候,就如,人本来就会有些失去的东西。 打着字,灯光照着他,打字的声音配合着,也许对其他人来说,这样的场景很恐怖。有些时候,打不下去的时候,他会闭着眼睛,休息一下,或者,播一些音乐。 也许他们会恨她,因为是她提出放弃的想法。但是,其实也不全都是她。也许在他的心中,他也知道这样的作息,只会令他们的距离拉远,所以,在后来,他想到了这件事的时候,心中并没有特别的悲伤。 『这次的分开,是为了我们各人的生命变得更完满。因为,在离开之后,也许有什么正在改变,然后,你们才会明白,原来当年我的决定并没有错。』 多谢你们。从一开业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到了现在一年的时间,开始有了常客,你们仍然一起陪我走过很多个夜晚。而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 阮卓蓝把音乐开到最大。只有在这一刻,他才会完全安静。再没有了想法,然后,沉醉在音乐之中。笑着,他看着电脑上的文字,闭上了眼睛。依然没有停止那微笑,那音乐仍然漂在空中。 爱情的尽头。 在到达12时的时候,韦慕文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的位置,没有说话。 在到达12时的时候,徐陆坐在沙发上,看着旁边的女人,看着烟花,笑着。 他们再没有说起对方的文字,那些回忆在他们的心中也开始消失。 不同的戒指,代表着不同的结局。 韦慕文闭上眼睛,饭桌上的牛排依旧在。几个小时了,仍然没有收拾好。 下 (3) 今天的这个梦,是关于他的。 两年之前的二月十四日,他走到她的面前,在所有人面前跪了下来。拿着花,拿着一个盒,看着前面的她,他以最认真的样子,告诉她,他想娶她,希望她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在她正想要开口的时候,突然,那些人渐渐消失。她和阮卓蓝却停留在原地,看着对方,但,手上的戒指盒和花都消失不见。他没有説一句话,她却惊慌地看着四周,想弄清楚这是什么的一回事。 在她的右边,有着另外一个他们。那是在他们现在的家,他们互相对望,笑着,拥抱着。从日历中可以看到那个日子,是在2016年,12月31日。 另外一个他说。 『韦慕文,多谢你没有放弃我。』 另外一个她说。 『在看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我有过心动,但是,在看到你回来之后,我好像放松了很多,有很多事情,我得到了答案。我爱你,阮卓蓝。』 『幸好,我们都明白对方。』他说,也笑着。 这个时候,倒数开始。电视内的人大叫着,在大厦上展示着不同的数字,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然后,烟花升起,新的一年来了。 『新年快乐。』他们互相对望,然后笑着。 然后,右边的景象消失,在她左边的灯亮了。依然是在那个家,依然是在那个场景,依然是在沙发上,但是,他们没有对望,互相背对着对方。 『不如,我们离婚吧。』她説。 『好。反正,我不想再把情浪费在你身上了。』他站了起来,回到他们的房间。那一声的关门声,是他们最后的声音,然后,一切回到平静。 她拿出手机,却在它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哭诉的人。忍着要流下来的泪,她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把婚戒放在桌子上,她闭上眼睛。烟火的热闹,再无法打动他们的心。在2016年的最后一天,他们成功走到结局。 而梦在这个时候,完结。 早上六时,她打开眼睛,然后,坐在床上。 那一个,只是梦吧。他们——会走到结束的一天吗?他们——会好像第二个他们一样,互相失望吗?还是,其实这个故事只是告诉她,也许在他的心中,正在面临一个决择?也许,他们都正在想着同一件事,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挽回这一切。 看着旁边的男人,那么熟悉,可是在昨天,他们什么都没有说。结婚两年了,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默契,但是,她所希望的,从来都不是现在这样的默契。 也许在这一刻,她真的可以尝试与他对望。就如在那个梦一样,她可以跟他说一声,我爱你。可能,他们之间有很多衝突,有很多意见的不同,但是起码现在,他们尝试、曾经,有和好的时候。 下床,准备这一天的工作。每天重覆的工作,在这一刻,变得不同。因为是他,因为是那个梦。 那个梦,太深刻了,深刻到,她认为自己正在身处在那个地方,背对着他,说出离婚的想法。她想,如果不是现在,如果没有餐厅的吵架,如果没有二十号的事情,也许她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梦,一个好笑的梦。 这也是为什么,在现在,她想有一些改变。不一定是为了什么,但是,她想改变现在的一切。这不代表她否定了二十号的事情,只是,她想跟他一起走过这一天。 说离开,现在她做不到。她做不到梦中她的那种悲伤,那种失望,既然如此,不要令自己说出那一句话。 当然,她可以在二十号的时候离开他,但是,她没有这样的打算。她可以独立生活,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心中,想补救。现在的她,不可能离开。 把食物端出去。这一次,她没有再望向窗外,只是,她低下头,喝着咖啡。 十分鐘之后,他出现了。这一次,她望了他一下,笑了一笑。 这是一个好开始。 六时,床的震动弄醒了他,但是,他没有望过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而幸运的事,她看不到。 昨天的信,他已经传给餐厅的同事了,但是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对吧。他想,也许他们之间需要好好地説一下,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她。 可是,他仍然没有说出来。在他的心中,有一件事情他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那一天,太震撼了,在电视上的情节,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而这一件事,他好像,再也不认识眼前的她。 他无法想像自己深爱的女人和其他人吃饭谈天。也许,他们曾经接吻,做过很多事情,但是这些,都不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原来,当一个人绝情的时候,她可以做到那一步。有什么她在他的身上得不到的,她有另外一个男人。 这不是很可笑吗?可是在这一刻,他却恨不了她。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就算来到了这一刻,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就如他对她的情,就如他们的戒指。 也许,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他,需要一些时间。 二零一七年,一月一日。 所有的员工都在餐厅中,但是,没有人有心思工作。他们都在等一个人,阮卓蓝。 六时四十五分,一个人推开了门,正是他们等待的人。阮卓蓝看到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但是,他仍然笑了。虽然,也许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 「那信息,是真的吗?」其中一个人问。 「对。」阮卓蓝走向了他们,说。 「为了什么,是因为那一天你们吵架吗?」 「是,但是,也不是。」阮卓蓝笑了一笑,又继续说。「大家努力工作。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一月二十七日,我们才会再见。」 「你们会离婚吗?」在他打算转身的时候,有人问。 「在这一刻,我知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但是,在未来,没有人知道。就如,他不知道他的离开,是恶梦的开始一样。所以,他给不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只可以说,这一刻,这一个小时,他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你们和好了吗?」 「你们想多了。关店这个决定,我同意了,她之前乜同意了。就像和好了,我也不会改变这决定。」 他离开了,但又停了下来。 「如果,你想在这里跟她吃饭,与她改善关係的话,我不介意留下来。」 「再说吧。」他笑了一笑,离开了。 今天的晚餐是牛排,就如昨天,就如明天。她不知道他会否回来,但是在昨天开始,在他和她的晚餐中,牛排终于出现了。 昨天的牛排,并不是意外。昨天的晚上,在决定要煮什么的时候,她想起了他们曾经的话——那个时候,是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然后,或者,也许,他们看一夜。那个时候,是星期二。 『为什么今天会选择牛排?』他问。 『因为我忘记了买菜。』她笑了一笑。『你先吃吧,然后再试一下我今天焗的巧克力蛋糕。』 然后,她问。 『好吃吗?』 『我妻子所做的,一定好吃。』他説,也把匙羹给了她,让她尝试。 那一夜,他们躺在床上,拥抱对方,看着对方微笑。之后她靠近了他,吻了他。 这是美丽的一天。因为牛排,就算有些距离的他们,仍然可以找到话题,可以令她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在她身边的感觉,而他,也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关係,令之后的他们,玻璃不会破裂。 因为蛋糕,他们互相吃对方的口水。但是在这一刻,她的手上再没有蛋糕,所以现在的她,只可以再做牛排。心中有些渴望,但,也许,不会成功。 也许再次的尝试,他们的婚姻可以回到以前。不用再次拥抱,不用再次接吻,她只想,他们可以再次谈天、説笑,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用再背对着对方。 这是婚姻的努力,虽然,在第一天已经失败告终。 今天选择牛排,除了这个原因外,其实,还有因为梦。那个梦一直住在她的心中,然后,在她选择食材的时候,她再次想起了之前的她,那个——有些自以为是的她。 之前的她,把牛排当成独自一人时的食材。她喜欢自己一个人来享受当中肉汁的滋味,所以,从前的餐桌上,并没有牛排的出现。他们到其他餐厅吃饭的时候,她也会尽量地避免。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了。她有一个丈夫,有一个家庭,有婚姻,她是他的人,她从来都不是自由身。其实,这个道理她明白很久了,但,有一点她忘记了。 婚姻,不是一个人的婚姻。在婚姻中,他们要互相理解、协助、配合。一个月之前,他们各执一词,互相希望对方可以理解自己,但是他们却忘记了,他们是如何一起经歷困难,走到了现在。 那个梦,那个对比,告诉她所有。她不想他们之间走到了结局,但是,从他们的行为中,心中,已经下了这个决定。有一天,他们互相烦厌,或者,他们之间再起争吵,然后,他们就会来到离婚的时候。她知道,这一切仍然有改变的机会,所以,他们才会走到永远,而她,正在尝试改变。 九时,阮卓蓝走了进来。他们互相对望,却没有说话。然后,他坐了下来,看到桌上的牛排,震了一下。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但是,他没有。 刀叉的碰撞令一切都不再冷清,那些声音展示着他们的默契和婚姻的证据。如果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正在走向分离的局面。那刀正在切的时候,那一丝丝的声音,终于给了这个家另外一种声音。但是每一次切下去,那肉都会被切成一半,那肉汁的流逝,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在她面前,再没有酒。那天的事情后,她想,有一段时间内,酒都不应在这里出现。那次的意外,刻在他们的心中。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这里一起吃牛排,是什么时候吗?」她低下头来。却没有碰那杯茶。茶和牛排并不合适,而她,如果可以,她不想喝下去。 「我忘记了。」他喝了一口茶,却皱眉。 「这一次,不是因为我没有买菜,而是,我是故意的。有些时候,改变一下,才是快乐之道。」 「哦。」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是,他又停了下来。没有看着她,只是看着前面的某处。「如果你想改变,一月十二日,来我的餐厅,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他走了,然后,她依然留在这里。 在他的眼中,有着坚定,有着悲哀,有着后悔。也许,他不应该这样冷漠,也许,他的语气可以再温柔一些,但是,在他看到她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那一天的事情,然后,那最后一丝爱意,消失不见。 她笑了。差不多三年之前的一月十二日,是他们的结婚日子,而在三年之后,也许,就是他要告诉她离婚的日子。其实,地点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她知道真正令他们走到这一步的,不再是餐厅吵架的日子,而是,他看到徐陆的那一天。 然后,他们在等,那一天离婚的日子。 下 (4) 在这之前的三天,他们再次见面。 依然在超市中,但是心情已经改变了。在推着手推车的手,韦慕文戴上了戒指,而她一直低下头,假装一切正常。 唯一的不同,是在徐陆旁边,有一名女人。他们一起地走着,讨论着晚餐要吃什么,笑着,就如幸福的夫妻一起。她望了过去,其实她知道他的假装。 三人互相碰面。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在他们心中,有三个人的名字,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阮卓蓝。韦慕文。徐陆。 徐陆和韦慕文互相对望,然后,各自离开。只是,在一秒之中,有很多的情感,令他们记在心中,也只可以永远记在那里。他们只可以趁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想起那一天的眼神,深思。 一秒之后,徐陆低下头,假装点一下自己买了什么。而他的手,在看到她的时候,有过松开,但是在那一秒之后,他再次捉紧了自己的妻子,一起向前走着。 一秒之后,韦慕文笑了一笑,看了一下徐陆,然后离开。那一笑,有着自嘲,有着心痛,心有着很多东西。 可是,在看到戒指的时候,她渐渐的,冷静下来,心也不再痛。这样的她不代表忘记一切,但,这也不代表,她会离阮卓蓝而去。因为,这个戒指,带着这两年的情,带着她无数个夜的哭泣,她更不可能忘记。 他们二人的选择,看似可以选择什么,但是,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不能选择。她有着婚姻,他也有着婚姻,有着不同的事业,这些事情,对相比她和徐陆来说,微不足道。因为,虽然心中从没有想过,但是在真正遇到对方的婚姻的时候,他们不会惊讶。 三天之后,一月十二日。七时正,她推开门,走入餐厅之中。这一次,她低下头,脚步缓慢,没有心思再看一下餐厅的装饰。只见,在她踏入门口的时候,阮卓蓝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带她入座,就如之前的她一样。 她坐了下来,他看了一下,然后,叫自己的员工上菜。这一次,是意粉,再也不是牛排。也许是因为上次在这里,有过不高兴的回忆,令他对它有了恐惧,令他害怕再次失望、再次心碎。 「三週年快乐。」和韦慕文不同的是,在他説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在前面的人不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朋友一样。这样的话,令他们增加了距离,也令他们之间有了一些自己的空间。 「你,也是。」韦慕文説,她笑了一笑。 这是自由的代价吧。在自由之下,你一定会伤害一些人,而这些人,往往就是之前的你最爱的人。因为,自由需要突破一些界线,一些底线,这样你才可以获得不同的快乐、感情。而她,就代入了那个圈套之中,也正在承受当中的代价。 终于她明白,她根本没有那个本钱,继续这样的生活。 可是,伤已经造成了。就如手上的伤,虽然已经开始结疤了,但,在洗澡的时候,她仍然会在看到它的时候,看着它,想到了很多。有些时候,她会任由水的流动,一直沉思。也许,不説,是代表心中对对方的在意,而在当中的在意,有着退后的软弱。 菜送上来的时候,他们互相对望,但是,他们之后立即把目光放回菜上。吃着没有味道的菜,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他们却没有放松一下自己,依然把麵吞下去。 其他人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原来,玻璃破碎之后,再没有和好的可能, 「为什么老闆会选择再来这里?上次的那件事情他已经忘记了吗?」 「也许是因为,他想在这里结束这一切吧。分裂在这里开始,那么,可能在这里结束,有他们的意义。」 「这样説得通。上次来的时候,是他的妻子的生日,可能今天,是其他日子。」 「好了,我们看下去吧。」 在吃完饭后,他们二人停了下来。这个时候,是说话的时候吧。可是,在那一刻,他竟然説不出口。明明,只差一步了,但是,他打破不了他们之间的墙,然后,他们只可以对望,不可说话。 她喝了一口旁边的咖啡。他说,这一次他会跟她说什么。可能,他真的想离开吧。在这段婚姻中,他们互不退让,她想不到有什么是值得他留下来的。所以,如果之后的他说起那两个字,她想,她会同意。 「韦慕文。」阮卓蓝低下头来,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説下去。「上次在这里的时候,你説,你想我放弃这餐厅,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做到了。」 她笑了一笑。如果,这是在那天说出来的话,她会接受。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只是希望她做到这一点而已。可是,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月之前的她,他们之间也不如一个月之前,愿意说话,表达意见。因为,她改变了这一切;因为,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为她做任何事情。 他看着她,看到她细微的变化,他也笑了。因为,在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丝的嘲笑。当然,他不是不明白的。现在,其实餐厅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反而是他们如何走下去。 「多谢你肯为我走这一步,但是,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她带有一丝的冷漠,一丝的无情。可是同时,在她眼神中,有一种无奈、叹气的情感。 「这是我欠你的,就如,你也欠了我东西一样。」他来到她的面前,看着她。「你欠了我一段婚姻。」 泪水流下来。她不敢望着他,因为,她知道她不值得。从来,她都只是渴求爱情,对于婚姻,只是戒指,只是困绑着她的东西。但,她也没有这个勇气跟他说那两个字,因为,她不想自己处于道德高地的那个人。而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一切,愿意跟她走下去。 「就算,我的心曾经有过他,你还会爱我吗?」她站了起来,低下头。有些事情,她想弄清楚、明白,就如他们现在的沟通、解决。因为,在那一次的见面之后,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也因为这样,可能令她现在会下的所有承诺都作废。 十二月二十日的事情,她承诺,不会再次发生,她是真的可以做到的,因为在两年后的那天,在他们真的离婚的时候,她都没有再和他有任何的见面。但是在这一刻,她想知道在阮卓蓝心中,有什么的想法,因为,如果他们真的要走下去的话,她想让他明白这一点。 只是,忘不了,不一定是超越了她对阮卓蓝的情,在丈夫面前,她爱他,在徐陆面前,其实有很多时候,都是思考。她在想,他在自己的心中,是什么地位;她在想,如果她真的爱他,为何她仍然有婚姻在身。 阮卓蓝的手停了下来。他退后三步,看着前面的女人。皱起眉头,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挡住他们的,不是那一天的事情。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忘记了,那个韦慕文没有説的男人。原来,她爱他。 他笑了笑,没有任何话。 也许他们要的,是离婚。既然,她不爱他的话,他们又何必挽留。 「我们。」他叹了一口气,忍着要流下来的什么,他再次笑了,但是,在説完那两个字之后,他不说不下去。他看了一下前面的女人,转身离开。 她闭上眼睛,泪,终于流了下来。 徐陆,如果你现在在这里,你説多好。 「我们,和好吧。」在来到门口的时候,他说。看了一下后,他低下头,然后,离开了餐厅。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因为,在他离开之后,她并没有立即离开。 有些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如十二月的那一天,他的吻,他的伤害,又如现在他的离开。这是一时之间的衝动,也是一种逃避的做法。好像,他不再见是自己,好像,他不认识自己。 但是,他仍然多谢它。如果不是他,也许到现在,他仍然不懂自己的心。原来,在婚姻之下,他的心会如此激动,然后,他会捉住她不放;原来,在得到妻子仍然没有忘记那个他的时候,他会立即离开。只是,那个转身,并不代表分开,在那个时候,他只是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所以,他寧愿避开。 在站起来的时候,他低下头,然后,离开。也许,他会因此而回家,其实,他也不知道。在走向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叹气的声音,可能,这是她所发出来的,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于是,他继续走着。 一直走着的时候,他握着手上的戒指,在想着什么。在那五十步的旅程中,他记起了他们结婚的时候,那种不是虚假的笑,那个时候,好像不知道婚姻的痛苦,一直玩乐。他记起,上年的七月,他们曾经到欧洲一个月,到了不同的国家旅行。他们,也是有过快乐的时候,为什么在玻璃破碎的时候,他们会有那么大的痛苦,好像,心中的盒子被打开了,那些的痛苦终于有了见光的一天。 可是,他不愿再记起那些痛苦的时候。那些记忆,已经刻在他的心中,告诉他,他们之间永远有一个男人在。他不想,更不想在分开之后,在他看到她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起的,是十二月二十日的事情,而不是结婚的日子。所以,如果可以,他想他们之间,有更多的快乐的回忆。 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刻,他真的要离开,他会微笑着。 然后,如果他们可以走到永远,在回头的时候,他会微笑着。 所以,在最后一刻,在他到达门口的时候,他会开口。 『我们,和好吧。』 尾声。最后 一月二十七日,是春节之前的一天,也是餐厅结束的一天。在晚上十一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着什么,看着对方。有人正在大叫,有人正在拍打着桌子,好像,没有人知道,之后,是他们分开的时候。 在这一天之后,他失业了,而他,又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日子。 在这一天之后,他就会告别这令他玻璃碎裂的餐厅。然后,他就会继续成为那个人的丈夫,与她过着也许会平静的日子。 他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因为,他的人生之中,从没有选择,也不可能有选择。婚姻,困住了他,也困住了他们。 没有人再提起他们之间的婚姻,也没有説起那天之后的他们如何。那些伤心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他们所有之间的公开的秘密。所以,所说的,是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幸苦。 今天,终于,到了一切结束的时候。 「老闆,你不喝酒吗?」有人问。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失去了醉的权利。可能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每次令他如此清醒;在看到她的时候,也如此清醒,告诉着他,他们婚姻的破裂。所以,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醉了。 「不了,我很少喝酒的。」他説。然后,喝了一口杯中的茶。 一月二十八日,大年初一,阮卓蓝回到家,打开门,然后,他的妻子等待着他——可能真的是吧,在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然后,他进了屋,就假装是吧。 他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水令他再次变得清醒,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要逃避的意思。 电视正在播着新年的节目,韦慕文并没有继续去看,但是,也没有关了它。她走向了他,站在他的旁边,说。 「新年快乐。」 「韦慕文,你也是。」 他笑了一笑,把杯放下来,抱着她。她震了一下,但,没有离开。 「我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在广告公司。新年后就开始工作。」 「嗯。」她笑了。 玻璃,也许有復完的可能。而,时间会告诉我们一切。 随着玻璃的碎裂,他们拥抱在一起。 后记 本不打算写的,但,在这一刻,却想写下去。这个故事吸引了我,也令我捨不得他们二人。 这个故事,是因为《从此》当中的故事而出来的,本来并不打算写下去,但是,如果我开了一个头,那么,就写一下吧。也许,这就是写作的乐趣。 说了很多韦慕文和徐陆一步一步如何走在一起,所以,令上有三万,令下只有一万多,但是,如果不说,韦慕文可能就不会是她。她是一个内心自由、渴望爱情的人,但是,也是一个尊重人的人,如果一下子就来到十二月二十日的那件事,可能会很奇怪。 我喜欢写作的自由,也喜欢它的突如其来的改变。这个故事,本来上和下是倒转的,因为,本来的我希望以「你」、「我」、「他」来猜一下故事内容,但是后来,在现在的上完成之后,我改变了这一切。 第二个改变,是徐陆。本来,在我设定的时候,他不会对韦慕文有其他感情,但是,又是写作的改变,令这个故事变成了双方都出轨的故事,也令我的心有些害怕。所以,我写了「关于出轨」。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写的时候,香港、台湾都出现了出轨的事情,而香港的那件事情,更是双方都出轨:一个结了婚,孩子快出生,一个快要结婚。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我这个故事一样。 我不想在这里评论他们,而有关我对出轨的看法,可以去看一下「关于出轨」。只是,我坚信的是,韦慕文和徐陆的情,也许有爱,但是更多的是,温暖。 韦慕文不如《偷情的礼仪》中,浦铭心的理所当然和勇敢,但是,她们都出轨了,她们也承认了。 在最后的那一句,「随着玻璃的碎裂,他们拥抱在一起」,我想大家想一下,他们,是否真正和好。 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