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成熟時》 蜜桃成熟時 第1节 《蜜桃成熟時》 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文案 1.晏柠橙肤白貌美、胸大腰细,活像只熟透的水蜜桃,是港城各大豪门最佳联姻对象,奈何社恐到讲不出长句,拒绝参加社交活动。 林寻舟是这代二世祖里最与众不同的一位,年少有为,以禁欲矜贵驰名,是别家大小姐的心头好。 晏柠橙躺在林寻舟列表多年,只逢年过节才假装群发祝福,却为了视奸朋友圈方便置顶了他。 某日晏柠橙发新画的自己和林寻舟的cp图给闺蜜欣赏一二,手抖错发给了林寻舟。 更可怕的是她发完对面秒回了一个:? 晏柠橙灵机一动,当即编了个广.告补发,接着发:[刚刚被盗号了,没跟你借钱吧?] 林寻舟那头迟迟没回音,就在晏柠橙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糊弄过去了时。 林寻舟:[没借钱,你刚刚跟我表白了,我答应你了。] 被反将一军的晏柠橙:[????] 林寻舟:[图画的不错,你不想自己试试吗?嗯?] 2.某日聚会,有人私下讨论听闻林寻舟英年早婚,多方揣测是什么神仙能摘高岭之花。 沉默大半场聚会的晏柠橙小小声讲:“普通人罢了。” “呵,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林寻舟连我都看不上,能看上普通人?” “晏柠橙,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不是哑巴啊。” “我听说他结婚有一阵了,但一直没见到人,不知道夫妻感情怎么样。” 晏柠橙低头揉腰,不再言语,由着人嘲讽议论,自己社恐没参加综合活动,差两分毕业不了,结婚证加两分才领证的,说了出去她都不信。 聚会结束,林寻舟忽然逆流入场,昔日男神,风采更盛,气度高华。 林寻舟径直走向晏柠橙,在她面前故意晃手机,意味深长道:“我们桃桃又画了新玩法?” 今晚特意换了小号发图的画手,呆了:“……” 3.晕乎乎地被拉到隔壁空包厢的时,晏柠橙还在想,怎么又掉马了呢? 幽暗的光线中,昔日以禁欲著称的男神正扯松领带。 晏柠橙被他侵占性十足的目光锁在原处,红着脸不知如何启口。 林寻舟勾唇,不疾不徐地解开顶扣,“原来我的桃……喜欢在包厢……” 思忖半天才张口,晏柠橙刚发出单音节,就被倾身落下的吻止住话。 她不爱讲话,林寻舟同样只用行动表示,夜足够长,那根领带在绕在纤细的腕上,和图里一样。 4.婚后第二年晏柠橙找东西时不小心碰掉了书柜上的盒子,铜锁年代久远,落地碎开。 她蹲下捡起,才发觉是满地杂物全与自己有关。 有天才油画少女封笔的泛黄剪报、有她问数学题的便签纸、也有盖了邮戳,却没有寄出去的信。 「我喜欢一个人,我要给她全世界。」 信的落款时间,来自十八岁的林寻舟,写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 明艳脸社恐软妹漫画家x腹黑禁欲冷败类总裁 双方看对方都是先婚后爱,实则都是暗恋成真。 双处双初恋|he|冬季糖炒栗子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柠橙、林寻舟┃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刚刚跟我表白,我答应了。 立意:行百里者半九十 第1章 他指着冰峰起誓:“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梦魇》帕斯捷尔纳克 深宵的港城端得起不夜城的名讳,落地窗外灯火通明,车轨接连如璀璨星河。 室内没有人工光线,唯有月亮清辉施舍地铺了满地。 纤细的脊背贴着落地玻璃,彻骨的凉意蹿起,带着纤长卷翘的睫毛打颤,晏柠橙贝齿把粉唇咬到发白,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受制于人的难捱让她妄图挣扎,喉咙里滚着音节,如旧无法轻易地发出,破口只剩下喃喃难自辩的细弱呜咽,一只骨节分明,青筋脉络恰到好处的手倏然浮在眼前,缓慢地抵到她唇角轻捻,温热的体温渡过来,制止了她的“呼救”。 晏柠橙来不及自职业角度欣赏这只手的骨节构造,好作为参考素材,旋即就被轻箍住手腕举高过头顶,极大的力道挤压着前胸,呼吸带着对方的躯体同步起伏。 是纸面描摹过上万次,却从没有触碰过的结实胸膛,带着冷调的檀香充盈鼻腔,五感都在迎接冲击。 晏柠橙压着心跳,试图凝神看清楚面前的人,然平视只余剧烈滚动的喉结和流畅紧绷的颈线,一滴汗珠正顺着下颌滑落,洇进系到顶扣的衬衫中。 纯黑的丝质衬衫,扣子是方形金色,浮雕典雅。 她竭力昂首,眼睑先半秒被亲上,热息扑打着眼睫,浑身酥麻,许是感知到她站不稳,对方大发善心般地松了松力道,耳廓被灼热,清洌低哑的嗓音钻进来,“为什么不专心?” 晏柠橙想解释,她几次三番的练习发声,都卡在喉头以失败告终。 狭长潋滟狐狸眼中蒙了层薄雾,隐着深蓝瞳孔,她已经可以抬头了,奈何月光欺负人般得敛了性,暗夜里晏柠橙仍只能窥及优越的侧颜轮廓,凌厉如刀锋,清冷孤寂,像极了是已经喜欢了近十年的那位。 宽大的手掌托扣住她瘫软顺玻璃下滑的腰,港城没有分明的四季,夏日高温不下,晏柠橙着单薄的丝绸吊带睡裙,甚至能感知到掌纹的肌里,摇曳的暗影里,对上那双锋利的凤眸,幽深如静水无波,照彻她晃动心神。 默念过、誊写过上万次的“林寻舟”就在唇齿间荡,晏柠橙开始无意识地配合着对方的僭越,共同沉沦荒唐。 修长的手指随性地侧挪,捏捻住墙角花瓶中枝桠交错的雪柳。 纯白色的小花在指尖被把玩,须臾间被碾碎,成为糜烂的花泥。 晏柠橙的呼吸错乱,眼神失焦又聚起,沉寂心间许久的名字破口而出。 轻软地念出“林寻舟”三个字。 魔咒启动,身体陡然一空,桎梏消失。 似镜片般支离破碎,每一幕都照出林寻舟。 有中学时代把校服穿得笔挺,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他、有本科时代冷若冰霜,回绝学妹的他、有弯腰帮自己拾起散落书籍,浅笑着说“不用谢”的他、有金融杂志头版头条上翘二郎腿闲适自在的他……镜面在半空消逝,十年来有关于林寻舟的一切记忆走马观花地闪现,晏柠橙急忙伸出手去抓握,每触到一角就会散作云烟。 艰涩掀开沉甸甸地眼皮,屏幕泛着幽蓝护眼光线,完成度百分之八十的画稿跃入眼帘。 浓墨重彩的林寻舟正透过屏幕对她微笑。 晏柠橙抚着心口,裙摆下长腿并拢相互磨蹭。 深呼吸数次才缓慢地平静下来,认清楚自己做了个旖旎的春梦。 月色依旧,三面环包的屏幕几乎占据了视线全部。 手作的香薰蜡烛融了diptyque檀道,是梦中嗅觉的来源。 她用力搓了几下脸,把冰球化尽的大半杯蜜桃乌龙茶一饮而尽,压下躁热感,才继续作画。 纤细的食指与中指在数位板上收缩,展露出画面的全景图。 水汽弥散的浴室中,女孩子的薄藤粉长发半挽半散,欲盖弥彰地盖着陷入莹润白雪中的手掌,泻出尖端的几许樱红色彩。 盈盈不慢握的腰被扣着,男人围着浴巾,打赤膊,腹肌光影明暗错落,块垒分明的六块,正偏头带着淡淡的笑意逗着怀中的女孩子,猫耳发箍有点儿外,带着水痕的地板上落了蕾丝布料。 晏柠橙反复缩放多次,调整光源打落的方向,然后开始完善细节,从水珠的行进方式再到发丝黏在额头时的卷曲。 每个笔触都不计较时间成本,精益求精的删改到最满意为止。 熹微晨光自地平线伊始,蚕食晦暗夜幕。 晏柠橙伏案良久,浑然没有察觉。 手机屏幕亮起弹出自律每日早起晨读室友的消息:【你今天还不来上课吗?】 她愣是调整好这捋发丝才回对方:【谢谢,不去。】 清晨六点四十,习惯通宵和静夜里创作欲望的爆炸,使得晏柠橙已然习惯这种阴间作息。 她又转向铺着画作的屏幕继续细节的调整,最后卡在眼神的筛选上。 图层a是林寻中眼尾微挑,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宠溺情深。 图层b则是垂着眸子认真地看着她自己。 两个都喜欢,都想要,无可抉择。 晏柠橙彻底卡住,她有长篇感情流漫画在连载,脚本是自己写的,也有随缘想到某个人设即兴画出得,可每每到了画她和林寻舟的梦女,就会陷入长久的纠结。 因她是在幻想自己和暗恋多年的人发生互动,林寻舟不是文学作品或游戏中的角色,他真实存在,不能被玩家自行赋予意义,林寻舟鲜活而生动。 需要反复揣眸如果是林寻舟本人的话,这刻该是什么样的神情。 奈何晏柠橙和他中学同班四年,大学迄今为止勉强算“三届”,交集都屈指可数。 自己和林寻舟天差地别。 他是港城这代二世祖里最为出众的一位,年少有为,以禁欲矜贵驰名,是别家大小姐的心头好。 而晏柠橙几乎杜绝所有社交活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曾休学多次,迄今没能毕业。 逢人见面很难讲出长句,连叫人时能生硬的蹦出称呼都算得上进步,是家族耻辱,任谁提及“晏家的小女儿”都要摇头扼腕叹息。 为数不多称得上般配的只有家境和这张反复被误解、带来诸多困扰,过分明艳至带攻击性的长相。 连林寻舟的微信都是早年能q/q倒入时直接趁乱添加上的,晏柠橙敢打赌,林寻舟根本连个像样的备注都不会给到自己。 大概率连自己是谁都不会知晓。 晏柠橙注册微信后就没发过几次没分组的朋友圈,倒是没有关闭入口,还是会看朋友们的生活。 蜜桃成熟時 第2节 躺列多年,只有逢年过节时绞尽脑汁的编出祝福语录假装群发给他,然后得到同样的节日祝福回应。 即便如此,晏柠橙还是把林寻舟放在了置顶为止,日常顺着头像点进去,看看他的朋友圈。 更多的时候她会切断wi-fi和移动网络,对林寻舟发他永远不会收到的“早安”“晚安”,时不时的用来当树洞倾诉,有时候更直接拿来当备忘录。 反复纠结多次无果,晏柠橙分层保存出两张图,准备想发给舒悦窈看看,让清明的旁观者帮忙挑选。 她常年宅家,沟通困难,社交圈趋近于闭塞。 挚交的三两位都是以前玩论坛或打游戏时认识的,起初是少年人的志趣相投,后来是对方主动迈出网络到线下见面,才能渐渐的发展成现实的好友。 按照舒悦窈的作息,这个点要么没睡,要么没醒,晏柠橙并不着急,她去摸杯子,仰头倒出浸润着桃肉的最后一点儿水。 才起身边耸动着僵硬的肩胛骨,边朝开放式厨房走去。 冷冻的开放式三明治被送进微波炉,晏柠橙手微倾,在拿铁表面拉花出只圆头圆脑的小海豹。 高层俯瞰城市的车水马龙,晏柠橙的手机屏幕界面还停在和室友的聊天框,她咬着早餐,再次认真思考起,自己真的很需要这个学/历/证/书吗? 香港大学在2012年后从三年制转为四年制,晏柠橙和林寻舟都是三年制的最后一批学生。 可人和人的差距如天堑。 林寻舟以金融系优秀毕业生代表毕业,而他毕业的前一年,晏柠橙的社交恐惧症严重到开始多次出现躯体化反应,带有惊恐障碍的症状,在某次社会活动昏倒后终于下定决心休学。 她念建筑系,学制是五年。 前三年是建筑学文学士,后两年是建筑学硕士学位。 也幸亏学制是分开算的,港大的本科和硕士休学年限顶格都是两年,让晏柠橙现在还没有直接被清退。 病情反复,拖拖拉拉的念到了七年半,同龄人多数连硕士都已毕业,继承家业或另辟蹊径,各自精彩,反观晏柠橙才终于念到硕士第二年,近期对外界的恐惧感加深,能否毕业都是个难题。 算来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有迈出过家门了。 晏柠橙的专业课笔试成绩到说得过去,奈何本校的成绩更重实践、小组互动之流,都需要团队协作,是她咬紧牙关,再怎么竭力都无法克制出生理不适,积极参与群体活动。 这些年里晏柠橙沉迷二次元,她幼年习画,从蜡笔画学起,继而随祖母习水墨,到油画颜料过敏而彻底退出正统绘画圈,中学时代开始练习无纸化的板绘,从同人图画起,常常分享自己的脑洞。 到如今是个社交平台有上千万粉丝的漫画家。 偶尔会看心情接三两幅商稿,足够支撑起自己和两条白金龙鱼的巨额花销。 她一人吃饱,全家都富贵。 理论上晏柠橙不觉得自己还需要港大硕士的学位,可是实际上,还是不想辜负父母的栽培期待。 她的父辈们早年吃了许多许多的苦,才有今天的财富地位,无限包容体谅她的病症,在关于人生的重大选择上始终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 晏柠橙经常在失眠夜对自我感到厌弃,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敏感、多疑、偏激、难沟通,而爸爸妈妈还是深爱着她。 允许她休学、搬出家里,按她的心意购入了供她独居使用的顶层豪宅,派家中服务多年的保姆阿姨定点过来处理杂事,满世界搜罗她喜欢的桃子送到这儿来。 拿到学位,总好过这近八年的时间没有一事无成。 晏柠橙劝慰好自己,低头咬下手中去皮的脆桃,清甜爽脆,给熬大夜的味蕾添了亮色,沉闷的心情舒缓许多。 她小口捧着吃完整只,扬手,桃核半空中划出抛物线,乖乖找到归宿垃圾桶。 晏柠橙升高桌面,准备站着在做些许调整,忽然看到微信框闪烁着个鲜艳的红色“1”。 感情是窈窈没有睡。 晏柠橙点开,刹那间如遭雷击。 对话框内是她发过的浴室play没有错,她弯着食指重刮眼眶,反复确认。 昵称是很简单的lin 头像是黑白斜对角相间的反差色。 熟络是熟络,毕竟在置顶位置多年,问题是,舞梦女图,错发给了正主林寻舟本人。 更为可怕的是,看时间线,他几乎是在晏柠橙滑着转椅离开桌面的瞬间就打出了个代表心情的“?” 电光石火间,晏柠橙想起了伟人那句至理名言。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她沉着冷静地去盲抓手机,第一次没抓稳,扑通掉到了地上,赶忙弯腰捞起来,想着网上看到的梗,火速下载拼夕夕,然后颤抖着给林寻舟分享了个链接。 【请帮我助力,提现800元……就只差你了】 第2章 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是很难找到逻辑的,尤其是偷偷画硬盘play图,还手抖发给暗恋多年的心上人后。 晏柠橙屏息凝神,看林寻舟长久未有反应,开始不管不顾地疯狂为自己着补。 她随便在“人体参考”的文件夹里挑了张双人模特图,p上胡编乱造出的网址,一齐给林寻舟发了过去。 懊恼地抓散头顶随性盘着的丸子头,又觉不妥,似是还差什么步骤来着。 指尖在键盘上飞跃,游览器弹出数条。 【被盗号后如何像朋友解释】 晏柠橙选择了看起来最靠谱的回答: 【首先发朋友圈阐明被盗号事实,然后根据涉案金额陪同朋友报警……】 于是晏柠橙很快发出了人生中第一条没有分组屏蔽的朋友圈,内容参考该回答斟酌措辞。 【抱歉,被盗号了,醒来才发现,如果大家有财产损失务必联系我,我全额补偿,负责到底。】 为了做出真切的被盗号模样,还又准备等几分钟再去找林寻舟对话。 然而什么叫绝望?抬起眼望望。 晏柠橙这幅画从稿线到完稿足足花了她八天时间。 如果说画中男性角色玉质金相的建模脸勉强算是正常创作。 应该……不会……被林寻舟自我带入为他自己的话。 那么完全东方面孔却带蓝色瞳孔的“她”又该如何辩解? 晏柠橙生于帝都,早年被奶奶带着照顾,后来才随着父母辗转多地经商,最终定居港城的。 四合院的夏日是她对世界最初的了解,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有区别,就是因为瞳孔的颜色。 她有双宝蓝色的眼睛,异于常人。 稚子无心,觉得稀奇,绕着晏柠橙围观。 再大点儿学会了在被问到时背词般地同人解释,“我是中国人,外婆是苏联人,混了四分之一的血统,所以瞳孔是蓝色。” 晏柠橙母亲是纯正的黑瞳,她继承了素未谋面外婆的基因。 外婆走在一九九零年冬,这位终生为共产主义事业而战斗的战士怀揣着人类的崇高理想撒手人寰。遗憾的是没能看到女儿的婚礼和外孙出生,幸运的是没目睹苏维埃共和国解体。 晏柠橙很喜欢自己的这双蓝色眼眸,哪怕少年时代因此遭受许多诟病冷眼甚至是孤立和霸凌,都未曾动摇过。 然而现在她后悔了……这个事情很难再解释清楚了,要不还是先下手为强,把林寻舟删了缓解尴尬吧。 晏柠橙眉头打褶,踌躇了几分钟,才硬着头皮按照计划编:【我电脑没关,被黑了,微信被盗号,刚刚没跟你借钱吧?】 一秒、两秒……半分钟……一分钟。 见林寻舟那头迟迟没有回音,就在晏柠橙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彻底糊弄过去,不会再有下文时。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是条收款信息。 晏柠橙茫然地点开来,人都麻了。 拼夕夕:【收款通知,来自商家转,账收款金额80000】 错愕地切回才下载注册的拼夕夕,金红大字正给她拉提现成功的恭喜。 看记录零星就拉了三十几个人,个个都是新用户,看同步出的微信头像,多半是职场人。 商家难得没搞诈骗噱头,可晏柠橙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对天发誓自己没想要这八百块,没想过林寻舟真帮忙拉人给自己点了。 长久没有回应的林寻舟几乎在同一时刻发来消息。 lin:【没借钱,但你刚刚和我表白了,我答应你了。】 被反将一军的晏柠橙问号六连:【??????】 lin:【图片jpg】 托主屏幕足够大的福,根本不需要点开图片,晏柠橙就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聊天框赫然是复刻了自己与林寻舟的微信聊天界面,两张图在上,下是两行对话。 川中岛白桃:【我喜欢你。】 时间线是隔了三分钟后,林寻舟才回话。 lin:【收到,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简直毫无ps痕迹,如果不是晏柠橙清楚知道自己没被盗号,真就以为是又似从前那般被人恶意搞了这样一出。 她线上对外佛系、对好友社牛,热衷于以在吃桃子品种更改昵称。 前天晚上空运到货了天价、但号称一口就感动的川中岛白桃,甜度测量为31。 口感清甜,好吃得快哭了,所以目前的她昵称就是“川中岛白桃”。 川中岛白桃:【我不是,我没有,你能听我狡辩吗?】 晏柠橙近十二三年里都孤僻得惊人,大多数时候靠发信息和手写交流。 能正常对话说长句的人屈指可数,还总是温吞缓慢,若没提前在脑海中酝酿多次则完全无法利落表达诉求,至于撒谎则更不擅长,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林寻舟没有再打字,他发了条语音过来,如若梦中般的清洌微沉,透着冷感,“那你狡辩吧,我听着呢。” 半山豪宅,浴室。 水珠顺着被随意抓成背头的发丝滚落,淌过饱满额头、凌厉眉眼,无声的砸到浴巾中。 蜜桃成熟時 第3节 林寻舟长腿斜撑,倚着盥洗台,饶有趣味地看着手机屏幕,左手把玩着只机械打火机,骨骼分明的手指推着盖开合。 “啪嗒、啪嗒。” 幽蓝火光和弥散水雾交错,浴室橙橘暖光照不穿幽深眸底。 林寻舟有晨跑的习惯,今天刚跑完进门,就看到了某只从未脱离视线范畴的兔子突然自投罗网,是他此前未曾想过的开端。 不过无所谓,林寻舟是钢铁丛林里搏杀的人,绝对遵循丛林法则。 既如此,便没有放过的道理。 助理成有全发消息:【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帮忙助力成功,这是您今天的行程,洪发集团洪总的飞机因天气延误还未起飞,会面时间帮您暂时由午餐调整至……】 lin:【知道了。】 他切回置顶界面,看着那串保持了六分钟的“正在输入中……”,薄唇微扬,嗤笑加码。 lin:[图画还不错,不过我有八块腹肌,你不想自己试试吗?] 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晏柠橙现在只想死,她手足无措得想给舒悦窈打个语音求助,肢体动作过于机械僵硬,不小心碰倒了满杯的拿铁。 试图拯救手机,却没能扶住,反而改变了杯子泼洒的方向。 浓郁的咖啡馥香涌入鼻腔,晏柠橙无可奈何地捏着手机,望着褐色水流顺着电源插排淌进去,三台屏幕齐刷刷的黑掉,一百八十度照出她这张欲哭无泪的脸。 手机没能被抢救成功,跟着哥哥们同时宣布罢工。 这就是背着人偷偷画他小黄图的报应吗? 晏柠橙扔开手机,她想去敲自己的头静静,可满手咖啡渍,亦没有多余气力先去冲洗。 真正的画师敢于直面崩溃的软件和突然死机的电脑主机,画到今天,晏柠橙所有的东西都带备份,强迫症到每两分钟保存一次psd,把损失降到最低。 她不忧心别的,只是崩溃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再次突然消失跑路,林寻舟会怎么看自己呢? 且不论色字头上一把刀,单说喜欢了这个人快十年,总是想看、想试的…… 晏柠橙蜷着腿抱膝在凳子上郁闷了半晌,光着脚去翻到备用手机,然后就发现了世界上最离谱的事情。 神他妈的为了安全起见请使用原设备扫码或手机验证码登录。 如果能登录原设备的话,又为什么要换设备啊? 晏柠橙急得团团转,又不好为了这事特地叨扰还不到起床时间的父母。 有大型商场要十点钟开门,最近的一家倒是离自己不过两三公里,奈何现下才刚到七点半。 她在无尽的忐忑里熬过每分每秒,彻夜未眠的倦意与无穷尽的心里压力反复再体内对冲,呼吸开始被拉长。 晏柠橙把自己瘫成个大字,颓然躺在地板上看天花板,家里每处都是她自己参与了设计的,华丽复古雕花的石膏顶角线,纹路繁琐。 阳光透窗落进来,延展到发丝边缘。 晏柠橙阖眸,回忆鲜明地闯进了脑海。 她的成长经历颇为传奇,又或者说是父辈七十年代生人的半部拼搏发家史。 晏柠橙出生到小学四年级前都长在帝都,目睹奶奶车祸逝世后患上过心因性失语症,被接到父母身边。 后来辗转在江浙、云南磕磕绊绊地读到初二,为了寻梦远赴俄罗斯进修油画准备考学。 每一处的气候人文都需要重新熟悉,听不懂得方言、需要新接触认识的师友。 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必须适应环境。 总是花大力气学到五成熟,勉强够明白对方意思,不待开嗓就该换地方的流离的生活贯穿着晏柠橙的少女时代。 直到十五岁油画梦破碎,才彻底停下来,跟随父母扎根港城,插班就读于沪江维多利亚学校。 沪江维多利亚是所顶尖的私立贵族学校,价格不菲,晏柠橙上学早,中间也跳过级,哪怕美术预科耗费过一年,也才刚满十五岁四个月。 学费捐得足够多,想念哪个年级由她自己挑,晏柠橙决断不了,最后还是通过测试卷子,选择了从中四念起。 那是二十一世纪初的港城,根深蒂固的英属殖民文化还没能全部被清除,晏柠橙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她穿鹅黄色的素色连衣裙,齐刘海扎高马尾,肤白如雪,狐狸眼蓝眸,顾盼生辉。 在转学的当天用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讲自己的名字,说她是中国帝都人。 讲台下多数人都回以轻蔑或怀疑的目光,弄得晏柠橙如芒在背,捏着翻到打褶得学生手册,很小声得换了英文问站在旁边的老师,“是必须要说英文吗?” “啧。”戏谑清润的少年音倏然响彻,晏柠橙寻声看过去,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林寻舟。 少年把窗坐,正偏头看窗外,晏柠橙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来。 留寸头,鬓角干净,制服白衬衫穿得笔挺,夏日炎炎,他的扣子一丝不苟得扣到最顶。 林寻舟蓦地掀起眼皮,视线虚空逢撞,晏柠橙终于看清出少年深邃凌厉的五官,薄唇开合,漫不经心地讥讽道,“1998年起,普通话科就是港城小学至中学的必修科目了……” 语闭后鸦雀无声,教室里静得针落可闻。 沉寂须臾后,老师用普通话打着圆场让大家欢迎新同学加入。 林寻舟率先轻拍了两下手掌,欢迎的掌声随之如雷鸣般响彻。 后半句晏柠橙没有听明白,因为林寻舟是拿粤语说得,好在她怕跟不上随身带录音笔,当天晚上就彻底靠翻译器听明白了。 林寻舟质问的是,“究竟是在座各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小学没毕业,根本不配坐在这间教室里?” 晏柠橙最初学会的粤语长句即这句没头没尾的仗义执言,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反复听,满心都是欢喜。 世上的喜欢多无缘由,不必金风玉露一相逢,只消一瞥就足够沉在心间许多年。 温软日光在眼睑上打出薄晕,藕白的手臂曲折,挡住眼前。 视线昏沉下来的同时胸腔剧烈起伏,晏柠橙耳畔又响起林寻舟泠冽淡漠地提问,“跑什么?喜欢我就那么丢人?” 每次“表白”都非自愿,还总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奇收场。 上帝果然不会亏待痴心的人,他老人家都是直接往死里整。 也不知道林寻舟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刻意玩弄他,等下修好了手机,会不会已经被拉入了黑名单。 “好气哦。”晏柠橙小小声发出感慨,愤然决意以后都拜佛了,外国的神保护不到还有点儿说法,算水土不服。 中华大地不养闲神,本土的总得跟我俩显显灵吧? ‘南无阿弥陀佛,千万保佑我顺利渡过这关。’晏柠橙默念着,‘要是遇事您不刚,那平时谁能烧香?’ 只要信女这次没被心上人删除拉黑,我马上供三年香火且修缮寺庙,真的拜托啦。 第3章 初夏的天气莫测,乌云隐没骄阳,细密的雨丝斜横在玻璃窗上,凝聚成水流蜿蜒折下。 阴冷绵软的雨,像极了被“挚友”算计,决裂的那日。 晏柠橙前阵子完结的长篇漫画《留低》中有位以自己经历而衍生出的配角,被长期校园凌霸,她鲜少去看他人对自己作品的评价,想画什么画什么,她只活这辈子,不必迎合谁的期待。 但大数据就是偏偏不许她如愿以偿,某次刷到了个有她迄今为止所有出版漫画集的up主,好奇点进去,看到最新一条就是针对《留低》的。 【本人看过桃桃迄今为止的所有作品,可还是感觉《留低》女配的设置太刻意了,很不合理。长相漂亮、家境优越、成绩也突出的大小姐,真的有可能遭遇到校园霸凌吗?】 晏柠橙和读者的互动寥寥,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抽奖打钱,可那天她回了许多许多的段的文字。 【为什么不可能呢?被校园暴力或者是孤立真的需要理由吗?不需要的。】 【十几岁少年人的恶有时是种纯粹的恶毒,绝不会因为你家境好、长得漂亮就不会被归为异类和放过,这是刻板印象。另者说,反正难道弱、土、不合群和没有优越家世背景,就活该被欺凌吗?】 【霸凌这种事情的出现本来就荒诞不经,毫无正义性可言,应该被全面杜绝,而不是来讨论什么会遭受不幸……】 这件事情被带着话题和讨论度上了热搜。 为晏柠橙带来了不少新的关注,同时也被些只想在她构建的理想国里开心的读者诟病厌弃。 可她通通不在乎。 反手画了张反对校园暴力的短漫。 不知道是否所有在港插班念中学的内地学生都会受到莫名其妙的恶意,反正晏柠橙是有的。 她来的晚,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空位,独坐。 周围人在讨论时都说粤语,晏柠橙听不懂,她按照平时的经验微笑附和,被冠以“假、空、装”这类形容词。 时间久了,便不愿意在曲意迎合,人是没办法被讨好的。 晏柠橙来到港城的第一个朋友是念书一个月半后才交到的,姓莫,名姓同字,莫莫。 莫莫是福建人,比她早几年随父母来港经商,两人的成长经历类似,依偎取暖,莫莫普通话说得不太好,会羞却地道歉,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挽手上卫生间,同进同出的好友。 直到十六岁的雨天,晏柠橙帮身体不适提前离开的莫莫做完她那份打扫工作,从窗口望出去看雨势,忽然发现告示板前聚集了许多撑伞围观的同学们。 她俯瞰下去,五颜六色的雨伞簇密杂乱,绝无美观性可言。 晏柠橙特地多缓了几分钟,仍不见人有散去的迹象,只好锁门走向拥挤的门口。 雨来的突然,温度跟着被拉低,冷风擦蹭着外露的肌肤,晏柠橙早已会说粤语,她在嘈杂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每个人都在念,不绝于耳。 伞骨微倾,露出姣好素净的面孔,晏柠橙茫然地扫过一张张满是嘲弄的脸,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人潮自动的让出条通路,腿如灌铅般沉重,晏柠橙昂头,终于看清出公告栏里那封写着绵绵爱意的情书,是表白林寻舟的。 她自幼习字,练了手漂亮的楷体,近一年来常常帮老师抄写板报这类,甚至“情书”旁,就是她誊写地艺术节活动规则。 两相对比,任谁看了都知是出自晏柠橙手笔。 诚然是她写得,不过是莫莫拜托她替自己写给喜欢的人。 “求你啦,我字写得不好看,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你就帮我抄一下嘛。” 温言软语犹在耳侧,化做滚滚惊雷,径直把晏柠橙劈开来。 少女情怀总是诗,莫莫给她的信纸姓名那里用墨水涂黑了,晏柠橙就贴心得没问她喜欢的人叫什么,直接空出了块能让她写名字的地方。 她的好心与信任。 是给别人递了把捅向自己的利刃。 晏柠橙快速扫过人群,透过凄风冷雨精准地看到了莫莫,她站在带头造过自己黄谣的男生伞下,笑意灿灿。 身旁有群绕着莫莫的男女生,皆带着得意,晏柠橙在心里默念它们的名字,一个一个的记下来。 蜜桃成熟時 第4节 握伞骨的指节泛着灰白,众口铄金,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看到的东西,几欲开口,微弱的音节被倾覆在讨论里。 “自不量力,凭她也配喜欢林寻舟?” “北姑【1】都是这样的啦……” 晏柠橙站在人行道的台阶上任人观瞻,却一刻都没有低下头,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叫嚣着,一起毁灭吧,就这刻。 “闭嘴。” 她的声音被道清冷带着愠意的呵斥压过。 原本拥簇在晏柠橙眼前的伞海自中断绝开来,通路尽头,林寻舟撑把黑伞遥遥看向她,凤眼深邃,视线平和宁定。 颀长清隽身影携风涉水而来,晏柠橙被钉死在原地,忘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就怔然的站着,看林寻舟走向自己。 校园里的电灯串联般一盏盏的亮起,被雨模糊成团晕。 整个世界都被按了暂停键,潇潇雨幕和喧闹人群全是陪衬。 这刻的林寻舟像是把优美至极的尖刀,刀锋照得雪光,倏然上挑,划破荒谬的场景与少女时代特有的怯懦。 他跨上台阶,耳畔传来磁性低沉的命令,“把伞收了。” 晏柠橙下意识乖顺的听话,雨意外的没砸到她头上,她被林寻舟笼覆到了他那把足够容纳三人的黑伞里,凛冽的薄荷味让人心安。 “有趣吗?”掷地有声地质问,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凌厉压迫感。 晏柠橙侧目而视,身高差和夜色让她辨不清林寻舟晦明神色,只知道这句是对着众围观者问得。 林寻舟再启口,挂着似是而非地哂笑,寒声砭骨,“是我林寻舟不配被人喜欢,还是你们实在太闲?” 人群噤声,作鸟兽散。 莫莫是在故意搞晏柠橙,然而歪打正着,她喜欢林寻舟这件事,除开天地外,无人知晓。 心思被戳破,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她的第一反应是想逃开。 晏柠橙想对林寻舟鞠躬,结果忽略了距离,才低头就撞到了他胸膛,积攒的委屈泫然眼眶,哭腔磕磕巴巴地讲了句,“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转身就跑。 冷雨扑面撒来,手腕被拽住,晏柠橙惊恐地回眸,林寻舟挑眉,重新把她罩回干燥伞下,盯着她认真讲,“又不是你的错,你跑什么?” 晏柠橙原本想说的是,“那不是我写的,可我的确喜欢你啊,给别人的情书属了你的名,词汇和别的都不是我表白原意,我当然要跑了。” 真就应了金庸老先生写得那句话,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结果因为激动和语言交流障碍严重,对答时脱口而出地变成了,“不是,不是写给你的,我没有想亲你和。” doi 剩下的词她实在说不下去了,腕骨上的力道松开,握伞垂在身侧的左手被抬着举起。 骨节分明的手极轻柔地覆在她手上,帮忙撑开了伞。 林寻舟随即退开大半米,喉结滚了滚,自嘲地嗤了声,“行,喜欢我真就那么丢人,知道了。” 讲完转身就走,晏柠橙想喊他,奈何卡在喉头,哑然叫不出来。 词不达意,还是反义词,直接造成了缠绕多的梦魇。 莫莫看她笑话未果,后来也压根儿没人敢讨论这件事,因为林寻舟给她站了场。 然而晏柠橙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口嗨完林寻舟后死不承认为他造成困扰的人渣,在后来的大半年里都很有心理负担的绕着他走。 屈肘到血液循环不畅,整只手臂都发麻,晏柠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来。 深蓝瞳孔水光流转,似极飓风过境后平静的汪洋,她就那么盯着天花板,把自己从旧事里生拉硬拽出来,许久过后,瘫在地上的晏柠橙换成了蜷缩的婴儿姿态,手臂圈住半张脸,缓慢而悠长地吐出口气来。 俱往矣。 总要往下走的。 这次别再搞砸就好了。 闹钟响起的同时,司机翁伯的电话也跟着打进来。 晏柠橙平时接触的人有限,除开两三挚友外,多是看着长大的。 翁伯是从前给父亲开车的司机,退伍军人,开车平稳守矩,人生里得到的罚单屈指可数,还都是因为晏柠橙生病才超速闯的红灯。 她以最快的速度弹起来把手机pad都装进毛绒玩偶包包里,打通了两间卧室凑成的衣帽间偌大,全身落地镜二百七十度立体环绕。 镜中是玲珑有致的曼妙躯体和……杂乱的淡粉色头发,晏柠橙选了条素白裙,大檐帽子搭配口罩,只露出眼睛,匆匆乘电梯去车库。 乐安轩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电梯口左右两个车位都是晏家的,为她尽可能精简了在外走动的时间。 “还是原地址,海港中心对吗?”翁伯确认道。 晏柠橙把兔子背包搂到胸前,点了点头,翁伯透过内后视镜看到她的动作,利落的发动了车子。 上次出门还是一个半月前,街边人已经换上了夏装。 避世久了,再入世,总有种难言喻的陌生感。 林寻舟早上应邀参加顶楼餐厅的开业剪彩活动,下到一楼时突然望见段细白纤长的后颈,眼皮痉挛。 他顿步驻足,身旁跟着的人一同停下,手掌向上比出个停止的手势。 林寻舟余光锁着那抹抱着兔子玩偶的倩影,淡声讲,“我有点儿私事要处理。” “那林总您忙。”餐厅老板处事圆滑,立马带着人撤了。 晏柠橙平时和陌生人交流主要靠打字和pad上写字,出门少,算不得多麻烦,奈何今天罢工的电子产品太多,能修的自然是修了不麻烦,现买的还得导入数据,购买的机型到参数都要一一确认。 导购姐姐带着礼貌职业的微笑,耐心望着她开始介绍,“想了解一下哪一款?” 葱白般的手指握着笔在pad上速写:【麻烦能帮我看一下这个可以修吗?】 “当然可以,请稍等。”导购有些悲悯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帽檐与口罩见外露的眉眼精致极了,水蓝眸子漂亮的惊心动魄,身材也好,皮肤白得反光,可惜是个哑巴。 新的维修工程师很快过来对接,晏柠橙垂着脑袋,继续奋笔疾写。 林寻舟饶有趣味地看着纤瘦背影,信步走近,他绝不会认错的,已经看了这个背影太多年。 女孩子的裙子整体都素,后腰绑了只垂坠感十足的大蝴蝶结,可爱极了,想扯散逗逗她。 晏柠橙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帽子边缘,力道太轻,就没在意,坚持描述手机情况,刚写到【表白能不能成功,就看您。】 蓦地注意到出现在台面上的那只手,手指瘦长,指骨分明,青筋脉络不算偾张,连接处有起伏的凹陷,优美得像是艺术品……关键和夜里春梦是同款手。 晏柠橙僵住,顺着手往上看,冷白腕骨没入金色袖扣的黑色西服材质里,掠扫过被熨贴西装包裹得手臂,到宽肩,再按着过快的心跳,对上林寻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狭长的凤眸微睐,噙着点儿似是而非的笑,薄唇平抿,林寻舟同样在看她。 “你、我、你、我。”晏柠橙怔忪,仓皇失措。 导购和维修工程师一脸错愕,震惊地仿佛见证了场医学奇迹。 好家伙,失语者突然能开口了。 林寻舟颔首,隔着帽子轻按她发旋安抚,温润讲,“你别激动,慢慢说就好。” 晏柠橙打了好几次的腹稿,才吞吞吐吐地念全,“我手机坏了,真的。” 她边说边按侧键给林寻舟演示。 “这样啊。”林寻舟唇线微弧,慢条斯理地回,“所以被盗号是假的了?” 第4章 商场的照灯明晃晃得,落进眼底是小片的星光,晏柠橙蜷起手指,把包带捏得变形,长绒的兔毛被压扁,触感适中。 她紧张地错开林寻舟的注视,懊恼于自己今天的失态,没有洗头,更遑论化妆,才熬过大夜,状态不佳,眼睫毛好像还被压扁了两根。 遥想当年林寻舟毕业典礼演讲,她花心思做造型,着旖丽红裙,为了有可能被他看到的一眼,连呼吸都反复练习过。 而今。 画完了和他的黄图、骗他说自己被盗号、狡辩半途而废……且被抓到在修手机。 联系起上次情书的离谱内容,印象分可以说荡然无存。 晏柠橙悄悄往后缩小碎步,借着口罩的掩饰咬唇。 林寻舟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只耷拉耳朵的兔子,感觉她下一秒就准备跳着蹦开,反手用指骨敲了敲桌子,慵懒提示,“这家百货是我的产业。” “打、打扰、了。”晏柠橙哽住,旋即抱起pad写道:【我马上就走。】 “行。”林寻舟气笑了,淡淡讲,“你大早上给我发哪种东西,然后收到我诚挚的表白。” 他低眸,看向左手的腕表。 江诗丹顿的新年限定款,表盘是翡翠中最顶级的帝王绿色,镂空雕陀飞轮框架下,覆着经典的马耳他十字造型与日内瓦纹。 君子如玉,不是人人都压得住这种浓重的色彩的。 晏柠橙无意识地吞咽着唾液,她有些奇怪的喜好,除开脸和身材外。 漂亮的手、突出的喉结、手掌与腕骨连接处的凹凸,以及常年把扣子系到最顶者松散的解衬衫,露出片难见的肌里,喜欢看光风霁月的禁欲者欲,念缠身。 “三个钟头零十七分钟,就已经准备翻脸不认账了。”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廓萦绕,林寻舟慢条斯理地念她的名字,“晏柠橙,我在你眼里就有这样好的脾气吗?” “……”晏柠橙默然无言,事实归事实,但是情况的确是当下呈现出这么个情况,她大脑飞速运转,心念电转般想起什么,很轻地“唔”了声。 细弱而无力地挣扎着,“可我没有呀。” 林寻舟轻笑,“没有什么?” 我真的没有跟你表白啊,这次真没有。 刚刚忙着去演示手机无法开机,写字到半程的ipad还摆在桌面,还亮着。 白底蓝字,小楷清丽。 开头就是【表白】。 购物中心才开门,店里人流不大,店员和维修工程师都秉承着人类吃瓜本能,视线来回梭巡在两人之间,带着探究,令晏柠橙不适,长睫轻颤。 林寻舟横手,挡住她巴掌大的小脸,对着店员讲,“别管什么原因坏的,能修就修,修不了的话换同型号新的,里面东西帮忙倒出一下,尽快。” “你是这个意思吗?”音色温柔了两个度。 蜜桃成熟時 第5节 晏柠橙点头如捣蒜,伸手去把自己的备用ipad与坏了的手机对掉,压在胸口才松了口气,应该没被他看到吧。 林寻舟漫不经意地问,“要一起喝个早茶吗?” 晏柠橙眨眼,狐疑不决地看他。 站得其实很近,不过半肘的距离,能嗅到泠冽清淡的木质香尾调。 “要是没记错的话,晏小姐似乎还欠我个狡辩吧?”林寻舟转向她,轻描淡写地逼问。 回过神来是人已经端坐到了林寻舟车里。 迈巴赫后座宽阔,车内没饰品,清冷的纯黑真皮原饰,冷气打得有点儿低,晏柠橙拢了拢裙摆。 “空调关了吧。”林寻舟忽开嗓。 晏柠橙软语轻喃,“谢谢。” 林寻舟捻了张湿巾,一根一根地清理着手指,随口问,“有什么想吃的?” 晏柠橙不挑食、忌口少、就是挑口味,难养活。 她有两个月没有外出觅食了,答不出个所以然。 林寻舟了然,“那就早茶可以吗?” “可以。”晏柠橙回。 林寻舟对司机报了个陌生又熟悉的店名,姿态闲适地翘起腿,右手搭在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曲臂撑车窗檐托腮,侧目看向窗外。 雨霁天晴,街景后置。 晏柠橙余光三番四次地扫过去,心跳的频率随着林寻舟指尖的动作忽快忽慢。 西裤勾勒出腿部劲瘦的线条,因为动作原因,裤脚上缩些许,哑光的黑色袜子包裹着骨骼分明的外脚踝,再向下是锃光瓦亮的皮鞋。 满身黑,可材质的搭配又层次感很足,晏柠橙见过的人不太多,无人比林寻舟更矜贵禁欲。 “看够了?”含着笑得声音响起,琅琅如泉水击石。 晏柠橙乍然被问到,脱口就是心声,“没有。” 林寻舟偏头,视线落定在她身上,温润讲,“那就再看会儿吧。” 晏柠橙慢吞吞地摘下口罩,露出全脸。 哪怕相识十年,林寻舟还是意外得挑了下眉,晏柠橙是那种皮相与骨相兼备的极端明艳款大美人,混了四分之一的血,雪肌蓝眸,头身比优越得惊人。 狐狸眼内圆外翘,妩媚潋滟,攻击性和侵略性绝伦。 偏偏性子软糯到不行,杂糅起来反差得可怕,讲话总带着点儿天然的娇,他不止一次的想弄哭,然后抱在怀里哄,有厌弃自己的劣根性,但并不准备更改。 绯红自被长发遮盖的耳后扩散到脸颊,晏柠橙小小声和他解释自己在车上还戴着帽子的缘由,“我……出门着急,没洗头。” “嗯。”林寻舟突兀喉结滚动,摸出手机划开,递到她面前,“自己看。” 他还拿着,晏柠橙双手去接,仿佛是烫手般生怕碰到林寻舟的手指,最后被斜着角安放在手心。 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坐得更为乖巧端庄了。 微信聊天界面右边的头像昵称都是她自己,比截图更直观真实。 手机展示的界面比电脑小一些,但是还露了仅半张略缩图就让人脸红耳热的……浴室play。 晏柠橙快速扫过,瞳孔放大,把手机捧得更高。 因为图后面,就真的接了一句表白。 川中岛白桃:【我喜欢你。】 三分钟后林寻舟回了导致电器罢工的内容:【收到,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再下面的内容与时间都和她与林寻舟聊天的几近一致,礼数让晏柠橙不会随意碰触别人的手机。 左上角的消息原来是2,在她发愣的时候变成了4。 这无疑是微信界面而不是截图。 是,平时她是经常在和密友舒悦窈侃大山时百无禁忌,自己没经验,画黄图时候咨询,打游戏看动漫讨论纸片人,常常随口就来,“我今天也好喜欢林寻舟哦。” 可今天……真的没有吧?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失鞋。 晏柠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熬大夜恍惚发过,她之前是三个端口都登录微信的,消息延迟、不同步的情况也有。 见她局促不安,林寻舟温和道,“你是可以上翻的确认的,我不在意。” 得到了允许后晏柠橙抿唇,微微往上划动了一点点。 是上个月,她祝林寻舟生日快乐,万事顺遂。扆崋 时间点极其精准的17点21分。 暗恋者隐晦的心思,怕零点祝福太多、太刻意,真正的5点20和13点14不敢发。 最后挑了才选了个不上不下的,故此印象深刻。 睫毛覆下半弧,晏柠橙深呼吸,鼓起勇气讲,“我。” 车在下个字还没出口时停下,目的地已经到了。 “没关系。”林寻舟宽慰,又叹了口气道,“我习惯了。” “……”晏柠橙并不敢确信那转瞬即逝地哀怨控诉是否真实存在,林寻舟绅士地为她开车门,手掌抵着车顶蓬迎她下来。 面前是栋独立的仿古建筑,亭台楼阁,古意十足。 中堂悬狂草题字,店名“归憩”。 晏柠橙的思路回笼,这家店的确是熟的,她学建筑,这家店是她老师受人之托,潜心几年的作品,前阵子才开业,她还没来得及打卡学习。 进门处是曲水流觞,正挡住了大堂散座,含苞待放的荷叶随水波流动,池鱼摆尾嬉戏,假山奇石,藤萝翠竹点缀,每处布置都极具意蕴。 她和林寻舟并肩走在连廊,散座间有插屏隔断,立柱无不雕梁画栋。 老师的水准和审美无可挑剔,但这种茶楼注定自负盈亏,幕后老板该是个财力雄厚的雅客。 包厢挂着立牌,同门口的草书,张扬无比,叫“未已”。 被参天修竹稀释过的日光透过冰裂纹的棂花散进室内,斑驳陆离。 晏柠橙坐在光影里昂头,同样浸润在光里的林寻舟脱了西装外套,宽肩窄腰、翘臀长腿,是她梦中和画里的模样,近在咫尺,触手可拥。 入室再戴帽,实在不礼貌,她摘了,趁林寻舟挂衣,快速的笼着长发绑成个高丸子头,指尖勾着扯到蓬松。 “有什么想吃的吗?”林寻舟回身问她。 晏柠橙写道:【你可以帮我决定吗?】 林寻舟回,“当然可以。” 抵是知道她不喜言语,所以在确认无忌口后,林寻舟没有再多问。 “茶有特别的喜好吗?”林寻舟翻到折页菜单末尾讲。 说来惭愧,晏柠橙能识茶品茶。 可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拿极品毛尖做暴打柠檬茶,用老同兴普洱做奶茶的暴殄天物选手。 家里人宠她,会特地搜罗上等的茶叶,供她花事自制。 可你要真问她想空口喝什么,其实都差不多。 这些都非重点,重点是被林寻舟接受的乌龙表白。 一而再,大概率不会有三了。 这是晏柠橙最后的机会,可她还需要时间,来思忖缕顺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很怕我?” 她的坐立不安和抠手捏裙子的小动作还是被觉察。 晏柠橙摇头,竭力否定。 林寻舟则没有再提,他问,“介意我抽烟吗?” 晏柠橙轻软回,“你抽。” 木窗半开,林寻舟长腿斜撑,靠墙捻了只烟,在晏柠橙的注视下点燃。 青白烟雾聚了又散,细碎的光在男人宽阔肩头翩跹,给他渡了层薄薄的晕。 茶馆清幽静谧,只有风压着竹叶的沙沙声。 晏柠橙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开来,视线遽然虚空逢迎,忘了移离。 林寻舟偏头逆着风向吐掉口中烟雾,懒声问,“我记得中学时候,你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叫莫什么来着,她后来怎么样了?” 老同学见面,脱不开的旧事重提。 因为后来的发展是爽文走向,爽文结局,所以晏柠橙没有刻意回避过。 若有人问,她就会说。 只不过林寻舟是头一位问到的。 晏柠橙莞尔,眸中水波盈盈,烘得初夏的日光黯然失色。 她说得非常慢,要在脑海里边回忆边过才能表述完全。 “我那时候经常被团体针对……后来莫莫家濒临破产,有一单生意能出货就能转危为安,可是当时全港只有我家里能拿得出那么大量的货源,他父母来寻求合作。” 先上桌的是茶点八拼,晏柠橙取了只圆鼓鼓的橙子,捧在掌心,平和地陈述下去,“因为以前和她关系好,常邀她来家中做客,两方父母本来就是认识的。我父母问我想怎么做,有什么要求,要我不必考虑利益关系,这单我家原本就有更大的利润可以做。” “然后呢?”林寻舟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会在合适的时候发出语气词,表达出自己想听下去的意图。 晏柠橙顺着橙子顶端开始剥,“我说我要莫莫对我诚挚道歉,会考虑合作。” “我记得破产了吧。”林寻舟衔着烟,看女孩子素手破新橙。 晏柠橙有点儿强迫症般的顺着一条缝隙扒开,软糯而温吞地继续,“没有合作。” 往事繁复在心头。 莫莫来道歉那天的扮相可谓凄惨至极,与构陷晏柠橙一样是个连绵的阴雨天,泡得人筋骨酥软。 蜜桃成熟時 第6节 少女裙角沾染了大片泥污,左脸掌痕红肿,再不见昔日盛气凌人。 泪在莫莫眼眶里打转,低着头哀婉地冲晏柠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辜负你的信任,不该那么对你,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不那样对你的话……” “就说到这儿吧。”晏柠橙打断她,她安坐在沙发里,狡黠的狐狸眼转动。 莫莫的父母促狭地立在女儿身后,静候着命运的审判。 晏柠橙以为自己想问许多事,诸如:我曾经拿你当知心朋友,待你如己,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却发现对某个人失望到极点后,是懒得再要答案的。 通通都不重要了,心意已决。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才叫道歉,到现在还在把锅甩给别人,是你身不由己,大有种我都已经惨成这样在你面前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的道德绑架。”晏柠橙粲然,眸光一凛,幽幽讲,“只可惜我没有道德、对你的善良也早耗尽,我偏要见死不救,把你曾经对我做的事情,百倍奉还给你。你家破产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我只会敲锣打鼓的庆祝。” 花了大半个钟头。 讲述完毕。 整只橘子褪掉了外皮,晏柠橙低眸,仔细的清理着附着果肉上的白色丝络,试探问,“你……会觉得我过分吗?” “不会。”林寻舟斩钉截铁回。 眼前桌面被阴影覆住,清淡的尼古丁气息混着木调香。 晏柠橙抬头,撞到林寻舟眼底,心跳迟了半拍,磁沉的嗓音拖长,带着丝丝缕缕的缱绻蹿进耳蜗,“爱憎分明,我喜欢极了。” 第5章 各把着四方木桌的斜角,一坐一立,俯仰之间。 近得能看到彼此脸上的细小绒毛。 对视的时间被拉得无限长,分不清是谁得呼吸浑浊,脉搏飞快。 林寻舟骨相硬朗,三庭五眼,标准到拿尺卡出的建模脸,凤眼狭长,内眦双眼皮开扇而窄,极为锐意锋利。 晏柠橙感觉世上没人可以再和他的对视里不落下风。 周围的摆置褪色,时光逆流定格在霓虹缤纷的ktv包厢中,多年前他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视。 起哄着噤声注视,计时器为他们倒数。 少年时代的晏柠橙尚无当下这般自我封闭,港城的中学又不分初高中,七年制。 最初有过融入集体的想法,受邀参加班级活动,本以为是春游、秋游之类的,聚餐说笑,结果并非如此。 被推搡着进到ktv包厢时晏柠橙还不觉有异,以前关系好的朋友也会来唱歌放松。 结果玩的是“国王游戏”,见她满脸茫然,也没人解释,只说,“这局你先看大家玩,看着看着就会了。” 签筒传递到每个人的手里,随即抽取一张,有人拿国王牌,可以指出几号与几号做些什么。 不确定性高、娱乐性颇强。 最开始国王命令6号和16号合唱。 选的曲目也是合唱曲目,一人一句。 在晏柠橙看来这算是很正常的“惩罚”,直到六号窘迫而无奈的唱着走调的词。 她曾天真的以为那是结束,没想过仅仅是开始。 明明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是意外地玩得相当开。 “4号与14号拥抱三十秒。” 诡异的灯光里,脸红得滴血的女生被推进男孩子的怀抱里。 晏柠橙无法决断是否他们相互喜欢,所以“国王”做了这个撮合的决策,如果说这时她还戴着最大的善意在揣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不再拥有底线。 “1号和28号接吻。” 两个男孩子在哄闹里一触即离,腹中的不适感翻滚。 她起身,挣脱莫莫拉她的手,“我想去卫生间。” 走到门口时才看清光怪陆离慢散不到的地方,林寻舟正大马金刀地坐着,手中握着杯龙舌兰,装点的薄荷被融化的冰球带着旋转沉浮。 门没有被推开,从外面落了锁。 “你在做什么?”尖锐地嗓音叫停游戏,又柔下来,“卫生间的话包厢里就有,没有才玩就走的道理,对别人很不公平。” 林寻舟掀眼皮看她,那灯光太暗,晏柠橙看不清他神情,只见他点了点自己身边的空位,鬼迷心窍地没有再坚持,捋着裙角乖巧地坐下。 几轮下来无惊无险地平安渡过,每次开始叫号,她就开始祈祷。 “22号。” 身侧忽有阵风,清冽冷意的嗓音自头顶倾泻,林寻舟吐了个单字,“讲。” 晏柠橙不知道原本“国王”想拿出什么为难人的方式,总之偃旗息鼓般地说完,“22号与18号对视15秒。” 指缘往下挪。 达摩克利斯之剑最终落下。 “谁是18号?”有人拿起计时器问。 晏柠橙深呼吸,举起了手,坐立不安地掐扣着手。 林寻舟仰头,喉结滚动,饮尽了杯里的酒,往茶几上重重一磕。【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单膝跪抵在沙发卡座边缘,缓缓垂头问,“可以能开始了吗?” 晏柠橙身侧是他重量带出的下陷,林寻舟是别过身来的,似有还无地完全遮挡住了她。 “计时开始。” 在彼此只能看到对方的十几秒里,眼神如丝线般缠绕。 晏柠橙想伸出手,去冲林寻舟要个抱抱。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婴幼儿时期对信任者的动作。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长凳没有椅背,她受不住的往后栽仰,肩头被轻抚摩挲着扣住,尼古丁和木质香侵蚀着感官。 叩门声把室内的旖旎打破,侍应生推车送茶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家古色古香的茶楼,还配备了新式茶饮的diy方式。 白玉深盘盛碎冰,埋着鲜牛奶、冰博客、燕麦奶、淡奶油和脱脂炼乳,甚至还有融化好的奶酪块方便自制奶盖,另有冰桶和浓缩咖啡胶囊。 工具上从量杯到奶泡器,都一应俱全。 怕不是茶楼主人有位喜欢diy的妹妹或恋人,正常人谁能真把顶级的祁红香螺跟着奶茶套装一并上呢。 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解袖口,挽了两折,露出段精瘦结实的小臂,开始熟稔的温具洗茶。 晏柠橙跟随着他的动作,把手中的橙子抛却脑后。 她的名字里带着两份柑橘科水果,说不上不喜欢,只是更为偏爱桃子。 袅袅水雾蒸腾,晏柠橙小心地把腹稿打了三次的话问出口,“你要吃橘子吗?” “你是和谁都这样拘谨,还是只针对我?”林寻舟完成最后的步骤,坐回原处。 他们之间被茶具隔断,是晏柠橙这种社恐人士能接受的绝对安全距离。 林寻舟等了一盏茶沏好的时间,坐对面晃动耳朵的小兔子,嗫嚅着娇气答,“我都不和别人,讲话的。” 端着张冷艳的脸,委屈巴巴的说最软的话。 “一半。”林寻舟面色如旧,轻磨牙,掌心冲上,问她去讨要橙子。 晏柠橙掰开,把看起来大些的那一半放到他掌心 正当季的柑橘,汁水清甜,林寻舟心不在焉地咬着橙,窥视到女孩子的视线不知道如何落,总盯着手,于是试探性地在湿毛巾上蹭过后,落在了衬衫顶扣上。 晏柠橙舔了舔唇角,林寻舟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商业新贵,不论换过几个圈子,都是公认的穿衬衫最好看的人。 四季都扣在最顶,光风霁月,禁欲清冷。 把皑皑白雪捧在掌心弄脏,是晏柠橙许多漫画脚本里永恒的主题。 喜欢什么人,从十几岁开始定性,后来依然只喜欢他,自然就脱不出怪圈。 瘦长骨感的手指捻着灰黑贝母扣。 一颗,紧绷的颈线与突兀的喉结尽显。 两颗,平直的锁骨若隐若现。 林寻舟的手指停在第三颗扣子上,嘶哑而略带蛊惑,“有些热,我可以继续解吗?” 晏柠橙地注意力全在他手上,没太听清,甜软地把心声吐露,“我帮你解?” “……”林寻舟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揶揄道,“看不出,你玩挺野。” 祸从口出。 晏柠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绝望极了,三岁学说话,一辈子学闭嘴,对标的就是自己这种语言能力低下的人。 眼瞅着女孩子快把脑袋缩到桌下去了,林寻舟不逗了,他解到第四颗,扯松了领带停手,把话题转开来,“这茶泡太过了,空口会涩。” “那你要。”晏柠橙顿半拍,“不要、试试别的喝法……比如奶盖茶吗?” 玻璃器皿里倒入融化好的奶油奶酪和牛奶,晏柠橙在海盐与炼乳间犹豫。 甜咸之争,兵家常事。 林寻舟开腔,替她做了决定,“芝士海盐奶盖吧。” 奶泡器高频工作,细密的泡沫沿杯壁爬坡膨胀。 原本分沏两杯的茶水,被林寻舟归入一杯,冰块的数量是由晏柠橙决定的。 冷冰坠入热茶,噼里啪啦地打着圈融开。 蜜桃成熟時 第7节 晏柠橙每次冷茶都会发呆,她觉得这幕像极了世界上所有的单恋故事。 明知不合适,偏偏以飞蛾扑火般壮阔地投入其中,直到消磨殆尽,总好过活一场。 雪白的奶盖覆在红茶上,层次分明。 晏柠橙把杯推到林寻舟面前林寻舟轻抿,漫不经心地把沾在唇边地奶盖擦掉,他感觉自己对面坐了只晃动大尾巴等待夸奖的布偶猫,蓝宝石般的瞳孔亮晶晶的。 想摸。 他也真就这样做了。 晏柠橙打奶盖时站立垂头观察状态,有几许碎发滑落,忘了拨。 “很好喝。”林寻舟由衷夸赞,他起身弯腰,手臂伸长,指尖虚空迟滞过,略过微嘟的粉唇,僭越地触到脸颊细腻的雪肌。 晏柠橙不明所以,可意外的坚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就乖顺得没动,大有副任由搓圆捏扁的无畏模样。 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蹭过时带起的酥麻感直冲天灵盖,余光里看到被勾缠的薄藤色发丝,耳根在发烧,原来是在好心帮自己挽头发啊。 晏柠橙正唾弃自己平时小黄图画太多了,满脑子废料,就听见林寻舟轻润的嗓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先拿粤语叫。 沉而低,带着异样的温柔,把她拽紧深海,溺毙都不愿上浮。 又换了字正腔圆地普通话。 郑重认真,“晏柠橙。” “到。”晏柠橙近年来被喊到大名时,多在课堂,习惯性地报到。 林寻舟忍俊不禁,“知道你在我眼前啊。” 晏柠橙茫然,捧着玻璃杯的手指浅浅交扣。 清风鼓进窗沿,木架上的吊兰枝叶垂坠,含苞待放,被窗花分割过的光落在素净手背。 林寻舟正了下衣领,敛笑平静而认真地讲,“冒昧一问,你有结婚打算吗?” “……”晏柠橙哽住,用力搓了搓耳垂,磕磕绊绊地反问,“你能重说一次吗?我好像,没怎么,太听明白。” 林寻舟不再虚与委蛇,朗润道,“我想确认一下,你会考虑和我结婚吗?” 第6章 哪怕是天马行空的写漫画脚本时,晏柠橙都想不出这样直白的台词,她本就不太富裕的语言交流能力暂时宕机,俯身慌忙地去从兔子玩偶包里扯ipad。 来不及的选色和笔刷,连笔写下,又立给林寻舟看。 娟丽的小楷:【我能这样跟你对话吗?】 林寻舟颔首,“当然可以。” 晏柠橙写:【你为什么这样问?】 林寻舟坦然回,“首先,你我都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不知道你那边如何,我这边多少会因为未婚受到些许压力及不必要的好意介绍,我需要一段婚姻关系来解决问题。” 晏柠橙念书要早一岁,又跳过级。 但今年也有二十四周岁,林寻舟比自己大快两岁。 他说得事实,港城十八岁开始可以合法领证结婚。 生在豪门世家,享受家庭带来的光环待遇,得利的同时往往是没有太多资格来选择自己的婚姻的。 晏柠橙不太关注港圈名媛们的恋情,却意外的因为舒悦窈和京圈交际颇多。 她这个年纪的人,算来除非不婚主义。 的确要么有恋情稳定的爱侣,要么已经步入婚姻殿堂。 舒悦窈曾经感叹过,“绝大多数利益联姻,结婚的对象只消两不生厌到逢年节时分要在对方家宴上给到脸色看,就算是近乎完美的家族联姻了。” 连晏柠橙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极端社恐,都因为容貌收到过许多抛来的橄榄枝。 之前母亲也试着拎出过条件极佳的看晏柠橙反应,她拒绝的没多强硬,只是摇头说还不想结婚,三两次后,见女儿没打算,便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父亲则彻头彻尾的完全没提过晏柠橙的婚事。 这倒和他们宠爱女儿全无关系,只是单纯的没有权利来指点她的婚恋观,反而小心翼翼的怕触及到逆鳞。 那是段极荒唐的往事,晏柠橙的父母就是家族联姻。 青梅竹马,可除开兄妹感情外没有半点儿男女之情的两个人被凑到一起搭伙过日子。 迎着改/革/开/放的浪潮里靠着家族原始资本下场搏杀,各有际遇和并肩作战的伙伴。 晏柠橙年幼时意外撞破过父亲出轨的现场,她踌躇着想过是否要告诉母亲,然而扭头见到就的是红旗车外的激吻相拥。 原来并不是需要相爱才能够结婚生子的。 那时的晏柠橙还无法理解,总之后来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再于谁对婚姻背叛的更彻底一些了。 这个家最后没有散。 晏柠橙无法把那天从生命中抹去,那是她八岁生日,奶奶去蛋糕房为她取蛋糕,因为她提出想要个更大更漂亮的,有翻糖公主的款式。 家附近的店做不出花样,所以奶奶给她挑了家手艺好,但离家很远的。 晏柠橙在胡同里和小朋友们玩闹,落日熔金,晚霞天际翻涌,玩伴们被叫回家吃饭,她就自己和自己打卡牌玩。 忽然听到了沉闷的声响,晏柠橙分辨不出这种声音,只是耳畔有短暂的嗡鸣,下一刻是尖锐震裂耳膜的刹车声,吓得她打了激灵。 片刻的静谧后,凄厉的惨叫与哗然冲破云霄。 晏柠橙像是预感到什么,扔开地上的卡牌,冲着巷口狂奔而去。 被拖拽出的血色扎眼地在沥青路面上蔓延,破碎的奶油糕体裹着血与尘,指向更远处,匍匐在地,蜷缩挣扎的老人。 “救护车,叫救护车。”骨头在打颤,把她的哀嚎传回,滞涩踉跄地朝着奶奶跑去,有什么东西绊倒她,尖锐的扎进膝盖,可是感觉不到痛了。 晏柠橙爬到奶奶身前,张开手臂去抱住她,嚎啕着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要漂亮的蛋糕了……” 粘稠的血液裹满了掌心,奶奶艰难地睁开眼睛,瞳孔浑浊,咳嗽着嘶哑哄,“别、别哭、生日、快乐。” 真正的残阳如血,奶奶在生命的弥留之际,拉着父母的手,把他们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不是囡囡的错,答应奶奶,别怨自己。”她已经没有余力把眼睛睁得太开,眯成条缝,模糊的看着年幼的孙女。 晏柠橙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一次又一次地承诺,“好,我知道。” 直到波澜起伏的心电图归成直线,再也没有分毫的的波澜。 当更大的风波来袭,惊涛骇浪里能再牵手携手处理好了老人的后事,安慰好幼女,熬过一切的,已经是骨肉相连、无法割舍的血亲了,那些风花雪月的无常,在生离死别前半文不值。 晏柠橙在奶奶的葬礼结束后突然丧失语言能力,医生判断她因为目睹至亲死亡,受到巨大精神创伤,罹患心因性失语症。 那时她时常坐在巷口发呆,不做任何事情,凝视着来人处,想等到接她回家的人。 可想念的人不会再回来,只有弯月挂到夜幕后的星星垂首,仿佛不归人的凝望。 盛夏的雨水充沛,冬雪消融,春天的第一场雨彻底将地上的血痕淡到没有一丝丝痕迹时,晏柠橙才尝试着吐出六个月来的第一个音节,从韵母开始重新学习发声。 在这段时间里父母几乎停掉了手头的所有事情,来陪着她。 他们早已不再相爱,可都是爱着晏柠橙的,甚至没有因为奶奶的意外逝世怪过她一分一毫。 晏柠橙自认没有立场来批判一段自己并不了解的婚姻为何存续下去。 只是后来她再也没过过生日。 笔尖在屏幕上触出个不规则的标点,林寻舟耐心的等她写完问题。 晏柠橙出于常规推测:【所以你是被家里人逼婚了。】 林寻舟轻嗤,摇了摇头否定,“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觉得人到什么岁数,就必须要做什么事情,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也没见谁现在就不准备活了。” 瘦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倨傲补充道,“没人能够干涉我的决定。” 晏柠橙深以为然,林寻舟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受制于谁? 金融杂志封面常客,二十三岁继承家族产业,手段强硬,杀伐果断。 股票一路高歌,佳绩不断。 同龄的二世祖里,没人比他更出众,挑十个大小姐,十个都会说林寻舟是心头好,晏柠橙绝非例外。 她一笔一画地写下去:【为什么选我?】 林寻舟意味深长地回,“因为你是我认为,最合适的终身伴侣。” 晏柠橙有被这个概念戳中,然而他们不是再谈这个瞬间,是在交谈未来的几十年。 小鹿乱撞的心被理智按死在原处,继续问下去:【合适是指?】 是你发现我喜欢你,想找个爱慕你的结婚对象,还是家境、样貌、抑或是她不问家事,其实两人即将有利益交缠? 林寻舟目光宁定地望着对坐春水桃花般的女孩子,悠悠答,“我觉得那里都合适,或许你可以先举个我们不合适的例子。” 晏柠橙写到:【我社交恐惧,且语言交流有些障碍。你能接受你的妻子大概率不会陪你出席任何酒会、宴席等社交场合,更不会讲撑场面的话吗?】 坦率真诚到了尖锐的程度,晏柠橙自15岁开始暗恋林寻舟,到还差四个月25岁的今天。 近十年。 幻想过被他喜欢、被他爱着、被她抱、不分时间地点的与他黏腻做爱,期冀过从他这儿得到各种生理与心理的满足,唯独没幻想过会和林寻舟结婚,为自我人生添加上新的头衔身份,来应付不必要面对的东西。 婚姻于晏柠橙来说是幼年时代看到的万丈悬崖,从未考虑过纵身一跃。 喜欢归喜欢,能和他做许多事荒唐事。 但她不入囹圄,自认没能力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清醒而理智的恋慕着林寻舟。 所以晏柠橙要问清楚,这段婚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上桌陪林寻舟豪赌可以,悬崖也无畏。 底牌总要亮几张,颇显诚意。 “不需要。”林寻舟不假思索,笃定答,“我的妻子不需要做这些。” 晏柠橙托腮,狐狸眼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林寻舟是天生的狩猎者,讲话精准而要命。 蜜桃成熟時 第8节 他的音色柔了些,低醇磁性的补充着条件,“跟我结婚的话,你可以不必出门、不必应酬、保持现状,只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是吗?”晏柠橙莞尔,她再次举起ipad,锐意反问:【要是我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林寻舟挑眉,“那我依然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晏柠橙继续写:【因为爱侣间应该休戚与共?】 林寻舟肃然答,“因为爱令人是非不分,在我这里,错也是对。” 晏柠橙还来不及的思忖他这句话那里不对劲,就已经被接下来的猛烈攻势震住。 林寻舟神色自若地讲下去,“当然,我说的这个支持是思想和行动上都会有的,平日里我的工作比较忙碌,但会抽空健身和进行户外运动,尤其喜爱潜水和滑雪,所以包括且不限于你画作中的内容,我也可以配合进行,比如说浴室里抱着你弄和。” “……” 现在换个星球生活,可能是来不及了。 晏柠橙生怕他下个词是直接翻译出自己黄图内容的荤话,连忙摆手想阻止叫停。 茶壶在慌乱的举动中被碰到。 哐铛。 哗啦。 玻璃破碎,尚温热的水花飞溅。 “唔。”晏柠橙娇嗔惊呼。 林寻舟倏然起身,绕到她身旁,避开玻璃碎裂处,单膝跪下,不由分说的握抬起细白的小腿,垂眸查看。 指腹碰到的触感奇妙,晏柠橙下意识地想缩回,被张开的五指强硬按在原处。 “乖点儿,别动。”林寻舟不容置喙道。 第7章 纤秾合度的长腿淋过牛奶般,嫩得能掐出汁水来,林寻舟垂首,五指张开,笼着小腿肚把人固定住,仔细确认有没有受伤。 满地狼藉的碎玻璃,热水顺入木质地板的缝隙,白汽渐微。 晏柠橙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细微的痛楚,轻抽鼻子,又被现在的姿势羞怯得脸颊泛粉。 林寻舟的手很漂亮,骨节匀称,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半月牙的弧度浅淡,因为用力的握着自己而浮出明显的青筋脉络,现实比自己构想里作画得还要性感好看。 带着薄茧的指缘在克制的翻动,却还是有看不到的视线死角。 女孩子穿了香奈儿黑白玛丽珍鞋,细瘦的脚踝松松垮垮得被山茶花金属链条禁锢,林寻舟犹豫了片刻,指尖去勾着搭扣解开,轻柔地脱掉鞋子。 泛粉的足尖被抬高一点儿,再带着踩到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晏柠橙的心跳加速,肌肤的雪白和西裤的纯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色,冲撞着视觉。 林寻舟肃然梭巡检查着伤口,偏偏指尖似有还无得掠过肌肤时,带来微弱的颤。 “那里疼?”他昂头,眸光深邃,嘶哑问。 晏柠橙软乎乎地回,“我不知道。” 林寻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念,“小迷糊。” 目光锁在小腿肚后的一处薄红,晏柠橙肤白,皮薄,大概是崩过来时候擦到了,有约莫半厘米的划伤,创口不大,只是蹭破了表皮。 “在这儿。”林寻舟温声指了指,小心地把人掉了个各座,远离玻璃碎屑的那边。 他起身去按服务铃,又撕了包湿巾,把冰桶一并拿起。 侍应生来得很快,敲门得到应允后才进来,第一反应是什么不太好的现场。 地面的狼藉,更似是挣扎时产生的。 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女人身前,看不清神情,而背影单薄纤细的女人对着门口,绯红泛到了耳后,细弱地喃喃着,“别碰。” 听来如同小动物被控制般无助的求救信号。 侍应生锁着眉头上前,好心询问,“女士,需要帮助吗?” 晏柠橙本来就羞怯,不知道如何面对现状,正处于种要把自己埋起来装死的瑟缩状态,听到陌生人声音,长睫轻颤,反应更激烈了些。 “没事。”林寻舟抬眸,“我未婚妻不小心弄倒了茶壶,稍后会照价赔偿,请问店里有医药箱吗?麻烦借用。” 侍应生无法看清楚晏柠橙的表情,不放心地再次确认,“是这样吗?女士?” “……嗯。”晏柠橙鼻音低低地哼。 林寻舟指尖顶着湿巾,小心翼翼地碰倒伤口,不许她回缩,宠溺哄,“乖,痛飞飞。” 医药箱里储备齐全,林寻舟利落而轻柔的拆了一次性碘伏棉签蘸着消毒,等干一点儿,又贴好创可贴。 “可以了。”林寻舟刚准备抽手,余光里忽然瞥到抹淡红色,又扣回,狭长的眼尾轻扬。 晏柠橙顺着他饶有趣味地目光,蓦地意识到什么。 她出门的匆忙,随便套了件素色的连衣裙,裙摆半蓬松伞状,膝上裙,她一米六九,卡在大腿中段,坐下后裙摆上缩。在车上时坐姿端庄,又有巨大的兔子玩偶遮挡,还不觉有异。 脚踩在他大腿上后,扬起反而显得过短了,除开春光乍泄外,更严重的是,晏柠橙这两年喜欢在身体上彩绘,通俗点儿来说,是一周限定版文身。 起初是帮着好友舒悦窈在后腰写她恋人的名字,结果玩过火导致两天没联系到窈窈人。 而现在她的大腿内侧,是朱红打底的海棠,纯黑写了“寻舟”两个字,她发誓只是自己想作画姿势时候需要参考部分人体,女主是她,自然直接往自己这儿描摹。 林寻舟望着蓝眸水汽弥散的小兔子,突然恶劣地想逗弄她一下。 “这儿好像也受伤了。”食指与中指缓慢地顺着修长的腿部线条向上爬行,带起阵阵的酥麻。 晏柠橙从未同人有过这般狎昵亲密的行径,贝齿咬着粉唇,微微收拢时意外地夹住那双骨节的手,又触电般的张开。 “不逗你了。”林寻舟勾唇,捏了捏女孩子的脸颊。 “你。”晏柠橙迟疑,“不要看了吗?” 反倒是林寻舟怔然,他对文身没什么多余看法,喜欢就文,只要文身师操作正规不会感染就好。 除开晏柠橙本人外,林寻舟对其余身外之物的好奇很小大前提是那要不是自己的名字才行。 喉结轻滚,溢出声沉闷的笑,“求之不得。” 柔荑按住裙摆的中端,下,压,遮挡住关键的位置,然后一点点儿的伸手往上卷掀起布料。 展露出工笔勾勒的海棠,雪白的肌理是最好的底色,再往上,露出全景。 架构被精心设计过,行楷的“寻舟”被红花翠叶相互缠绕。 引以为傲的自持力在崩塌,林寻舟的呼吸猛然粗重起来,仍旧是半跪的姿态,宽大的手掌覆在软嫩膝头摩挲,感受掌心的颤栗,眼尾蕴了抹薄红。 还是同样的问题。 “疼吗?” 这样大片的图案,文起来会痛的吧,她明明那么怕疼。 晏柠橙摇头,温吞软甜回,“我是……画上去的。” 林寻舟松了一口气,笑着夸,“我们桃好乖。” 任谁都不想就着玻璃渣吃饭,他们换去隔壁的包厢,挂牌的名字依然念起来很有意思。 “周览”。 像是个人名那般。 这间包厢的装潢较上间奢华许多,挂壁的是拨金漆画,以黄金为画笔,字面上的纸醉金迷,凤凰振翅欲飞,最后被诱捕,自愿迈入囚笼。 晏柠橙频频回首,仔细地观瞻着勾笔画触。 菜是全部备齐后一口气上满的。 无骨鲫鱼蚌胆粥、玻璃脆皮烤乳鸽、潮式卤水粉肝、生腌糖心虾菇皇、荷塘小炒,及四笼经典的粤式早茶套餐,水晶虾饺、干蒸烧卖、豉汁蒸凤爪、酱汁金钱肚。 意外的都是晏柠橙喜欢的菜式。 林寻舟为她盛粥,持公筷夹摆在自己这侧不易够到的给她。 暖粥咸鲜,入口是鱼肉的滑和蚌胆脆弹,爆开的米花软烂,在味蕾跳舞,烤乳鸽皮脆肉嫩,汁水丰富充盈。 她家里其实没那么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只是晏柠橙不怎么喜欢讲话。 “哪个。”晏柠橙吞咽下嘴里的食物,等林寻舟也咀嚼完毕,才慢吞吞地开嗓,“你家里……吃饭时候……大家可以讲话吗?” “当然可以。”林寻舟掀眼皮,淡笑应,“老爷子就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天。” 晏柠橙轻轻戳着虾饺的水晶外皮,主动把未完的话题继续引下去,“那么条件呢?” 凡事皆有代价。 六/合/彩中头奖都还需要买过彩票呢。 林寻舟握起茶杯,咂了小口,不紧不慢地讲,“因为工作性质,我并不是一个有规律上下班时间,每天定点回家吃晚饭的人,相对的,我并不需要我的太太来配合我的时间线。婚后我们可以同居,也可以如常分居,” 晏柠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她自己的作息全凭缘分,清早八点,别人起床,她可能还没入睡,灵感来了就画画,硬拗成打工人的健康生活,才可能会短命。 “但即便分居,我仍需要妻子的陪伴,就比如像今天一样,在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坐下来吃顿饭……” 音色朗润清冽,像是汩汩泉水在耳侧流淌,晏柠橙持续性的点头,表示认同。 “在烟酒方面,我个人没有禁忌,目前还没有酩酊大醉的前例,今后依然不会有,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尝试着不在你面前抽。” 养生这个事就和晏柠橙这种日夜颠倒的人不搭边,她同样烟酒不忌,甚至更甚,“没关系,我偶尔……画不出,烦躁也会点烟,饮酒方面……” 晏柠橙鼓起勇气,支支吾吾讲,“我会酗酒,据朋友讲,出现过抱着她非要告诉她银行卡密码、挼着玩偶碎碎念半宿等不确定症状,我马上戒酒。” “噗。”林寻舟没忍住,轻笑了出声,“不需要,这很可爱,作为交换,我可以提前将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告知你。” “哪个……”晏柠橙耳热,嘟哝道,“不用的。” 林寻舟等她碎碎念完,才继续讲下去,“稍后我对将自己半月前的体检报告发给你,目前我的体检频率是半年一次,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改为三个月或每月。” 晏柠橙低头,去夹那只凉下来的虾饺,咬破薄皮,加了脆嫩的笋块,弹牙的鲜甜,含混地回,“不用的。” 见底的粥碗被添到七分满,林寻舟悠悠讲着自己的习惯。 会晨跑,不需要人陪着,她可以睡到自然醒;调酒还不错,可以陪她小酌;厨艺略懂一些,乐意和她一起研究新奇菜式…… 蜜桃成熟時 第9节 “我目前没有宠物,也不介意伴侣饲养,但希望放在我身上的心思可以比宠物多一些,作为正常男性,我会直面自己的欲望,从自渎频率来看,我可能需要比较激烈的夫妻生活,爱欲于我而言,夹杂着无尽的占有和暴虐的灼烧,虽然没试过,却可以预见的会出现轻度的dirty talk行为,不知道这些你是否可以接受?” 林寻舟说的循序渐进,每条都是晏柠橙所能接受的,她惯性的点头,等脑子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捏着汤瓷愣住,蓝宝石般的虹膜呈现出淋漓水色。 林寻舟气定神闲地回应女孩子的对视,微笑问,“是很在意,还是需要我解释的更明确一些?” “……”晏柠橙挺在意的,而且很了解,她也因为找不到符合口味的粮吃而自割腿肉地画成年向漫画,预警里就带有d/s标签与dirty talk。 纸片人做什么全凭作者构想,一口气花了个爽,可追溯到这类小众癖好的开端,源于一次被迫听墙角。 她喜静,厌恶人流密集的地方,高中时总会在放学后多留在教室或图书馆自习一阵子,林寻舟则喜欢在放学后打球。 晏柠橙从窗上望下去,能看到他穿黑红的球衣,像是团燃烧的烈焰。 会有刻意路过的时候,饶去操场另一边教学楼的小超市买甜筒,再往回走,就能正好走过整片篮球场。 隔着护网,能看到林寻舟利落起跳的投篮。 风扬起下摆,腹肌清瘦紧实,是少年人特别有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不过分偾张。 她其实看不完全,所以才会有六块的误解。 那阵子林寻舟常常打球,他反手扣三分球,全场喝彩,晏柠橙总在其中。 某次天色昏沉,晏柠橙收拾好书包,准备上个卫生间离校,外面进来人,她懒得打照面,就在内间里多待了会儿,谁想进来的人并没有速战速决的意思,反而聊起了天,内容里带着“林寻舟”。 晏柠橙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了个完全。 “昨晚发给你的女性向好看吧?男主就是长得一般般,但是真的很会哎。” “我全程带了林寻舟,学生会长在办公室里,扣子到顶扣,然后卷皮带抽……” 闺中密友在放学后的私语尺度开放本来就不是错事,奈何晏柠橙当天晚上做了个同样的梦。 对折的皮带轻触到肌肤,被扼住的后颈扭过头,绯红的脸颊映在林寻舟深邃眼底。 接着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其实有目睹过林寻舟打架的模样。 在一个晚归,拒绝了司机接送,穿过小巷去买奶茶的时刻。 少年人揪着人往墙上抡,单薄的衬衫掩盖不住因发力而顶起的肩胛骨。 “好看吗?”阴翳冰冷的嗓音碰壁,带着回响。 被殴打的一方沙哑求饶,“我以后。” 林寻舟根本不给对方答话的机会。 巷子太窄,晏柠橙鬼使神差地在退避三舍走大路,和看他打完再穿过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时还没有闹出表白公告栏的乌龙,他们之间最近的关系不过是教室里的前后桌。 晏柠橙不明白观战时该做什么,却没有半分惧色地安静立在哪里,直到林寻舟扭过头,掀眼皮看向她。 清泠泠的月色为他桀骜凌厉眉眼中渡了层寒霜。 晏柠橙沉着冷静地夸,“好看的。” “……”林寻舟嗤笑了声,拎着被打那方靠边,给她让出通路。 第8章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继而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咀嚼音与瓷勺擦到碗的轻响舒缓着尴尬。 林寻舟给出了晏柠橙足够的时间思考,还为她添了一筷头的生腌虾菇皇。 不是虾菇的季节,店里的选品却是最上,取中段,边刺与足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秘制酱料生腌,皮软肉糯,入口溏心爆汁,橙橘色的虾菇皇是介于胶质与硬质之间的奇妙口感,咸香层次丰富。 晏柠橙又顺下小半碗粥,取了片芦笋清口,薄如蝉翼,又不失脆嫩滋味。 “我。” “你。” 林寻舟与她几乎是同时开嗓,四目相对,皆是一笑。 “那你先说。”林寻舟挑眉,谦让道。 晏柠橙放下筷子,揉了揉发烫的耳廓,鼓足勇气后磕磕巴巴地讲,“我、我、我。” 她吞咽着唾液,终于用轻到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蚊音讲完,“我想我大概,是可以接受你的需求。” “没关系,这方面我们还可以慢慢磨合。”林寻舟勾唇。 晏柠橙迫切地解释,“我知道。” 骨肉匀称的指节捏取了张白纸,林寻舟俯身,手指落在她唇角,轻柔的擦拭,沾下颗米粒。 距离再度被拉得很近,他身上的香水味已经快散到了尾调,起初是难辨明树木种类的醇和木质调,转折则是微呛的胡椒辛辣,馥郁雄浑而不显冒犯,优雅迷人,现在是收尾阶段,琥珀的暖甜在烟熏麝香的承载下犹如肌肤里散发出的迷人荷尔蒙。 香调变化很大,这样复杂而深沉的男香,晏柠橙还是第一次嗅到。 除开林寻舟外,怕少有人能压住这样起承转合都百变的调子。 “你不需要这样拘谨,我并不会再这里吃掉你的。”林寻舟坐回原位,慢条斯理地把还绕颈的松垮领带解下,随意的扔到一侧。 晏柠橙一噎,心说你见面谈结婚,是觉得自己比见面谈d-oi更委婉吗? 行吧,是她先画黄图发错人的,的确没有必要再虚与委蛇的来装作什么都不了解的小白花。 幼年时代连续三个月的失语与后来念书时少开口交流,晏柠橙的语言障碍与羞赧不再足以让她讲述下面的话,还是换了ipad手写。 笔触都因颤而微微走样。 她写完,又擦掉,在我后面补了三个字才举起来。 【我可能会乳胶过敏。】 这是段带着悲怆与无奈的过往,就好像在最开始的时候。 宿命就已经在泣告晏柠橙哪怕你是天生的四色视者,能看到比常人看不到的色彩,但你并不合适画画。 晏柠橙自幼学书画,稳扎稳打地在幼龄期从蜡笔画学起,无聊时会拿着彩色粉笔把四合院的地面涂抹出绚烂色彩。大一点儿了开始练习素描与跟奶奶学习水墨画,这时她只负责画,后续的刷子清理问题不由她考虑。 奶奶逝世后,她不肯再碰水墨,转而练习油画,也开始尝试着自己戴手套清理画刷,连续洗了两次,手部到肘间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疹,一碰就痒,去医院看过后发现过敏源是乳胶,后来需要戴手套的操作都使用了订制的加厚tpe材质手套。 这种挫折很小,绝不足以让晏柠橙放弃油画,可她的体质很奇怪,过敏源随时间更改,从小吃到大的芒果再某天突然吃完胃疼把自己送进医院急诊;画了七八年的油画,在老师的推荐下远赴俄罗斯,于圣彼得堡读满了一年预科。 成功作为外籍学生通过统一考试获得就度列宾美术学院的那年夏天,晏柠橙突然颜料过敏。 刚开始是喉头水肿、呼吸不畅,最严重的时候晕倒在画室,幸亏发现送医的及时,连续换了好几个牌子颜料、戴医用口罩都没能缓解不适。 那时教过晏柠橙的所有老师都认定,刚满十五岁的孩子能就画成这样,假以时日,必定成名成家。 可事实就是晏柠橙根本很难再油画这条路上有然后了,身体不允许她继续画下去。 决意放弃油画的那个下午,晏柠橙在完成刚刚完成的前坐了很久,狂咳不止,心态却无比宁静。 圣彼得堡的夏季多雨,气温徘徊在十几度,开窗后阴冷湿润的空气涌进来,终于缓解了咳嗽。 油画还没有干透,她又改了几笔亮色,画面的色调亮了一些,积水出反射出霓虹灯火,熠熠生光。 那是晏柠橙人生里最后一次画油画。 取名为《落雨》,赠予挚友。 人生里有太多无法通过努力来解决的事情,如生死离别、又如众叛亲离,都是蛮横无理到不管你接不接受的。 相较之下,不能再画油画,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情。 除开作业、考试和随笔外,晏柠橙已经有大几年不直接纸面作画,差点儿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过敏源有没有乖乖变好,但仍选择先告知林寻舟。 林寻舟似笑非笑,狭长凌厉的凤眼里噙着玩味,“市面上其实有其他材质的计生用品,但我们其实用不上的。” “……”晏柠橙想了想,写道:【我可以服用长期避孕药,之前调节经期就有遵医嘱在吃了,还是说,你其实想要个孩子?】 “都不是。”林寻舟摇头,“我在三个月前坐了结扎手术,稍后会随体检报告一并覆上手术证明。” 晏柠橙怔愣,双手横叠覆在胸前的桌面上,头微微偏,露出困惑的神情,像是只揣度主人心情等待被投喂罐头的小猫咪。 林寻舟轻描淡写,“我目前的事业正处于巅峰时期,自认无法尽到做父亲的义务,所以在未来三年的计划中,我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安全措施方面,计生用品可以会出现意外,在我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会有披露,只有0与1的区别。而我绝不允许我的伴侣为满足于我的需求而服用任何药物,所以我选择了结扎。” 责任、担当、严以律己。 晏柠橙多年前就因这样的特质而疯狂痴迷林寻舟。 “当然了,如果你对孩子这个问题有任何看法,也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林寻舟补充道。 正午的日光倾斜,漫到背后的拨金漆画之上,明晃晃地光晃在林寻舟深邃烟波之中,有种快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晏柠橙摇头,长睫轻颤,“在今天你提出结婚的方案之前。” 她说得非常慢,每个字都要悬于心口片刻才能吐出来,“我都没想过和谁有婚姻关系,更遑论育有一个孩子。” 很奇怪的,即使我全心全意的喜欢你许多年,却还是想跟你说句抱歉。 因为从未把你的存在完完本本的规划进我的未来过。 “没关系。”有抹幽光转瞬即逝,林寻舟接着浑不在意地略过她的话题,“今天以后有了就好。” 婚姻相对来说是个非常宏大,可以影响人生走向的概念,晏柠橙仔细的搜寻着还有什么必须达成共识。 在她漫长地迟疑里,林寻舟有感应般地直戳了她的心声,“我想的是我们可以先领证,确定法律关系,至于婚礼和公之于众,我个人无所谓,主要看你的想法。” “我们可以不举办婚礼吗?”晏柠橙写道,又觉得话说得太绝对,着补着讲,“我的意思是,或许、大概、我们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公布和举行婚礼。” 豪门隐婚的另一个代名词是互通有无。 林寻舟不假思索,“好的。” 餐后的水果被端上桌。 主体淡白,冒顶泛着淡玫红色的川中岛白桃,根茎还连着鲜绿的枝叶,露水晶莹剔透,在干冰与日光的映衬下,呈现出别样的漂亮。 这个大小的川中岛只能靠空运,市面上很难即时采买,晏柠橙颇为意外。 包厢内布了简易的洗手池,黄铜盆,盆壁漆水墨,绿箩藤蔓自铜镜边缘绕下,每个叶片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细看有铜丝固定了枝叶生长走向。 林寻舟起身去洗手,丰盈的泡沫附着宽大手掌,两手来回打泡时,骨节的扭动与若隐若现的青筋让晏柠橙浮想联翩,看来她的浴室play还有不少修正的空间。 蜜桃成熟時 第10节 不合时宜的旖念让晏柠橙自我唾弃,然后不受控制地举起了手机。 “咔嚓” 拍照音大而清脆,引得林寻舟回眸轻佻的笑了下。 人类的社死往往就在某个瞬间,晏柠橙觉得今天的自己快把这辈子的社会性死亡额度用光了。 港城有法令,为了保护个人隐私,禁止偷拍,所以拍照功能不光无法静音,还是最大音量。 晏柠橙原来用的是国行,常年静音,坏了才上手用备用机,也忘了这是港版。 “讲道理的话。”晏柠橙悻悻收回手,“我其实,是可以拍的吧。” “当然。”林寻舟落座,持白巾一根一根地擦拭着,慵懒应,“婚后我会按照你的需求,为你提供所需要的任何姿势参考。” “……”照理晏柠橙应该很委婉地说,“不需要。” 奈何诱惑太大,话到嘴边,成了,“真的可以吗?” “嗯。”林寻舟颔首,去捏盘里的那颗白桃。 圆鼓鼓的桃子落在掌中,五只笼住,正好一掌可握的大小,修剪规整的指甲微嵌进桃子尖端,破开一小块皮肉,汁水涌出。 林寻舟就从这块开始向下慢条斯理地撕扯,皮肉完美得被分离开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的揪扯着,他剥得很仔细,揪扯的面积逐渐增大,露出乳白多汁的果肉,自顶段撕到底端桃蒂,又开始撕第二处。 正午的光线最好,明明暗暗得拢着刀劈斧凿出的俊美脸庞,晏柠橙的心在狂跳,面红耳赤,他手中拿捏的仿佛并不是颗桃子,而是她本人。 食指压着刀背自正中切下,水蜜桃一分为二,核肉分离。 林寻舟把桃肉切成适口的大小,装入水晶琉璃盏,推到她这边。 入口即化的软甜,晏柠橙眼前一亮,甜度和自己前几日高价拍得的相差无几。 “川岛中白桃,的确很美味。”林寻舟喉结微动,盯着面前因为吃到甜桃而笑容绚烂明亮的女孩子评价道。 午餐结束后林寻舟送她回去取电子产品,一个人承包了所有的对话功能,没有让晏柠橙有需要写字的空间,又坚持绕远送她回家。 晏柠橙搂着塞满的兔子玩偶包包道谢,“其实会有司机来接我,你不必送。” “你总要习惯的,桃桃。”林寻舟轻按她的发旋,似是而非地提示,“别让我等太久。” 第9章 “航班已经进入平稳飞行状态,请将您的手机保持在关闭状态……卫生间开放使用……”空乘熟稔的用中粤英三语播报着飞行状态。 清晨的日光破开云层,透过航窗,有种刺眼的浓烈。 晏柠橙问空乘要了杯红酒,拉下桌板开始画画。 一支铅笔和一张a4纸。 三万英尺高空,四个半钟头航程。 晏柠橙用来画一幅林寻舟的速写,笔尖簌簌地落在纸面,青年俊逸颀长的身姿跃然而出。 她画得的是昨天“偷拍”的那张洗手的侧身,连带着茶馆包厢的布景都一并带出。 飞机滑行结束后,正好开手机拍下,发给林寻舟,然后罩上隔音耳机。 晏柠橙临时决意回京,没通知家人,自然也就没有私人飞机。 机场人影憧憧,离别与重逢的场面交错出现,让晏柠橙有几分恍惚。 她压低帽子顺着指示牌往外走,直到被亲昵的勾住肩膀,抬眸撞上双盈润带笑的杏眼。 “怎么?画黄图被你男神戳破,连夜出逃回京啊?”舒悦窈轻柔地把她的头戴式耳机取下,揶揄问。 晏柠橙摇头,把手里的蛋挞提了提示意,“我就不能是来给我窈送下午茶的吗?” 舒悦窈粲然一笑,“你看我像是信吗?” “随你信不信。”晏柠橙口是心非的嘟哝,“不吃还我。” 舒悦窈踮脚去扯她帽子上的蝴蝶结,“就不还你能怎样?” “不怎样。”晏柠橙平静回,“我会回家住。” “……”俏皮的小狐狸一秒钟乖顺成奶猫,舒悦窈撒娇,“不要啊,来都来了,陪陪我嘛。” 晏柠橙叹气,“又没说不陪你。” 缘分是无比奇妙的存在,晏柠橙与舒悦窈及舒悦窈现男友闻落行是小学同班同学,她们俩上学都比寻常人早一些。 晏柠橙转学离开帝都那会儿,都读四年级,也才刚满八岁。 起初还偶尔在q/q上有三两句交流,后来号码被盗,晏柠橙又正趋近于无限自闭,就没再刻意寻找联系过。 她们在新的圈子里相识,都用着圈名、而非本名。 首次合作是某个喜欢的动漫人物生日祭,舒悦窈填同人曲的词,晏柠橙来出画稿,志趣相投,就常常网上聊天。 两个人都极有安全意识,哪怕一个常来港城,一个常回帝都,都是在当了四年网友后才第一次线下约见。 照面一看。 这不我突然消失无踪的青梅吗? 多少有些荒诞离奇,但总之就那么变回了亲密无间的现实好友。 时间摧枯拉朽般地令人性情大改,却还是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它就在哪里。 舒悦窈和闻落行这对曾经家世匹配的青梅竹马,现在更类金主与饲养落魄金丝雀的关系。闻落行人在北美开拓市场,舒悦窈每月飞北美见面两天,剩下的时间里种花填词撸竖琴海豹,总归是寂寥的。 晏柠橙常回帝都小住,月昇公馆单独为她留了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画室。 冰箱里永远有她喜欢的各种桃子和吃食,是比老爷子哪儿更自在习惯的落脚地。 她们会纵容彼此做许多荒唐事,某次舒悦窈月经推迟十来天,因为闻落行是个谨慎到此次会去卫生间灌水试验有没有漏的仔细人,而随便买了个验孕棒毫无心理负担的测试。 测完了一道杠,很是保险,随口晃着夸,“这个嫩粉色挺好看。” 晏柠橙也觉得不错,她跑进屋里拎相机出来对着拍照,然后直接吸色,以这个粉嫩为主色调给舒悦窈画了卷以她顶层阳光房玫瑰为素材的梦幻风的柄图,订制成胶带后,还订制了同色彩墨,给她做了一瓶墨水和六只嫩粉色签字笔搭配着写手帐。 舒悦窈也日常助桃为虐,晏柠橙画漫画的风格不固定,还时常会搞出些奇奇怪怪的脑洞。 不便放出的硬盘图,欣赏者有且只有舒悦窈,还会提出建设性意见,“这个握胸的手势我觉得不行吧,我上次摸你胸,感觉林寻舟也未必能一掌握全?” 及为她和林寻舟创造见面机会。 舒悦窈之前在港圈和晏柠橙目前在京圈基本上查无此人的状态大差不差,愣是为了她斡旋人情往来。 过去几年里,晏柠橙每个能和林寻舟同在一处的场合,身边都有舒悦窈的陪伴。 挚友当如是,你喜欢的话。 刀山火海我都陪你同赴,没原由。 闻落行买了月昇公馆最顶三层,顶层按舒悦窈的喜好,一半玻璃阳光房、一半露天小花园,半墙的玫瑰娇艳欲滴。 玻璃房窗帘降下遮光板,冷气开到二十六度,两个女孩子背靠着背席地而坐。 小茶几上摆着精致糕点与零食,麻辣鸭脖和对半劈开的兔头颇有几分格格不入,舒悦窈伸手去掐离得最近的薄荷,扔进冰威士忌里提味。 “正经人谁下午一点开始喝酒啊?”晏柠橙边自嘲,边仰头饮半杯,她与固定的人讲日常用语时并不会卡壳。 舒悦窈乐了,“我平时写日记,怎么可能是正经人?” 手机屏幕闪了一闪,林寻舟回了消息。 lin:【我刚刚才开完会,画得很好看。】 心跳倏得跳快了半拍,晏柠橙垂眸,去看酒杯里打转的冰球,缓缓提及自己发错黄图,阴差阳错与林寻舟坐下谈要不要结婚领证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觉,就是他提得我猝不及防。”晏柠橙去繁就简,大致交代了个完全,“反正就是那种,你能明白我的吧?” 清风扯拽着玫瑰左右摇曳,晏柠橙抬起掌心,簇了满捧的日光。 这幕仿佛旧日重演,说不清是好是坏,舒悦窈哽了半晌,才回,“我能明白的,但之前的我选择了答应闻落行和他一起,感情方面,别人的建议无用,可我偏要僭越,当然是选择答应他了。” “我是会答应他。”杯壁的水汽顺着细长手指淌下,冰凉的水滴顺着手掌划到脉搏处,惊心的寒,“其实就从真正的商业联姻角度看,把我与林寻舟的条件各摆到天秤两端,砝码加加减减,总还是能摊到差不平衡的,起码对我来说,嫁给林寻舟,能获得心理与生理和联姻的三重满足,百利无一害。” 披散的长发随动作滑落,把视线分割成不均匀的几份。 晏柠橙几不可察地长嘘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有点儿难过哎,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我发错后,他发现我喜欢他,又正好需要个合适结婚对象,还是有别的什么考量,我都无从得知。” 舒悦窈单刀直入,“那林寻舟在你这里算什么?” “应该……”晏柠橙阖眸,认真答,“算我命运的一部分吧。” 没有任何人知道,晏柠橙曾不止一次的动过想死的念头。 在幼年时代目睹了至亲在为自己买蛋糕的途中身亡时,在对着镜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厌恶的自我厌恶里,在彻底释怀自己不能再画油画这件事情前,在那个背“好友”算计的那个阴雨天。 命运吊诡,那几年里开局大好的人和事,总会不受晏柠橙控制的走向绝境,任由她如何挣扎挽回,都是无用功。 作为失败的典型,晏柠橙成功得过份可怕。 脆弱敏感的少女时期喜欢上了意气风发的林寻舟,与所有俗套的暗恋情节大差不差,在草稿纸上写他的名字,对视时绷紧下颌假作无谓,反复练习过表情才同他搭话。 侥幸没有在“表白”后被讨厌,才继续开始期待明天,因为明天又能够和林寻舟见面。 “所以你就是非常、非常的喜欢他啊,那就按你自己的心意来,感情里算计是最无用的存在。”舒悦窈越说,声音越微弱,似是在规劝自己。 晏柠橙转过头去给她抱抱安慰,结果差点儿碰洒了酒瓶,相识一笑,拒绝过度煽情。 六月初夏,雨水充沛。 舒悦窈养花图貌美稀奇,满墙都是漂亮的,时看时新。 晏柠橙拍下来,想发给林寻舟,又暗灭手机,今天发过了,再发就太叨扰了吧? 她在凌晨一点,收到了条消息。 来自林寻舟。 很简单的两个字,像是报备。 lin:【晚安。】 川中岛白桃:【图片】 川中岛白桃:【给你看我朋友种的花墙,你喜欢哪一朵,我摘给你。】 蜜桃成熟時 第11节 lin:【花好看,桃桃很可爱,不过送花这种事情,该我来做。】 胡同巷窄,车开不进去,晏柠橙步行入内。 清晨的胡同生活气息十足,树荫下玩过家家的稚子与楚河汉界对棋的老人个把一边,摊煎饼的三轮车横在灰瓦墙边,看起来摊主近期休假,落满了积尘。 晏柠橙买了杯瓷坛装的老酸奶,踩碎斑驳的树影,慢吞吞地往里走。 垂花门前站姿笔挺的警卫对她敬礼,她颔首回礼。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连弧推进的梅派唱腔,听得是老爷子最喜欢的《生死恨》。 晏柠橙倚着廊柱听完了整首,才往院内走。 老爷子戎马半生、功勋满墙。 故土终难离,不肯随儿子去港城生活,他身体康健硬朗,大家也都随他开心,晏柠橙每月的往返帝都和港城来看他。 “站门口也不嫌热。”老爷子摘下花镜,招呼孙女过来。 晏柠橙猛地把酸奶吸光,才笑盈盈地凑过去,“您在这儿看什么呢?” “看你咯。”老爷子哈气擦着镜面,“又喝冷的了,也不看看今天几号,放下。” 晏柠橙把空瓷罐往桌上一摆,理直气壮,“喝完了,麻烦您晚上遛弯儿给我还了,押金三块。” “……”老爷子横眉,“长能耐了?中午想吃什么?跟你郑叔说。” 晏柠橙坐对面,托腮眨眼睛讲,“不用,我等下去看奶奶,顺便买回来让郑叔做就行。” 老爷子抬手,指茶几上的油纸包,“那吃块点心再去。” 晏柠橙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糊弄过早饭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今日有雾,山间尤甚。 晏柠橙持块白布,仔细地把墓碑擦了一次。 相框中慈眉善目的老人对着她微笑。 祭品一件件地摆好,晏柠橙往杯里斟白酒,七分满的三小杯。 她倾杯,隔着生死遥敬。 接着蘸着白酒,在墓碑前的大理石平面上,一笔一画的落下林寻舟的名字。 “我要和这个人结婚了。” 晏柠橙跪在蒲垫前,腰杆挺直如利剑,肃然讲。 “除他之外,我从未想过和别的什么人共度一生。” 第10章 楚家老爷子的九十六岁诞辰的晚宴在君逸顶层宴会厅举行。 小辈贺长辈,一个赛一个的早到。 夏至后昼长夜短,晏柠橙入场时,天还没有完全黑透,窗口俯瞰下去,长安街已是灯火葳蕤,车流如轨。 她鲜少会参与这种社交活动,但楚家老爷子和她爷爷是战友,出生入死的关系,小时候也是真抱过她。 两家的交情实打实的就在这里,晏柠橙人既在帝都,就没有不来的道理。 高脚杯里碎冰浮动,玻璃倒映出张明艳漂亮的脸。 晏柠橙小口抿着果酒,盘算着等贺寿完,开席就见机溜走。 已然有人注意到了窗前的倩影,吊带雾霾蓝晚礼服,巨大的蝴蝶结卡在臀上掐腰处,珠光材质在明灯的照射下宛若浩瀚星辰。 天鹅颈修长,细白的珠链连接着前襟的弧形褶皱领口,蝴蝶骨极对称,白如凝脂的纤细背部被沿窗的暖光渡了层薄晕,光是背影就美得惊心动魄。 晏柠橙对目光无所感知,她戴着同丝绒材质的手套配饰,好看有余,实用性很低。 敲手机非常麻烦,九宫格选手都无法顺利按键,她又无法顺利的直接发语音问舒悦窈,“你人呢?不会鸽我吧?” 慢吞吞地打到一大半,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念耳熟的名字,“寻舟,好久不见。” “……”晏柠橙循音回眸望过去,门口立着描绘过上千次的挺拔身影。 林寻舟今天仍旧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得扣到顶扣,黑金衬衫丝绸质地,领口有金丝刺绣纹理点缀,矜贵冷清,却没那么严肃。 远远看过去,剑眉深目,是金融头条配图中最熟悉的那幅模样,林寻舟五官深邃,凤眼狭长锋利,少有情绪,天生就带了种睥睨众生的凌厉淡漠感。 晏柠橙有瞬时的恍惚,所以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对面温柔含笑的人,真的不是梦境吗? 许是视线过分炙热,林寻舟猝不及防地朝她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又再错开,仿佛素昧平生的淡淡一瞥。 晏柠橙登时松了口气,她不擅长这样的交流场合,休于与人解释关系。 “不认识”是再最好不过的了。 随着她的回身,关注许久的公子哥儿也终于看清了美人正脸。 内勾外翘的狐狸眼,瞳孔呈现出蓝宝石般的通透色彩若水色澄明,琼鼻高挺,烈焰红唇,淡粉色的长发挽法式低髻,碎发做卷,散在脸颊两侧,减弱了整张脸的攻击性,令人心旌摇曳的妩媚。 相较露背的蝴蝶结珠链设计,前身更为娇俏可人,每处褶皱都精心设计过,恰到好处的凸显出玲珑曼妙曲线。 林寻舟扫过,晦暗眸色转瞬即逝,他提步朝这边走来,晏柠橙眼皮一跳,没有动作,只杯中酒面轻晃,昭示着微小的动作。 高大身影停在两米开外,与迎上来搭讪的人谈笑风生,正正好好地挡开了豺狼虎豹窥伺的目光。 “……金海的投标我司未必会参与。”寡淡冷漠的嗓音装进耳廓。 说得是晏柠橙不太关心的事情,名利场上少有真熟络,连字都模棱两可,以免落人口实,可她还是耐心的听了下去因为林寻舟声音好听。 舒悦窈凑过来拉她手时,颈部多了条实用大过装饰的丝巾,晏柠橙离得近,垂眸看清边缘露出的一点儿草莓痕迹,小小声揶揄,“你出门前在跟闻落行打架?” “你好像还没过门。”舒悦窈把丝巾拉高,抬下巴冲林寻舟哪儿看,“讲话怎么就开始学你家那位一样阴阳怪气了?” 晏柠橙有种错觉,窈窈说到“你家那位”时,林寻舟是有看过来的,可她们耳语,明明音色足够轻,场内觥筹交错,碰杯声不绝于耳,算不得静。 是她想多吧? “这是我小女儿,这是你寻舟哥哥……” 记不清林寻舟面前换到第几位上前寒暄的人,终于有了不同的话术。 舒悦窈被闻落行拽走,不知所踪,晏柠橙仰头,把浮冰含在唇齿间,口腔的温度在融解冰块,她抵到后槽牙间,磨着咬碎。 林寻舟气定神闲地等对方介绍完,平淡回,“我并不记得与令千金有过交情。” “一回生二回熟,那现在不就有了。”中年男人的社交能力让人叹为观止。 林寻舟勾唇,薄凉地笑笑,“张董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已有婚配,您说这话,让我心上人听到了,我可不好交代。” “……”突然被cue到的晏柠橙哽住,咬碎的冰块一不留神被尽数吞咽入腹。 她别过头微微张嘴,散出点儿寒雾。 张董一拍脑袋,顺着台阶爽朗而下,“瞧我这记性,来,这杯我敬你。” 灯光在八点钟准时全部湮灭,会场陷入黑暗,晏柠橙嗅到熟络的木质香调。 下一秒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触到后腰,似有还无地摩挲而过。 “唔。”晏柠橙细若蚊呐地轻呼,试图去抓,却扑了个空。 前台的灯火亮起,楚老爷子满头银发、精神矍铄,他站正中央。 楚淮晏与曲楚两个外孙站在左侧,与曲楚渊源非三两句能讲清的应长乐也在台上,被曲楚拉着手,小旗袍冷艳。 晏柠橙下意识地觉得好友今天不太高兴,可她暂时无暇顾及应长乐,气鼓鼓地看向站在身侧,目光直视前方、神色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林寻舟。 她借着台下昏暗,意图偷偷捏回去,隔着厚实的丝绒手套与西装外套,空捏了个寂寞,抽手不及,被骨节匀称的大掌拽住。 晏柠橙用力,反而被勾得更紧。 “黑灯瞎火,晏小姐想对我做些什么?”林寻舟偏头压低,额前碎发盖住眸底暗流,这样的姿势让他们贴近不少,林寻舟的气息正不着痕迹的侵袭着晏柠橙的感官。 晏柠橙气急败坏地嘟哝,“是、你、先、的。” 林寻舟轻嗤,“说话要讲证据,我先什么了?” “……”水蓝色的瞳孔又些失神的茫然,委屈地眨眼,“唉?” 林寻舟勾着她的手又晃了晃,贴在自己腰侧按住,嗓音低沉慵懒,“都随你,别露出这副表情。” 虎口与食指扩出最大的角度能掐住林寻舟劲窄的腰线,然而心在狂跳,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晏柠橙见过的人比同龄人少许多,在她见过的所有人类里,唯独对林寻舟心动。 因为喜欢,所以更加谨小慎微。 楚家人有个特点,人狠话不多,曲楚是个例外,晏柠橙感觉他不登台讲相声,而是从医救人,简直是相声界一大损失,而应长乐在老爷子哪儿地位比曲楚高,搞不好是因为更像家里人。 掌声雷动的同时灯光亮起,盛筵开场。 林寻舟不知何时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保持着安全距离,除开脸颊发烫与可疑的绯红外,再无披露。 “热?”应长乐着身绛紫色的改良小旗袍,捡了几块合晏柠橙口味的糕点端过来。 大小姐身世复杂,简单总结起来,圈子里绝大部分人都是她哥哥姐姐,分沾亲带故和硬要蹭关系而已。 应长乐向来惜字如金,与话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晏柠橙一拍即合,乍见之欢了属于是。 晏柠橙接托盘,摇头否定,“不。” 若旁人看,就好像进行了某种诡异加密符号。 翻译过来其实是很关切的问候。 “你觉得很热?我让他们把空调调低点儿。” “不用,我不热,不用调。” 应长乐没能多待,就又冷着脸乖乖听曲楚的话被叫走。 今夜弯月如钩,星稀云淡。 蜜桃成熟時 第12节 晏柠橙重新转向玻璃窗看着夜景发怔,因为林寻舟在,她突然不想走的那样早了。 落地的玻璃明镜般照射出背后的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她在浮华梦的倒影里找林寻舟高挑身影,看他游刃有余得应付。 “这位妹妹脸有些生啊。”一道含笑轻慢的声音自右侧传来。 晏柠橙不打算理,只做没听到。 浓重俗气的麝香气味逼近,她下意识地超左边挪了半步,蹙眉抬眸看去。 男人着件艳丽的花衬衫,端红酒杯,正眯着眼打量自己,想拍她的手滞在半空,也不觉尴尬地收了回去,“自我介绍一下,鄙姓常。” “所以呢?”晏柠橙又退了半步,小声反问道。 “没什么所以不所以的,就是自我介绍一下。”花衬衫笑意更甚,“怕妹妹一个人无聊,想认识一下。” 晏柠橙不欲再纠缠,扭头要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地“嘶”声,她又跨了半步,意识到什么,骤然回眸。 林寻舟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背后小半步的位置上,隔手直接拍掉了花衬衫伸出要拉拽自己的动作。 “你他妈的。”花衬衫吃痛爆粗,在一片融融里极为出挑,附近的目光都汇到了窗边。 “不知道阁下大名?”林寻舟呵断对方的叫骂,阴翳问。 皇城根下扔石头,后辈依祖辈的荫蔽,再如何都算不上无名之辈,敢这样发问,就相当于是按着对方一家人的脸打。 花衬衫揉着手腕去看出手的人,对上双晦涩难明的锋利眼睛。 林寻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威压就灭顶般降临在头顶。 花衬衫的嚣张气焰灭了大半,又落不下面子,撸起袖子愤然回嘴,“我。” “怎么了阿舟?”冷洌嗓音破风而来,全场都在这刻静默。 楚淮晏昂首阔步走近,拍了拍林寻舟的肩膀,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晏柠橙,猜到七七八八。 无非是不开眼的公子哥搭讪纠缠错人的桥段。 “……”花衬衫转进如风,“害,多大点儿事,就是看着这位妹妹眼熟嘛。” 原本觉得面前的青年看着也眼生,起码不是京圈里人,还想压一头,可能跟楚淮晏称兄道弟的人是什么来头,没人说得准,这霉头没必要触。 花衬衫举杯,饮了大半口,不死心地重着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大美人问,“妹妹叫什么?真眼熟,说不定咱们以前同校过呢?” 舒悦窈和应长乐之类熟识晏柠橙的人,对常家这位啥也不是、莫名自信的纨绔报以同情目光。 “那你记好。”晏柠橙走出林寻舟的背影,与他并肩而立。 昂头与林寻舟对视,内心无比平静,她甚至没有看花衬衫,就粲然朗声回,“我姓晏。” 宴会厅静得针落可闻,晏柠橙理了理群摆,顾盼流转,幽幽讲,“海晏河清那个晏。” 这个姓少见到没有误撞可能。 “抱歉,多有叨扰,我先干为敬。”花衬衫脸色一白,痛快赔不是,仰头就喝酒。 晏柠橙瞥了眼,不为所动,没接腔。 花衬衫再捏一杯,想和她手里的碰一下。 酒杯碰撞,响声清脆。 林寻舟倾杯横挡过,替晏柠橙碰了,喉结滚动,饮尽杯中酒。 挺江湖气的做法,看似一笑泯恩仇。 但晏柠橙分明听到林寻舟在擦肩而过时低沉地喊了句,“常少是吧?” 第11章 画干戈为玉帛的小插曲未能影响寿宴的进程,推杯换盏、笙歌再起。 林寻舟回到了他的主场,仿佛没来过,晏柠橙继续对窗发呆,朋友们偶尔凑过来攀谈三两句,投喂几口糕点给她,无人再做恼人的搭讪之举了。 散场时刻意顿了步拖到林寻舟要走,炙热的目光就那么轻飘飘地横来,晏柠橙怔然,朝着他在的方向的过去,一同去和楚淮晏道别。 “啧。”楚淮晏的视线在晏柠橙和林寻舟之间梭巡片刻,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你跟我这儿来给老爷子贺寿呢?还是拐我家妹妹来了啊?” “……”晏柠橙往后退了半步,垂眸看自己的足尖,耳后烧得滚烫。 林寻舟乐了,“怎样?” “不怎样。”楚淮晏挑眉揶揄,“带上我的祝福滚。” 阴影覆到身前,清润悦耳的嗓音淌下来,“一起走吗?” 晏柠橙轻声“嗯”,算是同意,跟在林寻舟的身后往外走。 灯火如昼,晏柠橙靠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看他们俩的距离,是并肩而行的。 她没有问要去哪里,就只是纯粹的跟着他的脚步而已。 被护着坐进车里时,晏柠橙尚有几分恍惚,迈巴赫的挡板落下,把原本就狭仄的密闭空间再度缩减大半。 尾调的木质香与胡椒调钻进鼻腔,麝香清淡,但侵略性难以忽略。 “晏柠橙。”林寻舟喊她。 晏柠橙下意识地昂头回,“在。” 垂坠的流苏耳挂随着动作摇曳,钻石折射着酒店招牌的霓虹灯火,星河流转。 她落进双深邃的眸里,呼吸短暂的停滞。 林寻舟伸手,把窗户降了条缝隙,带了点儿明知故问地调侃,“很热?脸怎么这么红?” 晏柠橙狐狸眼圆睁,瞪他咬唇不讲话。 “刚刚生气了?”林寻舟低笑问。 晏柠橙拿手机打字:【什么?】 沾染着酒气的手指捏住小巧精致的下巴,林寻舟幽幽命令道,“别咬嘴唇。” 晏柠橙乖乖地松开泛白的唇,未有半分要挣脱的意思,下颌角被微凉的手指触碰,驱散了几分滚烫的热意。 林寻舟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才道,“不知道刚刚是哪个小猫咪,在偷偷咬冰块,不凉?” “还好。”这样的姿势让晏柠橙不能再借助工具交流,含混地吐出两个字来敷衍。 微糙的指腹摩挲着颈间细腻的肌肤,林寻舟喉结滚了滚,肃然解释讲,“我真不认识人家姑娘。” “我知道了。”晏柠橙长睫轻颤,软声回。 女孩子有双水蓝色的瞳孔,宛若汪洋般难揣摩意境,又能吞噬掉一切,林寻舟有须臾的恍惚,嘶哑致歉,“我很抱歉,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我没能克制住,冒昧了。” 绝大部分光源都林寻舟的那侧打进来,以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英俊脸庞般半明半昧,宛若神祇。 晏柠橙在林寻舟狭长的眼睛里找到神情困惑的自己,黑暗中划过后腰的酥麻颤栗感泛上心间,她微微摆脑袋,蹭了蹭轻柔卡在下颌的手指,软乎乎地回,”我其实、没有、觉得冒昧。” 大家又不是十几岁,二十几岁奔三的年纪,何必冠冕堂皇的装作什么都不懂? 何况真冒昧,还得是画小黄图,还分享错人到正主面前的她显得更过分一些。 但晏柠橙不会为此内疚,食色性也,天经地义,也并不需要正在诚意探讨是否要走进婚姻殿堂的对象仅因为触碰到自己就感到冒犯。 “就是、其实。”她根本不怎么擅长表达,又因为是痴迷许多的心上人而有反向加成,故讲得更为磕绊。 林寻舟耐性十足得听下去。 晏柠橙深呼吸,胸腔剧烈的起伏,终于理顺了思路,从头连续得讲起,“我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这样做有冒犯到我,其实在哪里都可以的,摸腰与搂腰都不算事什么过激行径,但你能提前通知我一下,让我做个心理准备吗?” “这样。”林寻舟颔首,模仿着她的语气回,“那在哪里可以不提前告知,桃桃能帮我举例吗?以后我会规避。” “……”规避个锤子,晏柠橙气鼓鼓地别开脑袋,额头贴着车窗,小小声回,“随便你吧。” 林寻舟按了按她的发旋,温柔哄,“不闹了,那你。” 晏柠橙抢答,“我还没选好日子。” 林寻舟曲肘撑车窗望着她,勾唇笑了,“我只是想问,桃桃想去哪里,没有再催的意思,你可以慢慢考虑的。” 晏柠橙默然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跳了步骤,就差把我举双手同意我们这门婚事贴脑门上了。 “等下要一起吃宵夜吗?”再尴尬也还是要继续,晏柠橙顺下去。 林寻舟干脆应,“好。” 晏柠橙报得是个小区名字,黑色迈巴赫在夜色里穿行,林寻舟连了carplay,熟悉而陌生的前奏响了很长。 直到女声开嗓,惊艳得咬出第一句。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谁人负你负我多……”【1】 月色掩映在林立高楼间,晏柠橙凝视着后置的街景,不经意间就被拉拽回了十五岁的跨年晚会。 那时她被莫莫求着一起去表演,莫莫独奏钢琴,她被迫唱得就是这首《笑看风云》。 私立学校活动多,办得也盛大。 林寻舟负责主持工作,晏柠橙提着礼服裙上台,与他擦肩时回眸粲然,正好撞到他扫过来的眼神,于是起调时乱了拍,起高了,硬着头皮升key唱完了全程。 故友决裂,而少女时代以为得不到的梦,就在身旁,触手可及。 十年踪迹十年心。 人生还真是反复无常到难讲明。 “我很久没听过这首歌了。”晏柠橙低声讲。 林寻舟把玩着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匀称骨节间蹿出,轻描淡写回,“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老旧小区改造后上了门禁,外面的车行驶不进去,行人倒是自由出入的。 他们在小区外围下车,六月初的帝都夜里微凉,外露的脊背被风一掠,晏柠橙绷紧身子,不受控的打颤。 下个瞬间,肩头微沉,林寻舟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裹挟着温热的体温,驱散了深宵寒意。 “夜里凉。”男人挽着袖口解释自己的行为。 昏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拖得斜长,在远处交汇成一点,晏柠橙揉着鼻尖讲,“谢谢。” 蜜桃成熟時 第13节 林寻舟把袖子向上折了两折,露出精壮的手臂,抬头缓缓答,“我不接受你的谢意。” 晏柠橙无措地站着。 风把他的后半句送来,“这是我该做的,你不需要为此道谢。” 林寻舟亦不问晏柠橙要带他去哪里,他们进得是个老旧小区,原来是国企的家属院。 矮楼鳞次节比,斑驳的墙面默然诉说着岁月的流逝。 再往很深处走,有家重庆火锅店,是对母子经营的,味道正宗,由废弃厂区改造而成,是晏柠橙朋友资助开起来的,所以她知道这家连美食点评app都没有上架的隐秘店面,每每想吃辣锅时都会来这边。 林寻舟是吃辣的,还很能吃,晏柠橙整个少女时代的心思都花在观察他上,自诩了解,就没有问要不要吃火锅这件事。 人行横道两端的绿化极好,郁郁葱葱地绿叶里夹杂着不知名花卉盛放,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初夏的风轻柔迎面拂来,晏柠橙低头,去看他们牵手的影子。 大概还要步行一公里左右,年少时他们也曾有过这样同行的时刻,林寻舟的外套同样罩在她肩头。 二零零九年夏,八号风球拐弯突袭港岛。 照旧晚归的晏柠橙罩着耳机专心作画,注意到落雨时,已是瓢泼。 她皱着眉飞速收拾着东西,余光里清隽少年靠墙,慵懒地倚立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晏柠橙意识到什么,举起自己的折叠伞问,“是没带伞吗?” 林寻舟掀眼皮看她,薄唇轻启,淡声问,“借我?” 晏柠橙不假思索,“我借你啊。” “一起吧。”林寻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台风,能开上来那段路积水成渊,有车水里熄火,堵死了,接你的人也开不上来的。” 和家里司机给她发的信息内容一致。 学校在半山腰,司机只能在下坡的开阔处等。 晏柠橙愣了愣又点头,小声回,“好。” 风雨如晦,关灯后走廊幽暗,她去开手机电筒照明,正专心看路,肩上就沉下来,泠冽的薄荷味侵染着周身。 林寻舟沉闷提示,“借伞的报酬,拉链拉好。” 他手里的光源斜落到晏柠橙身上,她红着脸迅速的将连帽外套拉到最顶端,宽大的罩笼着,覆盖过臀。 疾风拉拽着树木婆娑作响,雨水奔腾如溪流向山坡下涌,路灯落在水面,波光粼粼,完美的隐没了少女过快的心跳与加重的呼吸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扬举着伞柄,伞下风雨退避。 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往下走。 那时还没有发生“表白事故”,他们最近的距离是前后桌的同学,并没有再多的交集。 台风忽至,灯昏路暗,往日繁华的商业街只剩零星三两家还亮着灯, 有了建筑物的遮挡,风向有了改变,林寻舟唯一一句是喊她,“站到我左边来。” 换到了才发现自己没有淋雨的缘由,她的伞不算小,只是这类极端天气下总归是扫雨进来的,林寻舟半身洇湿,白衬衫贴敷在肌里上,勾勒出少年人独有的清瘦身姿。 晏柠橙斟酌着提示,“其实你可以把伞打正点儿的。” 林寻舟凉声揶揄,“那不如我把伞扔了?” 晏柠橙还真思忖了下这个建议,小心翼翼地应他,“不是不可以。” “……”林寻舟睨了她一眼,没再接话。 那把伞一直斜到了最后他护着自己上车,关好门的那一刻。 晏柠橙隔着雨幕与车窗看林寻舟走向黑色宾利,在哈气的车窗上写他的名字。 这段狂热恋慕的开端的见证者,大概只有窗外潇潇风雨。 第12章 千回百转的少女心事在道路尽头遇到围墙该拐弯得时得以终结,晏柠橙率先跨出半步,引着林寻舟拐进左侧的拥簇花叶的窄路,再与他并肩。 两侧栀子花墙拥簇繁茂,鹅黄的花朵怒放,幽香沁人心脾,窄路间隔着搭了石板,青苔从间隙里冒出,裹了整圈,反而成了颇具艺术色彩的装点。 石板勉强能够容纳下两人并肩,花叶被肩头蹭到,扑扑簌簌的响着。 当空明月清冷的俯瞰这人间烟火。 花墙愈往里走愈缩窄,到仅能容纳一人通行,晏柠橙原本想打头,走在前面,却被林寻舟轻拍肩膀,只得跟在他身后。 月华如水,花影错落。 晏柠橙抬头,看见宽肩窄腰的高瘦背影,许多年前,她就这样走在他身后,中间总隔着许多记不清面孔的人影,倏然冒出了伸手抱他的念头。 她并没有伸出手,除开长势低矮的花木,没人注意到她曾经有个前倾的动作,晏柠橙把手揣进西装外套的口袋,不算意外的摸到了烟盒。 快到通路尽头,面前出个矮矮的弄堂门来,爬山虎绕着门边恣意攀爬,藤蔓低垂。 袅袅烟雾与扑鼻咸香指引着林寻舟弯腰跨了过去。 院子里别有洞天。 露天的场地,八张四方桌排开,红油火锅落在桌正中央,不锈钢的小碟子绕旁,很标准的重庆地摊火锅架势。 饭点早就过去了,今天不是节假日,院子里却坐满了,生意红火可见一斑。 热恋中的小情侣笑容甜蜜,相互加菜,中年人划拳、饮冰扎啤,银发杂生的老人慢悠悠地涮着菜,跟老友捧凉茶。 绵长幽深的花墙把火锅油烟与老餮喧嚣与清幽的老居民区完全隔绝,自成一派的人间烟火。 林寻舟四下环顾,根据工业风的原貌,推测这处前身该是厂房,后改造成了接地气的火锅店。 节奏快如帝都,少有人会为了吃个饭花这样的心思,多是做街坊邻居的熟客生意。 “桃桃来了。”穿围裙、戴厨师帽的中年妇女满脸笑容,朝着晏柠橙招手,亲昵地喊。 彻底印证了林寻舟的推测。 晏柠橙点头,甜美地叫了句,“范姨。” 同样系着围裙的少年正从屋内艰难地往外搬折扇屏风。 林寻舟大步迈上去,握住屏风的一端,低沉道,“让我来。” “……”少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没有松开手。 晏柠橙莞尔,“让他来吧,我们一起的。” 林寻舟莫名其妙地又重复了遍,“我们是一起的。” 为他们俩加的桌子在母子俩居住的内院,远离了前院的喧嚣热闹,清幽宁静,桌子设置在连廊外,两侧都靠着墙,折扇屏风支开来,正好与屋落拼凑成了个简易的“包厢”,有人路过也不会窥见他们俩。 天幕为席,廊檐下水缸中几位金鱼摆尾游弋。 白炽灯火垂吊,窗棂斜映出林寻舟英俊凌厉的脸,他大马金刀地坐着,解了两颗顶扣,流畅颈线外露,神情闲适,晏柠橙跟着放下心来。 露天火锅店没有菜单,房门旁竖了块大黑板,粉笔字写着今日有什么食材,左侧带标价,餐桌上有复写纸本,食客自己拿圆珠笔往本上写,一式两份,古老而绝不会出错的点菜方式。 晏柠橙熟稔地拍了黑板,用手机的照片照着点菜。 她写了几种自己常吃的食材,又把手机递给林寻舟,软甜讲,“你看看要吃什么。” “蟹籽虾滑好吃吗?”林寻舟音色清越,如泉水击石,泠泠作响。 晏柠橙弯着腰往本上写,“都好吃的。” 桌矮,坐得也都是板凳。 站立时再弯腰,整个人被压得很低,丝绒晚礼服的褶皱随着动作抛出些许饱满圆润的白皙春色。 林寻舟挑眉,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后槽牙,嘶哑问,“要坐着写吗?” “唔。”晏柠橙没抬头,“好。” 小店桌椅有限,是为她留的桌,多余的椅子拿去给其他客人用了,这边就只有对坐的两把,她会站在林寻舟这边写,纯粹是因为觉得离远交流麻烦。 人刚直起腰准备回去,后腰忽然受力,人朝着左侧林寻舟坐得方向倾斜,腿弯被有力的手臂横住,天旋地转间,晏柠橙已然安稳地被带坐到了林寻舟的大腿上。 惊魂未定地低眸,发丝垂坠分割着视线。 roger vivier的深蓝色金属方扣高跟鞋,凌空悬在系带皮鞋旁,足弓与纯黑的西装与鞋子反差十足,心虚纷乱不宁。 晏柠橙花了点事情理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坐姿,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抱歉。”林寻舟从善如流地再致歉,“好像是我没有说清楚,是希望你坐在我这里,比较方便交流,不可以吗?” “……”晏柠橙支吾,“是方便的。” 她喜欢这类肢体接触,哪怕明知对方在反复试探撩拨自己可接受的程度。 “桃桃好乖。”林寻舟轻笑,一呼一吸间带出的热息扑在她发旋,把过快的心跳催得更为剧烈,耳畔低吟着,“我也很喜欢抱你,能接受脑花吗?” 晏柠橙点点头,年幼时在云南吃过这种口感绵密如豆腐般的存在,后来很喜欢,但大部分朋友们敬而远之,毕竟视觉效果就显得吓人,刚才为了印象,特地规避。 “那要两副。”磁性十足的声音磨着耳廓。 她去握笔,落下时拿不稳,力道控制得不好,划破了脆薄的复写面,与上面清秀娟丽的小楷格格不入。 咬唇、凝神,再侧从头写起,再次歪扭到令人泄气。 晏柠橙不得不承认,被喜欢十年的人抱在怀里时,她是写不出字来的。 “是手套不好握笔吗?”林寻舟适时地为她开脱。 装饰用的手套被脱下,无处安放,晏柠橙折卷暂时塞进了披覆在肩头的西装口袋里。 这次终于磕绊着写了个大概,林寻舟又接连报了几个菜名,她一一写好。 林寻舟踮脚,把有下滑迹象的晏柠橙往怀里抱了抱,女孩子腰细的盈盈不堪握,香调与喜好一致,清甜的水果调,有能驱散所有烦恼的超能力。 今夜月明,折扇屏风围出的一隅宽敞,昂头见月,似乎就只有他们俩与这片无垠的天际。 “桃桃是怎么会知道这家店的?”林寻舟长臂够到桌面的一次性筷子,拆掉包装,仔细地磨着筷边的毛刺。 小店干净地惊人,桌凳表面都无尘,看得出店主多少有些洁癖在,但晏柠橙这种性格,怎么都不像是会特地寻到家风雅小店的人。 晏柠橙乖顺的坐在他腿上,换了手机打字,给他讲缘由。 蜜桃成熟時 第14节 她打字比远比口述要快上许多。 【我有个很喜欢的妹妹,她男朋友和这家店渊源颇深。】 林寻舟低眸读完,试探性地问,“乔卿久?” 晏柠橙哑然,她记不得上次朋友圈发“给我久久妹妹疯狂打call”是什么时候了,是半年前电影上映,还是去年跨年晚会的舞台?她错愕于林寻舟竟能够精准的对号入座。 “是久久。”晏柠橙继续写:【那萧恕你也知道吧?】 林寻舟颔首。 【反正就是范姨从前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在萧恕学校对门卖四川冒菜,食材新鲜、干净卫生。萧恕家里人忙,总是放学后在冒菜摊等姐姐或妈妈来接,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这个店是萧恕家的废弃厂房改造的,口味正宗,朋友们总是习惯来光顾,我小时候在蜀中住过大半年,觉得味道挺不错的,等下你可以尝尝。】 是个投之以桃,报之以礼的温情故事。 林寻舟认真地看着,少年端锅立在屏风外,礼貌问,“可以进来吗?” 晏柠橙晃着腿小小声贴耳问他,“你腿不会麻吗?” “不会。”林寻舟松开手,任由晏柠橙自由。 范加餐得到首肯拉开半面屏风的时候,晏柠橙托腮和正在点烟的林寻舟对坐,方才的旖旎缱绻夜风里轻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菜是一口气上七齐的,力求绝不打扰第二回 。 凝固的牛油里加矿泉水,现场煮开,菜品都是冷鲜,盛在不锈钢碗碟里,生菜垫底,摆盘约等于无。 麻辣牛肉沾满了辣椒面与花椒碎、手切羊肉纹理分明、毛肚大片、脑花挑去了筋膜,处理的极干净……土豆片与脆笋片薄如蝉翼,尽显刀工。 晏柠橙在火锅这件事上非常有帝都人特质,离不开的二八配比调味麻酱,至多配一碗油碟来蘸下水类。 她算东道主,肩负了给林寻舟一起打蘸料的任务,在自己的两种同款蘸水外,多为他打了份沙茶酱。 “谢谢,但你在我这儿不需要这样谨慎小心。”林寻舟偏头,青白烟雾逆风飘去,勾唇笑了下解释,“我祖籍长安,太奶奶是帝都人,小时候她就给我做炸酱面,冬天涮肉也是蘸麻酱的。” “这样呀。”晏柠橙捋裙角坐下,轻松了许多。 毕竟人要是吃不到一起去的话,日子是很难将就下去的。 对她来说,婚姻是日日夜夜,吃很多顿饭,睡很多年觉。 吃饭排在前,爱不到什么人不会死,不吃饭会的。 第13章 晏柠橙今天背的包小巧精致有余,塞下只手机与耳机外,再难塞下整包的纸巾,她正思量着去捻桌面的餐包纸抿掉唇妆。 骨节分明的手就已经伸到了面前来,冲上的掌心里安静得躺着包餐包纸,“用这个。” 和主人的喜好相似,黑色无香。 体贴入微的行径,然而是谁教得呢? 晏柠橙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口红,长睫打下扇形弧度,吞噬掉转瞬即逝的落寞。 她不愿意去猜测林寻舟是否有过其他的交往对象,自己现下乘凉的,是否是前人栽种的树木,她宁愿归类为有教养绅士的部分里。 实际上林寻舟要比她大一岁半,出身显赫,长了这样的神颜,活到二十七岁,没有前任似乎才不对劲多些,可谁又规定了人必须按照世俗规律活呢? 晏柠橙也没前任,根本不怎么影响……她画黄图。 厚切的麻辣牛肉和一众耐煮的食材被推滚入锅中,随着滚开的红油沸腾而争相起浮。 两个着华服、身家破千亿的人囿于矮桌的一方天地间,挽袖子用长筷烫着菜品。 晏柠橙把筷子横穿过鸭肠中间对折处,挑起半碗的分量夹紧送入锅中。 林寻舟则用漏勺与公筷涮毛肚,七上八下,到微微缩水正好,裹着鲜亮的红油送到晏柠橙手边的吃碟里。 除开开局得到了表演机会的鸭肠外,晏柠橙再没有获得自己动手捞涮的机会。 还未合法持证上岗的林寻舟是个相当合格的饲养员,他在极端的时间里完美的确定了晏柠橙的喜好,往吃碟里堆菜放凉时会有规避。 九宫格的好处是可以分轻重火候与不会满锅找“失踪”的食材,他把脑花下在最外侧,小火慢煨,藕片与贡菜这类则总能恰到好处的涮到熟而不失脆爽口感。 晏柠橙觉得这人脑子里或许带了个计时器,才能精准到这种地步。 感觉到辣了,就会偏头去捧冰豆奶,豆奶线下沉,露出巨大的圆润冰球来,她不光喝凉的,还要加冰。 在通宵学大师晏柠橙面前说养生这回事,纯属对牛弹琴。 她曾有与中医写字对峙的前科。 头发花白的老中医为她号脉,说了许多挺不太明白的专业名词,总结出来就是那套嗑。 “你需要早睡早起,温养脾胃,忌生冷腥辣……” 晏柠橙很有礼貌的听老中医讲完所有,写字问:【这样我可以活到一百岁吗?】 老中医笑容和蔼,“我不能保证,但是八九十总是可以的。” 晏柠橙低头继续写:【吃不到喜欢的东西、做不了喜欢的事情,哪怕我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意思呢?】 老中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晏柠橙快速落笔举起来。 她解释道:【我没有和您抬杠故意惹您生气的意思,只是我无法判断明天与意外,究竟哪个先到来,所以想吃喜欢的东西,哪怕过得是短命的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愁更愁嘛。】 老中医是晏柠橙爷爷的旧相识,对她的家事知之甚深,故此并不疑惑为什么晏柠橙年纪轻轻,就一副看透红尘的模样。 “那就按照你喜欢的方法,活过一生吧。”老中医把药方里的黄连划去,换了味不是那么苦的给她,豁达回。 林寻舟看着挑眉,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帮她把豆奶加到八分满。 “你觉得口味怎么样?”晏柠橙把弹牙的毛肚吞咽入腹,又夹了片厚实的糯土豆,扔到麻酱碟里裹满酱,眉眼弯弯,期待问,“还吃的惯吗?” 林寻舟细嚼慢咽完嘴里的麻辣牛肉,才由衷夸赞道,“很好吃。” 火锅这种无厨师的烹饪方式就完全适用于那句广为流传的至理名言。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他吃过许多顶级锅物料里,无一不主打顶级的新鲜食材,日式寿喜烧用m12的黑毛和牛,大理石纹路清晰,脂肪与瘦肉分布均匀,入口即化;广式海鲜锅主推崇清汤原味,东星斑剔骨,竹节虾保留头部去壳,都是自然的鲜甜口味。 四川辣锅算是种例外的存在,浓重的辣味能遮盖掉食材的本味,突出的多是口感,这家的麻辣牛肉肉质软嫩,腌料咸香,从四十八一份的定价再翻上两番都是值得。 各种下水处理的先当干净,没有半点儿杂质,林寻舟这人事多,他下菜时一盘盘的下,娃娃菜没有半片叶片打卷或梗部有霉灰斑点的。 调味麻酱相当浓郁,单点在舌尖就能品出花生与芝麻的醇厚,是家能点燃味蕾的宝藏小店。 “我有很久没有吃这家了。”晏柠橙小口咬着土豆,绵软的入口就碎,在舌尖缠绕,含混地碎碎念,“感觉比之前好吃了许多呢。” 她抬眸,就对上林寻舟狭长锋利的黑眸,平素里覆霜载雪的眼睛里照出她的身影。 晚风被折扇格挡大半,拂来时温柔得令人心颤。 喜欢的人就坐对面,不徐不疾地为她涮着喜欢的黄喉。 或者这一生所求所念,都在初夏宁静平淡的夜色里,皎皎月光为之见证。 火锅店的卫生间在后院,空旷幽深,只有两盏白炽灯悬在墙沿,照明范围不大。 男女厕费心的设置在东西两侧,规避了“趁夜色走错”这类事件。 晏柠橙来上卫生间,林寻舟就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前院的交谈声渐模糊难辨清内容,“哒哒”的脚步声错落,很新奇的感觉,少女时代追寻的身影,现在就走在自己身旁。 “其实,还挺安全的。”晏柠橙在迈进卫生间门口前回神,冲着两米开外,立在围墙阴影中的男人,认真讲。 林寻舟低嗯了声,将那包黑白纸巾又整包递给她说,“我知道,进去吧。” 范姨有洁癖,打扫得很干净,内间有置物架放随取随用的卫生巾与湿纸巾,盥洗池旁有护手霜和矿泉水瓶养的绿萝,在能力范围内给到了食客们最好体验。 水流淌过指缝,把沾染到的麻酱冲掉,晏柠橙抬头观察镜中人。 麻辣火锅吃得通体舒畅,嘴唇泛红,额间浮了层细汗,妆倒是完全没有花的,仍旧是妩媚妖冶的一张脸,水蓝色的瞳孔澄澈见底。 晏柠橙的画画技巧也用在化妆上,cpb钻光粉底,无愧越夜越美丽的称号。 出来时林寻舟仍侯在原处,指尖一抹猩红明灭,目光仿佛从未离开过这扇她走进的门。 细枝末节处最令人心动。 晏柠橙提裙角,疾步朝他走去,阴翳中看不清彼此神情如何,眼睛变成了光源。 她立在林寻舟身前,高跟鞋把身高差缩小,只差了半个头的距离。 虫鸣隐约,心如鼓擂。 林寻舟偏头吐掉烟雾,指尖捻着灭掉星火,沉哑问,“怎么了?” “没怎么。”丽嘉晏柠橙莞尔,轻快回,“怕你久等。” “我没有等很久。”林寻舟耸肩,无可奈何道,“所以你要再回去一下吗?” 晏柠橙摇头,“我上好啦。” 林寻舟没再多说什么,共她往外院走。 清泠泠的月色被高过围墙的老树打散,零碎的撒在男人宽阔肩头翩跹,晏柠橙鬼使神差地伸手去够月光。 林寻舟的反应极快,他下意识地躲避又怔然原处,纵容着女孩子触碰到自己。 白皙无骨的手指覆到衬衫上,丝绸质地滑而薄,温热的体温互度,晏柠橙同样发愣,忘记收回来。 镜中花,水中月。 世事大梦一场。 那么镜中我,肩头月的话,是否能配得上个顶好的童话结局呢?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静谧,晏柠橙悻悻抽手。 “原地等我,我过去拿。”林寻舟接起,言简意赅。 晏柠橙还来不及皱眉与多想,温润嗓音就已经将解释送到,“叫的闪送到门口了,找不到店,我先陪你回内院,然后出去拿,等下就回来,五分钟。” 林寻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晏柠橙从前就知道,但他的速度还是快得有些离奇。 门口那段花墙怎么也得走个三分钟,她才热好的土豆,刚捞进麻酱碗里裹好酱,人就已经拎着纸袋出现在了屏风开口处。 “你好快呀。”晏柠橙诚心诚意地夸。 蜜桃成熟時 第15节 “……”林寻舟眼尾微挑,噙着抹笑弯下腰睨她,“我劝你最好把这话收回去。” 晏柠橙哽住,在戏谑眼神里瞬间读懂,努力往回着补,“我没、那个意思……真的、你一点儿都不快的。” 什么叫越描越黑? 平时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还因为笨嘴拙舌开成黄腔。 晏柠橙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想把自己脑袋埋进麻酱碗里静静,谁也别理她。 林寻舟哂笑了声,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弯腰把纸袋放到地面,取出盒子讲,“来换双鞋。” 晏柠橙低头,鞋盒里躺着双gucci的小蜜蜂白色皮制运动鞋,可踩后跟的款式,鞋面有她手绘的图案。 鞋子是很奇怪的存在,舒不舒服、跟不跟脚,都要看某天鞋子与脚的心情,穿很久的鞋子会突然磨脚,创可贴是夏日包中常备的存在。 这双是她留月昇公馆的平底运动鞋,能帮她送来的只有舒悦窈,晏柠橙无法判断是那个瞬间,林寻舟特地联系了舒悦窈,且为她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晏柠橙今天穿得高跟鞋七厘米,她的平衡不错,是个穿高跟鞋如履平地的选手,但绝不意味着这会比平底鞋舒适。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高跟鞋的根部,轻柔地帮忙脱下,细瘦的脚踝被托握着,踏踩进绵软的运动鞋中,紧绷的足弓舒缓下来。 “林寻舟。”晏柠橙软糯地唤。 “我在。”林寻舟应声昂头,凌厉凤眼中冰雪消融。 晏柠橙粲然,“你明天有事吗?” 第14章 袭面而来的风夹杂着清淡的尼古丁气息,晏柠橙在林寻舟温存的凝视里看神色肃穆的自己。 她在脑内拼凑组合着等下要说些什么。 如果你明天没事的话,考虑跟我去民政局领个证吗?” 港城登记结婚的方式有两种:网上预约和律师征婚,但不管选择哪一种方式,都很慢,且依照规定,“拟结婚通知书”必须在婚姻登记处公开展示至少15天,在无人反对的情况下才可以签发《婚姻登记官方证明书》。 且“结婚通知书”有效三个月,逾期作废,拟在港城结婚人士,须于递交通知书后三个月内举行婚礼,增添两人已婚可信性,通知书三个月期满后,仍未举行婚礼之有人士必须重新递交通知书。【1资料】 这样的方式意味着在港城领证是完全无法隐婚的。 它透明,且可以在半个月内被有理由的叫停。 尤其合适狗血脚本,死去的白月光突然出现横刀夺替身的爱。 现实更上演过两家联姻,婚期没定,一方家中落败,另方悔婚没出席婚礼的八点档剧情。 晏柠橙的户口一致落在帝都,如果林寻舟乐意,明天早上东城区民政局开门就可以为他俩盖章。 “抱歉。”林寻舟转了下腕表,叹气答,“我明天有事,七点十分的私人飞机回港。” 晏柠橙愕然,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私人飞机的航线需要提前申报,很大一种可能是,林寻舟为了陪自己吃这顿饭,更改了回港的时间,否则今夜比清早飞舒服的多。 “我很抱歉。”粉唇开翕,吞吐出句抱歉。 灯火把两人的影团得密不可分,林寻舟摇头回绝,“桃桃不用道歉,我吃得很开心,你永远不必对我说抱歉。” “哪……”晏柠橙反应不及,“对不起?” 林寻舟气笑了,扬手轻拍她的脑袋命令道,“道歉类的词汇都别说。” 最后一道菜品是水蜜桃雪冰,范姨赠送的清口甜品。 晏柠橙喜欢吃桃子,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名字里包含了两种水果的人,偏偏每日都在吃桃。 忘了是谁开始叫她“桃桃”的,时间久了,就变成了所有人都这么喊。 新认识的人听了又会好奇昵称的寓意,解释后便形成了完美的逻辑闭环。 不锈钢的勺面戳入绵软的雪冰,入口是奶香和桃子的清甜,很简单朴素的搭配,完美的驱散了辣锅的热意,配了两朵薄荷叶,用以驱散口腔里的蒜蓉味道。 宵夜吃得开心,被喜欢的人喂会有加成,平时只能吃一碗,现在就会为了拉长相处的时间吃得慢、且多。 晏柠橙硬生生把想打的嗝儿咽回腹中,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到敞怀西装外套下,微凸起的腹部。 礼服裙子天生不为饱腹设计,可人要吃饭。 裙子与她都没有过错,无甚所谓。 装平底鞋的鞋盒塞不进高跟鞋,林寻舟先于晏柠橙的动作,伸手去提起,瘦长的手指勾着鞋背,轻而易举地单手提两只,“要陪我一起走走,消个食吗?” 晏柠橙点头如捣蒜。 帝都的夜空难得开阔,无半缕薄云遮挡。 寒芒几点,残月高悬。 这样的夜往往很难不让晏柠橙想到自我毁灭,但今天不一样,因为林寻舟在侧。 老小区在三环边缘,附近都是居民区,绕着开门的小店大多到了关门时间,昏黄的路灯与月光交汇扯长两人的影子。 花坛中有蛐蛐与早生的蝉,有一搭没一搭地靠鸣叫证明自己存在。 他们朝着东边走,晏柠橙对东西南北的认知,以安天门为坐标划分,隐约能辨出,是在朝着自己下榻的月昇公馆方向走。 步调很慢,老大爷遛弯式散步消食。 晏柠橙顺着人行道地砖的线条走直,并肩时靠得很近,手背总是不经意的碰到一起,又立刻分开来,她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小半步,却又还是会碰到。 “可以牵吗?”清冽低沉的嗓音透过来。 晏柠橙没有答,她只是驻足在原地。 看漂亮的手伸过来,指腹试探性地触碰到指节,无名指勾住她的无名指,很轻的在半空中摇了摇,十指连心,心湖被激起圈圈涟漪。 接着指缝被修长的手指顶开顺入,林寻舟干燥的掌心贴上来,紧密无间的扣住牵好。 轻浅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余光里长身玉立的青年神态自若。 情爱里千回百转,并不能被另个人所看到。 路过某个地铁站出口时,林寻舟忽然开嗓,“陪我去买个东西?” “好。”晏柠橙不假思索,她顺着林寻舟的视线看过去,哽住。 暧昧的粉橘色调霓虹灯牌掉了几块,可绝不影响小店的小路,根据正常推理肯定能够补齐生用品青趣 林寻舟低声问,“在想什么?” 晏柠橙缓缓回,“……你明早不是赶飞机?” “所以赶飞机,和我去下药店,有什么冲突呢?”林寻舟含笑揶揄,慵懒的调子,尾音拖得长,与记忆中的孤傲寡淡大相径庭。 晏柠橙冷静地把视线左移,绝望地看清楚,那家成人用品店左边,蓝底白字的“同仁堂大药房”。 “在想什么?”林寻舟漫不经心地问。 晏柠橙敷衍了事,“想静静。” 林寻舟淡淡问,“静静是谁?” “我想死。”晏柠橙就地蹲下,手还被牵着,不得不昂头。 “啧。”林寻舟弯腰,精致的俊脸寸寸压下来,木质香侵占性十足,危险迫近,鼻尖快触碰到时停止。 女孩子水蓝色的眼波里揉碎了星光,狐狸眼圆睁,玫瑰含露。 正委屈懊恼着,我见犹怜的一张脸。 “起来。”林寻舟喉结滚动,喑哑警告道,“要死也别死这儿。” 白皙的圆润耳垂被捏捻,酥酥麻麻的痒,耳饰摇曳,被指尖勾挑着来回拨弄把玩。 “唔。”晏柠橙娇吟,挣扎脱出,借着林寻舟手臂的力道站起,耷拉着脑袋,活像只故意推倒主人杯子,正在卖乖求原谅的小猫咪。 林寻舟买了盒布洛芬,在月昇公馆门口分别时递给了她。 晏柠橙不明所以,电梯门已经合拢,来不及再追。 “你还知道归宿啊?”舒悦窈搂着海豹毛绒抱枕立在门口,盈然调侃,“我以为你不回来呢。” 晏柠橙跑回去捏她的小圆脸,顺便把高跟鞋踢到了玄关边,恶狠狠讲,“出卖我是吧舒小窈!” “是啊是啊。”舒悦窈反手去揉她的细腰,“你这种凌晨两点回家,穿着别的男人外套的桃,我不卖,也有人卖你的!” 女孩子们闹做一团,最后懒洋洋地瘫在地毯上唠闲嗑。 手机震了声,晏柠橙摸索了几下才抓到,置顶里是林寻舟的消息。 一份pdf文件,名称《体检报告201864 lin》 林寻舟向来说到做到。 晏柠橙舔着唇瓣点开,映入眼帘的是她知道的个人信息。 林寻舟、男、189cm、27岁。 再往下是精准的三围数字102/76/95 漫画家做人设时会涉及到角色这些,晏柠橙是个会三维建模来观察自己人物结构是否合理的人。 这个维度,穿衣显瘦,脱衣……旖旎的念头如烟花般蹿起炸开。 “怎么了?”舒悦窈久不见她讲话,好奇问。 “没怎么。”晏柠橙回了林寻舟个猫猫头晚安表情包,才慢悠悠地回,“就是准备找顾意,算一下,那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那种。” 舒悦窈明天傍晚受邀出席个无法推掉的变装品酒会,没陪晏柠橙通宵。 近年来她与闻落行的关系满城皆知,闻家寸金寸土的新楼盘跟购物中心均以“悦窈”定名,大部分人都等着看落魄大小姐沦为金丝雀后的笑话,选择性的遗忘他们俩曾青梅竹马的事实。 舒悦窈挽袖学做羹汤、赔笑呛饮烈酒,乖顺无比的等被闻落行宠爱着。 几年下来,等他们分手的乐子人都腻味了。 好友日渐寂寥消瘦,当事人甘之若饴,晏柠橙就不会多劝,她会在窈窈需要放的时候来帝都陪伴。 又瘫了会儿,才起来帮忙确认明天窈窈会戴的狐狸面具。 白底红纹,眼尾勾挑生花,独一无二的小狐狸,晏柠橙亲手为好友画的。 蜜桃成熟時 第16节 熹微的晨光打在雪肌上,蒙了层薄光晕,女孩子赤足在开放式厨房与中岛台间来回,热好的牛奶被奶泡器高速打发,沿着杯壁蓬松攀爬得很高,热巧克力醇厚,有慰藉心灵的神奇能力。 晏柠橙从水盆里捞出洗好的脆桃,用削皮器刮掉外皮,熟练地找到桃核缝隙,手起刀落,核肉分离成两半,再切小块。 她坐高脚凳,托腮打着哈欠,准备给林寻舟发早安语音问候。 其实只几个字,偏偏自己发给自己念了许多次,到聊天界面又反复念完取消。 突如其来的语音通话让晏柠橙手抖,磁性带着点儿慵懒鼻音的嘶哑嗓音传过来,“早安桃桃,想给我发什么?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晏柠橙想道歉,又回想起昨夜。 轻而软地嘟哝着,“早安,林寻舟,我想给你发早安。” “嗯。”林寻舟慵懒散漫回,“希望下次桃桃睁眼当面跟我讲。” 15、吃掉一只桃 脑内高铁飙车,行动和语言上都是蹬辅助轮自行车的晏柠橙招架不住这种直白的枕边人邀约。 饱食催生出的困倦和悦耳带着蛊惑的声音让她思路恍惚,懵懂应答,“那我……会尽快?” 林寻舟没有再回话,晏柠橙把无线耳机的音量调大,又去疑惑确认屏幕上未有中断语音通话。 “林寻舟?”晏柠橙误以为自己这边的信号不好,特地举高手机,踮脚靠近路由器所在的位置。 工作间的窗帘照旧大敞,狡黠的月光浮在白玉盘中,金鱼摆尾打破,水面浮出细密的气泡。 “可以听到吗?”她呢喃着,“我网有点儿差。” “我在。”林寻舟嘶哑含欲的嗓音与低到不能再低的急促呼吸声被扩入耳蜗,连带着微不可察地轻喘,鼻音气声哼着,有短暂的屏息停顿。 晏柠橙不明就里,关切地问,“你踢到床头柜嘛?那吹吹,痛飞飞。” 君逸酒店式公寓套房。 帘布遮光效果极佳,犹如暗夜。 床头的照灯勾勒出床上男人清俊利落的侧脸线条,手机开着扬声器外放置于枕边,林寻舟仰头阖眸,流畅颈线紧绷,牵扯着突兀喉结剧烈滚动。 眼前浮现出女孩子明艳娇俏的脸庞,掌心仿佛触碰到晚礼服开背外露出细如凝脂的肌肤。 女孩子的声音又软又糯,又唤了他一声,“林寻舟?” 手臂埋在被中,要腹下方空调被遮挡处有明显的凸痕掠起,汗珠自深黑鬓发间滚落,淌过优越下颌角。 “唔。”晏柠橙撒娇似得嘟哝着,“林寻舟,你理理我好嘛。” 调子绵长,尾音如似锋刃,轻而易举的斩断林寻舟脑内那根被称为理智的紧弦。 “桃桃。”林寻舟自虐般地用力狠弄两下,抑住冲动,喑哑而沉闷的回应。 晏柠橙追问,“怎么了呀?” 左手折横覆在薄唇之上,林寻舟竭力遏制着自己发出声音,还不想吓到他的小宝贝儿,箍住热铁的宽大手掌速度加快,额角青色脉络浮出, 晏柠橙开始反复练习叫他的名字,“林寻舟?” 浊液在林寻舟掌中溢溅,齿关间漏掉短促的音节,“嗯……啊。” 回应他的是扬声器那头的默然,晏柠橙终于在清明的性感喘息中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什么事。 “我、我、我、不是。” 林寻舟完全能想象出晏柠橙慌张模样,涨红着脸颊羞怯不知所措,就差手写打个草稿再回自己话了,小黄漫画得风生水起,实际上怕是连真人的视频都不怎么看,可爱死了。 挡唇的手臂抓握到手机,晏柠橙的头像是她自己抱金渐层猫猫的合照,视线触到她照片是,某处又跳了跳。 林寻舟餍足的嘘气,宠溺地哄人,“跟我们桃桃没有关系,我是个正常男性,在清晨会有这样的自然反应。” “我知道?”晏柠橙很没底气地接腔,脑袋埋在海豹抱枕里,嗲声嗲气地呢喃,“下次会帮忙的。” 林寻舟敢保证,她说这话时没打好腹稿,漫不经心地调笑,“是吗?” “滴” 语音中断。 小猫咪无法面对这个险恶的世界,晃着尾巴跑开了。 林寻舟带着手机进浴室,水汽氤氲中,狭长眼尾泛着潮红。 某人现在打字也开始磕绊,边发边撤回。 林寻舟耐心地等她敲全句子,才把截图发给她。 川中岛白桃:【我不会、我口嗨的、我知道错了……】 川中岛白桃:【其实也不是不能学……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晏柠橙趴在贵妃沙发上,可怜的海豹抱枕被月匈前丰盈压扁,来回蹬着腿扁嘴懊恼半天,才冷静下来,沉着以对。 大早上非要逼问人家在做什么,是她不对,可不对就不对了,难道去死吗? 问题非常小,只要她当无事发生过,林寻舟总不会再提及。 三十六计,告辞为上计。 歇业桃:【好困,我先睡了,早安www】 在她发出的瞬间,雪花般的截图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伴随着林寻舟句轻飘飘地语音,“我截图保存了,桃桃晚安,好梦” 晏柠橙触电般地扔掉手机,砸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要不,还是,让她,死一死吧? 晏柠橙又自我冷静了很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自己,黄图都发过了,也在谈结婚事宜了,走流程的话,应该不算事。 才掰了半片安眠药回卧室睡觉,无梦酣睡,直到被身下的粘腻和腹部的隐隐不适感生生折磨醒。 粉卷发如瀑披肩,晏柠橙睡眼惺忪地望着天花板,又缓了半天才盘腿坐起来继续放空清醒。 纤长指尖拉扯空调被,晏柠橙挪过位置的床单上,干涸的血,殷红扎眼。 紊乱不定时的月经难得卡日期来了,很烦,不睡不来对吧? 晏柠橙用力揉搓着脸颊,醒得艰难,小腹隐隐作痛,像是在控诉最近饮冰无所顾忌。 她并不是每次都会痛经的,分哪一次,温养滋补可能会被放鸽子、酗酒含冰也可能没有不适。 晏柠橙对痛经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疼就上去痛片,问题很小。 边吐槽大姨妈不听话边擦着指尖的水珠准备去拿药箱,抬眸倏然看到茶几上那盒没有开封的布洛芬缓释胶囊。 晏柠橙意识到什么,有些丝线在脑海里浮现,交织成布幕,放送昨夜林寻舟的奇怪举动。 捏着下颌审视的目光,和晦涩发问的那句,“不冰吗?” 可后来她当着林寻舟的面喝冰,得到的是百分百的纵容。 要知道自己经期太容易了,他们是中学同学,晏柠橙那时就喜静,赶上经期就直接把整周的运动课程都请假。 人无法互相理解说服,可我能够为你买止痛药来以防万一。 心尖被什么掐捏的酸软。 晏柠橙再重新躺回床上,改掉了赌气的歇业昵称,复制黏贴窈窈的格式,给林寻舟发消息。 你桃:【竖琴海豹乖巧gif】 你桃:【吃了你的布洛芬,谢谢老板w,及时雨!】 林寻舟隔了几分钟才回消息。 lin:【不客气,但我希望给你买的所有药品都不必开封,通通放到过期。】 你桃:【我会努力的qwwq。】 林寻舟发的是语音,清越磁性的睡前问候,“再睡会儿吧,晚安,我桃。” 晏柠橙反复听,到眼皮抬不起,才沉入甜梦乡。 梦中仍是少年时代,气势恢弘的礼堂,林寻舟在代表毕业生演讲,黑西裤白衬衫,扣到顶扣,高中制服被穿得熨贴禁欲,清冷矜贵若高山寒雪。 淡漠的视线在几百人精准的中落到自己身上,没有半分变化的掠过。 字正腔圆、不徐不疾地背着稿,“……七载同窗,祝君前程似锦,一往无前。” 很奇怪,明明是毕业典礼的场景,晏柠橙左顾右盼,周遭的面孔却都模糊不清,像是蒙了层薄雾的人偶,她僭越的伸手去触碰,雾散开,收回又聚拢。 偌大天地,只有她与林寻舟是真实的存在,却不觉半分可怖。 晏柠橙起身,整理百褶裙,穿过人群朝着台上走去,林寻舟念完了稿,掌声雷动,冲破云霄。 他没有回后台,而是再往台下走,走向晏柠橙。 第四排时终于面对面而立。 “歪了。”林寻舟狭长眼尾蕴着笑意,低头去仔细她整理佩戴歪的毕业勋章,晏柠橙怔愣,直到温热的唇落在额前、眼睑。 距离近到呼吸缠绕,鼻尖相抵时,微糙的指腹在捏捻耳垂,一声又一声的唤她昵称,“桃桃。” “可以亲吗?”指尖划到后颈扣住她的后脑,没有等她启口回答,吻就落了上来…… 从来好梦容易醒,晏柠橙再睁眼时呼吸急促,尚溺在悱恻痴缠的情景里无法快速脱离。 她抚着心口平复,乍然发现,自己在港念中学那四年,没能留下任何现在还会无事常挂念的“好友”。 温馨的记忆尽是天台云霞、放学后空旷独属于她的宁静时刻,和有关于林寻舟的一切。 声控窗帘接收指令,朝着两边墙退开。 已近黄昏,落日熔金,薄暮冥冥。 几许红霞在天际翻涌成绮,晏柠橙翻身下床,客房在二层,舒悦窈的衣帽间和化妆间同样在二层,主卧有电梯直达。 化妆间门没关,晏柠橙反手轻叩,得到了首肯后趿着海豹拖鞋入内。 舒悦窈已经底妆,支架上立着pad,外放音效清冷无波,像极了林寻舟的嗓音。 晏柠橙笑自己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就算了,怎么还能时时刻刻幻听? 她撑手沾边坐到空台面上,晃着长腿碎碎念,“窈窈在看什么呀?” 反正会戴面具,妆容简化到只有唇妆就好,舒悦窈敷着唇膜,眯眼从置物架中挑选口红,随口回,“你男人。” “啊?”晏柠橙茫然。 蜜桃成熟時 第17节 舒悦窈举起pad直接塞她手里,“你自己看。” 晏柠橙垂眸,屏幕上是庄严肃穆的会场,林寻舟黑衣,坐长桌正中央,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游刃有余的讲着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直播间的标题解答了一切:【林氏集团幻飞多旋翼无人机发布会】 晏柠橙是知道这款产品的,也有幸拿到了实物试用。 幻飞是款集拍照、摄像功能为一体的多旋翼无人机,研发多年,她曾尝试全景拍摄云海,效果拔群,那是去年年初的事情。 五年研发,再到推向市场,又花了近一年半的时间,被外界认为是林氏进军科技领域的诚意之作。 然而就是这样关系到集团命脉的发布会前一天。 林寻舟会陪她熬夜吃火锅、漫无目的地消食散步。 晏柠橙为自己写过许多少女漫画的脚本,青梅竹马、破镜重圆、久别重逢、极限拉扯……她自己的脚本总是至死靡它的情感。 内核无一例外的指向同处: “偏爱是证明你爱我/我爱你的唯一方式。” 所以中学四年、本科三年。 花掉全部注视与仰望求购得到的彩票,会否真的开出头奖呢? 晏柠橙回过神来时,屏幕上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你桃:【我睡醒啦(づwど)】 撤回慢了半拍,右手拖着的pad上,肃穆淡漠的林寻舟低头,手指动了动了,多角度镜头正巧切近,捕捉到他唇线微扬的弧度,温柔笑意转瞬即逝。 lin:【早。】 发布会现场合作者和媒体百余人,而林寻舟在抽空回她的消息。 不必克制心跳,晏柠橙笑靥如花,雀跃把左右手的设备都举到眼前。 掀眼皮回被提问内容时,照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泠冽模样。 天生的上位者,话少而致命。 港媒向以尖锐闻名,下一位提问的财经记者刻意问,“刚刚看林总回信息时候笑了,请问是有收到什么利好消息吗?方便透露吗?” 林寻舟望着镜头的深邃眼眸未有丝毫波澜,薄唇开合,平和答,“没什么,我家的小猫咪睡醒了,在看它。” 起立的财经记者笑着为自己开脱,“看的出林总是真的很喜欢家里的猫猫了。” “……”晏柠橙嘟哝着,“喵喵喵?” 舒悦窈理好变装白无垢的领子,起身按她的脑袋讲,“喵错人了,找你寻舟哥哥喵去,我家没有桃喵喵,走了,晚上吃什么宵夜给我发消息。” 晏柠橙跳下化妆台,把文字版的喵喵喵发给林寻舟,去送舒悦窈到门口。 年幼时父母忙碌不在身边,回奶奶家看她的次数寥寥,于是晏柠橙从小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清醒时送家人出门,迎家人进门。 她的朋友不算多,每个都很珍贵,可享受与家人同样的待遇。 lin:【乖。】 林寻舟回复的字极少、不太快,游刃有余的切换着集团发言人与……“未婚夫?”的身份。 晏柠橙在一千公里外,隔着屏幕,肆无忌惮地触碰到林寻舟的脸颊、脖颈、手指。 看他抽空,给自己应答。 烧红的晚霞盘亘天际,弯月与落日在低空相会。 落幕与初升,在霞光万道里颇为黯然。 晏柠橙臂弯里捧着pad,小心地把花苞没能炸开的花朵拯救出来。 微风拂着花叶,奏响微弱的乐曲。 lin:【吃饭了吗?】 你桃:【还没有呢,家里的阿姨请假了,等下看看吃什么。】 他们的交流速度很慢,晏柠橙开了声音提示,用花钳剪了些色系搭配漂亮的来做插花。 她正戴着手套往下捋花刺,林寻舟的消息弹出来。 lin:【方便给外卖开下门吗?】 晏柠橙愣了下,切到微信主界面。 发现三分钟前,业主小群中有管家发来的消息:【您的外卖到了,我在楼下,麻烦按下电梯。】 月昇公馆是全封闭小区。 一梯一层,每层都配了专门的物业管家。 晏柠橙答好,下楼去刷电梯卡,外卖被放在电梯置物架上,两大包。 主食是酸辣肥肠粉和热卤全拼,甜品是芋泥奶酪虎皮卷和蜜桃果冻,意外的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玻璃房的茶几被花占据,晏柠橙坐在露天花墙下嗦粉,看自己并不能完全听懂的发布会。 拍自己面前的景致,把所有的东西浅尝后诚恳打字,准备回林寻舟:【好吃的,谢谢。】 想了想又把“谢谢”去掉了,换成了卖萌的颜文字表情。 林寻舟回了她短时间的最后一条,简单的一个“嗯”。 晚上六点五十四分,日落时刻,残阳被地平线吞噬。 夜幕垂坠悬顶,苍穹的红霞始终没有散去。 林氏的发布会接近尾声,变装品酒会已经拉开帷幕。 晏柠橙吃累了,伸了个懒腰打哈欠,睡裙随着动作上延许多,修长笔直的腿斜撑着,鹅黄的保加利亚玫瑰亲吻她手背。 细雨入夜无声息。 玻璃上横扫出的丝线划破暴风雨前最后的安宁。 16、吃掉两只桃 晏柠橙这些年来极少参加社交活动,微信、ins、推特大号加的朋友确是不少的。 她懒得和人多讲话,包括拒绝对方后来解释为什么能抹下面子拒绝,所以女孩子要联系方式都会给,被关注后会出于礼貌回关。 晏柠橙设置分组屏蔽,平素不联系,也不会点赞刷存在感。 发漫画的二次元账号严格捂死,只有特别信任的朋友知道,没人外传过,多年来都属于是朋友圈幽灵躺尸选手,若非过年群发祝福都不会注意到的存在。 因此出事时,晏柠橙被自然被放在了忘记屏蔽的范围内。 【我刚刚看到闻落行挨了巴掌、舒悦窈哭着跑出来,没看清卫钦的脸,秦斐然直接摔杯让大家把嘴闭上,果然是人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能见到啊。】 【刚刚秦家换装酒会,重大新闻,多图私聊我!】 晏柠橙人没有到场,只是闲暇刷了个朋友圈的功夫,就知道窈窈哪儿出了事。 在帝都,没人会拿闻落行被扇耳光开玩笑。 会有这样的场面,意味着舒悦窈下了决心。 后面两个陌生的人名是谁,晏柠橙完全不需要理会,闻落行与舒悦窈这段爱恨情仇,她是最最直接的旁观者。 在还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现实青梅的时候,隔着网络互诉过太多愁肠心声。 晏柠橙足够了解舒悦窈,这些年里从闻落行哪儿得到的苦楚,桩桩件件都被舒悦窈塞入以爱为名打造的蚌壳,用血肉打磨成晶莹剔透的珍珠。 如果不是绝望到极点,心如死灰,舒悦窈才不会是主动放弃这段感情的人。 夜雨潇潇,忧思重重。 满地狼藉,都已无暇多顾。 晏柠橙双手置于前胸,深呼吸几口气,才去抓愤然扔到置物筐里中的手机,她想跟舒悦窈讲的很少,就两个字。 “我在。” 男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愿意再写词的话,我画画养你就好。 点开微信聊天框,已经有另一条消息安静的躺置顶中。 你窈:【我桃今晚想吃什么宵夜呀?】 语气宁定的仿佛不似经历过朋友圈中描绘的场面。 平静分为两种。 一种是意识到一切都会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在挣扎无用;另一种是万事筹谋妥当,千磨万击浑不惧,任尔东西南北风。 晏柠橙在得到好友消息的刹那放下心来。 她回:【港式点心吧,都可以,你看着给我带就好啦ww】 与林寻舟的消息停在五十分钟前。 发布会结束,后续的才是正式商榷合作订购之类的阶段。 lin:【我去忙。】 你桃:【你去,我去插花。】 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最后决定不再叨扰,晏柠橙起身,下楼开始打包自己的家当。 过去四年中,月昇公馆算她在帝都的半个家,卧室画房偌大,东西不算少,早收拾早和窈窈一起打包跑路。 “桃砸。”嘶哑而明亮的嗓音透过来。 坐在沙发上打包物件的晏柠橙趿着拖鞋“哒哒哒”的从客厅跑到玄关,唇线平抿,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好友。 因为是变装酒会,有面具遮挡,舒悦窈出门时就只画了唇妆,当下花了大半,面如纸色,眼尾薄红,下眼睑微微浮肿,盘发散碎落在鬓边额前。 明明比晏柠橙想象中更加落魄难过,却硬生生地挤出抹笑意,提手里的精致打包盒沙哑宽慰她,“乖,我没事,给你带了宵夜。” “窈窈。”晏柠橙弯腰,把她的毛绒拖鞋摆正到脚边方便换,又伸手去接外卖盒,关切问,“真的没关系吗?” “我和闻落行这段关系结束了,约了他十一点谈,会选在外面,不会打扰我们桃。”舒悦窈进门,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她今晚只饮了酒,情绪剧烈波动后又大哭,喉咙被灼烧过那般撕扯的疼。 晏柠橙注意到,皱着眉给她比量暂停的手势,接过外卖跑回屋里,摸着杯壁小心的兑了杯温水捧来给她,“喝点儿。” 蜜桃成熟時 第18节 舒悦窈仰头一口气饮尽,进屋换身上厚重的白无垢,又拐进卫生间洗脸。 晏柠橙抱了只海豹玩偶,随着她一并移动。 舒悦窈出来时,晏柠橙正靠墙蹲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晏柠橙原本眼型就漂亮,眼角尖而下垂,外眼尾上扬,整体走势狭长又非那种细长,是不太标准的狐狸眼,加之妈生的水蓝色的虹膜,风情万种又极具魅惑。 因五官明艳大气,不怎么熟络的人乍看会觉得有攻击性,而熟人只会觉得,这完全是只漂亮的布偶猫咪,脾气好得不行。 被流水滋润过的咽喉痛感去了大半,嗓音柔了许多,舒悦窈弯腰,和她对视,“喵?” 晏柠橙迟滞地回以卖萌,“喵呜?” 舒悦窈逗完又拽晏柠橙去餐桌边,揪着虾饺顶端,先塞了只到自己嘴里,让好友放心,才又喂给晏柠橙。 是挺出众的粤点水平,水晶皮薄,虾肉q弹,加了脆嫩的笋来充盈口感。 晏柠橙慢条斯理地咀嚼,疯狂往舒悦窈面前夹菜,心跟胃总有一个要满满的才好。 “抱歉哦,这次你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我们不回再回这里了。”舒悦窈咀嚼着食物,含混地讲,带着几分歉意。 惊雷被隔绝在外,只余下沉闷的响。 晏柠橙与舒悦窈并排坐在餐桌的同侧,离得近,听得真切。 “没关系,我已经打包的差不多了。”她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吞下,才启口回应,晏柠橙讲话的语速很慢,温吞地开解着好友,“没关系的,窈窈别难过,我们可以回港城,我喜欢港城。” “港城啊。”舒悦窈重复了一次,颔首展颜回,“终于要回去了,那桃是今天收拾好东西跟我走,还是明早等人来接你?” 雷鸣电闪暴雨夜,所有航程都被迫延迟或取消,她们飞不了。 晏柠橙戳了段肠粉,软润嫩滑,在筷头颤颤巍巍的晃,她眯着眼睫看了会儿肠粉表演,一口吞下,才又斟酌着问及,“闻落行是做了让你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对吗?” 舒悦窈粲然,“是啊,所以桃桃要快点儿吃饱,然后帮我去整理要给闻落行的东西。” “分开后还要给他留东西吗?”晏柠橙疑惑。 舒悦窈小口咬着汤包外皮,幽幽道,“当然,既然要离开,那我想让他看看,我曾经对他有多钟爱。” 晏柠橙没有除开暗恋外的感情经历,在感情这条路上,她前十年走得平庸无奇。 若是拿去某些匿名树洞投稿,够代餐所有青春期暗恋未果,成年后放不下的人。 目前则异常的离奇,因为结婚诉求系林寻舟提的,直接略掉了恋爱流程,抱着目的在……相处? 没有相似经历的人注定无法感同身受。 晏柠橙不能理解舒悦窈的行为,却会无条件支持好友,本着为朋友出头的想法,她脑内飞速轮转着曾经看过的小说、动漫、电视剧分手乱杀打脸对方情节。 首先要排除古言和玄幻戏份,假死跳崖是不能整的。 生命诚可贵,要死也得是闻落行死。 汤匙起起落落,文火慢炖的排骨原本就已脱骨,被搅碎成絮,靓汤里漂浮。 旧事犹然复现在晏柠橙面前,她和舒悦窈都是自由职业,一个画画,一个填词,有灵感的时候通宵达旦连着熬大夜,没灵感的时候疯狂摆烂,口味契合,生冷腥辣毫无禁忌。 作死多了,月经都不怎么正常,舒悦窈是个有性//生活的人,月经迟到超过半个月,就惯性的测一下图心安,她会握验孕棒如同焚香,虔诚的祈祷神明,再进卫生间测验。 据说闻落行在这方面尤其仔细而注意,是个每次事后都会灌水确认没有漏的人,可就如同林寻舟说自己结,扎的原因相同,总不是百分百的。 危机解除后就开始玩闹,因为验孕棒上的淡粉色赏心悦目,所以她吸色做了包括墨水和签字笔之类的一系列同色系实用工具。 既不回头,何不做绝? 掺和别人感情绝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晏柠橙就是选择感情用事,她的朋友不多,都很珍贵。 只要窈窈能开心,麻烦和骂名之类烦心事,她照单全收。 “窈窈。”晏柠橙理顺字路,缓缓抬起头,筷子被安置在伸懒腰的海豹筷架上。 舒悦窈应,“你说。” 晏柠橙郑重其辞道,“记得之前你说验孕棒上粉色娇嫩,我给你做了水笔的事情吗?” “当然。”舒悦窈不假思索,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是个非常阴损的提议,没到一种与君相决绝,你头七我放烟花的心态,都不怎么合适做。 晏柠橙还没听完舒悦窈完整的事情梗概,僭越与否未尝可之。 她惯性会把想说的话过一次脑,全部理顺后才完整的说出,否则长句会有顿停与结巴。 现在来不及,就直接磕绊着讲了,“我……之前看狗血八点档、追妻火葬场言情,时常出现女方带、球、带球跑分手离婚以后,渣男追悔莫及,痛不欲生、要死要活的情节……” 晏柠橙越往下说,越觉得离谱,紧锣密鼓地补充和解释,手都比划上了,最后硬生生找到了仍在沙发上的pad,写起来了起来。 她才写到半截,舒悦窈就已经竖起了大拇指。 所谓诤友,是明知吃力不讨好,依然为你迎难而上的人。 舒悦窈囫囵吞下灌汤包,夸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桃可真是个小天才,抓紧在吃两口,吃完干活了,给验孕棒上加条线,你来画。” “我拿尺画。”晏柠橙粲然,得此重托,必不相负。 主卧的窗帘没有拉,暴雨如幕,模糊万家灯火。 加高的架子内格摆件已经被打包装好,替换它们位置的是四个单线验孕棒。 三屏全开着,多维度参考着网上能找到的验孕棒双线图,晏柠橙调整角度叠图,用卡尺反复量取,再抽了张试纸来测试水笔的洇染痕迹,最后选定了蘸水笔和彩墨的方式。 落到实处时是一气呵成的线条,与单线并行,一个颜色稍浅,是网上说的孕早期或假孕,另一个则是深色,“实锤”怀孕的检测卡。 两份都有,来造成中舒悦窈之前测过,忐忑不安许多再测,发现真的中了的错觉。 晏柠橙把画好的验孕棒拍照,与网图叠图,确认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才递给在她旁边伏案写着那本用来累积爱意与扣分手帐本的舒悦窈,软语问,“这样可以吗?” 舒悦窈正好写到最末,将笔随手一掷,手帐本就大大方方的摊开放着,举起两只验孕棒对光眯着眼睛端详片刻,感慨道,“可以啊,我桃就是牛逼plus。” 晏柠橙腼腆地笑笑讲,“没有,照着画而已,我帮你收拾东西吧?” 在收拾前,两个女孩子现在客厅演了出无剧本的狗血话剧。 闻落行在家里安装了监控、且在她的手机中加了gps定位,舒悦窈早知道,并未戳破过,但晏柠橙的卧室与画房没有。 现在这些都变成了巨大的舞台。 能共同分享一个吸管饮料的人默契十足,半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意思,不需对戏。 晏柠橙抱膝坐在沙发上,痴痴望着卫生间的方向,发呆五分钟后舒悦窈冲出来,面露难色,无措地呢喃着,“怎么办桃桃,我怀孕了。” “啊?”晏柠橙把耳朵揉得发红,难以置信问,“什么?” 攥着验孕棒的指骨泛着青白,晏柠橙起身,跌撞得握住舒悦窈的手腕,颤抖着抬起,低头又抬头,霎时间花容失色。 “你、你、你。”晏柠橙急了就口吃,好不容易说完,“想怎么办?” 舒悦窈耸肩,无所谓回,“看我心情,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好过生在个不幸的家庭里,从小看爹妈争吵不休吧?” 八点档到高潮迭起时总是这个剧情,两人骂骂咧咧地和看过好几部,桥段信手拈来。 爽了吗? 爽了就行。 反正晏柠橙和舒悦窈都要离开,身后洪水滔天,也算闻落行的,他活该。 舒悦窈收拾出的东西很多,闻落行在钱方面没有亏待过她。 拍出史上最高价格的粉紫钻石、与价值连城的克什米尔矢车菊蓝、粉橙色帕帕拉恰……都被扔在桌面。 手帐本与有市无价的祖传玉镯并排放着。 晏柠橙替好友收拾着竖琴海豹的抱枕与玩偶,满满当当地塞了整个行李箱。 最后舒悦窈环顾满是她生活痕迹的主卧,偏头伏耳对晏柠橙小声讲,“等下帮我装个针孔摄像头。” “为什么……要装啊,你还放不下吗?”晏柠橙蓝瞳微眯,小小声问。 “不。”舒悦窈笑了下,“我想知道,我走后,闻落行会是什么表情,如果能看到他痛苦难过的话,可以相对增加我无聊时候的快乐。” 晏柠橙松了口气,点头应允。 舒悦窈行李箱是硬被抱枕玩偶填满的,限量彩妆填缝,需要多余外带的仅是一副卷轴。 还差半钟头到约定谈判的十一点。 她借晏柠橙还没来得及打包的化妆台化妆,箱子立在手边,晏柠橙职业病发作,对书画类充满好奇心,眨着眼睛问,“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舒悦窈刷着睫毛膏柔声应。 晏柠橙小心翼翼地拉开卷轴,是副书法作品。 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闻落行”,落款的印章是谢邈。 谢邈,舒悦窈最喜欢的书法家,四年前巡演途中心梗意外离世。 舒悦窈有一副谢邈为她写得真迹,但从不示人,无法悬挂,只因为上面写着闻落行。 晏柠橙对着卷轴怔然发懵,舒悦窈睁着眼睛等睫毛膏干透,“想问就问。” 晏柠橙没问,她讲了个陈述句,“你是真的好喜欢闻落行哦。” “你给我把限定词加上去。”舒悦窈抖着化妆刷上的余粉,靠近镜子给自己打高光。 晏柠橙从善如流,“你以前好喜欢闻落行哦。” 舒悦窈没有再回应她,仔细的对镜把剩下的妆容画完。 雨声急切纷杂,晏柠橙握着那副字发呆。 她忽然听到句很轻、轻到分不清是不是错觉的低喃。 “我以前很爱闻落行的。” 晏柠橙照旧送舒悦窈到门口,把她的行李箱推递出去,留自己扫尾,收拾多余的残局。 她把验孕棒扔进主卧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又揉皱、打湿了几张纸巾掩盖好,家里的阿姨是个仔细人,每次收拾时都会有分类,会被发现的。 晏柠橙立在窗前,暴雨滂沱,雷鸣在耳侧爆裂。 曾经、过去、从前。 都可以算作世界上最残忍的词汇,它们的出现意味着物是人非。 爱是真的存在过,只不过会消弭殆尽。 蜜桃成熟時 第19节 至交好友会殊途、青梅竹马会决裂,斩钉截铁会被收回,信誓旦旦会被背叛。 人生啊。 手机屏幕泛出幽蓝的光,是舒悦窈发来的:【勿念,我桃乖。】 明明自己杂事忧扰,还在要她宽心。 把要处理的事情放到备忘录里,条条框框的列好,今宵注定无眠。 潮湿的雨夜使人心生寂寥,晏柠橙忽然有点儿想念林寻舟了。 川中岛白桃:【我今晚有事要忙,提前晚安。】 今天之前,晏柠橙与林寻舟都没有互相问候早晚安的先例,可她这样想,于是就这样做了。 几分钟后林寻舟回了消息。 lin:【辛苦了,我这边也还没有结束,等我结束,再来跟你道晚安。】 事事有回应的感觉妙极了。 晏柠橙俯身,额头贴到落地窗檐,呼吸哈出大片的雾气,缓了许久后,她直起身体。 指腹沾抹着白气,划写林寻舟的名字,晏柠橙安静的看着雾散掉,点开手机屏幕,为自己选了个最近的双数日子。 6月10日。 今晚雷暴,明天林寻舟的行程计划该已经列明。 而她要预约他的后天,和今后的人生。 舒悦窈立在门洞探出的屋檐下等江烬人到,她早开了静音,电话、短信与微信都已经炸了锅。 能看到哪条要全看发送时她是否看屏幕,很随缘。 林寻舟:【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吗?】 你窈:【有,帮我照顾我桃。】 林寻舟:【照顾桃是我的责任与义务,恕不帮忙。】 17、吃掉三只桃 晏柠橙从二十五楼俯瞰,滂沱暴雨模糊万家灯火,亦模糊人间的爱与恨。 朋友圈里的揣测雪片般纷飞,现实里的几位立在雨中。 今夜的一切都如覆水,再难收。 晏柠橙发了很久的呆,直到窗外的车灯都消失,收到舒悦窈的关切:【我和江烬走啦,也跟闻落行讲了,他今晚不会上去,贴贴桃桃。】 她垂眼回过“知道”才转身,去开冰箱。 应长乐不再需要语文成绩后,月昇公馆二层的常客就只剩晏柠橙一位。 冰箱的保鲜格里板板整整的摆着清水白桃与冈山白桃,还有两只川岛中白桃。 凉气拂面,神思跟着清明起来。 人这种生物,永远爱屋及乌,晏柠橙很难评价闻落行这个人。 他们接触最多的时候,是小学前三年。 但自己的确因为舒悦窈,得到了闻落行颇多眷顾,仅就她爱好吃桃子这一点,二层的冰箱里就总能看到应急最合时宜的桃子品种。 春有美国超红蜜桃、夏有清水白桃、冈山白桃、秋有黑桃皇后、冬有雪桃。 舒悦窈本人对水果桃子没有特别的偏爱,分不清品种,还在问自己,“我桃喜欢吃什么品种”的时候,闻落行已经让人准备齐全了。 晏柠橙自己家里也享有同样的待遇,可月昇公馆总归不是自己家。 冰箱敞得久了,外壁开始凝水汽,晏柠橙抹开,伸手捧了两颗清水白桃出来。 刷干净表皮的容貌,靠在橱台边慢吞吞地剥皮、切块、然后加冰块捣碎。 晏柠橙完成后才顿觉步骤出了差错,该是先冲咖啡的。 倒也无甚关系,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 她挑了浅度烘焙的耶加雪菲,手磨豆子时就嗅到了特有的柠檬、花香与蜂蜜般的水果甜香气。 这是晏柠橙做蜜桃冷萃最常用的豆子种类,基调是柔和的柑橘调果酸,酸味不明显,口感清新明亮,与蜜桃互不宣兵夺主,质感柔软。 咖啡液被冰层隔开,美轮美奂的粉褐渐变。 晏柠橙搅匀,又加了片柠檬增色,终于调到了最满意的口感。 再次确认过避孕棒的丢弃方位后,晏柠橙无意间扫到璀璨珠宝中央的手帐本,她意识到了什么,站在书桌前沉思许久,还是倒着翻开了手帐本。 晏柠橙从后翻,翻到前一张有日期处便停了下来,如她所料,今天的窈窈忘了写,验孕棒的时候还没有加上。 事要做绝,她给舒悦窈发了条微信说明情况,紧接着开始提笔在草稿纸上模仿好友的字迹。 大家都是书法爱好者,有自成体系的分析笔画能力,晏柠橙练了十来分钟,自觉能有七八成相似,取了只红笔,提起阖眸开始回忆崩溃时刻的心境。 急刹车的尖锐嗡鸣,晏柠橙睁眼,落笔,水墨晕染颤开,带着扭曲地写下去。 没怀过孕,但看过让人恨的牙痒的狗血漫画桥段,词是对着手机直接抄的脚本,替换了人名。 “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才24岁。我要告诉他吗?为什么是现在?哪怕早一天呢?为什么要我发现闻落行根本不爱我、根本不在意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是命运给我的惩戒吗?可为什么不是报应在我身上,而是要带来多余的生命呢?” 一气呵成,前言不怎么搭后语,绝望痛苦跃然纸上。 近年晏柠橙很少于纸面作画,顺手涂鸦的草稿倒是有不少,她是个很少回顾自己作品的人,随意拢起扔进垃圾桶。 从傍晚看到朋友圈时就开始整理行李,到现在已经大差不差。 公馆的安保做得很好,信件快递都是统一的门卫处接收,然后速递刀各楼下信箱的,会被阿姨取了,放在玄关单独的柜面上。 晏柠橙占据了柜面不小的范畴,她的住址不公开,有时心血来潮会换风格小号投稿,在哪儿住,就在哪儿寄出,都是一次性买卖,晏柠橙不缺稿费,懒得拆。 时间久了,杂志的复稿函与合作方寄来的漫展邀请函之流都堆砌在柜中。 本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态,晏柠橙决定取走,顺便帮舒悦窈一起。 纤细的手指卡着信封边缘,正理着,语音乍然响起。 “lin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晏柠橙手忙脚乱地接起,拢着的信四零八落地散开来,有好几封滑出去,顺着落到了柜后的缝隙中。 “方便接语音?”慵懒低沉的嗓音贴着左耳传过来,带了三分微醺的酒意。 晏柠橙背靠着玄关,仰起头,悠悠应,“方便的。” 澄明的灯火撒进眼底,她凝视融融灯火,倏地想起个因为南北地域差异而造成的巨大笑话。 刚到港城念书那会儿,晏柠橙的粤语水平和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念中国歇后语一样不明所以。 少年人动不动就喜欢起誓。 大家最常说得是,“我对住灯火发誓。” 晏柠橙不理解,那家伙要是灯灭了,岂不是誓言当场无效? 被针对时有人哄闹着要她对灯发誓,否则认定就是她背后打的小报告。 晏柠橙不想理会,又懒得多交涉,所以回问,“为什么不是对天?” 是因为不敢吗?都唯心主义到立誓了,当然是怎么狠怎么来。 违背誓言的人遭五雷轰顶才对吧?光停电有什么用? 众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让你对灯,你就对灯,哪儿那么多问题?” 晏柠橙莞尔,讥讽回,“我凭什么配合?” 女声尖锐刻薄,“因为你有嫌疑,钱莲被举报的时候,你根本不在教室里。” 晏柠橙转着笔不再理会,完全忽略掉周遭绕着她的视线。 她妈都不敢保证要自己做什么,自己就会做什么。 “他人的信任”又算什么东西呢? 自由心证。 “那不如一起对天发誓好了。”清冽的嗓音乍起,晏柠橙抬眸,林寻舟撑手坐在讲台上,白衣如雪,睥睨着台下的闹剧,眉目间尽是不耐,淡漠地讲,“按规矩来,我当时也不在教室里,我林寻舟对天发誓,是我举报钱莲的,我死自己和全家,请吧,就从你开始。” 林寻舟随意的点到刚才逼问晏柠橙的女孩。 对方愣住,微笑开脱道,“都是同学,不必玩这样大吧?” “为什么不呢?”林寻舟用她刚才的话回问,“让你对天,你就对天,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我校的处理方案公示需要时间,并非实时处理,在座各位嫌疑均等,通通发毒誓,才算公平。” 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晏柠橙已经记不清了。 泛黄折旧的记忆,只剩下日光里少年林寻舟玉质金相的侧颜和倨傲神色,明晃晃地荡着。 更久以后,粤语和普通话一样熟练的晏柠橙终于弄明白。 对住灯火发誓,是粤语地区的俚语,有两重含义。 一种是她当时理解的那样,无厘头俏皮话,灯灭誓消,另一种则是两广多祭关公,香火引意出灯火,和所谓的对天发誓别无二致。 当年那群人是何种意义已不得而知,晏柠橙也并不在乎。 她扬手去握住投来的光源,林寻舟的嗓音再响起,“在做什么?” “发呆。”晏柠橙轻声细语回。 大概是习惯了她讲话的脱险状态,林寻舟又换了个问法,“那刚刚我们桃在做些什么?” “……”晏柠橙哽住,小心地试探着,“想你?” 漫不经心的低笑敲着耳骨,林寻舟懒洋洋地继续问,“那在之前呢?” 晏柠橙坦然而直接,“我不能说。” 再之前是窈窈的私事,她们精心布下的局,即便是面对林寻舟,晏柠橙也不会讲出。 “这样啊。”林寻舟的音色微哑,噙着笑意,“那我自己讲好了,我刚刚在想桃。” 隔音做得很好,玄关处安静。 扬声器外放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与手边杯中冰球碎裂的声响。 蜜桃成熟時 第20节 林寻舟讲了下去,“想我很喜欢桃。” “……”晏柠橙抚着心口,软甜问,“请问、你是、喝醉、了吗?” 林寻舟散漫而认真地答,“我不喝醉,就不可以我对未婚妻讲喜欢了吗?” 球星闪电劈落,亮光照彻天际,蔓延到屋内,与橙黄水晶吊盏争辉,晏柠橙偏头寻着光源望过去,一时对不上话,不经意地发出小动物一样的语气助词,“唔”。 林寻舟轻嗤,揶揄道,“请问我现在是在和什么小动物通话呀?” “那你。”晏柠橙缓缓问,“喜欢什么小动物呢?” 林寻舟抿了口酒,置杯声清亮。 他敛了笑,肃然回,“我喜欢大名叫柠橙,小名桃桃或者桃子,以食用桃子为生的。” 晏柠橙默然小半分钟,还是将心声吐露,“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算了?” “也行。”林寻舟爽快地答应,“那麻烦桃桃先报个身份证给我。” 冷知识。 言语障碍和社交恐惧都不等同于哑巴,在反复背诵过某种东西后,并不会卡壳。 晏柠橙是念完后,听林寻舟精准无误地报出来,才反应过来现状的。 鼙鼓催征的心跳促着血液冲涌上脑海。 我喜欢的人似乎、好像是在表白心迹,说喜欢我? 短暂的静默后,林寻舟淡淡开嗓,“我去洗漱了,提前晚安桃桃。” “唉?”晏柠橙心念电转,“我不介意。” 她想说的是我不介意你那边水声嘈杂,你在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明白。 “我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讲,“桃桃确定要听吗?” 皮带金属扣敲什么,清脆得响,震得晏柠橙一激灵。 “那、那、晚、晚安。” 道过晚安,晏柠橙迅速地切断了语音通话。 她仍靠在玄关的橱柜旁,握起蜜桃冷萃,贴脸给自己降温。 林寻舟和她想象中大差不差,是那种很平和面对欲望的熟男,有需求的时候就解决需求。 现在的他,是在浴室,还是……躺椅上呢? 骨节分明的手掌会握着烫铁怎么样呢? 有些事情不能再多想。 美色误事。 杯壁的水珠顺着小巧下颌流淌,晏柠橙回过神来,突然有点儿后悔了。 早知道应该问林寻舟爱什么小动物。 但“爱”这个动词,又完全无法用以囊括大类。 喜欢而已,不是爱。 但足够了,少女时代夙愿圆满。 刚才滑落的信件有卡在柜后缝隙中的,晏柠橙半蹲着,废了些时间,又借用筷子,才全部捡出来。 打包好行李,挂壁的时钟夹出直角。 午夜的娱乐新闻弹窗带了熟悉的名字,晏柠橙不由自主地多给了眼神。 #ember小祖宗#江烬疑似爆出正牌女友…… 晏柠橙点进直播间,发现是舒悦窈的游戏id,窈窈与江烬双排lol。 失恋夜打游戏,总好过酩酊痛哭,整挺好。 晏柠橙对江烬其人称得上“了解”。 少年成名,十八岁的dota2世冠,二十二岁第二次s赛夺冠捧杯后在巅峰宣布退役,电竞界的传奇。 早年舒悦窈帮他们牵线搭桥,江烬的人设立牌与团队的漫画都是晏柠橙主笔,一度算得上是年度省事价高的最佳甲方。 弹幕多,疯言疯语就多。 晏柠橙开屏蔽送刷屏的礼物,以另一种方式通知了舒悦窈,“你桃都收拾好了,安心。” 睡前拉窗帘时雨势渐微,昏暗路灯下,闻落行站得很直,仰面朝天接着雨水,脊柱仿佛永不曲折。 现在的闻落行颓然落魄,以后可能会更惨,也可能不会,但哪又怎么样呢? 晏柠橙见过十四岁痛哭流涕和绝食减肥的舒悦窈,不会同情搞砸亲密关系的闻落行。 她神态自若的拉好窗帘,盘腿坐回床上,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狂欢,不如醉倒。 破晓时暴雨初歇。 热搜榜单被江烬和狗仔语焉不详的爆料占满,还未醒来的吃瓜群众将迎来未来三天唯一的休息时间。 晏柠橙把小半瓶1951年的奔富葛兰许干红喝完,趁醉给林寻舟发了条酝酿半宿的语音。 她已经见惯了感情里最坏的模样,偏要逆流而上。 “你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带证件来帝都,我们领证,我等你到民政局下班前。” 林寻舟的秒回让晏柠橙傻眼。 lin:【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三十二分,我猜桃桃想说的是明天见。】 你桃:【……我吵醒你了?】 lin:【吵醒了,所以你准备怎么负责?】 醉话分两种。 吐真言与不认账。 晏柠橙就属于拉人说银行卡密码的前者,红酒入口温淳,后劲十足,宿酲不消。 她晕晕乎乎地按着语音软糯回问,“我嫁你负责,不可以吗?” 林寻舟的语音通话在下刻打了过来,晨起的嗓音比平时更为磁性喑哑,带着蛊惑,“可以。” “所以我是真的吵醒你了吗?”晏柠橙秃噜着呢喃,逻辑全然颠倒过来。 林寻舟扯着夏凉被,饶有趣味的逗,“不算,是因为桃桃说提前晚安,没说晚安,所以我失眠到天明。” “啊这。”晏柠橙含混其辞,“那、那外加一个吻?” 林寻舟戏谑回,“成交。” 哈欠连天的晏柠橙捧着手机发呆,低沉悦耳的男声宠溺哄,“骗你的,我其实是睡醒了,该去晨跑了,小宝贝儿该睡觉了。” “我其实。”晏柠橙呼出口气,“很想睡哎,可你喊我小宝贝儿。” 林寻舟阖眸,醉酒后妩媚娇纵的女孩子仿佛就在眼前,跪坐在腿上,细长的发丝拂过脸颊,伸手就能压到胸口搂好。 想抱到她,已经等了十年,再等一天就好。 “那小宝贝儿先躺下,盖好被。” 晏柠橙从善如流地照做,“好了,然后呢?” “闭眼。”林寻舟有意压低音调,“小宝贝儿晚安,记得梦到我。” 18、吃掉四只桃 雨后碧空如洗,卧房里暗无天日,纤长的腿踢开空调被,半搭半压的垂在床沿,晏柠橙侧卧,以半蜷缩的状态坠入梦乡。 睡前想念的人,梦中就会见到。 私立贵族学校的基础配置对得起高昂学费,师资优越,双语教学。 校园偌大,有独立的体育馆和艺术活动楼,社团五花八门。 春季学期有艺术节,秋季学期有圣诞晚会和元旦晚会。 港城特有hkdse(港城中学文凭考试),有「亚洲最强的名校跳板」的美誉,是全球唯一一个允许用中文命题和作答的国际公开考试,可凭该成绩直通本港、内地、海外名校。 多数学校以四门的必修和二十多门选修科目中挑两门成绩最好科目计以总分,五星为最佳。 这样的教育体制注定了学生必须多元化发展,二世祖和小公主们更喜欢参与活动。 晏柠橙转来的第一年,圣诞节参选集体节目发生了争端,四个小团体互不相让,争论不休。 闹到最后,班主任下场平息。 “要么我们班弃权,要么随便来个大合唱或者诗朗诵凑数。” 后者被不情不愿的采纳,晏柠橙站在边缘位置,是不是敷衍的对着口型,并不发出声响,无人在意。 港城没有分明的四季,冬季里白日的气温连绵在二十度左右,多数人习惯在夏季校服外搭秋季外套。 排练完诗朗诵,晏柠橙照旧留在教室自习等人都走光,那天翁伯家里有事,她就走得比平时早些。 黄昏的金光铺满了一整个楼道,光源尽处,林寻舟慵懒凭栏而立,堵在必经之路上。 手腕恣意垂放,青白的烟雾向上袅袅飘散。 学生会长放学后带头违反校规校纪吸烟,晏柠橙怔愣发了会儿呆,才放慢脚步走过去。 离得愈近,看得愈清。 不知道是日落时分寂寥萧瑟的精致加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天的林寻舟侧影格外清冷孤绝。 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天之骄子身上,但晏柠橙无法为此做些什么,前情不清,无法安慰,连启口搭讪都没想好。 最后她顿步又安静地看了林寻舟几分钟,蓦地想起排练时“朗诵”的《秦风·无衣》,挑拣着拼凑出来一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林寻舟始终保持着垂眸的懒散姿态,烟烧尽,就重燃。 没有侧目、没有回眸,仿佛没有注意到晏柠橙的存在,少年融进即将消逝的日光中,凝成记忆的琥珀。 蜜桃成熟時 第21节 后来晏柠橙见过许多日落与迟暮,再没有美过那个冬日午后,撞破林寻舟抽烟时的惊心动魄。 再小半年后,许是去年圣诞的前车之鉴,艺术节换了新的玩法,题材抽签决定。 他们班派出传说中最红的“龙抓手”,一举抽得最难的舞台剧卡牌。 哪怕是原创脚本都没有脱离俗套,更像是各类童话故事拼凑出来的大合集,屠龙勇士吻醒沉睡的公主,江山美人坐拥。 结局勉强算是点睛之笔,勇士终成恶龙。 晏柠橙会通篇阅览剧本的原因是她意外的抽到了公主牌。 幸运的是,公主根本不是主角。 台词只两句,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躺到快结尾,起来没多久被变质的勇士扼颈屠戮,成为恶龙登上王位前的第一阶踏脚石。 主演是不靠抽签来决定的,比配角晚定下大半天。 林寻舟接下了勇士/魔王的主演位。 晏柠橙要躺的道具是三面不透光的棺椁,开盖,躺下时直面舞台顶端的镁光灯,烤得眼底发痛。 而底部是纯木板,冷硬而密闭,所以排练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着手改造,如何让自己在近半钟头的时间里,躺得不至于那么难受。 “我可以给自己加个丝带类的眼罩吗?”晏柠橙揉着酸痛的眼眶,扶着棺椁的一边直起身体,朗声发问。 作为“执行副导演”的男生被今天的情况频出弄得焦头烂额,闻言蹙眉,不耐道,“个花樽就要有个花樽嘅规矩,边咁多野?”(花瓶就要有花瓶的规矩,哪儿那么多东西?) 晏柠橙耸肩,神色自若,无所谓道,“那我罢演。” “你说什么?”她拿标准的普通话讲,对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林寻舟淡漠泠冽的嗓音响起,粤语平仄更多,偏能被他念的毫无波澜,“我说我不演了。” 执行副导演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啊”了声。 “懒得和别人磨合,她不演了,所以我懒得演了。”林寻舟扬手解下勇士的披风,黑红的布料起落,他回眸,漫不经心地略过晏柠橙,“怎样?” “……”晏柠橙在副导演的求爷爷告告奶奶中捏着眼罩重新躺了回去。 真丝质地的酒红色眼罩,无法阻挡掉全部的光,眼睑下还是有薄薄的光晕,周围的对词声杂乱无章,晏柠橙惶然发呆。 他们其实还没有对过台词。 只是有过三四次自上而下地对视,和连错位都称不上的“吻”。 直到清爽的柠檬薄荷味覆过来,林寻舟的阴影投来,晏柠橙才从迟滞的感知里挣脱。 后半截是独角戏,只余下了追光灯,如影随形的跟着林寻舟的步调。 他极绅士,连俯身的距离都恰到好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蹭过脸颊,酥痒不止,指缘触碰到耳廓,勾起眼罩的系带慢慢扯掉,露出俊美无俦的脸。 太暗了,只有彼此的眼睛是光源。 晏柠橙次次在与他对视时发怔,蓝眸中水色淋漓。 “痛了要讲。”林寻舟温热的手掌垫至晏柠橙颈后,他需要发力托抬着让她能顺利而迅速的起身,朗润问,“这样可以吗?” 被触碰到的肌肤在起火燎原,晏柠橙恍惚乖顺的点头,“可以的。” 至于扼颈屠戮的那个片段,自始至终都没有排练过。 她懒得问,别人更不敢冲林寻舟提。 那年艺术节,他们班的歌剧《屠龙少年》在校内和社会面都引发了不小轰动。 林寻舟在结尾处改掉了原本的台词,那是最后的独角戏,除开晏柠橙外,无人再需要配合。 而在登台前,林寻舟有特地来棺椁道具旁,锋利的眉眼低垂,视线梭巡半圈,认真叮嘱她,“没关系的,你可以一个字也不需要讲,只要看我就好了,可以做到吗?” 注视他这事,晏柠橙最擅长了。 上千人瞩目下,她紧张,起身时的动作大了些,鼻尖碰撞,缠绵的鼻息一触即离,发顶被轻抚,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环扣住纤弱腕骨。 晏柠橙忘记了挣扎与动作,跟着他的步调向前,荆棘藤蔓被举剑劈开,王座光鲜靓丽,然而林寻舟转向,带她去往恶龙的洞穴。 利剑挑开宝箱,金光闪闪的道具亮眼,胜不过会发光的少年。 耳畔的欢呼掌声都模糊,晏柠橙什么都听不清,她不懂林寻舟究竟在说什么,反正不会先松手。 学校会有专业摄影师记录全程刻碟售卖。 后续完美的落幕词是晏柠橙在校园论坛中刷到的。 身姿颀长,骑士打扮的林寻舟单手扯开斗篷,豪气冲天地念。 “是黄泉一路厮杀过去的烽火和马鸣,英雄豪杰死尽散尽俱不复来。 此生未卜大可买醉佯狂,狂歌当哭原是壮士生涯。 你封刀后也不问故人何在,三秋一过世界就可把你迅速忘怀。”【1】 王座和恶龙,林寻舟都没有选择,他选择挽公主的手退隐。 中世纪的骑士服繁复华丽,一丝不苟的包裹着高瘦挺拔的身姿,后来晏柠橙画过不少公主与骑士,总避不开黑红色调的搭配。 她上万次的幻想过自己就是公主,这次的梦境里,艺术节舞台上的那个吻没有错位,精准的覆落在唇瓣上。 清冽的薄荷味顺进来,发丝被揉乱,人在战栗又忍不住昂起配合亲上,呼吸都忘记。 千人瞩目的礼堂里,他们在失控,不管不顾的接吻。 踏空感迫使晏柠橙醒来,睡眼惺忪的对着空旷的天花板平复半晌呼吸。 手机屏幕上,林寻舟有提前报备过他上午的行程,十点出头,该是在开会的。 晏柠橙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再次感慨,今年的戒酒必须提上日程了。 从前酒醉误事报银行卡密码要钱,现在是挑衅林寻舟,她怕要命。 晏柠橙羞红了脸,气鼓鼓地决定去皮一下寻开心。 你桃:【我醒了,有梦到你,梦里你亲我了!!!】 最后三个感叹号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之情。 她自诩用了最快的速度撤回,心满意足地捞过睡偏的枕头迷糊了会儿,再抓起手机时。 赫然发现,有条来自三分钟前的。 lin:【我看到了,所以在哪儿?】 你桃:【方便透露下,您用的是什么手机型号吗?】 lin:【跟你一样。】 你桃:【那我问另一个问题,你是参股了微信吗?】 lin:【暂时没有,恰好看到而已,所以在哪儿?】 晏柠橙破罐破摔地回:【以前舞台剧上。】 她扔开手机开始换衣服,拖着行李箱坐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林寻舟的回复。 lin:【我很后悔,早知今日,当年就直接亲下去了。】 晏柠橙回眸,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见正午日光倾洒。 林寻舟亦转椅对窗,与她共赏同场明媚。 来接晏柠橙的司机师傅膀大腰圆,一手一个行李箱,利索地拎着放到后备箱里,晏柠橙却扶着大开车门迟迟没有坐进去。 空气中翻涌着泥土特有的腥气,雨后花坛泥泞不堪,闻落行浑身湿透,佝偻着脊背,正半跪着一寸寸的翻找着什么东西,专注异常,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原本晏柠橙是为好友生气,她不准备管闻落行究竟在做些什么。 局外人就不该去掺合局内人,爱死死去。 可还是顿了下来,踌躇再三后,晏柠橙迟缓地在随身背的卡通帆布包里摸到只绒布包。 里面装着只定制的高倍放大镜。 自幼习画,本硕又都读建筑学,晏柠橙在绘画细节上有超乎常人的偏执渴求,常使用放大镜和反光片绘画,也就随身带着。 她原本就不怎么擅长与人交涉,这种气氛下更甚。 晏柠橙踩到花坛边缘,俯视闻落行,抱着pad写字,再通过软件语音读出,机械音冰冷,也跟着符号停顿。 “那个,闻落行,我能耽误你,一分钟吗?” “……”闻落行抬头,眸底血丝一片,沙哑问,“需要我找人送你离开吗?” 她摇头,迅速地写出“放大镜”三个字。 闻落行了然,在湿透的衬衫上蹭了下手,才起身朝她走去过去,接到后嘶声道了句,“多谢。” 提起来就很奇怪,闻落行这人在晏柠橙看来。 体面、有理、做人,可偏偏对心上人舒悦窈当狗。 多说无益,晏柠橙从前依仗好友多得照拂,而今就算还人情,她颔首,转身上车。 车窗外景物后置,晏柠橙终于看清楚热搜排位。 她醒得就很晚,今天没有什么社会新闻,高考第二天,理科卷引发不了什么讨论,娱乐头条占满了前三。 #九千万顶流料,下午两点见# #ember小祖宗# #ember直播公开恋情# 并非人人都打游戏,认识江烬是谁的,但九千万粉的顶流,翻遍整个微博,你都找不出几个。 晏柠橙点进热搜第一,巧了,营销号列出的,都是她熟人。 有爱豆出身、影视歌三栖,德艺双馨的池妄;以及去年年底宣布出道、春晚常客,业务能力爆-炸,经历过几次舆论洗礼的乔卿久。 网友的吃瓜热情高涨,后缀都带着深红的“爆”字。 有人在不遗余力地联动泼脏水,造谣不上图,全靠一张嘴。 舒悦窈的名字和分享生活的微博号都被扒出了出来,正在遭遇场海啸般的网暴。 当事三方目前都没回应。 “知情人士”带着大名长图大作文爆料,讲舒悦窈是怎么十年舔狗,勾搭上富二代,捞钱无数,结果还并不安分,花着富二代的钱追星砸给电竞选手……可谓是贱人中的战斗机,好看什么,全特么是整容整得。 蜜桃成熟時 第22节 爆料视频也拍得极度讨巧,在有意无意的再把事态往违反公序良俗和私德上面引导。 舒悦窈全身入境,镜头高清怼脸,营销号扒出了她的日常照片,九图大放送。 不管是池妄的女友粉还是江烬的女友粉,现在都炸了锅。 暴风眼中心永远宁静无波,晏柠橙点开微信置顶,发现对方同时发了张截图。 是抢购订单。 有批限量彩墨,十一点抢购。 晏柠橙酒醉忘了定闹钟,有舒悦窈替她记得。 她没回舒悦窈,而是点开了朋友圈,绝大多数人都忘记了还有晏柠橙的存在,谩骂讨论肆无忌惮。 晏柠橙滑动两下,直接保存转发了徐扣弦发送的内容。 连字带图,字很少,事很大:【暗杀名单。】 点赞她的人几乎没有,有出头懵逼的智障发:【???】 晏柠橙开口就骂:【妈的智障。】 ari:【我都忘了还有你这个人了,看不出啊,你和舒悦窈那种三还有私交呢?】 air:【我是杨冉。】 你桃:【滚。】 有人出来游说劝和,长篇大论,大意就是质问“你怎么能这样没礼貌呢?” 晏柠橙懒得仔细看,直接回:【你也滚。】 骂完根本不给回嘴的机会,直接拉黑,有些人出现在晏柠橙朋友圈唯一的意义,就是找骂。 她再刷新,想看看还有谁的时候刷到了条新朋友圈。 林寻舟发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内容,直接为舒悦窈站队,港圈原本是乐子人吃瓜群众多,现下多少要顾及林寻舟的面子,不得不做出选择。 更有甚者掩耳盗铃,让人看得直发笑,是朋友圈扔的律师函澄清。 【郑重声明:本人张宣,社交账号于2018年……被人非法盗取,自本日8时12分后发布的所有言论均非本人发布,已经进入法律程序,望周知。 同时对被波及和借款人员致以深切的歉意,稍后将会补偿造成的所有损失,联系私下道歉。】 晏柠橙问完舒悦窈,得到没收到张宣道歉后,默默把人名记在“暗杀名单”里,才操控pad点开林寻舟的对话框。 lin:【我和舒悦窈其实算不上熟络。】 晏柠橙在骂人之余抽空回。 你桃:【哎?】 lin:【我只是为了相信而相信,妇唱夫随,仅此而已。】 19、吃掉五只桃 屏幕上是现下已经查无此名的古早原创音乐网站5sing,甚至连app都显得粗制滥造。 歌手的最后一次更新停在四年前,成名作是耳熟能详的《教科书式暗恋》。 简介栏挂着歌曲的海报,斜线横分成两格, 第一幕是课堂里,女孩子倒拿着教科书,偷偷的看向斜前桌,第二幕是毕业照,大背景被做了模糊,还是女孩子的视角,只有喜欢的男生岁月里熠熠生辉。 她画的。 晏柠橙点了播放,无线耳机中,女声低回婉转的唱着,“走神凝望方向是你所在位置……手捧饱满蒲公英,连叹息都为敢有。” 这首《教科书式暗恋》算是舒悦窈的成名作,作为现代歌曲,在十年前古风正盛的时候杀出重围。 舒悦窈买断了作曲版权,无条件开放翻唱,这歌做过几回青春题材影视作品的伴奏,被不少顶流演唱过,引起过无数共鸣,被许多人称为白月光。 每个音乐平台下,这首《教科书式暗恋》的评论都破十万加。 谁年少时没对某个朝夕相处的同学动过心呢? 晏柠橙“重逢”舒悦窈的时候,她的词作署名叫慕休,那时晏柠橙应邀为她画海报封面,是最先听过这歌demo的人之一,恰好人在暗恋林寻舟,少女心事说不出口,就都付诸于画中。 后来见面,晏柠橙有好奇的问过舒悦窈署名的含义。 舒悦窈回“恋慕至此的慕,万事皆休的休。” 很中二,但十四岁,就该是中二病的年龄。 那么十四岁能为闻落行写出《教科书式暗恋》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负心人呢? 舒悦窈的词作署名捂得非常死,晏柠橙算极少数知道她慕休这个词作名的人,始终守口如瓶,尊重好友的选择。 今天的事情晏柠橙同样可以选择沉默,风波中根本不用下场,舒悦窈哪儿或许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但她就是要发声,没有缘由。 声名如何,晏柠橙不在乎,她为自己开心而活,平时没少对舒悦窈搓捏揉圆的损,可容不得外人说半句。 歌听到半首,晏柠橙点开微博,千万粉的大号直接下场转发,点草营销号。 一只桃桃:【请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在她家安摄像头了,还是平时睡她床底了?空穴来风,放几张别人社交平台公开的照片,就妄想用舆论给一个女性定性吗?凭什么?】 一只桃桃:【用造黄谣和说对方是三来毁掉一个女性,是最下作恶毒的方式,迟早孽力回馈。】 知名漫画博主亲自下场为京圈二世祖们的爱恨情仇叫不平。 不是破次元,而是碎滤镜。 顶着铁粉标志,昵称“唯爱我桃”的网友在瞬息间被点到最高赞。 唯爱我桃:【实话实话,看你漫画好几年了,一直是事业粉,希望你能大红大紫,为国漫争光添彩,但今天我对你的态度很失望,作为艺术家,必须要德艺双馨才行,脱粉了,好聚好散。】 晏柠橙没忍住,直接嗤笑出声,迅速下场回应。 一只桃桃:【我从不觉得自己称得上艺术家,画漫画的而已,另外你的期待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活成你期待的样子?我骂你一句二极管,再说一句慢走不送,在你看来,应该也很礼貌对吧?】 热评第二是直接带了舒悦窈大名和截图来抬杠的。 当三被创死:【所以你的意思是支持脚踏四条船,吃着碗里望着盆里的咯?】 一只桃桃:【舒悦窈不会,讨厌她可以直接拉黑我了,我比流言蜚语更早认识她本人,早到我才开始学习汉字的时候。】 当三被创死:【所以您有是帝都哪位名媛,或落魄名媛呢?】 就挺没意思的,吵不过的时候就开始意图以人肉的方式逼迫对方退让,偏偏晏柠橙字典里对陌生人没有“服软”两个字。 她没再回,直接把这位的微博主页转发给徐扣弦:【窈窈起诉时候,带上她。】 晏柠橙的字刚打完,来不及发送,备注为“催稿债主”的语音通话就砸了进来。 合作两三年,这位漫画编辑知道她社恐,基本上都是打字交流,或是发六十秒长语音。 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拨语音通话。 晏柠橙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却还是有被言辞直白气笑了。 “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给舒悦窈站台?你知道这会导致我们的漫画被贴标签吗?甚至现在就有人在拨打客服要求退款,说不看三观不正漫画家的漫画了……总之这件事情你要负全责,要么马上微博道歉,我会发你公关稿,就说你被盗号了,刚才不是你本人行径。” 轻车熟路的“被盗号”操作。 “不发。”晏柠橙断然回绝。 编辑火冒三丈,跑语连珠的输出,“事关你个人前景,你就这样轻飘飘的啊姐?你和合同里写的,因你个人原因提出的解约,你是要赔偿的。” 晏柠橙把耳机音量调小,耐心等她讲完挂断语音打字回:【解约合同拟好发我,钱我照赔,还有事吗?】 催稿债主:【我会再为你争取一个钟头的考虑时间,希望你今后不要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你桃:【凭你这句话,某日你走投无路,我愿意为你提供等薪待遇的工作。】 催稿债主:【……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舆论甚嚣尘上,“一只桃桃”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五。 晏柠橙没有再理会。 她的私信转发原本就设置了不回复,不点开就安生的很。 夏日的胡同里生气勃勃,蝉鸣聒噪,日头偏西斜,她在小卖铺拎了袋淀粉肠,顺着高墙阴影往家走。 赶上午饭点,早早吃饭过饭的老人在浓密荫蔽下支棋盘开始博弈厮杀,还不到上学岁数的稚子绕门躲猫猫,被路过的晏柠橙撞见,疯狂眨眼示意她噤声。 晏柠橙勾着塑料袋垂眸旁观了两分钟棋局,小小声提示,“马八进七。” “哎你这丫头!”对弈的老头满头银发,拍大腿喊,“观棋不语真君子!等我下完就去找你爷爷告状!” 晏柠橙莞尔,退了半步,脚底抹油跑开了。 提前给爷爷发过消息,家里还没吃饭,在等她一起,老爷子目光如炬地盯着被晏柠橙藏在身后的淀粉火腿肠,温吞道,“行了,拿去让你郑叔给你炸了吧。” 成年人垃圾食品自由。 可得到家长许可的垃圾食品就是意义非凡,快乐加倍。 淀粉肠被剥去外衣,串好竹签,改花刀,七成油温下锅,炸得外焦里嫩,隔壁院的小朋友都馋哭了。 晏柠橙咬了口肠,眯起狐狸眼仰头看这颗同她年龄相等的石榴树,是奶奶亲手为她种下的,八岁那年与她齐高,还不能结果,今已亭亭如盖矣。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1】 红花如火,绿叶拥簇,枝干上还有白色的油漆颜料,那时小时候她与树比高时画上的。 二十四年匆匆而去,晏柠橙点起脚尖,身长手臂,都没能够到最低的枝条。 “爷爷,以前奶奶给我埋的女儿红,在哪儿个位置啊。”她吃着东西,口齿不清,含混地问。 老爷子叼着烟枪瞅她,没直接回话,而是起身去了趟杂物房,拎出把铁锹,绕着石榴树走了半圈,踩着铁锹下压进土中,“你就从这儿挖吧。” 晏柠橙把火腿肠从木签上捋掉,三两口吃完,生疏的挥舞起铁锹往下挖。 酒埋得不算深,没费什么力气就碰到了东西,晏柠橙取了双一次性手套,改用手刨土。 地下埋得东西远比她想的多得多。 两大瓶陶罐蜡封的酒,与只不大的玻璃盒子,缝隙处同样精心用蜡封了边。 玻璃是种无风密闭环境里,百年不会风化的稳定材质。 二十四年后的今天,当年襁褓中朦胧望着世界的婴儿,亲手拂去盒上尘埃,日光透过玻璃折射,晏柠橙仿佛透过岁月,看到为她出生欣喜,埋下盒子的奶奶。 “先吃饭吧。”老爷子洪声召唤道。 蜜桃成熟時 第23节 三菜一汤,简单可口。 晏柠橙拆掉泥封,分倒了三小杯。 香浓的酒气风中飘散,时间把辛辣刺激的高度茅台酿成醇和的女儿红。 “这酒我今天要拿走啦,咱们祖孙先喝点儿的。”晏柠橙举杯。 老爷子目光如炬,审视地盯着她,晏柠橙不退不避的回望,小时候把她拉扯大的人,不必多言,就能明白的。 半晌后老爷子终于举杯,没有多问什么,干瘪的手指握住瓷杯,扬手泼洒向地面,洒脱地替孙女对亡妻做了交代。 “我这一生,十几岁偷跑从戎,半生枪林弹雨,忠孝能两全,全都仰仗你奶奶替我照顾高堂,独独对不起她,后来是你爸妈的婚事。”老爷子摇摇头,豁达地笑笑,“算了算了,你是个成年人,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都由你,不高兴了就回家,和爷爷讲,爷爷帮你打他。” 老爷子不问晏柠橙选了什么人,她不说,他就不过问,瓷杯再举。 晏柠橙眸中有雾,弥散又清晰,她的酒杯放低去碰爷爷的,仰头一饮而尽。 女儿红的度数不算高,正合适来解宿醉。 “就不留给人家尝点儿啊?”老爷子给她夹凉菜,眉梢带笑,打趣问。 晏柠橙小口抿着酒,眨眼粲然,“留个底儿得了,他还想要啥自行车呀?” 老爷子敲桌,“行!你拿捏住了就行!” 不知他人如何,反正晏柠橙是个恋旧生物,活过的小半生里多在四处漂泊,哪怕港城的房子全然按照自己心愿装潢,舒适喜人,都比不得这间认知世界之初就映在脑海中的老宅。 她的卧室在西边,春夏日晒充足。 房间不算太大,有张一米二的小床,小时候横着睡,长大了竖着睡,始终没换过。 每每躺在这张床上,俗世间的纷扰就会暂时化作乌有。 网站的解约合同已经拟好,电子版发在了邮箱里。 平时的收益是四六分,网站拿四成运营,画手拿六成。 赔偿金是总收益的三成,晏柠橙甚至不需要亲自去打钱,她在这家网站开始连载后压根儿也没提现过。 利落的签好字发送,回编辑:【直接收益里扣,扣完通知我提剩下的钱就行。】 讲完直接静音掉手机阖眸。 饱食微醺后,故居小床中,晏柠橙搂着只抱枕盖肚子,半梦半醒地小憩。 梦中有奶奶和蔼的笑容,榴花浓艳欲燃,年幼的晏柠橙够不到,她摘墙角的凤仙花来捣碎染指甲,困惑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摘颗石榴?而不是桃树?” 小孩子的世界里,喜欢吃什么,就希望家里种什么,很不辩证法。 没出生时候,谁又能知道她喜欢吃桃子呢? “因为桃子我给你买好了。”奶奶溺爱地哄,把她跑松掉的马尾束紧,“而且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2】” 晏柠橙跟着重复,不求甚解的迅速背诵,后来她能明白绝大多数诗词歌赋的具体意思,可已经没有想炫耀的对象了。 这觉睡得相当踏实,睁眼时夜色苍茫,廊下灯火葳蕤。 晚饭时爷爷该是想过喊她的,却没有硬催。 久睡后筋骨松软,更是赖床懒起。 晏柠橙趴卧,先回的微信消息,从置顶开始。 你窈:【无以为报,要不我把抱抱送你吧?】 她的消息很多,晏柠橙一条一条的引用回:【不知道以为你跟我多大仇呢?学了三年顶球减肥,至今还在萌混过关的竖琴海豹扔给我,是让我当后妈吗?】 你窈:【正事,看到回我就行,美物原本就在计划开新的漫画频道了,今天正好,你拎包入住,违约金萧默给你讨,更新没要求,什么都随你,合同徐二写完会发给你,你看看想不想签就完事了。】 你窈:【还有,身世的事情我很抱歉,可必须如此。】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晏柠橙没细问,她先切邮箱,果然看到了徐扣弦发来的合约,前面完结的几本做了高价买断,在更的也给出了优越条件。 美物原来主打直播,做得风生水起,最近一年开始横向发展,开辟了多个频道。 哪怕不出于世交与朋友情份,这份合同开出的条件都无可挑剔。 挥别错的和对的相逢,整挺好,晏柠橙大手一挥签好。 刻意先跳过看了会扰她心神的林寻舟,继续往下。 让人错愕的是原来的编辑给她发了许多条消息跟语音,甚至现在还在孜孜不断的发送,让自己出现在置顶之下,晏柠橙对她设置了消息不提醒,所以没有显在红点上。 前编辑:【……我桃还在吗?中午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前编辑:【未接通语音】 前编辑:【条件可以重新谈,高层已经讨论过了,价格由你来开。】 …… 晏柠橙不用想就知道是舒悦窈的事情出了翻转。 她回:【不必,我不回头,好聚好散,我承诺过你的事情,依然有效。】 热搜的翻转远超出晏柠橙本人的认知。 哪怕是抓周时就相识,后来耳鬓厮磨如闻落行,都绝不知道舒悦窈的身世纷杂如何。 双料影后、金兰奖视后、一代人的白月光,被称作港城最后的天后的陆诗。 发博爆料:【舒悦窈是我亲生女儿,过继给我妹妹的。】 九千万顶流池妄:【我妹,亲的。】 ember烬:【我喜欢窈窈许多年。】 真业内、从不出假料营销号的爆料:「乐坛顶级词作林君故爆马,其真名为舒悦窈。】 以上均有亲缘鉴定报告、送养确认书、股权书……江烬前队友认证,及舒悦窈早年阖港城殿堂级音乐制作人陈寻的工作会谈录像为证。 证据造不了假,录像更骗不了人。 今天的热搜完全按照内外亲疏与重要程度来决定,闻落行的被压在第五,晏柠橙的被压在第六。 中午为窈窈下场时粉丝掉了些,晏柠橙没看,但现在又成几何倍数的涨了回来。 多奇怪啊。 白日里明明还是狼狈为奸,到晚上就是白月光强强联合。 她的下场被重新定性成真性情,为朋友两肋插刀。 转进如风,很没意思。 更早的马甲没被爆出来,晏柠橙守口如瓶。 她找到几年前与窈窈“林君故”这个词作署名合作的专辑封面,发了条原创微博。 一只桃桃:【谢谢你赠我这几百万人流泪过的歌,第一次听如此,每次听都如此。】 至于舒悦窈的道歉,晏柠橙干脆没接受,她咬着颗从窈窈那儿拿走的奶糖敲字:【无所谓,我是个双标的人,坚持是个人就有难处,别人要是骗我十几二十年,我会说去你妈的大傻逼,但窈窈骗我,那肯定是我窈有难处,心疼我窈就完事了。】 林寻舟的消息是最后回的。 晏柠橙倚着廊下的檐柱,定神点开,只有言简意赅的一条。 lin:【有空语音通知我。】 你桃:【1。】 林寻舟的语音在下个须臾响起,晏柠橙深呼吸,按接听键,将手机附耳。 “你想好了吗?”低沉磁性的嗓音烘得脸颊发烫。 月色清凌漾在脚边,晏柠橙轻声哼,“嗯。” “我在有些事情上认死理,结婚后除非我自己过错,否则都不考虑离婚,这点你可以接受吗?”林寻舟发问的语气相当肃穆,如果他的背景音如果不是机场通告的话,或许会更完美冷酷。 晏柠橙直接了当,“可以。”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20、吃掉六只桃 晏老爷子的晚饭主打清淡,看得出因她在家吃饭,特地做了重口的水煮肉片,留的菜放久了,表层凝了厚厚的油膜。 晏柠橙懒得重回锅,盛了热饭就着凉口的吃,也别有番风味。 爷爷屋里的灯已经灭了,人睡下了。 披垂的发丝干预到吃饭,晏柠橙蹙眉,回屋摸了只发圈,随性得扎成高马尾。 小院独坐,月影成双。 关掉了所有社交软件,选了部世纪初的老番慢吞吞地送饭。 和暗恋十年对象领证前一夜,晏柠橙心静的可怖,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既没有多余的期待,亦没有半分恐惧,就好像是事情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如果有道考试必答题是如何评价自己。 那么晏柠橙应该能以四个字夺得主观意义上的满分。 “我行我道。” 晏柠橙骨子里是个相当倔强的人,认定的事情鲜少改变。 少女时代努力融入过集体,发现融不了,那就不再硬融,有人使小动作,无关紧要的就佛系掠过,难以忍耐的就正面刚到底。 不是霸凌方,没做过霸凌的事,晏柠橙是不懂校园霸凌的。 这种毫无理由的行为就是会从微小的事情开始试探,然后越演愈烈,直戳底线。 然而晏柠橙绝不屈服,在被诱骗关进暗无天日的仓库后,她摸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备用手机,直接拨打报警电话,然后义无反顾地用腿撞向破损桌角,把自己撞到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在被救出后第一时间要求查看监控。 晏柠橙的父母无条件支持她,坚决不接受和解,那段时间在个接近癫狂的状态里,大有不死不休的行径。 晏柠橙坚持依然来校上课,对老师同学的轮番劝解不予理睬,甚至连放学后迟走的习惯都没有更改。 那段赶上林寻舟学生会忙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不再打篮球,而是坐在斜前方的位置上伏案写文件,短暂的离开后又会折返。 蜜桃成熟時 第24节 有几次晏柠橙想和他说抱歉,林寻舟担任学生会会长的职务,如果是学生会的话,那他忙得很大一部分因素都在自己。 林寻舟是最早发现她被锁进废弃仓库的人,隔着门,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晏柠橙有听见他讲,“我来想办法,你冷静,我来解决。” 她没有听林寻舟的,只要能杀敌一千,晏柠橙根本不在乎自损八百。 仓库门外又那么“恰巧”的坏了监控,某种意义上,是林寻舟助纣为虐,成全了自己,因为这件事情根本说不清楚。 没有监控,谁能证明晏柠橙的伤是自己撞的,还是因为被“霸凌”事实导致? 林寻舟成为了唯一的证人,又因他个人品性和家世显赫,证言的可信度极高。 港城司法是陪审团制度,绝不夸张的讲,林寻舟的证词完全可以左右案件的走向。 晏柠橙不知道怎么搭腔,错得不是她,可是他的加班的确为她而起,到底也没多讲。 盛夏的一个半月里,少女托腮看清瘦俊逸的背影发过很久的呆。 事态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校园凌霸的取证困难,年龄虽过十六,却都还不到十八岁,各种苦楚艰辛不奈回忆。 有没参与过针对她的同学来讲和,“你看,大家同学一场,她们可能是闹着玩的太过火了,以后绝对不会了,何必要上庭呢?” 也不乏师长喊她去交心,以前置之不理的班主任现在突然活了。 “情况校方已经知道,只要你点头和解,我们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非要闹大的话,对你个人又有什么好处呢?你还小,不要图一时意气之争。” 晏柠橙是骨相美人,脱离幼年期后就是副明艳攻击性十足的长相,她粲然反问,“我偏要图一时痛快的话,对我又有什么坏处呢?” 逆流的代价她晏柠橙愿意付出,只是做错事和置之不理的各位都别想好过。 总之结局是凌霸主导者登报发声明道歉,转学离开,班主任因为管教疏忽引咎辞职,而晏柠橙迎来比从前更为猛烈的孤立。 中学的倒数第二年,整整一年,都少有人与她讲话。 晏柠橙沉默的上课、念书、在别人目光中宛若披上了隐形衣,但从不为了自己的决定而后悔,讨好来的太平,她不需要。 夏日宜打盹儿,洗了个澡荡秋千吹干头发的功夫,就又困到了眼皮打架。 这次坠入梦乡之前,晏柠橙给林寻舟发了个“晚安”。 发完又强撑着困意看了半晌,对着屏幕幽蓝的光笑自己适应身份之快。 港城的梅雨季总是连着下大半个月的雨,呼吸都带着潮气。 午后时不开灯,教室里暗得惊人。 晏柠橙蹑手蹑脚地出去上卫生间,回来后没注意到脚下的障碍物被绊倒,手忙脚乱地去抓扶,全部落空,还带倒了张桌子,发出巨大响动,将还趴桌休息的同学吵醒。 整个班级的目光都斜了过来,校服百褶裙因倾倒动作而上翻,露出纤秾合度的长腿……及蕾丝安全裤的边角。 膝盖该是碰撞倒哪处。 疼痛、羞怯、与扰人清梦的歉意,许多种复杂的情绪席上心头,晏柠橙乍然忘了该做什么。 闷雷滚滚炸裂,她艰涩地把住桌边,颤栗的站直,正准备去捋正裙角,后腰就被什么盖住。 “别动。”清冽地嗓音盖过雷,柠檬薄荷的香气裹过来。 晏柠橙乖顺地怔在原处,微微低头,看到骨肉匀称的手自身后环过,捏着校服外套袖子两端,在腰间打了个很不规整的结。 这双手她很喜欢,暗自观瞻过太多次。 在林寻舟握笔时、控球时、捏着演讲稿背诵时……与夕阳下熟稔地夹着烟时。 到被悬空公主抱起那个瞬间,失重感让晏柠橙下意识地去揽林寻舟的脖颈,短线的思路才终于开始回笼。 晏柠橙觉得逾越而抽回,被他无可奈何地叹气命令,“搂好。” 在林寻舟怀抱里时完全听不到杂音,窥伺的视线被宽阔肩脊阻隔,慌乱如麻的情绪放松许多。 “我会重吗?”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林寻舟面无表情,冷淡答,“闭嘴就很轻。” 于是后半句,其实不用抱我,我能自己走,被怼直接回腹中。 晏柠橙垂着脑袋悻悻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路。” “呦,你这抱得谁啊,让老师看看。”沉厚满含戏谑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林寻舟低呵,“让开!” 教室外的长廊一侧露天,风拂乱晏柠橙的发丝,她只能看到目之所及处,都是林寻舟精致桀骜的面孔。 很久很久以后,意识到自己是在被校园霸凌的晏柠橙开始推顺一切是从何而起,记忆点都因林寻舟的出现而掠过了惊雷暴雨的这一天。 直到莫莫家在破产边缘,来求自己,将所有都和盘托出。 地上的障碍物大家特地等晏柠橙去上卫生间才放置的,林寻舟的出现干扰了他们看笑话,只能作罢,反正有的是时间,可以从长计议。 晏柠橙听得哭笑不得,她只问了莫莫一个问题,就因为我是帝都人?是你们口中的北姑? 莫莫发着抖点头,诚恳地给了解释,“还因为你是转学生,你格格不入,你和她们孤立的人讲话了。” 少年人的恶意有时比成年人更恐怖。 晏柠橙分不清是梦中雷声,还是现实的雷声,总之就在耳畔,轰隆隆地扰着。 六点半被闹钟准时叫醒,揉着脸醒的艰难。 梦里的雷雨有了实质,就响彻在耳畔,晏柠橙抓到手机,地图软件和通讯运营商都尽职尽责的发来了提示。【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帝都气象台将2018年6月9日2时27分发布暴雨黄色预警信号升级为暴雨橙色预警信号,受强降雨云团影响,预计9日3时至10日18时,帝都市将出现大到暴雨,目前义顺区三小时降雨量已达40毫米以上,预计今天白天……】【1】 所以说人啊,能做成什么事,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薄面。 帝都的地势是西部和北部高,东部与南部低,义顺每逢暴雨都遭殃,而很不幸,帝都两个机场,吞吐量大的就在义顺。 晏柠橙点开林寻舟的消息列表。 停在四个钟头前,林寻舟发的短语音,悦耳磁性的“晚安好梦。” 你桃:【帝都暴雨,机场暂时停止起落,如果来不了的话,我们改天领证也行。】 林寻舟是秒回的,先发的是个定位。 【地点帝都西城区民政局】 lin:【桃桃可以慢慢化妆选衣服,我会先去解决早餐,然后在门口等你。】 晏柠橙爬起来去给奶奶上香,讲明今天要做什么。 又取了昨晚就定好的那条奶白色的小旗袍,苏绣精巧,凤凰展翅欲飞。 妆面是在车上画的,晏柠橙描眉画眼时想得都是,林寻舟究竟是怎么来的? 港城直飞帝都,需要三个半小时。 私人飞机起降都要走流程,暴雨预警发布在凌晨两点,他根本降落不了帝都。 晏柠橙思忖半晌,给熟识的机务人员发了消息:【请问……昨天零点后,有私人飞机能降落帝都吗?】 化妆刷掀着眼皮画完了左眼眼线后才得到回应。 空中管制祝明:【雷暴,起降都不行,凌晨的红眼航班要么盘旋,要么迫降别的地点。】 晏柠橙难得多问:【那最近的迫降机场,是哪个城市?】 空中管制祝明:【你是想问私人飞机型号?】 “……”晏柠橙握着手机梗住。 空中管制祝明:【747-8vip-xun这架吗?】 港城到帝都的私人航线,实在太精准了,社恐就喜欢和一些敞亮的人交流。 指腹顿住,祝明的消息已经发了进来。 空中管制祝明:【今天凌晨突降暴雨,相邻的平津同样雷暴,最近的机场是北河的定庄国际机场。】 你桃:【知道了,多谢。】 她着手把右眼画完,才打开地图软件,输入了帝都西城民政局与定庄国际机场的距离,四百二十公里,自驾显示耗时四个小时左右。 液体眼影冰冰凉凉的点到眼睑,接着被手指的温度融化铺开,卷翘的太阳花睫毛轻颤,宝蓝眸中水色潋滟。 有人成夜奔赴,换过两种交通工具,顶风冒雨,来赴她的约。 车停稳在西城民政局台阶下时,还尚不到开门办公的时间,上班的工作人员在匆匆收伞进门。 屋檐下清隽颀长的身影出挑,即便隔着雨幕,仍不可忽略。 晏柠橙俯身去侧坐捞自己的雨伞,在坐直准备开门时,雨水蜿蜒的车窗外,林寻舟捧花,撑伞挺立。 是被迎着下车的,瓢泼大雨全然绕过她。 “桃桃早。”温润的嗓音钻进耳廓。 林寻舟今天穿得很平常,白衬衫熨贴,顶扣禁箍住嶙峋喉结,黑色西裤,没有系领带。 通宵熬夜没能在他深邃凌厉五官上留下半丝痕迹,为了给自己开车门,花束被撑伞的手臂圈卡。 禁欲出尘,宛若高山寒雪。 然而晏柠橙突兀的想到的是另番场景。 清晨、床上的自渎。 凝视他人的同时,亦在被凝望,视线交错,呼吸加重。 晏柠橙舔了舔唇角,眼神有须臾的失焦,喃喃回,“早。” 林寻舟很轻的笑了声,似是习惯了她的脱线,“可以牵吗?” 晏柠橙下意识地点头,直接以行动回应。 清晨的体温比平时低些,林寻舟的指尖就显得烫,触到时她出于惯性缩躲,被直接包裹着握住,渐渐变成牵得姿势。 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渡过来,皮鞋与高跟鞋同踏,踩水泛起圈圈涟漪。 民政局的屋檐宽大,风势带着雨西斜,扫不到檐下。 花束被递过来,晏柠橙垂眼,素雅的淡色绕外,渐变调搭配得当,越往中心,色彩越艳丽。 仔细看看,尽是些稀有高颜值的品种……而且自己还都认识? 她定神,认清是舒悦窈花墙中有的。 蜜桃成熟時 第25节 “你。”晏柠橙发出个单音节。 “嗯?”她昂头,林寻舟低头。 狭长锋利黑眸里映现着自己,晏柠橙软甜问,“怎么过来的?” 林寻舟勾唇,“就那么来,只要桃桃说,我就会来。” 怀中的鲜花娇艳欲滴,没有因为长途奔波而折损,晏柠橙慢吞吞地继续问,“怎么凑齐的?” “有心就可以凑齐,有什么难?”林寻舟轻描淡写。 “……”晏柠橙怀疑有人出卖自己,且有证据,君倾套房,通宵打游戏正在吃宵夜的舒悦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不过现在能进玻璃花房的两位,都不会有闲工夫为林寻舟剪花了,这捧只能是问到花名后,自己凑的。 几天前晏柠橙随手拍花,林寻舟说送花的事情他来做,于是再见面就送了满捧的。 “谢谢。”除开浅薄的道谢外,她语塞,不知再如何表达心情。 林寻舟挑眉揶揄,“桃桃,再过十分钟,我们将会领证,我记得跟你讲过,永远不必对我说抱歉,所以现在改道谢了?” 晏柠橙眨眼,支支吾吾,“那?那?” “还有十分钟开门领证。”林寻舟叹了口气,捏住面前人小巧的下颌骨,指骨摩挲了两下,认真问,“能提前亲吗?” “能。”晏柠橙的后半个字被压覆过来的唇堵住。 馥郁的木质香到了尾调,琥珀的暖甜与烟熏麝香萦绕在周遭,唇瓣被轻柔的碾磨着。 饶是梦中与画中浓墨重彩许多。 现实里都是第一次。 接吻是很奇妙的体验,浮在云朵见,飘忽着不必担心跌落,因为腿软的时候,有力的手臂环过了腰身给予支撑。 21、吃掉七只桃 林寻舟常握笔,爱好弓箭运动,食指与中指指节也带着薄薄的茧,贴蹭着耳廓细腻肌肤轻柔抚摸,带着热意,酥痒感直冲天灵盖。 晏柠橙恍惚,被带动着接吻,湿漉漉的眼睛里水波荡漾,掌心的花束倾斜,被扶正,花瓣凝水雾成露,簌簌滚下。 很淡的一个吻。 在得到可以的回应后落下,蜻蜓点水的掠过而已。 只是对于当事人来说,意识空白,宛若绵延了整个世纪般长久。 “要换气,桃桃。”林寻舟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看着还在屏着呼吸的美人勾唇低笑,温润讲。 晏柠橙如梦初醒,红唇轻启,胸膛起伏,新鲜的空气顺着流入,逐渐舒缓了过快的心跳。 “还有七分二十一秒。”林寻舟略分到腕表上的目光又挪回来,捻捏住圆润白皙的耳垂,漫不经心地提示,“这是你最后的反悔时间,我们合法后,请恕我无法再做到刚刚那样浅尝辄止了。” 今日暴雨,六月九日,黄历大凶,诸事不宜。 民政局门口等开门的就只他们一对,保安在食堂吃过早饭,刚刚在门口的等候处就坐,伏案在登记表上写今天的日期。 不是晏柠橙设想中的双数十日,没有经过顾意的精准计算,更像是某种赌气而为之的行径。 闻落行和舒悦窈的爱恨纠葛还在热搜里高悬,京圈和港圈都因两人的身份而受到剧烈震荡,两家都是上市公司,众说纷纭,但可以预测的是今天股票均会在开盘后触发熔断机制。 晏柠橙明白林寻舟究竟在确认些什么,这是种绝对的尊重。 哪怕结婚的提议系他方提出、主导,还是会在结婚对象卷入好友感情风波时反复给到松动反悔的机会。 君子坦荡荡。 晏柠橙想说的话有许多,堵在唇齿间,最后柔声讲,“我打字吧。” 林寻舟极自然的伸出手去接她的花,没有马上收回来,而是抬下巴示意,“包?” 迟疑片刻后,晏柠橙递出。 dior的迷你lady,酒红色羊皮藤格纹,怎么看都不适合林寻舟这种凌厉矜贵的人,然而金色链条被林寻舟用手掌绕了三两圈,拇指与中指环扣包柄,神色自若。 有些人,套麻袋都好看,饰品根本不影响个人气场。 晏柠橙垂眸,握着手机开始用备忘录横屏打字。 林寻舟望过来的视线过分灼热,像是张细腻的棉网,包裹着她,驱散凉风水汽。 古人写,“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 足见氛围感对人的加持之大,晏柠橙不需要外力,她是那种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明艳大美人,皮相骨相绝伦,出门逛街总能被星探或做奇怪生意的人搭讪,后来才总带着口罩示人。 哪怕是熬大夜和颓然到不行的时候,都是我见犹怜的破碎感天花板。 林寻舟很安静地望着她的侧脸,黑眸幽深晦涩。 晏柠橙举起手机,她略过了帮窈窈伪造验孕棒和模仿字迹写完手帐后半段的细枝末节,单纯的交代出自己对这事的看法,来冲林寻舟讨要确切的说法。 她是个主意正而不会后悔的人,起码在窈窈这件事情上,需要伴侣站在自己这边。 【在闻落行和窈窈的事情上,我会无条件的支持窈窈,哪怕亲自对闻落行做出格的事情,你会觉得我过分吗?】 “不会。”林寻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肃然回,“人人都有立场,立场没有对错之分。在闻落行与舒悦窈这件事上,我在事态全部曝光前无条件站舒悦窈,此后亦然。” 手指屏幕上飞跃,快速敲击下另一行。 【你也觉得是闻落行有错对吧?】 “不是。”林寻舟摇头,在晏柠橙的困惑里缓缓讲,“我对他人的爱恨纠葛没兴趣,仅仅是爱屋及乌、妇唱夫随而已。”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滂沱暴雨和折射着大堂光亮的玻璃将屋檐下躲雨处隔出另一个天地。 在这个时域中,他们身边只有彼此,眼底只能容下对方的存在。 晏柠橙倏尔想起从前看到过的一句话,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多巴胺决定天长地久,肾上腺决定出不出手,自尊心决定谁先开口。最后,寿命和意外,决定谁先离开谁先走。 那时她不以为然,在晏柠橙从前对伴侣的构想里,契合的三观才是天长地久的关键。 直到林寻舟站在面前,很无所谓的表达出:事实究竟怎样,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立场,我会跟你站在同一侧。 晏柠橙才终于发现错的是自己,是非对错休伦,时刻为你提供最舒适情绪价值的人,就是会让你看到曾嗤之以鼻的永恒。 “那我们不要向他们学就好了。”晏柠橙放下手机,昂头认真地讲,“闻落行不是你,舒悦窈也不是我。” 晏柠橙有种大无畏的坚持,原本就漂亮的狐狸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琼鼻与脸颊的绯红都没有褪去,娇俏可人,林寻舟有顷刻的恍然。 女孩子的音色轻软,悠悠嘟哝完后半句,“我就是要跟你领证,无关任何人,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这件事。” 林寻舟和晏柠橙的名字并列挤在访客登记表的同格里,行楷笔锋遒劲。 “身份证和电话号码写一个人的就可以了。”保安看向这对璧人,笑着京腔打趣道,“这格小儿,写不下啊。” 晏柠橙扯林寻舟的衣角,小声讲,“包里有糖。” 林寻舟会意,伸手扯出包中鼓鼓囊囊的绒布袋,摸了两颗巧克力球推给保安,“您吃糖。” “百年好合。”保安边送祝福,边操作着排号机器,把吐出的纸片递给林寻舟,“你们是今天第一位办理领证的新人,按照我们局不成文的规矩,可以获得礼品一份,喏。” 晏柠橙礼貌地看过去,两只红色的平安符安静的躺在林寻舟掌心,很眼熟,潭柘寺的出品,不俗气而郑重的礼物。 “谢谢。” 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 灵感乍现,晏柠橙突然想在自己登记那格涂个小小的表情,她冲林寻舟讨过笔,弯下腰,怔然。 手机号是林寻舟的,而身份证,是她自己的。 其实很容易明白缘由,林寻舟是港城人,有港城身份证,写来难免显得格格不入,可自己讲过一次,就被他记下来了。 皓腕凝霜雪,祖母绿的翡翠手环松垮的坠着,晏柠橙在窄格里画了只射箭的丘比特。 就用门口配的签字笔画,寥寥几笔,跃然纸上。 “很可爱。”林寻舟不吝夸赞。 晏柠橙莞尔一笑,怯怯背出他的手机号码,她不是今天才记得的,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该是还在读中学的时代。 有谁问林寻舟的号码,他答,自己低头在草稿纸上记下。 后来时代更迭,再少有人直接短信交流。 那串铭记在心的手机号,一度成为良好记忆力匣子中的珍惜藏品。 今天拎出来,竟开始掉落熠熠星光。 “好乖。”林寻舟低笑,“不过桃桃不用这样辛苦,直接存就好了。” 晏柠橙把屏幕调转给他看,示意自己存过了,备注其实没有改过。 十年来一直是“a”。 排在通讯录最前,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经工作人员提示,港城居民办理结婚登记的材料要比内地居民复杂一些,同样的“本人无配偶以及与对方当事人没有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关系声明。”【1】 晏柠橙签字声明即可,而林寻舟则需要出具经居住地公证机构公证的证明。 “如果、没带的话、我们也可以。”晏柠橙凑到他耳畔,小声呢喃。 林寻舟则轻按了下她的发旋安抚,工作人员替他讲了后话,“两位证件、证明都齐全,那我们就直接走审核流程了?照片两位是提前拍好了还是在我们这儿现拍?” 上次同框还是高中毕业照。 到这次已经是结婚证件照。 两人均默契的穿了白,在摄影师“近一些效果会更好”的要求下,臂膀贴紧。 “两位怎么看着好像不熟似得?别紧张,亲密些。” 后面没人排队,留给他们的时间相当充裕。 “要近点儿吗?”林寻舟眼尾微挑,蕴着温柔笑意,手掌扣握住盈盈不满握的纤腰,距离被拉得更近,晏柠橙沾染到林寻舟的香水味,嗅了几次,都辨不出到底是哪款香,有种沉醉其中的纷杂。 出片的效果很好,红色幕布下,五官深邃的两人举止亲密,笑容清浅。 审核环节的问题均是颁证员提问,要回答的只代表肯定的“是”。 一切都很顺利。 钢印起落,红本薄而沉,封皮的质感特别。 蜜桃成熟時 第26节 晏柠橙拇指捏着食指的指腹,掐到略微泛白,带出痛感来,才敢肯定是真的。 部分民政局提供有偿的宣誓服务,意在增加领证的仪式感,她之前特地查询过,西城民政局是有的。 林寻舟并不意外晏柠橙的这项选择,主动付费后与工作人员交涉的措辞更是严谨。 “我妻子在语言交流方面有些许的障碍,会说得有些慢。” 晏柠橙则同时摸出了份病历证明,顺着把话题接下去,启口用措辞数词的腹稿解释道,“我可能会讲得很慢,但我会说完,辛苦了。” 工作人员见过的人比晏柠橙两辈子都多,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表示理解,笑着讲,“这个跟我没关系,是您和您妻子一同宣读,你俩速度一致就行,我其实都无所谓。” “……” 晏柠橙与林寻舟哑然,相视一笑。 “请双方宣读《结婚誓言》。” 软甜温吞与低沉磁性两种声线交织在一起,伴着嘈杂雨声,异常同步的朗诵下去。 “我晏柠橙/林寻舟,自愿与对方结为夫妻,立誓今后无论顺境逆境……都将甘苦与共,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在门口等候司机开车来接时,林寻舟借了晏柠橙的手机,在征得她同意后,更改了通讯录里的昵称。 他在a后面加了称谓。 晏柠橙垂眼,看着屏幕上的“a老公”。 又侧目看站在身旁的林寻舟,阴雨天气,大堂开了灯,透过玻璃的白炽灯光勾勒出他硬挺轮廓。 二零一八年六月九日,黄历大凶,诸事不宜。 帝都暴雨倾城,宿命劈头盖脸的浇下。 在该年的大事记上,这天会被记述为高考的第二天,无数人命运齿轮开始波动。 距离晏柠橙第一次见到林寻舟,还差三个月零七天满十年,重逢后第三次见面,他们领证。 22、吃掉八只桃 若要晏柠橙回顾活过二十五载的岁月,绝大部分重要的事件都和雨水分不开关系。 她早产一星期,出生在个被记录在册的暴雨天,母亲告诉她,那天暴雨倾城,她父亲蹚着快及肩的水扑腾着赶来的医院。 初为人父,激动万分,浑身湿透不敢抱她,张口来了一句,“喊叔叔。” 病房里笑作一团,护士调侃道,“大哥,床上好像是你媳妇儿,我怀里好像是你亲闺女吧。” 在后来的官方描述中,94年9月3日06时至9月4日09时,帝都地区特大暴雨,四小时降水量170mm,46人遇难,19人失踪,经济损失上百万。 小雨淅淅沥沥,模糊不了视线,晏柠橙目睹父亲出轨时,还在思索,自己是否看错,当年不顾一切来医院看妻女的人,又是否是搂着她人举止亲昵的这位? 那年帝都的雨水尤其多,纠结许久准备告知母亲时,同样在下着雨,再后来是奶奶因意外离世,晏柠橙久坐巷口凝视着出事的地方。 鲜血把路面洇得比周遭深很多,她撑伞,沉默的看一场又一场的雨水,冲刷掉血迹。 夏去秋来冬至,又逢春,缄口发不出声响的第六个月,春雨带寒,猝不及防地迎头落下。 冷雨把晏柠橙浇得透心凉,发丝沾染着脸颊,她扬手拨开,走到奶奶出事的位置,痕迹已经被洗刷殆尽。 小女孩仰天发出沉闷的嘶吼。 雷雨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没有人听见她心底的质问。 天地并不能回答她的质问。 绝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喜欢雨天,它与泥泞不便挂钩,更有科学证明,由于下雨天时气压较低,空气中含氧量少,使得人体的交感神经处于低潮,身体容易感到不适。【1】 可晏柠橙后来有太多次决定命运的转折点都在雨天。 圣彼得堡的雨天放弃油画,港城的暴雨夜发出第一幅漫画作品,帝都大雨的今天,与林寻舟领了证。 雨天之于晏柠橙,笼着种无法逃脱的宿命感。 车内气了雾,手背划开,街景被水幕模糊。 晏柠橙反复预演练习了许多次如何以新的称谓唤林寻舟,都在回眸看到他凝望自己的那一眼里,彻底破功。 迈巴赫的后座宽敞,林寻舟大马金刀地坐着,凸起喉结被系至顶扣的衬衫半藏半露。 修长漂亮的手指捻着刚拿到的红本,而目光明显是落在自己刚才的背影上。 中央扶手箱把他们俩的距离隔得不远不近,剩下的小半坛女儿红被平稳的放置。 林寻舟约了她一起吃早午饭,晏柠橙没回绝,只是等自家司机到了,取了这坛酒才上他的车。 纵有假设千万预设,在破口而出的时候,还是让自己都错愕。 “老公。” 晏柠橙的声线原本就偏软,和长相是两种画风,此刻偏又因沉浸在深邃眸光里,慌神脱口时叠了意想不到的绵软。 林寻舟挑眉,狭长凤眼噙笑,低醇应,“桃桃好乖。” 晏柠橙十指勾缠,颤着眼睫看林寻舟,改换称呼没有想象中的难。 可并不知道如何作为一个妻子。 没有人教过她,更没有家庭关系能供参考。 以后要怎么办呢? 车内很安静,簌簌雨水敲击着车体,噼里啪啦地响,晏柠橙的心跳比雨落还要急。 “我们是去梅府家宴对吗?”驾驶位的司机打破静谧,和林寻舟确认位置。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于亮着红灯的路口停车,给自己扣上了头戴式耳机,紧接着电动隔挡板缓缓升起,原本宽阔的车室变成了隐秘而逼仄的空间。 林寻舟慢条斯理地握住瓷坛,在晏柠橙的注视里,有条不紊地把它挪开,将横在中间的扶手箱扣回原位。 “桃桃。”林寻舟的手没有收回,悬在虚空,再进两寸的话,就能触到她的肌肤,他淡笑发问,“能抱吗?” 很合理的要求。 晏柠橙乖顺的点头,还主动往他手边挪了挪位置。 被抚着头顶防撞,单手抱坐到林寻舟腿上时,晏柠橙的思绪还迟钝的想着,他核心力量真好啊,这都能抱过来。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颈窝,磁性沙哑的“桃桃”钻进耳廓,林寻舟鼻音喊她昵称。 “别。”晏柠橙深呼吸,又吐出半口气,喃喃念,“别用这种声音、跟我讲话。” 林寻舟轻哂,揉着腰的手指隔着旗袍摩挲点了两下,揶揄道,“为什么?” 晏柠橙侧坐着,呼吸起伏,雪峰衬在林寻舟幽深眼底,前襟水滴形的开口处露出凝如雪色的细腻肌里,他轻咬后槽牙。 旗袍无疑是修饰腰身的利器,纤腰丰盈的玲珑曲线展露无遗,小巧圆润的耳垂上带着了精致的桃子耳钉,想含住,来看怀中人的反馈。 “我、我……”晏柠橙抽鼻子,蓝眸中水光流转,环住他的脖颈,又觉得不舒服,自己主动换了坐势。 林寻舟乐得配合自家姑娘的任何举动。 何况是自投罗网。 现在可以对视了,不只是左耳受不住了,只是跨坐在他腿上,垂眸对视,压低身体匈就会蹭到他的脸,变得更为无处可逃了。 “桃桃怎么了?”林寻舟明知故问。 晏柠橙蹙眉,低头轻啄他的唇角,小小声哀求,“我受不住。” 雨太大,车开得慢而稳,车程被拉得很长。 林寻舟眼底有晏柠橙读不懂的粘稠,正在沉默的沸。 他顿了片刻,温和问,“桃桃可以帮我解个衬衫扣子吗?我有点儿热。” “……”这样的抱姿,林寻舟伸手,难免僭越的触碰到匈,但晏柠橙从没给异性解过扣子。 指尖在战栗,贝母扣沾染了雨天的凉意,试了好几次,才解开第一颗。 突兀的喉结被释放,离得太近,上下滚动时牵扯的颈线流畅性感,看得晏柠橙口干舌燥。 她移开注意力,后窗的景色在雨刷擦过的时刻涌现,很快又被细密的雨珠蒙起。 林寻舟昂首,很不满意晏柠橙的不专心,他不动声色地虚咳,原本扣在后腰的手掌顺着脊柱向上,在某个瞬间,蓦地按住美人后脑,在她错愕地眼神里,含住微嘟的红唇。 “能亲吗?”呼吸交错,林寻舟克制地放开,征求意见问。 晏柠橙招架不住这种凶猛的攻势,尚在回味里,大脑缺氧,追随着惯性以为他讲得是刚才的吻,于是同意,又被吻上。 完全不同于民政局门口的吻,开端是温柔的勾勒着唇形,在某个瞬间忽然来势汹汹地侵入口腔,舌尖滚烫,舔舐纠缠。 水声啧啧,长吻中常有停顿时,晏柠橙缓慢的跟上林寻舟的频率,学会换气,被亲得浑身瘫软,双手环绕在他颈间,十指垂坠无所依,胡乱的摸到健身痕迹精练的背脊。 一吻结束,仿佛过去了整个世纪之久,连车什么时候停得都没发觉。 脸颊烧得发热,晏柠橙别开头,不敢对视,林寻舟伸手背,故意去贴到她的脸颊,美其名曰,“来给我们桃降降温。” 腰酸、腿软,现在还不想下去。 干脆又在林寻舟怀里待了很久很久。 “咕噜噜……” 五脏庙发出抗议,要求晏柠橙投食。 林寻舟低笑,拨开她散碎的发丝,仔细别到耳后,指尖没有马上撤回,而是慢捻着耳垂,慵懒开腔,“桃桃能自己走吗?我抱你?” 晏柠橙软音挣扎,“不要。” “为夫人提供服务是我该做的,不用客气。”林寻舟含笑诱哄。 晏柠橙坚定的拒绝了,原因无他,要脸。 这家店是她常吃的,以后还得常来,隐婚领证第一天,当场曝光,不当人,彻底当桃吗! 然事实证明跨坐在对方大腿上指望心态能平静下来,纯属痴人说梦。 车开不进胡同,由人力黄包车接送。 晏柠橙最后是搂着林寻舟手臂进的门,绵软的月匈贴着紧实有力的手臂做依靠,她脱线没察觉,林寻舟没提示,只是为她加了件西装外套披着,讲“天冷别着凉。” 梅府是三进的院落,庭院错落有致,清幽质朴。 蜜桃成熟時 第27节 内院逾百年树龄的枣树与槐树参天,雨打树叶,别有风味。 梅府家宴的菜单常吃常新,由主厨根据时令、气候、季节拟定,时常变换,订餐时无法告知菜单,要落座才能看到。 今天的是把印着梅兰芳先生手绘梅花的折扇。 前菜三味碟固定,晏柠橙尤爱鸡汁百叶包,清淡而口感丰富,配以送赠的海带小菜开胃。 他们在车上耗费的时间久,来得比预定时间稍迟,菜反而上的比平时快不少。 鸳鸯鸡粥的做法独特,说是粥,却不用米,鸡蓉与青菜汁互不交融,呈出赏心悦目的太极图案,喝时搅匀,稠而不腻,香气扑鼻。 本日盲盒的菜式都是晏柠橙吃过的,一口气上起,无麻无辣,温养一绝。 龙须鱼丝薄如蝉翼,蘸着姜丝香醋,肉质鲜美弹牙,翡翠牛肉粒摆盘精巧。 林寻舟挽袖口为她卷烤鸭卷,“酱汁桃桃喜欢多些,还是少些?” “多点儿。”她慢吞吞地咽下粥,双手去接,谨记林寻舟的指点,但说出来还是在道谢,只不过会特殊点儿。 晏柠橙怯怯讲,“谢谢老公。” 林寻舟给她添菜,闻言微笑回,“其实我对老公这个称谓,并没有非常在意,桃桃不需要刻意练习,你可以按照自己心意叫。” 晏柠橙眨眼等林寻舟提示。 她很漂亮,明艳到攻击性十足,奈何性子在熟人面前是纯正的天然呆,哄着就会乖,大号布偶猫,林寻舟很多年前就发现了这种特质,他手上卷饼的动作没停,薄唇开合,“比较熟的人,一般去掉姓,喊寻舟或者阿舟,当然要看我的桃喊什么顺口,我都可以。” 食物的香气馥郁,暗恋的人变成了丈夫,明灯驱散暴雨倾城的阴霾,古旧的留声机小声放着梅老的戏曲,正播到晏柠橙心头好的《黛玉葬花》。 一切都恰到好处。 晏柠橙被欢喜包裹着,想了想试探问,“哥哥?” 这次轮到林寻舟略怔,筋道的饼被指腹撑薄,只差了最后一折。 晏柠橙察言观色,碍于语言能力没有迅速改口,悠悠嘟哝,“所以、这个、不可以吗?” “咳。”林寻舟攥拳举到唇边,虚咳清嗓子,又镇定自若地卷完,起身送到她吃碟内。 才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回,“我是让你想个日常称呼,而不是,叫了会让我想上你的。” 23、吃掉九只桃 豆大的雨滴拍打落叶、叩响窗棂,亦敲在晏柠橙心湖,一滴滴晕出大小涟漪。 烤鸭卷饼的酱汁咸甜中和,回甘在唇舌间,她借着通明的灯火看林寻舟英俊的脸庞,红着脸斟酌言辞,“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问题又被带着歉意的抛回去。 林寻舟笑笑,“哥哥也可以,都随桃桃喜好。” 晏柠橙若有所思,“但你不是说……” 她顿在直白的字眼上“上我”两个字怎么都发不出音节。 林寻舟泰然把她快见底的杯添满梨汤,见她没有要继续讲的意思,才懒洋洋地接过话题,“我可以改。” 晏柠橙松了口气,就听见他的后话,“再说在夫妻生活上讨回来,我想桃桃也会配合的。” “……”直白的难以招架,晏柠橙埋头吃菜,水晶虾球被改了花刀的凤梨环着,裹着薄薄的芡,酸甜可口。 撑到无法继续靠吃食逃避,抬眸时就有折好边的纸巾递在眼前。 晏柠橙接过,掩了半面,水蓝的瞳孔流露出羞赧,支吾着把上一句回好,“我会配合的。” “倒也不用这样勉强。”林寻舟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汤,淡淡讲,“因为开始后,我就不会停下。” 晏柠橙托腮看他,娇气而带着点儿倔,“那你就不要停。” “啧。”林寻舟轻嗤逗她,“吃饱了,就开始张牙舞爪了?” “才不是。”晏柠橙的盛气只持续了五个字,就泄掉,软乎乎地说,“反正我来月经了。” 你现在又吃不到我!我还不能当一把行动上的巨人了吗! 林寻舟乐了,凤眼微眯,扫过娇艳的唇,然后又肆无忌惮地看向胸前丰满,压低声线,幽幽回,“桃桃的漫画里,通常只有一种体位的吗?” 自己给自己挖得坑,跳坑的事还得自己来。 有烟花在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裂,晏柠橙瞬间回忆起精心研制出来的黄色废料,匈、口、腿、甚至是……办公桌下不乖踩上去又被拽住脚,踝后。 林寻舟饶有趣味地观瞻自家姑娘表情的变化,从中摸出些值得细品的东西,他起身,把原本严密的窗开了条细缝。 风涌过来,旖旎的遐想被愈发清明的雨声打碎大半。 “尝尝。”晏柠橙换公筷,给林寻舟夹绿茶酥。 关于“哥哥”及不应该在正午就出现的话题在林寻舟赏心悦目的吃饭姿态里被暂告一段落。 晏柠橙指腹摩挲着娇嫩的玫瑰花瓣,梨涡浅淡,听雨听风,更看林寻舟。 算来这是他们俩第三次见面,三次都一起吃了饭,还都是晏柠橙被照顾着先吃饱,然后看他吃完。 颇有几分字面上饮食男女的意味。 餐后有管家带领食客参观院落消食的环节,晏柠橙是常客,不需要管家介绍,得了应允,自己带林寻舟来转转。 梅府非梅兰芳老先生故居,它的原身是贝勒爷侧福晋私府,走道尽头有一墙的玻璃橱柜,陈列了梅老生平趣事和喜好之物,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梅兰芳艺术博物馆。 戏服华美雍容,历久弥新,是当年梅老唱《贵妃醉酒》时的行头,黑白的老照片占据了半墙,凝练成中国近代戏曲发展的缩影。 前院参天的枣树下停着两辆眼熟的黄包车,晏柠橙第一次来时还很年幼,语言障碍较现在更严重,没有发问,有次搬家收拾东西,翻到本语文必读书目《骆驼祥子》,看到封面上旧照片,才发觉是电影中的道具。 后来专门为此来过一回,在主家同意后,待了大半天,拍摄下作画需要的所有素材,完成了一幅油画作品。 宅邸里以修竹为主,挺拔翠绿,青石板外是鹅卵石铺垫,大雨滂沱,流水涓涓。 林寻舟撑伞,与晏柠橙同踏上石板路,走至中段时,晏柠橙伸手扯了扯林寻舟的衬衫。 “嗯?”林寻舟驻足,低头看她。 院内清幽雅致,大雨和绿植更将他们俩隔入只有彼此存在的世界里。 晏柠橙莞尔笑笑,润声讲,“我有话对你说。” 林寻舟意识到些什么,肃然颔首,认真答,“你讲,我在听。” “我的生日是九月三日……”晏柠橙说得非常慢,雨溅起潮雾,萦在周身。 她必须坦诚相对,讲明白个中缘由,否则林寻舟若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为她暗自精心做出盛大的生日庆典,理性上是对她好,感情上无法接受。 从前他们还是中学同学时候,班里的习俗是给上课日生日的同学庆祝生日,黑板写日历与课表的那栏会专门标注祝某某生日快乐。 读这种私立贵族学校的人不缺钱,礼物会在课桌上堆成小山,午休和下午茶时过生日的同学都会包圆请生日蛋糕、茶点与饮料。 晏柠橙八岁后再没有庆祝过生日,每年九月一日开学典礼露面,然后会请足足一星期的假,这段时间里她总在帝都的四合院住,早起去陵园看奶奶,回来时在巷口坐很久,深夜蹲在无人的十字路口烧纸燃香。 美人如花,极尽哀容,林寻舟沉默的聆听,单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晏柠橙下颌抵在他肩头,泪眼婆娑,见翠色朦胧,木质香尾调清冽,脊背在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 哄小朋友的安慰姿势,奶奶离开后,晏柠橙再没被人这样搂抱着哄过了,眼眶酸涩,盈于睫的泪承不住,滚落洇湿林寻舟衬衫。 “死去元知万事空,我其实明白的。”晏柠橙哽咽着讲,“可我就是那么固执的相信,起码在每年这个时候,奶奶会放心不下,回来看看我的吧?她头七那天,我房间里的灯闪烁了一会儿,我小时候很怕黑,最后那灯没有灭,灯泡更没有坏……” 人的倾诉力往往随着年岁增长而减弱,六岁会因为摔倒磕破皮,见到每个朋友长辈时都要念叨自己受了伤,到二十六岁,休于应付关切和问候,自行处理后缄口不语。 将曾经怎样活过和盘托出,是远比“我爱你”更为情深意重的表白,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有勇气告诉你,我没遇到你前的人生,与遇到后,那些所不被你知道的事情。 晏柠橙讲了出来,林寻舟有仔细的听进去。 看不清彼此神情的拥抱姿态,双手环抱着劲窄腰身,不想放开。 躯体紧贴,一呼一吸间都能感知到对方情绪的起伏,晏柠橙亲昵地在温热颈窝蹭了蹭,把脸埋进去。 耳畔是林寻舟低沉微哑的宽慰,“会的,是奶奶来看你了,因为我母亲逝世的第三天,我站在墓前,有只白色的蝴蝶,停在我手背,停了很久很久。” 此前晏柠橙也并不知道林寻舟丧母的事情,她浅薄的印象里,来为林寻舟开家长会的是个面相极和善的女性,会伸手为正登高画黑板报的晏柠橙扶梯子,叮嘱她下来时小心一些。 “谢谢你坦率的告诉我这些,让我少走许多弯路。”林寻舟抬头,吻落在饱满额前,又到眼睑下,尝到咸涩的泪。 鼻尖相抵,热息拂过来,晏柠橙抽泣。 林寻舟又啄了啄她的脸颊,“如果有幸的话,想陪我的桃桃一起去看奶奶。” “嗯。”晏柠橙微点头,学着他的模样去回亲脸颊,软糯地嘟哝,“别夸我了,我远没有你讲得那么坦率。” 余光里白衬衫上鲜艳的红扎眼,是她刚才抱他时胡乱层,口红染上的。 晏柠橙揪着领口被染红面积较大的那片,又用小拇指指腹沾了唇上的残余的,点抹涂三两下,晕成朵绽放的红梅,才满意下来。 垂眸看见的是滚动的喉结,抬眸则是性感薄唇和深邃黑眸。 不管她怎么正经点儿,林寻舟这人都挑不出晏柠橙不喜欢的地方来。 晏柠橙叹了口气,颇为客观的评价自己,“真有的话,该在婚前。” 若我真的把自己摊开铺平。 讲明自己童年阴影几遭,目睹过父母双方都出轨,对婚姻没有半点儿信任,单纯相信你这个人,你的压力不会很大吗? 讲我在过去的岁月里起码动过三次以上自杀念头,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锁过卫生间的门,盥洗池里盛满了水,头埋进去,水从耳廓散进来,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目之所及都是白色。 呼吸困难,在溺死的边缘,神智开始涣散,有看到奶奶出现,锁着眉,大声呵斥她,“你给我起来!” 晏柠橙的求生欲微乎其微,更不会水。 她还能站到这里抱人被亲吻的唯一原因,是她不希望奶奶不开心。 那你还会选择和我开始这段婚姻关系吗? 讲中学时某几次你桌上咖啡是我放,阴雨天多出的那把没被你带上的伞亦然,模仿过你的字迹给自己写情书。 你不会觉得我对你的喜好偏执到病态吗?不害怕吗? 林寻舟托着她的下颌角,描摹唇形,“可婚前的我没有资格听。” 一句话就把晏柠橙从自我厌弃情绪里解救出来,林寻舟话锋一转,“我明天没有安排,客随主便,能烦劳夫人带我转转紫禁城吗?” 晏柠橙被“夫人”的称呼砸得混沌,不假思索回,“好。” 林寻舟唇线略微上挑,漫不经心地问,“那么今日暴雨,更宜室内活动,夫人需要我当模特吗?” “啊?”晏柠橙茫然,舔了舔唇角。 林寻舟咬耳低声提示,“不光给你看腹肌,还给你摸的那一种,就和你画的漫画里姿态一样,桃桃要不要?” 蜜桃成熟時 第28节 24、吃掉十只桃 没有任何一位称职的画手会回绝欣赏肉体给自己当模特,直观构建人体框架的机会。 晏柠橙首先是个凡人,其次是个画手。 她几乎是在听清后的第一时间就点头,直接应允下林寻舟的提议。 晏柠橙在帝都的房产不计其数,她是独生女,财产上无可争议。 父母早早为她置办了快乐咸鱼到下辈子的固定资产,由于此前没有结婚打算,晏柠橙甚至连墓地和遗照都大大方方的从家里从事殡葬行业,做大做强到首支殡葬股上市的林故若那儿为自己提前挑选了心仪的。 除开爷爷和窈窈那儿,晏柠橙回帝都去得最多的是万景玺园,官邸复式洋房,地上两层,地下一层,南北通透,送赠了一百五十平的大花园与车库。 地块交通便利,配套设施完善,稀缺教育资源环绕,小区对面就是shopping mall,外卖和商超半小时内能打包好送货上门。 房子是晏柠橙在六年前售出漫画影视版权后交了首付购置来的,没有用家里一分钱,装修是她自己设计的。 想要为自己设计个纯粹的游乐园,凭自己的能力。 光是地下一层的imax屏电影院就耗资巨大,晏柠橙不怎么着急,缺钱了就停工休息,先赚会儿,有钱了就动工,慢慢地把一切都变成了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没什么压力,永远画到自己满意,没有自命不凡的觉得一定能赚到,只是感觉大不了花家里钱来兜底,二十出头的年纪,何妨试错? 庭院门外门纯黑合金,镂空线条舒展流畅,再退远几步,等到晴天细看,就会发现是整体造型刻画的是只栩栩如动漫的……皮卡丘。 晏柠橙余韵里观测到林寻舟应该是没发现这个离谱的事实,她设计门时正在看《神奇宝贝》,突然觉得比起内有恶犬,应撬有电更有威慑作用,所以便这样设计了,钢厂拿到图纸的时候还特地确认过,“咱们没发错吗?” 后来舒悦窈应邀来坐客,评论道,“请问,既然都走入室盗窃这条路了,你怎么能肯定对方跟你一样是个二次元呢?” 她说的很对,晏柠橙无言以对,于是倔强地反驳,“皮卡皮卡~~~” 房子有阿姨定期来通风打理,花园中的草木不久前才按照晏柠草的要求做过修剪,同样有颗石榴树,还不算高,是四合院里嫁接种过来的。 青石板蜿蜒通向复式入户门,右侧是大片的草地和花园,左侧挖了巨大的人造池塘,荷花含苞待放,单孔拱桥通往八角凉亭,汉白玉栏杆,古韵十足,桥边芍药盛绽,傲然雨中。 作为主人,实该为林寻舟介绍些什么。 晏柠橙思忖着措辞,找不到切入的思路点,她不会是个合格的建筑师,因为哪怕是自己的作品,都无法流畅的为谁阐述出灵感的由来。 “桥边红药,念念为君生。”林寻舟清冽悦耳的声音打破伞下静谧,“我不太懂建造,但是看着很像是二十四桥的微缩版?” 没带疑问词,尾音勾挑。 晏柠橙点头如捣蒜,软甜回应,“是呢,是仿了现在的二十四桥,其实扬州二十四桥有两说,文人学者打了一千年的笔墨官司,都无法论证究竟是扬州曾有二十四座桥,统称为二十四桥,还是它其实单就是一座桥。” 被引导着讲出心里话,舒畅许多。 “所以桃桃采信了后者对吗?”林寻舟低笑,温润讲,“二十四桥明月夜,有幸月下游览过,我跟你一样,愿意采信后者。” 晏柠橙莞尔,“是呢。” 入户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迎客大堂,而是蓝白//粉为主色调的梦幻乐园,晏柠橙这儿还没有来过异性客人,她朋友不算多,都买了专用的拖鞋,到林寻舟这儿犯了难。 玄关处埋头翻找半天,找到双一次性均码的,估摸着该是打扫阿姨来时使用的。 晏柠橙拆开摆齐,叹气小声嘀咕,“我等下会陪你,去买新的。” “好。”林寻舟应声,随性地把手中花束放到玄关空旷处,门口金灿灿的陶艺招财猫无声打量着它的新主人。 晏柠橙趿着兔子拖鞋带林寻舟参观室内,先去的是主卧,定制的猫猫头悬浮床,宽两米四,顶篷向下悬了垂苏床幔,彻底放下后,会变成密闭性十足的空间。 卧室与衣帽间联通,晏柠橙的着衣风格相当分裂。 偌大的空间中,两面墙打了开放式衣柜,一墙的落地全身镜。 晚礼服和日常连衣裙、lolita与jk,与cosplay服饰比例各占三份。 另有空出定制了玻璃储物柜,摆置了道具与各色服饰小物。 “我。”晏柠橙深呼吸,眸光流转,温吞而诚恳的解释,“以前无聊时候,会cosplay一些喜欢的动漫人物,这边有些道具是我自己做的,你的衣服可以先挂这边。” 林寻舟在帝都大概是有房产的,随身行李箱很小,打开后除开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外,一套西装和两套休闲服,叠放板正。 这位对衬衫的偏好从少年时代延续至今,丝质和亚麻质地的,捧在手中触感迥异。 黑色与深灰被挂在色彩鲜亮的礼服裙旁边,晏柠橙的指腹划过,像是触过它们的主人那般。 回眸发现林寻舟在认真的观瞻,她的cosplay服饰,并未流露出半分异样神色,察觉到她的视线后,泰然表示,“没关系,虽然我不太看动漫,但我会尊重我妻子的所有的个人喜好。” 悬而未决的心落回地面,旋即又升起。 “在可以保证安全的时刻,我不介意我的伴侣穿任何服饰,当然,如果能够穿给我看的话,就最好了。”林寻舟扬眉,指着件绛紫色的……露背抹胸的单布料。 晏柠橙哽噎,她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穿成这样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可你说巧不巧,这是某部18x里番女主装扮,她之前画自己和林寻舟的小黄图,想着看看体位,就自己动手做了一套。 她在这方面相当谨慎,拍自己时使用从用不插卡、从不联网的备用机,纯粹的自我欣赏。 揽镜自赏又不犯法,晏柠橙常做这种事。 就是,被暴露出来的话,很奇怪。 卷翘的长睫颤动,贝齿轻咬到泛白,淡粉从耳后开始蔓延,攀爬上脸颊和鼻尖,水蓝色的瞳孔里蒙了层氤氲雾色。 林寻舟不动声色地舔了舔牙关,大美人对自己娇羞时流露出的无辜感有多想让人蹂躏弄坏绝不知情。 “唔。”小动物般细弱的语气词,听得人心痒。 晏柠橙脑海里浮现出黑白两小只,一个白色天使翅膀,另一个直接是库洛米坏笑头。 库洛米:【你原来不就是为了穿给他看吗?原来舞不到正主面前,所以才画小黄图,现在能舞到了,又不用你自己动,林寻舟看着就是会主导舍不得你在上面的人啊,你当然是选择答应他了!!!】 小天使人狠话不多:【对啊!对啊!】 脑内斗争很快达成一致结果,原本男未婚女未嫁怎么胡搞都不犯法,何况现在持证上岗,她合法!她有理! 晏柠橙鼓足勇气,“那就穿给你看。” “桃桃。”林寻舟轻哂,喊她昵称,无可奈何问,“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晏柠橙蹙眉,声音压得更软更轻,不确定反问,“知……知道吧?” 修长的手指伸到眼前,遮挡住衣帽间的暖光灯效,晏柠橙没有避开,指腹摸到眉头,温柔地抹开褶皱,磁性嘶哑的男声漾过来,“别皱眉,我什么都随桃桃。” 她听话的展眉,漂亮的手却没有马上收回,离得太近,呼吸带出的热气扑在手背。 手指狎昵地轻轻刮蹭过鼻梁,“我想抱宝宝,可以吗?” 林寻舟是个实在的行动派,语落时,晏柠橙已经被拥入怀中。 复杂的木质香调多变,现在的主调是略微辛辣的胡椒干燥温暖,和她的柑橘调果味碰撞交融,汇成另种无法描述出气味,很好闻。 晏柠橙喜欢林寻舟的拥抱,小心翼翼地又蹭到他颈窝,准备用新补的口红多印一朵梅花。 使坏未半,而中道差错百出。 她的小动作才开始,林寻舟恰好在低头吻她的发旋,亲昵而温柔的举动。 酥麻从天灵盖直接顺下,晏柠橙恍惚间位置没有凑准,口腔呼吸时舌尖不由自主的舔到滚动的喉结。 “嗯。” 性感沉闷的低喘短促。 后腰处的手掌挪至挺翘浑圆的臀部,微微拍打,林寻舟喑哑讲,“有没有人告诉桃桃,男人这里不可以乱舔?还是桃桃原本就是在暗示我,可以开吃了?” 晏柠橙被长吻亲得晕晕乎乎,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解释的。 垫着脚尖被迫承吻,箍着后腰的手臂不断收紧,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揉碎。 其余的房间是揽着林寻舟手臂,树袋熊似得把大部分重量挂在他那儿,带着参观完毕的。 这套复式的生活气息不太浓重,除开主卧外没有再做多余的卧室。 更多的是藏品与工作室性质,画室与工作用的多屏电脑占据了大半个一楼,不常来这边,书房多用来练字静心。 桌面上摊着三个月以前的行书摘抄,晏柠橙抄简媜的《私房书》,按照自己的职业,讲文章改为了画作。 简媜是她最喜欢的散文家,起码这三四年来,还没有“之一”。 抄录时还没有手抖发错,并不知道竟会与林寻舟有如今,抄录带着些悲情的色调,看起来多是在规劝自己。 “人生啊、如果尝过一回痛快淋漓的风景,画过一幅杜鹃啼血的画作,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膀,也就足够了。” 今天再重看,方觉不够。 和林寻舟并肩的感觉太好了,不够的,还要看许多风景,画许多画作,圆满所有的想要。 书房对门是专门的收纳手办处,晏柠橙二次元半毕业状态,她在物质方面一直是为所欲为,想买就能买到,自然没有多少珍重,心头好的几只都在港城,这边多是收藏用。 成也all,败也all。 林寻舟一眼看到了他点名要的那件cosplay服手办的动漫角色,巨乳丰臀丁字裤。 由于晏柠橙买很多,所以会顺手在盒子里写个标签备注一下是哪个动漫的角色,防止过目即忘。 下方明晃晃的:【黒獣~気高き圣女は白浊に染まる~】 林寻舟精准的拿日语念了出来,狭长的黑眸里蕴着揶揄笑意,“我的日语水平很一般,n1只有150分,可以麻烦桃桃帮我翻译一下意思吗?” “……”晏柠橙想死,她选择亲过去,以吻封缄。 25、吃十一只桃(二更) 手办储藏室以灯带为主,光线柔软,这个吻由晏柠橙起始,贴附后就即刻换了林寻舟来主导,舌尖勾缠,口腔被攻城掠寨般的入侵。 邈若山河的是暴雨叩地的声响,近在咫尺的是接吻拖带出的啧啧水声。 长睫毛扑簌时有扫到高挺的鼻梁,晏柠橙趁着微微分离换气的空间偏头想多开,然后认错,她说话原本就慢,林寻舟没给她机会讲完,就又覆了上来。 初学接吻者晏柠橙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双手,是被林寻舟抓着抱他腰的。 摸到现在,劲窄紧实的肌里惹人心动,唇腔的温度太烫,她招架不住,很轻的卡着腰窝凹陷处推了推他,有服软的意思。 林寻舟感受到微弱的推力,轻的不行,就像是朋友家的猫咪吃饱喝足后跑过来,用耳朵和小脑袋蹭掌心的力度,自家姑娘不明白,这样的推力和调情无异。 “不喜欢我这样亲?”林寻舟喉结滚动,溢出声轻笑,鼻尖蹭着她的,左手扣着纤腰不许人跑掉,右手向后抓到晏柠橙细瘦的腕骨,“那我换个方式好不好?” 天旋地转间,双手被林寻舟一只手圈扣着举高伸过头顶,脊柱贴到冰凉的玻璃柜,惯性让晏柠橙朝着热源林寻舟怀中依偎。 晏柠橙念书时候是个顶好的学生,少年时代独自赴俄罗斯学油画,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就能流畅的看懂俄语,后来到港城,两个月后能听懂日常生活的全部粤语,虽因长期失语而无法和人进行流畅的交流,却能做到让自己舒适。 她迟钝缓慢的跟上林寻舟的节奏,微弱性感的喘息有莫名的蛊惑力,引诱着晏柠橙配合接吻。 是很喜欢被他亲的。 蜜桃成熟時 第29节 旖旎暧昧的气氛很难散尽,接吻的时常无法被估算,晏柠橙下颌抵着林寻舟的肩膀,浑身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紊乱的呼吸花了良久,都找不回正常的频率。 “好快。” 晏柠橙颤音呢喃。 林寻舟温柔抚她后脑的手顿了顿,“嗯?” 晏柠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讲什么,互联网上有个广为流传、很合适差了层窗户纸捅破爱侣间的玩笑,她还画过。 永远不要对男人说快和不行。 “我意思是。”晏柠橙的语言能力不足,紧张时卡壳严重,“是、是。” “没关系。”林寻舟语意带了十分宠溺,耐心讲,“桃桃慢慢说,我一直在。” 晏柠橙在脑海里过了两次后才终于软音念出来,“我没有在说你快,我是说我自己,心跳好快哦。” 句末带着娇气的口癖,委屈而甜糯,林寻舟忍不住又啄了啄她的头顶,“我的心跳和桃桃一样快,但我本人的确不快的。” “我知道的……”晏柠橙越说,声音越小,细若蚊呐。 林寻舟逗她,“桃桃怎么知道的?” 心甘情愿踏入陷阱的猎物时不会回头跑掉的,晏柠橙仰头,贴着脸颊蹭过,被亲画的口红被指骨擦拭。 蓝眸里杳霭流玉,独映现出林寻舟俊美面孔。 红唇微嘟,桃腮粉靥,端着这样一张漂亮明艳的脸,偏流露出的是可怜兮兮的感觉,性子软乖的像猫咪。 无人能抗拒的了如此剧烈的反差感,林寻舟爱极了这样只生涩、只被自己看到过的晏柠橙。 晏柠橙同样因为林寻舟那双睥睨众生的淡漠眼底,挂着因自己而染上的欲色而狂热。 她又缓了缓,终于回过神来,认清自己心思最玲珑的少女时代都没能揣摩明白林寻舟,现在窝在他怀里,更是不必再虚与委蛇。 “我漫画里设定就是这样的。”晏柠橙清亮讲,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地摊牌感,“而且我平时就是会看18x里番,xp极度混乱,真人看的非常非常少,喜欢身材好的,多半是用来参考人体结构,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林寻舟垂眸低笑,把人搂到转椅上安置,自己靠到窗边,将窗户开了条细缝。 打火机“啪哒啪哒”的开合,橙橘火苗灭了又暗。 晏柠橙误解他不好意思在自己收藏室点,贴心讲,“你抽。” “……”林寻舟慢条斯理地启唇,衔了只烟点好,青白的烟雾在眼前飘开,绮念终于开始有消散的迹象。 他掀眼皮,慵懒提问,“桃桃哪里错了?” 是自问自答的。 林寻舟幽幽讲了下去,“我们的性教育不足,谈性色变,但原本这就是不值得羞耻的,在自己家中看里番有什么错?桃桃喜欢哪些,可以告诉我,我去补一下。” 滂沱暴雨的白日,天暗得与傍晚无异。 晏柠橙坐在转椅上,枕膝盖仰头看林寻舟,视线交错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场景。 那时她在讲台下,林寻舟在讲台上,同样的仰望。 少年掷地有声地发问,“我不明白你们在笑什么?《学校性教育指引》没有读好可以申请重修,而不是在这里彰显自己的无知与刻薄。” 前情是有个女孩子月经血崩,熬到下课时匆忙跑出去,血染透了校服裙子,染了整个座椅,被她同桌拿来嘲讽开玩笑。 晏柠橙沉默地用了整包湿巾帮忙擦拭好椅子,洗过手回来坐下,自习的铃声早响过,然而讨论还是没有终止。 那个女孩子也没有再回教室里,听说是直接请了假回家。 粤语教材没有写明各类骂人讥讽的言语,许多字眼晏柠橙听不明白,粗略的理解大意。 一楼一凤、拮她籮柚。 晏柠橙的眉心紧锁,她很难想象,正常的生理现象竟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卫生巾厂家来学校做推广,老师会让所有男生去操场玩,然后给每个女孩子发两片试用装。 但绝口不提应该如何使用,甚至没有安排过一节生理课程,来月经早的女孩子们讳莫如深,会在下课前偷偷的将卫生巾从书桌移到口袋里,买卫生巾也总显得偷偷摸摸,卖家会自己自己给换成黑色塑料袋装。 晏柠橙的月经初潮是在俄罗斯学油画的时候,她念书早,换算成正常学制算国内初二。 父母都不在身边,住在外婆妹妹家中,双方都说用并不太流畅的中文交流。 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给她吃止痛药,喊自己的女儿从莫斯科驱车回来,教她生理知识。 金发蓝瞳的漂亮小姨为她买了满满两大包的东西,她没有踏足过中国,为了晏柠橙听起来不困难,使用了英语教学,“这是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除开孕育期,它未来几十年里都会伴随你左右,你不需要为它的存在感到恐惧,这边是卫生巾,撕开后贴到内裤上就好……这边是卫生棉条,你可以尝试着在游泳或者需要下水时使用,需要我帮忙示范一下吗?” 预科的同学们同样会光明正大的借用卫生巾,晏柠橙不遮不掩的习惯在那一年打下基础,但愿意尊重其他女孩子的习惯,在别人小声借用时,用纸巾包好再递出。 按理说港城再诸多方面都受西方影响严重,偏月经羞耻的离奇严重,她完全无法理解。 更久更久后,尘埃落定。 晏柠橙才在莫莫的“诚恳”道歉里得知,当时那个女孩子是被孤立霸凌的对象,大家会抓住一切机会对她进行攻击,而自己下意识的起身帮忙时,就已经变成了新挺立起的箭靶。 荒唐可笑。 晏柠橙蓦地回忆起远到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年少,林寻舟为了转学早记不清名字的女孩子出头,同时间接的肯定了自己的行为。 中学时代被霸凌的经历黑暗之极,晏柠橙鲜少回顾, 起身回答问题时被撤走椅子来让她坐空、被“热心同学”帮忙灌满了滚烫热水的水杯,所谓情真意切的“情书”,拆开后是满目的辱骂词、被骗去老师办公室跑空后反复抱歉的罗生门。 后来晏柠橙在椅子下沾满了玻璃碎,拉动时发出刺耳又尖锐警报;不管是水杯还是饮料瓶,瓶口都从来不扭死,被人动过可以马上发现;有人告知她谁叫她去哪处时,会要求共同前往。 在港念中学的时间里,陪伴着晏柠橙的除了画笔,只有舒悦窈和她的几个朋友们,网络上互诉心事,假期回帝都小聚。 晏柠橙会坚持上学,除了不蒸馒头争口气,错的不是她,她就不退不避外,还为了见到会制止不公,为不平事拍案而起的林寻舟。 此刻单独拿出,有关于林寻舟的部分,都如草灰蛇线,绵延千里。 山崩海啸般地扑到面前。 尊重、理解、爱。 层层递进,人与另个人能开始深交,绝不是因为三观完美契合,而是起于对方展露出来的品行,君子和而不同,应尊重不同之处。 “啪。”清脆的响指唤晏柠橙眼神聚焦,林寻舟吐出烟圈,懒洋洋地问,“在想什么?” 晏柠橙没有掩饰,“想你。” 指间烟快烧到尽头,林寻舟猛吸一口,摸出张湿巾湮灭裹好,问询垃圾桶的所在后,扬眉指着角落里八块腹肌的等身抱枕问,“桃桃要不就从这儿开始介绍?” “……”晏柠橙哑然失笑,她起身,走到林寻舟旁边,把抱枕的外罩塑料膜拆掉,翻转换了正面示人。 银白长发半挽半散,绛紫华服的古风纸片人形象。 桃花眼、五官精致,漂亮的雌雄莫辨。 “这是我的作品之一。”晏柠橙揣摩着如何跟现充解释明白,最后选了官方的定义,“你明白乙女游戏吗?就是以女性群体为目标受众的恋爱模拟游戏。” 林寻舟想了想答,“是指那种,有可攻略对象的游戏对吗?” 晏柠橙有点儿诧异地看他,“是的呢。” “继续。”林寻舟笑笑,伸手揪住抱枕一端,“不沉吗?我帮你拿吧。” 晏柠橙递给他,“这个人物叫顾寻,设定是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半路因为遭到家族和朝堂陷害流落到女主在的地域,玩世不恭的落魄矜贵公子哥,我是他的原画师,我有个习惯,就是自己画稿的周边会自留。” 她弯腰把侧面的多层抽屉拉开,透卡、徽章、挂画等周边标配摆放的整整齐齐。 林寻舟眼底晦涩转瞬即逝,漫不经意地问,“你很喜欢他?” “喜欢呢。”晏柠橙捏了张镭射大卡,灯光下卡面有斑斓的色彩流动,“这是我画笔下的角色,我无条件爱他。” 林寻舟握抱枕的骨节泛白,音色如旧清润,“哪种爱?” 晏柠橙困惑地瞥他,在林寻舟深邃黑眸中理解到了些偏差,叹气解释道,“是对纸片人的爱,我知道他不会存在于现世,所以才会无条件的爱他。” 她低头打字,指尖飞速条约,举起给林寻舟看。 【另外我是画师,人物设定是文案组来做的,我在画乙女游戏纸片人时候完全不会代入我现实世界的喜好,一个是我喜欢的人物特质并不应该强行呈现给玩家,让玩家来参照我的喜好谈跨次元恋爱,这很没有道理;另一个是私人角度,我喜欢的人和他的特质都特别好,会被很多人喜欢,我要把他藏起来,才不要别人都喊他男朋友和老公呢。】 林寻舟没控制住,伸手揉了揉晏柠橙的头,她提到自己擅长领域时,眸中的星光如万顷银河熠熠。 原本就会发光的人,因为职业素养和坚持,周身又多冗了层柔软的光晕。 手中的镭射卡被抽走,晏柠橙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步步凑近,把自己逼到墙角里的林寻舟,“你。” “再亲会儿。”林寻舟的把她的抱枕支到一旁,舔着唇角吻上来。 26、吃十二只桃 黏腻许久才被放开的晏柠橙迅速跑开,蹿进厨房想拿点儿喝的缓解下燥热。 “你要喝。”她拉开冰箱门,接着面无表情地关上,抓起手机点开外卖界面,才漠然把后半句说完,“什么吗?” 林寻舟挑眉,好奇是什么场面能把自家姑娘气到一秒冷脸,“我能开吗?” 晏柠橙生无可恋,“开。” “……”林寻舟自诩大风大浪里见过的人,操盘百亿面不改色,开完晏柠橙的双开门大冰箱也很自然的哽了下。 空空如也,插电都算对资源的浪费。 “别问。”晏柠橙绝望地讲,“我们上次见到前,我有两个月没出过家门,这套房子我应该有小半年没来过了。” 她完全休学的那年有常住这边,后来时限到了,回港城继续遥遥无期的学业,这边就空置了。 负责打扫的阿姨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会确认每样东西的保质期,防止晏柠橙深夜画稿不开灯吃到过期的,她不住家,用便利贴在冰箱上贴,“饭团今日凌晨三点过期,切勿食用,柠檬水到明早八点过二十四钟头……” 将心比心。 晏柠橙后来和阿姨讲,“如果用得上,可以将临期食品带走,浪费食物会让自己产生极大的负罪感,又无法在购买时精准控制买多少,画稿是个相对耗费精力的事情,有时连续十几个钟头,饥饿感如影随形,想吃时候拿不到不可以。” 推算往前是过年,冰箱里的确不该再有残留物存在了。 “外卖。” “超市?” 轻软和低醇相撞。 “超市。” “外卖。” 这次都是陈述句了,不过依然异口异声,换到了对方的提议。 相视发笑,晏柠橙主动去勾林寻舟的手指,他的指甲剪得很干净,甲面光滑饱满,月牙白浅浅的一道。 蜜桃成熟時 第30节 葱白纤长的食指够着指骨匀称的食指,虚空中轻摇晃动,晏柠橙眨眼,眼神期待,甜美问,“那你会陪我去超市吗?” 林寻舟颔首,清冽的嗓音低响,“荣幸之至。” 亲吻和拥抱等亲密举动在有形的把彼此的距离拉得无限进,胸腔挤压,赖以生存的呼吸频率被另个人带动,心理上会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晏柠橙再次补好口红,又用纸巾抿过,扫了层透明散粉固定,来防止往林寻舟衬衫上再度印花。 风萧雨凉,她想去拿件毛绒的披肩遮风,手抬起又落下,抓起了林寻舟的那件西服外套。 羊毛精纺面料,纹面花呢纹路清晰,光泽鲜明,身骨挺立,摸起来柔软而有弹性,晏柠橙紧张时喜欢捏皱衣料的一角,握住再松开后延展俱佳,不会出现折痕。 她摸了会儿,又低头贴附在西服胸口的位置,仿佛还残存着林寻舟的体温。 化妆镜面完整的把这一幕倒映,晏柠橙笑自己的痴缠,视线又扫到桌面上的红本。 “真好啊,我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是我的丈夫。” 林寻舟在落地窗边抽烟等她出来,暴雨使外界沦为模糊的布景板,高瘦英俊的青年和他指尖明灭的猩红,是画布中的主角。 晏柠橙调整好呼吸,走进画中,踮脚,索要了一个带着淡淡尼古丁气味的吻。 再挽手就变成了自然的行为,出门前她带着林寻舟参观了偌大的花园,较前院仿古的雅致清淡不同,后院是不太纯粹的欧洲园林。 欧式讲究以中轴对称或规则式建筑布局为特色,树木种类色彩单一,草木四季都不能有明显的差异变化。【1】 晏柠橙摒弃了布局特色,但参照了花木选择,雪松和榕树为主。 “你猜,我的树从高空看,是个什么字?”她扬起脸,看向林寻舟,粲然提问。 林寻舟若有所思,“发财的发,繁体字?” 晏柠橙哽住,眸光流转,幽幽问,“你在我家装的摄像头,平时开美颜滤镜效果吗?” “啧。”林寻舟轻嗤,“摄像头没开,可我本人开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晏柠橙捏着他的手指,小小声嘟哝,“你以前没那么多话呢。” 林寻舟勾唇乐了,“是吗?我记得我念书时候,好像常常负责演讲。” “不是。”晏柠橙斟酌后描述,“就是私下话不多的……嗯,从人设看的话,算酷哥吧。” 林寻舟不甚在意地回,“因为没有想交流的人跟我说话,所以干脆不说了。” 什么丝线在脑海里交错着如麻纷乱,晏柠橙没法快速理清,好奇心督促她回到了原题,“你怎么猜到的呀?” 设计这片后花园是在夏季,晏柠橙刚刚上手打麻将,迅速从一个“先打后抓”,把不舍得拍她手的朋友们气得火冒三丈的智障选手,变成了天胡十三幺把把开的高级玩家。 当时大家都差不多刚刚二十岁,未沾手家业的年纪,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 盛夏里庭院中烤串搓麻,不知道是谁忽然提起来,是不是应该搞个冬天室外搓麻将的地方? 说者无心,晏柠橙真听进去了。 隔年冬,一切落成,另邀三位好友来院中搓麻。 高大的树木挡风能力绝伦,周遭绕了加热的暖炉,平时围炉煮茶,饿了直接换网烤肉,边打边撸串,打麻将不能手指摸牌就全无意思了,好在朋友里多平平无奇物理学国际奥赛冠军,通通抓来研究如何给麻将牌体加温。 最后成功研发出了可加温自动麻将桌。 带可调整保温层,洗牌时二次加热麻将,带半指手套打,风度和乐趣兼备。 知道晏柠橙曾有过麻将爱好史的人很少,她更没有把自己家布局放到社交网络的习惯,所以好奇,是哪位大可爱出卖了自己? “不是猜。”林寻舟否定,握伞柄的手转了圈,伞上玉珠飞溅,“你应该试用过幻飞无人机,作为内测用户,是需要传回六张拍摄作品的,我曾在作品里看到了一张呈现出发字的园林图,精妙绝伦的设计,难免多看两眼,后来你朋友圈发打麻将前的准备,看到了你写的发字。” 大江东去,人事易分。 如今朋友们要么继承家业,要么在各自的领域里拼杀,能聚齐的时候太少,晏柠橙已想不起自己上次坐在园林里搓麻是去年还是前年年末了。 她的朋友圈半年可见,这个“发”字打底要追溯到三两年前。 晏柠橙想细问,奈何仅讲了个“你。” 话头就被林寻舟引开,“我的记忆力向来很好。” 是啊,他的记忆力是很好的。 大多事情都不必深究,才能豁达开心一点点儿。 “桃桃写字很好看。”林寻舟认真夸。 晏柠橙没推诿,“那以后,我给你刻签名章好不好?” “好。”林寻舟答得干脆利落。 这时晏柠橙还没有想到,她给林寻舟刻的签名章,除了落在应在的签章纸面上,还会出现在自己胸前、大腿内侧和被镜子映照才能发觉的臀部。 林寻舟热衷于在自己身上,打上独属于他的烙印。 穿厅回前院出门,晏柠橙漂亮的狐狸眼里闪着狡黠笑意,悠然讲着自己的计划,“如果冬天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到园林里玩,四面火炉围着,其实很暖和的,然后再去找朋友们借金毛和猫咪们回家……别人养的大可爱,我们白嫖抱来玩,计划通。” “嗯。”林寻舟从善如流,“计划通,到时候我去帮桃桃借猫猫和金毛,桃桃负责和它们玩就好。” 晏柠橙点头如捣蒜,“好唉好唉。” 水榭凉亭石桥上,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 晏柠橙和林寻舟并肩桥中央,垂眸低望,湖水澄澈见底,游鱼穿梭在层叠荷叶间。 “你吃藕吗?”她问出口,黏糊糊的腔调,连词发觉不对吐音不清,又急忙改,“我的意思是,你要吃莲藕吗?” 林寻舟透过涟漪圈圈的湖面往下看,以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问,“我们这藕熟了吗?” “……” 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画家和八千亿港股首席执行官,都缺乏种田经验,面面相觑。 晏柠橙是主家,硬着头皮往下磕磕绊绊地讲,“超市应该有卖正经藕的吧?” 林寻舟盯着那张娇俏的脸颊,狭长眼尾微挑,“那我可以吃桃吗?” “我给你买。”晏柠橙口不择言。 林寻舟低笑揶揄,“可我不想吃正经桃。” 晏柠橙被送进后座,林寻舟才收伞从侧门入座。 这样的暴雨天,她除开鞋外,滴水不沾。 迈巴赫的隔板似乎没有被降下过,狭仄的空间里的暧昧旖旎从未散尽过。 晏柠橙抿唇,想起了那个深长的吻,明明出门前才被亲过,今天还剩下大半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回味。 很短的路,瘦长漂亮的手极自然的握住她的,微糙的指腹散漫划蹭过掌心柔软腹地,晏柠橙蜷起,又被推开来。 反复三两次后,带着不受控的轻颤,任由林寻舟把玩着自己的手掌,她花了很久才勉强挽回自己的频率,下车前,略微拖抬起手腕,俯身虔诚吻住青筋脉络隐现的手背。 后座的灯光晦暗,晏柠橙抬眸,撞进林寻舟那双深邃淡漠的眼底,错愕地读出期间惊心动魄的起伏。 “桃桃乖,先别动。”后脑被轻压,唇又贴上手背。 “喵?”晏柠橙不明所以,能感觉到手指穿入发丝的缱绻。 又顿了几秒后,林寻舟覆到耳侧,他的声音极哑,很轻的讲了五个字。 若烈火燎原,点燃了晏柠橙。 他讲,“宝宝,我硬了。” 27、吃十三只桃 电梯内置皆为镜面,万花筒般的无死角映出一对挽手的璧人。 青年身姿挺括,衬衫西裤板正熨贴,女人曲线玲珑,口罩盖过大半张脸,顾盼生辉。 主色调都是素雅的黑白,晏柠橙满意地看镜中她与林寻舟,再顺着他的方向,发觉他一直在看自己。 视线迎上那个瞬间。 镜中花破碎玻璃盎然绽出,水中月升起直奔晏柠橙掌心。 宇宙就在这刻变为齑粉也无所谓了。 “很喜欢看我?”林寻舟凤眼微敛,似笑非笑地讲,“我会给我的桃看到爽,但现在桃桃要告诉我,我们先去几楼?” 晏柠橙仓皇拢好心绪,把电梯按了b1。 暴雨天、工作日。 购物中心人流稀少,各家门店的柜员们兴致缺缺的摸鱼玩手机。 金店外围贴了大耳狗合作款,这类动漫ip合作,收割对象都是二三十岁年轻人及小朋友们的家长。 晏柠橙恰在此列。 余光仅多停了半拍,林寻舟倏尔驻足,温润问,“桃桃可以陪我进去看看吗?” 正中下怀。 柜姐热切的拿出ip合作的全套款式,“这只是我们热卖的玫瑰金云朵款,灯光照耀下色彩非常梦幻,我晃一下,您细看。” 云朵浮面叠造,小巧精致。 晏柠橙捻了条,系链挂在指间,用手背试看,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大耳狗憨态可掬,效果颇喜人。 金饰色彩淡薄,多数动漫人物换成纯色都不会太好看,加之再热门的ip都逃不过过气的命运,合作款多是纯银镀金,价格不会高到无法接受,掂量着没什么重量。 “另外我们有多重搭配,买全套送三条不同的配带。”柜姐察言观色的能力极佳,早看出了女宾的香奈儿背包和男宾腕间的理查德·米勒。 挂着礼节性微笑,取出了范式礼盒,“不喜欢金属链子过于郑重的话,我们可以搭配丝带choker,俏皮又可爱,也很容易更换,自带了卡扣,需要我帮您试戴看看效果吗?” 林寻舟薄唇开合,“我来吧。” 晏柠橙选择试戴choker款,天鹅颈细直,如块无暇的白玉。 林寻舟似是有些生熟,手指时不时得划蹭过脖颈细腻的肌肤,低沉问询,“这个松紧可以吗?” 效果出入意料的好看,口罩难掩的明眸与旗袍玲珑的身材。 柜姐由衷夸赞,并热切推销起同款的戒指、耳钉与手链。 而晏柠橙在发呆,被林寻舟戴上狗狗choker这件事,难免让她产生某些旖旎遐想,暗无天日,烛火照明的屋子里,被捏着下颌抬起,湿漉漉地看他,学喵咪叫…… “买。”晏柠橙望着镜中,吐出个单字。 蜜桃成熟時 第31节 柜姐乘胜追击继续安利道,“那您再看看这款,我帮您试戴一下耳钉吧,这次ip出了两款女士,这款的耳钉设计非常巧妙,耳堵还做了少女的可爱小甜点模样。” 挑选饰品的人快乐,然而同游的难免无聊,晏柠橙欲意速战速决,刚准备回绝直接all。 就听见林寻舟讲,“看起来很可爱,桃桃可以戴给我看看吗?” 柜姐仔细地用酒精棉擦拭过耳钉,招呼晏柠橙侧身,小心地取下原来的耳坠,换上新的。 林寻舟垂眸,看得仔细,默默心中记下每个步骤,伸手去接换下的耳坠。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柜姐感叹,很少见到能这样贴心陪着女朋友逛街试东西的男人了。 晏柠橙摇头,“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柜姐立刻改口,“那你们兄妹感情真不错。” “……”晏柠橙深呼吸,认真解释讲,“是我老公。” 紧接着就读懂了柜姐会认错的原因。 她之前帮着舒悦窈收拾东西,摘掉钻戒时,无名指有圈淡淡的痕迹,哪怕肤质再如何冷白都无用。 长期戴对戒者指骨上的细微色差,仿佛上帝无声的暗示。 林寻舟低笑了声,打破尴尬局面,补充说,“是这样的,我们今早刚刚领完证,变为合法夫妻。” “啊这样,恭喜两位领证,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我就说嘛,两位看着就般配!”柜姐恍然大悟,喊来同时帮忙打包晏柠橙要的两套大耳狗之余,又迅速地摸出另份男款的,“我们要不要再看看这个?情侣对戒,18k金。” 是对猫猫对接,造型别致可爱。 两只戒指合拢时,边缘能正好拼凑出个爱心形状。 林寻舟一并刷卡买下,柜员开新的款式在他俩眼前帮忙验货,他轻声唤,“桃桃。” “嗯?”晏柠橙看向他。 “我能帮你戴吗?”林寻舟摊开掌心里的红钻樱桃耳坠。 晏柠橙小鸡啄米点头。 林寻舟问店员借了两张酒精棉片,先仔细的清洁干净自己的手,才擦拭耳钉,把距离拉得更近,半圈拢着晏柠橙,拂开细碎发丝,温柔的别到耳后。 晏柠橙能自镜中看到他的举动。 瘦长漂亮的手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指腹撑起圆润的耳垂,观察到耳洞位置后,又捻了捻,炙热的体温带着灼烧感,冰凉的耳钉穿入后有短暂的舒缓。 看得出很不擅长这件事,十分谨慎。 自己大概率是第一个被林寻舟戴耳钉的人,晏柠橙因此而欢欣喜悦。 配套的袋子也是可可爱爱的联名款,走出金店一段距离,晏柠橙摸着无名指的戒指,慢吞吞地发问,“你不会觉得幼稚吗?” “不会。”林寻舟含笑,“很可爱。” 晏柠橙蹙眉,可爱在社会人身上是个中性词。 可以作为夸耀,也可以是高情商批判幼稚的化身。 她本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林寻舟不同,他有太多严肃正式的场合要出席,不该陪着自己戴这样的卡通对戒。 或者说,领证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订制独属于彼此的钻戒。 林寻舟仿佛看出她在想些什么,洒脱宽慰,“就算我穿着卡通t恤开会,也没人敢觉得你丈夫幼稚的。” “……”晏柠橙多余担心气场两米八、集团重要发布会和自己聊天的这位了。 生鲜超市门口有家开放式烘焙店,刚出炉了一锅面包,铺在不锈钢烤架上,还没来得及摆入展示柜,香甜的气息飘散很远。 晏柠橙挑了盒奶酪芋泥虎皮卷,第一口喂给林寻舟。 “好吃。”林寻舟给出评价,“细腻又醇厚。” 晏柠橙含混不清地呢喃,“我超喜欢。” “好啦好啦,来坐车车了。” “抱~抱。” 温婉的女声和萝莉奶音起落。 不远处推购物车的地方,女人正双手举起女儿,把她安置进购物车里,揉了揉脑袋,“出发!” “要坐购物车里吃吗?”林寻舟偏头笑问。 “不了。”晏柠橙咽下,拒绝了这个挺有诱惑力的提议,小声讲,“不太好吧?” 林寻舟拉了辆购物车到身前,抖开挽在臂膀间的西装外套,弯腰系到她腰间,微微用力把人悬空抱起,平稳的放到购物车里。 “……”晏柠橙举着蛋糕纸盒昂头,茫然看他。 林寻舟倾身,“哪里不好?这家超市应该是徐家的,我去问问徐二她家的车能不能承重?” 晏柠橙乖巧的坐好。 西服外套既抵挡了铁架的不适,又能挡盖防止旗袍走光。 晏柠橙一米七,再回归到一米四的视觉世界,是完全另一种感觉。 时光倒置。 她年幼开始学画,最坐不住的年纪,常常在书案前一画半个下午。 每周三和周日都是晏柠橙最开心的时刻。 因为奶奶会带她逛百货超市,来选购家里的食材,她那时很小,奶奶就把她抱进购物车里。 “想吃彩虹糖!” “我们往回开一点儿,这个好像很好吃!” 小女孩挥着藕白的短手臂,怎么都勾不到火红包装袋,奶奶赶忙为她拿。 “好了,今天只能买一种贴纸,你有太多了。” “今天国庆节,祖国生日,桃桃想要什么都可以。” 音容笑貌犹在。 八岁以后,就再没有推晏柠橙进购物车里的人了。 老爷子那时还没有完全退下来,父母又疏于学习这类哄小朋友的操作。 后来她就渐渐长大了。 被迫放弃学习油画回国那年,曾经在晏柠橙拿奖时采访过她的记者对她进行了另一次专访。 两次的问题隔了七年,至亲逝世,频生变故。 对比着看,令人唏嘘。 “拿到金笔奖特等奖的路上,你付出了什么?” “算不清的时间和情绪。” “会后悔吗?没有快乐的童年。” “我在其中,回答不了。” “作画对你来算什么?” “青春年少。” “我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所以后悔过学画吗?” “无悔” 晏柠橙是固执不太会改变的人,若是有人采访十年前后对林寻舟的看法。 那么十五岁时该是:因品行和容貌和挑不出不喜欢的地方而暗恋他。 差三个月二十五岁的现在是:我无条件爱他。 林寻舟会把东西取完直接放到晏柠橙身前空出的位置,不假她手打麻烦。 晏柠橙咬着塑料叉子回神时,林寻舟正立在海鲜摊位前,挽袖至小臂中段,戴一次性手套,细心挑选着大闸蟹。 两公两母,三两半。 又在跟鱼摊的工作人员讨论哪条鲈鱼看起来更鲜活。 她就安静的注视着穿梭在人间烟火里的林寻舟。 他蓦地回头,视线半空逢迎,一眼万年。 在零食区遇到了刚才门口的小女孩,穿蓬松的公主裙,包子脸杏眼可可爱爱。 小女孩站在车里,好奇地看向对面车里漂亮的大姐姐,对蓝色瞳孔来了兴趣,奶声奶气地和妈妈讲,“我以后也要一直一直和姐姐一样坐在购物车里!” 母亲哭笑不得的看想晏柠橙和林寻舟,脸上写满了歉意。 “可以,只要找对了人,购物车每天都坐。”林寻舟确认好晏柠橙想要巧克力的生产日期,递给她,揉了揉发旋,“车里就是我家小朋友。” 小女孩眨吧眼睛嘴甜嘟哝,“哥哥,你女朋友眼睛真好看呀,她可以当我女朋友吗?” “谢谢。”林寻舟慢条斯理答,“但这是我妻子,她这辈子、下辈子、大下辈子,我都已经排号预约了,你没有机会。” 晏柠橙昂头无奈地瞅林寻舟,心说做人不要试图和小女孩计较。 就听见小女孩转换了赛道,“那我能预约哥哥吗?你看起来也挺好看的。” 晏柠橙霍然扭头,手臂越过购物车把手抓到林寻舟的窄腰,娇嗔命令道,“低头!” 林寻舟挑眉,配合的俯身,晏柠橙轻啄他嘴唇,又拉起左手和自己的戒指对拼,面无表情冷酷转回,“这个哥哥、就算是人没了、也得跟我一起埋。” 小女孩性子开朗,估摸着没少看狗血仙侠偶像剧,拍手鼓掌,“啊我看过这个剧情,生死与共,七生七世,哥哥你老婆真好看!” 28、吃十四只桃 被推着购物车来到第三排货架,晏柠橙才转着手腕上的翡翠珠链,淡笑起自己的斤斤计较,连个童言无忌的小朋友都无法容忍。 又觉人之常情,因为最喜欢林寻舟了,所以偏执、苛刻、锱铢必较,没有问题。 林寻舟捏她的后颈,温和问,“想吃点什么菜?” “我不会做。”晏柠橙恳切答,“我的厨房还想要。” “噗。”林寻舟没忍住哂笑,他低头,晏柠橙仰头,神情都很认真,“我来做,桃桃只要点菜就好,不会的我会现学现卖。” 蜜桃成熟時 第32节 晏柠橙若有所思地试探,“你有试过吗?” 醒了吗老公?谁给你的莫名自信? 天之骄子了不起,桀骜不驯事事彩,最后在厨艺方面折戟沉沙,让人扼腕叹息。 晏柠橙自己如此,废掉两只锅以后彻底放弃,也看多了朋友们炸厨房实绩,对林寻舟之前借我介绍的“略有厨艺”很不放心。 她坚持上帝守恒定律,不擅长的事情不用为难自我,外卖挺好。 晏柠橙面对熟悉信任的人时会完全放下戒心,流露出不符合大美人长相的软糯,明眸善睐,笑靥如花,被这样水雾蓝眸看着,很难不沉沦其中。 林寻舟总想碰碰她,也付诸行动,手指揉到细嫩的后颈,“那桃桃有什么过敏的吗?” “……”晏柠橙在过敏体质这方面一直可以的,最离奇的时候,她咳嗽伴随着寻麻疹,被检测出是小麦过敏。 完全戒断所有含有面粉类的食物很难,晏柠橙绝望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跟甜饼小蛋糕没缘分时,小麦过敏症状又奇异的消失了。 她滑动着手机翻出三个月前检测过的过敏源图表,“我发给你了。” 林寻舟就着她的手机认真研究。 尘螨组合(屋尘螨/粉尘螨)、点青霉、烟曲霉、艾蒿……晏柠橙的过敏源相当多,按照严重过敏程度序列,猫毛和狗上皮也都在齐列,好在过敏等级较低。 食物上芒果、鳕鱼、花生都必须忌口。 林寻舟默念记下,又问,“那不喜欢的香料和食物呢?” 晏柠橙手肘撑着膝,单手打字,她不挑食,除开过敏源外没有忌口,可依喜好论,则能说出许多。 她打字,林寻舟游走在两面货架间,将瓶瓶罐罐的调味品搬进车里。 “喏。”晏柠橙敲好,举给他看。 【能够接受葱姜味道,烤鸭卷葱丝也能吃,就是不能肉眼看到,如葱烧海参里的葱段,是不吃的。】 【鱼腥草是完全无法食用,类似香味浓重,如芹菜、香菜都接受度良好。】 “那我们很般配。”林寻舟把海盐黑胡椒和柠檬玫瑰盐都放进来,“我第一次吃鱼腥草,是在一个饭局上,客户是四川人,依照当地标准招待,我尝了一口,恶心想吐。” 晏柠橙歪头,“然后呢?” 林寻舟眉目宁定回,“我没有再咀嚼,不动声色地吞了下去。” “……”晏柠橙哑然,她以为林寻舟这样的性格,会拿张纸直接吐出来,而不是选择忍耐? 购物车被推动,再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头顶清冽磁沉的嗓音倾泻,“我那时应该十九岁?” 她坐直,听得真切。 “才开始学着打理家里的生意。”林寻舟讲得云淡风轻,“又半年,我已经不需要再忍耐任何人了。” 晏柠橙不问家中事,却也明白,董事会里的老狐狸们永远会试图欺少年。 没法想象林寻舟走到今天会经历什么,霹雳手段她见过,菩萨心肠全对了她。 这刻想拉他的手,能拉到,就足够了。 林寻舟握住晏柠橙反伸过来的手,“抱你出来?这样牵,你不会累吗?” 于是变了一起推车,宽大的右手握着车杆,纤瘦的右手顺着指缝延进去。 想什么来什么。 蔬菜区间立着銥嬅的水塘极惹眼,白胖的藕段在浮冰池子里泡着。 藕性凉味甘,有清热凉血、健脾开胃的功效,最宜夏日食用,晏柠橙以前是夏天吃,今天才特地看了眼立牌的简介。 “玉藕,六月荷花八月藕,本产品产自广西百朋镇,中国最大的双季莲藕产区,个大味甜,肉质肥厚多汁,适合凉拌、爆炒。”【1】 介绍贴心,价格也贵得有些惊人。 林寻舟看向养了一池荷花,已经戴起胶皮手套跃跃欲试的的好奇宝宝晏柠橙,“会挑吗?” “会。”晏柠橙斩钉截铁地讲,尾音拖得长,哼出鼻音的不肯切,“吧?” 林寻舟被她气笑,“手套给我,水冷。” 玉藕如其名,洁白如玉,林寻舟挑了只藕节短、藕身长的装袋。 两人的买菜经验都不太足,靠着超市选品优越买齐。 司机尽责的等在结账口帮忙把东西拿上车,晏柠橙则带林寻舟去二楼的日用品连锁店选拖鞋。 杂货店以纯色为主,色块分明,强迫症友好,温馨易逛。 布艺拖鞋简洁,摸起来手感舒适,拿了粉白与黑灰的,拐角的墙面挂着的毛巾与浴巾。 晏柠橙下意识地去挑,握到条灰色,想起些什么,没收回手,也没有再动,而是眨眼看林寻舟。 他单手拉着购物筐,姿态松散恣意,慵懒讲,“请问,今晚我可以获得住进我妻子家的权利吗?” “可以哦。”晏柠橙拿起扔进购物筐,同时扔掉的还有心理包袱。 牙刷、漱口杯、毛巾、浴巾……她都固执的无视掉那是自己的房子,该有的生活用品都是有的,精挑细选了情侣双份的。 连碗碟都换了新的配套。 旅途漫长,愿与君共。 晏柠橙的画室向南,整面墙都做了无框落地窗。 午后初霁,金光破云而下。 林寻舟大马金刀地坐着,晏柠橙磨蹭着摆画板和准备画具。 其实根本没什么可准备的东西,人像多画素描,铅笔就立在笔筒哪儿,晏柠橙是单纯的紧张,掌心浮出层细汗。 人像模特见过许多,姿态各异、一/丝/不/挂。 画室中大家绕圈坐画,满脑子都是怎么画更写实,但现在林寻舟坐在哪儿,衣冠整立,只服务于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随便她观察,晏柠橙满脑子却都是黄色废料。 “还没找到吗?”林寻舟勾唇,似是而非地问。 晏柠橙以为他在问自己想什么,冲口而出就是,“师门不幸。” “啧啧。”林寻舟的手指摸到顶扣,“那桃桃还不抓紧画来弥补下老师吗?” 晏柠橙深呼吸,取了画纸放好,假作镇定回答,“那我就、这样给你、画、半身素描……你看看什么姿势舒适,我都无所谓。” 林寻舟饶有趣味地睨她,忽起身走近,直白地如同在商讨晚餐的莲藕凉拌还是热炒,“那我喜欢做桃桃的裸模,不穿比较舒服,可以吗?” “你穿着。”晏柠橙阖眸又睁开,狐狸眼圆瞪嗔道,“又会怎样?” 林寻舟耸肩,指向左侧肩膀,懒洋洋提示,“我被雨淋到了,穿着不舒服。” 晏柠橙无言以对,他撑伞时偏爱明显,侧向自己这儿,暴雨如注,难免自己沾湿,倒也是合情理的。 “咳。”晏柠橙别开眼神,“那你脱吧。” 林寻舟展开双臂,不紧不慢地吐出句,“给桃桃做模特,连这点儿报酬都得不到吗? 晏柠橙凑上前半步,长睫在眼睑下打出片阴影弧度,被杂糅复杂气息的木质调香温柔的挟裹,颤着指尖摸到笔挺衬衫的顶扣,无意识的触到半裹的喉结,被它的滚动惊到,准备收回又被林寻舟按住。 低沉磁性的悦耳嗓音在循循善诱着,“继续,不可以知难而退。” 一颗,锋利喉结落进眼底,每次吞咽的微动都牵扯着颈线,令晏柠橙口干舌燥。 二颗、凹凸有致的锁骨显露出来。 呼吸粗重,心跳加剧。 葱白手指每解掉一颗扣,精壮利落的身材就多一分吸引力。 晏柠橙磕绊地解到下方,衬衫的末端被扎进腰带底部,无所适从的抬眸求助。 林寻舟垂眼,看见大美人游离失神的羞怯模样,主动抽出,自己解了最后一颗。 白衬衫敞开前怀,腹肌块垒分明,线条干净利落不偾张,恰到好处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贝齿咬唇至略发白,林寻舟轻啄,引诱着晏柠橙继续,“宝贝儿,还有腰带。” 灵动圆润的狐狸眼湿漉漉的,娇艳柔弱,林寻舟站在树下仰视太久,终于等到这朵花脱离枝头,落下时正巧飘到自己掌中,除开弄坏吞咽入腹,彻底属于自己外,再生不出半分怜惜的想法。 晏柠橙被什么蛊惑,乖顺的继续,她摸到冰凉的金属饰面带扣。 黑色双环,和自己平时的装饰性腰带不是同种,捣鼓好一会儿,都没能打开。 “林寻舟。”晏柠橙抽鼻子委屈的嘟哝,“我不会开。” 林寻舟晦涩地看她,揉着后颈哄,“乖,我教你。” 晏柠橙被漂亮的手带着摸到卡扣两侧的凸起。 喑哑性感的男声在介绍,“感受到了吗?这两块,上下错开按动,就可以直接打开了。” “桃桃自己来试试。”林寻舟又扣了回去。 晏柠橙上度上手,试探着按照教学操作。 “啪嗒”腰带向两侧松散开来,晏柠橙触电般的收回手想躲。 向后踉跄半步,平衡不受控,险些跌倒,幸而林寻舟眼疾手快的箍住她的腰,蹙眉命令,“扶着我站稳。” 晏柠橙手掌覆着宽阔肩头,稳住身型,怯怯软语,“我站稳了。” 林寻舟颔首,“嗯。” 他气定神闲地脱掉衬衫,鲨鱼线下端有颗深黑的小痣,晏柠橙目不转睛的盯着。 她的每张不对外公布的硬盘h图里,男主的腰侧中段必然都有颗痣。 少女时代频繁的“路过”篮球场。 夏日晴空,少年们挥汗如雨,晏柠橙不好多看。 每次听到欢呼声,就知道是林寻舟投篮进球或着有什么值得尖叫的动作了。 放学后篮球场人少,她某次路过,只有林寻舟和他朋友再互相换防练习。 该是累了,少年没注意到操场还会有人,直接撩起了球衣下摆擦汗,又懒得再放回去,把下端卷揣到领口散热。 清瘦的腹肌就明晃晃地露着,林寻舟很白,所以腰侧这颗痣极明显,在她许多春情盎然的幻梦里,晏柠橙无数次的俯身吻住或舔舐。 “我可以摸吗?”她仰头,对视林寻舟汹涌眼波。 蜜桃成熟時 第33节 林寻舟扯唇角很轻地笑,“当然,我的宝贝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悉听尊便。” 29、吃十五只桃 天空又再涌起密云,把倾泻的丝缕金光召回,蓦地又暗了下去。 晏柠橙的视线代替动作,寸寸描摹着面前的精绝健美肉体,林寻舟是长在她审美建模上的,剑眉深目,五官凌厉,宽肩窄腰,身姿挺括。 此刻那双常覆霜雪、冷淡睥睨一切的凤眼略微垂看向自己,漆黑瞳孔翻覆着惊涛骇浪。 下颌线干净,颈筋牵扯锋利喉结来回轻动。 他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晏柠橙眼前,有明显的训练痕迹,胸膛和腹肌在分割昏暗光影,人鱼线隐没进松松垮垮的西裤裤线中。 晏柠橙舔唇角,伸手缓慢的触碰到清晰的鲨鱼肌,开始仅仅是指腹,滚烫的的触感直击心腔,又失控的覆上更多,到整个手掌都无障碍的感知到肌理的紧实坚硬。 林寻舟的体温要比自己的高,他身上的热意比牵手和接吻都烫。 “就只有这样吗?”清冽的嗓音在诱导晏柠橙继续,林寻舟食指抬起晏柠橙的下巴,曲指骨,很轻的摩挲了两下,“桃桃很喜欢我这里?” 晏柠橙没有答,雾气氤氲的眼睛已然向林寻舟诉明了一切。 而掌心躯体的呼吸起伏,同样在向晏柠橙讲述,林寻舟远没有看着这样镇定。 对彼此的渴求欲望溢于言表。 “咳……咳咳咳咳。”晏柠橙想清嗓子来打破僵局,结果她完全高估自己。 平时连说话都少的人,为自己寻台阶下更是经验寥寥,直接呛到了。 林寻舟叹气,抚着她的脊背温柔拍打,又去开了瓶水递到她唇边,等喝完终于顺气,才无可奈何地讲,“我们是合法夫妻,对彼此有任何需求,都是人之常情,桃桃不用因此紧张。” 晏柠橙倔强地反驳,“我没有、没有紧张。” 林寻舟看着好笑,学她的断句戏谑,“那你、那你在、想什么?不想继续摸了?” “不是。”晏柠橙压低脑袋看地面。 粉白和灰黑的拖鞋,鞋尖相对。 软绵地嘟哝,“不是说画画?” 再这样下去的话,真就是白日宣淫,她真就画不下去了。 “嗯。”林寻舟应允,“是该先做正经事。” 余光里黑色腰带被缓慢的抽掉,西裤落地,晏柠橙慌忙地抬眸阻止,“可以了。” “只这样就可以了吗?”林寻舟贴近,鼻息扑在发梢,“我以为人体模特都要脱全呢。” 晏柠橙疯狂摇头,“不是的。” 林寻舟追问,“所以?” 晏柠橙红着脸颊,温吞解释,“这个是要看双方要求和协议的,要绝对尊重模特方的私密性和安全性。绝大多数时候,女性模特全//裸、男性模特穿丁字裤遮挡关键部位,也有老师是男女都可以穿紧身肉色短裤的。” “人体素描,观察得到完整的肌肉变化和形态变化即可,要在意的主要肌肉骨骼、线条结构、光影布局,而且。”专业外的东西,晏柠橙就在难以启齿。【1】 “而且如果都脱,控制不住的话,会影响我们桃作画对吧?”林寻舟替她把未尽之言平静讲出。 晏柠橙低“嗯”了声,是这样的,倒也不全是。 古典美术中其实就在有意弱化男性性器官,作为人体接受教学的雕塑作品,米开朗琪罗的《大卫》就非常明显的证明了这个观点。 晏柠橙学画入门早、起点高,艺术类教学分技巧等级,不看年龄段。 她开始学人体素描时候,老师在美院教书,喊她去旁听,周围的同学多数已成年,打基础的是人体解剖课,完全谈不上惊悚害怕,在非常认真的关注骨骼走向。 上第一节 人体课的模特是个头发半百的老大爷,当时和晏柠橙同样坐在前排的都是女孩子,画室男生起哄架秧子要求老大爷脱光。 老师环臂淡漠讲,“明天画全脱,今天先这样,十一点半交图。” 隔天晏柠橙和女孩子们被叫去另一间教室,开始画位风韵的漂亮姐姐,而昨天起哄的男生被按在昨天的教室,如约画他们要求的全脱老大爷。 老师下了死命令,“三天,画不好你们要求的地方,你们本学期的绘画基础就挂定了,各位自求多福,另外这玩意你们画好了,对未来的职业生涯,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 晏柠橙不参加他们的考核,但后来听说,老师真的挂了其中几位。 有学生不服申诉,老师提交给校方的理由是:【作为美院学生,对模特没有尊重,对同学没有友爱,作为他们的授课老师,我不会更改我的零分。】 那是位顶好的素描老师,履历丰富,有好听的名字,复姓万俟,单字如。 晏柠橙后来画漫画的人体结构,和画小黄漫时对姿态的把握,多自于她当年的悉心教导。 奈何天妒英才,她老师从突然昏倒在三尺讲台上,脑梗发作,至急救无果,大半日而已。 晏柠橙从圣彼得堡赶回帝都,换好隔离服进急救室时,能做的只有同她道别。 “其实后来啊。”晏柠橙给林寻舟讲认识他之前自己学画的经历。 讲后来这儿,她卡了很久的壳,终是嘘出长长的一口气,“我总在想,我老师当年很看好我,视我为得意门生,逢人就夸,视我怕如己出。有四五年我不在帝都,她在休息时和我视频、通信为我批改画卷,甚至请年假到我在的城市为我指导参赛作品。她要是在天上看到我没有走在传统绘画的路子上,会不会很失望呢?” “不会。”林寻舟蹙眉,认真宽慰。 “会又怎么样呢?”晏柠橙自问自答,“有本事活过来按着我画画啊。” 林寻舟看着颓然秒振作的女孩子,笑着讲,“你说的对,有本事就活过来,以后来当我们的证婚人。” 模特要起码保持45分钟不改变姿势,是个体力活,晏柠橙研究了下画室的布局,转头征求意见,“你就斜靠在这,找个舒服能保持不动的姿势,我尽快完成,可以吗?” “可以。”林寻舟耸动这肩胛骨,走到落地窗前空旷处,忽坐地躺平。 他在晏柠橙困惑的眼神里开始做卷腹,核心力量极佳,起身轻松而标准,两组后转向,在休息的空隙里解释,“这样可能会让线条更明显,方便桃桃来画。” 晏柠橙了然,充血的肌肉状态的确更健美。 她抱膝坐在林寻舟身旁,脑袋抵在膝头,看他平板支撑。 汗水滴落在地板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帮忙擦,又被林寻舟抽手按住,音色带颗粒感,“还想画,就别帮忙,桃桃乖。” “……”晏柠橙蹭地挪远了不少。 林寻舟又做了几个俯卧撑才起身,呼吸声比寻常明显,居高临下的伸出手去拉还坐着的晏柠橙,“起来了。” 晏柠橙借力站直,整个人都被烧得发烫,仿佛自己就是他下颌的那滴汗珠,在他身上滑蹭滚落。 画室灯光可以调节亮度和色系,晏柠橙试了个冷色调的中度蓝光,指导林寻舟摆好姿势,揉鼻尖甜软问,“我可以拍张照吗?用我的备用手机。” 她举起只裸机介绍道,“从不插卡、从不联网、永远飞行模式。” 晏柠橙上次手机进水拿得是另一只手机,她自己的房子永远有巨大的镜子,是个会对镜cos喜欢角色给自己看、跳宅舞自嗨的人。 以前试过用相机拍摄录制,到底是麻烦了些,才改用的手机。 “当然。”林寻舟对她提出的一切都是肯定态度。 晏柠橙举起连拍,唇瓣开合,“正常是不允许拍摄人体模特的,但我。” 林寻舟帮她说完,“但你是我妻子,想在我身上作画都可以,另外,你备用机的壁纸很好看,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拥有它来当壁纸?” 晏柠橙迅速的切回主界面,锁屏上,穿白色抹胸裙扎双马尾的她自己笑容艳冶。 “等下、我多发、几张给你。”晏柠橙反手倒扣,努力平静,“现在站好,我要开始了。” 青年长腿斜撑,立在窗前,背景是风雨如晦,室内缱绻温情。 晏柠橙捏着铅笔在眼前横纵须臾,下笔浅浅分割出作画区域,竭力凝神起笔打草稿构建形体结构,在从优越的五官开始仔细刻画。 笔尖磨纸,沙沙的响。 反复练习过千百遍的技巧早成为了肌肉记忆,晏柠橙在画漫画前,是个很专业的画者。 哪怕心神不宁,下笔线条依旧流畅稳定,明暗主次细节精妙深入。 她在画纸上浮现林寻舟的肢体动作,最后又回到神态。 他的眼型走向狭长,双眼皮褶皱很窄,标准的凤眼,瞳孔漆黑幽深,在整个作画的过程中,林寻舟都做到了专业模特的标准。 正常为了不变化眼神,专业模特会随便把眼睛固定在某个静态物体上尽可能保持不变。 而林寻舟的眼神黏在她这儿,在半个月前,晏柠橙连梦中都无法想象,这样淡漠的眼底,会含情的看向自己。 橡皮抹过原本虚化的神态,晏柠橙屏息,精细勾勒,线条柔和,笔触跟着清晰明朗。 收尾时用纸巾在暗面轻轻擦拭,在黑白灰里营造出透视感。 “我好了。”晏柠橙眨眼,又欣赏了下作品,才发声讲。 林寻舟不学画,却知道是极好的,他被晏柠橙一丝不苟的搬到纸面上,每个骨点的转折都被捕捉。 “桃桃画的很好。”磁性低沉的嗓音绕耳,林寻舟由衷夸赞。 晏柠橙还坐着,身高差距让她平视时正对着鼓鼓囊囊的一团。 作画时心有旁骛的刻意忽略,现在注意力又回去,林寻舟这处被禁锢封印着,依然大的可怖。 她暗戳戳的往后移,想要拉开距离,发觉不行后干脆站起来,以手作扇给自己扇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念叨,“今天有点儿热,辛苦了,你喝口水吗?” 晏柠橙去握茶几边开过封的矿泉水,回身刚准备递出,就被不知何时跟在身后的林寻舟惊到,跌坐进柔软的懒人沙发里,水花四溅,打湿了奶白的小旗袍。 林寻舟扶住瓶口,从她手中取出,安置回原位,手掌垫到沙发空隙,青筋浮现,把晏柠橙捞起来,同时俯身压下。 呼吸缠绕,指尖勾挑着发丝。 黑曜石般的瞳孔照出晏柠橙的迷惘明艳的脸庞。 “我可以索要做模特的报酬吗?”林寻舟慢条斯理地问。 晏柠橙错愕,“你没有说。” 林寻舟摩挲着盈盈纤腰,“我也没有说过无偿,只是说随我的桃桃怎样。” “你想要什么报酬?”晏柠橙节节败退,软乎乎地发问。 林寻舟轻声笑,“宝贝给我抱会儿好不好?” 晏柠橙主动挺胸贴上他,张开双手,含混不清地回,“抱抱。” 坐在他腿上环着脖颈,任抱,那处越想被忽略,感知就越明显。 晏柠橙悄无声息地想移开,被按在原位,林寻舟强硬的不容置喙,“别动。” “唔。”晏柠橙微弱的呢喃,“可你膈到我了。” 30、吃十六只桃 暴雨未曾辜负橘红预警和城区彻夜防水部署,短暂的停歇后卷土重来,势头更盛。 蜜桃成熟時 第34节 黑云衔猛雨喷洒,水流贴壁蜿蜒成幕,玻璃窗外的世界模糊。 斜角的炭条与笔头顿圆的铅笔对放,染了碳灰的纸巾团不知何时飘下,落在亮如镜面的木地板上,格外刺眼。 画纸上的林寻舟神态刻画传神、眸底的晦涩深情和雨天的昏暝空间感都被完美拿捏住。 晏柠橙已有太多年不这样郑重的画人像素描,但这份作品哪怕送去央美校考打分,脱离情绪,只看技巧,也绝对排得进前三甲。 可现在作画者和被画者都没有心思观赏它了。 视线交织缠绕,晏柠橙坐得很不安稳,那团炽热灼烤着她,林寻舟又抱得很紧,不许她跑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心在无规可循的跳动。 晏柠橙把下巴抵在林寻舟肩颈,搂着后腰的手挠了挠他,细弱问,“都好久了,为什么还是这样?” “哪样?”林寻舟喑哑轻佻发问。 晏柠橙啄他肩膀,软音小小声讲,“就是那样。” 林寻舟垫脚把往下滑的晏柠橙往怀里带得更深,闷声揶揄,“被桃桃抱,我哪里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就是……”如鲠在喉,涩然在他耳畔念出让人脸红心跳的两个字。 石更着。 林寻舟哂笑,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缕散下的发丝,“温香软玉在怀,桃桃来猜猜为什么?” “我才不猜!”晏柠橙娇嗔回嘴。 林寻舟慵懒散漫回,“反猜不猜都因为桃桃,我又不是圣人,妻子在怀里还不许有反应?” 晏柠橙牙齿很轻的咬住肩臂连接处的三角肌,尖锐的虎牙磨着威胁,“对每个投怀送抱的都会有?” “不会。”林寻舟斩钉截铁,“首先,桃桃是第一个坐进我怀里的人,没谁敢和你一样投怀送抱,其次,是人非圣,也不至于下流到是西门庆,我的限定词一直是,妻子和桃桃,就仅你而已。” 真好哦。 被人坚定的选择,成为唯一答案的感觉真好。 晏柠橙其实知道该如何解决,可她在生理期,她没有多提,林寻舟也没要求。 他就那么安静的又抱了晏柠橙一小会儿,在放手前埋头深吸,汲取她发间清甜的西柚香气。 “卫生间能借我用用吗?”林寻舟把她抱起,又送回懒人沙发里,捏着水递到唇边,温柔哄,“喝点儿水。” 晏柠橙双手捧着水瓶,小口抿着,水流润过干渴的喉头,“你用。” 林寻舟仰头喉结上下滚动,一口气饮下大半瓶,垂眼幽幽讲,“如果可以的话,桃桃的备用手机,能一并借我用用吗?” 习惯是很害人的。 和林寻舟对晏柠橙的提议总说“好、可以、当然”一样,反之亦然。 晏柠橙惯性答,“好。” 把备用手机放到林寻舟掌心,抬眸时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手机相册里的晏柠橙,不同于林寻舟见过她的任何一面。 “桃桃紧张什么?”林寻舟勾唇,笑容浅淡,“我只是想看看桃桃拍我什么样子而已。” 晏柠橙顺势取回,主动翻出给他看。 拍得很好,只是静态质感再好,都比不过本人实体。 晏柠橙的睡眠质量不好,对卧室的要求就尤其高,软床毛绒地毯,每一处都做了软包,闲来发呆瘫成大字躺在地上看天花板也舒适。 无横梁飘窗视野开阔,指尖点到块茶调的香薰蜡烛点燃。 橙红的烛火顺着引线融开一小圈的蜡油,前调是柑橘、柠檬和佛手柑的清淡,窗外的雷雨没能盖过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 晏柠橙后仰,闭目枕到背靠上,烛火烧得很快,中调浮出绿叶与橙花的纯净,温柔而不张扬地燃断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弓弦。 原本是为了安神静心,结果变成了催发。 这样的味道太像现在的林寻舟了,仍然倨傲不驯,是自己喜欢的模样,然而可拥有了,就难以抑制的想再贴近。 磨砂玻璃门透出大约的轮廓,晏柠橙徘徊半分钟,扬起了手。 “哐、哐。” 卫生间里水声忽止。 林寻舟低到不能再低的声线传来,“怎么了?” 晏柠橙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在门口蹲下。 “桃桃?”林寻舟盯着那团在缩小的影子,挺立的谷欠念完全没有要消下的迹象,他蹙眉拿了条浴巾围好推开门。 冷水激不起雾。 晏柠橙乖顺的抱膝蹲着,熊前的柔软被压着,微微仰头,秋水剪瞳晃着潋滟波光,软而怯唤他,“林寻舟。” “嗯。”林寻舟倚门,随性地把湿发捋到额后,闷哼,“怎么了?” 女孩子像是只没有主人抱就会等在门口的布偶猫,想抱过来揉捏亲吻,可他没有。 晏柠橙眉目宁定地看了他几秒,下定决心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林寻舟提步走近,冰冷的水顺着指尖滴落在晏柠橙脸颊,冻得她打颤。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指腹触到脸颊细腻的肌肤,林寻舟俯身,抹开那滴水珠,注视她的眼睛,再度确认。 晏柠橙握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驱赶冲冷水澡带来的低温。 她笃定答,“我知道的。” 又不是十五岁。 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情,不必问是缘是劫。 林寻舟原顾忌到晏柠橙在生理期,犹记年少时她来月经情况会很严重? 所以在克制忍耐不去多碰,可现在实在没有忍耐的必要了。 把人从地面捞到怀里半搂着,视线从头到脚梭巡,饶有趣味的问,“请问,我可以用哪里?” 晏柠橙鼻尖蹭他鼻尖,吞吐着讲虎狼之词,“都可以,请尽情享用。” 飘窗软垫,纱帘自两侧往中并拢,透进的暗光和幽微烛火互为室内的明处。 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捏到旗袍的盘扣,没有被阻挡,林寻舟一颗颗的解下去,细嫩的肌肤白得如同捧雪,露出bra的蕾丝边缘,三分之二杯的包裹,沟壑深邃。 “宝贝儿好有料。”指腹不客气的接触,手掌虚拢着她的要。 这是林寻舟给到晏柠橙最后逃离的机会。 她没有珍惜,而是去主动索吻。 再忍下去就不礼貌了。 灰色的浴巾滑到地面,高昂巨大的物弹出,晏柠橙瞥到就红着脸错开,视线无定的往别处扫。 小说和漫画里的尺寸都是作者夸大过的,林寻舟这天赋异禀的,是她之前画图时估量保守了…… “不满意?”林寻舟微笑,凤眼闪过丝精光,手臂发力,桎梏住纤要,温和质问。 晏柠橙摇头,舔唇角,悠悠回,“它好大。” 最简单的对男性的夸赞,从心上人嘴里说出来时,有加成。 水蓝色狐狸眼内圆外挑,覆着水雾,媚眼如丝,缕缕把林寻舟的理性包裹作废,他攥住女孩子的手腕,引诱着教导,“桃桃乖,和它打个招呼,喔住它。” 晏柠橙长睫颤动,乖顺迎合地张开五指去握,接着哭腔呜咽,“林寻舟,我控不住,太烫了。” 什么情绪在在作祟,林寻舟狂热的想把面前的白纸涂抹上自己的色彩,瘦长的手指抚过颈间的大耳狗项链,流连迟滞后一路向下。 香薰台里的烛火在摇曳,闪电和惊雷被抛却耳后,晏柠橙个林寻舟都沉浸在彼此的抚慰中。 视觉和触觉都震颤。 生理和心理都极愉悦。 “……”林寻舟长嘘气,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感受独属于女孩子的细腻。 晏柠橙不敢往下看,依偎在他胸膛,听之任之的由着摆弄,她红着眼尾仰头看林寻舟,像是只心甘情愿受委屈的兔子。 “哼出来。”林寻舟亲着她的耳垂,低吟蛊惑,“我喜欢听桃桃发出声音。” 晏柠橙被揉得舒服,唇里溢出娇糯“……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里始终不肯偃旗息鼓,晏柠橙带着挫败感嘀咕,“手好酸呀,还没好吗?” 林寻舟气笑了,他没舍得一直让晏柠橙用手,但自己的双手始终都没有停下。 地面多了团乱扔的蕾丝制品,旗袍下摆被拉高。 “画得文身洗掉了?林寻舟掌控着自己与晏柠橙,温和问。 晏柠橙被欺负得失神,扬着张娇柔妩媚的脸,后知后觉地回答,“下次重画。” “多谢款待。”林寻舟轻喘着回应,去和她亲吻。 最后有浊物在她掌心喷涌,晏柠橙分不清究竟是哪里更热更烫。 是切实存在的热液,还是彼此贴附着狂跳的心。 昏沉陷入梦想前最后的记忆是林寻舟抱她去清理洗手,甚至在学着如何帮忙换满掉的卫生巾。 他就坐在床边耐心的研究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先是很拙劣技巧的为她一根一根手指的涂护甲油,然后挤护手霜,认真为她涂抹。 以及落在眼睑处的吻。 “午安,桃桃。” 帮人解决是个体力活,熟悉的淡香蔓散进梦乡,夹杂着橙花的青草质地。 晏柠橙撑着课桌桌面直起身体,看起来已经放学有一阵子了。 左侧窗外是绮丽的粉紫晚霞,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头昏脑胀,而给林寻舟写得情书还剩下三两行的收尾句。 晏柠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情书写到半截时睡去,是否预示着表白注定失败。 意欲提笔续写,却怎么都下不了笔,手在发抖。 她想写:【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必为此有任何心理负担。】 蜜桃成熟時 第35节 可是左手按着右手,墨迹落到纸面生花,自动填满了剩下的空行。 【后来晏柠橙跟林寻舟表白成功,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过上了童话般的一生。】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晏柠橙盯着这两行字发呆,不明白是午睡多了,莫名其妙的自信还是如何,好在她很快的整理好了心情,又有谁规定了妄想就是不能照进现实呢? 只是这封写废了的情书注定不能送出,也罢。 她摸出只黑色记号笔,笔尖钝角初直接涂抹开来,完全盖住字迹,然后折好装进书包里,带回家销毁。 在去操场碰碰运气,看林寻舟一下吧? 晏柠橙这样想,拉好了书包拉链,溜达回家就差不多到该走的时间了。 却在教室门口停步,被着篮球服的林寻舟横臂堵住。 林寻舟挑眉,淡声问,“去哪儿?” “去找你。”晏柠橙反应不及,红着脸怔在原处。 “那我就在这儿呢。”林寻舟轻嗤,伸手轻按她的太阳穴,舒缓了久睡带来的头疼,“力道还可以吗?” 晏柠橙支支吾吾地答,“舒服的。” “昨天给爷送情书,爷答应你了,今天就装不认识,不想负责是吧?晏柠橙,谁教你的啊?”林寻舟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揶揄问。 梦境和现实在言之凿凿的质问里开始错乱交织,纷乱如麻。 晏柠橙恍惚看了他们的结婚证和雨天的纠缠旖旎,又想起松开的手和林寻舟那句满是失望的,“喜欢我就这么丢人吗?” 她竭力遏制住千万思绪,严肃地回,“我要是昨天真跟你表白了,那以后我也真负责了,我发誓,否则我。” 林寻舟没有让她的毒誓继续,而是以亲吻堵住了后话。 即将陨落的夕阳在教室门边流连,冗了小情侣满身的光晕。 食物的香气拽着晏柠橙挣脱出美梦,来到比梦更圆满的现实世界。 31、吃十七只桃 香薰蜡烛烧快烧至尽头,火苗蜡油里浮动,晏柠橙睡眼惺忪地侧躺,烛火在眼皮下染出块跳跃的光斑。 “林寻舟。”她没有睁开眼,轻声叫他的名字。 无人应答,美梦惊破。 困意乍然消散,晏柠橙直挺挺地坐起来,手抚上胸口,又安静下来。 身上换了柔软的丝绸吊带睡裙,颈间空空如也,是林寻舟帮她摘取换好的。 所以人呢? 仿佛是预判过晏柠橙醒来后会寻找自己一样。 竖琴海豹便签被贴在床头柜的手机上,晏柠橙抬手按亮台灯,行楷遒劲有力,铁画银钩。 【我在楼下做饭,醒了先喝口水,然后给我打语音。】 触手可及的还有保温杯,纯白的素色,同样是今天配套购入的,她用白的、林寻舟用黑的,准备后期拿来手绘上个防水颜料,变成独一无二的情侣款。 夏日买保温杯,导购泪眼汪汪地给打了八五折。 不过晏柠橙是买来保冷的,她之前带保温杯去上课,开杯寒气阵阵,有同学好奇地问,“你是在喝中药吗?大夏天喝中药好遭罪啊。” 晏柠橙沉默的在纸上写:【我这是蜜桃冷萃,我接受不了常温美式……】 同学尴尬地摸头发,“也很合理哈。” 她猫舌头,热汤都要多吹多放,听话的扭开保温杯,清甜气息扑面而来。 桃子果汁凉爽润口,心情舒畅。 喜好被林寻舟死死的拿捏了。 开放式厨房有偌大的中岛台,竖柜玻璃存了许多酒,今天带来的那坛女儿红没有摆进去,就孤零零的立在酒柜外,隔玻璃与同类们相望。 楼梯铺了绵软的毛毯,踩踏无声无息,晏柠橙在最后一阶踢掉了拖鞋,光脚垫着走向林寻舟。 他同样换了家居服,干净利落的白t和宽松的休闲裤,背影高瘦。 晏柠橙曲肘托腮坐在高脚凳上看他切菜时因发力而肌肉紧绷的臂膀,肩胛骨顶出痕迹,仰视是林寻舟低头时颈骨凸的脊棱。 油烟机和厨房都开了灯,光聚在林寻舟周身。 炉灶火苗簇簇,淼淼水汽蒸腾。 这样就很好,电影里happy end大结局的收尾镜头。 “手还酸不酸?”林寻舟清冽含笑问。 “……”绯红蔓散到脸颊,晏柠橙对着手指,羞赧软音回,“不酸了。” 水声淅淅沥沥的响,垂低的眼眸里出现盘洗好的水果。 浆果主场,树莓、蓝莓、车厘子和桑葚,照品类和色系排列规整。 瘦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颗樱桃,再喂到唇边时已经去掉了绿蒂,齿关破开果肉外皮,汁水四溢,甜度喜人。 林寻舟低声问,“甜吗?” “甜的。”晏柠橙抬眸,想也喂他一颗,举高的手被捏住。 林寻舟薄唇轻启,咬住那颗樱桃,倾身越过中岛台的横度,吻上晏柠橙的唇。 果核在唇齿间被争抢打转,才掌握浅显接吻法则的晏柠橙无力招架,气喘吁吁才被放开。 林寻舟的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脸颊,凝视夸,“是很甜。” “哪儿甜?”晏柠橙鼓腮娇嗔。 林寻舟偏头吐掉两只樱桃核,慢条斯理答,“桃桃吃起来比樱桃甜,我以为你会跑到我身后垫脚捂眼睛,要我猜猜你是谁。” 晏柠橙诚然有这个想法。 没有付诸行动的原因是,更想看他久些。 生离死别经历多了,得到巨大的幸福的同时,首先是后怕,想无限期拉长每个风平浪静的时刻。 “下次。”晏柠橙认真回,“现在想看你做菜。” 林寻舟挑眉,“那请多指教,要过来陪我做菜吗?” 他指向旁边的空厨台示意。 晏柠橙思忖后委婉讲,“有些事,行的人上就行了,我就不参与了。” “你坐我旁边就好。”林寻舟再次邀约。 他的陪是最单纯的动词。 陪着的陪。 大理石台面冰冷,林寻舟取了条浴巾,折了三折,给她垫着坐。 晏柠橙端着果盘负责看,长腿在虚空百无聊赖的晃。 有些菜已经备好了,闸蟹被去腮、从中劈成两瓣,橙黄的蟹膏满溢,林大少爷处理起食材来像模像样。 看来重逢在茶楼各自简述自己时,他在厨艺方面有谦逊不少。 袖子随意的挽到手臂中段,正抓着肥嘟嘟的鸡爪修剪指甲。 “咔呲、咔呲。” 林寻舟下剪精准,晏柠橙头一次认真的数,原来鸡只有四个脚趾。 牙签从基围虾第二个骨节贯穿,微微上挑扬起,抽出完整的一条虾线,至此今天所有的荤菜都准备完毕。 “啊。”晏柠橙趁着他洗手的空档拟声词召唤他喂水果。 又想起梦境中都胆战心惊的情节,那个多年前被校园霸凌的“情书”误会。 那时候年纪小,人又在局中,开不了口,只能沉默以对。 现在关系已经烘到这了,就差一点点,他们的距离就是嵌入彼此身体。 张张嘴就能消除芥蒂的话,晏柠橙愿意。 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开口对林寻舟坦白这件事,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非常容易。 洗菜池里放了水,林寻舟把蔬菜摆进去,倒果蔬清洁剂浸泡,背倚着厨台看向欲言又止的晏柠橙,率先开嗓,“怎么了?” “2010年那封被贴在布告牌里的情书。”晏柠橙笑容全敛,明艳漂亮的脸上带着肃杀的认真,“是我写的。” 林寻舟挑眉,“我知道,也都懂,都过去了,桃桃不需要特地给我解释。” “不。”晏柠橙急切,“你还是不能懂。” 那封情书上所有的字迹都是我的,只是情书不是写给你的。 林寻舟神色自若地望向她,凌厉冷峻的五官在这套布景里柔化太多,就好像是春日里适时而来的微风,把覆在心底的许久的积灰吹开。 “那封情书不是写给你的。”晏柠橙把话说完整。 林寻舟颔首,唇线微弧,“可我有牵你的手,你有挣脱开来。” 晏柠橙诧异于自己从这话里听出几分释然后的平静。 她还想再为自己解释什么,可林寻舟已然回身开始继续处理食材,晏柠橙不好叨扰他切菜做饭,从善如流的沉默。 林寻舟的刀工看起来非常好,右手食指按压着刀背,左手抵着藕,起落干脆利索。 藕片内里拉丝,整只都切好后斜着摊开,厚薄匀称。 林寻舟在晏柠橙的震惊眼神里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食材我都处理好了,然后呢?” “所有食材都要下油锅炸,先把油烧热……螃蟹两边需要裹生粉防止蟹膏散掉。”温婉的女声从林寻舟手机里外方出来。 晏柠橙冷静问,“你是现找了位厨师,远程指导你做菜?” “桃桃也可以这样理解。”林寻舟肯定道,“不过这位厨师是我奶奶,你如果亲口跟她说是你吃,她会很开心。” “唉?”晏柠橙茫然发出疑问词,转瞬想明白逻辑。 林寻舟今年周岁27,老人家看到晚婚孙子立业成家,是会开心的。 蜜桃成熟時 第36节 “我太爷爷是宫廷的御厨,太奶奶是江南酒楼老板的长女,继承了家里衣钵。”林寻舟讲起自己的家事,“之前不是讲过,我祖籍帝都吗?” 晏柠橙点头。 “我奶奶是爷爷家的养女,乱世里不讲究结婚在不在同个户口本,确切说就没这个东西存在,总之我奶奶继承了我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全部技艺。后来举家南下到港城,我爷爷在路口西边练摊创业,我奶奶在东边摆摊卖小面,总有一个人生意勉强够全家户口,就这样一点点有了今天。” 旧年岁里的爱情动人心魄,晏柠橙听得津津有味。 林寻舟尝了尝树莓,确认不酸后才连着投喂起蓝眼睛大号布偶猫咪,“我是现学现卖,不过是沾了你的光,我奶奶之前是不肯教我做饭的。” “君子远庖厨?”晏柠橙勉强能接受老一辈人的想法,虽然远庖厨是不忍杀生的意思,可曲解的多了,错用也不在意。 林寻舟笑了,摇头否定,“那倒不是,我家没这些讲究,我奶奶摆摊卖面时,我爷爷回去也是要负责洗碗的,我家里没有什么性别该做什么事情的概念。是我奶奶说我肯定没有大片时间仔细钻研学习厨艺,祖辈留下来的手艺可以失传,但绝不能被毁掉,总之就是嫌弃我不精,所以干脆不教。” 晏柠橙粲然一笑,“那现在?” “我奶奶很喜欢你。”林寻舟边把油菜叶片掰开保证每片都清洗到,边讲。 晏柠橙捕捉到语气里的关键词,“有见过奶奶吗?” 中学时林寻舟的家长会总是母亲在来开,她印象里是没有的。 “你见过的。”林寻舟斩钉截铁,“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应该有顺手挡了一辆倒下坡路的轮椅,阻止了轮椅继续下滑,还推着轮椅上的老人去了她要去的地方。” 晏柠橙蓦地想起,是有这样一回事的。 那是个斜陡坡,她原本在上坡途中,忽见一辆轮椅从坡上倒下来,姿态非常诡异,轮椅上坐着的奶奶正在疯狂拍打企图阻止下滑。 晏柠橙出于本能去帮忙抵挡,冲力太大,她只得用膝盖去一起顶。 老人解释自己的菲佣闹肚子去卫生间,坡上刚才有车急刹,她躲避不及所以滑了下来,问晏柠橙要手机号码,还想请她共进午餐。 很小的事情,是人在目睹都可能会出手帮忙,何况那个慈祥的老人让晏柠橙想到自己的奶奶,她婉拒了老人的邀约。 场面惊险,又着长裤,晏柠橙是回家换衣服时才发现,膝盖磕出了大片紫红的淤色的,她没有告诉母亲,却在隔天被注意到,被母亲拉着问询了半天,“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 是哪一年呢? 晏柠橙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后来奶奶看到了我的高中毕业照,指着你的名字说见过你,心地很善良,长得也漂亮。”林寻舟黑眸晦涩,幽幽夸赞。 其实他改掉了细节,又省略了末句。 奶奶是在舞台剧那年的录像里看到晏柠橙的,夸了又夸,赞不绝口,接了句俗套至极的调侃,“你以后如果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子,我这辈子就放心了,以后下去了也好跟你爷爷有个交代。” “你当我不想追吗?”少年林寻舟第一次袒露心意,在春酲酒意未时、把他带大的奶奶面前。 半圆月高悬,奶奶揉着耳廓,像是在确认林寻舟到底说了些什么,年纪渐长,听力和视力都在衰退。 林寻舟又震声重复了一次。 奶奶顺手抄起织到半截的围巾砸向他,命令道,“那你还不快追?黄花菜回头都凉了,你是准备孤家寡人去人家女孩子婚礼现场苦笑随份子,然后感念如果当时吗?” “我追了。”林寻舟捡起围巾,拍了拍灰放回奶奶桌案前,“人家没答应我。” 在被晏柠橙甩开手后,他有给晏柠橙写过一封情书,为了和众多的情书有个区分,特地选了黑色信封,用金色墨水书写。 林寻舟看着晏柠橙捻起,然后锁着眉塞进桌洞,忐忑不安的度过一天。 却又在放学后的垃圾桶边看到了被压在垃圾里的信封边角。 那天林寻舟点燃了人生里第一根烟,晏柠橙有头也不回的路过他,少年时代的林寻舟倨傲不驯,无往不利。 他能解开所有题,拿到全科目的满分,被人人夸赞,唯独得不到心上人的青睐。 也以为会就此打住、放下,实际根本做不到。 奶奶若有所思的提点,“那就是你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要多努力,怎么不先追到别人有对象,半途而废,算什么英雄?” 林寻舟做到了。 在十年后。 一切都还来得及。 32、吃十八只桃 林寻舟在油炸之前把晏柠橙抱回了身后中岛台的高脚椅上,蘸了干粉的筷子入油锅,涌起细密的泡沫,才开始把食材挨个过油。 螃蟹被炸得酥脆金黄,基围虾为了食用方便开过背,略微卷曲成半球状,独栋没有隔壁小孩,身后的晏柠橙反正是馋哭了。 林寻舟另起只炉灶烧水烫青菜,水开的间隙里撕了包碟辣椒孜然干蘸料,夹了颗虾,连头带壳去掉,又吹了吹才举着蘸料碟回身,温润讲,“桃桃可以先帮我尝尝吗?” 晏柠橙欣然点头,小口咬掉半截。 虾是她看着林寻舟亲手捞的,还亲眼目睹了死亡过程,新鲜度不必说,炸得也刚刚好。 “熟了。”晏柠橙含混不清地回话。 她的美貌与厨艺都肖母,晏妈妈忙,很少进厨房,偶有几次想展示一下母爱,都拿结局证明了,不擅长的事情不要为难自己。 妈妈下厨时最常做的就是皱着眉,转过身夹一块,问晏柠橙。 “你尝尝,熟了吗?没熟吐出来。” “咸淡怎么样?淡了我加点儿盐……咸了就等下多就饭吧。” 林寻舟勾唇,“我知道熟了。” “咸淡正好。”这题晏柠橙会抢答。 林寻舟溢出声轻笑,饶有趣味地戏谑,“桃桃平时讲话是有模板吗?套进去,然后给到回答?” 晏柠橙细嚼慢咽,吞下去才缓缓回,“就算是吧。” 土豆片被送进油锅,漏勺兜着低起落。 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和油烟机的抽吸声里,林寻舟背对着晏柠橙,黑眸深邃如幽深寒潭,清冽嗓音递到耳侧,“桃桃还这样等过谁做好饭?” “我妈?”晏柠橙一时不察,掰弄着手指诚恳的报出人名,“还有窈窈和徐扣弦,应谨言是等她做好甜品,有时候饿了,烘焙的边角料就先拿来垫下。” 专业的厨师不用别人在侧尝,晏柠橙的社交圈又很小,能在对方家里等饭的必然亲密无间,一只手就扒拉的过来。 林寻舟轻描淡写地追问,“还有呢?” 晏柠橙恍然大悟,长睫颤动,俏皮拉拖着尾音,甜糯地念,“还有老公?” “嗯。”林寻舟满意应,“桃桃吃米醋吗?” 晏柠橙鼻音回,“吃。” 林寻舟甜品菜板拿到中岛台上,在晏柠橙的注视下现包蜜桃雪媚娘,被打发好的奶油雪白蓬松,软乎乎的瘫在糯米皮上,正中央摆好水蜜桃块,四角拉薄,虎口掐住塑形,再用厨房剪刀剪去多余的部分,一只浑圆的蜜桃雪媚娘就团好了。 晏柠橙有种莫名的错觉,自己好像就是林寻舟手里的雪媚娘,由着他搓揉捏圆,再一口吃掉。 “你还会做甜品呀?”她惊讶。 “刚会。”林寻舟伸手,晏柠橙会意的帮他摘掉一次性手套,“应谨言的方子。” 晏柠橙莞尔,“这样呀。” 就说为什么如此眼熟呢,还寻思全天下的蜜桃雪媚娘都长这样? “我和应谨言说她在追你,然后。”林寻舟主动解释,但又卖了个关子。 晏柠橙歪头疑惑,“然后什么?” 楚老爷子生日宴上,林寻舟为她出手相护,应谨言是在场的。 林寻舟把做好的菜拿到台面上,幽幽道,“应谨言让我发毒誓,要是没追到,提头来见。” “……”晏柠橙哽住,“你发了?” 林寻舟泰然,漫不经心地答,“当然发了啊。” “其实不用的。”晏柠橙扯他的衣角,“而且不会、不会丢面子吗?你就算告诉言言,说我们住在一起了,你想学给我吃,但不想公开也无所谓的,言言不会说出去。” 人长大后,太知道什么人和事是可以被百分百信任的了。 如至交好友,如面前这位。 林寻舟现学现卖的成果斐然,并不简单的三菜一汤加甜品, 主菜有鸡爪肉蟹煲,荤素搭配,鸡爪软烂脱骨,蟹膏香而不腻,土豆软糯,香甜的玉米切段后又劈成了四小份,变得容易下嘴,芹菜段增香而脆嫩;港式风味的避风塘炒虾,小料足,每只都味道十足,壳焦脆到能直接咀嚼吃下。 素有绝不寡淡的上汤娃娃菜及点缀了小米辣杭椒,色彩漂亮的凉拌藕片,酸辣开胃,鲜嫩爽脆。 汤是羊肚菌牛尾汤,表面的油花被瞥干净,汤水清靓。 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香软的白米饭上撒了芝麻粒,菜品美味,陪吃的人赏心悦目。 晏柠橙被喂着吃,不知不觉间添了两次饭,撑到打饱嗝儿才不好意思的停下筷子,由衷夸道,“你做饭很好吃。” “谢谢。”林寻舟承下这句赞扬,“之后有空的话,我会经常做的。” 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小雨和汤勺碰到碗壁的清脆共鸣成曲悠扬的交响乐。 之后。 很平常的形容词。 可晏柠橙已经明朗,林寻舟说到,就会做到。 这一生或者微茫,死别生离见太多,功名利禄都早看淡,除开林寻舟这个人外,晏柠橙原本就没有多少奢求的事情。 现在的话,只想捐钱修座庙。 毕竟菩萨是真的刚,遇事她是真顶上啊。 醒饱想透口气,晏柠橙邀林寻舟一起去凉亭赏雨喝酒,她忘了解释这坛其貌不扬的酒,是自己的女儿红,想要在特别点儿的地方喝掉它。 共撑一把竹制伞,内伞面是丹青描的水墨江南,晏柠橙画的。 林寻舟左手提了食盒,凤凰人物纹嵌硬螺钿八棱黑漆,做工算不得多精细,边角也有些旧了,是晏柠橙奶奶年轻时的作品。 幼时四合院赏月的时候,奶奶总用这个食盒装果脯点心,现在也被林寻舟装得满满当当。 雨水反复,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清新。 林寻舟披了西装外套,进亭的第一件事是折成坐垫,给晏柠橙铺好。 “雨天石头湿凉,垫着点儿好。”他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借着亮起的镂空纸灯,把准备好的零食点心铺满石桌桌面。 晏柠橙哭笑不得,心说纵容我吃冰是你、给买布洛芬去痛片是你、兜兜转转怕我凉到的,还是你。 蜜桃成熟時 第37节 她忍不住发问,“还有你在意不到的细节吗?” “多得是。”林寻舟掀眼皮,淡淡回,“是人就会有纰漏,我也并不是对所有事都有信心的。” 他把琉璃酒盏摆好,站直。 林寻舟背后,住宅的葳蕤灯火雨雾里模糊,桥边芍药仰头俏丽。 梦中人,眼前立。 晏柠橙有须臾的惶然,诚多得是林寻舟不知道的事情,如少女的恋慕,又如这场雨何时会停止。 “那你起码。”美人灯下仰头,梨涡轻浅,明艳的动人心魄,晏柠橙举空杯撞林寻舟的空杯,“可以永远相信晏柠橙。” 说完就后悔了。 什么中二病言论。 林寻舟却没有笑,他神色认真的注视着晏柠橙,“我会永远相信桃桃,也希望桃桃可以永远相信我。” “……”晏柠橙怔愣,眨眼开玩笑,“我怀疑要是我让你跟我去,拯救世界,你也会一起。” “会是会的。”林寻舟大马金刀地落座,“只不过是为了跟桃桃一起,世界毁不毁灭与我何干?” 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就是哲学问题了,话题被略过,换到了桌面。 晏柠橙没跟着坐下,她捧起深褐色的酒坛贴了贴脸颊,仿佛隔着二十几年的岁月,被奶奶的手抚摸到。 “这是我出生那天埋下的女儿红。”她介绍着,又看向雨中勉强半人高的石榴树,“那是我出生时埋下的石榴树嫁接过来的。” 晏柠橙开坛,斟到八分满,林寻舟帮她把原本摆到对坐处的酒盏取到面前。 酒盏相撞,响声琅琅。 “新婚快乐,林寻舟。”晏柠橙粲然,昂头就这落在杯中的明黄灯影一口饮尽。 林寻舟同样一饮而尽,这次换他为晏柠橙倒。 喝得时候自然而然的用手臂挽过了自家妻子的,远看是个把臂交杯的姿势,贴得非常进。 呼吸带出的热意扑到对方脸上,酒不醉人,人自醉。 额头被抵住,这是个既暧昧又宠溺的姿势,眼睛里看不全对方的脸,可因为太近,柔软的腹地要害暴露在面前,嘴唇带着莹润水色开合,性感得想咬上去。 清冽悦耳的嗓音耳畔炸裂,“新婚快乐,晏柠橙。” 坐在林寻舟腿上被抱着长吻,又在他怀里喝到酒坛见底,人微醺,怀抱炙热,不再需要西装阻隔。 晏柠橙在喝掉最后一点儿福根后,兴致勃勃地嘟哝,“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呀?” 林寻舟眼尾微挑,指腹很轻的摩挲了两下晏柠橙泛粉的面颊,“宝贝儿醉了?” “不要看吗?”晏柠橙柳眉微颦,勾着他的小拇指把玩,重复念叨,“好不好呀?” 怎么会有人喝醉后这样可爱,由人予取予求还在倒贴呢? 林寻舟下定决心,今后每个晏柠橙喝醉的场合,自己都必须在场,他轻啄怀中人的眼睑,喑哑答,“要看,请桃桃跳给我看。” 依依不舍地撤开扣着纤腰的手掌。 女孩子在怀里伸懒腰,站起身,双手提着真丝睡裙裙角,右脚后撤至左脚后,左膝微屈,行了国标舞的舞礼。 大雨夜不见月,凉亭灯火通明。 晏柠橙散了将将及腰的发,白日低挽,还带着自然的卷曲,长发垂散在肩颈前后,随着曼妙舞姿摇曳。 足尖点地,轻盈地以右脚为轴转圈起跳盘旋。 婀娜轻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林寻舟对舞蹈知之甚少,却看呆了。 风雨击打草木和落在水面的声响为晏柠橙伴奏,素手皓腕遮掩面容,落下时是水蓝潋滟的眼眸,琼鼻粉唇,美艳绝伦到不可逼视的一张脸。 柔情似水的眼波对上清绝寒潭的凤眼。 眼睛里映着自己,晏柠橙送手到林寻舟面前,软甜若猫咪邀功请赏找摸地喊了声“哥哥”,又炫技后仰半下腰,继续拉开距离起舞。 林寻舟磨着后槽牙,起身伸长手臂,掌心向上,作出邀舞的姿势,“有幸能跟你跳支舞吗?” “……”晏柠橙停下动作,迟钝的点头,混沌着表扬,“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都不跟别人跳舞的,但你长得很想我老公,所以才跟你跳。” 不与醉鬼论长短。 林寻舟没辩解,虚扣着晏柠橙,“华尔兹?” “你哄哄我,就好哦。”微醺的晏柠橙的话尤其多。 林寻舟喉结滚动,“桃桃陪我跳华尔兹吗?哥哥只会这个。” 晏柠橙盈然,“没关系,我会出手,跟我的节奏就好。” 雨夜,水榭凉亭内。 晏柠橙与林寻舟共舞了一支天地作观众的华尔兹。 最后以晏柠橙绕林寻舟右手为轴旋转两圈,重倾斜下腰,在他怀里收尾。 饱腹感和微醺的酒意都在两段舞里消弭大半,眼底茫然跟着消失。 “酒醒了?”林寻舟保持着搂腰的状态,漫不经心地发问,“那麻烦桃桃在仔细看看,我搞不好就是你长得好看的老公呢。” 33、吃十九只桃 “酒这种东西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呢?”晏柠橙常常在醒酒后懊恼的发出这样的疑问。 她不耍酒疯,就是喜欢语出惊人,都是大实话暂不论,光是醒酒不断片这点就够难受的了。 会回忆起酒醉时拉人扯东扯西的点点滴滴,简直要命。 所以晏柠橙往往喝前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喝完立马就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下次再喝我不是人! 朋友们会习以为常的摊手表示,“清醒点儿,你本来就不是人,你是桃。” 晏柠橙绝大多数时候都独酌,在画不出和想不出脚本的深夜里饮酒,下笔如有神,小部分时候和百分百信任的朋友们饮酒。 大家关系好的穿同一条裙子,百无禁忌。 “抱歉。”晏柠橙卖乖喊,“哥哥我错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剥着夏威夷果,t形铁片嵌进果壳,轻转敲开,圆乎乎的果肉落进林寻舟掌心。 他喂给晏柠橙,饶有趣味地追问,“错哪儿了?” 晏柠橙双手交叠放到桌面,乖巧状,“不该乱叫老公?” 林寻舟冷淡地瞥她,没接话,专心剥干果。 “……”晏柠橙自知失言,连忙改口,“不该叫哥哥?” 林寻舟勾唇,好心提示道,“好像下午你就在喊哥哥,而上午就在喊老公。” “好吧。”晏柠橙挫败地卷着长发,不情不愿讲,“抱歉,我从今天就开始戒酒,如果被发现喝酒一次,就。” 以前和朋友们闹,发誓表禁酒决心的誓言是:如果被发现喝酒,就三十天不要暗恋林寻舟了。因为心完全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实算得上毒誓。 现在这个誓言是发不了了,因为三分钟不喜欢林寻舟的可能性都被抹杀了。 晏柠橙冷静地把转折咽回腹中,“反正我尽可能少喝。” “不用抱歉。”林寻舟摇头,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取了只空碟放剥好的果肉,低沉讲,“也不用特地为我改,我很喜欢喝醉的桃桃,很可爱,你在喝醉时并不会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之前跟谁一起喝酒玩乐,以后就可以依然跟谁喝酒玩乐,注意安全就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做赔你喝酒、或是等你与朋友痛饮完,有资格来接你回家的那个人。” “虽然强调过几次,但还是要再说,桃桃永远不必对我说抱歉,没什么可抱歉的,婚姻的意义原本就是两个人一起过得比从前更舒服,起码从我角度出发,适当的喝酒不算错误。” 林寻舟每种都剥了一点儿,除开碧根果这章无法去掉果肉外皮的,松子、夏威夷果这类,都连着表皮褐色的薄膜一同剥干净了。 晏柠橙抓了把,咀嚼起来满口的油润香甜,她托腮,抓着最后一点儿酒气,大胆提问,“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呀?” 林寻舟拂掉手上的果壳碎屑,望着笑意灿然的女孩子,正色道,“桃桃的一切我都很喜欢,完全找不到不喜欢的地方。” “很标准的万能答案。”晏柠橙不以为意,她写漫画脚本无法推进时就经常这样写。 罗曼蒂克和童话故事从来不需要因果关系。 亭顶的纸灯透过镂空剪影,明暗错落,照得人一脸黄,勾勒出林寻舟优越的侧颜轮廓。 晏柠橙拨弄着裙角,听见他哂笑,自嘲般地反问,“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多荒唐? 能理解为是新婚夫妻,现在喜欢上了,拿来哄自己开心的讨巧手段,不需要多高明,只是晏柠橙很想借机袒露些什么。 抓握到手机打字,发送那一刻,齿关在打颤。 你桃:【那我说喜欢你很多年,你会信吗?】 林寻舟的神色变化很快,先是难以置信的摇头,接着带着点不确定的点头,薄唇开合,没发出声音。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晏柠橙更没有追问。 往事已矣,当下就特别好。 她换了个话题。 你桃:【要看电影吗!带你参观一下我的imax影院。】 林寻舟颔首,“看。” 你桃:【麻烦先趁亮堂,帮我把夏威夷果都剥好qwq,我等看电影时候吃。】 晏柠橙“奴役”林寻舟剥坚果,自己撑伞在石桥上往下看,水波涟漪泛着灯火金光,水面的自己面容模糊。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清冽的低吟,散在晚风中。 晏柠橙转着竹伞柄回身看林寻舟时,他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清绝模样,骨骼分明的手掌里着食盒。 地下一层天然的幽暗,imax巨幕占了整面墙,没有固定座椅,都堆在旁边的储物间里,晏柠橙的朋友不多,看电影时的状态也各有不同,干脆就准备了很多。 懒人沙发、按摩椅、小马扎甚至还有把老干部专用的红木梨花的圈椅。 林寻舟对她以舒适为主的置物风格接受良好,脚尖很轻的把二次元人物沙发套的懒人沙发往墙边踢了踢,挡住后发问,“桃桃今天想坐什么?” 蜜桃成熟時 第38节 晏柠橙正拉着零食小推车往茶几上摆东西,闻言随口答,“除了木椅,都可以。” 林寻舟拖出的是只供双人坐的懒人沙发,撑力不太足,两个人坐在毛绒地毯上倚着沙发挑碟片。 晏柠橙算不得电影发烧友,绝大多数碟片都是念戏文影视专业、现主职编剧的宋知非寄存在这儿的。 忘了是哪儿看到的定律。 和恋人一起去电影院,看什么电影不重要。 因为不重要,所以选择困难,晏柠橙最后挑了张封面简洁顺眼的俄国电影《coлrpnc》。 她举到林寻舟面前,“我们这个?” “嗯。”林寻舟揉她脑袋,温润问,“中文什么意思?” 俄语不算通用语言,难得见到林寻舟的知识盲区,晏柠橙眸里灿若繁星,娇俏的打趣,“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不求。”林寻舟断然拒绝,摩挲着后颈把晏柠橙往自己这边压,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噙住柔软的舌尖搅动,极犯规的长驱直入。 才学会如何换气被吻的晏柠橙瘫软被搂在怀里,低喘着呜咽控诉,“你欺负人。” 林寻舟纠正,“我欺负桃。” 晏柠橙狐狸眼圆睁,很没有气势的瞪他,又被揉着耳垂软回来,抵在他膝头慢吞吞的念俄语,“coлrpnc,飞向太空,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作品。” “桃桃俄语好棒,什么时候学的?”林寻舟勾起一缕长卷发,绕指柔顺滑。 晏柠橙低眸,去戳他衣角上扬翻出来的那段紧实腹肌,慢悠悠地给他讲从前,自己还不曾认识林寻舟时的事。 “我曾经非常系统的学画,和绝大多数学画的人一样,因为自己能从名师、考美院、一直一直画下去,成名成家,画作被更多人看到。”她叹了口气,释然讲,“但其实世事都不能由我,我废了很大的力气学俄语,考入列宾美院,在入读前的假期因为过敏危及生命退学。” 林寻舟倾身去吻她的额头致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晏柠橙模仿他平时揶揄自己的语气,“你的年段第一地位差点儿永远没人撼动。” 林寻舟在晏柠橙出现在,一直是屠榜年纪排行榜的人物。 她出现、学明白大部分粤语后,迅速后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屠。 “那现在我允许桃桃在上面。”林寻舟慢条斯理地回。 晏柠橙扬手做势要去打他,林寻舟不躲,她也没舍得,最后很轻的捏着手臂,还没捏动,扁着嘴委屈巴巴,“上面太累了,我不要。” 可爱死了。 不欺负晏柠橙,林寻舟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他又主动贴了过来,眼神晦涩的瞥向吊带裙的领口,这样的姿势让吊带滑脱到肩膀以下,丰盈圆润半抛出。 “桃桃平时在家穿内衣吗?”林寻舟挑着吊带,没有帮忙拉回去,也没有往下拽,端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问。 晏柠橙横眉,“不穿,不过这不是为了。” “为了什么?”林寻舟慵懒问。 晏柠橙挺胸,主动雪团把自己交送到他掌心,呢喃控诉道,“为了不方便你呀,谁让你总是欺负我。” 林寻舟瘦长漂亮的手指摩挲半天,才找到了前搭扣的心形环扣去解,在这方面生涩的可见一斑,奈何晏柠橙也并未能扳回一局。 宽大的手掌勉强笼住,温柔而逐渐粗暴的揉圆捏捻,“呜。” 晏柠橙哼出声,林寻舟立刻停下,紧张确认,“弄疼你了?” 晏柠橙咬唇,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埋到颈窝羞怯念,“生理期、会涨……你、你。” “我、我?”林寻舟意会,又笼回慢按。 晏柠橙花了很久才全部讲出来,“其实会很舒服的。” 林寻舟轻笑,压低了声线,性感沉哑,“我那以后就都帮桃桃按摩。” 缠绵良久才开始放电影。 是部节奏缓慢唯美的科幻片,开篇是长镜头,澄澈见底部漂浮水澡的湖泊中,一片红叶飘浮,平切到浓雾灌木丛中的人物,反复切出自然风光,大雨和明媚的阳光、奔跑的马屁、枝头的鸟鸣和开闭的河蚌。 这样宁静的美里夹杂着淡淡的压抑感,引着人思忖下一瞬会出现些什么。 太空里有种物质,可以投射出人物实体般的存在,令男主久违的见到了已经逝世的妻子。 明知妻子已逝,面前的是不真实的存在,可依然相拥、依然爱她。 画面开始反复的跳跃的穿梭,太空旋即回到老房子旁的平静湖面,男主在太空里用纸条摩擦来制造树叶的婆娑沙沙声,模仿现实里存在过的场景。 晏柠橙依偎在林寻舟怀里看电影,被时不时的投喂,节奏悠长缓慢,巴赫的管风琴如泣如诉。 片子选得颇有意外之喜的感觉,这样无事的雨夜,和新婚丈夫耐性十足的观赏,在合适不过。 视角转变和嵌套,水在这部算不上“科幻”的电影里出现频多,主人公在讲话,雨洒落下来,像是并不存在的“妻子”在给到他回答一样。 “爱是只能体验的感觉,永远无法解释,人只能解释概念,直到现在人类仍然做不到去爱。” 男主在电影台词中如是总结爱。【1】 很哲学辩证的观点,人可以解释概念。 所以相濡以沫能算是爱、所以长久陪伴算是爱、志趣相投算是爱……爱这个概念被可以被扩充的无限大。 自由心证。 影片放到结尾,黑白字幕滚动着出演人员与工作人员姓名。 晏柠橙在或明或暗的光影里凝视林寻舟,鬼使神差地发问,“你爱我吗?” 34、吃二十只桃 棱角分明的五官分割着黑白光线,林寻舟的眼底漆黑,深如密林里无人能抵达的幽深寒潭。 晏柠橙自知越界发问,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像他们这种三面领证的离谱夫妻,上来就问爱不爱的,实在不该。 笑着摆摆手想略过,晏柠橙去抓茶几上的玻璃杯。 柠檬气泡水的冰化光,气也跑掉太多,满嘴的酸涩。 林寻舟没有回答,只是以某种很复杂、她读不懂的眼神望过来。 玻璃杯被手指推放到茶几中央,手腕倏被拽住,晏柠橙被巨大的力道拉扯跌进结实温热的怀抱中。 “我说爱你。”林寻舟的音域比平时还要低,大提琴般泣诉,“你会信吗?” 晏柠橙背贴着他的胸膛,想回眸去看林寻舟,却被按住后脑,直接限制了回头的动作。 “你会信吗?”林寻舟在她耳侧重复着问题。 电影的字幕已经滚完,偌大的空间里昏暗无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都异常。 晏柠橙安静了很久很久,才颤音推诿,“哥哥可以当我没有问过吗?” 我根本不必明白一朵花什么时候绽放,就像不必强求搞明白你被我问出的这一刻是否真的爱我。 以前的晏柠橙会强求太多,焦虑情绪爆炸,同一件事情会确认三次向上。 最严重的时候整理书包,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安放好,一夜开灯四次确认是否装好;画水墨画,反复练习奶奶教过的仙鹤,哪怕她画得足够好,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生怕出再出差错,导致某种无法承受的后果,在心因性失语两年后被诊断为重度焦虑和重度强迫。 测评结果显示她每天会有四至六个小时重复某些动作或反复思考某些想法,甚至影响到了日常生活,明知思虑与动作没有意义,却无法控制,极端焦虑,得不得易重复的动作/思虑来换取度暂时的心里轻松,但过后又为焦虑所支配去重复。 经过一阵子的干预治疗,有在渐渐好转,晏柠橙几乎忘掉了自己的强迫症状。 刚从俄罗斯回国,转到港城念书那会儿,有因为莫名的孤立、针对,重复过一阵子的焦虑强迫行为。 那时摆到桌面的所谓“匿名情书”,绝大多数是谩骂、侮辱、问价,小部分是女性帮自己的男友来阴阳讥讽,教晏柠橙做事。 严重到躯体化,常有躯体不适的感觉,头晕紧绷、心慌胸闷、疲惫不堪。 晏柠橙开始会因强迫症拆封阅读,后来强硬的拗成了反复点三次本日收到的信封数目,然后在下课时站到垃圾桶前,数一封、仍一封。 每扔掉一封,就好像扔掉了一份偏见,别人说别人的,她会挺起胸膛活她自己的。 晏柠橙咬着牙来对抗最原始的心理应激反应,她花了很久才走出来,不会在走回老路了。 黑暗里嗅觉、听觉和触觉都被放大到无比灵敏。 轻柔顺捋着头发的手有长久的停顿,晏柠橙没有回头,她感觉到林寻舟的下颌角有贴到自己的发旋上,贴附的胸腔呼吸在逐渐趋近同步。 他用了自己的沐浴露,清新的西柚果香。 “我爱你。”林寻舟的声音太轻,飘在虚空里,捉摸不定。 晏柠橙下意识的想去确认他说了什么,又被手掌蒙住眼睛,唇角被蜻蜓点水的啄过。 一个无关情欲。 满是虔诚的吻。 怀抱温暖,酒意又返过劲来,晏柠橙舒舒服服的坠入甜梦乡。 再睁眼时躺在大厅的贵妃沙发上,林寻舟不在身边。 开放式厨房的方向透出薄薄的光晕,晏柠橙趿着拖鞋凑进,满室只有油烟机的灯开着,林寻舟打赤膊,背阔肌精壮有力。 听到声音后回身,晏柠橙才看清,他修长指间捻着只烟,猩红明灭,抽油烟机正尽职尽责的吸走吞吐带出的青白烟雾。 所以这算是什么? 事后后后后烟? 煤气灶上架着锅,水汽蒸腾,她揉着眼睛好奇问,“在煮什么呀?” 林寻舟偏头吐掉烟,双指捻着掐灭,勾唇沙哑答,“红糖水,还准备了酒糟小丸子,怕你晚上醒了饿。” 白天逛超市时买了一袋糯米粉,三分之一被用来做了蜜桃雪媚娘的皮,剩下的被团成了小丸子,圆滚滚的铺在盘里,灯火下煞是可爱。 林寻舟很难想象晏柠橙演讲台上高谈阔论,同样晏柠橙也无法幻想出林寻舟在厨房耐心的搓着甜品是什么模样。 她的生物钟鬼见愁,日夜颠倒。 通宵才是常态化,白日里多休憩打盹儿。 手抖给林寻舟发错就是个通宵的清晨,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总之就这个瞬间。 他赤膊在忧心自己熬夜,不阻止,而是贴心准备宵夜的时候。 晏柠橙认清,起码她义无反顾的爱林寻舟的。 蜜桃成熟時 第39节 “能接受生姜的味道吗?”林寻舟薄唇轻启问询。 “能接受。”晏柠橙点头,“但要挑出去。” 林寻舟笑笑,“看不到就是没放?” 晏柠橙仰头认真答,“对的呢。” 仔细确认能接受的调味后,林寻舟把生姜、红枣与桂圆肉枸杞都装进滤渣包里,扔入滚开的红糖水中。 滤包浸润红糖水沉浮,晏柠橙踮脚反手撑坐回傍晚时分林寻舟给垫的浴巾上,莞尔问,“其实你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些?” 超市那会儿她坐在车里,林寻舟负责往身前放东西,晏柠橙更关注他手指骨节与腕骨,忽略了买来的东西。 “嗯。”林寻舟轻声应,又似是而非地解释,“想知道这些没什么困难的,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同学。” 晏柠橙扭头在蒙了薄雾的玻璃窗上用指腹画简笔画,“但其实你知道吗?” 指尖圈出大概的轮廓,手背擦蹭出背景,寥寥三两下,挽着手的火柴人并肩行在雨后的夜幕里。 “我只是不喜欢上体育课程,实际上很少会痛经。”晏柠橙思忖着如何说把事情表达的准确,“也不全是,要看大姨妈本月脾气,它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对我进行打击报复,更差的时,甚至不会来访,可哪怕它没来,我依然会请一周的假旷掉体育课程。” 时过境迁,少时逃课的小心思,拿来作笑谈一桩,不配下酒。 林寻舟若有所思,感慨道,“这样。” “可说来很奇怪吧,我现在回忆在港城念中学的那三年,最温暖的事情是每个月第二周,我笔袋里都会多出一整板的去痛片。”晏柠橙哈了口气,画成倒映在水中的月亮,“我开始以为是谁又开嘲讽我矫揉造作,后来每个月都有拿到,针对我的人不会那么无聊。” 她收回手,林寻舟自然而然的捻了张厨房用纸牵她的手去擦拭干净。 女孩子的掌心白嫩,掌纹线清晰。 林寻舟听见自己内心沉重的叹息声,那些去痛片是他送,而晏柠橙当年在经历什么,他人不得而知,无法感同身受。 又马上雀跃起来,毕竟送的药用不到才是最好的事情。 酒意反复,晏柠橙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仔细的交代着自己的小习惯,这是被偏爱娇惯着才有资格袒露的绝对喜好。 “不喜欢热的东西,害怕被烫到,四季都饮冰。” “虽然猫猫和狗狗都是过敏原,但坚持不懈的会蹭朋友家的玩,人菜瘾大……” 柔声甜美,修长纤细的腿恣意晃荡着,绷起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林寻舟睡衣的下摆,掀出紧实腹肌和流畅人鱼线。 “是四色视者,能看到的颜色比平常人多些,喜欢的奇怪服饰会在家里穿着,玩cosplay的道具刀剑都没有开刃。” 灶台的红糖水滚开很久,林寻舟取出料渣包,敞盖放凉。 晏柠橙自顾自地开启了坦白局,如数家珍地嘟哝,“画画时不介意旁边有人在,只要不和她聊天分散精力就好,性癖奇奇怪怪,非常混乱,除开姐狗、年下、人妻这类固定雷点外,别的多有沾染,床下禁欲温柔和床上强势猛烈的反差超级吃。” 对上林寻舟噙笑的戏谑的眉眼,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吐露出来后,迅速的往回收拢,“我的意思是,漫画里比较喜欢那种人设来着。” “没关系。”林寻舟微笑,手指点弄手机屏幕。 清润甜美的嗓音马上填满了厨房,晏柠橙被自己的声音震彻。 林寻舟拽住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细瘦脚踝,手指环不满满,玉足小巧,涂了猫眼石酒红色指甲油,更显肤白如雪。 拇指摩挲着被细腻肌肤包裹的骨节,磁性低沉讲,“为了不漏掉项目,我开了录音备忘,桃桃会介意吗?” “……”如果时间能倒流,晏柠橙愿意重回小学课堂,在学到“祸从口出”这个词语后,把它吸烟刻肺,而不是在林寻舟这儿反复社死。 晏柠橙绝望地看着他,语气极尽哀求,“哥哥,你能给删了吗?我什么都答应你?” “是吗?”林寻舟懒洋洋地问,他上前半步,按着晏柠橙的脚掌完全的踩踏上腹肌,足弓的弧度被填满。 再一点点的压着向下,晏柠橙微微用力想挣脱,无果后干脆不挣扎。 林寻舟带着脚掌在裤线边缘停住,抬眼看着歪头故作镇定,实际上侧脸红霞连片的晏柠橙,“包括用这里帮我吗?” “随便你。”晏柠橙放开咬紧的嘴唇,娇嗔气鼓鼓道,“想用哪里都好,都是你的,给我删掉!” 35、二十一只桃 油烟机的顶灯照明范围仅限于灶台的一亩三分地,林寻舟半身拢在昏黄的灯火里,兴致盎然地看向晏柠橙。 大美人对光而坐,微卷的碎发垂坠在额前,长睫晕下半弧阴影,蓝宝石瞳孔被半阖,神情隐没,红唇被咬得微微泛白。 吊带裙因为挣扎而有下滑的迹象,天鹅颈和平直的肩头在眼前晃出莹润的雪色,葱白手指勾缠,攥捻着小块的丝绸裙摆。 许是混血的愿意,晏柠橙是那种极罕见的浓颜明艳系大美人,委屈娇俏还不倔强不肯服软的模样,带着种极致的破碎感。 有时候脱线状态的晏柠橙是乖顺可爱的大号布偶猫,可更多时候林寻舟觉得她是极地严寒里冰封的红玫瑰,不会枯萎、不会褪色,哪怕是最难的境地里,都在以盛放对抗。 林寻舟只需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就涌上心头。【1】 他微微送手,顺着晏柠橙曲膝收回腿的动作迎上去,扣住她的膝盖,蹙眉仔细端详起来。 上次碎掉玻璃扣得是左腿,直到刚刚才发现,右腿的膝盖骨内侧有块很小、很淡的疤痕? “怎么弄的?”林寻舟低头轻啄那处,掀眼皮看她,问询道。 晏柠橙别开头,视线没有聚焦点,含混其辞,“早就不疼了。” 林寻舟没在追问,他又压低脑袋,姿态虔诚的吻上去。 微小的疤痕被嘬住,舌尖绕着舔舐,酥麻感瞬着蔓延到四肢百骸,晏柠橙颤着眼睫,伸手去推他的脑袋想阻止。 男性的发茬坚硬,有点儿扎手,又不知所措的收回。 晏柠橙只得交代内心真实想法,“我脾气没看起来这样好的……嗯……或者说对你和亲密的朋友才好,如果不是把对方对我做的事情十倍、百倍奉还犯法,而他们不值得我违法的话,我可能真会的十倍奉还。” “确实。”林寻舟扯唇角,“垃圾不值当。” “那我如果当时真的走极端,进了惩教署的话怎么办啊?”晏柠橙轻而易举地把不好的那一面翻出给林寻舟看。 这一刻的自己很像家养的猫咪,四脚朝天的把柔软腹部示人,哪怕有天,尖刀是对方戳进来的,都会认栽。 林寻舟没有马上回话,他步步逼近,伸手蔻住晏柠橙纤弱腰肢,欣然回,“那就好好读书、好好赚钱,然后。” “给抱吗?”手臂倏然用力,将长腿环到自己的腰间,眼尾扬起问。 晏柠橙配合张开双手去搂住他脖颈,树袋熊般被悬空抱了起来。 失重感让她贴得更近,泄力将全身的重量交给林寻舟。 耳畔是温热的低喃,林寻舟把没说完的问题答完,“然后继承家业、抓住一切机会,高位到没有人有资格来评价我的人生。” 晏柠橙的话原本就少,对喜欢的人多些。 他说的慢,她也不催促,就安静的听着。 “等我的桃桃出来,到年纪就领证。”林寻舟把末句讲完。 晏柠橙枕着林寻舟的肩头怔愣,四角金字塔形的油烟机顶篷坠落下橙红的流火,点燃她砰砰直跳的心墙。 天马行空的假设被认真对待、回应。 “反正不论如何,在你这儿,我们的结局,一定会是现在的结局对吗?”她搭清楚思路,温吞提问。 林寻舟回得干脆利落,“对呢。” 所以怎么对呢? 晏柠橙如果没发错图呢? 她还不及细想这茬,林寻舟的吻就落在颈侧,细细密密地吻过来,“饿不饿?给你煮酒酿小丸子?” “那你煮。”晏柠橙哼唧,“我不想下去。” 怀抱的温度和气息都很喜欢,合法夫妻,理直气壮的撒娇撒痴。 林寻舟含笑回,“那就不要下去。” 于是就那么抱着,看得出这位的腰腹核心力量是真的好,单手抱着自己都不晃,还在有条不紊地烧水煮丸子。 打火的声响后是水逐渐沸腾的微弱响声,被呼吸与心跳盖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港城呀?”晏柠橙不安分地用手指在他紧绷的后腰画圈写自己的名字。 “嘶。”林寻舟轻嗤,拖着她的臀部把人往上提了提,“明天陪你吃完晚饭后。” 晏柠橙调侃,“不休婚假呀?” 林寻舟叹了口气,“万恶的资本家没有人之常情,就好像是赶稿的漫画家不舍昼夜。” 晏时常不舍昼夜桃实在无言以对。 “在写什么?”圆润耳垂被含住,柔软的舌尖卷着拨弄舔舐,晏柠橙俯着脑袋躲,被尖锐的牙齿咬控住,林寻舟喑哑地发出命令,“别乱动。” 她乖顺地停下手指和躲避的动作,呜呜咽咽得被欺负了个来回。 还带着哭腔保证,“以后再也不在你后腰写我自己名字了。” 桂花蜜为酒酿丸子多添了抹颜色,晏柠橙坐在林寻舟腿上,看他多取了只碗放凉,吹到不烫再喂给自己。 酒酿甜而不腻,丸子劲道软糯。 被喂着吃了小半碗,摇头如拨浪鼓般讲吃不下了,所谓眼大肚小,说的就是晏柠橙这样的选手,林寻舟很自然的打扫起她剩的食物。 “怎么了?”被盯得不太自在,林寻舟低声问。 晏柠橙灿然,“合法看你。” 洗碗和收拾的善后工作是林寻舟在做,这次晏柠橙没有要继续抱,入夜后她的工作事宜开始找上门来。 社恐的初步保证即手机飞行模式。 杜绝所有的人情往来、保险卖房、金融诈骗通话。 从好友舒悦窈感情问题登上热搜,到晏柠橙下场,再到和老东家漫画网站解决入驻美物app新开的动画频道,成为开站作者,获得美物鼎力支持。 一切都进展迅速,退转如风。 晏柠橙今天一整天都和林寻舟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整天没有碰手机。 几个手游的日常都没有做,算来体力满了该有好几轮。 微信有人通过朋友推荐新加她好友,备注简单明了:【美物漫画您未来的主编】 申请通过。 晏柠橙的第一件事是致歉,打扰了,今天结婚去了,家里断网了。 但说是不能这样说的。 对方先开的口。 蜜桃成熟時 第40节 您未来的主编:【图片】 您未来的主编:【这是我的工牌,你可以喊我海海或者按照你个人对编辑称呼来,我都行。】 照片上是个奶茶棕齐肩内扣、穿霍格沃茨魔法学院女孩子,面相很小,圆脸杏眼loli头。 如果不是年龄那行的34,晏柠橙合理怀疑她根本没成年。 晏柠橙改好备注。 你桃:【桃桃。】 海海:【好的桃桃,你已一己之力带火了美物新开的频道,素未谋面,你就在一天之内通过提成把我去年的年薪赚出来了,话不多说,我先表情给你磕一个。】 你桃:【……倒也不必,我也是无意间才走上为你赚钱的道路的,你不如跟我前东家说谢谢了。】 海海:【啊,这个你放心,因为你前东家也是我前东家,我已经提前谢过他们了,内部消息是我们前东家高层正在互相对骂,撕扯是谁要按头你道歉的。】 晏柠橙乐了:【谢谢,有爽到。】 海海:【现在先说正经事嗷,我已经对接过舒悦窈了,她接下来有在筹划个人词作合集的cd,随cd的歌词单需要画插画,她本人的意向是你来画,因为之后合集电子渠道是美物独家,所以插画这边也上架,桃桃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有空,再敲我来对接这件事就好,我还没有帮你接下,看你自己。】 你桃:【……舒悦窈可能没告诉你我和她关系。】 海海:【我其实想浅嗑一口你跟舒悦窈,但是直觉告诉我,什么都嗑只会害了我。】 晏柠橙看不懂,可大为震撼。 心虚的悄悄看向林寻舟,赶紧低头打字。 你桃:【醒醒!舒悦窈有交往对象!她是直的!】 “在做什么?”林寻舟忽然回身,把杯清水放到她面前,随口问。 晏柠橙冷静地扬起头,把手机倒扣,镇定自若答,“赚钱养家。” 倒扣的屏幕上。 你桃:【我也一样!我成家了!已婚!有恋人!男性!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晏柠橙深吸一大口气,呼出,才开嗓,缓慢地讲起,“你还记得中学时候,有一年我被人锁进仓库吗?” 林寻舟蹙眉点头。 当然记得。 且不论那件事闹得非常大。 单说锁进仓库,林寻舟那时为了等她放学,才在操场打篮球。 那天他有很迅速的发现,有跟晏柠橙讲她别怕,等等自己,他来解决。 林寻舟在找人拿备用钥匙的途中,晏柠橙有受伤、报警。 再后来是神也不能阻挡的起诉、上庭、对峙、判决。 林寻舟在完全没有和晏柠橙商议的情况下,说了自己见到的一部分,对剩下的有过安抚和承诺会帮忙只字未提,法官亦没有问。 另种意义上,他直接作了不算伪证的“伪证”,来成全晏柠橙想要得到的结果。 除开天地与晏柠橙外,无人知晓林寻舟那天曾徘徊在仓库门外。 “抱歉,让你受伤。”多年后再忆起,林寻舟仍然心有余悸,黑眸深邃晦涩。 晏柠橙笑容烂漫,软语否定,“没有。” 林寻舟疑惑,“嗯?” “你当年在门外,让我等你。”晏柠橙俯身,轻刮蹭他高挺的鼻梁。 四目相对,视线勾缠。 “我信你的。”晏柠橙软乎乎地讲,“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可我很累,想结束这种见鬼的被霸凌,所以我没听你的话,是我故意撞伤自己的。” 指缘摸到膝盖骨内侧,很小很淡的一块儿白色增生,如果不是林寻舟提及,她自己都要记不清了。 晏柠橙露出释怀的神情,“当然了,我要是知道会留疤,当初就轻点儿撞了,勋章不用保留。这些年来一直没机会对你说,当年要谢谢你。” “……”林寻舟平静的注视了她一小会儿,摇头沉闷答,“不客气,是我的问题……当年你被欺负的很惨?” 身居高位的人很难看到阴影处是怎么样的,林寻舟察觉时,晏柠橙已经不知道遭遇了多久的校园霸凌。 女孩子间的孤立、弯弯绕绕、都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尽可能在明面上袒护,暗地里又会有人因此针对晏柠橙。 少年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家财万贯、天之骄子,那又如何呢? 我不如你,却也是家长心头肉,在没成年,犯错永远有人扛的时候,最喜欢贪图一时之快。 还是位置站的不够高,护不住想护的人。 林寻舟后来追名逐利,为得不过是有一天,把整个世界变成晏柠橙喜欢的样子。 晏柠橙双手去捏他的脸颊,盈然反驳,“也没有很惨,后来就不在乎了。” “就算是吧。”她顿下来。 林寻舟挑眉,好奇反问,“就算是?” 36、二十二只桃 林寻舟收拾好厨房,晏柠橙还在和新编辑海海唠嗑。 大家都是资深网瘾少女、从热门过的动漫到时下流行的游戏无一不通。 嗑过同一对cp,产过同个圈子粮,就默认是“一家人了”。 海海的微信朋友圈背景是晏柠橙童年古早cp,《数码宝贝》里的神话组,天使兽x天女兽。 很巧合的是这张同人图是晏柠橙十几岁时候画的,当年百度贴吧正盛行,流行一种叫吧刊的电子杂志? 贴吧里的产粮者会受邀参与,晏柠橙记得这张图当时是为了cp文配图特地画的。 交流后发现,当年的文手就是海海。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圈子里祖上也是阔过的! 两人一见如故,晏柠橙很平和地拉起关系。 你桃:【看在大家曾经都是cp粉的关系上,以后不交稿给我延个十天半个月不过分吧?】 海海:【抱歉,我妹妹刚刚上了我的微信,我朋友圈背景是她偷着换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冷酷无情jpg】 你桃:【……挂了吧,我手机没油了。】 海海:【你等等、你等等、我妹让我把新粮发你。】 她又缓了缓,终于回过神来,认清自己心思最玲珑的少女时代都没能揣摩明白林寻舟,现在窝在他怀里,更是不必再虚与委蛇。 “我漫画里设定就是这样的。”晏柠橙清亮讲,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地摊牌感,“而且我平时就是会看18x里番,xp极度混乱,真人看的非常非常少,喜欢身材好的,多半是用来参考人体结构,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林寻舟垂眸低笑,把人搂到转椅上安置,自己靠到窗边,将窗户开了条细缝。 打火机“啪哒啪哒”的开合,橙橘火苗灭了又暗。 晏柠橙误解他不好意思在自己收藏室点,贴心讲,“你抽。” “……”林寻舟慢条斯理地启唇,衔了只烟点好,青白的烟雾在眼前飘开,绮念终于开始有消散的迹象。 他掀眼皮,慵懒提问,“桃桃哪里错了?” 是自问自答的。 林寻舟幽幽讲了下去,“我们的性教育不足,谈性色变,但原本这就是不值得羞耻的,在自己家中看里番有什么错?桃桃喜欢哪些,可以告诉我,我去补一下。” 滂沱暴雨的白日,天暗得与傍晚无异。 晏柠橙坐在转椅上,枕膝盖仰头看林寻舟,视线交错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场景。 那时她在讲台下,林寻舟在讲台上,同样的仰望。没有读好可以申请重修,而不是在这里彰显自己的无知与刻薄。” 前情是有个女孩子月经血崩,熬到下课时匆忙跑出去,血染透了校服裙子,染了整个座椅,被她同桌拿来嘲讽开玩笑。 晏柠橙沉默地用了整包湿巾帮忙擦拭好椅子,洗过手回来坐下,自习的铃声早响过,然而讨论还是没有终止。 那个女孩子也没有再回教室里,听说是直接请了假回家。 粤语教材没有写明各类骂人讥讽的言语,许多字眼晏柠橙听不明白,粗略的理解大意。 一楼一凤、拮她籮柚。 晏柠橙的眉心紧锁,她很难想象,正常的生理现象竟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卫生巾厂家来学校做推广,老师会让所有男生去操场玩,然后给每个女孩子发两片试用装。 但绝口不提应该如何使用,甚至没有安排过一节生理课程,来月经早的女孩子们讳莫如深,会在下课前偷偷的将卫生巾从书桌移到口袋里,买卫生巾也总显得偷偷摸摸,卖家会自己自己给换成黑色塑料袋装。 晏柠橙哽半天,颤着把手机解锁按亮,搜索天使兽的年幼形态图片,倒置摆到林寻舟眼前,“道理我都懂,你吃醋的原因我也明白的,但问题是这个角色具体是不是人,还有待考证。” “……”林寻舟对着图片里长着巨大耳朵的黄色不明幼态大眼睛生物哑然沉默。 “就是、这是。”晏柠橙理了理思路,指尖点回微信界面,半扣面罩、米白色紧身衣绕蓝色丝带的大翅膀天使跃入林寻舟眼底,“【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这是我童年cp,我觉得这套同人图可以出cos,天女兽的cos服我是有的,想问你会陪我cos这个吗?” 林寻舟接过仔细端详,晏柠橙的手不受控制的都贴上他的结实腹肌,离得很近。 有月经附体加成不会被吃掉,干脆倾身把脸颊贴过去蹭蹭。 能明显通过剧烈的起伏,感知道林寻舟的呼吸在加速,肌理紧绷得更厉害,炙热的鼻息扑在林寻舟腹肌上,酥酥痒痒的。 晏柠橙使坏得亲上去,又乖又软的撒娇,“哥哥不会陪我吗?那我不出cos了。” “……”林寻舟气笑了,乖得连怎么威胁人都不会,手指顺入细顺的发丝,尝试着去阻止晏柠橙的动作,未果,由着她作祟,沉闷答,“会陪你,可结束,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是顶级的商人与猎手,无利不起早。 “我可以帮你穿cos服。”晏柠橙的声音越往下越微弱,“你可以选择拍完帮我脱。” 后脑被轻柔的抚着,林寻舟这次似是真的没听清,“桃桃能大点儿声说吗?” 晏柠橙气鼓鼓,超大声讲,“我说你晚上可以陪我睡觉吗?” 下颌被指腹摩挲了两下,托抬着扬起脸,林寻舟居高临下地睨她,凤眼微眯,带着不加掩饰的危险,“桃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唔。”晏柠橙立马怂起来,模模糊糊地嘟哝,“就算是知道吧?” 水晶吊灯的碎光折射,自家姑娘宝蓝色的眼底是倾倒灿灿星辰的海面,粉唇微开,魅惑而不自知。 蜜桃成熟時 第41节 林寻舟有短暂的失神,听见晏柠橙在委屈的嘀咕,带着点儿嘤咛的哭腔补充,“我手真的已经不酸了嘛。” “……” 可爱又迷人的白月光角色。 不说林寻舟,就是圣人来了也扛不住。 浴室里氤氲萦绕,丰沛的泡沫打在奶白细腻的肌肤上,红梅若隐若现,冷白的手掌采撷着花蕾把玩。 晏柠橙红着眼睛瑟缩,背抵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壁边缘,又被林寻舟低笑着带回怀里。 “不冷?”磁性悦耳的嗓音被雾裹着,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晏柠橙软音啜泣着呢喃,“凉的。” “那我这里热。”肩头被牙齿轻柔的含咬住,林寻舟诱哄着,“乖点儿,夹住。” 盥洗台的镜子足够大,映出水雾中的柔软如水和硬朗结实。 晏柠橙视线模糊又清明,漂浮在空气中的肥皂泡折射着绚烂的光芒,在下次被微微顶带起时破碎,新的泡沫又浮起,如梦亦如幻。 瘫软的趴在他怀里,林寻舟心跳急促有力,皆因自己,光是想到,就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累了?”低沉沙哑的嗓音里透着餍足。 林寻舟掀起眼皮,看到镜中线条柔美的腰窝,刚才它在为自己弓弯出绝美的弧度。 “林寻舟。”晏柠橙哭腔轻声唤他名字。 耳垂被亲吻,“我在呢。” 晏柠橙呼吸缓慢,欲生欲死带来的倦意惊人,意图结束时托故,“我困了。” “嗯。”林寻舟没戳破,他无视自己再度张扬起的某处,仔细得把怀中人冲洗干净裹好,送回床上。 生物钟的存在就是不许被迅速打破。 床头的皮卡丘小夜灯照明范围不算大,光线暖黄,晏柠橙侧躺看了会儿灯,又翻身赤脚下床,开始摆弄香薰烛台。 下午放纵后忘了灭,一盏蜡全部烧光,蜡油又再凝成固态,可以反复再点,但晏柠橙没有,她换下安神的香味,挑了块木质调的香,和自己喜欢的歌同名“落日飞车”。 白檀木和麝香的前调清淡,晏柠橙辗转了会儿,赶在卫生间门把转动的瞬间把脸转到对墙的那侧。 身侧的床褥微微下限,有力的手臂穿过腰下,她被林寻舟捞进怀抱里。 “装睡的桃桃会收到惩罚。”林寻舟慢条斯理的抚着掌下的玲珑曲线,指尖往上游移。 呼吸可以克制,身体的颤栗则失控的暴露。 “我、我。”晏柠橙演技拙劣,“我刚醒。” 林寻舟轻笑了声,”那刚醒的桃桃,要跟我回港城吗?” 背靠着胸膛,暧昧亲呢而隐匿表情的姿势,晏柠橙蜷缩在他怀里,抽鼻子答,“不跟。” 太近。 感知到的到对方呼吸的迟滞。 晏柠橙连忙接下去,磕绊着表达清楚意思,“大后天是我奶奶的生祭。” “这样。”林寻舟搂得更紧,“那明天,我能和桃桃先去看看奶奶吗?” 被精准戳中心底事的感觉很难形容出来,晏柠橙问他什么时候回港,其实就是想问,你能陪我去我奶奶墓前给她看看吗? 她走时我还小,可我知道的,她希望有天能看到我成家,过得特别特别好。 “嗯。”晏柠橙闷声哼,“谢谢你陪我去看她,我应该过几天回港城。” “是我应该的。”林寻舟不肯接这句谢,“那回港的话,桃桃在住所方面想怎么安排?” 晏柠橙还没想好。 已知他们目前是隐婚,首先就排除了两家父母的宅邸。 作画需要的设备比较多,晏柠橙又是个不会在硬件上有半点儿委曲求全的人,起码需要搬整间工作室才能入住,婚姻还是被她想得简单了一些。 林寻舟见她没开口的意思,等了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我在乐安轩有一套住所,装修好后一直没有使用,当。” “几楼几号?”晏柠橙打断他。 林寻舟报出,“6号楼23层。” “那打通算了。”晏柠橙雀跃起来。 同样也收到楼下的“叨扰礼”,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倒是没想到邻居会是林寻舟。 “真的很巧。”林寻舟感慨,“那我找人打通。” 晏柠橙粲然,“啊不用,交给我就好。” 这样就特别好,晏柠橙不喜欢离开自己的舒适区,而林寻舟则不必来适应自己的奇特风格。 什么都不必多折腾,有彼此的空间之余,又方便一起吃饭、睡觉、和夫妻生活。 婚姻或许也没有晏柠橙想象中的那么多事忧扰。 起码嫁给林寻舟的婚姻是这样的。 37、二十三只桃 上次和人相拥着同眠,或许要追溯到还没上小学时。 当天晚上cctv6播放了高清无//码的《黑太阳731》,晏柠橙非要看,瑟瑟发抖也要看,夜里睡不着觉,抱着奶奶听童话故事,脑内挥之不去的是恐怖的场景。 老人家觉也少,奶奶就那么陪着她熬到她先睡着。 晏柠橙的母亲是个女强人,商场厮杀出条血路,为她提供了极优越的物质条件,代价是缺少陪伴。 后来晏柠橙看巨兽电影《狂蟒之灾》,害怕也只能独自面对,黑夜里借着月色和墙上自己打出的手影对望。 再以后她开始以近乎残忍的方式逼迫自己看恐怖片和巨兽片,来杜绝这种害怕的情绪。 很多很多年了啊。 终于又再获得了被拥入怀中安眠的权利。 宽大的手掌平摊覆在小腹上,温热体温源源不断地覆过来,夜里的神经更活跃,月经时的不适被放大了不少,又被“林寻舟牌暖宝宝”压下。 “你平时用什么香水呀?”晏柠橙的指尖顺着勾住骨骼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懒洋洋发问。 没为林寻舟添置全新的沐浴露和洗发露,用的都是自己的,现在的气息相近,反而回忆更多的是复杂的木质调。 林寻舟大概习惯点香在脖颈与腕心,每个被触碰和埋过去的时刻,都被他的气息侵占。 耳廓被温柔的捻着,林寻舟嗓音低沉悦耳,“娇兰的遗产。” “这样。”晏柠橙暗自几下,不受控的打了个哈欠。 她之前不满意自己二次元本命的生日贺图,反复修正改稿。 熬了足足大半个月的夜,在画自己与林寻舟cp的前半日,终于完稿,能在本命生日当天参加24小时接力赛发出。 人跨到二十五岁,身体就和以前截然不同,疲倦感在连续的大夜后如影随形。 领证后终于彻底松懈下来,连带着所有的神经都在告假要求休息。 烛火幽微,在来回阖睁的眼睑下打出浅薄的光晕,晏柠橙强撑着最后一点儿意识,迷朦地同林寻舟道晚安。 她睡眠一向很浅,累到不行时也浅,无梦到天明时很少。 被尿意催着不悦的睁开眼,深宵如泼墨,月光顺着窗帘与地板的缝隙漫淌进来,清泠泠的一抹光带。 晏柠橙小心翼翼地钻出林寻舟的怀抱,香薰蜡烛还没有湮灭,火光倒映在眼底,她回眸看侧躺的男人。 柔和的光拢着优越深邃的五官,重彩如画卷中的神祗、在梦中反复出现的人,现在是自己枕边人。 碰到他发丝确认的手即刻触电般的收回来。 烛光摇曳里,晏柠橙笑容绚烂。 光脚踩地,无声无息。 回来时林寻舟睡颜依旧,只是晏柠橙刚刚躺下,还不及调整好卧回去的姿态,就被伸来的手臂拥着抱了个满怀,暖宝宝再度覆过来。 “我。”晏柠橙轻声细语发问,“吵醒你了吗?” 身后很安静,林寻舟没有回答,寂夜中,他的呼吸绵长匀称,证明还是睡着的。 晏柠橙蓦地鼻尖一酸。 为了画画,她曾研究过许多人类的微动作和想法,观察样本很少,理论知识很多。 书上说,爱侣共同生活久了,会向着对方的方向无限制靠拢,比如恋人如果是左撇子,另一方会习惯性坐在另一侧,即便恋人不在,摆东西时还是保持同样的姿态。 晏柠橙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存在,对这件事情一直保有疑问,直至某次无意间刷到个采访,受访者是童年古装剧的女演员,多年未在荧幕上见到,才没有草草划过。 是被截取的片段,前因后果都没有,晏柠橙甚至没有仔细看介绍的小字。 大概是在回答和恋人相处的诀窍,女演员答,“没有太多的诀窍,我们两个年纪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还没有形成个人独特个性的时候,就已经学着如何去爱对方了,所以呢,渐渐的也就长成了彼此喜欢的模样。”【1】 晏柠橙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在多年里无条件的向林寻舟游移靠近,可这样惯性地在睡梦中把自己拥入怀中,仿佛重复过上千次。 她忽有个做梦般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从她第一次睁眼打量世界时就存在的人,仓皇的消失在她未来的人生里。 出殡当天烧头炉,推出来时还有没有碎掉的白色骨骼,子女后辈们会往骨灰龛里来放,特别大的装不进去,要亲手拿锤子敲碎,再放进。 晏柠橙还年幼,这样的流程她原本不必参与,可她坚持。 没有她能戴的手套,晏柠橙就点着脚去够桌子的高度,强行去抓。 刚刚高温烧完的骨骼很烫,炙手而不觉疼,晏柠橙只觉得奶奶最后握了下她的手。 躺在床上沉默发呆时,常会看向墙角的位置,年岁久而没有修缮,墙角有几分泛黄,灯影打不过去,晏柠橙时常就那样盯上一整天,暖气片后有鲜艳的色彩,是她小时候抓到母亲口红,随意涂鸦留下的痕迹。 晏柠橙有想过消失,去到跟奶奶一样的世界,她为此求神拜佛,可惜神佛不灵。 逐渐被时间海潮推着长大,明白原来所有人都会离开,或早或晚而已,那时她想,这样送别的痛苦一定不要再延续下去了,她不要有下一代、少交朋友,尽可能的把自己离开的痛苦降到最低。 少年时代着墨一幅又一幅的油画,晏柠橙把每张画作当作人生里的最后一幅来对待,如果她画完这幅出门买早餐的路上车祸,那这就是绝笔画,要尽善尽美。 极端消极的想法贯穿晏柠橙少女时代的前半截,直到每次画画都会有濒死感,颜料突然变为过敏原,喉咙肿胀、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要她明白,自己还是想舒舒服服的生活。 蜜桃成熟時 第42节 会提前为自己买墓地拍遗照的原因是因为后来在医院里结识了林故若。 那个暑假里晏柠橙得了阑尾炎,手术切除后住院观察,vip病房单人单间,整层都很安静。 消毒水味扰得她难受,常常坐在走廊的暖气片上望向窗外的马路,林故若就是这时候出现在晏柠橙视野里的。 少女长相明艳出挑,身旁常跟着个英俊的少年。 晏柠橙社恐,从没有主动搭过话,还是舒悦窈来探病,才拉着介绍道一起去的。 “啊这是容磊,你俩小学也是同学吧?”舒悦窈介绍时稍有迟钝。 晏柠橙只在帝都读到了三年级,太多年过去,记不清、不敢认,提起才发觉时真认识的。 “这个是林故若,我闺蜜!”舒悦窈雀跃道,“你喊若若就好了,这个是我发小,晏柠橙,但她喜欢吃桃,若若叫她桃桃就好……” 少年人当朋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爱屋及乌和看你顺眼就足够了。 假期里林故若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医院,常来晏柠橙这儿串门儿,她话少,多数时候靠着写字交流,林故若性格开朗话多,正好互补。 交流中得知林故若家里从事殡葬行当,她会来医院是因为她母亲确诊癌症,胃癌发现时就很晚了,最近几次化疗的结果都不太好,平时她晚自习也会过来。 林故若母亲的病房窗边放了长书桌用以学习,配了两把椅子,原本是容磊的位置,那阵被晏柠橙占了,容磊来只能靠墙倚着。 单人病房的朝向都好,抬眸就能看到绿意盎然的花园。 那时晏柠橙得到林家母女俩许多照拂,她坐在林母床头为她画人像速写,温婉的妇人戴了假发,淡妆提气色,有时会一起拼拼图,林故若则多在伏案刷数学竞赛题。 晏柠橙曾以为林故若以后会念理工科,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我会学医,搞竞赛的理由是因为我想有更多的时间来陪妈妈,我没有空静下心来学很多科目,竞赛拿国奖的话,能直接跳过高三。”林故若如是讲。 后来她也的确做到了,高二保送,在大一下学期转入北大医学院读临床。 所有的人事都尽了,然而林母在林故若大二这一年撒手人寰。 林母过世的头天,晏柠橙陪林故若守灵,听林故若啜泣着讲,“其实我根本不坚强,我强颜欢笑而已,我特别特别害怕失去她,可现实不断的告诉我,留不住、留不住。”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晏柠橙做不了什么,她只会抱着林故若一起哭。 后来林故若没有从医,改做了临终关怀。 晏柠橙几乎是看着林故若送了她母亲最后一程,整个过程大概有三四年,时间线拖拉的足够长,可原来不论如何做好心理建设,怎么样意欲挽留,总有留不住的。 晏柠橙怕晒,房间是坐北朝南向,按照她平时的作息,这个点都在睡觉避光,正正好好。 林寻舟只拉开了厚遮帘,正午浓烈的阳光透过窗纱打进来,明媚而灿烂,他回身看床上抱膝、满眼期待的美人,扬眉笑了笑,伸手去解休闲裤的裤带。 他兜头脱掉上衣,大剌剌地叉开有力的双腿坐在离床不远处的沙发上,手掌慢慢地伸进去,剥离下半身最后的布料。 太亮了,晏柠橙有被光晃得睁不开眼,她向背光的床头靠了靠,很轻的“唔”了声。 昨天是帮忙解决过的,只是当局者迷,加之初学,只顾着被索引,哪有余力观察仔细别的,现在旁观者清,顿觉巨物。 “那我开始了?”林寻舟漫不经心地征求意见。 晏柠橙哽住,连忙送手道,“你请你请,不用顾及我。” 骨骼分明的大掌浮出若隐若现的青筋,掌握住弹出的粗长,来回上下,线条流畅紧实的腹肌因情绪而起伏着。 汗珠顺着浓密的黑发滚到鬓角,划过锋利眉眼、高挺鼻梁、再到轻抿的薄唇,顺着下颌角到突起的喉结。 晏柠橙曾不止一次的感慨过,林寻舟这张脸是造物主的最佳杰作,皮想骨相绝佳。 作为雕塑或绘画模特,有先天性优势,偏要用个形容词来描述的话。 应该是神性。 少女时代总是仰望着林寻舟,他会把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穿得熨贴漂亮。 她在台下,看他惊才绝艳、看他渊清玉絜。 偶尔擦肩而过时绷着内心的窃喜,强作面无表情,至多能在校外恰好遇到时,赶上对方扫来时,给到漠然的一眼,微微颔首,就算作打招呼。 而现在的晏柠橙正在渎神,林寻舟从九霄云外,主动坠落到她的眼前,有什么念头在蠢蠢欲动。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林寻舟的视线梭巡在她周遭,仿佛已经把她完全剥光,喑哑含欲的嗓音响起,“宝贝儿。” “嗯?”晏柠橙哼着回。 林寻舟闷声道,“吊带,脱掉。” 不是疑问词,祈使句带着淡淡的命令。 晏柠橙鬼使神差地顺从,滑腻的肌肤呈现在他面前,喉结剧烈滚动,林寻舟唇齿间溢散出难耐性感的喘息。 是从未接触过的体验,靡靡而爽,在喜欢的人面前,得到对方的许可后把情欲展露。 “你……”晏柠橙有被取悦,她好奇地问,“你平时在做这种事时,在想什么?” 林寻舟飞快的动了两下手,身体后仰,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坦荡回,“想怎么草你。” 38、二十四只桃 睡了很多觉,被蓄足了精神气,林寻舟的咬字清晰,晏柠橙在第一时刻听清他答了什么。 日光之下,翻滚的欲念透过眼神、言语、和隔着小半米的距离直白的传来。 晏柠橙眉目宁定的望着林寻舟,整个人却像是被温水煮熟的螃蟹,烫熟了外壳,粉唇微微张开,才能配合着不顺畅的鼻腔呼吸勉强维持氧气的摄取。 在彼此面前肆无忌惮的宣泄,这个概念让两人都心潮澎湃。 手指扯开被角,白嫩的足尖点地。 晏柠橙下床赤脚走向林寻舟,滑落在手臂中断的吊带没有提起。 距离很近,她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精准的踩在林寻舟心上,掌中之物叫嚣着昂起,阳光下水色闪烁。 晏柠橙曲膝,半跪在沙发空余处,垂眼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音色又甜又糯,“哥哥。” 林寻舟闭眼又睁开,黑眸深邃,磨着后槽牙挤出个两个音节,“你乖。” “可是。”晏柠橙眨眼,娇俏地笑起来,蓝宝石瞳孔里水波潋滟层层漾开,“我不想乖。” 活像是主人暂时没空管到时,耀武扬威推玻璃杯下桌的布偶猫猫头,林寻舟能拿她怎么办呢?除了惯着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 “桃桃。”他嘘气,无可奈何喊,“别找干。” “略略略。”皮这一下超开心的,晏柠橙撒娇不理,她已经初步拿捏林寻舟了,只要自己摇头,他反正不会硬来。 灰黑的磨砂打火机反面有刻字,晏柠橙指缘摸索着默念出来。 homo bulla 海海的微信朋友圈背景是晏柠橙童年古早cp,《数码宝贝》里的神话组,天使兽x天女兽。 很巧合的是这张同人图是晏柠橙十几岁时候画的,当年百度贴吧正盛行,流行一种叫吧刊的电子杂志? 贴吧里的产粮者会受邀参与,晏柠橙记得这张图当时是为了cp文配图特地画的。 交流后发现,当年的文手就是海海。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圈子里祖上也是阔过的! 两人一见如故,晏柠橙很平和地拉起关系。 你桃:【看在大家曾经都是cp粉的关系上,以后不交稿给我延个十天半个月不过分吧?】 海海:【抱歉,我妹妹刚刚上了我的微信,我朋友圈背景是她偷着换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冷酷无情jpg】 你桃:【……挂了吧,我手机没油了。】 海海:【你等等、你等等、我妹让我把新粮发你。】 “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林寻舟恣意倚着桌板,慵懒问。 晏柠橙不擅长一心二用的交流,她没抬头,随口回,“看腹肌。” 过于坦白了。 林寻舟仿佛没听清,反手敲了敲桌面,“什么?” 晏柠橙终于回神,抬眼在林寻舟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揉着耳垂,艰涩辩解,“看动漫人物腹肌。” “啧。”林寻舟咂舌,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睡衣的下摆,拽住晏柠橙的手覆过来,“那摸着现成的继续看吧。” 掌心的肌肉块垒分明、紧实流畅,手感特别好,她一天之内摸了许多次,还不释手。 晏柠橙感受着掌心的肌理,后知后觉的翻译过来林寻舟的揶揄,冲口而出,“我这算是,摸着碗里的,看着屏里的?” “是啊。”林寻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命苦啊,妻子夜里看别的男人,那我当替身。” 就是、人就很难想象。 会有人端着张光风霁月的禁欲脸,做着日常回绝别人表白的事,说着这样哀怨离谱的话。 晏柠橙哽半天,颤着把手机解锁按亮,搜索天使兽的年幼形态图片,倒置摆到林寻舟眼前,“道理我都懂,你吃醋的原因我也明白的,但问题是这个角色具体是不是人,还有待考证。” “……”林寻舟对着图片里长着巨大耳朵的黄色不明幼态大眼睛生物哑然沉默。 “就是、这是。”晏柠橙理了理思路,指尖点回微信界面,半扣面罩、米白色紧身衣绕蓝色丝带的大翅膀天使跃入林寻舟眼底,“【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这是我童年cp,我觉得这套同人图可以出cos,天女兽的cos服我是有的,想问你会陪我cos这个吗?” 林寻舟接过仔细端详,晏柠橙的手不受控制的都贴上他的结实腹肌,离得很近。 日光洒在紧绷的肌肉上,块垒分明的分割着光影,大掌箍着青紫,俊美邪性,林寻舟哪怕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极好看的,沾染了世俗的浓墨重彩。 望着自己的黑眸晦涩而痴迷,不知不觉间晏柠橙的呼吸跟着他的动作开始加速。 “还没好吗?”她小小声的问,烟已经点到了第二只。 林寻舟叼着烟没有回答,粗重的呼吸随着烟雾喷吐而出。 偌大的主卧里,阳光和烟雾笼出沙发一隅,荷尔蒙再不断加温,晏柠橙觉得自己已经熟透了,最后一分气力是顶开自己的外壳,露出橙黄的内在共林寻舟享用。 很难说这个要求到底是满足自己的欣赏欲,还是在为难生理期的自己。 林寻舟用动作代替了回答,他掐灭烟,手掌搂住晏柠橙的腰,把人捞到自己怀里,吻落在天鹅颈侧,手指顺划过白腻肩头,攥住抹未绽的红梅花蕾,指腹揉着催发。 快慰是两人共享的。 晏柠橙依偎在他怀里,呼吸相缠绕。 蜜桃成熟時 第43节 林寻舟清晨的结束在个烟草气息萦绕的吻里。 方方正正的生吐司被分成四等份厚切,林寻舟换了小刀在上面又画出九宫格,送进烤箱。 像模像样地大厨手法,前提是如果他手边没有放着菜谱的话。 晏柠橙话少,在旁观方面尤占优势。 许多人不干活,但就是叨叨。 比如开车坐副驾,对着主驾驶,“你给油啊,自行车吗?” 又比如围观做菜,“你这个切墩水平差的啊,得细丝懂吗?” 更过分的还有算命时候对着算命先生,“您这到底准不准啊,不行我先试试。” 最后一关这话连懒得争执如晏柠橙都听不下去了,高低写字问上对方一句,“都已经病急乱投医到来算命了,您还在乎准不准呢?” “吃水煮还是煎蛋?”林寻舟从冰箱里取食材,边拿边问。 晏柠橙答,“都可以,我不挑。” 林寻舟继续问,“那溏心还是全熟?” 是个人就会有偏好在,晏柠橙这次回了,“溏心的。” 林寻舟了然,冷水把鸡蛋下锅,嘱咐讲,“桃桃来帮我订个闹钟,七分钟。” 参与感拉满。 成熟的恰到好处的牛油果口感绵密,用来拌沙拉或者做酱汁都好吃,但是买起来完全依靠运气开盲盒。 昨天买的一盒四只大果,果皮都呈现出绿褐色,是标志成熟的外表。 他们俩都是不太进厨房的选手,肉类和海鲜勉强靠着超市精心选品分清二三,到了带着外壳的蔬果,就全凭眼缘了。 “桃桃来挑。”林寻舟捧盒举到她面前来。 这盒其实是晏柠橙靠着点一点二点麻花随机出来的,现在又到了抉择的时刻。 晏柠橙伸手捏他手臂,没捏动,又笑着去亲侧脸,小小声嘟哝,“吸光你全部选择运气。” “这样吸就够了?”林寻舟勾唇,淡淡问,“不多吸点儿了?” 晏柠橙红着脸嗔他,“好好做你的饭!” 她按压着果壳,挑了其中的两只。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冲洗后放到果蔬菜板上,水果刀尖刺破果肉,晏柠橙屏住呼吸,林寻舟熟稔的环切整圈,双手各扭牛油果一端,错位打开。 嫩绿色的果肉无暇,没有黑斑,油脂质地。 两个都是如此。 “看来我运气不错。”林寻舟笑着赞扬,“毕竟能把运气这样好的桃桃领回了家。” 晏柠橙羞赧着碎碎念,“明明是我家。” 林寻舟挖着牛油果,无甚所谓地接腔,声线带着绵绵笑意,“那是我个人努力得当,能被桃桃带回家?” “……”社恐是很难说过上台演讲选手的,晏柠橙选择跳过话题,“饿了,你好好做饭。” 林寻舟耸肩,去冰箱里掰了小半块巧克力喂她,紧接着开始专心做饭。 整头的蒜从中横切断,截面整齐,昨天买的牛排被提前拿出缓放到了室温,林寻舟用厨房用纸吸干表面的血水。 m9的澳牛上脑,雪花纹路均匀美丽,林寻舟研磨了海盐抹匀,用以调味。 摘掉厨用手套时晏柠橙的闹钟正好响起,鸡蛋坠入有浮冰的水中,沉底打转。 黄油在锅中融化。 油花在“噼里啪啦”的鼓掌。 蒜香伴随着牛肉的馥郁香味扩散开来。 时间被把握的刚刚好,牛排出锅的同一时刻,烤箱发出工作完成的叮当提示音。 林寻舟做了丰盛的早餐。 鸡蛋牛油果酱里加了松子,清新可口,涂抹在烤得酥脆的斜切法棍上,搭配肉质多汁细嫩的牛排,一同送入口中。 层次丰富,脆、绵、糯。 只撒了一点儿薄盐的牛排入口即化,法棍又不会让人咬空。 充盈的口感在口腔里跳舞。 烟熏三文鱼和小番茄、过水洋葱丝、杂蔬拌了沙拉,挤入柠檬汁,又加了红柚果粒,色彩妍丽且解腻。 随餐的饮品在征求过晏柠橙意见后避开了带有桃子的搭配,黄瓜与苹果榨汁,佐以蜂蜜调味,清新爽口。 许多人和事离得远了,有幻想空间滤镜才特别美好,可显然,林寻舟作为伴侣,远比晏柠橙想象与漫画中都要成功需多。 她印象里的林寻舟,是高岭寒雪、商场中生杀掠夺,不会有太多时间用来生活。 实际上的林寻舟,会学着笨拙的给她涂护手霜,早餐时把两片法棍搭着立起,解释讲,“这样放置的话水蒸气不会被压住,口感不会变得软塌塌。” 西装革履肃然淡漠的林寻舟固然是好看的,可坐在对面共进早餐,棉质睡衣布料勾勒出躯体线条的,更能操控晏柠橙心神。 后者独属于她的林寻舟。 晏柠橙有生以来第一次感知到占有欲的可怖性,拥有了就不想再放开。 动作比意识更快,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快触碰到林寻舟俊美无俦的脸庞。 “要什么?”林寻舟散漫问。 晏柠橙可以糊弄过去,随便要他递纸巾之类,可是她没有。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晏柠橙凝视着林寻舟,轻软而郑重的声音脱口,经由骨传播再折回心底。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林寻舟放下餐具,肃穆应答。 中岛台靠窗处摆了超市门口随手买的水生绣球,蓝白各一簇,根茎切十字,此刻都吸满了水,日光里盛放。 牛排外焦里嫩,汁水从粉嫩切面漫溢,杯里的果汁冰球裂开缝隙,微弱的碎冰不及心跳震荡被忽略,绿意渗进去,形成微缩的裂谷景观。 对望的眼眸都漂亮澄澈,在彼此的瞳孔底找到神色凝重的自我。 晏柠橙第一次弄明白那些传世之作里的一眼万年与情深似海。 连绵暴雨过后,山林清新,日光透过密林,落下斑驳陆离的碎影。 林家的墓地选址极讲究,背阴朝向,显山露水,山最顶端有座百年古刹,晨钟暮鼓无休时,诵经声朗朗。 挑正午来陵园拜祭的人很少,林寻舟和晏柠橙同撑一把纯黑的遮阳伞上山。 情侣调的黑白搭配,林寻舟浑身黑,晏柠橙则是黑白金属前胸金属拉链的冷酷风连衣裙 出门前在和他嬉闹,被按住帮忙系衬衫的纽扣,衣服是林寻舟选的,金属感和他今天的袖扣莫名搭调。 青石板边缘包裹着滑腻的青苔,林寻舟弯臂给她当扶手。 拾阶而上,晏柠橙奶奶的墓地是双人墓地,另一块空着,临近她的忌日,今早该是有别人来过,摆了新的白菊,风里招展。 林寻舟收了伞,站得笔挺,和遗像里笑容和蔼的老人面对面。 “奶奶,这是我丈夫。” 晏柠橙弯腰,献上自己的捧花,看向林寻舟主动介绍道。 后话在心底里默默诉尽。 他是过去十年间,和未来几十年里,我唯一想过要共度一生的人,特地带他来见您的。 林寻舟燃香,取出带来的蒲团,连鞠三深躬,单膝跪地将檀香插进香炉,又在晏柠橙错愕的眼神里换成双膝,额头叩地轻嗑。 低沉的嗓音响起,“敝姓林,名寻舟,寻找的寻,轻舟的舟,我会照顾桃桃一辈子。” 最朴素、也最诚挚。 林寻舟对着逝者起誓,天地共为鉴证。 晏柠橙怔然,泪在眼眶里打转,盈然没有落下,她伸手去拉林寻舟起身,指着陵园更往上的方向,轻声讲,“我在上面为自己买了一块墓地,从前我觉得自己只需要比我父母活得久就好了。” “那现在呢?”林寻舟牵她的手,十指扣紧。 晏柠橙偏头悄悄眨眼,极力收回眼泪。 林寻舟拥她入怀,咬耳认真讲,“那我偏要跟你长命百岁。” 39、二十五只桃 在漫长的时间海洋里,晏柠橙的生死观有过几次巨大的变动。 几乎所有幼龄的儿童都听过安徒生的故事,《海的女儿》里小美人鱼宁愿化作泡沫,都不忍心杀死心爱的人,晏柠橙听完后转着眼珠问奶奶,“化成泡沫的话,是死掉了吗?” “不一定。”夏日炎炎,奶奶摇着蒲扇给她扇风,驱蚊花露水的味道清凉,“应该算是回归了大海。” 大一点儿的时候赶上武侠古装剧风头极盛,王孙公子、江湖侠客,鲜衣怒马,下一集就可能领盒饭,晏柠橙看哭几回,也就习惯了,道一句“死得其所”,不觉得有什么。 戏中人悲欢离合、生生死死,到底是跟看客们无关的。 再然后是奶奶的意外离世,太突然了,对当天才满九岁的晏柠橙来说,无疑于摧毁她的世界,在缓慢地重塑。 原来现实里的告别没有漫长的伏笔、没有配以悲怆的伴奏曲,更没有拉着的手交代完今后要怎么活,再撒手人寰。 晏柠橙甚至不清楚,奶奶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会看到传说中的走马灯。 如果有的话,自己能占到多少片段。 所有事情的都太快了。 那是从她第一次睁眼打量世界时就存在的人,仓皇的消失在她未来的人生里。 出殡当天烧头炉,推出来时还有没有碎掉的白色骨骼,子女后辈们会往骨灰龛里来放,特别大的装不进去,要亲手拿锤子敲碎,再放进。 晏柠橙还年幼,这样的流程她原本不必参与,可她坚持。 没有她能戴的手套,晏柠橙就点着脚去够桌子的高度,强行去抓。 刚刚高温烧完的骨骼很烫,炙手而不觉疼,晏柠橙只觉得奶奶最后握了下她的手。 蜜桃成熟時 第44节 躺在床上沉默发呆时,常会看向墙角的位置,年岁久而没有修缮,墙角有几分泛黄,灯影打不过去,晏柠橙时常就那样盯上一整天,暖气片后有鲜艳的色彩,是她小时候抓到母亲口红,随意涂鸦留下的痕迹。 晏柠橙有想过消失,去到跟奶奶一样的世界,她为此求神拜佛,可惜神佛不灵。 逐渐被时间海潮推着长大,明白原来所有人都会离开,或早或晚而已,那时她想,这样送别的痛苦一定不要再延续下去了,她不要有下一代、少交朋友,尽可能的把自己离开的痛苦降到最低。 少年时代着墨一幅又一幅的油画,晏柠橙把每张画作当作人生里的最后一幅来对待,如果她画完这幅出门买早餐的路上车祸,那这就是绝笔画,要尽善尽美。 极端消极的想法贯穿晏柠橙少女时代的前半截,直到每次画画都会有濒死感,颜料突然变为过敏原,喉咙肿胀、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要她明白,自己还是想舒舒服服的生活。 会提前为自己买墓地拍遗照的原因是因为后来在医院里结识了林故若。 那个暑假里晏柠橙得了阑尾炎,手术切除后住院观察,vip病房单人单间,整层都很安静。 消毒水味扰得她难受,常常坐在走廊的暖气片上望向窗外的马路,林故若就是这时候出现在晏柠橙视野里的。 少女长相明艳出挑,身旁常跟着个英俊的少年。 晏柠橙社恐,从没有主动搭过话,还是舒悦窈来探病,才拉着介绍道一起去的。 “啊这是容磊,你俩小学也是同学吧?”舒悦窈介绍时稍有迟钝。 晏柠橙只在帝都读到了三年级,太多年过去,记不清、不敢认,提起才发觉时真认识的。 “这个是林故若,我闺蜜!”舒悦窈雀跃道,“你喊若若就好了,这个是我发小,晏柠橙,但她喜欢吃桃,若若叫她桃桃就好……” 少年人当朋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爱屋及乌和看你顺眼就足够了。 晏柠橙深吸一大口气,呼出,才开嗓,缓慢地讲起,“你还记得中学时候,有一年我被人锁进仓库吗?” 林寻舟蹙眉点头。 当然记得。 且不论那件事闹得非常大。 单说锁进仓库,林寻舟那时为了等她放学,才在操场打篮球。 那天他有很迅速的发现,有跟晏柠橙讲她别怕,等等自己,他来解决。 林寻舟在找人拿备用钥匙的途中,晏柠橙有受伤、报警。 再后来是神也不能阻挡的起诉、上庭、对峙、判决。 林寻舟在完全没有和晏柠橙商议的情况下,说了自己见到的一部分,对剩下的有过安抚和承诺会帮忙只字未提,法官亦没有问。 另种意义上,他直接作了不算伪证的“伪证”,来成全晏柠橙想要得到的结果。 除开天地与晏柠橙外,无人知晓林寻舟那天曾徘徊在仓库门外。 “抱歉,让你受伤。”多年后再忆起,林寻舟仍然心有余悸,黑眸深邃晦涩。 晏柠橙笑容烂漫,软语否定,“没有。” 林寻舟疑惑,“嗯?” “你当年在门外,让我等你。”晏柠橙俯身,轻刮蹭他高挺的鼻梁。 四目相对,视线勾缠。 “我信你的。”晏柠橙软乎乎地讲,“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可我很累,想结束这种见鬼的被霸凌,所以我没听你的话,是我故意撞伤自己的。” 指缘摸到膝盖骨内侧,很小很淡的一块儿白色增生,如果不是林寻舟提及,她自己都要记不清了。 晏柠橙露出释怀的神情,“当然了,我要是知道会留疤,当初就轻点儿撞了,勋章不用保留。这些年来一直没机会对你说,当年要谢谢你。” “……”林寻舟平静的注视了她一小会儿,摇头沉闷答,“不客气,是我的问题……当年你被欺负的很惨?” 身居高位的人很难看到阴影处是怎么样的,林寻舟察觉时,晏柠橙已经不知道遭遇了多久的校园霸凌。 女孩子间的孤立、弯弯绕绕、都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尽可能在明面上袒护,暗地里又会有人因此针对晏柠橙。 少年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家财万贯、天之骄子,那又如何呢? 我不如你,却也是家长心头肉,在没成年,犯错永远有人扛的时候,最喜欢贪图一时之快。 还是位置站的不够高,护不住想护的人。 林寻舟后来追名逐利,为得不过是有一天,把整个世界变成晏柠橙喜欢的样子。 晏柠橙双手去捏他的脸颊,盈然反驳,“也没有很惨,后来就不在乎了。” “就算是吧。”她顿下来。 林寻舟挑眉,好奇反问,“就算是?” 直到跟林寻舟重逢,还想和他一起生活很久很久,如果可以,晏柠橙想做后在他后面的那一位,为他亲自料理好一切。 说来奇怪。 晏柠橙表达爱意的方法不算好听。 她回抱林寻舟,泪滴下打在他肩头, 山风悠然擦肩而过,晏柠橙黯然回他话,“可以,但要看你能不能长命百岁,因为我总会比你多活一阵子的。” 哪有人在这种情景里威胁算计要对方活得比自己长才行呢? 林寻舟被她气笑了,不忍呵责,只能去亲她要她“呸”掉。 晏柠橙不肯,被揉着后颈也不认输,执拗的偏要他承诺。 林寻舟叹着气无可奈何,“好吧,我会尽力先活到一百岁,桃桃也要加油。” 林寻舟的飞机在傍晚,午后无所事事,晏柠橙拉他去雍和宫请香。 无数盛大的宏愿在烟雾里弥散升空,红墙黄瓦,诵经不绝。 雍和宫在帝都市内,交通便利,香火鼎盛,多得是带着医院病历袋来祈愿的人。 晏柠橙在门口燃香,她不跪拜,就只烧香。 林寻舟同样不跪,他单纯陪她做想做的事。 回首这一路二十几年里,真得没什么算神佛保佑得来的。 哪怕是现在他们领证相处的非常好,都要得益于晏柠橙持续性暗恋多年,彻夜画小黄图,还手抖发错,是她活该的。 佛家六根清净,基督禁止婚前行为,都和晏柠橙不对付。 香火钱可以捐足,不代表她要俯首神明。 他俩跨到正门烧完香就又直接折返正门出去了,通路两端银杏郁郁葱葱,晏柠橙绷足尖去踩自己的影子,被林寻舟的影子拢掉,干脆原地跳三下,一起踩了。 “可爱死了。”林寻舟忍不住去摸她脑袋夸,“接下来呢,我还有两个钟头可以陪桃桃。” 晏柠橙莞尔一笑,散漫讲,“那去国子监拜拜啊。” 林寻舟挑眉,“保佑桃桃顺利硕士毕业?” 原本晏柠橙都快记不起自己还没拿到学位的事实,被这样提及后整个人都失落起来,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颊,蓝眸逐渐覆满氤氲水汽。 “……”林寻舟登时手足无措,笨拙地哄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晏柠橙委屈巴巴的瞪他,伸手去翻林寻舟右肩挂的链条包,找到口罩戴好,又退了两步,站到花坛凸起的石坛上与他平视。 大美人落泪有种难言的破碎感,煞是好看,可林寻舟舍不得。 指腹摸着眼睑轻拭,温柔哄着人,“好了,别哭,大不了不要学位了,是学位不配。我们不念了,反正我桃又不靠学位吃饭。” 晏柠橙哼唧着鼻音回,“但会有人说。” “说什么?”林寻舟认真问。 晏柠橙郑重答,“说你老婆、是高中生。” “……”林寻舟一噎,无可奈何的纠正,“首先,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其次,我老婆十六岁了,又不犯法,谁都没资格来评价她。” 港城登记结婚的法定年龄是十六岁,已满十六周岁而不满二十一周岁的人结婚,需要得到父母或合法监护人的同意。【1资料】 我的妻子是高中生这种事情,在港也不是没有的,然而林寻舟的理直气壮是晏柠橙没想到的,瘦长指尖勾起耳后的棉带。 林寻舟拉开口罩左端,半身挡着人流方向,落下个轻柔的吻,开始是唇瓣碰触,不知道是谁启口多了舌尖的勾缠缱绻。 佛门清净之地接吻,背德禁忌,却开心。 晏柠橙被亲到气喘吁吁才放开换气,揉着鼻尖嘟哝,“我是去国子监,求个下笔如有神。” 林寻舟虚拢她在怀夸,“现在已经很有神了。” “不是。”晏柠橙再次戴好口罩,郑重其事地反驳,“通过昨天的细致观察,我的黄图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那我劝你别去拜国子监了。”林寻舟在晏柠橙疑惑的眼神里讲完,“这玩意要多看、多摸、多做、才能画好。” 40、二十六只桃 林寻舟说得其实没问题,艺术创作当然可以天马行空,但终归有某些部分要落地回归实际的。 就比如晏柠橙是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才发现,之前的成人向漫画里……时间和前置戏份都还是画得太少了,现实远比她以为的更长久。 话虽如此,还是决定去国子监溜达一圈。 雍和宫大街有条平房大道,被小吃店面铺满。 午后无事可做,又想多待会儿,干脆把正餐换成了各色小吃。 晏柠橙不是虔诚的信徒香客,生平几次繁琐的求神拜佛,都在亲友逝去前后。 第一次是奶奶意外逝世后,她说不出话,父母带她遍访帝都范围内的寺庙;最后一次是林故若母亲生病那会儿,人事已尽,托于奇迹。 雍和宫陪朋友来的多,算是对面小吃街的常客。 缩在林寻舟的遮阳伞下指指点点,排队也无所畏惧,反正有人陪着。 中式炸鸡皮脆肉嫩、汁水丰富;驴打滚儿馅料匀称,层次分明,炒制过的黄豆粉喷香浓郁;出名的烧饼夹牛肉每人限购五只,新的一锅还没出,长龙就排了起来。 “这家超好吃的。”晏柠橙唇角沾着米黄的豆粉,含混不清的介绍,“你是第一个陪我排队买这个的。” 林寻舟扬眉,“是吗?” “是啊。”晏柠橙吞咽下去,双手捧过他递来的果茶大口咕咚,顺过气才笑盈盈地回,“大家都怕晒,早上拜佛的人多,排队更多,要么懒的等,要么懒得吃。” 她的最后半句是手机打字出来的:【我之前都是靠黄牛代购的。】 林寻舟看笑了,宠溺哄她,“那今天多买几个,让桃桃吃饱。” 蜜桃成熟時 第45节 他们快拍到档口时伙计正在做面饼,面剂子被压平,刷油,扔进芝麻堆里蘸满满一层,再送入烤炉。 对切时能清晰的听见烧饼的酥脆,伙计熟练的剁碎牛肉夹成圆鼓鼓的一只。 晏柠橙的原计划是买两只,被问到时发呆,反过劲来就发现自己张开的手掌,和林寻舟扫码付款的提示音。 赶忙拉了拉林寻舟,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耳语,“我们吃不完吧?” 店家的袋子就在这时候递过来,“好了,您慢走,下一位!” 林寻舟特地多问店家多要了两只塑料袋,他分出只给晏柠橙,又为自己拿了只。 不便撑伞,随便找了家屋檐大大的招牌阴影里站着。 他拿自己的烧饼和晏柠橙手里的“贴贴”,解释说,“这种东西可以冷冻,正好你的冷冻层空着,晚上饿了拿烤箱高火重新加热一下就好。” 体贴入微,就好像没有他的年岁里,晏柠橙有饿到自己一样。 开玩笑,速食和24小时便利店与肯德基、麦当劳就是她的快乐老家好吗? 烧饼馅料夹得特别满,晏柠橙捏紧,把嘴张到最大都咬不住两端。 芝麻香浓,烧饼脆得掉渣,卤牛肉带牛筋,八分瘦两分肥,一切都刚刚好的满足。 的确是速食带不来的感觉。 拐过前面的弯就进到了国子监,上周末才高考结束,来还愿和临时抱佛脚的少年人不算太少。 晏柠橙被林寻舟牵着走在树荫里,该是附近有学校举办了毕业生典礼,不乏穿着水蓝校服的学生。 单肩背粉色书包的少年拉着少女t恤的后颈,把快走两步的人拎猫咪似得拽回自己身边。 冷着脸拽得二五八万的念叨,“别离开我视线。” 什么傲娇大法,最臭的脸说最撒娇的话? 晏柠橙侧目看着,忍俊不禁。 眼前忽然有手掌横挡,视线被阻断。 “当我面看别的男人啊?”林寻舟扯唇角,轻挑揶揄。 “人家还是高中生。”晏柠橙辩白。 林寻舟蹙眉,高瘦的身躯直接遮挡全部外物,“哪又怎么样?你不也才十几岁?” 晏柠橙双手合十,眨着眼睛粲然,“那我看你,反正你比他们都好看。” “看我行。”林寻舟单手正衣冠,强调道,“桃桃最好只看我。” 奇奇怪怪的醋点和突然飙升到阈值的……占有欲? 不过晏柠橙大概能够理解这种感觉,她下意识地搂紧林寻舟的手臂,柔软的前胸贴覆。 “今年是我本硕连读的第七年半。”不知怎么就提起了当下的烦恼,她的声线偏软,说话又少,语速就比常人慢许多,“因为建筑学学士和硕士是拆开了的,所以休学年限也拆出来了……我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决定能不能拿到学位,但对我来说、其实、就是。” 晏柠橙想了若干个形容词,最后还是直白的叙述,“建筑是需要沟通的,我没能力和不是特别熟的人无障碍沟通。” 可以在装修时靠写字交流,巨细无遗,因为她是出钱的甲方。 而晏柠橙的同学和师长没有义务来配合她、为她开先例,在需要她分享文献的报告会上不用听的,改用眼看。 “看你自己。”林寻舟认真的听过前情,给出自己的建议,“如果你觉得念书对你造成了困扰,那就不要继续念,从我个人角度是觉得不要学位也没什么。” 绝大多数人都劝晏柠橙再坚持一下,包括她自己,过去七年半太久了,为沉没成本苦海挣扎,难以自渡。 晏柠橙驻足与他对视。 从浓密枝叶中漏下的光斑细碎无定,在林寻舟宽阔肩头翩跹起舞。 他拨开晏柠橙因为蹦蹦跳跳而垂落的碎发,缓缓说下去,“学历的确是普世意义上的敲门砖,在无法证明自我能力的时候,学历很有用。可不是绝对的,每个人出生的地域、家庭、成长经历,都会对应试造成不一样的影响,帝都和冀北考生,你能说谁更不努力吗?不能。” 晏柠橙认可,点头听下去。 林寻舟继续讲,“而且我的桃桃看起来并不准备成为一个建筑设计师,所以不要也没什么关系。至于我妻子是什么学历,在我这里都无所谓,高中生桃桃我就很喜欢。” 末句其实带了私心和歧义,只是晏柠橙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过后又不知道怎么追问,干脆算了。 “而且吧,我们实话实说。”林寻舟轻笑,“你我身边都有不少人出于镀金或者不想继承家业,在继续念书,商科mba勉强还能理解,但有的书吧,真就不如不念,比如说顾意念哈佛,乍听起来有面儿,实际上顾老爷子提他都不提的,就差说哈佛神学院不如早退学。” 晏柠橙梨涡浅淡,无奈讲,“其实我们都有劝他,还不如街边支棱个算命摊位还能攒点儿算命经验呢。” 晚霞烧了漫天绯红,余晖流淌在迈巴赫黑色漆面之上。 后坐被电动隔板密闭,晏柠橙懒洋洋地倚在林寻舟肩头,嗅着清冽温淳的木质香调。 小拇指无意间扫到瘦削的手背,冷白的肌肤下包裹着分明骨节和青色脉络,修长的无名指上还戴着猫猫头对戒。 晏柠橙张开手掌,掌心贴着林寻舟的手背顺入指缝。 右手的无名指和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拼成一只戏球的小猫咪。 细嫩的手指摩挲着,更类某种特别的暗示,林寻舟不动声色地瞥过来看她。 晏柠橙正无知觉的把玩着,明艳漂亮的眉眼带着绵软笑意,指床圆润饱满,美甲是粉蓝跳色,无名指画了可爱的云朵图案。 食指与中指作人字形,顺着手背徐徐往上,停在黑金的腕表前。 江诗丹顿的限定款,铂金材质,灰黑色的鳄鱼皮表带,喷涂的表盘雅致干净。 塞浦路斯陀飞轮精准的呈现着时间。 林寻舟的飞机七点四十起飞,减去了过安检和等候的时间,晏柠橙还能和他共处二十七分零五十四秒。 明明还没有分别,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晏柠橙拉着他的手抬起,低头落下一吻。 唇印盖在手背,小小的一枚,抬眸撞进漆黑的眼底,明明是撩人,反倒是自己惊心。 她笑着又贴了下脸颊,才翻过来摊平手掌,用手指在上面写字。 一笔一画,高速景致飞快的后移。 林寻舟翘着二郎腿,姿态松散随性,等晏柠橙全部写完,才拽着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 “港城等你。”林寻舟音色低沉,浸润着笑意,咬耳又放低许多,拿只有彼此听得见的调子呢喃,“到时候月经也快结束了?桃桃是在暗示我,可以吃了吗?” “……”写字开黄腔说诨话达人晏柠橙飞速逃开,脸贴着车窗降温,不敢看林寻舟,耳畔反复荡着缱绻旖旎的那句,“能吃了吗?” 她缓了三两分钟,摸到无线耳机,凑回去塞给林寻舟一端。 手指抵着唇示意他噤声来听歌。 实际哪有多余的心思来选歌呢? 歌单是随机到的,女生低回婉转的开嗓,“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说将来要娶我进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 容祖儿的《小小》,周杰伦曲、方文山词。 晏柠橙从前画青梅竹马久别重逢时候老听这个,她很喜欢。 懒散地倚回林寻舟的肩头,余光定格黄昏里他俊朗的侧颜,她为自己画硬盘漫画时,脚本里不能缺少的这一位,已经相拥。 机场人多,林寻舟没有让她下车送。 临走之前开着后座的门弯下腰,嘱咐过烧饼会凝油,吃前热热,冰箱冷藏层里的西兰花是焯熟的,油醋汁拌匀就好。 巨细无遗到晏柠橙始终没找到插话的机会,等他说完再见,才揪住衣角招招手要林寻舟附耳过来。 喉咙里似有根羽毛在来回扫动着,浑身都痒,烧得发慌。 “港城等我,给你吃掉。”晏柠橙飞速的呢喃完毕,松手坐回去,愣是挪到了另一侧车坐上,不给林寻舟抓到。 “嗯。”林寻舟揉耳朵,温润讲,“我记下了。” 从前总是一个人住,没觉得复式大而空,体验过身旁时刻有人陪着,再回到原点,才发现还是林寻舟在最好了。 林寻舟交待的远比他所做得准备少得多。 玄关的招财猫旁边多了出门必备纸巾与湿巾,茶几的密封盒里有剥好的坚果,冰箱里食材多贴了便签提醒。 晏柠橙伸手去拿乌龙茶时,瓶盖是扭开又扭回去的;油醋汁与拌沙拉的食材按照每份分类,连泡水的柠檬都切片封在真空密封袋里,去掉了带苦味的籽;床上的睡裙叠得整齐,主卧卫生间洗手台旁的面膜有剪成整齐的切口,夹子掐好。 指腹摸着面膜外壳的塑料边缘,什么时候被纸面和面膜划破过手呢? 不止一次发生过,记不清楚,都是细小的伤口,开始会以为是神经痛楚,对灯仔细看,才能看到断开指纹的细白伤痕。 所以是林寻舟细心,还是自己某次社交平台发布后,被注意到了呢? 手机上的新消息打断了晏柠橙的思路,她买的墓地在清平陵园,隶属于清平殡葬有限公司,是好友林故若家的产业,之前港股上市,晏柠橙正好有笔压岁钱无处花,顺手买了些,一路高开飙红。 都说朋友间谈钱伤感情,晏柠橙和林故若除了友谊外,还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彼此财神爷? 是林故若发来的消息。 你若:【有人要买墓地。】 晏柠橙猛地看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桃:【??】 你若:【有人指名要买你墓地的左边和右边两块,白天联系的,因为你的是走我名字出售的,所以工作人员通知我,毕竟也不是没有那种真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对方身故后非要让自己葬他旁边,我们搞殡葬这行是很有道德的,能联系上墓主的时候,我们都会先征求意见,所以你跟林寻舟?】 晏柠橙瞬间明了。 你桃:【所以能吗?】 你若:【?】 你桃:【能打通吗?】 你若:【能是能的,打成家庭多人墓也没毛病,关键是这是重点吗?】 晏柠橙咬着吸管喝蜜桃乌龙,手指飞跃:【是吧,当然是选择卖给他了。】 林故若没有过问她与林寻舟的关系,一个字都没有多问,只是回:【……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寻舟两百万美金打我帐上,已经是他的了,我其实就是通知你一下子。】 你桃:【okkk。】 晏柠橙笑着点开置顶林寻舟的聊天框,按着语音软语明知故问,“你买下了我墓地左右吗?” 林寻舟秒回:【嗯,你这句话前几秒钟,刚刚敲定成交。】 41、二十七只桃 蜜桃成熟時 第46节 明月夜,小凉亭,晏柠橙掰着面包块投喂荷塘里摆尾的金鱼。 水面涟漪圈圈,波纹拼凑浮映出明艳淡笑的脸庞。 她举着手机拍照片给林寻舟看。 你桃:【本日自拍《我和我的鱼塘》】 lin:【收到,已录入我的心。】 晏柠橙的心怦怦直跳,不受控制地咬唇发问。 你桃:【我们已经领证了,实话实说,你是有过几段地下恋情?】 lin:【一段。】 明明是自己要问,偏最后拿来为难自己,晏柠橙尚且来不及羡那位和林寻舟隐恋的女孩子,就已经被终止了想法。 林寻舟的语音挂回来,大概是在工作的原因,背景音里有纸张翻过的音效。 夜色里他的声线格外低沉引诱,“我只有过一段地下恋情,或者说算不上恋情,而是隐婚,对象姓晏,名柠橙,昵称桃桃,是耶稣不允许,还是上帝敢有意见?” 玉皇大帝来了也不敢忤逆,晏柠橙有被他逗笑。 他语音,自己打字。 你桃:【可是你看起来就好像……身经百战谈恋爱。】 林寻舟轻嗤,“那你朋友宋知非,从业跨度也很大啊。” 宋知非是个职业编剧,从奇幻到现实题材都有涉猎,最近上映的一部作品是以山城挑夫为切入主题的。 为了取材真实可靠,宋知非每次都会特地去找对应职业的人来了解,但她自己是不可能尝试做挑夫的。 更真实的案例换算成犯罪心理学家,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凶手,但绝对没犯案过。 “我在反复学习如何作为一个恋人和担任丈夫的角色。”林寻舟认真解释道。 晏柠橙领证的消息没有刻意透露给任何人,舒悦窈正自顾不暇,林故若念社会医学,嘴非常严,而老爷子的军旅生涯中有大几年都在司令部做机要员,保密工作更是做得天/衣无/缝。 奶奶忌日当天,母亲有在晏柠橙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猫咪戒指,笑着夸好看,没有过多的追问戒指拼图的另一半是什么图案。 祭拜完后亲朋好友循例一起吃饭,有八杆子打不太着的远亲好奇,“啊小橙,你这戒指戴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不像是钻戒啊,是订婚。” “三姑。”母亲宁聆直接打断对方,语气冷然,“您的位置在那里,我们家讲究食不言。” 开腔的是母亲这边的亲戚,父亲不便开口维护,他低声问晏柠橙,“要不爸先送你回家吧?” 晏柠橙咬着炸香芋卷摇头,“不用,我吃饱再回去。” 她奶奶忌日,就没有她被膈应先走的可能。 晏柠橙坐在父母中间的位置,把他们俩隔开,吃碟里是夹到冒顶的菜。 余光中无名指上的铂金猫猫头戒指折射着日光闪耀,她咀嚼的动作顿了半拍,蒜香排骨的酥皮化开,提醒晏柠橙回神。 昨晚母亲是私人飞机回得帝都,而父亲是高铁换乘,下午才到的。 他们夫妻俩已经很多年不在去往同一目的地时同行了,总会换交通工具,一个飞机、一个火车,或者是一个私人飞机,另一个正常客机。 早年晏柠橙觉得离奇,明明还能相敬如宾的生活、共同旅游出差,却要这样麻烦。 后来开口问了,才弄明白原因。 “我跟你父亲原本青梅竹马,后来夫妻档合伙做生意,多是一架飞机、一趟列车的,但你奶奶出事后我们反思过,万一、万一我们不幸出意外坠机,总要留个人来照顾你。” 后来十几年里,除开带着晏柠橙出行会一起外,剩下的时刻都错开了。 父母的婚姻也许早就没有爱情这回事存在了,但实在为她做了很多。 或许等跟林寻舟彻底稳定下来,晏柠橙该要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告诉父母,“我是曾因为目睹你们各自出轨而对婚姻失去过信心,可已经遇到了对的人,扭转了看法,我和他只是我和他,不是别的什么人,我对自己和对他都有信心,请别再因我有心理负担。” 晏柠橙刻意与母亲错开了回港的时间,她睡到自然醒,中午登机,在私人飞机上化妆,光是眼线就用棉棒擦了重新画过三次。 略微上挑的细线、或是刻意拉圆眼睛显无辜的狗狗眼,到底哪个会得到林寻舟更多的喜爱呢? 假睫毛是贴清雅的太阳花,还是浓密点儿的小恶魔? 为悦己者容,是件难以抑制的事情。 眼线刷湿水后蘸酒红眼影,一笔拉成,尾端上扬。 晏柠橙画了个红色系的妆容,来搭配这条抹胸红裙,裙摆层层叠叠,不规则的蛋糕裙,两段长,中间段,把腿形修饰的更长直。 裙之下,是晏柠橙精心准备的“战袍”。 航窗外是刺眼的淡金云层,女孩子缓慢地转着笔,时而在纸面上落林寻舟的名字,和年少时一样。 晏柠橙紧张而期待着。 林寻舟是自己来接的机,长身鹤立,在一众接机的人群里无比亮眼,晏柠橙拖着行李箱跑向他,被展开的臂膀接住。 “想你了。”林寻舟率先开口,让她的想念可以轻易讲出。 晏柠橙在他的颈侧落吻痕,似有还无地呢喃,“我也很想你。” 坐在行李箱上被推着出门这件事,是晏柠橙未曾想到过的,她倒着坐,仰头与林寻舟对视,长睫颤动,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很轻的“喵”了声。 林寻舟唇线上扬,俯身问,“不是不喜欢看人多?” 晏柠橙点头。 林寻舟笑了笑,“别侧目,这样就只能看到我了。” 晏柠橙顺从地让林寻舟占据了视线的全部,熨贴板正的黑衬衫被穿得一丝不苟,离得足够近才能看到黑色的刺绣暗纹,应该是从公司直接来的,领带还没有来得及解,酒红的领带上别着金属质的领带夹,袖箍勾勒出手臂的有力线条。 正装被他穿得有无限色气,扣到顶扣的衬衫别有风味,晏柠橙深呼吸,驱逐脑海里的黄色物料。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叹息,林寻舟发问。 晏柠橙下意识地吐露出心底话,“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想不该想的,达咩。” “嗯?”林寻舟低哼。 “……”晏柠橙惊异地对上双饱含戏谑的眼睛,急忙辩解,“不是、我没有。” 社交惊恐选手总能在某几个可以恃宠而骄的场合开始破罐破摔的表演。 晏柠橙很快冷静下来,没什么表情的阐述内心,“我就是、就是有、怎么了。” 变脸快得可以去拍电影拿奥斯卡,林寻舟浑不在意,只狎昵地亲她额头,委婉回,“回家给桃桃玩。” 晏柠橙送林寻舟离京是黄昏,回到他身边亦然,宿命似有提笔归画出完美的闭环,她没拿驾照,出行靠司机与朋友们接送,却因为画过两部主角是赛车手的漫画对车有所了解。 帕加尼zonda aether,全球仅此一辆。 黑色碳纤维主体车身,点缀了少量的暗红色,与林寻舟今天的穿搭正相符。 斜阳余晖落在哑光车身上,缓慢地仿佛静水深流。 “今天没让司机来。”林寻舟拉开车门,绅士地用手掌抵住车顶篷,送晏柠橙入座,自己坐进驾驶位,才把后一句讲完,“因为那样不方便亲你。” 颀长的身体越过中控区,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 滚烫的呼吸扑在脸颊,四目相对,林寻舟温润问,“可以亲吗?” 怀抱温暖,酒意又返过劲来,晏柠橙舒舒服服的坠入甜梦乡。 再睁眼时躺在大厅的贵妃沙发上,林寻舟不在身边。 开放式厨房的方向透出薄薄的光晕,晏柠橙趿着拖鞋凑进,满室只有油烟机的灯开着,林寻舟打赤膊,背阔肌精壮有力。 听到声音后回身,晏柠橙才看清,他修长指间捻着只烟,猩红明灭,抽油烟机正尽职尽责的吸走吞吐带出的青白烟雾。 所以这算是什么? 事后后后后烟? 煤气灶上架着锅,水汽蒸腾,她揉着眼睛好奇问,“在煮什么呀?” 林寻舟偏头吐掉烟,双指捻着掐灭,勾唇沙哑答,“红糖水,还准备了酒糟小丸子,怕你晚上醒了饿。” 白天逛超市时买了一袋糯米粉,三分之一被用来做了蜜桃雪媚娘的皮,剩下的被团成了小丸子,圆滚滚的铺在盘里,灯火下煞是可爱。 林寻舟很难想象晏柠橙演讲台上高谈阔论,同样晏柠橙也无法幻想出林寻舟在厨房耐心的搓着甜品是什么模样。 她的生物钟鬼见愁,日夜颠倒。 通宵才是常态化,白日里多休憩打盹儿。 手抖给林寻舟发错就是个通宵的清晨,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总之就这个瞬间。 他赤膊在忧心自己熬夜,不阻止,而是贴心准备宵夜的时候。 晏柠橙认清,起码她义无反顾的爱林寻舟的。 “能接受生姜的味道吗?”林寻舟薄唇轻启问询。 “能接受。”晏柠橙点头,“但要挑出去。” 林寻舟笑笑,“看不到就是没放?” 晏柠橙仰头认真答,“对的呢。” 仔细确认能接受的调味后,林寻舟把生姜、红枣与桂圆肉枸杞都装进滤渣包里,扔入滚开的红糖水中。 滤包浸润红糖水沉浮,晏柠橙踮脚反手撑坐回傍晚时分林寻舟给垫的浴巾上,莞尔问,“其实你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些?” 超市那会儿她坐在车里,林寻舟负责往身前放东西,晏柠橙更关注他手指骨节与腕骨,忽略了买来的东西。 “嗯。”林寻舟轻声应,又似是而非地解释,“想知道这些没什么困难的,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同学。” 晏柠橙扭头在蒙了薄雾的玻璃窗上用指腹画简笔画,“但其实你知道吗?” 指尖圈出大概的轮廓,手背擦蹭出背景,寥寥三两下,挽着手的火柴人并肩行在雨后的夜幕里。 “我只是不喜欢上体育课程,实际上很少会痛经。”晏柠橙思忖着如何说把事情表达的准确,“也不全是,要看大姨妈本月脾气,它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对我进行打击报复,更差的时,甚至不会来访,可哪怕它没来,我依然会请一周的假旷掉体育课程。” 时过境迁,少时逃课的小心思,拿来作笑谈一桩,不配下酒。 林寻舟若有所思,感慨道,“这样。” “可说来很奇怪吧,我现在回忆在港城念中学的那三年,最温暖的事情是每个月第二周,我笔袋里都会多出一整板的去痛片。”晏柠橙哈了口气,画成倒映在水中的月亮,“我开始以为是谁又开嘲讽我矫揉造作,后来每个月都有拿到,针对我的人不会那么无聊。” 她收回手,林寻舟自然而然的捻了张厨房用纸牵她的手去擦拭干净。 女孩子的掌心白嫩,掌纹线清晰。 蜜桃成熟時 第47节 晏柠橙小口咬着鸽腿,骨软肉酥,能直接嚼烂吞咽,顶好的妙龄乳鸽,不需要搭配椒盐蘸料,光是空口吃就很美味,皮酥脆肉紧致。 乳鸽的饲养方法相当残忍,两广多选用出生十天左右的,称妙龄,从出生到“上菜”,一概囚在笼中,防止骨质发育变硬。 她挺喜欢吃鸽子的,第一次了解到乳鸽的由来是在家专门做鸽的店里,电视上放着门店选材的记录片。 很残忍,生儿为鸽,十天下锅。 但真的很好吃,晏柠橙只能含泪吃两只,力求让它们死得其所。 陈皮排骨,淡淡的果香在火候恰当,脱骨又不失口感的排骨内外涌动,咬一口微酸解腻的汁水就喷薄而出;酱炒螺片薄如蝉翼,片片脆嫩,佐以笋尖和青红椒点缀摆拍;鱼汤煮豆苗有食材独特的鲜美,奶白鱼汤里飘荡着腐竹与豆苗,入口顺滑无渣……甜品做了两种,拿破仑层次分明,酥皮叠高,内馅是蜜桃慕斯;琥珀核桃仁用熬到枣红的蜜糖快速绕丝,芝麻点缀,满口的甜香。 林寻舟这个人,从衣食到饮食都极和晏柠橙的口味。 饱餐后他主动问,“不知道今天能否睡在楼上。” 得到了晏柠橙的首肯后,从卧室里拎出只行李包,显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楼上楼下实在是特别好的隐婚关系,进可攻退可守,哪怕是宴会后同路回家,都能找到借口,最合适暗度陈仓。 阔别自己家几天,再进门后同样在玄关流连,晏柠橙同样给了林寻舟开自家门锁的机会。 熟悉的环境更容易让人放松下来,可晏柠橙还是止不住的紧张,正常的夫妻在上床前这段时间里该做些什么来着? 脑海里一片空白,写过的脚本、画过得情节都忆不起。 “桃桃如果不想的话,我可以等待。”林寻舟的手揉着她的发旋,姿态儒雅随性,“不用勉强自己。” 晏柠橙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思考,该说些什么……” 她昂着头,漂亮的眼眸里水色潋滟,脑袋微微歪,乖巧地喊了句,“哥哥?” 林寻舟的呼吸停滞,晏柠橙上前一步,双手环上劲瘦的腰身,轻言软语讲,“今晚,可以的。” 彼此都为对方准备了待拆的礼物,抹胸红裙下除了胜雪的肌肤外,是成套的樱桃套装,蕾丝花朵形状的乳贴拢着红梅白雪。 晏柠橙手忙脚乱地被引导着摸到皮带金属扣,喑哑的嗓音满是蛊惑,“来,我教过你怎么解的。” 禁欲板正的衬衫西裤下,是衬衫夹和包裹着紧实肌肉的腿环,每一寸都精准的戳中晏柠橙的xp。 很难分清是谁心猿意马地更甚,浴室盥洗台的巨大镜面中,晏柠橙回眸看到羞怯茫然的自己,淡粉色遍布全身,被捏着下颌转回,望见情热而克制的林寻舟。 长发被挽成丸子头,几缕散下来的湿水贴在脸颊两侧,被发烫的手指别开,西柚清甜的气味在有意无意的遮盖林寻舟身上的麝香木质调。 “最后的机会。” “哥哥。” 细弱的如同小动物,却很坚定,林寻舟亲吻她的眼睛。 被浴巾包裹着送到床上时,晏柠橙还在发怔,下一刻,她失神的去推半跪在床边的林寻舟,手指碰到坚硬的发茬,蜷缩起来又想再推,最后莫名的变成了按着,好舒服,被唇舌侍候着。 “宝宝好会喷。”良久后林寻舟漫不经心地舔着唇角的水迹,夸赞道。 晏柠橙痉挛着颤动,被他延长很久很久,呜咽和娇哦都没有让林寻舟停下来,被她常拿来把玩的漂亮手指现在换了位置,轻浅的引导着她,来解一道高难度的物理题。 打小就是好学生,学不会也不会忤逆师长,是晏柠橙的一大优点。 林寻舟言传身教的为她讲解了如何吻上红梅催着让她盛开,如何用手指推开花瓣直达到花蕾处,雪如何快速的变换为水,还包含了些生物课的知识,比如躯体关节究竟可以柔软的扭到什么程度。 因为足够温柔细心,在教学前预习了许多课程,突如其来撞破通知年度大考时,晏柠橙也不觉得疼,而是欣欣然的接受了。 有匈前雪,从君咬,泪眼婆娑时分不清是因为考试难度大,还是考试时间久,被老师宠溺的哄着持续作答下去。 “桃桃摇头表达不是有什么用呢?我感觉到了,是这里,好浅。” “可以在你里面吗?”含欲磁性的嗓音是塞壬的低吟,有种蛊惑一切的力量。 心软的神明今日不上班,晏柠橙每次哭和呜咽着想要弃考,就会被吮干眼泪,给到两道简易的题,旋即又答到难度的最高峰。 出题者林寻舟势在必得,握住在脊背乱划的小手含进唇齿间,不许她再胡乱涂画卷纸。 晏柠橙的语言系统在答题时彻底失效,只会单字的求得不到许可的暂停与轻慢。 整本的高难度物理题,算不清楚的力学送抽关系,淡粉绸被翻红帐,到底是在答题到晕厥之前匆匆交卷了。 过去近十年的空白都被填满,那些酸涨的少女心思被抽空,换成了更直接的,熨慰着寸寸肌肤,耳畔都是与动作截然相反的宠爱情话。 眼皮在疯狂的打架,晏柠橙被林寻舟抱着浑浑噩噩的清理搂好,才意识到婚前茶馆那次介绍彼此对未来伴侣的需求,林寻舟口里的暴烈和频繁是何用意。 42、正文已完结 晏柠橙入睡前最后的意识是林寻舟在问她,如何卸掉假睫毛,哭哦到喉咙嘶哑,被连着喂了几口水润嗓子,依然懒的讲话,亦没力气移挪,躬身缩在他怀里,意识混乱不清的低泣。 在陷入昏睡前,最后的一幕是林寻舟落下的轻吻。 晏柠橙做了个非常真实的梦,还是那间被霸凌时骗进的废弃库房,回南天过后都是铁锈的腥味,黑压压地,光源透过纸糊的窗户施舍进来。 她在门内掐着指腹暗示自己先冷静下来,想想要做些什么,铁门忽然被敲响。 哐、哐、哐。 晏柠橙下意识地后退,听见清冽熟悉的嗓音,林寻舟讲,“我在,你别害怕。” 真就安定了下来,抱膝蹲在原地,什么都不去做,晏柠橙选择全心全意的相信林寻舟,约莫几分钟后,开锁的声音响起。 铁门被从外打开来,清瘦的少年逆光站立,看不清神情,他冲她伸出手,拉起抱住。 拥抱太紧,力道大的惊人,像是再把晏柠橙揉进骨血里一样。 她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在呼吸困难前挣扎着讲,“我不会跑,你可以轻点儿。” 林寻舟凭实力证明了他不会听取任何关于轻重的建议。 那拥抱越来越紧,腰身被死死的缠绕着。 晏柠橙惊醒,垂眼对上林寻舟噙着笑意的凤眼,错愕的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抱得很重的人,树袋熊般的四肢都搭在林寻舟身上,腿压着精瘦腰身,而越贴越紧的是搂着脖梗的手臂。 林寻舟半个头都埋在她熊前,滚烫的呼吸灼热肌肤,想必刚刚睡得也相当艰难。 厚窗帘遮阳效果极佳,室内昏暝,辨不出时间。 “……”晏柠橙悻悻地送手想往旁边挪动,浑身都酸,没什么力气,被箍着后腰扣住。 林寻舟语气里满是餍足和困倦,关切道,“要去卫生间?” “不。”晏柠橙迷迷糊糊的否定,丰盈蓦地被含住戏弄,近心脏的部位,酥麻的感知迈向四肢百骸。 林寻舟很体贴的没再多做些什么,只是把她往下按进自己怀抱里搂好,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纤瘦脊背,沙哑的哄,“桃桃乖,再陪我睡会儿?” 无法回绝的请求,晏柠橙枕着有力的臂膀沉沉睡去,这次是真的累了,无梦到天光大亮。 惺忪睡眼睁开,就是林寻舟深情的注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林寻舟又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困意还纠缠不清,含糊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颈,小声叫,“林寻舟……哥哥。” 怀里拥着温香软玉,林寻舟顾虑到昨天从入夜到凌晨的癫狂,没准备清早重温,现在看来似乎也不需要多做顾及了? “可以吗?”他的音色很低,磨着耳廓。 主语被省略,晏柠橙无意识地肯定哼着,“嗯。” 却没想到是这种可以,食髓知味后反而有更多的体验。 女孩子的皮肤薄而白,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林寻舟顺着加深,这是他的,标记是他留下的。 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晏柠橙被五脏庙催着从回笼觉里懒散的睁眼时,已是正午时分。 厚窗帘被拉开了一半,晒不到床上,林寻舟赤膊休闲裤,倚在落地窗前看向外面,指尖把玩着磨砂打火机,慵懒闲散而恣意。 宽阔而肌肉紧绷的背肌上,有三到暗红的抓痕,晏柠橙蹙眉,低头去看自己的圆型美甲。 或许是心有灵犀,林寻舟倏地转头,对上披裹着被子,才坐起来的晏柠橙,被欺负的打紧,真丝的睡裙穿了又脱,外露的肩头与天鹅颈,还有前匈的指痕,都在无声的控诉林寻舟恶劣行径。 但其实,还可以更恶劣点儿。 “抱歉。”林寻舟走近,用床头柜的水杯换了手中的打火机,加了只吸管递到她唇边。 带了点儿甜味的流水滋润干涩的喉头,晏柠橙眨眼,茫然地看他。 指尖点了点留下的痕迹,林寻舟心疼问,“疼吗?” 晏柠橙顺着他的手才看到,翻滚的潮水里是感觉不到砂石滚擦过的,她摇头,认真回,“不疼的。” “下次我会注意。”林寻舟正色承诺。 晏柠橙不解,支支吾吾地反馈,“可我很喜欢。” 之前没有体味过,很喜欢在这件事上的强制。 林寻舟勾唇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想说,下次我会注意留在不明显的地方,方便桃桃出门,但似乎,我的桃桃很少出门,所以。” 他挑眉,慢条斯理地说后一句,“我还是会留下。” 大有一种对昨晚的不知轻重表达歉意。 可坚决不改的概念。 晏柠橙想游说他点儿什么,又因为手指蘸着冰凉的药膏涂进来时不争气的流水而羞红了脸而沉默。 早餐是在自己家里餐桌吃的,然而食材是林寻舟自带的,出现了晏柠橙这种保温壶里冰可乐,气死几位老中医选手绝不会有的枸杞、桂圆、西洋参。 以中式餐点为主,土豆丝饼两面焦脆,油香四溢;淀粉肠切花刀,炸到外皮起泡,撒烧烤料;凉拌裙带菜放了足量的蒜末,小米辣提味爽口鲜美;贝贝南瓜去籽,内芯灌了过筛的蛋奶液,外层绵密内里嫩滑,表面有融化的焦糖脆壳。 汤品是乌鸡汤,汤水清亮,表层的油花全部被瞥掉,味香浓而不腻口。 不知道林寻舟到底几点起,才精力充沛的能做好这一切。 夏日里温度高,菜品不易冷,刚好合适猫舌头怕烫的晏柠橙食用。 “汤里没放调味,要加点儿盐吗?”林寻舟起身,拿了盐罐过来。 这一刻晏柠橙才意识到,他真的和自己一样是初学者,中餐不似西餐那般有精准的克数标注。 “适量”难道多少门外汉。 晏柠橙边尝味边往汤里加调味,笑盈盈地问,“林总也有拿不准的时候?” “有的是。”林寻舟夹着饼,平和回答,“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十拿九稳的。” 起得很晚,早午饭一起吃过,坐在厨房里看林寻舟收拾。 晏柠橙着件棉质的卡通睡裙坐在旁边发呆,看他把洗碗机里的碗取出来,用厨房用纸抹干净,耐心十足。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她发问,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个工作日。 蜜桃成熟時 第48节 林寻舟毕业多年,晏柠橙对他工作状态的认知停留在金融杂志的封面与内页的采访里,集团执行总裁和金牌操盘手,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工作狂魔。 “早上看过大盘了,会议和要处理的事情都被我安排在下午,线上的视频会议。”林寻舟收拾干净,取出做果茶的食材,扔进洗菜池里浸泡,“还可以,忙是忙的,但起码能抽空陪我的妻子。” 刚刚接手家业时有过一段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阶段,从前集团里盯着位置的豺狼虎豹不算少,权利交接时最容易下手。 从忙得脚不沾地,时刻提防背刺,到在股东会上说一不二,无人敢反驳和投出反对意见。 林寻舟花了两年半的时间,可他并不准备告诉晏柠橙。 去籽的西瓜、柠檬片,和剥皮的水蜜桃、红提一起封进茶桶,冰块和放凉的茶汤比例开半。 茶点是外送的切片蛋糕,莓果塔与咖啡巧克力慕斯。 林寻舟下楼回自己家的书房开视频会议,晏柠橙跟着下楼,双手捧着果茶坐在他对面,足尖撑着地轻晃转椅,再收回,自己转上半圈,玩得不亦乐乎。 已婚这件事没佚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困扰,甚至比原来设想中还要自由许多。 她在预设里做好了拿从前的逍遥自在换取另一些爱和自由的准备,实际上没用到,她并没有因为婚姻损失什么。 还是可以住在自己习惯的房间里,想下来就下来。 素描本和工具被搬到林寻舟的办公桌上,以横线为界,几乎各占据了一半的桌面,对坐。 左侧临窗是林寻舟西装革履,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把锋利凤眼柔和许多,肃穆认真地开着会,右侧背光处是晏柠橙睡裙散漫,光着脚膝头撑速写本,转着铅笔画设计稿。 和谐而宁静的夏日午后时光。 两块蛋糕都冲向她这一侧。 果茶杯外凝了水汽,蜿蜒而下,留下圈淡淡的水痕,晏柠橙小口抿着,时不时的抬眸,光明正大的欣赏林寻舟工作的模样。 不知是哪位至圣先师做的总结:认真工作的男人特别帅。 晏柠橙深以为然。 林寻舟执笔在文件上标注时,低头的角度美得可以直接入画,晏柠橙拍下来,翻过另一页,对着画他的速写。 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明,就越发觉这人骨相和皮相的优越,金丝眼镜完全戳中晏柠橙对斯文败类的喜好,下笔如有神。 她沉浸在笔触和照片美色的汪洋里,直到肩头一沉,侧低头看到冷白宽大的手掌,轻重拿捏的按着她的肩,才意识到什么,顺着手臂向上,隔着薄薄的镜片,对上林寻舟深邃的黑眸。 “我本人不看,看照片?”狭长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地揶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林寻舟放下餐具,肃穆应答。 中岛台靠窗处摆了超市门口随手买的水生绣球,蓝白各一簇,根茎切十字,此刻都吸满了水,日光里盛放。 牛排外焦里嫩,汁水从粉嫩切面漫溢,杯里的果汁冰球裂开缝隙,微弱的碎冰不及心跳震荡被忽略,绿意渗进去,形成微缩的裂谷景观。 对望的眼眸都漂亮澄澈,在彼此的瞳孔底找到神色凝重的自我。 晏柠橙第一次弄明白那些传世之作里的一眼万年与情深似海。 连绵暴雨过后,山林清新,日光透过密林,落下斑驳陆离的碎影。 林家的墓地选址极讲究,背阴朝向,显山露水,山最顶端有座百年古刹,晨钟暮鼓无休时,诵经声朗朗。 挑正午来陵园拜祭的人很少,林寻舟和晏柠橙同撑一把纯黑的遮阳伞上山。 情侣调的黑白搭配,林寻舟浑身黑,晏柠橙则是黑白金属前胸金属拉链的冷酷风连衣裙 出门前在和他嬉闹,被按住帮忙系衬衫的纽扣,衣服是林寻舟选的,金属感和他今天的袖扣莫名搭调。 青石板边缘包裹着滑腻的青苔,林寻舟弯臂给她当扶手。 拾阶而上,晏柠橙奶奶的墓地是双人墓地,另一块空着,临近她的忌日,今早该是有别人来过,摆了新的白菊,风里招展。 林寻舟收了伞,站得笔挺,和遗像里笑容和蔼的老人面对面。 “奶奶,这是我丈夫。” 晏柠橙弯腰,献上自己的捧花,看向林寻舟主动介绍道。 后话在心底里默默诉尽。 他是过去十年间,和未来几十年里,我唯一想过要共度一生的人,特地带他来见您的。 林寻舟燃香,取出带来的蒲团,连鞠三深躬,单膝跪地将檀香插进香炉,又在晏柠橙错愕的眼神里换成双膝,额头叩地轻嗑。 低沉的嗓音响起,“敝姓林,名寻舟,寻找的寻,轻舟的舟,我会照顾桃桃一辈子。” 43二十九只桃好软会喷。 起的晚,午休取消,各做各的事情,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 晏柠橙被喂饱晚餐后靠着林寻舟的肩膀画设计图,她的话不太多,草图单独框出来,软糯地介绍,“这里可以打通做楼梯。” 两间平层的格局大体相似,她家这块位置比较小,原来是用作杂物房,林寻舟家亦然。 他的房子生活痕迹不多,这里甚至只放了只顶墙的书柜。 晏柠橙下午特地带着测距器去测量记录过,被揉着脑袋夸厉害和专业的人过完不一样。 林寻舟很喜欢夸她,从各种角度都在夸,乖、好看、漂亮……好软、会喷。 因为想打通,特地多看了几眼,书柜里多半是本科的教材,香港大学公共课的教材相同,晏柠橙也有,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立在柜前发呆,照常来讲,人是不会特地保留某个学业阶段的课本的,比如说高考完,前十几年寒窗的书本都会被打包卖掉,本科毕业当天更是如此。 晏柠橙看着几轮人毕业,没见谁会保留非专业公共课课本的,好奇心推着她探出脑袋,等到林寻舟没有在会议讲话的时候推纸条写字问他。 【你是什么时候买下这边房子的啊?】 行楷遒劲锋利。 【12年底。】 晏柠橙望着年份愣住,比她晚两三个月,可是过去六年间,有上下楼层房产的情况下,居然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也罢。 港大念书那三年,同校不同专业,都没擦肩偶遇过几次,现在还不是领了证? 缘分奇妙难有定数。 林寻舟对她的设计规划图没有意义,也没有说随便,而是积极热切的参与进来,“可以,那间屋子我本来也用不到,书都是本科时候的,后来一直忘了处理。” “你本科时候。”晏柠橙停顿措辞,“有住在这边吗?” 乐安轩离港大不远不近,驾车差不多二十来分钟,晏柠橙会选择这边单纯是因为喜欢户型……和不怎么上课。 “最后一年都有住这边。”林寻舟低眸,与她对视,缓缓答。 晏柠橙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以揉脸掩盖过去,“好巧啊。” “不巧。”林寻舟断然否定,深邃眸底晦涩难明,他不徐不疾地说下去,“当时应该问问你,要是知道的话,上课就一起接你过去了。” 晏柠橙粲然,搂着他的手臂的手贴进,胸前柔软贴着,脸颊蹭上去,嘟哝宽慰,“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睡裙的兔子耳朵显出沟壑深邃,女孩子没有察觉到福利到位,自顾自地讲,“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不会手抖给你发。” “发什么?”林寻舟嗤笑着揶揄。 “没什么!”晏柠橙气鼓鼓地否认。 林寻舟握着手机,慢条斯理地滑动相册,把那张精细描绘的厚涂18x小黄漫拿到晏柠橙眼前晃动,不徐不疾地诱哄,“晚上试试这个?看看桃桃哪里画的不到位?” “……”祸从口出坑自己第一名的晏柠橙哑然失笑。 情事与美食一样,从前没有体味过,然后食髓知味。 晏柠橙在画自己和梦中人的硬盘仅自己和密友可见时,有照着自己的浴室描摹,方便了林寻舟尝试复刻图内的一切。 她头一次发觉原来厚入会这样深,看不到他人的时候会慌乱想往下滑,又被箍着腰钉死,手扶握着置物篮的骨节会泛出青白,承着一波又一波的汹涌的攻势。 缠绵交错,浃髓沦肌。 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共同作用,原来真的会有之死靡它的感觉。 她回头朝林寻舟索吻,被遏令在换气的间隙里叫他的名字。 “林寻舟。” “林寻舟。” “林……唔……寻舟。” 梦中千回百转的称谓,在氤氲里一遍又一遍的喊出。 眼底闪烁的泪光分不清来由,是因为现在的激烈冲撞呢?还是过去十年间的恋慕的到了回应呢? 无所谓了,感觉快要死掉了。 “不可以了。”晏柠橙哭腔哀求,“要死了。” 回应她的是更激烈的巅峰,眼里和别处都有东西流出来,林寻舟舔舐她咸涩的泪水,低沉沙哑的哄,“那就死在我怀里。” 林寻舟在这回事上的索取无度,节制两个字仿佛从未出现在他的字典里过,但事前事后都足够体贴温柔。 帮忙清理与抱着温存平复心态,样样都到位,在晏柠橙尝试着喊“樱桃”时,无论到什么地步,都会强硬的停下来抱她安抚。 晏柠橙在他掌心喷溅,羞赧地埋在胸膛里瑟缩,被咬着耳朵夸好会、好厉害。 他总能给到肯定,然后学会更多,容纳更深,晏柠橙逐渐从喜欢,到爱上和林寻舟做这做事情。 整个周四和周五都在缠绵悱恻和吃喝里度过。 晏柠橙的床品四件套足够多,换洗都由林寻舟独自承包,她怕羞没有让打扫的阿姨上门,厨师和饲养员的职位也被林寻舟兼顾。 他会研究菜谱,不懂得步骤认真问询,也会耐心的文火煲整个下午的汤。 花生眉豆鱿鱼干煲猪骨,补肾益气润燥;竹笙黄芪猪肚鸡,颜色奶白,汤料可食用,滋阴润肺、除燥清热。 睡前运动激烈无比,晏柠橙这两天的生物钟吃吃睡睡,脸色跟着红润许多,气血颇足。 林寻舟工作的时候她会在旁边坐着安静的打游戏或者看书画画,有时是林寻舟先忙完,就安静的撑腮看她,或是再阅览些工作相关的事宜。 侵入彼此的生活和身体,又在专业领域里完美的分开。 仿佛是江河湖海,交汇和分流都随性自如。 他做菜时晏柠橙会在旁边围观,百无聊赖的时刻会捏起玉米剥粒,被林寻舟看到就抽走,“不用你剥,伤指甲。” “没关系。”晏柠橙伸手去讨,慢吞吞地讲,“我剥着玩。” 蜜桃成熟時 第49节 林寻舟给她剥好的松子仁,“无聊就吃点儿。” 晚餐的松仁玉米中松仁很少,被晏柠橙提前吃掉了。 美物app在互联网红利期的风口浪尖以不露脸、不卖肉的高质量教学短视频杀出重围。 成立一年半后纳斯达克敲钟上市,随后立刻开始迈入转型期。 创始人萧默在京圈人缘很好,在和甜品大师应谨言领证后获得了双份的人脉。 社恐如晏柠橙都曾吃人嘴软,应好友的邀约在美物视频里不露脸直播板绘来为平台与另外的平台良性竞争。 报酬是甜品管饱和布偶猫外借给她玩。 之前因晏柠橙下场为舒悦窈站队而恶语伤人的网站,目前在国内算叫得上号的知名漫画网站。 晏柠橙签约那家网站很早,和网站创始人凌花是网友也是挚友,她是看着那家网站做起来的,晏柠橙连载了几年漫画,网站就成立了几年。 这些年来很难说是谁成就了谁,不过无所谓了。 晏柠橙概念里的朋友就是不问缘由的先站定立场。 热搜那一刻老东家无人理会晏柠橙的感觉,她自不必再为老东家着想。 枕着林寻舟的腿高举手机到头顶,翻动着还没阅读的微信消息,有条来自老东家创始人的。 她为对方改了个备注名,从“凌花”换成了“凌老板”。 60s的长语音占据了满屏,晏柠橙不需要听,就知道多半是挽留和道歉词,她随便点开了一条。 “我们认识这些年,是我不对,不信任你,但我没办法,手下还有那么多员工要吃饭的……” 晏柠橙就只听了半截便按掉,林寻舟的手掌落在她发顶,轻揉了两下,似是在安慰。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小会儿,忽然怎么都记不起和对方的初遇了。 是在哪个社交平台或者游戏里面呢?时间过去的太久太久了。 她回对方:【凌老板,前尘旧事什么的,都不必再说了。】 少年意气相投后,金银细软万户侯。 再追忆回头,什么都不是,反倒不伦不类。 晏柠橙点开美物作者的收益界面,真正意义上的财源滚滚而来,漫画频道才开站,但新入驻的自由画家不少,看得出是准备许多久。 在和老东家闹翻前,应谨言从没提过希望自己加入的想法,朋友不希望自己为难。 孰轻孰重,明面看得清。 “不开心?”林寻舟温声问。 晏柠橙摇头又点头,诚恳答,“有点儿不高兴,你可以亲亲我吗?” 晏柠橙周三回港,周四周五和周六都在黏腻里度过,她依然不出门,偶尔会在林寻舟起来晨跑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得到一个早安吻再沉沉睡去,又醒来时总会在他怀里。 洗过澡的林寻舟散发着清冽好闻的薄荷气味,是能快速清醒的源头,晏柠橙会深呼吸嗅,被刮着鼻梁调侃,“桃桃是猫吗?” “喵?”晏柠橙萌混过关,狐狸眼潋滟,评价道,“那你就是猫薄荷。” 然后抱着继续猛吸,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惯出了恃宠而骄的态度。 赖床蹬腿不肯起来吃饭,被拽着脚踝搂回来细细密密的亲,最后在床边吃好饭继续倒头睡回笼觉。 林寻舟拿她毫无办法,又心甘情愿的做好一切。 夜里落了大雨,雷声惊扰晏柠橙的睡意,她迷朦的睁开眼,发现林寻舟也醒着,她的耳廓有被手掌捂拢住。 不知道是睡糊涂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能让物理拿到满分的林寻舟想出用手掌隔绝声速的方式。 “林寻舟。”晏柠橙轻声唤他。 林寻舟应,“我在。” 心头登时一暖,雷声被推着渐远至听不到,只有呼吸声起伏。 “哥哥可以给我唱首歌吗?”晏柠橙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当然。”林寻舟爽快回,“有想听的吗?想到告诉我,我回头学了唱给你听。” 后来婚讯曝光示人,美物刊登晏柠橙的个人采访,采访者问她,“已知您跟您丈夫是中学同学,后来突然领证的,请问是久别重逢,还是别的什么?方便让大家八卦一下吗?” 晏柠橙双手交叠,很郑重地回答,“我很难描述,但是暴雨惊雷夜,他搂着我给我唱《玉蝴蝶》那一刻,存在于都市传说里的爱,降临了在我身上。” 深夜里别的声音都隐没悠远,林寻舟的声线更低,磁性悦耳。 他清唱着传闻中谢霆锋为旧爱写的情歌。 “如何叫你最贴切合衬,如何叫你你会更兴奋连名带姓会更接近你,还是更陌生?” “要是完全忘了姓氏,也没有本身的名字,总记得神情和语气,无字暗语你也心中有知……” 晏柠橙在林寻舟的歌声里跌入甜梦乡。 44吃三十只桃草莓印迹。 林寻舟的周日固定要去看望奶奶,老人家不习惯纸醉金迷的生活,几年前林寻舟爷爷离世后,她就从半山豪宅搬出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独立起了栋别墅,闲时侍弄花草,养了只皮毛充沛的漂亮波斯猫陪伴。 上岁数的老人见一面就少一面,孙辈固定的看望很有必要,除非林寻舟出差或者实在走不开提前告知,否则多会前往。 他在周四提前告知晏柠橙自己周日的行程,晏柠橙表示了完全理解,但她有点儿纠结。 倒是无畏周日会没人陪,晏柠橙能和自己玩的很好,她纠结要不要同去看望。 因为是奶奶从小带大,所以对“奶奶”这个角色有天然的亲近感,如果自己奶奶还在世的话,应该与林寻舟奶奶岁数差不多。 晏柠橙出门不太多,但她是个在外面长椅上坐着休憩,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站着,都会起来让位的人,总会莫名的联想到自己的奶奶。 要是她还在的话,现在是不是也满头银白,与爷爷挽着手慢悠悠地走在洒满银杏的大路上看风景。 晏柠橙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去拜会林寻舟的奶奶,焦虑情绪还是会时不时的翻涌到心头。 万一、她想万一,林寻舟会不会觉得他奶奶没能见到孙媳妇儿而感到遗憾呢? 然而冒昧的说要登门拜访,也没有准备充足的伴手礼,又好像不太对劲。 晏柠橙没能纠结太长的时间,因为林寻舟在隔天傍晚搂着她看电视剧的片头曲空隙里征求意见,“如果可以的话,桃桃方便跟我一起去看奶奶吗?她想见你很久了。” 求之不得,晏柠橙点头如捣蒜。 她自认为自己生了张合适掩盖情绪的冷艳脸,不知是看破,还是凑巧。 “礼物的话,我按照我奶奶的喜好准备过了,带上了桃桃的份额。”林寻舟微笑,“桃桃还有什么想准备的,包括周日的午餐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或许不会再有比和林寻舟结婚更省事的婚姻了,礼品自备,人情算她头上,就好像是提前预演过剧本般的顺利。 “唔。”晏柠橙发出语气助词,思来想去,鲍参翅肚、金银首饰之流,林奶奶多半是不缺的,手作的餐食是不指望了,还不如挑自己最擅长的,“我带画板,送幅画给奶奶聊表心意可以吗?” 林寻舟眉目疏朗,认真回,“当然,奶奶会很喜欢的。” 周日的晏柠橙被关掉了闹钟,依然睡到自然醒,她睁眼时还在迷糊地以为自己早醒,奶呼呼的问林寻舟,“几点了呀?” “可以在眯一下,不着急。”林寻舟含糊其辞的抱好她。 反倒是睡足了的晏柠橙睡不下去了,手臂探出被子摸索了两下,抓到手机。 屏幕上赫然亮着:9点52分 “我嫌你闹钟吵,所以按掉了。”林寻舟说得理直气壮,晏柠橙乍时无法分清他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没事儿的,奶奶不讲究那些晨昏定省的规矩,几点到都行,再躺会儿,过去直接吃饭。” 晏柠橙张嘴咬他肩膀,虎牙卡着结实的臂膀,没怎么用力的吮出个淡红的草莓印,撒娇嘟哝,“起来啦,早点儿去嘛,不是还有猫猫头嘛。” “嘶……”林寻舟假作吃醋,“原来我在桃桃心里,还不如一只波斯猫?” 晏柠橙笑他揶揄道,“你又不会喵喵喵!” 林寻舟勾唇,星眸明亮,“谁说哥哥不会了?喵。” 短促而好听的男声撒娇,二十几年里头一遭,晏柠橙反应不及,愣愣地望着林寻舟,全然不知自己目不转睛盯着人看时多诱人。 唇瓣被覆上,舌尖被勾出来纠缠,长吻堵住了她内心的“再喵一下我录个音”。 晏柠橙昨天研究了半个多钟头的见家长服饰与妆容搭配,最终选择了做她自己就好。 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妆容和打扮喜欢,总不可能永远装出优雅知性的社会人形象,做到礼貌和回话尽可能不太磕巴就好了吧? 她为自己选了条天蓝色的连衣裙,上身贴身,伞袖和伞裙对应,勾勒身材之余又俏皮可爱,薄藤淡粉色长发挽左右两个小包子头顶着,妆化了很快手的日常妆,清清爽爽的。 颈饰和耳垂都是和林寻舟一起买的大耳狗套装,色系一致。 “我的桃桃很美。”林寻舟上下梭巡后颔首,夸赞讲,他穿得松散休闲,深v领的短袖与抽带休闲裤,蹬双黑色的板鞋,单手插兜,另只手满满的零食给晏柠橙当垫肚的早餐。 侯在门口,泰然的仿佛是等女朋友同去郊游般恣意闲散。 晏柠橙快走两步,趿上摆齐面向自己的深蓝色高跟鞋,挽他手臂,一同出门。 寸金寸土的港城想要寻个僻静地方颇难,林奶奶住得地方在闹市中,又完美的避开了喧嚣叨扰。 开门的是个身材圆润,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她用围裙蹭着手上的水,笑着迎林寻舟,“来了啊。” 又看到他身边的晏柠橙,笑意更深,自我介绍道,“晏小姐好,我叫杨馨,你喊我馨姨就行。” 大号白色毛团从馨姨身后蹿过来,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晏柠橙脚踝,带起一阵酥麻。 “去蹭你旁边的大姐姐。”林寻舟垂眸,微微抬脚示意波斯猫去缠晏柠橙。 托林寻舟还准了猫猫头狂喜大礼包且让晏柠橙拿着的福,她蹲下,试探性地伸出手掌。 长毛波斯猫扬起小脑袋,双瞳色,深蓝与明黄,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小耳朵动了动,“喵呜?” 晏柠橙熟练地撕猫条喂它,小猫咪吐出粉嫩舌头舔得津津有味。 “它叫雪团,日常是把自己睡成一团,平时有点儿。”林寻舟话里有话。 “什么?”晏柠橙顺利的摸着顺滑的皮毛,把小猫咪摸得舒舒服服。 林寻舟笑笑,解释说,“没什么,就是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它平时胆小,并且很认生。” “……”晏柠橙看着掌心因为自己发呆,拱起脊椎求撸的小猫咪,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它平时的设定。 她把放在地上的东西举起递给林寻舟,自己双手去抱雪团起来,搂在怀里时也乖得不像话,翻出柔软的腹部对着晏柠橙。 林寻舟曲食指浅戳了下雪团的腹部,挑眉责怪,“看到漂亮姐姐就不胆小了?真有你的。” 猫猫头听不懂人类醋精的意思,肉垫脚掌无意识的进行踩奶行为。 林寻舟冷漠地命令,“放下吧,让它自己爬,早成年了,又不是不会走路。” 蜜桃成熟時 第50节 “哎?”晏柠橙茫然,还是听话地放开了雪球,转而去帮林寻舟拿东西。 林奶奶正坐在门厅的摇椅上听粤剧,经典里的经典,白雪仙的《帝女花》。 门堂两面穿堂风过,明亮舒适,晏柠橙在林寻舟的提醒下迈过门槛,与精神矍铄的老人撞上眼神。 林奶奶眼前一亮,伸手召唤她,“来、快过来。” 亲切的就好像没看到林寻舟那般,关掉了播剧机。 晏柠橙快步走进,拘谨地立在林奶奶面前,唇瓣上下相碰撞,酝酿好的自我介绍忘了大半,在老人家期待的眼神里哑然。 “林寻舟。”林奶奶拍椅子扶手呵他,“你没张嘴啊,还得人家自己讲话?” 自晏柠橙进门以后,林寻舟在这个家的地位就直线排到最末尾,雪团跳到林奶奶膝头,冲着晏柠橙伸出前肢“喵喵喵~” “这是晏柠橙,以前和您提过的,特地跟我一起来看您。”林寻舟无可奈何地笑笑,“我奶奶原姓令,你跟我一起叫奶奶就好了。” 晏柠橙从善如流,“奶奶好,叫我桃桃就可以。” “哎。”林奶奶点着头应声,从手边的茶几上捧起只红绒面的盒子,“桃桃来,坐到奶奶身边来。” 晏柠橙落座,雪球踩着中间的桌子扑进她怀里要抱,搂着猫侧身看向林奶奶。 老人家打开盒子,日光下顶级祖母绿玻璃种翡翠吊坠晶莹剔透,有水色在翠玉里缓缓流淌着,深幽欲滴,亮艳不可方物。 “你站着喘气呢?”林奶奶恨铁不成钢的睨了林寻舟一眼,催促着,“给桃桃戴上。” 有市无价的翡翠吊坠,更像是祖传给孙媳妇儿的存在。 晏柠橙不知道是无名指上的对戒暴露,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在反应的间隙里,胸口处微凉,颈间一空。 翡翠吊坠就挂在了脖颈上。 “你白,戴着好看。”林奶奶连声夸着她,“真是越大越漂亮了,还记得你之前救我的事情吗?” 原本都快记不起了,林寻舟和晏柠橙提,她才想起,不好意思地揉着后颈,轻声细语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 林奶奶摇头,语重心长,“那天的斜坡上不只你一个人。” 但是来出手相救的只有晏柠橙一个小姑娘,她惦记了许多年,再见到时,只觉得自己孙子运气可真好啊。 林寻舟中途有事,拿着手机进屋电话处理工作。 林奶奶为人风趣幽默,并不介意晏柠橙回话的语速过慢,反而顺着悠悠的讲。 切入的点是她最擅长的书画,奶奶带她看自己无事练的字,晏柠橙在旁为她研磨,祖孙俩配合得当,亦约定了午后为奶奶画幅肖像画。 日光惶惶透过叶片缝隙打落到书房,斑驳在黄褐的书写纸面,她持狼毫勾线笔,笔尖顿顿挫挫。 晏柠橙、林奶奶和雪球的简笔图案跃然纸面。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上卫生间多靠药物,时间很久,晏柠橙委婉地表示自己下楼转转,等下见,给到了林奶奶充足的时间解决生理问题。 见家长过于顺利,小猫咪也乖巧可爱,按照正常剧本的话,不出意外就是宾主尽欢的丰盛午餐、搂着林寻舟午休后给奶奶画肖像,晚上或者一起吃饭,或者回家。 然而命运这个东西,不出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青年进门时,晏柠橙正坐在奶奶的摇椅旁,搂着雪球刷手机。 听见公鸭嗓的,“外婆,我来了。” 才掀眼皮看向来人。 灰色西装的青年涂抹了发胶,领带打得过分板正,衬衫领子翻立起,因而显得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带着点儿不伦不类的感觉。 手里拎着大盒的保健品,春风满面,在看清楚坐着的晏柠橙时,整个人都不住的打了一哆嗦,见了鬼般的后退了半步,脚后跟撞到门框,险些仰倒。 怀里的雪球似乎对来人意见更大,张牙舞爪地照着他的方向挥。 45三十一只桃(二更)大仇得报 “喵呜!”雪球炸毛展示出进攻的姿态,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到手臂的肌肤。 晏柠橙狐疑地盯着对方,终于将窘迫的把扶着门框站定的青年脸庞与记忆中没太长开,棱角圆顿的少年逐渐重合。 冤家路窄。 当年这人在协同霸凌自己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有一天。 他会作为客人从门外局促的赶来,而自己坐在内堂主座边,搂着主人喜欢的猫、戴着传家的玉坠呢? 大概是没有的吧,少年人总是狂妄自大,不相信风水轮流往死里转的概念。 要感谢林寻舟给了自己有仇报仇这个机会。 发胶青年站定,理好西装的领口,有拍了拍染尘的裤脚,没敢往里进。 他身后是明媚的日光,深浅玄关处斜隔了一块儿,唯他立在不宽的阴暗里,脸色变幻莫测。 晏柠橙甚至回忆不起青年的名讳是什么,又或者是被针对的那两年里,她根本来不及问候每位参与霸凌者姓什名谁,只能记得每张令人憎恶的面孔。 良久后发胶青年终于尝试着挪动脚步,晏柠橙淡漠地开始,冷冷睨他,“谁允许你进来了?” “……”青年沉默了一下,旋即反唇相讥,“这是我外婆家,为什么我不能进。” 此刻的晏柠橙沉浸在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里,全然没能意识到,这是林寻舟奶奶家,而对方开嗓喊的是“奶奶”。 他们可能才是亲属家人,而自己只是还没有表明身份的儿媳妇。晏柠橙不假思索地把林寻舟和林奶奶都划归了自己阵营一派,没有缘由,全凭感觉。 晏柠橙灿然,轻慢回,“因为我不喜欢你进门。” 林寻舟打完电话下来寻自家的小宝贝儿,撞见的正好是这一幕,美人昂首挺胸,仿佛只骄傲的小孔雀,前提是如果她怀里没搂个长毛猫的话。 青年愤愤,语气狠戾,“你算老几?轮得到你说不喜欢?” “她算老大,你说轮不轮得到?”林寻舟声线冷冽,寒意逼人。 艳阳高照天,青年打了个哆嗦,一股凉气直吹脊背。 林寻舟蹙眉呵斥道,“滚出去。” 青年连忙后退,这次门框没有再给他面子,他后仰直接四仰八叉地摔了过去。 手中的礼品塑料盒落地“咔呲”发出碎裂的声响来。 林寻舟疾步走到入门处,扬手关起了大门,把碍眼的人隔绝在外,还落了锁,才回来哄她,“吓到桃桃了吗?” 眼神温柔的和刚才判若两人。 “没有。”晏柠橙揉着波斯猫,笑着捏它的爪子去碰林寻舟的手,“你没有吓到我、那是谁?” 林寻舟长叹了口气,站在她旁边,捏了只桔子慢条斯理地剥起来,边清理着白色丝络边回,“他叫何通明,算我一个不怎么能打得着关系的表亲,以前他家里出事,来港讨生活,我奶奶念在亲戚份上资助过他,然后。” 有些话点到为止,豪门高宅,谁还没有点儿私密事,晏柠橙点头,没准备再问,可林寻舟选择说了下去。 “然后他父母□□赌马,拿我奶奶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亲戚关系就彻底决断了,他总是登门来打感情牌,我奶奶都快烦死他了。” 他毫无保留的交代着自家的境况,手指别开晃着脑袋求rua的小可爱雪球,摸到大可爱晏柠橙的脸颊,很温柔的摸了摸,弯腰与她平视,“我去解决一下,宝贝儿自己在这里吃桔子可以吗?” 晏柠橙眉眼弯弯,梨涡绽出,“我又不是五岁。” “乖。”林寻舟把桔瓣喂到她嘴里,汁水丰富清甜,没有半点儿酸,他又着手剥了另一只才转过身出门。 没人看到转身瞬间林寻舟眼神骤然冷得可怖。 门内晏柠橙咬着桔子抱猫猫继续玩手机,她随机挑了个没时差的朋友发消息:【我刚刚看到以前霸凌我的人了。】 plaris:【定位发我,我现在打飞的过去帮你扇他两耳光。】 你桃:【港城呢,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plaris:【请给我直播全程,谢谢。】 “啪。” 院墙之外,阴影之中。 青年一个错愕踉跄,一个挺立怒目。 “表哥。”何通明捂着生疼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寻舟,又因为他的眼神过分锐利带了浓厚的审视而躲闪着。 林寻舟锁眉,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道,“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有多余的话,听见了吗?” “听见了。”何通明连连点头,“你问。” 林寻舟肃然问,“怎么认识晏柠橙的?” “就是、我们不是同个中学吗?”何通明支支吾吾,又没有现场编造的实力,迫于林寻舟的威势坦白,“我以前喜欢个女孩子,她不喜欢晏柠橙,所以、所以、我都是陪着她闹的,小时候哪懂那些乱七八糟的。” 一句话:全是别人的错,我年少无知不懂事而已。 多可笑。 林寻舟攥紧了拳头,怒意如急火燎原攻心,猛地抡过去。 肉与肉撞击发出巨响,何通明脸色煞白,捂着腹部靠在墙边,冷汗津津直淌,还死鸭子嘴硬地疯狂辩驳着,“那女的特别精,我这没对她动手动脚,最多、最多就是给她写了封辱骂信装作情书……谁让她自恋非要看呢,不看不就好了吗?” 血液在逆流,林寻舟整个人几乎是僵在原地,有惊雷平底炸开,他突然弄懂了什么事情,在岁月长河里挥舞着双臂下潜,打捞起上锁沉底的木箱。 现在的晏柠橙无疑是喜欢自己的,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他家的信封是特制的,黑底亚光纸面,封口处甚至印了“林”姓,当初林寻舟亲眼看着晏柠橙捏起信、看到自己的姓,然后在垃圾桶里看到没拆封就被扔掉的它。 万一。 林寻舟想万一,当年的晏柠橙恰好喜欢自己,满心欢喜的拆到一封尽是侮辱词汇的信,她会怎么想呢? 有些事情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林寻舟听见自己的骨骼在抖动,碰撞发出颤音追问,“你用什么信封写的?” 何通明喘着粗气回,“就你给我的那个啊。” ok,fine 那一年何家还没有和林家闹得和现在一样僵,起码两方的小孩子不亲厚,却也是能正常说话的。 何通明最后一次能冲林寻舟要到的东西,是一个信封,过年时候拿来装压岁钱,怕他妈妈发现,想把红包换成黑封。 多可笑啊,林寻舟最后的善心,是扎进所爱之人心上的尖刀。 “不管谁问你,你当时都写了两封辱骂信给晏柠橙。”他步步逼近,眼底布满红血丝,面目狰狞。 何通明被林寻舟戾气吓到,止不住的哆嗦,“知、知道了。” “还有,你放屁,没人拿刀顶着你脖子让你说话做事,你做了,就别来装受害者!把锅都推给女人,你也真有脸。” 蜜桃成熟時 第51节 雪球在怀里撒娇久了,跳下去跑开了,晏柠橙连忙去追,跟着它上楼,诧异地发现小猫咪聪明的居然会自己开门。 她原想阻止,没拦住,雪球蹿到了屋子里。 或许那本来就是它常进的地方,晏柠橙没多想,又不好在主人未同意的情况下进屋,干脆侯在门外。 “稀里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出来。 “……”晏柠橙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迅速推门入内,与扬着小脸并没来得及把爪子放回去的雪球对视。 “喵?” 好一出恶猫先告状。 被打碎的该是个茶杯类型的东西,满地碎瓷片,晏柠橙小心地绕过,冲着雪球伸出手,“到我怀里来,别被扎到了。” 雪球似是通人性,乖顺地扑进她怀里卖萌,晏柠橙却没有动,她的视线被黏在桌上。 原本被雪球盘踞的桌面摆了个黑色信封,倒置,封口处有金粉印的“林”。 “那是我表弟……曾经资助过……很多年不来往了。” 指尖顿在虚空,距离信封咫尺之遥,一个诡谲的念头蓦然在晏柠橙脑海里浮现。 这是林寻舟家定制的信封,所以林寻舟才是主要用它的人,那么自己后来扔掉的信,会否是? 少女时代的晏柠橙见识到了“小孩子”最纯粹的恶意。 何通明会伙同别人在晏柠橙必经之路上洒家里拿来的食用油,想等着自己出糗拍下,幸亏那天的光有给到晏柠橙提示,闪耀得焯痛她的眼睛,才注意到地上的一滩,得以成果绕过;会往她的饮水里放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想这样干的人不在少数,晏柠橙习惯性扭盖子不扭紧,“加料”的做贼心虚,往往会扭死,她会直接把瓶子里水倒进卫生间水槽,瓶子留给保洁阿姨售卖。 直到对方利用自己尊重每一封情书的习惯,恶意以辱骂的方式给自己寄信。 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晏柠橙依然能记得怀揣着暗恋心思拆开黑色信封,入目尽是辱骂的恶心反胃。 后来她干脆不再看任何无署名的“信”,也有再收到封这样的,还笑过对方,连敷衍自己都不愿,如此夺目的信封,手法拙劣到以为自己会上当两次。 可如果第二次不是何通明写的呢? 晏柠橙有许多话想问,她搂着雪球飞奔下楼,把猫安置在躺椅上匆匆迈出外院的门,左顾右盼,在对面的围墙下看到了神色痛苦的何通明与林寻舟的背影。 他面朝着墙壁抽烟,背影清瘦而寂寥。 出来的着急,还穿着拖鞋,走路无声无息,晏柠橙从后面抱住林寻舟,轻声问,“喵?” “……”林寻舟湮灭指间烟回眸,吻她的额头,喑哑讲,“对不起,这小子这么不是东西,我才知道。” 晏柠橙笑着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当年有没有写明谁霸凌过自己,连政审都轮不到何通明出场。 “我有话想对他讲。”晏柠橙仰头回吻讲。 林寻舟点头,“我可以听吗?” 晏柠橙无所谓回,“随你。” 她转而去看何通明,这是许多年来他们第一次对视,对方的眼神闪烁,看起来非常害怕。 “你以前给我写过几封侮辱性的信件?”晏柠橙不徐不疾问。 何通明抹了把脸,左脸高高肿起,巴掌印明显,“两封。” 晏柠橙悬空的心终于落地。 “多少年前的事了,是我错,行了吧,还想怎么样啊你们?我表哥该为你出气也出了,你要是实在不爽,也给我两巴掌行了吗?”何通明梗脖子,一幅道德绑架到底的理直气壮。 很遗憾,晏柠橙没有道德,不会被任何人绑架。 世界以痛吻我,却要我报之以歌?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 晏柠橙扭着手腕转了两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又落下,在何通明震撼的眼神里连着扇向他的右脸。 “你?!”何通明疼得呲牙咧嘴,还想挣扎,但被林寻舟照着膝盖就是一脚。 晏柠橙被林寻舟拽到怀里护着,狐狸眼微睐,淡漠评价,“你要庆幸自己是林寻舟表弟,所以这两个巴掌才能算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吃饭了。”银发老人叉腰,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喊,“桃桃和阿舟来吃饭,该滚的人就麻利滚!” 晏柠橙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挨骂,因为奶奶第一时间拉着她的小手,眉头打褶,吹着气揉。 “手疼不疼呀?这都红了,林寻舟!你也是的,这种粗活你怎么能让桃桃做呢?辛苦啦,奶奶给你做了毛血旺……” 林奶奶碎碎念地心疼着她,吐槽着林寻舟,亲昵地拉她进家门,鼻尖酸涩,又被饭菜的香气熨贴。 46三十二只桃野外也行。 午餐四个人吃,馨姨一起上桌,不像保姆,更像是家人。 六菜一汤一甜品,菜系杂糅。 京派有京酱肉丝与炙子烤肉,新派的做法,不需要动手亲自卷豆腐皮,而是提前将葱白、胡萝卜、黄瓜切丝,匀称的卷进整张豆腐皮里,斜切面摆拍,黄白红绿俱全,颜色煞是漂亮,吃的时候直接夹肉丝盖到豆腐卷上入口,酱香浓郁、肉丝嫩滑;圆铁板下放的是果木炭,腌制入味的薄牛肉偏瘦、带着筋络,和洋葱细丝在高温的作用下发生美拉德反应,嚼劲十足,就着糖蒜吃,吃起来有家的味道。 川菜是毛血旺与夫妻肺片,前者是等晏柠橙进屋落座后亲自浇得油,注入灵魂,热油噼里啪啦的炸香表面的花椒和干辣椒,香气扑鼻;夫妻肺片颜色红润、麻辣爽口,极其开胃。 偏清淡的两个都是粤菜,简单的白灼基围虾与清炒菜心。 夏日里去湿气、舒筋骨的五指毛桃根煲猪脚汤和依据晏柠橙口味改良过的蜜桃奶冻。 林寻舟和林奶奶都惟恐晏柠橙认生不好意思夹菜,注意力几乎都落在她这儿,疯狂给她添菜。 面前的菜碟连着换了好几次,就为了方便她来夹取。 全程除了使用餐具外没有需要晏柠橙动手的时刻,林寻舟取了只干净的碗碟,把虾剥好蘸大单面料汁放在她面前。 大家都是很和善温润的人,相处起来完全不困难。 许是觉察到晏柠橙不太喜欢说话,几乎全程都在全程吃饭,没有查户口、没有问询喜好和婚期。 六月中的天气,不开空调亦不觉得闷热,穿堂的微风轻柔,晏柠橙不知不觉地多吃了大半碗饭,到自己难忍的打出饱嗝儿,才被林寻舟笑着抚背劝,“好了宝贝儿,先吃到这儿,喜欢哪个我学了给你做?” 吃碟里还剩了三只虾和一些菜,饭也剩了几口的样子。 晏柠橙感到犯难,不想在长辈面前剩东西,无奈已经吃得极饱腹,五脏庙在罢工抗议。 下个瞬间难题就被解开,林寻舟自然而然地把她剩的倒进自己碗里吃掉,全程都很顺畅,馨姨和林奶奶甚至没多看他们一眼,好像林寻舟就该为她打扫残局那般。 饭后是老人家的午睡时间,林奶奶直言自己习惯了饭后小憩休息两个钟头,且留晏柠橙在家吃了晚餐再走,作画的事情等她醒了再说。 这是最高的礼待,即被当作“家人”。 客人到访,不知下次何时来,主家会推改自己的作息陪伴,而家人常见面,总要学着习惯彼此。 蜜桃奶冻被馨姨加了冰袋用保温盒打包好,林寻舟带晏柠橙去后山消食。 房子后面开垦了一小片的耕地,初夏里枝头结满了辣椒、西红柿和小片被掐了嫩尖的空心菜,不知名的黄色野花在嫩绿间扎眼明亮。 “可以摘吗?”晏柠橙望向林寻舟,长睫轻颤。 “你不可以。”林寻舟轻笑,弯腰掐掉野花,举到她面前,“因为我摘掉了。” 晏柠橙无奈地笑出了声,她接过花,别在头顶左边的丸子头上。 美人戴花,花美人绚烂,林寻舟忍不住去啄她唇角,才涂好的唇釉被亲花,晏柠橙哼唧着要求林寻舟给她补。 补是给仔细地补涂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林寻舟扣着她后脑,低头索吻,弄得更花了。 “既然要补的话,那不如把原来的先蹭掉。” 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就是想亲人! 晏柠橙乖顺的任着亲,她在过去几天的……实际教学里,掌握了亲吻的技巧。 间隙里换气,被亲的筋骨酥软,站不住可以卸掉全身的力道,安心去依附林寻舟,很舒服。 出了菜地是片竹林,修竹参天笔挺,大雨后有鲜嫩的竹笋冒出节来。 竹叶茂密,遮天蔽日,林子里好不清凉。 晏柠橙挽着林寻舟的手臂,信步在林间闲逛。 晃悠到竹林正中央的方位时,眼前空了一小块儿,正午的日头垂直打下来,天光倏然撕裂荫蔽,小小的半弧形坟茔浸在光芒里。 “……”晏柠橙驻足,她的视力极好。 她们这代冤种学业卷、工作卷,不近视的是稀有动物,能稳定在视力53的是濒危物种。 濒危物种晏柠橙看清楚墓碑上的照片,笑容甜美,打扮知性的女人和记忆中林寻舟的母亲别无二致。 “我母亲逝世的第三天,我站在墓前,有只白色的蝴蝶,停在我手背,停了很久很久。” 言犹在耳。 “那是我母亲的墓碑。”林寻舟沙声缓缓讲,“她不喜欢陵园,觉得太肃穆了,竹林就很好。” 仿佛能读懂晏柠橙的心声,他继续说了下去,“我母亲是急性白血病走得,病来的很突然,这种病成年人的平均存活时常是两个月,我母亲要更短,从确诊到撒手人寰,十三天。” 挽着的手转握,晏柠橙与林寻舟十指紧扣,他的手头一次比自己冷,要靠晏柠橙的体温,才能回暖到常态。 “就是没办法,死亡是绝不以人类个人意志而更改的,哪怕有足够的财力、最好的医疗资源、病人家属和病患本人都怀有绝对的求生意志,也没有用。” 林寻舟的嗓音低醇,合着穿林而来的风,绕在周身。 都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能感同身受彼此的无力和哀伤。 所有的事情都做尽,换不回故人归,临事方知处处难。 “我母亲有在跟你问好,桃桃听见了吗?”林寻舟低眸扯唇角轻笑,转而来安慰她,“她走之前拉和我的手,告诉我这程人生,就只能陪我到这里了。” “死去元知万事空,可她还是希望能再看到我点儿什么的,希望我今后顺遂自由,做想做的事情,和热爱的一切生活在一起,她说今后如果起风了,就是她回来看我了。” 如果奶奶有机会说遗言,大概也会和晏柠橙讲差不多的事情吧。 晏柠橙用力点头,“我听见了,阿姨告诉我,你下次再亲花我的口红,我就在你每件、每件白衬衫上,都印我的唇印!” 不过脑的长句说出来还是有点儿顿卡,不过比从前要好上太多太多了,语言障碍在每次交心中渐渐好转。 无论是林寻舟还是林奶奶,都是专注的聆听者,不徐不疾,能认真理解她的意思。 得到了激励的晏柠橙也不再动不动换麻烦的手写了。 “那在亲会儿?”林寻舟扬眉,“衬衫印唇印,还有这种好事?我求之不得。” 他揉了下晏柠橙的脑袋,凤眼噙着笑,“你之前在我领口画梅,那两件衬衫我都没洗,珍藏起来了。” 蜜桃成熟時 第52节 晏柠橙鼓腮,嘟哝着念,“那还不如我直接往上画?” 林寻舟用指尖戳着她的脸颊给小河豚“放气”,笑着讲,“桃桃可以直接画我身上,我记得看过那种人体作画的,叫什么来着?” “人体彩绘?”晏柠橙脱口而出,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是跌入猎人陷阱的猎物,狐狸眼圆睁瞪林寻舟,“坏人!” 她平时讲话少,调子难免轻软拖长,骂人时都透着可爱劲。 林寻舟克制再三才没真再弄花她的口红。 清晨他们还在睡梦中时下过场雨的模样,墓碑上还残存着水痕,林寻舟拿了张湿巾仔细的擦蹭干净,回眸晏柠橙正弯着腰和相片里的母亲对视。 各类尊称在脑海里漂浮。 阿姨、伯母、妈。 关系上说的话,最后一种才对。 唇齿间反复练习多次,在林寻舟开嗓前,晏柠橙低声喊,“妈咪。” “……”林寻舟怔愣地看她。 女孩子粲然一笑,原地以舞姿转了两圈,宽大的裙摆风里翩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对着墓碑展示自己。 唯物主义者为数不多的唯心时刻。 “我会好好被林寻舟照顾的。”晏柠橙认真讲,“您放心吧。” 林寻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爱晏柠橙,他只想把人拥入怀中,每时每刻都看着她,为她做尽一切。 要成为女王殿下最忠诚的骑士,为她出生入死,保她无愁无忧。 拜祭后再撑遮阳伞沿着铺平青石板向上,山顶有遮阳的小凉亭,亭里靠着座椅的地方摆了只透明的塑料箱子,阳光侵蚀久了变得发黄,不妨碍看清其中的东西。 像是干农活的工具。 晏柠橙站在亭里俯瞰,海水蔚蓝,再仰头极目远眺,是高楼林立的彼岸——深城。 林寻舟大马金刀地坐下,拍了拍腿暗示晏柠橙到自己怀里来。 她没有坐,而是曲左膝,以他大腿为支点跪着,双臂搭在宽阔肩头。 晏柠橙面朝着深城,胸膛朝向林寻舟。 肉长在了该在的地方,晏柠橙胸线和臀线间有漂亮的弧度,林寻舟爱不释手,指腹摩挲着腰线,喑哑幽幽提醒,“桃桃这样我就很难正经。” “哦。”晏柠橙哼,“那我下去。” 又被林寻舟按着脊背压了回去,前胸贴到脸庞,反而是自己先慌乱地左右四顾。 夏装单薄,丝绸隔不开呼吸的热意,晏柠橙脑海里倏而浮现出个二次元小黄漫的形容词“洗面奶”。 大概是私人的山头,一路上来没有遇到别人,可是还是野外…… “不太好吧?”她小小声发问。 林寻舟反问,“什么?” 晏柠橙阖眸又睁开,壮士断腕道,“确认没人会来的话,野外也行。” “桃桃。”后脑被揉按,林寻舟无可奈何地讲,“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平时玩的就那么野?” “……”头一次就用胸和足,再然后喜好蹭腰窝和领带绑。 野不野的,林寻舟自己心里仿佛没有数!! 这个话题很快被扭转,林寻舟虚咳清嗓子,朗声讲,“我母亲小时候在深城生活,她父母南下经商讨生活,定居在的港城,认识了我父亲。” 晏柠橙重新抱住他,看不到彼此神色的姿势,反而更合适提及伤感事。 “故乡这个词有时候很重要吧,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难以忘怀,我母亲应该是纠结过的,最后说把她葬在竹林就好,能隔海就看到故土。” “其实我知道,她想回去,和我外公外婆安葬在一起,可又怕我和我父亲祭拜不便,才选了这里,我每周末都来,看她和奶奶……” 为人子女和为人父母,无法两全其美。 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咽回去,晏柠橙微微起身,捧住林寻舟的脸,吻他的额头,缓缓讲,“以后我陪你来,每次都一起来。” 47三十三只桃最会干桃。 林寻舟打开发黄的塑料箱,里面是挖笋的工具,竹笋依竹林而生,一年四季都有,春笋和冬笋犹为出名,但潮汕人尤爱一口夏笋。 素宜白水,荤宜猪油。 “桃桃吃笋吗?”林寻舟眼尾微挑,笑着问。 晏柠橙唇角弧度,“你给我挖吗?” “不然谁给桃桃挖呢?”林寻舟亲昵地嘬她鼻尖,“小熊猫吗?” 晏柠橙嗤笑出声,“夺笋呀你,熊猫都没得吃了。” 夏天的笋矜贵,只吃嫩尖的芽,不能全部挖出来,晏柠橙是标准的北方人,没参与过挖笋这种南方社会性活动,她在旁边拎着袋子为林寻舟加油打call。 认知在反复被打破,林寻舟日常下厨和床笫之欢时,都与想象里有所不同。 他挖笋的动作流畅熟稔,小心翼翼地顺着笋尖往下扒拉,抽出前端细嫩的部分,借用巧劲轻轻一锄产,就是根纤细的笋尖。 只一小会儿袋子就装了七分满。 “看不出呀哥哥。”晏柠橙浅笑夸,“你还会干农活呢?” “啧。”林寻舟整理好工具,用湿巾一根一根的清洁着手掌,掀眼皮漫不经意地回,“哥哥有什么不会干?” “……”晏柠橙歪头别开脸娇嗔哼唧,“混球!” “什么?”林寻舟凑近,戏谑讲,“桃桃大点儿声说。” 晏柠橙超大声,“混球!” 甜软的调子在竹林间回荡,竹叶的清香被林寻舟身上的东方木质调侵盖,“我自夸说自己会做许多事,怎么就混球了?嗯?” 晏柠橙红着脸颊为自己的满脑子黄料道歉,“对、对不起。” 林寻舟笑得玩世不恭,咬耳低沉讲,“但会的事情多,并不妨碍我最会的是干桃桃。” “混球!”晏柠橙偏头骂,距离控制的不太好,唇角擦蹭他的脸颊,反而更像是调情。 指尖被勾着,手掌里的重量消失,林寻舟温柔的吻着她,顺带接过了手里的袋子。 回程的路上她有刻意落后了小半步,疏漏的光撒在林寻舟身上。 ‘在和他归家。’ 这样的概念让晏柠橙心底震彻,原地跳了跳甜美喊,“哥哥可以背我吗?” “上来。”林寻舟半蹲,晏柠橙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前胸贴着结实的背脊,腿被带着环住劲瘦的腰身。 呼吸覆在颈侧,带着林寻舟的酥麻,锋利喉结滚动,掌心是长腿细腻的肌理。 女孩子玩心大起,并不知道他想的是这双腿在别的时候环腰的模样,背姿还是不如抱着弄,今晚就试。 屋檐下盛盐水剥笋,骨节分明的手指拔开外壳,露出洁白纤长的笋身,晏柠橙抱着猫咪负责“监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寻舟聊天。 得知他外婆祖上是江浙人,少年时代有跟着母亲上山挖笋的经历,这片竹林是母亲在他幼时亲手种下的,今已参天蔽日矣。 不知道是否疼爱后代的女性角色都一样,晏柠橙想起奶奶为她种的石榴树。 斯人已逝,留下的东西还在满足口腹之欲。 林奶奶醒了,便唤她去帮忙画画。 晏柠橙画人像速写,熟能生巧,不过半个钟头的功夫,老人家卧在摇椅上听戏翻书的神态模样跃然纸上。 “桃桃手真巧。”奶奶捧着画纸赞不绝口,“林寻舟这小子运气真不错。” 晏柠橙羞赧答,“我运气也很好。” 明天是周一,奶奶很早就开始准备晚餐,她闲不住,搬了盆豆角来剥,晏柠橙学着帮忙,掐头去尾,顺着豆角的身体撕下口感粗糙的筋络。 粤剧正放到《昭君出塞》,唱词和音调都极熟悉,晏柠橙听了大半段才不肯切地问,“路梨矜的版本吗?” “是啊。”林奶奶手上动作不停,“新生代里,她是我觉得唱功最好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听戏了,没想到桃桃也懂?” “讲来惭愧……”虽然老爷子喜听京剧,但真的懂剧,是认识了路梨矜以后。 路梨矜梨园世家,后来家道中落去学音乐,再重登台唱戏,多托楚淮晏力捧,晏柠橙莫名其妙的喜欢这个女孩子,几年前以她为原型背景画关于戏曲的漫画,聊得多了,自然懂了些。 晏柠橙解释清楚缘由,“回头路梨矜回国,我带她来看您。” “好嘞。”林奶奶爽朗答,“小路喜欢吃什么,桃桃回头也帮奶奶提前打听好啊。” 山间的午后百无聊赖,晏柠橙坐小马扎,身旁放着一桶冰块等林寻舟给自己煮好焦糖奶茶。 白糖倒进滚烫的茶炉,白烟袅袅,焦味蔓延,加水和茶叶滚开,茶汤倒入冰桶降温,喝得时候直接连冰块舀出来加进牛奶里,浓淡随时调整。 蝉踞在树干上聒噪的鸣叫,头上明黄的小花迎风招展。 晏柠橙举手机拍下眼前这幕田园风光,近乎是同一时刻,林寻舟举起手机拍她。 他的锁定屏幕换成了晏柠橙双马尾的照片,划开解锁时正好能碰到图片上饱满的熊部。 两个人都给手机贴了防窥膜,在彼此面前用手机时不作掩饰,现在林寻舟的主屏幕也有了新背景图。 晚饭比午饭更为丰盛,菜量也更多,多余的提前拨出来给晏柠橙当作周一的午餐。 “亲手”挖的笋炖了腌笃鲜,咸肉入口即化,笋融了肉汁鲜嫩无比,林奶奶还做了一小罐的泡椒酸笋,叮嘱泡两天用来佐粥最合适。 来时候大包小卷的带礼物,走时候也还是大包小卷,馨姨注意到晏柠橙多夹了几筷子的蒜蓉空心菜,夜色里照灯把剩下的嫩芽都掐了给她打包带走。 晏柠橙陪今日份罐头超标的雪球做运动,林寻舟笑她养猫有一套,半个下午就学会了捡球回来,和狗一样黏人。 “略略略。”晏柠橙抱起雪球贴毛茸茸的脸颊,“猫猫就是黏人啊,怎么了嘛。” 林寻舟无可奈何地揉她后颈,“不怎么,和猫猫道别,下周再见吧。” “好哦。”晏柠橙认认真真地盯着雪球,“喵喵喵?” ——下次见。 她搂着猫去跟林奶奶和馨姨依依不舍的道别,象征性地从林寻舟手里拎了个装着玉坠盒子的礼品袋。 车灯照亮环绕的山路,一只小松鼠突兀的蹿出来,茫然的朝着光源处看过来。 林寻舟没有按喇叭,停车安静的等,他们才是外来客,惊扰了原住民,理应道歉。 小松鼠停顿了一小会儿才跑开。 蜜桃成熟時 第53节 “你喜欢小动物吗?”晏柠橙好奇问。 “我喜欢你,算吗?”林寻舟不假思索回。 晏柠橙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追问道,“除我之外的呢?” 林寻舟乐了,“雪球、以及朋友家们的猫猫狗狗,哦,还有顾大仙的白金龙鱼,人生来就是双标的,自带爱屋及乌属性。” “我也一样。”晏柠橙小声嘀咕。 “一样喜欢白金龙鱼?”林寻舟逗她,“我记得顾意曾经哭诉,说他每次在天台鱼塘里放宠物鱼,都会被朋友看上,有位更过分的,别人捞走之前都交代一声,她直接沉默开捞。” 晏柠橙噎住,事的确是有这么个事,鱼现在还在她父母家水塘里戏水,可她不承认!没证据就是没这回事! “你怎么就肯定,沉默捞鱼的不能是应长乐呢?”她反问。 林寻舟轻嗤,“因为我没听说曲楚什么时候手断了,还需要他家大小姐亲手捞鱼了?桃桃乖,下次我带你去顾意家里捞。” 晏柠橙应声答,“好。” 或者搞迷信的都有点儿神通广大,她垂眼刷朋友圈,5g冲浪顾意发了条:【谁没事在家念叨爷呢?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你桃:【还可能是念叨你的鱼。】 顾意:【……那还不如念叨我。】 晏柠橙没再回,晚上看到朋友圈的提示,习惯性点进去清干净,就看到林寻舟回复顾意:【让谁念叨你呢?鱼都不准备要了?】 她打开浴室门隔着濛濛水汽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然后被林寻舟拉进浴室,流水沾湿堪堪盖过晏柠橙豚部衬衫,衣领大到原本就是被斜肩穿着。 “我记得,这似乎是我的衣服。”林寻舟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耳畔敲着,温热的水流冲击着敏感处,带着晏柠橙颤,“桃桃为什么穿它?” 晏柠橙倔强咬唇不回答。 瘦长的手指下移,全无阻碍,林寻舟的音色更哑,满是浴念,“很方便,以后也最好别穿。” 衣料洇湿后是别样的感觉,被抱起来和白天一样环着他,失重感让晏柠橙惊呼出音节,脊背时不时的因为手指的搅弄而碰到大理石墙面,瑟缩地落回林寻舟怀里。 浴霸的暖光灯影摇晃个不停。 好不容易结束,晏柠橙快累到起不来,还被揉着质问,“桃桃为什么穿我衣服?” “勾引你。”晏柠橙以为说心里话能被放过,实则不了解男性,全然相反,昏睡中被又弄了一次。 林寻舟的生物钟称得上准时,没有为自己定闹钟,他在晨跑的时间点睁眼,看着怀里的晏柠橙决定再旷一天运动。 卡着最后的时间线起来给她弄早餐时,怀中人眉目轻动,卷曲浓密的长睫颤了颤,林寻舟屏息,停止了动作。 “陪我、再睡一会儿。”晏柠橙含糊不清地念。 晚上被拉着弄,清早拉着人不许走。 相互纠缠,谁也不会先放过谁。 “好。”林寻舟亲她眼角哄,安静的等到晏柠橙再睡熟,才轻缓地松开人。 这还是晏柠橙在领证后第一次睁眼见不到林寻舟人,她睡到中午,浑身都累,趿着放齐的拖鞋推开卧室门。 餐桌上放着西式冷餐,蔓越莓贝果涂了厚厚的奶酪,搭配太阳蛋与火腿片做开放式三明治,果蔬沙拉里的小番茄特地没切,有便签提示她美式和果盘在冰箱里。 奶奶家带来的菜品上每个都贴好了加热方式,微波炉两分钟/烤箱预热后220度十五分钟。 刷牙时晏柠橙余光撇到卫生间的马桶圈,永远是放回原位的,她端着水果盘腿坐在沙发上开电视,阳台晒衣架上挂晒她的内裤,最近都是林寻舟来洗的。 晏柠橙有红着脸抢,被林寻舟笑着说,“我亲手脱都脱了,有什么不能洗的?” 说不过,干脆让他来,反正自己省了事。 晏柠橙打开微信界面,回复完林寻舟晚上回家陪她吃饭的消息,下滑找到了编辑海海。 顶好的婚姻可以带给人些什么呢? 爱与无尽的勇气,告诉你不用担心任何纰漏,可以去做从前想做但是没有做的事情。 48三十四只桃锁门了吗? 近年来纸媒式微,审核尺度不断严格,家长对儿童读物的要求更为苛刻。 从前风靡一时的《知音漫客》《hi漫画》《漫画shw》等均宣布停刊退市,随着手机网络覆盖率不断增大,碎片化阅读与短视频的形式变得更容易接受。 粉丝多如晏柠橙都无法保证漫画单行本的销量,彩印造价过高,长篇漫画动辄十本打底,主要消费群体不买账,情怀收藏也需要考虑安置摆放问题。 晏柠橙有间房子专门作为书库,来储存各类漫画,深知纸质实体不易。 她有位素昧蒙面的“老友”——万重。 两人早年相识于漫画贴吧,万重给了她一些稿线方面的指导,熟了才知道她是杂志连载漫画的作者“轻舟已过”,笔名和网名都取自同一句诗词。 轻舟已过万重山。 恰晏柠橙当时有追万重的漫画看,渐渐就处成了朋友。 晏柠橙几乎是看着万重从赤手可热的作者到后来吃饭困难的,开始万重还在坚持连载,只是杂志从ab刊和并成一本,稿费开始拖欠,编辑建议万重砍掉大纲完结,她不肯。 后来报刊亭和书店开始难买到杂志,再后来杂志宣布停刊,在万重连载的第七年。 史诗类的奇幻长篇,休刊前才开刚刚开了新的地图。 一代读者都已经迈入社会,鲜少有空继续沉浸漫画理想国,没有新的血液注入,前浪在沙滩上消失无踪。 杂志连载习惯的画家往往不能适应互联网发布,更新量的要求达不到、恶评也会让对方陷入漫长的焦虑状态,况早年的网络付费阅读概念也不大,难以为生。 万重的画风诡谲多变,构思天马行空,晏柠橙曾希望她能够在自己老东家的网站连载,结果被凌花评价为“画风诡谲多变,立意深奥难明,部分剧情过于阴暗,不合适青少年观看,更不适合商业化”而回绝。 晏柠橙为此跟凌花有过争执,阴暗就不许存在吗?阳光下明明无新鲜事。 奈何无果,只能作罢。 晏柠橙理解凌花,更能理解万重,那是万重画了七八年的作品,哪怕后来无法以此为生,去画室教小孩子美术,都在坚持画着无人观赏的漫画。 无数长篇漫画连载十余年,结局都暴雷翻车烂尾,读者感慨自己的青春喂了狗,漫画家就此封笔不在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过去许多年里都在完成同一份作品。 十年,够一个婴儿从牙牙学语到明白事理,认知和经历在不断的更改。 画漫画和看漫画的人都成长过三两个人生阶段,怎么能不变呢? 但万重似乎是不会改变的,她会在每个月月底给晏柠橙发邮件,发自己这个月的漫画。 唯一的读者和还在坚持的画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或许还会持续更久,直到万重画完最后一笔,故事结局。 无所谓,现在的晏柠橙会出手。 想要更多人看到自己的心头好,所以晏柠橙给海海发了消息说明情况。 万重的稿费可以由她来出,但是要网站出面邀请她。 手机屏幕上是海海回的消息:【稍等,我在例会,先仔细看完。】 晏柠橙没催,她去取了套做滴胶的工具,模具挑了只方方正正的长方体,小心的把把昨天林寻舟给摘的小黄花封存进胶里。 读小学时候老师在秋天带他们捡树叶夹在字典里做标本,后来晏柠橙爱上了标本的制作,奶奶给她买了全套的工具。 做标本的玻璃片与显微镜,晏柠橙透过蝴蝶的羽翼,看到万花筒般奇幻的色彩,把它们付诸画卷中。 桌前书柜的相框底部有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不论相片换了几次,晏柠橙桌面的相框都是这个,是奶奶亲手做给她的。 保存得当,十几年来不见褪色,栩栩如生。 不知何时开始,晏柠橙喜欢把美丽易逝的东西封存起来保管。 海海过了好一阵才回复:【看完了,我直接在例会上提了你这个建议,恰好我们主编和副主编都看过万重的《幻妙执志》,整组人讨论了一下,可以做,专门开设一个板块,分级限定在18岁以上阅读,另外稿酬也不需要你出,美物漫画频道刚刚起步,我们的确是急需商业化,但是漫画行业今后还要发展,要允许别的东西存在,主编是这样说的,反正空着的主页也是空着,能补满最好了。】 海海:【另外,这边需要你提供一下万重的联系方式,我刚刚去搜了她的微博,好像很久不用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晏柠橙欣然应允。 给出万重的联系方式后,晏柠橙觉察到不对劲,又翻回去认真的通读了两次,打字问:【美物的主编是谁?竟然不是你?】 海海:【你可真是企业级理解,行吧,最后一句就是我说的,怎么了!】 不怎么,傲娇又不犯法。 美物的速度很快,晏柠橙吃半个橘子的功夫,万重的消息就发来了,她对晏柠橙道谢,没提前因,很简单的四个字:【谢谢,爱你。】 你桃:【别爱我,没结果,我已婚。】 晏柠橙对已婚少女的身份适应的非常好,好无芥蒂的跟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网友吐露心声。 万重直接转账了888的红包:【新婚快乐。】 晏柠橙没收。 你桃:【还没办事,回头婚礼给你发请柬,你直接在门口给红包更有仪式感。】 这是个在再平静不过的晴天。 彼时为行业前途考虑情怀的海海、在美术教师整理桌椅拿微薄薪资的万重、和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的晏柠橙都没想到,今天这个决定会影响后来中国漫画界的格局。 万重的漫画上线没多久就大爆特爆,被称为“成年人的避风港”,许多读者课业务工之余先看晏柠橙的平复下快乐,再去看万重的为即将到来的明天点蜡。 美物漫画频道的人流量翻到18倍,日均点击破百万。 一度有人表示磕到了“桃桃桃砸”和“轻舟已过”的cp,还是万重看评论比较多,等晏柠橙反过劲来,已经轮不到她来回应了。 万重发了动态:【本人已婚,桃桃社恐,什么都磕虽然快乐,但是会害了你们,万望别磕了。】 她把晏柠橙的个人的三次元动态保护的很好。 临近午休时收到林寻舟的消息:【视频?】 晏柠橙没有调整瘫姿,直接给他挂了过去。 视频接通,西装革履,衬衫顶扣的英俊矜贵脸庞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落地窗外中港cbd的繁华缩影。 “桃桃吃早饭了吗?”林寻舟温润问。 晏柠橙甜软答,“吃好啦。” 林寻舟颔首,漂亮的手伸到领口,阳光打在钻石袖口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瘦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扣子。 “……”晏柠橙不由自主地吞咽唾液,缓缓问,“你要做什么?” 蜜桃成熟時 第54节 “什么?”林寻舟动作没停,饶有趣味的注视着家中小猫咪的慌乱,手绕着领带扯松解下,失去束缚的领口衬衫散开,露出锋利喉结,颈线流畅牵扯至精致锁骨,还残存着淡淡的草莓印迹,镜头再往下一点儿就是冷白健硕的胸膛,在黑衬衫和日光的加持下使人移不开眼。 晏柠橙扣着手指,目不转睛地看了个真切。 小心试探,“你锁门了吗?” “锁了。”林寻舟坦然答。 晏柠橙又问,“在办公室不是不太好啊?” 林寻舟薄唇轻扬,漫不经心地问,“我午睡而已,资本家也得休息吧?” “哦。”晏柠橙气呼呼地哼唧,“那午安?” “为什么生气?”林寻舟坐回转椅上,手机被他挪远,大半身入镜。 解了五颗扣子的衬衫和熨贴包裹着腿部肌肉的西裤都撞进眼底,他大剌剌地坐着,晏柠橙很难忽略掉某处,所以林寻舟习惯是…放在左边? 旖念被晃动着戳破,晏柠橙软音回,“我以为、我以为。” 林寻舟循循善诱,“桃桃以为什么?” 晏柠橙说不出口,她总不能说:我平时不当人,日常看黄漫,没正经坐过一天班,但是画过许多办公室play吧? 在她漫长的缄默里,林寻舟衔了根烟,慵懒讲,“看不出桃桃喜欢玩这种角色扮演,那明天陪我上班?” 晏柠橙盘腿坐直,冷静答,“请问你在我心里安装的摄像头,开美颜滤镜了吗?” “就没关过。”林寻舟吐着青白烟雾,笑着应她,“情人眼里出西施。” 明明更亲密的行为都有过,交颈厮磨,耳鬓欢好,偏生这样一句俗套的谚语把晏柠橙撩拨的心神不宁,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启的。 被浸润在爱意里的人或许都有会错觉与惶惑,认定对方爱自己比自己爱对方更多些。 晏柠橙绝不怀疑林寻舟是非常、非常喜欢自己的,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感情里的人想争气太难。 “晏柠橙。”林寻舟朗声叫她全名,字正腔圆。 她答,“在呢。” “我晚上回家吃饭。”林寻舟伸手翻看日程表,“大概七点左右到家,在家等我?” 晏柠橙飞速点头,“我等你回家,还有……” 她试探性地问,“你午睡的话,视频能一直开着吗?” “想要我陪?”林寻舟了然,却非要她说出来。 晏柠橙咬唇不回答,他掐了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不徐不疾地启唇,“求我。” 半分钟后。 晏柠橙脸颊绯红,甜美喊,“求哥哥了。” 操。 49三十五只桃薄红指痕。 独属于晏柠橙的午后懒散优先,搭着条丝绸的夏凉被趴着打被冷落数天的手游。 游戏出了新活动,今天正好是卡池新开的第一天。 晏柠橙氪了648准备血战到底,她在抽卡画符界面先单抽尝试练习连笔写“林寻舟”三个字。 下一秒金灿灿的光芒划过,ssr新卡被抽出。 在晏柠橙漫长的游戏生涯里,还没有红成这样的时刻,她晃动着小腿激动的直拍床,兴冲冲地给林寻舟发截图,“我单抽出奇迹了!谢谢哥哥!” lin:【?】 你桃:【我写了你的名字,一次就出了。】 lin:【写我的名字,抽别的男人?】 晏柠橙沉默地点开自己发的图,国民癖好白毛长发乙女游戏男主,主控即“我”,趴在他腹肌处,脸贴着胸膛。 性张力很足的一张语音卡面,就是、就是、就是…… 你桃:【你能听我解释吗?】 lin:【这个角色也是桃桃画的?】 你桃:【那倒也不是,主要是这个角色他本体不是人,是那种狐狸你懂吗?大号犬科动物,而且我喊他老婆的。】 lin:【所以你们是有生殖隔离?】 你桃:【……我的意思是人这个物种里,我只喜欢你一个异性。】 林寻舟的下一条是短语音。 清冽磁性的嗓音弥散耳畔,“所以就只是喜欢吗?” 晏柠橙回答不了,她学不会撒谎,也看不清自己的真心,爱之一字,议题能宏观到同生共死,也能狭义到剥好的瓜子仁。 只是他们日后会葬在一起,这是上星期买墓地时就定好的事情。 下班后懒得做太复杂的,晚上吃潮汕口的粥底火锅。 厨房小白晏柠橙有在林奶奶的亲自教学下洗泡双份的香米。 鹅黄色的铸铁锅里放半份,加油和盐搅拌均匀,另半分清水泡着等林寻舟回家处理。 工作狂魔林寻舟从前按周计算,在家吃晚饭的概率不会超过2。 他从前想过如果有一日和晏柠橙交往的话自己会是什么模样,但绝没想过自己会有天在电梯里对着镜子整理仪态——为那盏为自己亮的灯。 “来客了,准备躲起来。”晏柠橙自己录制的门铃提示音软糯可爱。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起鲨鱼抱枕,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把鲨鱼摆到胸前开始闭眼装死。 只要够鸵鸟,林寻舟就无法为了白天的撩拨进行打击报复! 这是晏柠橙下午看日剧《每天回家都会看到我老婆在装死》,得到的十分“靠谱”启发。 “我回来了。”林寻舟的声音在半掩的门外响起,客厅的灯火落不到晏柠橙躺下的地方。 林寻舟脱下西装外套,叠好放到沙发椅背上,低声唤,“桃桃?” 没得到回应。 倒扣的手机在昏暗中发出亮光,晏柠橙常年开静音,打了也是徒劳。 “我进来了?”卧室门被轻扣,林寻舟又在门口立了大半分钟才动手去推门。 夏日白昼长,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去,黄昏的薄暮撒进屋里,地毯式躺着的美人肤白胜雪,气息安详,旁边还立了一个黑板,幼圆体歪歪扭扭的写着“已挂,勿扰”。 林寻舟哂笑了声,泠冽的东方木质调又涌近,眼前是被他躯体打出的阴影。 晏柠橙一动不动,听见声无可奈何的,“好吧。” 带着薄茧微糙的指腹在下颌处流连,点到鼻尖、眼睑,又出乎意料的撬微张的唇探进口内。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柔软,模拟出某些时刻时的动作,晏柠橙错愕而无助的睁开眼睛看向林寻舟。 明明是个非常有歧义性、带着浓重浴望的举措,偏偏林寻舟穿着正式,西装革履。 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垂着眼眸,神色淡漠没什么情绪,平静地仿佛在欺负一只不乖的猫咪。 晏柠橙反手撑着自己试图坐起,水蓝色的眸中湖光潋滟。 林寻舟单手去托扶她的月要给到撑力,右手却没有从口腔里拿出,水随着动作的变化顺着瘦长手指向下溢,晏柠橙受不住这样。 “为什么抖?”林寻舟明知故问地取出手指,送到自己唇边尝了下,夸道,“甜的,下次还装死吗?” 晏柠橙摇头又倔强的点头。 知错不改,坚持到底。 林寻舟微笑,勾到她的睡衣细带,蒙了潮意的手指捏,“再给我们桃桃一次机会。” “呜。”晏柠橙被惊起阵阵颤,伸手去抱他,嘤咛着细弱的求,“不要。” “老公,喵,哥哥。”晏柠橙慌乱里始终找不到除开安全词外让林寻舟停下的方式,而又总因为耽溺其中而忘记讲出口。 闹了很久才被抱起来搂着接吻,被林寻舟美其名曰“人工呼吸”。 男人多少都带有混邪的心思,起码林寻舟是这样的,喜欢看心爱的女孩子被欺哭也不会停下,他的手和心合一。 “我只是、只是。”晏柠橙的呼吸不匀称,胸腔剧烈起伏着,被拍着脊背顺气,颤声解释,“学网上的梗,你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林寻舟挑眉接过她的手机,看着所谓的“每天回家老婆都在装死”发笑,散漫回,“那我只会人工呼吸来救命,乖,再给我亲会儿,要给你买点儿鳄鱼道具之类的吗?” ???怎么会有人觉得无甚所谓,甚至还配合购入装死物件的啊? 生鲜送货上门的电话暂时拯救了晏柠橙,火锅食材都鲜活,鲍鱼仿佛知道自己即将离世的结局,吸在食品袋里不肯落下,被戴着手套的林寻舟无情扒拉到水池里刷洗,飞蟹因蟹钳被捆绑而打架斗殴能力下降,成功被闸蟹掰掉了小腿。 林寻舟熟稔地用破壁机把清水香米打成米糊,倒入铸铁锅熬煮的间隙来处理海鲜。 生菜切丝垫作底盘。 纹理漂亮的牛嫩肩用蛋黄和牛奶抓匀;巴掌大的虎皮虾去虾线用竹签串过防止卷曲难剥;生蚝撬开去壳,留肥美的蚝肉;蛏子、鲍鱼和蛤蜊这类带壳下锅的小海鲜都被拿刷子洗得干干净净;鱿鱼表面的黑膜也被一点点撕掉;输赢无定,命途一致的螃蟹都逃不脱拦腰横斩的命运。 晏柠橙自告奋勇地去捞锅底里爆开的米花,被林寻舟喊住,安排了摆盘鱼片和给豆腐泡里挤虾滑的任务。 手工活最合适晏柠橙,她把每只豆泡都塞得鼓鼓囊囊,林寻舟将小青柠挤进放了小米辣、蒜末与姜丝的薄盐酱油碗里,一切就准备就齐了。 去繁就简的粥底火锅讲究个原汁原味,滚开的粥清顺滑如汤,高温在须臾间把虾烫到红熟,肥美的生蚝空口吃,鲜甜带着汤粥的润嫩。 蘸料酸辣适中,对食物起到很好的降温作用,晏柠橙下午无事,是把林奶奶做得冷吃牛肉当零食吃的。 原本不饿,奈何粥底火锅过份鲜美,对坐的林寻舟赏心悦目,不知不觉间就吃了许多。 餐食间林寻舟主动聊起工作上遇到的趣事。 “我司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困扰,规定了在接待客户时两人以上,尽可能安排同性接待陪同,这些年来都没出什么事情,直到有一次,公关部经理面色凝重的敲我门跟我说,他不能负责这次接待事宜。”林寻舟握着漏勺捞鲍鱼给她,后半段卖了个关子。 晏柠橙好奇问,”为什么?” 林寻舟剥着蛏子肉淡淡回,“因为客户是他前男友,他甩的人家,当初爱答不理,现在高攀不起。” “噗呲。”剧情到这儿还是晏柠橙没想到的,“然后?” 林寻舟正色,“他最后还是去了,那桩合作谈成了,但是后来我司特地规范了一下,工作中如有遇到前情感对象可能,可以申请规避。” 就是说人性化极了,晏柠橙代入自己面对林寻舟,除了真做不到的事情,还真没什么不能答应他的。 蜜桃成熟時 第55节 是甲方位置就还好,如果是乙方怕不是命都被玩没? 收尾时捞出的米花再倒回锅内,吸满精华汤汁,醇厚浓郁,香味扑鼻。 晏柠橙没忍住又喝了一小碗,站起时摇晃着扶桌面,摆手绝望讲,“不用理我,我歇会儿的。” “桃桃吃累了?”林寻舟好笑的看她。 狐狸眼微敛,晏柠橙打嗝表示是这样的。 连续的暴饮暴食让晏柠橙危机感十足,决定开启晚饭运动,顺带逃避窝在沙发里被摩挲着掌心就莫名其妙昏了头开始求着林寻舟被上的生活。 “我要运动一会儿,你一般晚饭后喜欢做什么?”晏柠橙望着林寻舟问。 林寻舟把玩着打火机,恣意随性回,“喜欢看桃桃运动。” “我说真的。”晏柠橙狐狸眼圆睁。 林寻舟回她,“我也说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只可惜当事桃不愿信。 晏柠橙平时会做些社恐常做的运动,瑜伽、椭圆仪,更多的时候,她喜欢在装了三面落地镜的舞蹈室里,换上自己喜欢的装扮,对镜跳宅舞给自己看。 她不上传任何网站,单纯为了取悦自己,现在可能会加上……取悦林寻舟。 想跳舞给他看。 晏柠橙穿亮蓝的抹胸打歌服,手持仙女棒赤脚站在林寻舟面前,做起舞姿时,熊前薄红的指痕在无声的提醒林寻舟。 三面镜子的练舞房是个好场所。 50三十六只桃三面镜前。 宅舞算是中文特殊的跳舞词汇,起源于日语:踊ってみた(尝试跳舞看看)吧。 望文生义,是不需要太多舞蹈技巧的物种,主要依靠服饰跟随着乐曲起舞随心所欲。 起码在晏柠橙的概念里,穿喜欢、而出门会被频频围观的小裙子在家里对镜尽情跳舞是件很解压的事情。 前两年血洗b站舞蹈区的《极乐净土》就以电音鼓点极具节奏感足而闻名。 单手掐腰点着节拍起舞,没有高技巧的动作,依然婀娜多姿,林寻舟斜靠在镜前目不转睛地以视线锁着女孩子的每个动作。 她总嫌自己吃胖了,实际上肉都生在了该长的地方,天鹅颈纤瘦,蝴蝶骨嶙峋,背沟向下连接腰臀处有小巧精致的腰窝,林寻舟爱不释手,总喜欢扣着那里撞进去。 原本就姣好的身材被抹胸打歌短裙衬得玲珑有致,甜美笑容挂在脸上,舞姿轻盈欢脱,是林寻舟没怎么见过面的另一个晏柠橙。 年少时女孩子总是神色淡淡,很少笑,冷艳如天上仙,是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出尘。 准确说是她不愿入世,是环境配不上晏柠橙主动融入其中。 而私下的晏柠橙生动鲜。活,就好像是北极冰层下盛放的冷冻玫瑰,寒雪化尽后染露盛放。 中跟的鞋子敲地清脆,每下都砸在林寻舟心上,晏柠橙不知何时忽然跳到林寻舟面前,冲他粲然一笑,媚眼如丝,摄魂夺魄。 裙摆摇曳间,扫到红色的丹青笔墨,和上次茶馆里看到的差不多在同样的位置。 林寻舟的呼吸粗重起来,某处在疯狂叫嚣,命令着这段舞快点儿结束。 晏柠橙是跳完习惯性地栽进林寻舟怀里撒娇时才觉得不对劲的,宽大的手掌划过腰线,拨开裙摆,喑哑地问,“桃桃今天画了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晏柠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下午无所事事,顺手勾画了条小船而已,这次真的没有再写林寻舟的名字了! 可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三面镜子的存在给晏柠橙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她怕羞,昂头却发现天花板其实也是镜面,只是从前没在意过,这还是首次注意到这时候的神态。 林寻舟衣冠楚楚,埋头含着嫩甜的花蕊嘬品,被推着脑袋让他停下,反而反而尝到更多。 女孩子的力道轻得微乎其微,根本没有制止的能力。 晏柠橙陷在云端里,看到林寻舟为自己动情时眼尾的薄红,与自己急促呼吸时脸颊的绯色,每一处都在变得非常奇怪,意乱间听见低醇含笑的调侃,“很喜欢我在这儿?” 跟随着的是指尖触碰到“文身”处,酥酥麻麻的描绘着文身图案,晏柠橙整个人都在颤。 “好好看。”林寻舟只有一处衣冠开解,他把自己放进来,随着出入,是震撼而的画面,晏柠橙无处可逃,闭眼也无法驱散感受的迫使。 她没什么力气,却非要倔强的去解林寻舟衬衫的扣子。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呢?来一起沉沦啊。 林寻舟的训练痕迹流畅健美,脱衣有肉而不偾张,鲨鱼肌分明,人鱼线流畅,背后的那面镜子照应出背肌的狰狞抓痕。 “你……”晏柠橙抚上后腰的痕迹,她白日里打磨了圆弧形的美甲,把它们磨到不露,出指缘,就是因为感觉自己抓得狠了,现下才发现竟有这样过分,“不疼吗?” 林寻舟的碎发被不明液体打湿,沾在额前,他恣意的往后捋成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不疼,弄你时候很专心,完全感觉不到。” 他想亲她,被偏头躲过。 林寻舟笑她,“都不尝尝你自己?甜的。” “不要。”猫咪般细弱的呢喃。 林寻舟没强求,而是开始了别的。 深邃漆黑的眸底是惶惑地晏柠橙自己,她被蛊惑着,学着林寻舟的样子去摸索那些抓痕,被钳住腕骨。 “你爱我吗?”巅峰的时刻,晏柠橙忍不住问心里话。 林寻舟回答的飞快,仿佛没有经过思忖,斩钉截铁地答,“爱。” 足够了,那就一起上天堂或者下黄泉,我都陪着你。 手被拉着在冰凉的镜面写画,晏柠橙的意识都被顶搞得混乱不堪,她不太写繁体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林寻舟带着她,一笔一画的写了个繁体的“愛”字。 比简体的更有“心”。 只是晏柠橙没有气力再问什么了,林寻舟根本不是人!他还让晏柠橙在上面,美其名曰地讲,“这样更方便饭后运动。” 被求着后翻身压下来,戏谑揶揄,“看来桃桃还要多运动。” 话都被林寻舟说尽了! 晏柠橙被带着,共赴一场仿佛永远不会落幕的狂欢。 睡太早的结局是醒得也很离奇,晏柠橙记得昨夜最后在浴室里,被抱着清理到半路就昏睡过去,枕着林寻舟的手臂睡,他抽手时,自己顺带着醒来。 “抱歉,弄醒你了?”林寻舟清晨的音色比平时更低,悦耳极了。 她摇头,含糊地回,“睡饱了。”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林寻舟回身喝了口温水润喉,又俯身亲她喂了口。 水流顺进来,干涸的嗓子舒服许多,晏柠橙轻声讲,“不要睡了,要你抱。” 林寻舟眸光晦涩地看她,“桃桃确定不再睡了吗?” “……”晏柠橙读懂了,她揉着脸涩然问,“连续六天,你就不累吗?” 林寻舟勾唇,“不累,我忍得很久很辛苦,所以要多吃点儿补回来,原本准备去晨跑的,做同音词也行。” 跑和炮,还真是同音呢。 晏柠橙拉起被角盖脸,左滚右滚把自己团成了只蚕蛹宝宝,打哈欠软乎乎地推脱,“早安哥、老公,我再睡会儿的。” “啧。”林寻舟哂笑,揉了把她的脑袋,托着后脑把枕头赛到她脖颈后,又拉下亲了亲额头。 全然不带情欲的早安吻,温柔至极,“早安桃桃。” 稀稀疏疏的声响轻到不行,晏柠橙阖眸想象着林寻舟在做些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捧着水洗脸,有力的臂膀微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开始反复思考佛经的全句,怎么念来着?四大皆空前一句到底是五蕴皆空,还是六根清净? 晏柠橙一个都做不到。 “走了。”林寻舟穿着运动装回床前交代,晏柠橙在眨着眼睫装困。 灰色运动套,兜帽深v与松散的长裤,想抱,但好累哦。 林寻舟似是从她流转的眼眸里读懂意思,补了句,“回来抱你。” 等到所有的声响都消失后,她才拉开被子深呼吸。 渴求是双向的不假,就是、就是他吃太凶了!晚上就算了,今天早上就先不要了。 床头柜的卡通时钟精准报时,现在是六点四十,还不到从前晏柠橙入睡的时间,最近的作息真是规律了不少。 昨日饱腹,还不到吃饭的时间点,林寻舟在桌上准备了垫肚的小点心与柠檬水,她把水喝了,点心没碰。 日夜折腾起来,从港城寄回的包裹与带回的行李都堆在原处没碰,才想起拆。 近日为数不多的动笔都是黑白速写,林寻舟的人体……林奶奶的人像,以及昨天晚餐时刻接下的单子,舒悦窈想让闻落行试试什么叫做真灵车漂移,为她筹备一出活人葬礼。 晏柠橙自告奋勇,要了张闻落行的照片,准备为他手绘“黑白遗照”,这是今天的日程安排,也算是清晨不能放纵的根源。 否则哪还有力气画画! 她准备把“遗照”快递给舒悦窈,顺便将她的信都邮去新地址。 信件不少,大多是舒悦窈的信用卡账单与晏柠橙原本就不会出席的漫展活动,特别的有两封。 一个署名是万俟,晏柠橙亡故的恩师万俟有个儿子,随母姓,比她大一岁,但辈分上讲,晏柠橙算万俟略的师姐。 万俟略幼年学画,后来也一直在画油画,两人的交流说多不多,基本都离不开画作的讨论,有时他卡住,晏柠橙也会给些自己角度的建议,半吊子的亦师亦友。 万俟略开画展会习惯性的给晏柠橙寄票,这封看日期是65日送到的,那时晏柠橙在京,没想过后来回搬离,一直没空看,好万俟的赠票是手写,画展是本周末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另一份是ems的快递信件,信面落了不少灰,晏柠橙拿湿巾仔细的擦蹭干净。 收件人是舒悦窈,发件人晏柠橙恰也认识,齐明白,闻落行的助理。 奇怪的是日期是两年前的2016,发件地点是川省贵市中心人民医院。 月昇公馆的所有快递信件都由前台代收,再由物业管家派送,晏柠橙蹙眉回忆起自己收拾时因接林寻舟语音弄掉了部分信件,去玄关后够的场面。 怕不是当年谁手动碰到,落在了玄关后面,那些被扫开的灰尘,并不是即时沾染的。 她犹豫片刻,还是给窈窈发了消息,说明情况,随后会带着闻落行的“遗照”一同快递给到她的新地址。 林寻舟回楼下自己家洗的澡,上楼时换了衬衫和家居服,晏柠橙还懒散的穿着睡衣坐在信件前,光着脚。 他挑眉,没责怪,只是默默拿了拖鞋放到她面前。 “我今天、要给。”晏柠橙琢磨着如何描述,“闻落行画、画遗像” “……”林寻舟哑然失笑,旋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轻按她的小脑袋宠溺哄,“知道了桃桃。” 蜜桃成熟時 第56节 他捏着晏柠橙的下巴颏迫使她仰头,凤眼与蓝眸对视。 林寻舟不徐不疾道,“做与不做、什么时候要停下这件事上你有绝对的权利,不用特地跟我解释。” 长睫轻动,晏柠橙咬唇望着他。 “当然。”林寻舟亲她鼻尖,“桃桃这种表情会让我觉得你在暗示我,所以是吗?” 51三十七只桃掌中蜜桃。 晏柠橙搂着他的手臂仰头亲回去,软乎乎地回,“晚上、等晚上在,我白天还要工作呢,受不住你折腾。” “嗯?”林寻舟饶有趣味地逗他,“昨天是谁要运动的,再上面三分钟就开始撒娇说累,好像就让桃桃累了这一回吧?” 什么恶人先告状行为! 晏柠橙哼唧着说,“那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种好精力的!” 夜里搞完清晨晨跑还能去上班高强度用脑,人与人的差别有时候真的比人和动物还要大。 “嗯。”林寻舟颔首,满意回,“所以今晚试试桃桃不累的姿势?” 晏柠橙哽住,生硬的转折话题,“我们早上吃什么?” 林寻舟懒洋洋答,“看桃桃是想玩会儿,还是想吃现成的了。” 好奇心驱使着晏柠橙选前者,于是他们一起做年糕。 清早用石臼碾糯米开始未免过于追求匠人精神,林寻舟拿了给她做蜜桃大福的糯米粉代替。 大碗刷薄油,糯米粉加水和糖搅匀成无颗粒浆糊状,冷水蒸锅二十分钟,中途拿出来搅拌翻面一次,软糯的软白面团就好了。 林寻舟在菜板上蒙保鲜膜和油防粘,倒出微微放凉,揪了块糯米团递给晏柠橙玩。 这个举动实在太像家长宠孩子,每次做面食类总是给跑过来的孩子揪一小块儿的模样了,晏柠橙双手捧过来,想笑着问林寻舟,“今夕何年啊?” 又惶惑间意识到,在奶奶离开后,自己就再也没有类似的记忆了。 “我在你这里,到底几岁啊。”还是脱口问了。 林寻舟正垂眼准备着年糕馅,红豆被熬出沙来,木勺压碾得绵软无比,掀眼皮反问,“现在吗?” “哎?”晏柠橙把手里的糯米团捏出兔子形状,茫然看他。 林寻舟勾唇轻笑,“现在可能三、四岁吧。” 晏柠橙不解,“那别的时候呢?” 林寻舟手里的动作停下,眸光停在胸前白嫩的沟壑间,“要满十六,不然犯法。” “……混球!”晏柠橙拉起滑落到手臂的吊带娇嗔。 林寻舟不否认自己的行为,任劳任怨地继续调制馅料。 熹微的晨光洋洋洒洒了满桌,吸满了水的三色绣球盛绽,水蜜桃的清甜扩散开来,林寻舟剥桃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欲气。 晏柠橙第一次看觉得如此,看多了依然招架不住,她仿佛是林寻舟掌中的蜜桃,被剥去外皮、咬开果肉吞入腹中,最后会触碰到桃核,听之任之的在宽大的掌心里被盘玩。 “唔。”小动物般的喃喃。 林寻舟把水蜜桃切成小块,用糖腌渍着,挑眉温润问,“怎么了?” “没什么。”晏柠橙并不敢看他,垂着脑袋看绷起的脚尖,“我没有想不该想的。” 语言障碍最显著的特征可能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林寻舟狭长眼尾蕴着笑,玩味地戳破,“那就是满脑子都是不该在厨房做的事了?” “……”晏柠橙反驳不了他,她跳下厨台跑开了。 林寻舟什么都由她,等晏柠橙搂着兔子抱枕再挪着小碎步回来时,年糕已经包好了两种。 红豆馅和蜜桃馅,锅里有炒好的黑芝麻花生糖碎,香得拿人。 剩下的半块糯米团被切成小块,直接粘着花生碎或者黄豆粉吃。 清早不垫肚吃黏食对胃不好,林寻舟又很快手的做了杯香蕉牛奶给她捧着小口喝。 才出炉的年糕糯叽叽能拉长丝,红豆的绵密,在舌尖舞蹈,豆粉的清淡,能尝出原本的米香。 晏柠橙喜欢戴着手套把年糕揉圆,滚进黑芝麻花生糖碎中,沾得满满的再往嘴里送。 香而不腻,好吃极了。 饭后被牵着下楼去林寻舟家帮忙搭配本日上班穿搭。 他的衣帽间与晏柠橙设想里出入不多,有满满一墙的衬衫,黑白灰三色为主调,强迫症友好,分色系挂齐。 晏柠橙为他挑了禁欲系的白衬衫,立领领口有米色丝线的袖纹,触痕摸出来是他的姓,lin。 高定会配合顾客需求来,晏柠橙又触到另一件,也同样在社交距离看不到痕迹,但是有他名字的印记。 林寻舟该是很喜欢把私有物打上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回身对上穿衣镜,颈侧的草莓印迹显著,晏柠橙心间一颤。 “怎么了?”林寻舟接过她手里的白衬衫,抖开穿上,理直气壮地说,“桃桃帮我系扣子。” 晏柠橙起初是想从下摆系的,奈何人鱼线和腹肌过于惹眼,指尖颤着捏贝母扣,总是错开来,干脆从上开始。 锋利的喉结微微滚动,晏柠橙使坏的刮了下,又迅速为自己开脱,“对不起,碰到你了,下次我还会。” 皮得就很快乐,仗着林寻舟会在开盘前到公司无法无天。 憋着口气一股脑儿从顶扣到最底端,刚松了口气,余光里就出现条纯色的领带,绕在冷白、青筋微凸显的手上。 林寻舟神色泰然坦荡,薄唇开合,“桃桃帮我打。” 晏柠橙人生里除开小学时候大合唱,再没穿过要打领带配饰的衣物,她不会,无措地看着林寻舟讲,“可我不会。” 手被牵住,林寻舟慢条斯理地握着她教,“先绕过来,然后从这儿穿过去,往下拉……来,桃桃自己试试。” 很难说是谁占了谁更多的便宜,明明衣冠楚楚,偏偏心如鼓擂。 腿软,是被林寻舟抱回沙发上的。 白衬衫黑西裤,裤面平直无皱,穿得一丝不苟。 林寻舟捏到茶几上的金丝眼镜戴好,原本锋利倨傲的五官被镜片柔和些许。 “你近视吗?”晏柠橙眼睛斯文败类的癖好蠢蠢欲动。 林寻舟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我记得有给桃桃发过我的体检报告?左眼一百度,右眼一百二十五度。” “这样。”晏柠橙跪坐在沙发上伸长手臂,“抱抱。” 林寻舟笑着给她抱,轻按发旋,落下一个吻,“等我回家。” “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晏柠橙郑重的样子尤为可爱。 她的五官明艳,每寸比例都恰到好处,女娲毕业设计作品,大美人说软话的反差很棒,哭起来就更好看了。 林寻舟不能再想下去了。 晏柠橙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没有问舒悦窈讨要前任闻落行的照片当画像参照,她直接搜闻落行的名字,从校友红榜上找了张证件照对着画素描。 八开的纸,力求精细,放大后高清,效果才好。 碳棒簌簌地划过纸面,时钟转过大顿角,完成了八分,晏柠橙又仔细地擦蹭涂抹,顺便生成了图片模式以ps的方法使得素描更像照片,一看就能让闻落行对号入座。 她画完给舒悦窈邮箱发过去,才去抓手机准备通知她一下。 入目的先是太后的消息。 母女俩的感情很平和,谈不上亲厚,也谈不上淡泊,晏柠橙偶尔会回家吃饭,父母也常常买到她喜欢的食材和礼物提前联系后所来。 彼此都很享受带着有距离感的亲子关系。 上门前先联系确认,防止跑空或对方今日不想见人。 太后:【我最近心神不宁,想去道馆清修两天,桃桃有空陪我一起吗?】 遥想因为发错黄图手机湿水出门前,晏柠橙已经有两个月日夜颠倒没踏出家门半步了。 最近出门到是很多,只是多瞒着家里。 算日子,下个月是外婆的生祭,原本就该抽空去陪陪母亲了。 晏柠橙没有马上回太后,而是按部就班地先给林寻舟发消息。 你桃:【我妈妈想我陪她去道馆住两天,我今晚照常等你回家,明天陪她去道馆可以吗?】 林寻舟应该在忙,没能立刻回复。 舒悦窈的消息先到。 你窈:【看到了,画的特别好,惟妙惟肖,等会儿给你实拍效果图。】 你桃:【我这儿有你一份快递,连着素描一起给你寄过去?】 你窈:【哎?什么快递?】 你窈:【寄给我行,今年中元节烧纸时候我给闻落行烧一份。】 lin:【当然可以,桃桃是自由的,哪怕我们结了婚,你也不必事事顾虑到我的存在,想做什么做什么就好,通知我一下就行。】 lin:【图片】 林寻舟直接发了张日程表给晏柠橙,上面显示着他刚刚开完会。 人类双标,自己事事报备,允许晏柠橙先斩后奏。 你桃:【你好好哦w,我喜欢你。】 林寻舟的正在输入中很长,最后打出来的是:【我爱桃桃。】 晏柠橙捧起手机激动的原地转圈圈,动作过大,碰得画架朝侧边移动也不在乎,她趿着拖鞋“哒哒哒”的跑进多面镜子的舞蹈室。 林寻舟昨天应该有清理过些,只是镜面上繁体的“愛”字还明晃晃地留在原处。 意识到是用什么水写得后,镜中美人红透了脸颊。 有相敬如宾、亦有耳鬓厮磨,毫不怀疑时间再久些能做到相濡以沫。 是但求其爱。 人会无限度的贪心,希望汲取更多的爱意。 蜜桃成熟時 第57节 晏柠橙庆幸于自己的每个问题都得到林寻舟认真的回答,虽然时间的长短无法决定。 然事事有回应就已足够证明些什么存在了。 林寻舟开车回去,自己家和晏柠橙家的灯都亮着,万家灯火里,有为他亮的。 “怎么没今天就跟妈妈去道馆清修?”林寻舟把臂弯中的西装递给晏柠橙,在门口换鞋,朗声问。 晏柠橙灿然,柔和的橙黄感应灯落在她眼底的汪洋里,浮光跃金。 女孩子很认真地应他,“因为我答应了要等你回家呀。” 怎么能不爱晏柠橙呢? 林寻舟不知道,所以他吻上去。 52三十八只桃(二更)绵软酥骨。…… 防盗门没来得及被关好,电梯井和镂空连廊的风都涌进来,被炙热的体温趋避在外。 晏柠橙乖顺的承接这个长吻,她遵照着习惯去抱紧林寻舟的腰,在自己腿软前靠在他怀里借力继续。 每处都被激烈的亲吻弄乱,感觉到了手指在被勾起,有什么套上无名指,却又没有空隙去自习查看。 被抱着放进沙发后,晏柠橙才看清楚右手新的钻戒。 六角形完美比例切割的粉钻,折射着水晶灯的光芒,熠熠生辉。 “不喜欢吗?”林寻舟伸手去托她的掌心,认真观瞻起来,“我觉得自己的眼光还可以?” 岂止是可以呢,设计精妙不落俗套,周遭的小钻和主钻相互辉映,少有女孩子不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 她注意到林寻舟的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男戒。 取下后能看见内圈的花体刻字。 【xunzhu/ningge】 “什么时候订的?”晏柠橙的呼吸不怎么顺畅,轻声细语地问。 她喜欢这类首饰,深知订制的工期不会短。 这个大小的粉钻近期没有被拍卖过,而戒指的做工能到这个程度,必定出自某位大师的手笔。 从领证那天到现在不够。 从他们重逢那天至今,也依旧不够。 始终是介意的,晏柠橙偶尔会冒出三两个泄气的念头,如果自己没有手抖发错,那么现在拥有一切的会是她吗? 所以反复进行确认,意识迷糊和酒酣耳热时说真话。 “两年前。”林寻舟摸索着钻戒,钻石硌得指腹发白,他对视宝蓝色的狐狸眼,一字一顿的郑重回,“那时候我无意间拍到了枚粉钻,觉得很适合,所以订制了无主的婚戒,不管桃桃信不信,事实如此。” 林寻舟说了谎话,他要庆幸自己在过去的交流中从不撒谎,才能完美的演绎谎言。 时间是两年前,不过那时就刻好了晏柠橙的名字。 如何告诉她今天走到这步,全是自己处心积虑呢? 林寻舟有很多卑劣的阴暗手段和隐晦不可告人的念头,可他到底一件都没有对晏柠橙用过,直到她发错,才顺着开始场骗局。 他的手机不避讳晏柠橙,就放在外面,密码是她的生日,有时根本不锁屏。 只要晏柠橙想仔细确认,就能发觉他的微信好友中,有个叫她旧昵称“川中岛白桃”,用着她头像的“拟人号”。 过去几千条的日夜里,林寻舟有和这个自己登陆的号说早晚安,直到晏柠橙发错的那一刻,林寻舟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同时操控两个微信号转发。 打了时间不会精准显示到某一秒的误差。 晏柠橙当然没有和他表白,是林寻舟自导自演,他在豪赌,赌这局赢或者输,有幸赌赢了。 “那我就,当你没有骗我吧?”晏柠橙迅速的整理好心情,比起揣测无用的曾经和未来,她更屈从于现实这一秒钟的温存。 晏柠橙看过林寻舟的日程表,他整个下午都很忙。 上班劳碌、下班做饭,简直是人间炼狱。 晏柠橙主动提出让家里负责打扫的管家阿姨做好等他回家吃现成的,省心省力,林寻舟自是应允。 正赶上夏至,两广讲究吃荔枝,帝都传统则是吃面,而家里负责的阿姨是北方人,她们那儿讲究吃筋饼卷菜。 所以干脆都准备齐了。 大个儿的妃子笑在冰桶里镇着,枝叶脆嫩,表皮熟红圆润。 黄瓜丝、胡萝卜丝和鸡丝整齐的码在过水的细面上,旁边配了调制好的二八酱,二成芝麻酱,八成花生酱,顺滑香醇,裹在面条上口感浓郁。 一半冷水一半热水和面制出的筋饼捏起薄如蝉翼,柔软筋道,手轻扯而不破。 小炒丰盛,荤有青红椒搭配的香辣肉丝与韭黄炒鸡蛋,素是炒合菜与清炒豆苗,凉菜同样的一荤一素,松仁小肚切丝,搭配着北方特有的“老虎菜”,即凉拌葱丝香菜凉拌青椒,开胃爽口,下饼都堪称一绝。 阿姨给南北都兼顾了全面,小吊梨汤在炉子上小火煨着慢熬。 雪梨的果胶与银耳胶质都化在其中,晏柠橙是在林寻舟发消息说从公司走时才加的红枣枸杞,借了味,又没有煮破带渣滓,浓而不糊口,汤水甜而不腻,小半碗下肚,舌尖味蕾都被熨贴得舒服。 饱足无比的晚餐后,林寻舟陪着晏柠橙打红白机。 《超级玛丽》算是九零后的童年记忆,与七零后的青春。 晏柠橙幼年时见过父母一起打,只是打着打着总吵起来,不欢而散,后来一个人懒懒散散的打,从没有哪一次争气的通关。 某次母亲看到她在打,坐下双人了一小会儿,晏柠橙提及这件事,母亲笑着回,“其实我和你父亲以前通关过的。” 晏柠橙有点儿错愕,母亲放下手柄看向天花板,眼神里流露出怀念神色,“在我们还以兄妹相称的时候。” 后来晏柠橙没有在打过《超级玛丽》,直到林寻舟住进家里。 配合得当,几乎是一次性通关的,马里奥终于跳进烟囱里,游戏显示出第一个通关的积分。 晏柠橙还在怔然,旋即去抱林寻舟。 他们今天在地毯上开始。 该是顾及到晏柠橙明日要早起去道馆的事情,林寻舟克制的只要了她一次,时间被拉得有点儿长。 被□□得泪眼婆娑,模模糊糊的看到握在林寻舟肩头的手,钻戒散着漂亮的光芒。 不知道第几次从被窝里抽出手,黑夜里看向无名指间确认存在,旁边的林寻舟把她按回被子里,喑哑命令道,“不许再看了,睡觉,否则就做到桃桃想睡。” “林寻舟。”晏柠橙小小声唤着他。 女孩子的音色本来就轻,万籁俱寂的夜里更为绵软酥骨,林寻舟的呼吸陡然沉重,“我在。” 晏柠橙蹭着他嘟哝,“你在就好了,晚安。” “……”怀中人的气息逐渐安稳平静,反倒是林寻舟被这样抱着,失眠亟需平复了。 晏柠橙肤白貌美身体柔软,她骨相好,骨架大,说是暴饮暴食要运动,实际身材是真的很好,都胖在该胖的地方。 林寻舟把手放在她纤瘦的脊背上,指尖描摹着蝴蝶谷的突起形状,引得晏柠橙舒服的哼唧了两下,像是团上好的酥酪,固态,却能听他任他变换成各种娇俏模样,再捏紧点儿就会支离破碎。 他开始反思自己每次是不是要得太狠了,女孩子总是在结束后精疲力尽,累得很难有精神,躯体上的红痕没散就又填了新的,却明明只用了两三成的力。 虽然但是,似乎也没办法更改了,只好在其他地方多宠她补回来了,林寻舟这样想到,又亲了亲晏柠橙。 四川道源被视作港城道源之本,道坛讲究都大差不差,而晏柠橙近乎一窍不通。 她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前后都会配母亲来清修,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两人都不参与跪法坛、打扫、燃灯等道教法事活动。 清修在晏柠橙看来更像是种隐避世俗的亲子交流,母亲从商,平日里总在忙碌,诸事繁琐。 每年只有这种时刻能安心的关掉所有电子设备,卸下满身繁华疲惫。 纤长白皙的手指戴着闪亮钻戒,沏茶时日光透过窗棂打在上面,光芒夺目。 “妈妈都不问我什么的吗?”茶叶在热水里舒展姿态,晏柠橙抬眸,看向母亲,缓缓问。 岁月从不败美人,晏母今天素颜没化妆,打眼看过去,窥不到她已经年近五旬的模样。 母亲摇头,反问她,“我为什么要问你呢?” 晏柠橙不需要对这个问题作答,母亲自问自答地说下去,“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你到了嫁娶的年龄,有独立自主的人格,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了。” 白瓷盏里叶片沉沉浮浮,晏柠橙托腮聆听。 “桃桃喜欢什么人、想和什么人结婚,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有资格来选择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生活。如果需要我和你父亲出面进行把关的话,那我们就把关,如果不需要的话,那我们就尊重你的所有选择,这一生是你自己在过,不是我们的后传,不需要考虑我们。” 晏母转头看向窗外,山林里清幽,不知名的鸟儿驻足窗边,剪影振翅欲飞而没有离开,她说得很慢,道观的生活规律,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你能过得开心当然最好,不开心的话是决定苦海沉浮,还是自渡回头都可以。我跟你父亲这些年攒下了足够你无忧无虑一生的资本,为你提供能选择的权利,是我们为数不多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冰糖被抛入热茶汤里,噼里啪啦的碎开,晏柠橙眸光流转,今天算是坦白局,她终于问出了心底积压多年的问题,“妈妈当时为什么会嫁给爸爸啊?” 她很想知道,因为他们俩看起来并不爱对方,却对彼此的亲人和共同的子女绝无二话。 母亲莞尔,笑得很平淡,“我要是告诉你,我不知道呢?” 晏柠橙望着她,满是茫然。 母亲抿了口茶继续说了下去,“我跟你父亲青梅竹马,从我们俩父辈战场上出生入死约定彼此日后有子女要么结拜、要么结婚开始,就注定了一辈子的纠缠吧?那种感觉就是,从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你未来会是这个人的妻子,又刚好对方对你无微不至的好,太多年了。我年少时没爱过人,分不清友情、亲情和爱情的差别,稀里糊涂,亦没有思考过没有你父亲的人生会是什么模样。” “那时赶上你姥姥病重,把我的手放进你父亲的掌心,于是就领证结婚……后来的事情你差不多都知道了,先出轨那个是我,或许我们也曾经相爱过吧?但即便到今天,我也无法描述如果没你父亲存在,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没有经过艺术加工、粉饰词汇的描述总是颠三倒四,想到哪儿说哪儿的。 晏柠橙无法透过那双和自己一样澄澈的蓝眸再读懂什么,可她曾经在父亲那里听到过另外的版本,在父亲酒醉后,她有好奇地问过,“你爱我妈妈吗?” 那时母亲在外出差,父亲应酬完大醉,看着女儿笑起来,眼里是晏柠橙弄不懂的疏狂绝望,“我爱过她,然而爱会消失的。” 异曲同工的是,父亲的结尾也是摆着手要她回去睡觉,而自己立在原地摸着脑袋含混不清地念着,“不提了、不提了。” 饮茶后母亲午睡,晏柠橙睡不着,撑着竹伞遮阳出来转转,踢着小石子沿台阶漫无目的地逛。 有扎着单髻的小道童突然冲出拦住晏柠橙的去路,昂着脑袋问,“姐姐要算命吗?” 53三十九只桃以唇相贴。 晏柠橙是不信命理这回事的,如果一切都注定的话,人活着根本没有意思,给她算过最多的命的是好朋友顾意。 顾大仙原本和她一样是学艺术的,罗德岛设计学院念得好好的,半路出家为了追个女孩子改去念哈佛,还是神学院。 最后很不搭边的开始搞起算命事业,从塔罗牌到六爻八卦都手拿把掐,日常喊人摇个龟甲看看卦象。 富二代们行事往往不需要逻辑道理,只要不搞赌毒违法乱纪就谢天谢地。 蜜桃成熟時 第58节 故此爱好特别也情有可原,舒悦窈那种为了养表情包竖琴海豹拥有一座水族馆的都能被划为正常人的行列,顾意这种不太剑走偏锋的爱好自然能被大众接受。 晏柠橙捞人家不少宠物鱼回家,不忍心看失去宠物的老父亲在失去“事业”,常常敷衍被算命。 至于准头这事自由心证。 左眼跳财,那是真的,右眼跳灾,封建迷信。 原本想让顾意给选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领证,临时改做了诸事不宜的这天,也没有影响她跟林寻舟日子过得开心啊。 “姐姐不算命。”晏柠橙摇头轻声细语地回绝。 流水潺潺自山涧流淌而下,简易的竹筒装置起落,小道童没有挪步,只是认真地望着她,挠了挠头说,“姐姐眼睛真好看。” “……”晏柠橙不擅长与人交流,只能带着笑接下这句夸赞。 “如果遇到了蓝色眼睛的姐姐,就问她算不算命,把这张卡给他看。”英俊大哥哥的话犹然在耳畔回响,小道童连忙摸出卡片,举着说,“真不算吗?” 晏柠橙垂眼,手掌忽顿在虚空中,没做出摆手拒绝的模样。 那是张黑底的卡纸,上面是鎏金细笔的行楷,刚劲有力,铁钩银划。 【职业算命,不准不收费。】 像极了林寻舟的笔迹,少年时晏柠橙迟走,无数次用手机拍下过黑板上林寻舟的字。 只是今天周五,这人应该还在上班,看日程表午后有个会来着。 “姐姐?”小道童无措的收回手。 “我算。”晏柠橙颔首,坚定回答。 似是被她的前后转变惊到,小道童的第一反应是揉耳朵,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晏柠橙亦想笑自己,和母亲住一起不方便视频语音,有两天没见到林寻舟,很想念他。 想念到竟连相似的字都能吸引到她前去一探究竟了。 入道馆多少随俗,晏柠橙的长卷发随意的挽成发髻,用发簪固定,装饰的流苏随步调轻摇,棉质长裙柔软舒适。 小道童引着她往后山走,青石板边缘有青苔和不知名的野花冒出,前殿大概还在做法事,道语模糊悠长。 “姐姐进去就可以了。”小道童送手做请的姿势。 晏柠橙点头,提裙摆迈入殿门。 殿内的布置古色古香,古朴老旧的外木门吱呀作响,整排的红烛照亮昏暗室内。 雾白的帐幔后能隐约看到个正襟危坐的人影,长桌被帐幔隔断,茶已经提前沏好,水汽袅袅。 晏柠橙理了理裙摆入座,她从不喝陌生人递来的水。 道家以推算解签文算命为主,对方嗓音清冽淡漠,“施主算什么?” “都可以。”晏柠橙微蹙眉,心说声音也像? 紧接着她看到对方推出签筒的手,指甲剪得干净,边缘光滑,是为了方便进入自己那里,骨骼分明,手指瘦而长,青筋浮在冷白的肌里下。 日夜把玩过无数次的手,怎么会不认得呢? 晏柠橙猛地抬眸,听见耳畔悠悠带笑的声音,“施主别皱眉。” 林寻舟没有拉开帷幔,只是慢条斯理地转向茶杯,往晏柠橙在的方向推了推,“先喝口水。” 道袍内腕露出的腕骨和手掌连接处凹凸有致,漂亮有力,晏柠橙没忍住,俯身以唇相贴,轻啄了下。 “……”呼吸灼热掌背,又朝着手指喷洒。 十指连心,林寻舟的手指蜷缩又张开,虚咳掩饰,“施主这是做什么?” 晏柠橙单手打字,她没有直接撩开帷幔,只把手机推进去。 林寻舟低头,看到屏幕备忘录里一行大字。 【要破戒吗道长?】 打字倒是色胆包天了,实际行动也不知道跟上来。 林寻舟语气慵懒,“看你表现,不如先算命?” 晏柠橙耸肩,干脆利落的去抽签筒,竹签散着清淡的木香,抽完没看推回去给林寻舟,想看这人能算出点儿什么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林寻舟读诗平平仄仄,悦耳动听。 晏柠橙心说这个不会是你现场胡诌的吧? 她手快又抽了只签,这次自己念,看清签文的下一秒就气笑了。 竹签钢笔新写的字迹,行楷相当眼熟,“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晏柠橙再抽,掀翻签筒站起,气鼓鼓地伸手去扬隔断在他们俩中间的帷幔。 林寻舟反应不及,仰起头与她对视。 女孩子眸底有汪洋深深,居高临下地瞥过来,妩媚惊鸿的一窥。 晏柠橙同样怔然,林寻舟着了身黑色道袍,外袍穿得松垮,里衬却和他穿衬衫一样严丝合缝,因为姿势和光线的缘故,甚至能透过白衫描摹出精壮肌肉的轮廓。 不得不说,林寻舟这张脸搭配这样禁欲的装束,让人很想弄脏,拉下来同沉沦。 “怎么这么激动?”他抿唇笑了笑,伸手捏起刚才抽到的签文,不徐不疾地念出,“梦笑开娇靥,眠鬓压落花。簟文生玉腕,香汗浸红纱,不准吗?” 晏柠橙莞尔,反问道,“整筒怕都是你写的吧?” 林寻舟后仰由她看,漫不经心地回,“确实,不过桃桃今天的签运比较好,没有抽到这种的。” 他边说边随便捡了根签念起,“今晚可以做三次。” “……”晏柠橙脸颊绯色,跺脚嗔骂,“你做个人!” “啧。”林寻舟自嘲的笑了声,“我很想桃桃,见到就不想做人了。” 直球到晏柠橙完全无法招架的住。 她深呼吸,捻裙角跨过长桌,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眼神试探得到了回答。 晏柠橙弯腰对着性感的薄唇吻下去,林寻舟的手掌覆上她后脑,似有若无地加深了这个长吻,无所顾忌地汲取着对方的气息。 道馆里清幽,空气中还漂浮着焚香的气息。 他们在激吻,背德而快乐。 …… “你怎么会来啊?”晏柠橙枕着林寻舟的大腿,亲吻带来的余韵未消,心跳和呼吸都不太正常,尾音拖长带钩。 林寻舟勾她鬓角的碎发,“想你。” 晏柠橙去握他的手,一根根的捏过,细弱问,“那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呀?” “不惊喜吗?”林寻舟空着的左手去捏她的脖颈,指腹在向下点火,克制而隐忍的扣好了刚才自己解开的内衣扣,“提前跟桃桃讲的话,桃桃会考虑让我来吗?” 还真不太会,晏柠橙自己都说不好,会纠结起来吧? 毕竟是道馆,又跟母亲一起,来回其实也就三四天的光景,折腾一趟麻烦。 大概率晏柠橙会隐藏自己希望他来的想法回绝,实际怎样没轮到她,更不好说。 好在林寻舟没有给她纠结的机会。 惊喜、也诚然很想念。 道馆的晚餐是自助的形式,饭点又遇到了林寻舟,道袍被他穿得仙风道骨,晏柠橙打包选菜的功夫,回头他已经在与母亲攀谈了。 她拎着菜坐下,注意到林寻舟的婚戒摘掉了。 心细如他,事事周全。 林寻舟颔首,启口就是礼貌疏离的问候,“好久不见。” 仿若真是多年不曾谋面的老同学。 晏柠橙按着心跳对他点头,小小声回,“好久不见。” 该是生意场上和母亲打过照面或有过合作的关系,母亲多跟林寻舟寒暄了几句,还问她要不要坐下在这儿吃饭。 晏柠橙假作犹豫,伸手拆了打包好的盒子,表达同意。 道观食不言,大家同桌对坐安静的吃饭,没人注意到,晏柠橙早蹬掉了瓢鞋,紧绷的足尖踩到林寻舟的腿上。 天知道晏柠橙原本只是想踢他闹,结果被按着慢慢踩了上去,再往上就快到那里了。 晏柠橙把藕片咀嚼得粉碎,对明面不动声色的混球用眼神表达了愤怒! 林寻舟或许是谈金融领域的问题过于认真,或是一心二用做得很好,哪儿都没耽误他的。 “妈妈喝汤吗?”晏柠橙主动发问。 汤品免费,不便外带,在食堂吃倒是能打的。 晏母点头,“帮我盛一碗。” “我来吧。”林寻舟松开晏柠橙,起身理道袍,主动道。 晏母回眸确认林寻舟在远处排队,才附耳对女儿讲,“我觉得林寻舟不错,他看你的眼神算不上清白,这段如果过不好的话,二婚可以考虑他一下。” 和全世界父母一样的通病,每件事都给考虑明白了,且认定自家孩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林寻舟出众是吧,当不了头婚对象可以当二婚对象啊。 “咳咳咳。”晏柠橙被呛到,跟着回眸,眼神虚空撞到林寻舟,他忧心地看过来,又匆匆移开来,和母亲表示自己没事,就是吃的有点儿急了。 晏母笑着拍她背给女儿顺气,安抚讲,“你别激动啊,我就是说说而已,恋爱嘛,当然怎么开心怎么来,多考虑也不是错吧?” 晏柠橙这刻非常后悔自己提出了隐婚。 她想说三个小时前我们俩还在接吻,三分钟前还在进行亲密的躯体接触,林寻舟如果知道您考虑我离婚的事情,大概率会被气昏过去,快别说了,被他听到倒霉的是我。 54吃四十只桃纠缠悱恻。 晚餐结束后母亲与林寻舟还有事要攀谈,晏柠橙托故离开。 她原本就不喜欢人多处,母亲没有多想。 推开房间的后窗,江涛山川色涌进来,夏日的山间风微凉,吹得人通体舒畅,晏柠橙倚着窗棂发了会儿呆。 最近的一切都仿佛按了加速键,是她过去人生里不曾有过的进展。 十年夙愿,十天完满。 蜜桃成熟時 第59节 不是有没恍若梦中的错觉,只是每个惊醒的瞬间,总能抱到看到林寻舟,晏柠橙因此开始更期待明天的到来。 晚间无事晚睡,晏柠橙坐在客堂翻随手拿来的散文集,忽然听到院内有潇潇风声,披着件短外套推门看出去。 月色如积水空明,林寻舟立在中庭院种,英俊侧脸神情肃穆、一丝不苟。 上半身打赤膊,下半身是条灰黑的休闲裤,肌肉块垒分明、线条流畅。 宽肩窄腰、身姿颀长清瘦,有力的臂膀拉着长弓,晏柠橙眯起眼睛,能看到汗水顺过下颌的大钝角,滑到肩颈和胸膛,赏心悦目的躯体上,蒙了层细密的汗珠。 远处不知何时立了只箭靶,中心正插着只长长的箭镞,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开,长箭破风而出,直中靶心,将原来的箭镞顶掉。 弓道,很小众的竞技运动,晏柠橙对它的了解来自于看过的动漫,现实中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实战。 据说这种运动需要高强度的训练和练习者的坚韧心静来悟道,不为外物忧扰。 晏柠橙很安静的靠着门观看,不是某些节日,中庭的客房原本被包下,只住了她们母女俩,看来是母亲有邀请林寻舟过来住的。 母亲这就是引狼入室的当代版。 无意间撞到林寻舟月下这样弯弓射箭,次次命中靶心,谁能不心动呢? 她是知道林寻舟有这类竞技天赋的,高中时无意间见过他打气/枪,那时晏柠橙还跟莫莫是好朋友,春游定在海洋公园,园区里有经典的打气球换娃娃。 莫莫说自己恐高,拒绝玩游乐设置,晏柠橙就陪着她各个摊位前乱转,被打气/枪摊位里的大号美乐蒂吸引了目光,交了两百块钱,势要拿下。 然良好的视力并不能发挥在打中气球上,补交钱到第二次,刚刚握起气/枪,就听见身后莫莫爽朗地搭话,“班长能帮我们打一下娃娃吗?桃桃再拿不到的话,可能就要亏死了!” “……”晏柠橙机械性地扭头,看到林寻舟单手抄兜,目光半空相撞,她微微颔首,匆忙地挪开来。 林寻舟走近,冲她伸出手,“给我?” 晏柠橙乖巧地双手递到他手里。 下个瞬间气球破裂的声音频繁响起,晏柠橙后知后觉的把视线抬高,林寻舟气定神闲,从举枪瞄准到开枪,不过须臾间而已。 很快三个竖排的气球都被打爆,林寻舟抬下巴,淡漠问一脸吃惊的老板,“够了吗?” “够、够了。”老板拍大腿,抱下奖品格那只巨大的美乐蒂,递到晏柠橙面前,粤语夸赞说,“小同学,你男朋友真不错啊。” 晏柠橙那时的粤语水平仅限于能听懂,原本就说不顺溜,在林寻舟这儿更甚了些。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林寻舟替她开脱,转向她温润问,“你还有想要的吗?” 晏柠橙受宠若惊地摇头,小小声答,“没有了,谢谢你。” 林寻舟手指勾着板机环潇洒的转了圈,反向朝自己,交还给老板。 后来莫莫跟晏柠橙科普道,“林寻舟以前做过一阵子气/枪运动员,是ipsc(世界实用射击联合会)成员,拿过港城气/枪一级赛金盘。” 晏柠橙认真的记下,也有特地去了解过气/枪这门运动,还曾经试图入门。 实在太难了,她不得不放弃。 那只巨型美乐蒂现在还摆在父母家晏柠橙的卧室床上,枕枕头盖被子,在她不住父母家的日子里,美乐蒂就仿佛是替代她的存在。 近十年前的记忆,历久弥新。 晏柠橙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伸手搂住了林寻舟劲窄精瘦的腰,嗅到清冽的木质调和浓重的荷尔蒙,脸贴着隆起的背脊轻蹭,发出小动物般的呢喃,“唔。” “唔?”林寻舟回眸低笑。 晏柠橙抬眼,就着清凌凌的月色,坠进深邃含情的黑眸眸底,踮着脚把自己送上去给他亲。 风骤停,长弓落地。 温热的鼻息纠缠悱恻,唇舌被搅弄得一团乱,只顾着抱紧、再抱紧。 晏柠橙依偎在赤裸的胸膛前,指腹不安分的顺着肌里画圈圈,被捏住制止。 林寻舟喉结滚动,“别乱摸。” “坏人。”晏柠橙哼唧着吐槽,“你都不给我摸。” 林寻舟哂笑,“啧。” 晏柠橙不太费力的挣脱钳制,被纵容着继续自己的小动作,她环着林寻舟的脖颈吹气,细语绵软夸,“哥哥好厉害呀。” “桃桃。”林寻舟无可奈何地喊他,咬耳低吟,“告诉我,道家需要禁欲戒色吗?” 晏柠橙哑然失笑,“……” 过了小半分钟才磕磕巴巴地回,“需、需要吧?” 林寻舟狭长眼尾噙着抹痞气邪恣的笑,慢条斯理讲,“可我不信教,不必遵循,我心澄明,不用证道,所以纵欲无度也无所谓。” 仗着晏柠橙无力反驳,歪理邪说很有一套。 “要学吗?”林寻舟弯腰拾起落地的长弓,扬了扬手臂。 晏柠橙眨眼睛,“容易学吗?” 林寻舟轻笑,“看老师好不好。” 他从背后圈住晏柠橙,香水的尾调麝香侵略性十足,后背靠着结实精壮的胸膛,夜风都绕过她,心跳如战鼓鸣擂。 母亲就住在身后的房间里,客堂的大门没有关。 道馆、家长、露天。 多重的buff叠加起来,催得晏柠橙既害怕又觉刺激,可能她生性就追求某些极限。 修长漂亮的手指勾着弓在悠悠讲解,“腿要叉开来、腰在挺直些……宝宝乖。” 正经人是不是这样教学晏柠橙不知道,反正她的心思很少落在长弓上,林寻舟还在耐心的教学,“看准箭靶,平心静气,弓道讲究聚精会神。” “那你心静吗?”晏柠橙歪头凝视林寻舟的脸。 林寻舟低笑,“你在我怀里,我怎么静?” “哦。”晏柠橙若有所思,提及曾经,“你还记得以前帮我打气球拿过玩偶吗?” 林寻舟不假思索,“记得。” 晏柠橙追问,“你打得很熟练,经常?” “我只打过一次气球,为我未来的妻子,拿她喜欢的玩偶。”夜风中林寻舟的嗓音清冽含笑,神色张狂恣意。 晏柠橙望着他发怔,须臾后莞尔,“我替十六岁的自己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只美乐蒂,甚至现在还留在父母家的床上,回头抱回来给你看。” “乖。”林寻舟揉她脑袋,宠溺夸。 晏柠橙又认真的听了会儿教学,被从怀里放出后开始练习。 她静立,夜风擦蹭过脸颊,目光如炬,望着远处的箭靶,“好的老师。” 话音落下,长箭脱弓,直中靶心。 晏柠橙潇洒回头,对他敬礼,“我会成为你最出色的学生。” 没有任何男性能抵挡心爱的女孩子说这种话,林寻舟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他揽着晏柠橙的腰把人拽回怀里,薄唇点着鼻尖,喑哑问,“可以亲吗?我忍不住了。” 晏柠橙主动把自己献上去,缠绵的吻又落了下来,这次比上次更凶,力道大的仿佛快把她揉进骨血里。 夏夜晚间衣衫单薄,亲吻时林寻舟的手沿着后颈往下,仔细摩挲着,换气间隙舔着圆润耳垂念,“没穿?” “……”谁会在只有自己和母亲的房间里特地穿好内衣呢?倒是方便了他。 丰盈的弧度被大掌拿捏,晏柠橙呜咽嘤咛着提醒,“我没关门。” “没关门怎么了?”林寻舟逗她,“我看岳母大人还挺喜欢我的呢。” 晏柠橙噎住,没敢说她的确挺喜欢你的,因为你没戴婚戒,她以为我和别人结婚,准备把你规划进我二婚名单里,你醒醒,她是把你当女婿看了,但不是头牌啊! “放开。”晏柠橙软音嗔他。 林寻舟从善如流地松开手,没过多的纠缠,留了只手扣着腰扶她站稳后也收回。 晏柠橙揉着脸颊,顾盼生辉,小声支吾,“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去拿个行李,回家、或者我搬去你房间住吧……” 她越说声音越小,林寻舟饶有兴趣的逗她说没听清,被粉拳锤胸口,涨红的脸愤然骂,“混球!” 晏柠橙给母亲写了封信,大意是自己深夜忽然来了作画的灵感,就先回去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突然离去的荒唐行径,母亲对此十分的体谅,表示想画的时候当然要回去画了,不必多有顾忌。 今天倒是有些心理负担的,毕竟是欺骗。 道馆里行事总是禁忌而背德,拖着行李箱被捧着脸颊亲吻,林寻舟有认真征求晏柠橙的意见,“是睡我房间?还是我们回去?” 晏柠橙选了后者。 实际上在车库里就开始了,迈凯轮的前座放倒后足够大,可以覆过来出入,黑夜里车库无人,顶灯眼前摇晃不停。 小别胜新婚,今夜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才开荤后素了几天的林寻舟根本没有做人。 车里、玄关、沙发和卧室里都留下了透明的水痕。 晏柠橙的嗓子彻底哑掉,喊不住半个音节的轻和慢,人累得抬不起一根手指。 清早趴在枕边指使着林寻舟帮忙回母亲的消息,“你就说我画到现在。” 实际上与他欢好一夜,直到天明。 晏柠橙再睡醒时已是午后,游弋的日光洒落在红木地板上,林寻舟正在厨房忙碌。 有本带去道馆翻阅的散文集被摊开放在床头柜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简媜的《四月裂帛》,晏柠橙读书时习惯在扉页记录下日期。 这本散文是她顶喜欢的,少女时代常翻阅,能从中得到不少启发,后来每年清修时都带着重读。 大开的那页有在年少时做了标注。 “我知道,我是无法成为你的伴侣,与你同行。在我们眼所能见耳所能听的这个世界,上帝不会将我的手置于你的手中。这些,我都已经答应过了。”【1】 ——这些,我都已经答应过了,2010年5月20日 小楷娟丽,曾经暗恋未果的少年拿来安慰自己,只是这两天心不静,还没翻书读到这里,没能有新的批注,比如说“诸事圆满”。 而现在自己的批注下面多了行锋利遒劲的行楷。 ——我没答应,2018年6月20日,林寻舟。 55四十一只桃办公室内。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它操纵着人做不该做的事情。 蜜桃成熟時 第60节 晏柠橙习惯了在周末树袋熊般缠绕林寻舟的动作。 林寻舟会在晨跑结束洗完澡后再上床,晏柠橙并不会醒来,她闭着眼睛,精准的去抱住只巨大的清新薄荷抱枕,再多睡很久很久,直到在他怀里醒来得到早安吻。 再被哄着去洗漱,看他给自己做好早餐,共同进食。 只是这习惯养成有点儿过快了,港股九点半开市,林寻舟习惯九点前到公司从竞价买卖盘时段开始盯起,而怀里这只软绵绵仍在酣睡的大号布偶猫,显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桃桃?”林寻舟吻她额头,轻声唤。 晏柠橙睡得很实,对他的呼唤置之不理。 林寻舟叹气,到底没有推开她独自离去的能力,更不忍心把人吵醒问个清明。 犹豫再,只得转换了思路,“那桃桃陪我去上班好不好?” “唔。”晏柠橙似是不满意他的喋喋不休,哼唧着呢喃出句难辩的,“随便你。” 抱着人小心翼翼地穿好鲨鱼睡袋,巨大的鲨鱼脑袋罩起,足够蒙住整个脑袋,遮光挡脸一应俱全。 这天林氏集团所有在清早撞见过执行总裁林寻舟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大家是看着他们这位以清冷禁欲不近人情著称的老板,从副驾上宠溺地抱出只……小鲨鱼,公主抱着进电梯。 哪怕好奇心害死猫,也没人有胆量同乘电梯,纷纷站在电梯口目送林寻舟进入。 小鲨鱼被捂得严严实实,只有鲨鱼尾巴因为步调在轻轻晃动,可爱极了,勉强能辨别出鲨鱼睡袋里会是个女孩子,别的一无所知。 特助成有全背负着整个林氏的八卦之魂窍门得到进入办公室许可时,并没有看到“小鲨鱼”的踪影,估摸着应该是被安置在了休息室。 林寻舟喜静,他的办公室在26楼把边的最内侧,两面环窗,两面密闭靠墙。 套间的内间被装潢成了休息室,浴室到卧房一应俱全。 加班狂魔林寻舟曾创下过连续半月不回家的记录,办公室曾经就是他的住所。 “这是今天您的日程表……开市后预计股价在这个区间内……应总约了您中午共进午餐。”成有全尽职尽责地汇报着工作。 林寻舟翻着文件,倏然抬眸,“帮我联系下应慎行助理,午餐位置从两位改订成位。” 成有全提笔记录着,小心翼翼地发问,“需要告知对方新客人的名称吗?” “你这个位置有不少人想干。”林寻舟微笑,“成助理是想提前享受退休待遇吗?” 成有全摇头如拨浪鼓。 “对了。”林寻舟想起什么,他指了指墙面上的挂画,“我的新装饰画怎么样?” 成有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商科出身,这辈子和艺术都没搭过边,勉强能看懂是幅波澜壮阔地汪洋,色彩很舒服。别的再读不出什么来,更无法理解以简洁黑白灰为主的老板是怎么突然开始欣赏起艺术作品来的。 “很好看。”成有全诚恳答,“但我美术没及格过,不会夸。” 晏柠橙睡到自然醒,睡眼朦胧地看着雪白天花板……雪白天花板? 杂事纷纷扰扰的冲涌进脑海来,早上惺忪地搂着林寻舟不肯放,被抱起来换了鲨鱼睡袋,洗脸巾为她擦脸时躲避着闹讲凉,还要继续睡。 遮光帘很厚,暗无天日,不同于自家和林寻舟家的装修。 所以这里是? 林寻舟办公室的休息间? 熟悉的木质调让晏柠橙心神安稳,可爱的睡袋空间不大,无法舒舒服服的伸懒腰,她拉开胸前的拉链,藕白的手臂伸出去,不费吹灰地摸到摆在旁边的手机。 置顶里的消息明晃晃地挂着。 老公:【醒了给我发消息。】 备注还是那天让林寻舟帮忙给妈咪回消息,林寻舟哄着她改的。 你桃:【喵?】 老公:【等我。】 “哐、哐。” 屋门被叩响。 林寻舟是个哪怕在自己所属范围内,都持有良好教养的人,进屋必敲门。 “请进。”晏柠橙半身缩在睡袋里,迷朦时音色软甜无比。 正装熨贴的林寻舟携着明媚阳光走进来,弯腰揉了揉晏柠橙的脑袋,又低头吻她额头,含笑低沉问,“睡饱了?” 晏柠橙机械性地点头答,“饱啦。” “那我拉窗帘了?”林寻舟温和问。 晏柠橙哼唧着去抱他的手臂,脸贴着蹭了蹭,小声呢喃,“怎么带我来上班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林寻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家小宝贝儿自己起不来床,还非要抱着我不起床,不许我独自上班,我又不放心她独自在家,只能擅自抱来陪我一起了。” 混沌的记忆在反复攻击晏柠橙。 “桃桃乖,放开。” ——“不放不放就不放。” “……” ——“陪我睡觉!” “那陪我去上班?” ——“陪你、哪里都陪你去。” 晏柠橙僵硬地放开林寻舟的手臂,重新把自己塞进鲨鱼睡袋里,翻滚后面朝墙壁开始装死。 她人生里和异性同床共枕的经验都自林寻舟开始,第一次发觉自己起不来时话这样多、这样黏人。 林寻舟也不苛责,他笑着拍晏柠橙的脊背,安抚道,“没关系,我很喜欢带桃桃上班,衣服我帮你放在床边了,生活用品在桌上,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起就好,午餐应慎行约了我,你要一起去吗?” 晏柠橙嘤咛着应下,没来得及塞回睡袋的里小手胡乱摸索着,抓到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虚空里牵着晃动,“对不起,对你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她这个装扮来,林寻舟又不会飞,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林寻舟的,周一就玩csplay?高冷形象碎满地。 “那亲我作为补偿吧。”林寻舟乘胜追击。 晏柠橙沉默片刻后转过身,借着林寻舟手臂的撑力直起身体坐正,昂头去轻啄他薄唇,“可以了吗?” “勉强放过你。”林寻舟用拇指蹭了蹭唇角,意犹未尽道,“我先出去了,桃桃自便?” 给足了晏柠橙冷静的空间。 她又瘫倒看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的呆,才缓慢地坐正,看清楚林寻舟准备的一切。 从内衣到舒适的外穿,黑白撞色的连衣长裙,晏柠橙伸手拉开窗帘,刺眼的光芒涌进来,照亮桌面的摆件。 之前林寻舟帮忙收拾她的行李箱,对旅行套的护肤品和一次性用品摆置了如指掌。 洗护用品到压缩毛巾都带了,甚至还有简易的化妆包,鞋拿了黑色细中跟,刚好搭配裙子。 这是什么理智而清醒的恋爱脑人设? 遇到周一要工作、老婆缠着就带老婆来工作? 晏柠橙本人其实没多少所谓,逃避工作玩手机,只要瘫痪的地方舒服就好,有林寻舟在就更好。 对镜画淡妆,晏柠橙在涂口红时犹豫又放下,换了无色的润唇膏。 总是动不动亲他,就别留痕迹了。 她慢吞吞地吃掉只洗好的水蜜桃,又喝光大半杯冰美式,才发消息问林寻舟。 你桃:【我方便出去吗?】 老公:【当然。】 晏柠橙推开休息室的门,入目是明亮开阔的办公室,两面偌大的落地窗,窗明几净,风格与他公寓的类似,都是金属极简风……除了墙上格格不入的挂画。 灯塔矗立在风平浪静的汪洋之上,色彩浓烈妍丽,是晏柠橙年少时的油画作品。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有拿去义卖,获得收入捐赠福利院。 这幅加《海中灯》的作品售卖价格不低,不知为何会落到林寻舟手中。 见她频频回首,林寻舟推着金丝眼镜,主动解释道,“2010年,我在场拍卖会上,得到了这幅作品。” “那你知道,是我的画吗?”晏柠橙撑手,坐到他左手边办公桌空置处,垂眼问。 他们一个对光坐,一个背光坐。 光洒在晏柠橙水蓝的狐狸眼中,又被漾进深邃眸底。 林寻舟转着指尖的钢笔,似是而非地回,“早知道又怎样?” “不怎样。”晏柠橙顺着应下去,曾经是无可企及的存在,当下知道是我就好了,前尘休论。 很安静的上午,晏柠橙坐在林寻舟的身边,看他办公,侧颜锋利优越,执笔或是翻阅东西的举手投足间都透出无穷尽的魅力,她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摸索着纸面的手指无数次的进出她体内,性感的薄唇亲起来很舒服,被顶扣禁锢着的喉结突兀。 谁说的来着?认真工作的人最好看了。 斜对面的高楼是池氏的主办公楼,即舒悦窈家的产业,晏柠橙一会儿看风景,一会儿看林寻舟。 她看周遭风景时很近,看林寻舟时亦不算远。 回神时手已经抚落到他宽阔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按摩。 “桃桃会觉得无聊吗?”林寻舟合起文件夹,仰头淡声问。 晏柠橙心虚的摸鼻子,摇头否定,“我不无聊。” 长久、肆无忌惮的看着你正脸,怎么都不算是无聊的事。 大概是林寻舟有嘱咐过什么,整个上午都无人进他办公室,晏柠橙甚至不需要有多余的回避,闲散舒适与在家中无异。 她醒得就晚,很快即到了午餐时间。 应慎行晏柠橙相熟,和他妹妹应谨言关系尤其好,只是与林寻舟共同赴宴就餐,难免有忐忑。 事实证明晏柠橙的提前预设全白想了,应慎行不愧是个年少夺权执掌家族大业的人,和他对戏实在太轻松了。 午餐约在家粤式私房菜,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进门,包厢里就已经开始上菜。 “言言让我给你带的点心,正好你在这儿,我就不必多跑一趟了。”应慎行见到她神色不改,拎起了手中的礼品袋致意。 蜜桃成熟時 第61节 既不问为何跟林寻舟同来,也不问他们手上对戒为何是情侣款。 应慎行只是让服务员把菜单拿进来,要她再加点儿和自己口味的餐品。 事实证明林寻舟的安排永远不会让晏柠橙觉得难受,她全程需要做得只有认真吃饭与收朋友给的礼物,没别的事。 这家店的招牌菜是葱姜白切鸡与鼓椒牛肉。 白切鸡肉汁鲜嫩,外皮金黄脆弹,去了辛辣的姜片和新派的小青柠解腻,牛肉后切五分熟,内芯粉红,色泽诱人,摆盘十分考究,入口软糯汁水丰沛。 清口的甜品是燕窝椰子西米冰,手捣椰汁做的冰淇淋,入口椰香浓郁,燕窝和西米露的结合恰到好处,绵滑不失口感。 林寻舟与应慎行讨论事情之余不忘给她添菜,被喂到十分饱。 “成家的人要好好对人家,知道了吗?”散场前应慎行盯着林寻舟,认真嘱咐道。 应慎行比大家年长几岁,结婚生子早,妻女因意外丧生,在这种事上很有资格发言。 林寻舟牵着晏柠橙,与她十指紧扣,肃然回,“我知道。” 56四十二只桃领带绑住。 春困秋乏夏打盹,饱腹的午后无所事事,陪着林寻舟午休。 晏柠橙换了早上穿在睡袋里的吊带,回眸发现林寻舟大马金刀地坐着,还是西装革履的模样。 “你这样睡吗?”她颤着眼睫不解问,晏柠橙对睡眠要求颇高,夏日裸睡多。 林寻舟勾唇,“我是在等桃桃来帮我脱,毕竟早上有帮你穿好。” “……”听起来倒是很公平的诉求,晏柠橙迟疑片刻后伸手去解松他的领带,葱白的手指拨弄着纽扣。 离得实在过近,颈线牵扯着喉结滚动时的流畅线条同样拉拽着晏柠橙,耳后被烧得火热。 林寻舟的手覆上柔荑,带着她往下解,磁性温润的嗓音贴在耳畔响,“桃桃解的好慢,我都困了,这样快点儿,脸为什么这么红?发烧了?” 大掌扣着后脑压下,额头相抵,林寻舟探完温,似笑非笑地扬着眼尾讲,“没发烧,所以是因为给我解扣子?” 明知故问! 晏柠橙舞着领带去抽他,布料击打起来,犹如无物,很快就变成了林寻舟手中的“手铐”,捆着她束缚住双手。 “哎?”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做什么?” 林寻舟眼底蕴着阴翳危险,慢条斯理地勾着她的吊带,幽幽回,“午睡啊,桃桃既然不肯乖,那我只能绑住留在我身边了。” 就捆绑强制的确是晏柠橙性癖所在,也画过许多,只是地点变成办公室的休息间,当事人变做自己时,血脉在叫嚣偾张,描述不出的情绪,是刺激还是狂热? 难言喻。 “不喜欢?”林寻舟摩挲着她的腕骨,“那我解开?” 晏柠橙望着他,在漆黑眼眸里找到染满绯色的自己,她摇头,吻上贴近自己的手背,虔诚如信徒般低吟,“我很喜欢。” 喜欢你对我做的一切事情,我原本就什么都答应过了的。 林寻舟休息室的床不算大,一米五的单人床,平躺两个成年人略显束手束脚的勉强,抱姿倒是正合适的。 晏柠橙依偎在他怀里,听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 “你不睡会儿吗?”她轻声细语问。 林寻舟垂眸,坦然回答,“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只是单纯想抱会儿桃桃。” “这样。”晏柠橙了然,乖顺地窝在他怀中,又用脑袋蹭了蹭他,软语问,“你以前经常加班吗?” 休息室内置一应俱全,生活痕迹比林寻舟在自家楼下的平层还要多上不少。 林寻舟玩着她的发丝淡然讲,“是很多,主要是回家和不回,对以前的我来说,没有太多的差别,不如谋求更多利益来的实在。” 凡夫俗子而已,得不到心上人垂青时只能努力站到更高的地方,直到被看到、一直被看到。 晏柠橙追问,“那现在呢?” 林寻舟低声笑,“也无所谓,桃桃在哪儿,我就想在哪儿。” 最后先小憩的是晏柠橙,林寻舟的怀抱太暖,清冽的木质调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再醒是被窸窣的声响吵到的。 “吵醒你了?”林寻舟整理着领带问。 “没有。”晏柠橙跪坐在床上,张开手臂,绵软喊,“抱抱。” 林寻舟抱她在怀,揉着蓬松的长发说,“桃桃在给我充电吗?” “是呀。”晏柠橙甜声嘟哝着,“还没充满,再抱会儿。” 饲养员林寻舟先生尽职尽责的带了一整袋子的零食点心,连带着晏柠橙常用来娱乐的pad和网上冲浪的笔记本电脑等娱乐工具也都带来了。 晏柠橙盘腿坐在床上,双指滑动着触控板观阅万重最新更新的漫画,就应谨言新研制出的桃子芝士乳酪饼干。 《幻妙执志》阔别几年再度开始连载,万重一口气放出了这些年里邮件给她发的连载内容,不管是新读者还是老读者都能大快朵颐,直呼过瘾。 冻干的桃干和奶香醇厚的芝士融合在一起,被口感绵密湿润的黄油饼干夹住,多重碰撞起来,满足了味蕾。 红茶是林寻舟刚才送进来的,进门时还是热饮,开冰箱为她倒了半杯的冰降温。 “我出去开个会,一个钟头左右能回来,乖乖在这儿等我?”林寻舟如是嘱咐。 晏柠橙忙着看漫画,懒得开嗓答应,只勾了下他的手指表示自己听见了。 长篇无法一口气追到头,晏柠橙看到眼睛酸涩,推开笔记本又换了手机躺着追,被子被林寻舟叠成了团,贴合她的咸鱼躺姿势。 美物原本就是做app出身,技术上顶尖,网页版和app都高速流畅,登陆账号后可以云同步跳转到观阅界面,在追长篇漫画时使用感尤为突出。 晏柠橙看到疲倦,爬起来耸动僵硬的肩胛骨,推屋门走进林寻舟的办公区域。 午后日光西斜,不再似晌午那般浓烈,她负手立在油画前,指尖上扬,在快碰到画框时触电一样的缩回来,揉了揉后颈。 已经过去太多年了。 久到晏柠橙以为自己早放下了不能再画油画这件事。 其实是没有的。 被迫放弃的理想永不熄灭。 百无聊赖地挪步到林寻舟的“工位”前,不住勾唇发笑,上面有张a4纸。 钢笔行楷,骨气劲峭。 【无聊了你就喵喵喵w~】 表情还是抄了晏柠橙的便签条。 晏柠橙气鼓鼓地拿起笔写:【今天我就要汪汪汪!汪汪大队上分!】 她决定使点儿坏心眼儿,看看林寻舟回来时找不到自己的表情。 晏柠橙从休息室找了个厚坐垫垫着,缩进宽大的办公桌桌洞里面,挡板正好能够三面环挡住自己的存在。 玩了几分钟手机后,开门的声音响起。 头顶出现置物的响声,应该是林寻舟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之类。 脚步声渐远,接着又是开门声。 “桃桃?”温润嗓音离得极远。 林寻舟推开休息室门没找到人,又站在卫生间门口轻敲,没得到回应后推门,空空如也。 就开趟会的功夫,老婆不见了? 林寻舟蹙眉,疾步回到桌前拿手机,拨通了晏柠橙的语音。 长年静音选手晏柠橙无所畏惧,她冷静地把手机倒扣,视而不见。 林寻舟的视线很快锁定在桌面多得那行字上,心下了然,他不动声色地回到桌前,锃光瓦亮的皮鞋鞋尖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骨骼精致,因为落座的原因而裤脚微微上收,外踝骨凸起性感,晏柠橙的呼吸跟着一顿。 下一秒英俊的脸庞出现在面前,林寻舟漫不经心地勾唇,“抓到你了。” 晏柠橙的神色从惊愕变到平和温柔,因为吻落了下来,林寻舟弯腰,捏着她的下颌强行抬起去吻她。 办公室的门铃在这时恼人的响起,许久未停。 林寻舟拇指擦着唇角,把她推回桌洞里,直起身体回应,“进。” 成有全搂着需要签署的一打文件进门,对空气中的缱绻旖旎无所察觉,尽职尽责地讲着,“这些是需要您过目的,另外西城区的地刚刚会议上说过了,在具体推进方面这边想跟您确认一下,首先是……” 林寻舟大马金刀地坐着,双腿敞开,晏柠橙咬唇,忽然想要“报复”一下赢了追逐游戏的林寻舟。 白嫩的小手握到腰带金属扣时,林寻舟眼风下扫,给到个警告的眼神。 晏柠橙才不听他的呢!叛逆猫猫头,全是坏心眼儿。 今天的腰带是双卡扣的,不过得益于平时总被欺负着学着解开,没能难倒晏柠橙。 “啪嗒”微弱的金属声音响起,晏柠橙灵巧的解开腰带,能感觉到林寻舟整个人在紧绷,被西裤包裹的腿浮出线条。 林寻舟的体脂很低,青筋遍布全身,不发力时是皮下微鼓,用力时会直接鼓出,性感至极,手背上就有条最为明显,晏柠橙喜欢顺着它的凸显纹路描摹。 青蓝的静脉供血流回心腔,仿若带着她的触碰,一同把被点燃沸腾血液送递到胸腔,引发剧烈的共振。 晏柠橙的动作还在继续,这次触碰到的是腰腹部的青筋脉络,被她举动带起的收缩紧绷让其变得明显,指尖顺下去,和着他助理抑扬顿挫的工作汇报,隐没掉微弱不可察觉的粗重呼吸。 那处不知何时早就已经挺立,被解开囚禁放出的瞬间弹跳力惊人,径直打到晏柠橙的手心。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瞻到这里,虬结盘踞,也有青筋涌动,骇人之余更多的是无穷尽的欲情。 晏柠橙只是下意识的搓揉,滚烫的在掌心颤动,学着林寻舟往常的模样,轻描淡写的弄了两下,就能看到他缩紧的腰腹,呼吸在变得急促。 她微微扬起头,看到在滚动的锋利喉结,一种酥麻感蔓延上尾椎骨。 明明在掌控他,又为何带着自己如此? 林寻舟脸上仍然是那种八风不动的气定神闲,清冷如高山寒雪,晏柠橙迫切的想把他拉下来,和自己一样弄坏掉。 “你先出去吧。”林寻舟摆摆手,嗓音沉哑的支走成有全。 脚步声和门锁咔哒扣死的声音一同想起,晏柠橙生涩地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收起牙齿吞进去。 往日都是林寻舟为她做这种事情,全无经验,所以想试试。 “晏柠橙,停下。”林寻舟低头寒声讲。 蜜桃成熟時 第62节 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没叫出过自己的全名了。 像是在亵渎神明的快慰让晏柠橙不肯停下来,喉腔太细,而某处太粗,绝不搭调的努力,带来更深切的体会。 水光潋滟的蓝色眸底蒙了层氤氲,林寻舟的黑眸撞进来,卡在后颈让她吐出来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力道,他必须承认,自己是喜欢的,心爱的女孩在做什么,都让他热血沸腾。 手覆到她的头顶,安抚着讲,“难受要跟我说。” 晏柠橙其实没有多好受,但心理上并不排斥,粉腮鼓起又凹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凝眸对视时是惊心动魄的一眼,林寻舟难耐的按住他的后脑,让自己进入更多。 浊液喷溅前林寻舟有让她移开来,晏柠橙不肯,反应过来时已经尽数在她口中。 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林寻舟蹙眉用手掌接着,低沉沙哑地哄她,“吐出来,乖。” “……”晏柠橙摇头,抚着自己的胸口,张开嘴小小声讲,“不好吃。” 林寻舟不是第一次觉得她是来要自己命的。 晏柠橙被抱着去休息室漱口,又强行喂了水果点心压下去。 林寻舟忧心忡忡地拍着她的脊背问,“还难受吗?” “我不难受。”晏柠橙眼中亮晶晶地,抱着他的手问,“你喜欢吗?” 57四十三只桃溺毙其中。 林寻舟不假思索地摇头,违心答,“不喜欢,以后不要了。” 晏柠橙眉梢含笑,软乎乎地指责他,“撒谎!” 空调带出的风吹动着白色窗纱,林寻舟喂了颗润喉糖给她,揉着脑袋无可奈何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舒服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让桃桃来服务我,我舍不得,会心疼,所以不喜欢。” “那不舒服吗?”卷翘浓密的长睫毛颤动,晏柠橙追问道。 她在画漫画的时候画过许多次这种情景,所以学来对林寻舟实践,他的表现明显是舒服的,可事实呢? 林寻舟淡笑,摩挲着她耳廓,轻声讲,“听真话吗?爽死了。” 结局以晏柠橙把自己脑袋埋进被子之中,闷声要林寻舟出去,自己想静静,还被调戏“静静是谁?”而结束。 偃旗息鼓这方面,晏柠橙是有一套的,她缓了半天,重新玩起手机来。 朋友圈有熟悉的面孔,5g冲浪顾意发了新消息。 顾意(本日不算命版):【请问林寻舟时得了什么大病?非要人夸他办公室新的壁画?爷是正经艺术学院毕业的,能说那违心的话吗?】 你桃:【所以你觉得画的怎么样?】 在剑走偏分之前,顾意都沉浸在艺术海洋里,晏柠橙比他小两岁,但按照辈分算,顾意要叫她声师姐。 故此晏柠橙还挺在乎行内人在不知道出自自己之手时,对年少作品的评价。 顾意(本日不算命版):【别吓我,你这个语气仿佛吃了好几个林寻舟,快吐出来,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你桃:【那是我八年前拍卖的作品……】 顾意原本是秒回,晏柠橙发出这条后,他愣是缓了半天才发送:【我就说谁画的,怎么能这样好看呢?痛哭jpg】 你窈:【蜡烛、蜡烛、蜡烛】 你若:【蜡烛、蜡烛、蜡烛】 老公:【?你现在还在楼里吗】 顾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删除了这条朋友圈,晏柠橙原本在认真当乐子人,突然没了还有疑惑,就看到了新的。 顾意(埋头痛哭版):【本人家里蹲毕业,路边摊算命为生,不懂艺术、不懂鉴赏,所有人都给我夸林总的新挂画,谁不夸我杀掉谁。】 你桃:【倒也不必如此。】 顾意没再朋友圈回了,他是私聊的晏柠橙。 顾意(严肃版):【说真的,那幅画真的很不错,就是太久了,久到我认不清你的画风,因为林寻舟不是个会突然在乎装饰品的人,所以纯粹的在吐槽他找乐子来着。】 晏柠橙同样回得很认真。 她回:【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其实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自己都差点儿没认出来,太久了,久到连我本人,都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现在笔下画的喜欢题材的漫画,被许多人喜欢着,获利足够支撑晏柠橙的巨额花销。 她依然以作画为生,当然是好。 可最初最初的梦想啊,它远隔天涯。 谁都不敢肯定做了油画家的晏柠橙是否比现在生活的更好,画起来更快乐。 但有的选,和被迫选择,到底是不同的,还是会有遗憾。 顾意的“正在输入中……”一直亮着,却什么都没发出来。 你桃:【?】 顾意(严肃版):【我刚刚为你算了一卦,可我不敢说。】 你桃:【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吧?】 口无遮拦到给病床上差点儿不能活的闻落行补刀的选手,还有顾意不敢说的卦,那不听也罢。 顾意(严肃版):【卦象告诉我,你会重新开始画油画。】 你桃:【……借你卦吉言?】 顾意(严肃版):【我认真的,卦是这样的,算命人不打妄语。】 你桃:【那我有一天如果真能再无所顾忌的提笔,我就去街边给你立牌子,拉人给你来算命。】 林寻舟再进休息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美人纤细长直的腿倒放在墙面,长卷发海藻般披散,双手举着手机刷社交网络。 “咔哒。”响指清脆。 晏柠橙眼前出现林寻舟倒置的俊脸。 “你忙完了呀?”她梨涡清浅,笑着问。 华灯初上,室内没开灯,手机的蓝光幽微,林寻舟扯松领带蒙她的眼睛给遮光,去开了休息室的灯。 眼睛由暗转亮,一点点的适应起来,晏柠橙收回血液不畅麻了的腿,自己捏着小腿肚轻揉。 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到被冷落的左腿上,学着她的模样帮忙按。 “这是什么瑜伽姿势?”林寻舟不解。 晏柠橙偏头粲然一笑,解释说,“传闻腿搭在墙上有助于瘦腿。” 林寻舟乐了,“那由此是不是可以推论,搭在我肩膀上,也有助于瘦腿?” 一些旖旎时刻浮现在脑海中,从前面进来的时候,偶尔林寻舟会握着她的腿搭到他宽阔肩头,是更深的姿势,出入时紧密无间。 “……这是你的办公室!”晏柠橙娇嗔强调。 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解着西装马甲的纽扣,“所以桃桃可以在我办工作桌下口我,我怎么就不能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弄你呢?” 能把□□说得和吃饭睡觉一样寻常正经的人,晏柠橙现实世界里只见过林寻舟一位。 因自我溺毙其中,而无法抗拒,选择相守。 “你才下班。”晏柠橙往后缩,推诿道,“你看别人下班都有在认真健身的!” 她胡乱指向对面池氏的健身房里,自律的社会人已经开始了晚饭后的运动,林寻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抓住一根一根地吻过,抬眸问,“所以桃桃陪我去运动吗?” 晏柠橙语塞。 胡乱抓到手机打字举给他看。 【我们不会被人看到吗?】 晏柠橙不擅长面对陌生人解释自己和他人的关系,她被套着鲨鱼睡袋进来,势必有人揣度林寻舟的“金屋藏娇”,再光明正大的出去,似是不太好的。 “不会。”林寻舟斩钉截铁,“因为台球室在隔壁,这个时间,应该没有桃桃不认识的人会上来这层了。” 晏柠橙被牵着,第一次看清楚这层的布局。 林寻舟的办公室靠内侧,要穿过漫长的走廊,直到尽头处才能进门,也难怪如此僻静。 他的办公室把东边,西侧是他父亲老林总的办公区域,父子俩似乎都尤其喜爱台球这项运动,电梯入门处正对着的是片小型健身区域。 摆了跑步机、椭圆仪和划船器,器材都靠窗边,正中央的是个台球台。 “要来一局吗?”林寻舟温声问。 晏柠橙勾着他的小拇指虚空里晃悠,诚挚回,“我不会打。” 她是体育课装病选手,哪来的体育细胞呀。 林寻舟不以为意,从玻璃柜中取出两只球杆,“我教你,要学吗?” “那就……”晏柠橙刻意拉长了尾音,慢悠悠地讲,“先谢谢老师了?” 林寻舟抿唇,眸光晦涩,低沉道,“我劝桃桃别这样喊,会让我想搞一些师生的情趣。” 晏柠橙急切地松开手往后缩了两小步拉开距离,疯狂摇头,不来了不来了,不搞乱七八糟的都已经够多了,真玩大了会死的。 林寻舟揶揄地笑笑,解开袖扣向上挽至小臂中央,熟稔地用磨砂器打磨着台球杆,反手敲台子,命令道,“过来点儿。” 晏柠橙小心谨慎地挪过去,提出要求,“不搞师生。” “行啊。”林寻舟微笑,带了点儿轻佻的痞气,“喊学长我也不介意。” 事实如此,晏柠橙念书到现在,从同学变成学妹。 她叹了口气,认输喊,“学长。” 林寻舟扬眉饶有趣味地瞥她,“没让桃桃现在就喊。” “学长、学长、学长。”晏柠橙直接喊了三声,无辜地摊手看他,表现出副我就喊了,你奈我何的模样。 林寻舟气笑了,“你最好记得你现在皮得很开心的样子。” 晏柠橙迅速敛起笑容,正色开始想绑头发,腕骨处却抓了个空。 “给你。”林寻舟摸兜取出只黑色的电话圈托在掌心。 她长卷发,披散时不方便,常在家中,发圈随处乱丢,随处能找到,出门得很少,躺下前还有,起来后就忘了扔在哪里,还好有林寻舟帮忙托底。 丸子头蓬松圆鼓鼓的顶在脑袋上,晏柠橙握着球杆被林寻舟圈在身前,胸膛紧贴着脊背,清冽的木质调钻进鼻腔,球杆前端被架靠在打开弧度的大拇指处,夏日的单薄衣衫格挡不住体温的热意。 蜜桃成熟時 第63节 心跳在逐渐同步。 “大拇指上翘,尽量靠近食指,五指关节要弓起。”林寻舟教学时,低醇嗓音和炽热的呼吸都惊扰着耳蜗,晏柠橙下意识地打颤,“对,是这样的,放松一点儿,腰部再压低,注意力要集中,别看我,看球。” 很难集中。 尤其是哄着她把腰放低时,林寻舟自己也在压低,很难让晏柠橙不联想到某些后入的时刻,被诱导着下压腰部,狠而重的撞进来,思路在迷离溃散的边缘,被捏着下颌摆正。 林寻舟的唇擦蹭过她侧脸,似是而非地问,“在想什么?” “想你。”晏柠橙脱口而出实话。 林寻舟很轻地笑了声,“抬头。” 她乖巧地抬起,手被引领着动作,磁性悦耳的话在耳畔响彻,“注意观察,球、球杆、和球洞要在一条直线上,就像现在,用手腕的力量打出去。” 晏柠橙定神,攥紧球杆,猛然向前一击。 台球在酒红色的绒台面上径直前滚,两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精准的滚落球袋中。 进了! 晏柠橙欣喜的回眸,对上林寻舟噙着笑意的眼睛。 “我的宝贝儿很聪明。”他毫无保留的夸赞鼓励着,“再试试。” 接下来三个球也同样击中,林寻舟的视线追随着自家姑娘的动作,忽然觉得应该在家里也安置个球台了。 初学者晏柠橙信心满满,连续击打,雀跃地念,“是教练教的好。” 林寻舟也不推诿,只是问,“那有什么奖励吗?” 他顺势搂住盈盈一握的纤腰,再次贴覆上来,晏柠橙回身,轻啄他的脸颊。 “就这样?”林寻舟低笑,“我的学费不止于此。” 天旋地转间被抱坐到了球台上,球杆脱手,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侵略性十足的吻压下来,林寻舟细细密密的吻,似是要把每寸肌肤都打上他独有的烙印。 咬着晏柠橙的耳垂喑哑讲,“还是让我来奖励桃桃打得不错吧。” 顶灯明亮,晏柠橙推着他精壮的胸膛提示,“对楼有人。” 林寻舟嗤笑,继续流连天鹅颈,“凭什么只许他们运动?” 58四十几只桃日日夜夜。 明晃晃的灯光在眼底摇曳,晏柠橙颤着眼睫,任着林寻舟动作,予取予求。 指尖勾到捆头发的发圈,慢悠悠地扯散,长发如瀑四散下来,他缕起一搓捻在指尖嗅吻,更添几分旖旎的气息。 强势的吻再落下来,吮着唇舌攻城略地,晏柠橙被亲的晕晕乎乎,坠进晦涩的黑眸里。 她是很难拒绝林寻舟的,因为是林寻舟,所以哪里都可以。 有力的手臂横扫过球台,散落各处的台球噼里嘭啷地撞入球洞。 晏柠橙觉得自己好像是台球桌上的球,林寻舟是此道高手,每一只都必须撞入洞口,那是球的归宿,也是他的。 缠绵的热吻恍惚间停下来,眼睛被捂住,失去视觉后嗅觉和触觉变得格外敏感。 林寻舟唇瓣虔诚地贴着额头,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桃桃好紧张,是因为在这里吗?” “……”她的反应相对迟钝,却仍旧是情动的绯色模样,然攥皱衬衫的小手骨节泛白,颤栗比往常更甚,林寻舟敏锐的觉察到晏柠橙的不适,于是他停下来,认真的征询起意见。 做与不做这件事的主动权一直在晏柠橙手里,哪怕是开始后,他也总在认真的观察,是真的需要停下,还是慢点儿其实是快点儿的反义词。 人如果无法自控,与野兽无异,况且面对的是心爱的女孩子。 林寻舟百分百尊重她的想法。 “我。”晏柠橙的呼吸紊乱,吞吐半天嗫嚅出个,“还不习惯在这里。” 声音小的细若蚊呢,林寻舟明白过来,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她无法心安的交付。 “抱歉。”林寻舟抱住她,无关情欲的拥抱,安抚意味十足,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后脑的发丝,“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晏柠橙下巴颏抵在他肩头,眼神迷离的看着对楼灯火,反过来开解,“不是的。” 其实这里也不是不行,她知道林寻舟说过不会有别人来,那就是不会有,只是心理负担还没完全放开。 到底没在台球室,林寻舟抱着她怎么都没平复下来,进了休息间冲冷水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捞起盘腿发呆的晏柠橙,朗声道,“走了,带你吃饭。” “需要我再回到睡袋里吗?”晏柠橙指着角落柜子上的小鲨鱼睡袋。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来的,但估计是被这样捂得严严实实的,加班打工人总不会少,谁能保证电梯下楼时遇不遇到人呢? 林寻舟挑眉,拉开衣柜,指了指配饰区域的鸭舌帽,“那要看桃桃是想被我抱下去,还是自己走下去。” 五分钟后,鸭舌帽、太阳眼镜和口罩全副武装的晏柠橙怀抱着自己的毛绒笔记本电脑包包站在林寻舟身侧。 幸运的是电梯直上直下,没有开门进别人的尴尬局面。 这片的地下停车场极开阔,是几栋办公区域共用的,林寻舟的车停在专属位置,晏柠橙被护着坐进副驾那一刻,旁边的迈巴赫亮了下,车锁被打开。 “……”林寻舟关门的动作飞快,人几乎是下一秒就挡在了车窗边。 他护着自己的动作让晏柠橙心底一热,同时有些想发笑。 来人身材清瘦高挑,西装穿得熨贴精致,池在野是舒悦窈亲弟弟这件事晏柠橙还是上次热搜才知道的,此前她始终觉得,池在野这种人冷话少的角色能对窈窈体贴的无微不至,闻落行还没有危机感,真的不应该。 后来见证了池在野追应长乐,顿觉是什么冰山吸引法则? 现在看这位酷哥,觉得酷哥挺好,话少不用解释,池在野微微颔首算作致意,没有多余的话,开车走了。 “你目送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准备跟池在野共进晚餐。”林寻舟指尖敲击着方向盘,漫不经意地开嗓。 “不是哦。”晏柠橙否认,“我只是在思考。” 林寻舟淡淡追问,“思考什么?” 晏柠橙偏头看向他,严肃说,“你说他追我们家应长乐的时候,两个人是不是对视,看今天谁先把说话的份额讲完啊?” “不是吧。”林寻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桃桃不也不爱说话,我有说很多吗?” 晏柠橙嫣然一笑,换了粤语,腔调懒倦,“你冇咩?(你没有吗?)” 林寻舟字正腔圆地粤语回应她,“就算我有,都系因为钟意你。” 总要有地方是互补的,想来商场偶遇,茶馆叙旧,再到后来穷追不舍地问结婚计划。 哪个环节中,林寻舟有半分懈怠或话少,他们都不会有今天的幸福。 一段感情里面,全然对等的各走五十步中位数处相遇毫无可能,总有谁要多往前走上些。 林寻舟是多走的那个人,晏柠橙原本等在终点,因为看到他在奔向自己,忍不住龟速前挪。 “我觉得自己,最近讲话,流畅了好多啊。”她摸了颗柠檬薄荷糖含着,悠然讲。 林寻舟单手打轮利落地拐出车位,目视前方回,“我的感官上是,只是一直不知道桃桃是为了配合我听得方便,还是说起来原本就没从前吃力。” 晏柠橙莞尔,“是没之前吃力,大概是以前没有人日日夜夜陪着我,和我讲话吧?” “那就好。”林寻舟长舒了口气,感慨道。 晚餐林寻舟订了南堂川菜,笼统点儿解释即传统川菜,并不全以麻辣为主。 川菜的调味讲究,分类众多,有复合味如鱼香口更是庞杂精深、变幻多端。 这家的菜单对选择困难症非常友好,直接标注了口味。 家常味、鱼香味、糖醋味、糊辣味及最受大众喜爱的麻辣味等等口味分类。 包厢意在复现古人筵饮的场面,镂空亭台渗进月光,镜面茂林修竹状,折射着月光粼粼,交相辉映。 月下独酌,对影多人。 九色攒盒中有九种不同口味、不同做法的凉菜,最宜下酒,晏柠橙举杯与林寻舟相碰,上好的酱香型白酒,酒香醇厚浓郁、甘美回味,在嘴里交织出馥郁的香气。 菜陆陆续续的上齐,开水白菜汤色金黄,清澈见底,无半点油星,白菜吸满了汤汁的鲜美,入口在味蕾上跳跃,令人眼前一亮;鸡豆花色香味形器,似云朵绵软,入口轻盈,宛若豆花般细腻,又能吃出其与众不同;花开芙蓉的层次相当丰富,手钓鱿鱼鲜弹、甜笋脆嫩,加上特质的青椒酱,混合着春日独有的椿芽,多重滋味交叠。 既是川菜,便不能剔除麻辣口。 蒜泥白肉薄如蝉翼,肉质柔软,佐以红油和满满的蒜蓉,咸香麻辣;肥肠芋儿鸡麻辣鲜香,处理的干净的肠头不失嚼劲、鲜嫩的鸡腿肉与软糯到筷子轻夹就碎的芋头,三种食材碰撞出奇妙的口感。 主食选择了店家强推的珍珠肠旺饭,配料丰富,血旺嫩到筷头轻颤,脆肠弹牙,冲菜鲜甜,不必就菜,就能干吃大半碗。 店是新开的,还没有提供外卖和自提打包业务,晏柠橙还是第一次尝,实为惊艳。 她在港城几乎没有属实能一起吃饭探店的朋友,往日自己不喜出门,硬着头皮一个人来了,也顾及着食量和时间,浅尝辄止。 现在有林寻舟,解决不了的东西有他,也因为他在,一顿饭吃两个钟头不会觉得闷。 “笑什么?”林寻舟为她添了勺鸡豆花,白软似积雪堆叠。 晏柠橙咬着贡菜,含混不清地回,“人多了吃饭都要香一点儿?” 林寻舟唇线微微上扬,戏谑了句,“那以后要个孩子?” 这个问题从结扎选手嘴里问出来的话,就显得有些滑稽。 晏柠橙咀嚼的动作没有停下,认真的思考了半分钟,才回,“如果是跟你的话,会让我觉得孕育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嗯?”林寻舟发出疑问词。 晏柠橙吞咽下食物,擦着手严肃讲,“我的原生家庭谈不上不幸,即便我父母不再相爱,都给到了我足够的尊重、理解、以及支持我做一切事情的强大经济后盾。我曾经以为他们对我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比如说我从没想过会跟谁步入婚姻殿堂这回事,但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林寻舟没有插话,安静的聆听着。 女孩子搅着碗中清亮的汤水,从涟漪圈圈的水面上看到自己的蓝眸,粲然笑了下。 “就是、就是。”晏柠橙思忖半晌,流畅地讲出来,“没什么的,原生家庭没教会我如何爱人,但是我可以自学着爱你,总有一天能学好,不会做的比谁差。” 爱之一字,重如千斤。 林寻舟先是沉默,而后去握她捻着湿毛巾的手,体温互相渡着,四目相对。 “桃桃已经很会爱人了,不需要再多做努力。”林寻舟肃声肯定道。 晏柠橙摇头,“可是还不够哎。” 她慢吞吞地讲,“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多爱你一些呢。” “我也一样。”林寻舟正色答,“一样每天都在爱桃桃很多。” 如果晏柠橙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讨论是否爱彼此。 蜜桃成熟時 第64节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合口味的饭桌上,和议论菜色如何一样平常的吐露出爱慕,没有卡壳、不觉困难,就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饱餐后负罪感随之而来,晏柠橙捏着并不存在的小腹“赘肉”,表示今天自己要无氧运动一钟头。 她的健身设备简单,瑜伽球和空中瑜伽的吊带再多个呼啦圈,原本都安置在镜面多的舞蹈室,同居后被搬进了林寻舟的健身房。 椭圆仪的坡度由低到高,pad上放着热血动漫,在林寻舟没来之前,晏柠橙踩得很起劲。 来了之后,一切就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食色性也。 林寻舟穿贴身的运动背心时,训练得当的背阔肌衬托下,劲窄的腰显得更为精壮有力。 晏柠橙不自觉的吞咽口水,她从椭圆仪上下来,借用他的仰卧起坐设备,只是坐着,还没有开始,手机界面刷到的是最近风靡一时的悬空呼啦圈。 即倒挂在仰卧起坐凳上,除开小腿和膝盖有支撑点外,上半身和臀部完全悬空,靠腰腹发力转呼啦圈的运动。 光是看着就牙酸,核心力量必须非常强大才行。 “在看什么?”林寻舟好奇地贴过来。 晏柠橙划进度条到起始位置,喃喃讲,“感觉好厉害啊。” “这有什么难的?”林寻舟轻描淡写地抽过手机,有认真的观瞻了下动作要领,“宝贝儿叫声老公,我转给你看,不用看别人。” 晏柠橙扯他的衣角,运动内衣箍紧,抛出小半片莹润弧度,她仰视软甜喊,“老公。” 这谁能扛得住? 59四十五只桃健身室内。 林寻舟很快调整好仰卧起坐凳的松紧,自己倒坐上去,固定好下肢。 这个挑战有三分之二的身体悬空在外面,需要具有非常高的腰腹部核心肌肉力量。 林寻舟轻松上半身悬空,勾手示意晏柠橙把呼啦圈递给自己。 他套上呼啦圈,紧绷臀肌,腰胯部用力在虚空中略微打转,轻而易举的带动着呼啦圈摇动起来,动作流畅之极,一口气转起来没有停歇。 背心的下摆随着动作被撩拨开来,露出段冷白的紧绷肌理,发力的原因,腹部的青筋明显爆出来,在块垒分明的腹肌上凸现,向下顺着流畅的人鱼线隐没至休闲裤腰以下,看得晏柠橙口水分泌。 她不自觉的靠近林寻舟,单膝跪在仰卧起坐凳上低眸仔细的看向他。 许是怕摇晃的呼啦圈抽打到她,林寻舟连忙收起动作,卸下呼啦圈扔到一侧,直起腰身同她对望,“怎么了?” 晏柠橙眨眼,粉唇微嘟,没讲话,只是不安分的小手戳到鼓起的青色脉络,指腹滑动着越来越明显的青筋,轻声呢喃道,“我想知道它最后归到了哪里。” “你白天吞进去的地方。”林寻舟保持着上半身悬空的姿势,只有呼吸略微急促,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拨开自家姑娘额前散落的碎发,挽着别到耳后,“桃桃现在就想看吗?” 作死半途的晏柠橙疯狂摇头,却没有被放过。 今夜晴朗,弯月如钩。 月光铺洒在金属器械上,弧光清冷。 晏柠橙在瑜伽垫上平躺着,头侧两侧是有力的双臂,正在平板支撑的林寻舟离她近在咫尺。 运动扑打出的热意喷在她鼻尖脸庞,滚落的汗珠滴答点在脸颊,晏柠橙下意识地闭眼,又被蛊惑,磁性十足的嗓音诱导,“睁开眼,看我,乖。” 晏柠橙内勾外翘的狐狸眼听话的圆睁,映出荷尔蒙爆炸的林寻舟,他脱了背心,理由是“湿了”。 打着赤膊做平板支撑,再度展现了优越的核心力,他能坚持很久,晏柠橙身侧的指尖在异动,迫切的想触摸紧绷的肌理,去感受他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林寻舟由平板支撑转而撑起手开始做俯卧撑。 忽远忽近的距离不断摧毁着晏柠橙本就残存不多的理智,吻覆落下来时,她打开自己去承接。 翻身被拢在林寻舟上面。 “我累了,桃桃今天可以先自己来吗?”林寻舟狭长眼尾蕴着浓重的情欲。 水光潋滟的脸眸中色授予魂。 同样遍布青筋的地方缓慢的埋入晏柠橙体内,带出阵阵颤动与惊呼,腰窝被宽大的手掌卡住。 尾椎都酥麻,晏柠橙视线里摇曳的是灯影,清明的是林寻舟深情的瞩目。 如果水要流向她,她该拿什么阻止? 只能交汇,共同奔向更远的地方。 体力到底是不如林寻舟的,在上面没多久便哭唧唧的喊累,回到了俯卧撑的姿势,丰盈被结实胸膛压扁成团,呜咽着化作汩汩流水。 晏柠橙被清理好抱到沙发上,林寻舟把手机给她玩,自己去厨房切水果弄饮品。 她才认真看了眼刚才健身房中忽略的语音通话和微信消息。 比较熟悉的人都对晏柠橙的作息状态有一定的了解,晚上十点钟,对婚前的晏柠橙来说,正好算中午。 万俟略:【未接通语音】 万俟略:【图片】 万俟略:【这张是我没想好要不要在展会中放出的画稿,总觉得差了哪里,师姐如果有空的话,方便帮我看一眼吗?】 这位师弟偶尔会找晏柠橙帮忙提点儿意见,独立创作者的思路想法不得为外人而知,能被指点的其实不太多。 万俟略联系晏柠橙看画的频率不算高,每年能有个三四次撑死。 他现在算得上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油画家,人倒是如旧的谦逊有理,没有所谓的艺术家怪癖。 晏柠橙对这位“师弟”的印象不错,能帮忙的时候愿意尽力帮忙,每年都会见面一次,在老师的祭日。 不过今天不行,晏柠橙回眸看厨房里忙碌的林寻舟,还要陪某个喂不饱的,要早睡。 你桃:【我回头帮你看看,今晚有事。】 万俟略秒回:【好的,我不着急,辛苦师姐了,另外你有收到我寄的展会门票吗?】 你桃:【啊,我收到了,忘了告诉你了。】 万俟略:【那师姐会来吗?】 晏柠橙揉了揉脸,她说不好,是会出于兴趣爱好去一些展会,从前万俟略开过两次画展,出于同门和鼓励,都有到场。 只是现在他在画坛的地位足够稳健,这次还是全球巡回画展,光是国内就有八个城市,晏柠橙不觉得自己需要次次捧场,更不觉得自己去或者不去,还能宽慰到对方些什么。 她讨厌人多而密集的地方,于是从心回:【我没想好,想好再通知你。】 “怎么了?”林寻舟端着盘去皮的脆桃,用金属叉子戳着喂到她唇边,“张嘴。” 晏柠橙咬住桃子,咔呲咔呲的吃掉,随口回,“有个朋友,问我去不去看展。” 林寻舟颔首讲,“所以桃桃要去吗?时间地点给我,我陪你一起。” “你好好哦。”晏柠橙咽下桃子,自己伸手去戳另一块,“不过我没想好去不去,倒也没有关系好到他开展,我必须到场的地步,这桃好甜哦。” 林寻舟笑笑哄她,“那就多吃几块儿,反正等下还有运动。” 晏柠橙捧着盘子往沙发内缩了缩,打商量道,“今晚能少做点儿吗?” “两次?”林寻舟征求意见。 “一次。”晏柠橙讨价还价。 林寻舟冷漠地加价,“三次。” 晏柠橙举手投降,捏着他的手回,“两次挺好的。” 翌日晏柠橙特地为自己订了个闹钟,在第三次响起后艰涩的爬起来,对上林寻舟含笑的眼眸,轻锤他胸口,嗲气问,“你笑什么!” “笑桃桃关闹钟的姿势可爱。”林寻舟轻啄她脸颊,“像是只伸懒腰的小猫咪,挥舞着爪子到处寻找声源。” 晏柠橙瞪她,气鼓鼓地讲,“我、晏柠橙、今天绝对不会赖床粘着你!” 林寻舟哂笑了声,“桃桃可以不赖床,但不可以不粘着我。” 时间还早。 晏柠橙把自己缩进薄荷气息十足的泠冽怀抱里,捏着他的手指不放,小小声嘟哝起来,“你不会觉得烦吗?” 在工作的时候身边总是多了个人,不会受到困扰吗? “不会哦。”林寻舟模仿她平时的口癖,“我只会觉得更有动力做事情,因为桃桃在休息室等我,所以今天必须早点儿下班去陪心上人。” 晏柠橙若有所思,“这样啊。” “是这样。”林寻舟附和。 晏柠橙继续讲,“那我下次画画,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搬个椅子坐我旁边看我画?” “可以啊。”林寻舟爽快的答应下来,“让我们互为彼此deadline神器好了。” 林寻舟说到做到,他真的会在闲暇时陪晏柠橙画画,并不发出声响,工作的笔记本薄膜键盘,敲击时几近无声,时刻的关注着她的一切需求。 快见底的水杯总被补到八分满,果盘里消耗的快的水果会被补齐。 去蒂的白草莓、横切去皮的橙子片和晶莹剔透的提子肉是近日晏柠橙除开桃子外的心头好。 长时间握笔保持同个姿势,手腕会受不了,晏柠橙会保持过一会儿停一会儿的画画频率,林寻舟会在这个时候拉她进怀里,并不作别的,只是认真的揉着手,手法一次比一次更专业。 她在林寻舟的陪伴下想脚本、画稿线、上色、最后是令她满意的成品。 恍惚里认识到原来并非自己作画时需要孤僻背人的安静的环境,而是要看陪伴在旁的那位是不是林寻舟。 晏柠橙也常陪林寻舟工作,他开视频会议时,晏柠橙就趴在摄像头找不到的地方玩手机,正常的翻阅文件处理事情时,就坐在他旁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上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常有半天不讲话的时刻,却不觉得有什么,翻阅文件和翻书的声音在交流着彼此的存在。 偶尔起不来床或者没有画画计划的时候也会陪着林寻舟去上班,她在休息室里安置了个粉红色帐篷,拉起时密闭空间逼仄而有安全感,躲在里面手绘黄漫,不担心被谁撞破。 林寻舟公司的人似乎也已经习惯了隔几天见到自家老板搂着只新的“生物”上楼。 开始是小鲨鱼、后来有熊宝宝和小鳄鱼,可爱百变。 下班时往往选择自己“伪装”后离开,小半月来没有被谁撞破过,倒也自在悠闲。 林寻舟是个顶好的伴侣,提供绝对的情绪价值,会在发觉晏柠橙提笔起落又扔开时问她要不要做点儿别的。 画不出来是创作者遇到的最大瓶颈,晏柠橙卡这幕卡了许久。 剧情到暴雨天,女主冲出家门,在昏暗的巷子里有一次和撑伞的男主重逢。 雨天对于晏柠橙来说实在称不上什么好天气,除开与林寻舟领证一事外,于她本人总和“不幸”挂钩。 蜜桃成熟時 第65节 卡了几天,正赶上暴雨连天滂沱,再提笔又落下。 “怎么了?”林寻舟从后环抱住她,温润问。 晏柠橙抚摸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无奈答,“我好像有点儿画不出这一幕。” “那要出去走走吗?”林寻舟下颌抵着她的发旋,提议道。 窗外雷雨交加,绝不是个散步的好天气。 晏柠橙迟疑着回,“现在吗?” 林寻舟笃定,“就现在。” 晏柠橙盯着他,旋即点头。 大雨如豆,噼里啪啦的叩问着地面,水流卷着花瓣和绿叶朝低洼处蜿蜒奔走,昏黄的路灯打出粼粼波光。 他们渡水前行,凌晨时分,路人稀疏,雨幕模糊了视线范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林寻舟与晏柠橙。 巨大的伞下风停雨止。 晏柠橙忽然驻足,林寻舟垂眸望向她。 “零九年,我们也曾有一次这样共行雨中,你还记得吗?”她徐徐开嗓提起。 九年前的事情,林寻舟不假思索的颔首,“记得,八号风球。” 晏柠橙粲然,“其实我当时有两把伞,只是想跟你打一把而已。” 身旁人是自己的丈夫,少女的暗恋心思都能拿出来抖一抖,当作桩笑谈。 “不重要。”林寻舟淡然回,在她茫然的注视里,缓慢吐露真相,“因为我那天原本带伞了,但桃桃问了,我干脆说自己没带。” 大家都机关算尽,才换来那年共伞下山的机会,再多说就没意义了。 “林寻舟。”晏柠橙字正腔圆地唤他,“你不会是很早之前就喜欢我吧?” 林寻舟冷肃答,“没有。” 晏柠橙松了口气,就听见他说,“我只是爱你而已。” 伞倏尔倾斜,接着被林寻舟猝然收起,大雨悉数落在两人头顶,冰凉的雨水冲刷着繁复心思,林寻舟拉她的手,暴雨中狂奔。 晏柠橙没有方向,她只是跟随着林寻舟的步调。 去到哪里都好,反正他们都不会松开彼此的手。 风雨迎面而来,晏柠橙昂着头去承受,这一瞬里她没有别的感受,只是向前、再向前,忽然灵光乍现,领悟到了笔下女主冲出家门时的感受。 逃离不喜欢的环境,找到全新的自己。 不敢面对什么就去直面什么,难捱也要捱过去。 林寻舟是那种会把她抱在怀里不受到丝毫伤害的绝对爱侣,也是会在狂风骤雨里紧紧拉住她手陪她共面对的人。 晏柠橙无条件爱他。 60四十六只桃偏爱娇纵。 暴雨中被淋成落汤鸡这回事,如果是一个人算惨,如果是两个人,那算浪漫。 温热的水流划过肌肤,被林寻舟抱着冲洗,沐浴露打出丰沛的泡沫,冗拢着玲珑曲线。 “宝宝等下要画画,还是陪我睡觉?”低沉磁性的嗓音混着水声,在耳畔如塞壬的咒语。 晏柠橙的指尖划过因抱着自己而发力拱起的背阔肌,在他耳畔低喃,“我陪你。” 唇在下一刻被堵住,呜咽与嘤咛求饶盖过流水汩汩声。 从浴室到落地窗前,晏柠橙吟哦着,林寻舟一次比一次更深。 卡了几天的阴雨幕被流畅的画出来,实践是最好的老师,晏柠橙下笔如有神。 从衣料沾湿贴着皮肤的通透感,再到发丝打绺的走向都变得手拿把掐。 再上次淋雨,还是年幼时巷口里扔伞,看着奶奶车祸逝世的地方,仰天长啸,晏柠橙似乎不再怕淋雨了,反正身旁有林寻舟在。 万俟略需要晏柠橙帮忙掌眼的是副巨型画作,油画这种东西,光是看照片多少会有色差。 寄过来的那天晏柠橙有陪林寻舟上班,两个人一起从代收处把画搬回的家。 晏柠橙戴好口罩与护目镜才站到林寻舟拆好的油画前。 万俟略画得是幅原野,风吹草低见牛羊,近得有牧人衔草慵懒,远景有长河落日圆。 绮丽壮阔,合适在个人作品展上出展。 林寻舟看她防护后眼神有点儿错愕,忧心问,“你没有关系吗?” “还好吧。”晏柠橙闷声答,口罩是医用带气阀的n95,呼吸谈不上困难,却绝不算好受,她解释道,“我平时看油画展就带口罩,没有再发生过敏问题了,不用担心。” 这幅油画还没有装裱,颜料是能直接触碰到的,所以她还加了护目镜和pet手套。 画工与技巧都无可挑剔,但就如万俟略自己说的,总觉得哪里不对,想改,又不知道从何下笔。 晏柠橙坐在椅子前,一寸寸得看这幅画,还用上了放大镜。 林寻舟不懂油画,他在工作之余蹑手蹑脚的进来送吃食,不曾打扰。 良久后晏柠橙举放大镜的手停在落日和草原的连接处,横向缓慢地划过,终于明白过来什么。 她没有第一时间跟万俟略说,而是匆忙回到自己工作台前,下载了许多张草原落日的图片,反复来试色确认自己的构想是否准确。 最后她拍下画面的过度处,打字回万俟略。 你桃:【唯一的问题是色彩过度有问题,临近天际的草原会有不一样的晃光出现,你看我挑出的这几幅草原落日摄影图,这里的色调并不对太对,青黄相接处是泛着蓝光的。】 晏柠橙是罕见的四色视觉者,比常人能多看到百倍的色彩,打比方说阴影中,普通人看到的是灰色,而晏柠橙看到的是五彩缤纷,翡翠绿色、紫色、紫丁香及亮蓝等等。 这是种与生俱来的色彩敏锐度,和技巧与观察无关,只能说是老天爷追着赏了碗饭。 万俟略恍然大悟,连着语音说了好几个“谢谢”。 晏柠橙接下,继续问:【那这个缺失的蓝色调,需要我帮你调出来吗?还是你自己来?】 万俟略:【能麻烦师姐吗?你碰颜料的话不会有问题吗?】 你桃:【没事,我会做好防护的。】 林寻舟进来给自家姑娘添水时,发现她正在穿防护服,热切的召唤他,“正好你来了,等下再走。” 林寻舟欣然应允,他要做的是帮晏柠橙挤出想要的颜料到盒里,她这副武装不怎么方便挨个扭开挤出再盖死。 两人配合得当,晏柠橙手持调色盘,悠然哼着歌开始调色,林寻舟退到一侧抱臂倚门看着,视线追随着女孩子的动作,黑眸中流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晏柠橙仔细的混合着色彩,在色卡上挨个尝试。 调制出特别的颜色往往要花许多时间,需要凝神静气。 林寻舟看了会儿,挪到窗边把窗户开得更大,指尖猩红明灭,他为自己燃了根烟。 墙壁的挂钟划过大钝角,防护罩中蒙了些许的雾气,晏柠橙捏着色卡在油画的连接处反复比划,长吁出口气,好了,就是这样。 她把色卡放到架上等烘干后寄走,回眸看向在“等”自己的林寻舟,软甜讲,“我好啦,我们可以换个房间了。” 林寻舟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下来,手机里敲好的999被迅速删除。 离开画室后,他帮着晏柠橙脱掉防护服扔远,拉着人站到通风的落地窗前,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亲下去。 急风骤雨般狂热的吻,带着清淡的尼古丁气息,晏柠橙眉眼弯弯,环抱着他的窄腰回吻,唇舌纠缠。 “我很担心。”林寻舟轻揉她的后颈,像是在摸着块无暇的稀世白玉,低吟道。 晏柠橙鼻尖抵着他高挺的鼻梁,姿态亲昵,一呼一吸间都抢夺着彼此赖以生存的氧气,“那为什么不阻止?” 林寻舟蹙眉,答得恳切,“因为我爱你。” 不知道哪天开始,他们开始无所顾忌的提及“爱”字,它平常如吃饭喝水般的贯穿在生活的每个角落。 是每日对坐进食时互相夹的菜、是凌晨四点钟欣喜叫醒对方看的昙花一现、是做到东方既白不论今夕何夕的狂热。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我会站在你身后,时刻保证你过敏要倒下时抱住你,为你处理好一切,把你会受到的伤害和痛苦降到最低。 “我好幸运哦。”晏柠橙挠着他的侧腰轻声感慨道,“与子成说,三生有幸。” 在与林寻舟领证构成婚姻关系前,晏柠橙从未对自己的婚后生活有过什么期待,她年幼时候,爷爷还没有离休退下来,都是奶奶独自拉扯着她,连同桌吃饭的次数都少,后来父母的关系又颇显离奇。 造成了晏柠橙对构建亲密关系没什么信心,她自觉是个情感淡泊的人,年少时许多曾彻夜倾谈的网友都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聊天不习惯自己先提及由头,以至于交往里总靠对方足够热络,才能延续友谊。 林寻舟不一样,她如果没能在林寻舟怀里醒来,床头柜一定有便签、手机里一定有他的消息。 工作忙碌没能及时回复,会在忙完的第一时间找自己讲刚才在做什么。 在林寻舟这里,晏柠橙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偏爱娇纵到极致,算首选、是唯一。 没有生物能招架住这样猛烈的爱意。 盛夏在聒噪的蝉鸣中到来,晏柠橙第四次来林奶奶这儿,俨然轻车熟路到比林寻舟更像孙辈。 她刚进门,雪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到了怀里。 晏柠橙双手捧着猫猫头搂在胸口,低头亲昵的和它贴脸,甜声问候,“喵喵喵。” 雪球嗲声嗲气的回应,“喵~喵呜~” 林寻舟无可奈何地被堵在门外,看两个大可爱进行加密交流。 晏柠橙着天蓝色的伞裙,俏皮可爱,凝霜雪的皓腕上坠着林奶奶送的玉镯。 玉器要人来养,她近日一直带着,清透无比。 “别站门口了,来进来。”林奶奶热切招呼着晏柠橙,仿佛没看到被挡在门外的林寻舟那般,“今天给你包灌汤包,多包点儿,你拿回去冷冻,吃得时候让阿舟帮你蒸一下就好了。” 晏柠橙乖巧点头,“谢谢奶奶。” “哎。”林奶奶笑呵呵地讲,“你这孩子,总这么懂事。” 雪球吐着粉舌头舔猫条,吃得不亦乐乎,主厅两个凳子都有人坐,林寻舟负手站在一侧,被林奶奶呵斥着,“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儿眼力都没有,不能给桃桃削点儿菱角吗?” 时值七月,最早一批的嫩菱角刚刚成熟,林奶奶今早特地让人去湖中采摘了大半筐。 蜜桃成熟時 第66节 “我平时没事干,就喜欢看着我妻子。”林寻舟耸肩,“我看桃桃还犯法吗?” 他边说边去厨房,取了把小的水果刀,拖着马扎和筐,大剌剌地做到晏柠橙面前,用清水盆仔细地洗干净。 左手捏着菱角固定住,右手持刀干脆利索地划破外表硬壳,捏着两边的尖角用力一挤,嫩白的果肉就露了出来。 林寻舟扬手,晏柠橙配合的低头,嫩菱角脆爽多汁,清香甘甜,很是生津解渴。 市区里已经到了离开空调汗津津的季节,山中倒是如旧凉爽。 午餐后照例挽手去看林母,绕到天然的湖畔,两棵巍峨的树木间不止何时多了绳索坠秋千。 “要玩会儿吗?我推你。”林寻舟看向晏柠橙发问。 “你是不是偷偷追我漫画更新呀小林?”晏柠橙语笑嫣然,她前几天更新的漫画里,精灵女主正好在月下湖泊上荡秋千。 林寻舟摸了摸鼻子,坦率讲,“不能看吗?” 晏柠橙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当然可以。” 心里碎碎念的是,幸好我这个人要脸,画18x付费漫画和画全年龄向的马甲分开,互不干预,否则还了得,自己那些黄色废料的脑洞如果被眼前这位行动派看去,受折磨的只有她自己。 空山新雨后,草木都泛着清新。 晏柠橙坐在秋千上被林寻舟推动,不规则剪裁的裙摆空中翩跹,金光鳞鳞的湖面投映出她灵动的影子。 秋千还特别加了安全锁,生怕她不小心跃入水中。 八岁后晏柠橙就再也没被人推着荡过秋千了,林寻舟无微不至的陪伴和照顾,时常让晏柠橙对自己的岁数有错觉。 林寻舟在思想和行为上绝对的遵从她是有个人意愿的成年人,可需要动手的事情上,又活脱脱地宠成了小朋友。 “哪有人婚后带着老婆荡秋千呀?”晏柠橙得了便宜卖乖调侃他。 林寻舟大力把她又荡起到高点,清冽悦耳的嗓音伴随着山间鸟鸣传来,“所以桃桃不是很开心?” “是开心的。”晏柠橙坦然。 林寻舟挑眉,懒洋洋地回,“那不就行了?” “无所谓我做的事情符不符合身份地位,只要我的桃桃开心就好,像几岁都好,毕竟。” 秋千的摇摆正好回到地面,晏柠橙脚踏地停住,盈然抬眸看他,等着后话。 林寻舟单手抄兜,姿态挺拔如青松,融融的暖光给他周身渡了层薄光晕,“不管几岁,开心万岁。” “你说错了。”晏柠橙眨眼,芙蓉面带着娇俏的笑意。 她站起来,踮脚勉强与林寻舟平视,认认真真地纠正他,“原话是,不管几岁,真爱万岁。” 61四十七只桃宠溺无度。 七月一日是建党节,晏柠橙照例会回京陪老爷子过,同时也是港城回归纪念日,港城放假一天。 林寻舟早早对假期做了规划,提前处理工作,连着周末空出三天的小“长假”,陪晏柠橙同回帝都。 夏日的胡同烟火气十足,胡同口小卖铺的冰柜放在门外,老板在门口和人唠闲话,随取随付。 着汗衫的老大爷聚集在树荫下对弈,周遭围着观棋不语的看客,稚童分散着躲藏在犄角旮旯,看起来是在玩捉迷藏。 晏柠橙穿漏肩抹胸的黑白纱裙,和林寻舟的白衬衫西裤搭配,走到哪儿都是显眼的一对璧人。 她轻车熟路地在小卖铺捧了瓷罐的老酸奶,林寻舟礼貌问价付款,跟随着她的步调并肩往前走。 四合院夹出的胡同窄仄,不能进车,反倒有三轮车与自行车这类的交通工具停泊。 “你会骑车吗?”晏柠橙吐出被咬变形的吸管,笑着问。 林寻舟睨她,没正面回答,“看来桃桃会?” “那我当然!”晏柠橙信心满满,后劲不足,“不会了。” 把自己不会说的理直气壮,只应证了林寻舟饲养有度,宠溺无度,他乐了,“那等下借个自行车,带桃桃兜风?” “好哎。”拐弯抹角达成愿景的晏柠橙点头如捣蒜,她把酸奶捧高,又意识到什么想往回收。 林寻舟快她一步,固定住她擎高的手,就着咬到扭曲的吸管猛吸了一大口,夸赞讲,“好喝的。” 是那种乳酪质地的厚酸奶,奶味醇厚极了。 晏柠橙眸中水光潋滟,嫣然讲,“那等下还瓷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大姨认识我,所以没收坛子的押金。” “好。”林寻舟满口应下,又似想起什么,“怎么突然想骑车了?” 晏柠橙揉着鼻尖,旧回忆涌上心头,她实在没勇气讲出来,拉着他停在树荫下打字说。 明媚日光透过浓密叶片,只漏下斑驳的碎金,晏柠橙仗着老爷子上午要和战友聚餐开会,肆无忌惮地把脑袋靠在林寻舟肩头,隐匿掉自己羞赧的表情,悠悠说,“我以前有一次画青春漫画,少年气男主骑车带每天早上起不来的青梅竹马急驰去学校,但我有点儿画不出骑行时候的肌理和形态。” 林寻舟循循善诱,“然后呢?” 晏柠橙长叹了口气,“然后窈窈给我提了个建议,那时候还在念高中的朋友,正好剩萧恕和久宝,校服都是现成的。” “……”林寻舟忍俊不禁,“所以最后你让一个三连冠的赛车手,和他的心肝宝贝儿骑车生死时速兜风给你看?” 晏柠橙把脑袋埋进他颈窝,“恶狠狠”地嘬了下,小声嘟哝,“是兜了半个下午的风,当时我觉得青春年少真好哦,又决定画个自行车手的短篇,久宝倒是没什么,她乐得帮忙,就是萧恕累不累死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啧。”林寻舟咂舌感叹,“半个下午自行车就累死萧恕了?你也太瞧不起男性力量了。” 晏柠橙刚刚从愧疚里走出,就被咬耳轻声提醒,“我干你一夜都不觉得累,等下骑车带你兜整个下午的风。” 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混球! 才能先提出要求,再补充后缀! 晏柠橙冷漠无情地抬脚,去踩他的鞋子,低头后笑意逐渐消失,林寻舟今天穿得颇为休闲,蹬了双运动板鞋,不过是黑色的。 踩了白踩。 她气鼓鼓的横眉,威胁道,“我今天要住家里,不陪你睡了。” “那我会好好独守空房的。”林寻舟笑着接腔。 算时间老爷子也快到家了,晏柠橙退后半步,面色凝重,压低大檐帽警告,“我们现在不认识。”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次。 林寻舟唇角的弧线趋近平直,恢复了记忆中那副睥睨众生的清冷模样,投递过来的一眼宛若素昧平生。 晏柠橙指尖蜷缩,又张开来,笑着摇了摇头,边往巷口处走去迎自家老爷子,边打字发消息。 你桃:【你知道吗,你刚刚看我的眼神,让我脑补到八百字的久别重逢。】 老公:【比如说呢?】 你桃:【就是那种我年少时跟你有过轰轰烈烈的一段,偏要强求的把高岭之花折掉,又扔开,多年后你居高位,我家境落魄,擦肩重逢时候,你看我的那一眼。】 老公:【少脑补不会发生的事。】 你桃:【猫猫头略略略gif】 老公:【就算你真的对我做过那些事,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根本不会再有久别,又哪来的重逢?】 晏柠橙恍惚间读出偏执的意味,却来不及细想,就冲着老爷子飞奔了过去。 “你这孩子,都多大岁数了。”老爷子拍她的头,乐呵呵地讲,“走,回家,你郑叔在家做菜呢。” 半生戎马,建党节在晏家是重大节日。 晏柠橙年幼时,父母关系尚好,一大家子人会开开心心的聚餐,老爷子会换上军装,佩戴勋章合照。 基本每年都会添新的勋章。 光荣在党整周年、贺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周年纪念章、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纪念章。 每一个都昭示着保家卫国的峥嵘岁月。 晏柠橙喜欢在这种节日里听老爷子讲从前的故事,但小时候的认知有问题,闹出过不少啼笑皆非的笑话。 “长征路上睡草垛,不敢睡实在,天空打照明弹就知道该躲避了……” 年幼的晏柠橙趴在爷爷膝头,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那为什么要打照明弹啊,打了你们不就知道敌人来袭了吗?” 老爷子只是摸着她的脑袋笑,不呵责也没办法和小孩子解释,现代化战争和几十年前不是同个概念。 “那行军一夜二十里全靠腿跑,跟不上的人怎么办呀?” ——“真到了那个时候,桃桃就明白了,个人生死,家国存亡,提一口气就能跑很久,实在体力不支落队了,会暂时编入后面的队伍……” 长大后明白了,不是所有事情都和自己想的一样。 她不再是绕膝趴着的小女孩,而爷爷常常翻看的黑白相册里,许多人的一生就定格在拍照后的几天或几个月中。 青山有幸埋忠骨,终有一日会有马革裹尸还。 电视机里放着曲艺类节目,晏柠橙进出厨房帮着郑叔端菜。 “你就让人在外面站着啊?”老爷子背着手踱步进门,瞅着晏柠橙问。 “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晏柠橙眨眼卖萌,“什么?”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干了好几年侦察兵,还能看不出你这点儿小九九?去把人喊回来,那小子吃午饭了没?” “……”晏柠橙垂眼看着脚尖,不情不愿地磨蹭着。 老爷子坐下点烟,摆了摆手补充,“我不告诉你爸妈,让他进来吧,大夏天的,人就在门口等你,望妻石是吧?” 晏柠橙没理由再拖延,她小碎步跨出四合院大门槛,左右张望,一眼捕捉到了林寻舟清隽、略显萧索的身影。 他站在斜前方拐角处的树下抽烟,修长的指尖夹着烟,喉结滚动,吞吐出青白的烟圈。 并没有看向这边来,更像是过路借荫蔽吸烟的人。 “怎么了?”林寻舟嗅到椰奶的香甜,薄唇开合,不解地望向晏柠橙。 晏柠橙拉他的手晃动,缓缓道,“我爷爷喊你进去。” 她百思不得其解,林寻舟究竟是怎么暴露的,门口站岗的警卫小哥没有进来汇报啊,刚才跟老爷子一起进的门,都没看到他特地瞥向林寻舟站位的方向。 林寻舟轻按她的发旋,开解道,“大概就是第六感,雄性生物天生对自家的白菜看得紧,对想拱白菜的猪十分敏锐。” 晏柠橙笑盈盈地看他,调侃讲,“你这个比喻就很自甘堕落。” “那是我心甘情愿向着桃桃坠落。”林寻舟掐掉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又仔细的整理了下衣冠,“请问我现在这副打扮,适合见家长吗?” 难得一见他局促不安。 晏柠橙促狭地笑,轻拍手揶揄,“真看不出林总也有今天呀?” 蜜桃成熟時 第67节 “关心则乱。”林寻舟泰然接下戏谑,“总会担心爱慕的女孩子家长不同意这桩婚事,为难到我心上人。” 夏日微风拨动裙角,晏柠橙怔然,被捏手指的动作唤回神。 “不进去吗?”林寻舟正色,“我怕爷爷等我等急了。” 晏柠橙悄悄用手掐他的腰,准备使坏完跑开,忘了他们还牵着手,跑开三两步就被拉扯着拽回怀里。 林寻舟哂笑,“啧,小宝贝儿的坏心眼儿多着呢是吧?” 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学会了她常发的表情包,还活灵活现的复述。 从小乖巧到大,晏柠橙做得最叛逆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背着所有人与林寻舟领证。 她是真的紧张了,老爷子在外人看起来是个不怒自威的人。 基本每年过年亲戚朋友来拜年,老爷子明明在给小朋友塞红包发糖,都没说多余的话,愣是能把人吓哭。 更有亲戚教育孩子的时候说,“再不听话就送你去晏爷爷家住。” 总之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威严角色。 挽手踏进内院时还在忐忑,林寻舟掌心的温度让她镇定。 “来了啊。”老爷子刚好抽完根烟,正从烟盒里拿新的。 林寻舟很长眼色的迎上去替他拢着风点火。 猩红明灭间,老爷子掀眼皮,混浊的眼眸梭巡过林寻舟周身,点了点桌子,“坐吧。” 林寻舟没有马上落座,而是将对坐外另个石椅上飘落的绿叶扶开,又摸出纸巾擦干净,才入座。 擦出的椅子是倒给晏柠橙坐的,心细如尘。 桌上摆着剩下的那坛女儿红,配有白瓷杯四只。 晏柠橙眉心一跳,老爷子徐徐吐出烟圈,“你叫什么?” 影视剧桥段里查户口的开局,晏柠橙不由自主地为林寻舟捏了把汗。 林寻舟不卑不亢地答,“敝姓林,名寻舟,寻找的寻,轻舟的舟。” “这样。”老爷子似是而非地问,“寻舟能喝酒吗?” “可以。”林寻舟颔首,主动起身帮忙倒酒,四只杯都添满。 老爷子没有马上喝,而是捏起空坐位前的杯,举起来,林寻舟下意识地去碰,听见中气十足地浑厚男声,“老婆子,来看看你孙女婿,桃桃眼光挺不错的。” 林寻舟仰头饮尽杯中酒,晏柠橙小口抿着,轻转着杯,心想,真好啊,被长辈认可的感情,真好呀。 她小小声开嗓,“我之前有带他去给奶奶上过坟啦。” 老爷子愣了片刻,面露欣慰,洪声夸,“好!” 62四十八只桃阵阵酥麻。 没有想象中的查户口和严厉场面,老爷子没再多问林寻舟别的什么,只是嘱咐可以开饭了。 晏家的七一建党节和八一建军节,餐桌上总少不了两道忆苦饭。 一个是蒸小米,解放战争时候的主要口粮;另一个是炒面,不同于现在大排档加菜肉蛋爆炒的面条,而是七成面粉、三成高粱粉加一咪咪食盐炒制而成的“干粮”。 是抗美援朝出国作战时期志愿军的主要口粮,那时候是一口雪就一口炒熟的面粉,填饱肚子的东西。 现在没雪,用水搅拌着吃,晏柠橙轻车熟路的戴上一次性手套,往碗里加凉白开,再加黄澄澄的炒面,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成团,捏好先摆去老爷子的吃碟里,又捏了团给林寻舟,眨着眼睛讲,“你没吃过这个,尝尝,看看能不能吃得惯。” 最后一团捧着吃,山珍海味都吃尽,反而能被纯粹的米面香吸引到。 今天主要吃家常菜,三热一凉一汤两道忆苦的主食。 毛氏红烧肉油光水亮,京酱肉丝浓油赤酱,蒜蓉油菜香菇主打清淡。 凉菜是腌制好的雪里蕻拌黄豆,最宜下酒,汤是最常见的西红柿蛋汤。 林寻舟是偶然来的,老爷子没有、也来不及多为他加菜,反而显得亲近。 “能吃得惯。”林寻舟细嚼慢咽,吃下最后一口炒面团答,他主动起身,为大家盛了汤。 饭桌上没有立威为难和虚与委蛇,真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顿饭,四合院露天的树下,祖孙隔辈人,吃得其乐融融。 晏柠橙打小吃惯了郑叔做得菜,被喂着喂着又吃到了肚圆。 循例饭后是有个拍照活动的,老爷子穿军装戴勋章拍张照片,今年的照片里多了林寻舟。 “这里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晏柠橙领着林寻舟参观,房间不大,却非常温馨,她忽然撇开林寻舟的手,快步走到书桌前,将原本就合上的速写本插进了书架里。 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寻舟跟着她的脚步走近,挑眉问,“藏身呢?” 晏柠橙回身,卷翘的睫毛颤动,林寻舟步步迫近,逼得她坐在桌上。 宽大的手掌扣住纤细小腿肚,摆开绕在自己腰间,低头看向脸颊染绯色的女孩子,饶有趣味地问,“说不说?” “不说!”晏柠橙挺胸,大有英勇就义的气魄。 林寻舟狎昵地刮她鼻梁,捏着下颌摩挲,“小宝贝儿长本事了?” 晏柠橙哼唧着嘟哝,“那也是你惯的。” “嗯。”林寻舟满意极了,“都是我惯出来的。” 他喜欢宠着心爱的姑娘,看她慢慢地敞开心扉,做想做的事情。 娇纵有如何?快乐开心就好了。 麝香和黑胡椒的香水尾调侵袭而来,林寻舟压低头吻下来,卧室门没有关掉,敞口进着风,日光肆无忌惮地斜扫过屋檐透进来。 唇被含住轻吮,晏柠橙神色迷离地回吻,丝毫没有注意到臂展过长的林寻舟一心二用,精准的够到被她“藏”起的本子,缓慢抽出来。 被勾着舌亲的晕晕乎乎,倏然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再回神阻止时已经反应不及。 速写本被林寻舟翻开,内容一览无遗。 被按在桌面上从后面进入、桌洞底下含住他抬眸、搂着兔子玩偶被欺负用足掌帮忙…… 统统都是他们婚前晏柠橙无聊,随手画来练习人体保持手感的。 画的时候还不经事,内容大胆放肆,包括且不限于抱操、捆绑之类的奇妙play。 晏柠橙在长辈这里有绝对的私密和尊重,没人会在不争得她同意的情况下翻看她的私人物品,少女时代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写满了对林寻舟爱慕情愫的日记就大大方方的摆在桌面。 然后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我说不是我画的,你会信吗?”晏柠橙颤音嘴硬。 林寻舟轻嗤,反问她,“我说我不喜欢桃桃,桃桃会信吗?” 晏柠橙不假思索地摇头,脸颊被轻捏,微糙的指腹挠了挠她,林寻舟淡笑讲,“那不就得了?” 做错了事情要认,晏柠橙乖巧地抠着手,耷拉着脑袋不讲话。 林寻舟却没有因此放过她,他后退了半步转身去关上了卧室门,直接落了锁。 四合院的好处是各方位的厢房不联通,老爷子住东边,有午睡的习惯,而晏柠橙的房间在西。 负责照顾饮食起居的郑叔原来是老爷子手下的兵,也住这个胡同里,做完午饭后会回家照顾半身不遂的妻子。 偌大的四合院里只有三个人,隔音效果很好。 “你要做什么?”晏柠橙惊恐地往后缩了缩,手碰到靠墙而立的桌上书柜,背硌了下。 林寻舟蹙眉去把她往自己怀里揽,温柔地抚上修长的天鹅颈。 明明是很寻常的亲昵举动,晏柠橙却像是只被扼住后颈悬在半空的小猫咪,含混不清地念叨求饶,“我错了,真错了。” “错哪儿了?”林寻舟鼻尖轻蹭着她耳廓,讲话带出的热息熏红圆润耳垂,带起阵阵酥麻。 “唔。”晏柠橙明艳漂亮的脸上露出点儿受气包地委屈模样,“不该画黄图。” 林寻舟张嘴,尖锐的虎牙咬住白嫩耳垂轻轻磨着。 晏柠橙无措的握住他的手,耳廓被咬让原本就不太清明的思绪变得更为混乱,“不该意淫你?” “那我的宝贝儿。”林寻舟放开她,换了手指揉着弄红的耳朵,磁性喑哑问,“是想带入谁?说来我听听。” 裙纱褶皱摊平又再被攥皱,晏柠橙破罐破摔地承认,“好吧我就是惦记你很久了,我平时就是闲的没事画跟你的小黄图,领证前闲的无聊还画了几种,我就是画了,你想怎么样?婚前喜欢你是犯法了吗?有本事你报警呀!”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布偶桃急了更会了。 林寻舟好笑地看着她,等她一口气说完才揉着脑袋弯腰对视。 深邃漆黑的凤眼对水光潋滟的蓝眸,谁先眨眼谁认输。 “首先,惦记我和喜欢我都不犯法,相反我很开心。”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讲下去,“对喜欢的人有**是人之常情,我只是想逗逗你,和陪桃桃试试你自己画出来的姿势而已,我在我妻子卧室里,锁着门,欺负她,不可以吗?” 语言障碍病况转好的晏柠橙并不能从逻辑和言语上胜过打小就上台发言的林寻舟,她选择直接以吻封缄。 圈子里不少人祖辈都从戎,大家天南海北地赶回帝都陪家中老人吃饭过建党节,晚上就变成了小辈们固定的聚会时刻。 林寻舟和帝都圈子利益来往甚密,却不是打小就生活在这边,算不得发小,隐婚的两人更不合适同时出现。 晏柠橙独自赴宴。 朋友们都知根知底,聚会在顾意的顶层酒吧lemn。 五彩斑斓的灯球悬顶,偌大的落地窗外,帝都夜景绚烂,车轨路灯横纵交错如星轨。 本日的聚会采取自带菜模式,会做菜的自己做,不会做的打包或者自家厨子做。 主菜是顾意亲手……点火的海鲜大咖,副主菜是徐扣弦唯一会的麻辣香锅,即处理好食材倒现成配料搅匀。 舒悦窈带了奶油意面、乔卿久做了炸物拼盘、曲楚炖红酒羊排、林故若炒了荷塘小炒、薄幸自带两大盒清爽的蔬菜沙拉,陆离铮携其妹陆芷萝共同切了……水果拼盘。 真厨子还得看应谨言,她直接布置了个甜品台,翻糖蛋糕极为貌美,惟妙惟其的小熊猫交响乐队,千层四拼,榴莲、抹茶、巧克力及蜜桃,几乎兼顾了所有朋友的口味。 顾意的新女友是个调酒师,腕骨翻飞,鸡尾酒分层漂亮可口。 大家寒暄过后各做起各的事情,陆芷萝在画画上颇有造诣,晏柠橙乐得辅导她速写之流,到油画是由薄幸接手的。 对饮的碰杯,独酌的对月,才结束通告累到不行的乔卿久缩在萧恕怀里补觉;角落里单独开了盏明光灯,陆芷萝支起画板画画,晏柠橙抱臂在后面立着观看;舒悦窈和林故若正在讨论周日拍卖会的珠宝,目测两人准备包圆半数,徐扣弦戴耳机正翻阅着手里案子的卷宗,顾意在吧台后摇着龟甲和女友**。 曲楚、薄幸和徐且鸣组局斗地主,原本是想打麻将的,但考虑到应长乐和应谨言姐妹俩数学竞赛出身,算盘如饮水,才放弃。 江烬与容磊在觥筹交错里开了盘围棋对弈,状态胶着。 蜜桃成熟時 第68节 朋友们的聚会总是非常松弛舒适,在这里一切都被允许,想做什么做什么。 疏离与沉默、喧嚣与恩爱同时存在一场聚会中,没人觉得异常,仿佛就该是这样的。 晏柠橙扫过全场,拿蜜桃奶油杯的时候无意间扫到窗边立着的楚淮晏,月色掩映下,青年英俊的脸上多染了几许寂寥落寞。 晏柠橙记不清这是路梨矜离开他的第几年,有句“你想她吗?”卡在喉头。 最后她还是没有开嗓问,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回头什么也留不住。 谁能空留镜中花? 谁能永远手捧水映月? 连以路梨矜与楚淮晏为原型蓝本的漫画都断更在最后万丈高空生日祝福的哪里,时常会有意难平的读者催促,或是提问“这就是e(开放式结局)吗?” 晏柠橙从不回复,她不知道,给不出什么回答。 当事人都在滚滚红尘里奔赴各自应该迈上的道路,楚淮晏仍旧身居高位,风光无限,而路梨矜在戏曲界也称得上风头无俩,还有什么能要求的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自己一样侥幸被喜欢多年的人爱着的,徒留叹息罢了。 喧嚣热闹里晏柠橙突然很想念林寻舟,她端着甜品杯上楼,坐在水池边,今夜月半圆,倒置在水中,被摆尾的白金龙鱼打碎,又圆起。 你桃:【在做什么呢?】 高楼风凉,她裹紧了外搭。 林寻舟过了三四分钟才回答:【在被爷爷殴打。】 你桃:【????】 老公:【图片】 晏柠橙点开,是象棋棋盘,拼杀惨烈,林寻舟这边明显落到了下风,这局在她看已经没有多少翻盘的可能,挣扎无用,算有遗册。 你桃:【吓死我了。】 老公:【桃桃担心我挨打?】 你桃:【我才没有呢!】 老公:【那等下结束,要我去接你吗?】 这边多是熟识的朋友,酩酊大醉亦没有危险,反倒是林寻舟来接还要多解释,晏柠橙干脆选了不要。 林寻舟发了句语音来,她借着楼上只有自己附耳倾听。 温润嗓音散在夜风之中,“那我等桃桃回家。” 63四十九只桃女王殿下。 萧恕有个好习惯,即陪乔卿久的时候滴酒不沾,为了开车送她安全回家,晏柠橙爷爷家恰与萧家祖宅在同一片区域。 车开不进胡同口,人一起在停车场下车徒步走回家。 时间已经很晚,半圆月高悬,胡同里僻静,虫鸣隐约模糊,昏黄的路灯扯着颀长影子。 晏柠橙刻意落后了半步,举起手机拍下了乔卿久被萧恕揪兜帽跳起来要摸他脑袋的一幕。 十几岁的少年情侣,真好啊。 如果有当初,就早些跟林寻舟表明心意了。 酒意催着思绪万千,晏柠橙揉了揉脸,劝慰自己,哪来的早知当初呢?十几岁的林寻舟也未必喜欢十几岁的晏柠橙吧? “桃桃再见。”晏家比萧家把胡同出口处进,乔卿久转过身蹦蹦跳跳地抱了抱她,顺便埋胸蹭,“明天我没有通告,你可以来撸毛球!” 毛球是乔卿久的猫,一只嗲精金渐层,喜欢趴在别人腿上摇尾巴,是晏柠橙最喜欢的小猫咪……之一。 挥手和朋友告别,踏进家门。 走到外院就听到了内庭的声音,老爷子竟然还没睡,象棋落下时敲着白玉棋盘,清脆悦耳。 “中学时候就喜欢了,很多年了……” 晏柠橙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最后摇骰子输掉,还抿了小半杯的深水炸弹,听不真切。 老爷子手边放着戏曲机,正是《甘洒热血写春秋》的调子,高亢激昂。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或许喜欢本来就不需要……” “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晏柠橙扶着廊柱堪堪站稳,坐到横栏上蹬掉高跟鞋,赤脚晃着,清泠泠的月光被簇了满捧,对弈饮酒聊天的两位似是都没能注意到她的进门。 林寻舟还在继续说着,只是酒意翻涌上来,千回百转的心思续接不上。 “我有那么大几年都在努力,想要给她最好的,后来才想开,最字没有尽头,拥不到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楚河汉界两端,兵卒将相对峙。 晏老爷子执子重重的落下,点着头满意道,“不错,她眼光素来好。” 林寻舟纵观棋盘,接腔不卑不亢回,“是多亏她,我才是今天的我。” 代指听来语焉不详,晏柠橙敲着混沌的脑袋。 “啪嗒”,鞋子被碰掉砸地,林寻舟和晏老爷子齐齐循声望去。 下一秒林寻舟起身走向晏柠橙。 醉意彻底侵蚀掉最后一丝理智,晏柠橙张开双手,含混不清地喊,“要抱抱。” 女孩子的酣态美艳绝伦,雪肌泛粉,水蓝的眸中有雾气萦绕,没有人能抗拒这样惊心动魄的眼神,林寻舟亦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老爷子面前逾矩,却终难忍。 晏柠橙心满意足地撞进熟悉的怀抱里,昂着头软声嘟哝起来,“你抱我好慢啊。” “……”林寻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哄她,“乖点儿,在这儿等我。” 跟醉鬼讲道理的结局就是没道理可讲。 晏柠橙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林寻舟没有推开她的能力,只能沉默地看向石椅上的晏老爷子。 老爷子挥手示意封盘,渡步走近,宠溺地望了望树袋熊般抱着林寻舟的孙女。 “那我就先带桃桃回去了?”林寻舟谨慎地提出建议,准备带她回自己帝都的住所。 老爷子摇头,“太晚了,就住这儿吧,客房空着呢。” 他边说边指了指西面的房间,“明天陪我把这盘棋下完,这孩子喝醉有你受的。” 晏柠橙早在茶馆坦白局介绍彼此习性时讲过她醉酒后非人哉,林寻舟也体验过自家姑娘春酲时发消息的语出惊人。 但醉倒在自己面前还是头一遭。 出人意料的大胆,黏人不自知且会很主动的亲上来咬耳朵,只可惜时机和地域都不对,林寻舟自诩非君子,却不会在对方意识不清明的时候发生些什么。 哪怕晏柠橙是他合法意义上的妻子。 废了点儿力气才哄好人乖乖坐下,林寻舟敲老爷子的房门,寻问自己能否借用厨房。 “用呗,但是想用什么你得自己找了。”老爷子如是答。 林寻舟这辈子除开晏柠橙外没再这样照顾过什么人,解酒汤的配方都是现场搜索出来的,他在冰箱里找到两只圆滚滚的西红柿,用筷子戳着上火烤好去皮,又在橱柜里翻出只榨汁机打好,加了适量的食盐搅匀,做成简易的西红柿解酒汁。 “喝掉。”林寻舟端着杯子递给晏柠橙,温润命令。 晏柠橙光脚踩着横栏,抱膝地姿势把自己蜷缩上去,小动物般圆溜溜地转着眼睛,看看红色的果汁,又迷蒙的看看林寻舟,超大声嘟哝,“你让我喝,我就喝,岂不是很没有脾气?” 防范意识还挺强,倔强。 林寻舟捏她脸颊哄,“看清楚我是谁。” 晏柠橙哼哼唧唧不肯看,专注于抠美甲上的碎钻,“你让我看、我就看、岂不是很听话?” ……平常你就是很听话乖顺的,这是什么酒后反骨综合症。 林寻舟弯腰继续诱哄,“那桃桃就别喝。” 晏柠橙扭过头,就着他的手凑到杯边抿了一小口,砸砸嘴,似乎是在辨别好不好喝。 酒后的味蕾和感知都迟钝许多,她又尝了尝,才吐槽讲,“好怪。” 西红柿是酸甜口的,加了一小撮的盐,就变成了酸甜咸,喝习惯甜口果汁的晏柠橙皱着眉推开,又被林寻舟拿近,“那我们玩个游戏吧,猜拳,谁输了谁喝好吗?” 晏柠橙眯眼盯着他看了半分钟,才悠悠的点头,伸出手来。 “猜澄鋹?(粤语,石头剪刀布的意思)”林寻舟试探着问。 晏柠橙摇头晃脑,“石头剪刀布!” 酒醉前的她,社交恐惧症、沉默寡言、乖巧听话。 酒醉后的她,全世界我最大了、就要讲话、我是女王殿下。 林寻舟喜欢晏柠橙的所有样子,乐于看到她的另一面,长夜漫漫,还有未来几十年可以陪她闹腾呢。 剪刀对石头,输家是晏柠橙,却没有马上喝,而是开始给规则加码,眨着眼睛商量,“我们局两胜对吧?” “你喊声老公,哥哥就什么都答应你。”林寻舟顺着她的无赖行径说下去。 “哦。”晏柠橙鼓腮,没有芥蒂的吐露出一串称谓,“老公、哥哥、阿……舟。” 原本音色就软甜,醉后更糯更细弱,仿佛只无形的羽毛,轻柔地挠着林寻舟的心扉,他磨后槽牙,克制地忍耐,“继续吧。” 晏柠橙再度输掉,痛苦地缩脑袋到膝盖上。 林寻舟忽然于心不忍,主动提议道,“还是五局胜吧?” 黯然的眼里再度闪烁光彩,晏柠橙摩拳擦掌地继续,“绝地翻盘”赢下了本局。 愿赌服输的林寻舟喝下半杯番茄汁,他放了水,也想开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喜欢喝的话,为什么非要逼她呢? 这一刻的开心是真的开心,是否头晕宿醉难受,都是后话而已。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陪着晏柠橙玩开心后,回到厨房用蒜臼捣碎了绿豆,加沸水冲开,等着放凉。 “要洗澡吗?”林寻舟弯腰,对上布偶猫般的蓝瞳,温柔问。 晏柠橙双手举到头顶,四指并拢向前折,拇指不动,忽然开始学猫咪叫,“喵~喵呜~” 蜜桃成熟時 第69节 林寻舟怔然,薄唇扬起弧度,开始了桃桃翻译器,“那我理解成,要,陪你可以吗?” “喵?”晏柠橙歪头,厨房的灯火落在她眸里,是浩瀚银河中的星光闪闪。 这样的坐姿正合适公主抱,林寻舟的臂弯扣住她的膝盖窝,认真发问,“好?” 晏柠橙眼睛圆睁,没有再卖萌撒娇,而是伸出指尖,描摹着面前人深邃凌厉的五官,夸赞着,“你长得真好看呀。” 林寻舟轻声“嗯”,想了想又接了句,“是你的。” “什么?”晏柠橙听不清。 林寻舟认真补全主语,“我是你的。” 他明白可能明天睡醒后,晏柠橙不会记得今夜任何事情,但还是要回应她。 无论你醒或醉,我都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四合院的布局不比家里,早年间大家都是去外面上厕所的。 晏柠橙出生后为了方便她,奶奶特地让人将她房间的杂物房装修成了卫生间,和她的卧室打通。 比起高档住宅,四合院的卫生间狭仄,只有淋浴,做了干湿分离,淋浴间里挤两个人几乎就只剩下了转身的余裕。 “乖,把手抬起来。”林寻舟嗓音低醇,金属锁扣与拉链刮蹭的声音窸窣响起,露出内里淡粉色的内衣。 初夏的夜风微凉,晏柠橙穿了件舒适的泡泡裙去聚会,她不配合,就稍显难脱。 卡在肩头反而是自己不舒服,摸了摸鼻子,听话的举起手,又举得太高,林寻舟叹气往下压了压。 裙摆落地,小小的一圈。 内衣是配套的,淡粉色蕾丝,林寻舟的呼吸粗重了许多,而晏柠橙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知觉,她在观察林寻舟。 生理比理智更坦然。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碰到前搭扣的内衣,晏柠橙的体温再不断的升高,下意识的吞咽着唾液,她无法透过纤长睫毛的掩饰遮挡看清楚那双狭长凤眼中的晦涩情绪,只能感知到对方呼吸的热意,把自己灼得更烫。 离得太近了,近到能看清楚肌肤上的细小绒毛。 晏柠橙不经意地伸出手,夏日的衬衫单薄,摸了满手紧绷的劲瘦腰身。 “在做什么?”林寻舟喉结剧烈滚动,隐忍着制止。 见晏柠橙不搭话,他抬起眸,晏柠橙在其中找到自己清晰的身影,亦似是而非地读懂其中翻滚着的欲念。 酒气又袭上来,搅乱才有一丝条理的脑海。 林寻舟眼尾微挑,继续问,“为什么盯着我看?” 晏柠橙咬唇,所答非问,“我为什么不能看着你?” “……”很合理的质疑,林寻舟甘愿认输投降,他由着女孩子的手乱摸,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纵容讲,“那桃桃看个够好了。” 过去的大半个月中,被哄骗着帮回家的林寻舟脱衣服仿佛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例行公事。 肌肉记忆催促着晏柠橙去解他的纽扣。 一颗、两颗。 她蓦地抬起头,粉唇微嘟,尾调拖得很长,“唔……好多扣子。” 林寻舟被气笑了,自己非要来帮忙,最后抱怨个不停,他干脆利落的兜头脱下,反手扔开,“你是自己解,还是要我来?” 晏柠橙挺胸,雪白莹润摇晃在眼前,她拽过好看的手覆过来,娇气道,“为你穿的啊。” 64吃五十只桃饱满多汁。 林寻舟不是什么圣人,心爱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带着冲击力的话,想继续忍耐生理现象是没可能的,他在下一秒就高昂着立起叫嚣。 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眉目宁定地望着晏柠橙,指尖按住前搭扣,别开头去释放出被束缚禁锢着白色兔子。 “为什么不继续?”晏柠橙酒醉后话尤其多。 多到林寻舟一度误以为她平日里话少,是份额都用在了酒醉后。 瘦长的手指勾住侧系带的蕾丝边缘,利落的撤掉,女孩子像是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去皮后亟待着啃噬,而自己并没有作为猎物的认知,大胆的把自己摆在猎手的位置上。 与晏柠橙合法同居后,林寻舟才分清楚卸妆的步骤,眼唇部的是卸妆油,要先晃到匀称,用薄片的化妆棉湿敷,再轻柔的蹭掉,眼线可以用尖头的棉棒来擦,全脸的用卸妆乳,要在手掌里打圈到完全变白乳化再上脸。 步骤繁琐,但他有认真的学会。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脸上打转,又痒又麻,晏柠橙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最后手掌箍住块柱状的烫铁。 林寻舟倒吸一口凉气,厉声命令道,“松开。” “唔。”晏柠橙肩头颤动,露出受惊猫咪般的神情,呢喃着,“你好凶啊。” 然后并没有听话的放开,反而直接玩了起来。 “……”林寻舟长嘘气,几尽无奈地发问,“到底是什么让桃桃酒后这样放肆的?希望你醒了别后悔。” 言语威胁没用途,林寻舟只能忍耐着给她扎头发,他不会做发型,手指穿梭在柔软的长卷发间门,笨拙地扭了几圈,勉强扎出个丸子头来。 艰涩地试验好水温,拉着人进来冲洗。 晏柠橙非常不乖,继续无章法地抓着热铁,玩得不亦乐乎,还嘟哝着,“它会自己动唉。” 林寻舟以最快的速度把怀里的小猫咪冲洗干净,裹好浴巾抱出卫生间门送回床上,嘱咐道,“乖乖等我出来。” 他回到浴室里,将水温调到最冷,刚打开,就听见“哐、哐”的敲门声。 “怎么了?”林寻舟沙哑问。 玻璃磨砂门能看到彼此的剪影轮廓,晏柠橙站在门外疯狂敲门,超大声嘟哝着,“林寻舟你开门呀!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在里面!怎么没本事开门呀!”*(网络梗) 自三点水卖的时候伴随着心爱女孩子的声音是很美好的事情,但起码不能是魔音绕耳。 林寻舟犹豫了片刻,心里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拉开门,蹙眉看着女孩子明艳绯红的脸颊,“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做什么吗?” 晏柠橙知道就有鬼了,林寻舟认命地把她拎回浴室里,忍无可忍的轻轻拍打翘豚,“夹紧。” 瓷砖被水汽熏热,晏柠橙手撑在上面,指节弯曲又摊平手掌,回头被吻住,氤氲水汽和清冽的木质调拢着她。 “这可是桃桃自找的。”林寻舟发了狠,钳着她用力弄。 没进去,但光是用月退也爽得头皮发麻。 头发也在过程中散落被弄湿,林寻舟怕她乱动磕碰到自己,只能抱在怀里,随手从衣柜里翻出件真丝的无袖睡裙套到身上,接着扫开书桌上的陈列,把人抱上去。 晏柠橙的重量对林寻舟来说很轻,以至于他一度觉得自己抱得是只不听话掉进水桶的落水小猫咪,还在张牙舞爪。 他给小猫咪喂了口水,弥补洗澡过程中流失的。 湿漉漉的头发浸透真丝布料,发梢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晏柠橙不舒服的抓拢了一把,没能阻止水流后皱着眉开始晃腿。 林寻舟来不及处理自己,只套了条四角裤,躬身在她的柜子里翻找吹风机。 卧室的大灯灯罩上有手绘的图案,开灯后灯影落在白墙上,像是一幕动物游乐图,晏柠橙看着墙上影影绰绰,视线最终落定在林寻舟背上。 弓腰的动作让他健硕的背阔肌完全展现出来,线条流畅,沾染的水珠在光下晶莹剔透,同样有水滴在顺着湿发滚落。 晏柠橙随性的乱晃着双腿,绷紧的足尖不安分地勾到他的侧腰,见林寻舟不制止,得寸进尺的讲整个脚掌都贴踩上他后背,还蜷缩着摩挲了好几下。 “……”林寻舟将吹风机撂到她旁边的空位上,回身挑眉看她,拽住乱动的脚掌,贴紧自己的腹肌,一步步逼近,双手撑到她身体两次,压低头,鼻尖擦蹭过她额头,眸色深深,“桃桃是准备继续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吗?嗯?” 用着和自己同款的洗浴用品,周身都是柑橘调的清新香气,晏柠橙恍惚的深思没有回笼,却终于开始意识到危机。 她瑟缩着往后坐,没能脱离林寻舟的压迫感,细弱地喃喃,“我看到后背有水,帮你擦嘛!” 所谓完美的借口,找得连她自己都信服。 于是又重复了一次,理直气壮不少。 林寻舟意味不明地盯着晏柠橙看了一会儿,哂笑了声,曲指骨刮她的鼻梁,宠溺骂,“也就是你吧。” 他重新直起身体,若无其事的找到插座给吹风机充电,用掌心试过温度后才勾挑起柔顺的发丝,体贴入微问,“这个温度可以吗?” 晏柠橙哼哼唧唧的将腿环到他腰间门,绕指柔被交到他掌心,热风吹拂着。 大概是折腾得有点儿累了,下意识地去靠他的胸膛,脸贴上胸肌奶猫般呜咽蹭弄。 “听话点儿,这样不好吹。”林寻舟扣着她的后颈把人往后拽。 晏柠橙被扯开点儿距离,不悦的仰起脑袋瞪他,控诉道,“你都不跟我贴贴!想跟我贴贴的人从这里排到港城,你居然不跟我贴贴!” 林寻舟哑然,手指正好触碰到自己的手机,直接开了录音模式,决定回头让晏柠橙“回忆”下这美好的一夜。 低头与她贴脸又哄乖后继续吹头。 林寻舟吹得很认真,过去半个月里他时常做这件事情,有模有样。 视线会时不时的撞到晏柠橙的,直勾勾的对视毫不阻碍他手上扬发丝的动作,手指替代梳子,理着长发。 有不听话的发丝沾到晏柠橙脸颊,林寻舟仔细地去拨,被咬住指尖,牙齿不情不重地留下圈淡白指痕。 “小记仇精。”林寻舟不以为意,花了些时间门终于全部吹干,倒了些护发精油帮她擦在发尾。 折腾半宿,有点儿累了,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加之吹风的热意烘得人暖起来,晏柠橙开始不受控制的打哈欠。 林寻舟哄着她帮忙换了件干爽的睡衣,抱人到床上,捻好被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脑袋,“桃桃乖,睡吧。” 晏柠橙躺好后反而来了精神,拽住他的手腕,撒娇撒痴讲,“我要听故事。” 平时夜里做完后某只总是累到倒头就睡,林寻舟还真没给人讲过睡前故事。 不过他对晏柠橙有求必应,清冽悦耳的男声在寂夜里响着,“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你敷衍我!”晏柠橙打断他,扑腾着拍被面。 “……”林寻舟哽住,他小时候不听故事,手被抓着不能去拿手机场外求助,现场直编也略显困难。 床头的小桔灯昏黄温馨,林寻舟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本杂文集上。 乍看过去是个“梦”字,细看下才发现作者是林夕,书名是曾火遍全港的《再见一丁目》中的一句改词《原来你非不快乐》。 “给桃桃读这本可以吗?”林寻舟握起书在她面前晃动。 晏柠橙含混,“随便。” 于是林寻舟随手翻开一页,垂眸粗略的看完,读起来。 “如果是做事方面,无论进与退都只是手段,与有没有勇气无关,有时退比进还需要更大勇气。我只能说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在爱面前没有人有权拒绝,说我决定爱或不爱,来的时候措手不及……而我深信,火花这回事,有些人可能终身不遇,依然结婚生子有时是一场误会,但像轮训所说,在密室中昏睡做梦至死,要叫醒他们,还是若无其事?当事人认为有个谈得来的生活伴侣就是爱,那就是爱好了。” 很长的一大段,林寻舟读得慢而认真,对内容深以为然,少年时代察觉自己心意后,步步退缩,到今天能给她一切才拥晏柠橙入怀,他不悔。 蜜桃成熟時 第70节 晏柠橙的呼吸逐渐绵长匀称起来。 林寻舟又在床边坐了许久,轻柔的把她外露的胳膊塞回空调被中,才放心的熄灯转身离开。 假期中也仍旧有些需要及时处理的工作,林寻舟习惯在睡前看一眼邮件。 刚回完三封,就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他侧目看过去,眉头紧皱。 晏柠橙光着脚,小脚丫叠放,站在半开的门口,潋滟的水蓝眸中波光流转,笑盈盈地指着他讲,“哥哥真好看呀,你要是我老公就好了。” “……你最好看清楚。”林寻舟憋着气把她抱起来,准备将人送回卧室里。 “啊!”晏柠橙恍然大悟,“我老公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林寻舟哑然失笑,“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你老公?乖点儿,回去睡觉了。” 晏柠橙摇头晃脑,拍打他脊背,灵魂质问道,“既然你是我老公,我为什么要自己睡?” 法理上他们是夫妻,实际上亦然,醉鬼难得有了正常的思路,只是林寻舟第一次来别人家做客,名份未定,该自己住客房,而不是拉着别人心头宝与自己住,这是教养与礼仪。 但去他妈的什么礼仪,林寻舟这辈子都执拗不过晏柠橙小宝贝儿了。 他箍住晏柠橙胡乱摸着的小手,附在耳侧嘶哑警告道,“不想挨草就乖点儿?知道了吗?” 知道听话的就不是晏柠橙了,她有收回手,只是嘟着嘴悻悻念,“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林寻舟选择以吻封缄,刷过牙的唇齿间门还是残留着淡淡的酒气,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几个菜能喝成这样。 客房的床足够大,晏柠橙枕着林寻舟的腿,把玩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小拇指勾着在半空晃动。 酒醉后的深夜思绪纷杂,能想到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由头在何处,晏柠橙忽然开始细数人生中的遗憾。 “如果当年我没有要漂亮好看的蛋糕的话,或许奶奶就不会出意外,她还可以陪伴我很久很久,我不会有语言障碍,不会跟随父母辗转多地,会一直留在帝都,和朋友们一起长大。” 林寻舟掐着眉骨宽慰,“可留在帝都的桃桃不会遇到我。” “我们会错过吗?”晏柠橙喃喃自语。 林寻舟斩钉截铁,“不会。” “那不就完了?”晏柠橙理直气壮,她顺着时间门线往下讲未完成的事情,“奶奶会看到为我栽种的石榴树开花结果,石榴果很甜、很甜的……我很可能继续画国画,我水墨其实画得也挺好的,只是后来提笔就痛,就想要逃避,如果继续画下去的话,就不会发现在油画上有巨大的天赋,比起半途折戟这件事,我宁可从没开始过,实在太痛了。” 伤仲永的故事源远流长,引人叹息。 可最痛的明明是仲永,本可以,却不能。 这是压抑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少女时代的晏柠橙话少,表达欲底下。 没人知道圣彼得堡的冬天有多冷,她熬到夏日,然后把画油画的自己扔在冷雨天里。 林寻舟用另只手去擦拭她眼角滚落的珍珠,苍白无力地回,“都过去了。” “你什么遗憾的事情吗?”晏柠橙反问。 生于尘世,怎么会没有呢?没能早点儿发现母亲的病,对坟茔痛饮生活的满杯,没有早点儿告诉心爱的女孩子,自己爱她。 但林寻舟摇了摇头讲,“遗憾的事情都过去了,桃桃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 平生多憾事,好在未辜心上人。 65五十一只桃一夜六次。 晏柠橙折腾到后半夜才终于睡着——以八爪鱼铺在林寻舟身上的姿势。 清晨下了场来去匆匆的细雨,林寻舟只闻雨声,无缘观雨,自家姑娘的睡姿很奇怪,但好在腹部贴着胸膛,不会着凉闹肚子。 昨日来别人家做客,今日失礼的需要晚起,却是没有办法的。 林寻舟做不到推开晏柠橙,只能由她,指尖勾着发丝垂坠又挑起把玩,她的发根长出了新发,浓墨重彩的黑,这个直观的角度看,和整体的薄樱粉色有些略不搭调。 是和她一起后才知道了些女孩子的事情的。 吊带裙里是加乳贴的、耳饰是分耳夹和挂坠的,前者甚至不需要拥有耳洞、染发原来可以只补发根处,来维护头发少受损伤…… 悠长假日里安静看着晏柠橙的睡颜,对于林寻舟来说,称得上是幸事一桩。 屋外时不时的传来模糊的杂音,有老爷子的听戏声,亦有走街串巷的“吸油烟机、收破烂儿……” 林寻舟会在后者响起时双手去捂晏柠橙的耳朵,怕吵醒她。 “早。”怀中人脑袋蹭了蹭胸膛,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软甜迷茫地问好,林寻舟舔了舔唇角,决定开始“报复。” 晏柠橙睁开惺忪的睡眼,迷朦地看了眼林寻舟,习惯性再眯一小会儿。 三秒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瞪大眼睛看向他,涩然提问,“我这儿是在哪里?” “我身上。”林寻舟从容不迫回,“你爷爷家四合院的客房。” “……”晏柠橙迟钝地重复,“哪儿?” 林寻舟把她的小脑袋微微朝侧偏,令她看清楚房间的装潢,又原话重复了一次。 昨夜的记忆被唤醒大半,晏柠橙想死。 她把脑袋埋进林寻舟的颈窝,呼吸一口气叹三口气,打商量道,“你能当昨天没见过我吗?” “可以啊。”林寻舟答得干脆利落,“那我们就从凌晨算起?” 晏柠橙沉默,软乎乎地撒娇,“你能把凌晨的事情一起忘掉吗?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马上戒酒,绝不再犯!我发誓!” “怎么发?”林寻舟慢条斯理地捏着她的后颈。 晏柠橙像是只被揪住命运后脖颈的小猫咪,呜呜咽咽地试探着,“要是再喝酒的话,就胖二十斤?” 林寻舟嗤笑,“啧,宝贝儿这身材,胖二十斤也刚刚好,算不得发誓。” “那你想怎么样呀?”晏柠橙委屈巴巴地问,呼吸带出的热气全部扑在林寻舟颈侧,能明显感觉到他某处清晨的异常现象。 指腹的薄茧触碰到细嫩的耳垂,捏捻半晌后,林寻舟才开嗓,“酒醉随你闹,闹玩的第二天夜里,清醒时候,我要吃四次,可以吗?” “好多哦。”晏柠橙嘟哝着,试图讨价还价,“三次不可以吗?” 这样的姿势注定看不到彼此神情,林寻舟勾唇笑了,他摸到枕侧的耳机,单手扣着晏柠橙的腰防止她溜走,轻触点开播放键。 “林寻舟你开门呀!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在里面!怎么没本事开门呀……你都不跟我贴贴!想跟我贴贴的人从这里排到港城,你居然不跟我贴贴!” 晏柠橙无语凝噎,立刻认怂,“六次吧,唔,让你六次,快删掉,求哥哥了。” 回廊下晏柠橙小宝贝儿坐姿乖巧,双手捧着冰镇绿豆汤解救,树荫石桌边,林寻舟再度和晏老爷子下起昨夜那盘未完的象棋。 早午饭他俩是一就吃的,林寻舟道歉说自己假日晚起,老爷子护短,没拆穿孙女。 七月初夏,午后的气温升高。 电风扇呼呼啦啦的吹着,象棋子起落。 林寻舟不敌老将,终归输掉了那盘棋。 两人睡到快中午,再难午睡。 晏柠橙扯着林寻舟的衣角昂起头,软甜喊,“哥哥陪我去花鸟鱼市场逛逛吗?” 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打出阴影弧度,不施粉黛的脸依然明艳漂亮,偏扁嘴活脱脱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林寻舟动了逗她的心思,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没有回话。 攥着衣角的手又紧了许多,骨节泛出青白,晏柠橙撒娇喊,“抱抱。” “不敢抱。”林寻舟慢条斯理地抽出衣角,学着昨晚她的语气模仿,“毕竟追桃桃的人从帝都排到了港城,哪儿轮得到我抱呢?” 记仇! 晏柠橙“唔”了下,继续拽住衣角摇晃,所谓烈女怕缠郎,调转过来应该也大差不差吧? 做错了事情挨打就不站直,她可持续性撒娇卖萌,“哥哥我错了。” 林寻舟的高冷只维持了不到三分钟,便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说是花鸟鱼市场,时机更像是摊贩们周末聚集起来的大集市。 路边摊有人卖寻常的猫狗兔仓鼠,鸟笼多半挂在树枝上,晏柠橙和顶着红绿发冠的鹦鹉对视。 摊主眼精,认真的朝着她身边的林寻舟兜售起来,“我这鹦鹉顶聪明,包教包会,不信你对它说个短句,我一看你们就是情侣俩,现在的年轻人太忙了,猫猫狗狗都得照顾,养它最合适了。” 摊主喋喋不休的介绍着,晏柠橙认真地对着小鹦鹉发单音节,“喵?” 笼中的鹦鹉学舌,“喵~” “……”林寻舟和摊主同步陷入了沉默。 哪有人会叫鹦鹉学猫叫的啊? 鹦鹉不负老板的期待,又对着晏柠橙喵了一嗓子。 林寻舟回过神来,“多少钱?我们买了。” “哎?”晏柠橙后知后觉地抱着笼子走出好几步,反问林寻舟,“我其实是来逛逛的。” 林寻舟严肃地看着她,叮嘱道,“不许在对着会学话的生物学猫叫了。” “那这个怎么办呀?”晏柠橙望着林寻舟手里的新手养鸟大礼包,“交给我爷爷?还是你奶奶饲养吗?” “都可以。”林寻舟随性答,“反正总能找到人托付,桃桃想养什么生物?” “鱼吧?”晏柠橙不肯切,解释讲,“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话少的。” 鱼缸都在市场里,晏柠橙贴着鱼缸仔细观察着摆尾的热带鱼,貌美的鱼类各有各的美貌。 有通透透明只有两边鳍带着梦幻色彩的,她站着看了良久,指着其中粉色和银白的两只问,“我们要这两个怎么样?” 林寻舟自然答好。 晏柠橙从前没有养这种景观鱼的先例,她从顾意哪儿捞的白金龙鱼价值不菲,放在父母的别墅里,有专人照顾,自己是负责观看的那位。 新手养鱼大礼包和偌大的水缸都被老板热切的打包好,胡同进不来车,巷口摇蒲扇的大爷热心拿自己的三轮车帮他们运到了门口。 晏柠橙只买了两条鱼,鱼缸布景之类的却买了许多,她本专业就是建筑,亲自设计鱼缸里铺彩色鹅卵石和埋水草的方位,林寻舟负责洗刷鱼缸和研究打氧。 分工合作,都不觉累。 最后两位游鱼被倒入鱼缸,摆着尾巴穿梭在水草间。 晏柠橙指着粉色那条,“这是我。” 林寻舟指尖点着银白的,主动认领,“那这只就是我了。” 蜜桃成熟時 第71节 她其实选了很久的鱼,可是最后只买了两条,给它们偌大的水池,就像是天地间的自己与林寻舟,相互陪伴,已经足够了。 家中很少来外人留宿,客房里没有装备空调,只有老旧的风扇呼呼啦啦的吹着。 夏日的午后闷热,晏柠橙和林寻舟瘫在客房的大床上,热风来时会蒸发掉脸上渗出的细汗带来些许的凉意,她的发丝细软被吹起,扫到鼻梁眼睑,挠得肌肤发痒,被林寻舟细心的归拢到耳后。 她抬眸去看窗边鱼缸中的两尾金鱼。 日光被玻璃折射出梦幻的色彩,穿过游鱼透明的身体,仿佛不真切的存在,吐出连串上升的气泡后忽然躲在水草间不在动弹。 “好像啊。”晏柠橙感慨道,能枕着林寻舟的手臂躺在他身边,在幼时长大的房子里,如梦幻泡影。 林寻舟没有回她,只是曲手臂把她往自己身边揽近不少,鼻尖贴着轻轻蹭。 这次像极了两条热带鱼,贴近再离开,又能继续贴近,远近全由己定。 与他一起的时候根本不怎么看手机,鬼使神差地拿起时,正好收到了来自专业导师的消息。 晏柠橙的硕士学位到这学期也念了三年了,又快到了期末考试的时间,平时分堪忧,她在上周末,林寻舟的注视下,给导师发了邮件,意在申请退学。 指尖颤抖着不敢点开。 离奋力考学的十七岁过去许多年,梦中情校之类的都如云烟散尽。 遗憾有的,可没办法。 晏柠橙咬牙点开,发现是个顶好的消息。 导师的大意大概是,晏柠橙的平时分堪忧,但具体情况她之前都了解过了,语言障碍和社交惊恐是心理疾病,和其他专业课老师沟通过,也跟学校打了申请,为她争取到了结业论文答辩来换取平时分的方式,授课老师会作为答辩老师,论文通过的话,这学期的平时分会折算给她,当然纸质卷面考试她还是需要参与的。 建筑学这个专业原本是没有论文一说的,毕业设计展才是正常的结业方式,看得出导师的用心良苦。 却没逼迫,而是在邮件的末尾加了句:【不知道这样的方式你能否接受?】 晏柠橙不光能,还想给导师磕一个,她直起身来,林寻舟不解的跟着她的动作坐起,“怎么了?” “你笔记本电脑能借我用用吗?”晏柠橙把手机递给他,问道。 答案当然是可以的。 林寻舟黑底的桌面第一次有了别的色彩,那些冷硬的文件旁,有了新的文件夹。 晏柠橙为她取名为“好运到来”。 她花了一个半钟头,从老师给到的选题方向中选定了一个论题,上交了开题报告,连晚饭都是拿进来吃的。 “我好像能毕业了哎。”晏柠橙就着林寻舟的手咬玉米。 甜糯口的,唇齿间都是谷物的清甜。 林寻舟勾唇,“我们桃桃最厉害了。” 敲键盘时才发现是真心实意爱过建筑学这个专业的,不是没试着努力过,每年的卷面能拿到九十+,奈何实践分数不如人意。 晏柠橙在吃饭的间隙里登陆校园网,发现创新实践学分那栏,明晃晃地写着“每份国家证书加2学分。” 她点着那句转向林寻舟,不确定道,“所以我们的结婚证?” “理论上是可以的。”林寻舟颔首,漫不经意答,“其实跟你商量结婚那阵,我就想说,差学分的话,正好跟我结婚能补上。” 晏柠橙还真就差两分,够创新实践学分毕业,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把手机里的结婚证在界面上做了上传。 开题报告通过的消息和实践学分在第二天中午他们快登机回港前,前后脚送达。 心爱的人在身边,幸事一齐光临。 66五十二只桃把她填满。 婚后晏柠橙的作息比从前的日夜颠倒的美国时差好了不少,却还是不如林寻舟的晚睡早起晨跑精力旺盛。 她是在开始着手写论文与回校听课后努力正常起来的。 八点钟上课,早起的时间与林寻舟类似。 “今天我给你做早餐吧。”她勾着林寻舟瘦长的手指,趴在床边前后晃着腿。 林寻舟摸她的脑袋哄人,“乖,我来做,再睡会儿的,等下我送你去上课。” “不。”晏柠橙闭着眼含混不清的拒绝,“给你做美少女煎饼,昨天才学的。” 林寻舟笑笑,“那我给桃桃打下手,要准备些什么?” 某只小迷糊说完就又保持着趴姿睡了过去,林寻舟弯腰把她挪到枕头上,摸到床边的手机。 晏柠橙的解锁密码不是生日之类的,而是很固定六位数,和她酒醉后说的银行卡密码一模一样。 080708 意味不明的数字,她没解释过,林寻舟没有问。 所谓的美少女煎饼是个新的噱头,即普通松饼的做法,但是提前用裱花袋剪口,先在锅里画出图案,小火慢慢将图案线条烤制,再铺进去面糊。 以火力快慢而做出的图案。 林寻舟在晨跑前先调好了面糊,写好便签贴在床边,蓝白色的便签上有简笔画的天使小熊,每一页都不一样,是晏柠橙手绘的。 特别的交流方式,可可爱爱。 【如果要开火的话,就等我回来再做。】 林寻舟走前又补了句。 约莫二十来分钟后,闹钟响起,晏柠橙的回笼觉结束。 她睁眼摸不到林寻舟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索床头的便签纸。 “可我准备用电磁炉呢。”她自言自语着给林寻舟挂语音。 清冽磁性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到耳侧,”宝贝儿醒了?” 晏柠橙转身把自己又埋进枕头里,哼哼唧唧的“喵”了声。 可爱死了。 林寻舟轻声笑,“今天是小猫咪是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晏柠橙闷声问。 林寻舟温润应答,“计划还有一公里,七分钟后到家。” 晏柠橙辗转成大字型,软绵绵地回,“好哦。” 她竭力挣脱床的束缚,鲤鱼打挺般跃了起来,仰首喝光床边八分满的柠檬水,趿上床边摆得整整齐齐的兔子棉拖。 林寻舟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可能用到的东西,连裱花袋都帮忙装好了。 晏柠橙立在平底锅边摩挲着下巴,思考自己画个什么图案比较好,最后回卧室拿了张原创的cp角色,是时候开始新的炫技了! 做饭对晏柠橙来说是全新的领域,但画画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她按照教程内的嘱咐,倒置裱花袋,剪了个很小的口子,尝试流速看需不需要开到更大。 在熟悉了面糊的流速和线条粗浅以后,晏柠橙开始认真作画,不假时日,两个亲密相拥的卡通角色便跃然锅底。 她按开电磁炉加热键位,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变化,在线条开始有明显焦褐色时迅速的端起锅关火。 首次烙饼晏柠橙专心致志,全然没能注意到身后凑过来的林寻舟,被清冽的薄荷洗发水味道抱了个满怀,才笑着讲,“你不要耽误我发挥!” “我来?”林寻舟低头,下巴抵着自家姑娘的发旋,意欲接手,“反正都画完了,剩下的交给我,桃桃歇会儿吗。” 晏柠橙回眸索吻,却不肯要他背锅,嘟哝着,“万一没成功,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呀?” 平底锅里的面糊开始蓬松,冒出些细密的小气泡,晏柠橙挥舞着硅胶产跃跃欲试,“要么见证奇迹,要么普通松饼。” 她屏住呼吸,轻轻戳起个小角,林寻舟的大掌覆到她手背,帮着使力,一鼓作气地将松饼翻面。 正面的图案惟妙惟肖,和手边的海报相差无几。 “好看的,睁眼,桃桃。”林寻舟温柔讲。 晏柠橙缓慢的睁开眼睛,长长的嘘出口气,叉腰讲,“这就是天赋!” “嗯。”林寻舟轻啄她的发旋,“以后桃桃可以给我做早餐了。” 漂亮的松饼更具艺术性,反而不好下刀叉,林寻舟挖了球蜜桃乌龙冰淇淋盖掉大半的图案,两人分食。 饮品是冰巧克力拿铁,有漂亮层次,顶端挤了奶油,碧根果碎是林寻舟昨晚和晏柠橙看电影时候给她亲手剥的。 七点二十挽手出门。 晏柠橙去上学,林寻舟送她,再提前上班。 “我有时候其实在想,是不是可以陪桃桃去上节课,弥补下没当成学生情侣的遗憾。”林寻舟单手磨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悠悠然道。 晏柠橙怔愣片刻,莞尔回,“那你可以等我下周末答辩时候在门外等我。” 她没说自己曾经打听过林寻舟的课表,全副武装的去撞过两次运气,只是他都恰好没来上课,晏柠橙更没能力向陌生人打听林寻舟的能力。 错过的东西总能再补回来。 现在其实也可以陪着去上课,只不过要辛苦戴整节课的口罩,才能不被人认出来? 事实证明了,理论上顶好的学生,如晏柠橙,也依然会在完成论文的过程中疯狂进行摸鱼行为。 大多数时候她都下楼,在林寻舟黑白灰金属工业风的书房里,坐在他旁边翻阅文献或是敲打键盘。 不说话,只是对方在自己身旁这个概念就很安心。 只是在途中一点儿小时就能吸引她的注意力,看建筑物中摆饰的绛紫色漂亮扎眼,在基本定稿后终于倒出大块的时间,决定为自己染新的发色。 周五傍晚饭后和林寻舟出门,着色到寂夜才归家。 夏日的凉风里拖着彼此的手,披着月色走在路灯下,长卷发随着步调轻摇,有飞蛾撞灯簌簌跌落。 “好蠢啊。”晏柠橙评价飞蛾道。 林寻舟耸肩,“起码倒在了喜欢的光中?” 晏柠橙瞥他一眼,“怎么,你想学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大可不必如此。”林寻舟反驳,“我有桃了,不死也风流,打底朝着九十活。” 晏柠橙自觉说不过他,只能松开他的手快跑两步拉开距离,回身倒着走,做鬼脸吐舌头“略略略”他。 林寻舟快步流星的追上步调把人扯进怀里,捏她素白的小脸,威胁道,“再给哥哥略一个呀?” 买了便利店中最后一份的咖喱鱼蛋,相互投喂着,红云忽至,天空中飘起细雨,躲在树下快速吃完,跑着回家。 蜜桃成熟時 第72节 天公作美地在他们进门后才开始稀里哗啦地下大雨。 终于空闲下来的周末,去游园赏花。 港城是海洋性亚热带季风气候,没有分明的四季,各种花目盛开的时间不同。 万花如绣,海棠经雨胭脂透。【2】 粉嫩的垂坠在枝头,和展眉的依依杨柳一同拂人面。 树下不乏来春游的家庭,带了野餐垫席地而坐。 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大大方方的在父母面前表演新学的舞蹈,晏柠橙忍不住看了许多次,林寻舟主动上前和小女孩的父母交涉,轻易征得了拍照的机会。 花下翩跹,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晏柠橙按动快门连着拍了好几张,忽然有个想法,“过三年,我想要个孩子,你觉得呢?” 犹然记得茶馆讨论婚事时,林寻舟说的是“未来三年计划中,没有当父亲的打算”。 人的认知是随着时间和经历更改的,晏柠橙婚前未曾设想过自己某天会成为母亲,所以她想问林寻舟,那三年后呢? “我觉得可以。”林寻舟揉她的脑袋,四目相对,肃然回,“甚至因为桃桃,我觉得明年就有个孩子,也是能接受的,结扎可以复通,我提前咨询过的。” 晏柠橙红着耳垂讲自己再想想的! 晏柠橙的论文已经在本周五过了查重,基本定稿,只剩下致谢的部分还不满意。 她和林寻舟背靠着背坐在飘窗上,听雷雨声阵阵,指尖顿停,删了又加。 道谢是如此之难。 晏柠橙的学生时代比普通建筑系学生拖拉的长上很多,和老师的相处更多。 多年来导师为她忧心不少,甚至能不挂科结业都要依仗导师出了这个主意,抽了许多私人时间为她加班加点。 师生七年,想说的很多,落笔成文艰难。 林寻舟注意到身后人的焦虑,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问,“怎么了?不是已经通过了吗?” “是啊。”晏柠橙感慨道,“可我感谢的不满意。” 她终于下定决心,噼里啪啦地删掉大段洋洋洒洒的虚文,指尖飞跃,打下寥寥两句。 【感激之意,穷千词而不能绘其一。 恭敬在心,不在虚文。【1】 感谢许雪凝老师多年教导,学生朽木。】 林寻舟看着她打下句号,由衷夸赞着,“真好。” “你毕业论文的致谢写了什么呀?”晏柠橙保存后合上笔记本电脑,跪坐着圈住他的脖颈发问。 林寻舟顺势埋进她的月匈里,喑哑回答,“太久了,记不清了,请问晏小姐,今天的你完成了毕业论文,可以奖励下素了很久的你老公我吗?” 小半个月里前一周忙论文,后一周亲戚来访,林寻舟心疼她累,没有要帮忙的时候,算来是真素了好久哦。 晏柠橙贴着他耳侧碎碎念,“可以哦,我昨天就来完月经了,你可以吃掉我了。” 她在下一秒被林寻舟按倒在了飘窗上,真丝睡裙睡裙下能看到手掌探进来拢住,久不经事,晏柠橙的如潮水般涌上来。 “桃桃馋很久了?”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轻动手指,他的大拇指按着某处来回打转,带来双重的感知,即将把晏柠橙吞没。 手指顺入林寻舟坚硬的发丝间,晏柠橙把自己全然交付于他,口今哦着渴求,“我要。” “是要我,还是要我做桃桃舒服的事情?”林寻舟不徐不疾地退手指,音色低沉沙哑。 孤舟漂浮在急风骤雨的汪洋上,林寻舟是明亮的灯塔,她必须依附他,哪怕奔赴的过程中快要被海水淹没。 窒息的瞬间被拉上塔顶,林寻舟亲吻她,渡过赖以生存的氧气,再送她去更高的巅峰。 这夜都在缠绵悱恻里度过,晏柠橙依偎在他胸膛,累得抬不起手指嘟哝,软绵绵地回答,“都要。” 你跟舒服的事情,我都要的。 林寻舟思忖片刻才意识到她在回答些什么,低头轻啄额角,“那再来一次?” “……”晏柠橙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含糊道,“不要了,明天再。” 林寻舟轻声笑,提示道,“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唔。” ——“唔?” “后天!” ——“后天桃桃要答辩,还是后天晚上吧。” “混球。” ——“刚刚某只小猫咪还在被混球干的喵喵叫?” 晏柠橙忍无可忍地昂起头亲他,“我困。” 林寻舟宠溺地回吻,有暂时放过她。 下午茶约在了定情的茶楼。 和上次进门时的紧张全然不同,晏柠橙注意到了店里的各类题字。 归憩、周览、未已。 时间海里的记忆浪潮翻上,少女时代的晏柠橙捏着卷纸,念着诗词阅览的句子。 “周览兴未已,归憩谁与偕。”【3】 “遍览风光是兴致勃勃,和谁一起携手归家休息?” 晏柠橙恍然明白过来些什么,她拉着林寻舟立在那副惊艳过自己的拨金漆画前。 双手扣在他肩头,盯着人一字一顿的认真问,“这家店其实是你开的吧?” 林寻舟没否认,很轻地“嗯”了声,算是坦白。 67五十三只桃我好爱你。 昨夜急风骤雨,今天的日光明媚,透过窗棂泼了满身。 晏柠橙有许多问题想问林寻舟。 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又如:我到底是哪一年念过这句诗呀,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句总结词,她牵着林寻舟的手,一笔一画的描摹着门匾上的狂草,笑容绚烂讲,“你好爱我。” 林寻舟也笑,“我只爱你。” 茶馆的主要菜系是粤菜,昨夜闹得疯,今天都晚起。 早午饭一就吃的,此刻不饿,单纯的饮茶吃点心。 水晶虾皇饺澄皮白如雪,薄如纸,晶莹剔透,脆笋和弹牙的虾肉相得益彰,点睛的虾皇增香;干蒸烧卖馅足料满,色鲜味美,爽口而不腻人;豉汁蒸凤爪先炸后蒸,浓油赤酱,色香味俱全;蛋挞千层开酥,内里的蛋液吹弹可破,用小勺舀着吃,再佐酥皮是别样的口感;榴莲酥创新意味足,做成了两只交颈的天鹅,半猫山王半干尧,不过分甜腻,果香浓郁…… “明天就不去奶奶哪儿了,我提前和她说过了,明天陪桃桃去答辩。”林寻舟为她沏茶,手法专业。 纯种大红袍冲汤,茶汤橙黄明亮,红绿相间的叶片沸水里沉沉浮浮。 入口有馥郁的兰花幽香,回甘持久。 仍旧配备了奶盖等时下新奇的喝法,晏柠橙抿着茶,忍不住扫着左侧奇奇怪怪的搭配发问,“这些是特地为我准备的,还是根据客人点单需求来呀?” 林寻舟自然不会靠茶馆来赚钱,从客户群体需求看,显然也没有人会拿这个价位的茶来冲泡奶盖茶。 第一次来时以为幕后老板该是舒悦窈之类不差钱的玩票美少女,依照自己喜好来开店,现下非也。 “特地为你准备的。”林寻舟泰然自如,“之前看舒悦窈朋友圈,你不是很喜欢和她这样喝茶吗?” 晏柠橙怔愣,“原来你是个会看朋友圈的人呀?” 早知道她以前发日常就不屏蔽林寻舟了。 “会看特地固定几个人的。”林寻舟如数家珍地念,“舒悦窈、宋知非她们,因为你会出现,偶尔也看看顾意,他每天发太多条,比较烦,如果不是偶尔提到你,早屏蔽他了。” “噗。”晏柠橙掩唇嗤笑出声,“我替顾意问一句,你礼貌吗?” 林寻舟挑眉,理直气壮,“他一天发五条朋友圈,给我该看的信息刷下去,他礼貌不?” 晏柠橙给他夹了只凤爪软音哄,“好啦,来吃东西,不气不气,呼噜呼噜毛。” “……”林寻舟哂笑,“桃桃哄人的敷衍程度,真是跟哄猫一样啊。” 晏柠橙眼波流转,“那,喵喵乖?” 林寻舟狭长的眼尾微扬,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提点道,“我劝你别闹,过了明天,桃桃就没有论文和月经护体了,到时候别哭和撒娇就行。” 得了便宜要买乖。 晏柠橙立马举起双手投降认怂,乖巧吃饭。 “我是很久之前就。”林寻舟放下筷子,话说到半截顿住。 晏柠橙含着块骨头,茫然地抬眸望向他,水蓝的眼底浮现神色肃穆的林寻舟。 他缓缓道,“就期待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好的丈夫。” “是吗?”晏柠橙福至心灵,反问道。 林寻舟颔首,干脆利落答,“是。” “所以呢。”晏柠橙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吐出吃干净的鸡骨节,慢条斯理地抽出包里的手机,开始打字。 【所以你的结扎,真是全如你当时跟我说的一样吗?还是单纯的为我?】 【所以当时,我们真的是偶遇吗?】 许多问题在跳脱出当时的困境后回头看,反而察觉不对。 世上没有一撮而就的爱和恨,林寻舟绝无法在提出结婚需求那一刻开始进入“完美丈夫”的角色。 他没有马上回,而是起身把窗开得更大,屋外的修竹遮掩日光,斑驳满身。 青白烟圈徐徐散开,林寻舟伸出手,“要开一根吗?” 晏柠橙点头,起身走向他,她启口咬了根,昂头去碰林寻舟口中衔的那一根。 蜜桃成熟時 第73节 暧昧到极限的借火方式,鼻息和烟雾同步拂在对方脸上。 林寻舟伸手揽她纤腰,把人卡在怀里,黑眸深邃晦涩,“那天会见到你是真的偶然,我不能判断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商场,不能预演如何与你重逢,结扎有八成为你,很久很久以前,还是高中同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乳胶过敏了。” 他的坦率就仿佛双无形的大掌,在揉着晏柠橙的心,让它酸涩得挤出水来。 她窝在林寻舟的怀里,慢吞吞地往屏幕上敲字,举着给他看。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微糙的指腹摩挲着后颈白玉般细腻的肌肤,林寻舟咬耳轻慢地讲,“改天再告诉桃桃,今天已经回答过两个问题了,再一再二,不再三。” 晏柠橙冷漠地踩他的脚,“希望你夜里做的时候也能保持这种中华传统美德。” 林寻舟勾唇,“那无所谓,我以后白天开始,也是一样的。” 和不讲道理的人就多余贫嘴! 晏柠橙画了清淡的妆容,搭配香奈儿的黑白西装套,她的论文是自己着手完成,甚至在昨晚还和林寻舟模拟了一下答辩可能问到的问题。 老师都是教过她的“老熟人”,算不得陌生。 晏柠橙把打印好的论文双手递送,上台前先鞠了九十度的深躬。 导师做了个打断的手势,很体贴的问候她,“你的特殊情况我们都了解过了,你可以在答辩的过程中用手写的方式代替言语。” 晏柠橙没有回绝导师推荐的方式,却在开始后用了言语作答。 “关于人文文化馆的设计理念是从何而来的?” ——“我年幼时生活在帝都的胡同里,九十年代的思潮碰撞,老一辈人与……” 晏柠橙的语速很慢,但非常流畅,没有顿停点,与导师有问有答。 从设计理念到建筑结构体系,再到意义所在,皆对答如流。 她的理论知识夯实,数据的来源自胡同口发放的问卷,详实可信。 窗外紫荆花正盛,花香随风漫散进偌大的教室里,幻灯片一帧一帧的滚过去,导师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林寻舟坐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等她。 “……以上是我对人文文化馆的全部构想。” 答辩的分手即时发放,六位老师中有五位给出了优秀,一位给出良好。 晏柠橙道谢后在门口相送,导师特地留下来,和她讲了些掏心窝的话。 “这个答辩正常是换算成你平时实践和参与课内活动平时分数的,你做的很好,换平时分的话接近满分,但毕竟不是正常的途径,为了防止其他的同学不满,我们会在商讨后给到一个绝对不会让你挂科,但也却对不拔高的中庸分数。这对于一篇优秀的论文和你来说可能都算不得公平,但已经是我能为你尽的最大努力了。” 晏柠橙点头,表示一万个理解。 她不准备继续读书深造,不需要刷高绩点来申请学校,毕业万岁。 最后收拾好笔记本电脑出门,林寻舟坐在门外的等候去,听见声响掀眼皮望向她。 港大不为本地学生提供学生宿舍,宿舍也多在校外,周末来教学楼这边的学生寥寥无几,这层的走廊空旷。 晏柠橙走近,把笔记本电脑包放到他手里,张开手拥抱他。 一站一座。 林寻舟猝然被抱了个满怀,反应不及。 “我可以毕业了哎。”晏柠橙盈然念叨着,“你老婆不再是高中学历了呀。” 林寻舟的手指攀上她的纤腰,把人往自己身前又压了压,面部埋进丰盈圆润里,闷哼“嗯”了声。 “……”晏柠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个主动被吃豆腐的姿势,松开后又被按了回去。 “不是桃桃要抱?”林寻舟痞气轻佻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再抱一会儿吧。” 牵着手走在两侧银杏的林间小路上,林寻舟戴着口罩,晏柠橙倒着走,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的步调。 “080708是什么意思?”林寻舟漫不经意地提及她的手机密码。 晏柠橙笑容璀璨,没什么芥蒂地回答,“零八年七月八日,我决定放弃油画的那一天。” 漆黑的凤眸染了异样色彩,晏柠橙连忙反过来去开导他,“啊没关系,都过去了,我只是用习惯了这串数字,一直懒得换而已,而且再过两个月零两天,我就能遇到你啦。” 她讲着,忽然收敛了笑容,在心底默念出第一次见到林寻舟的日期。 二零零八年九月十日。 080910 “我家的密码是010908。” 被林寻舟拉着录入指纹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之中,她的记忆力素来是极好极好的,只是领证结婚发展亲密关系快得像是坐过山车,被“折腾”得没空多想。? 后来总是从自家下楼,或是指纹开锁,就自然的略过了这一段。 “所以。”晏柠橙眉眼弯弯,“你家的密码,不会是?” 林寻舟敛眸没回话,又走出几步,盛夏的荷塘中碧波荡漾,荷花含苞待放。 他忽得大力把晏柠橙拉进怀里,扯下口罩扣着她的后脑细细密密的亲了上来。 唇瓣被吮咬着,吻得很深,腰腿都软,依附着他由着亲,最后晏柠橙趴在林寻舟胸口,哼唧着,“不是就不是,你凶什么?”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林寻舟垂眸看怀里脸颊绯色的女孩子,她挂了小兔子的耳坠,左右不一样。 一边是兔子啃胡萝卜,另一边是兔子顶球。 可爱的打紧,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晏柠橙自己手绘后定制的。 林寻舟揉着圆润的耳垂,温润问,“打耳洞痛吗?” “还好。”晏柠橙把玩着他的指节,乖巧答,“我应该是很小时候,奶奶给我打的,上学时候就带透明的耳棍,一直没长死,早就忘了疼,顾着好看了。” 林寻舟又亲了亲她的耳垂,“那回头我也去打一个,桃桃帮我设计耳钉?” “可以是可以的。”晏柠橙点头应,话锋一转,“可是哥哥,你知道吗?你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的好生硬呀。” 林寻舟哑然失笑,把她搂得更近,贴着耳廓吹气。 两人正对着荷花池湖面,参天古树的绿荫如盖,昨夜雨打落的淡粉桃花飘在水上,好不漂亮。 晏柠橙听见林寻舟答,“那不转移了,就是特地用了遇见桃桃那天,又怎样?” 68五十四只桃金丝眼镜。 古人对一见钟情的描绘颇多,然而落到晏柠橙和林寻舟身上,没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的场面。 仅仅是仗义执言的倨傲少年投来惊鸿一瞥,晏柠橙见色起意,后来很久都没有多余的交集。 晏柠橙和林寻舟第一次讲起话,是第二天快放学时。 少年捏着值日排表,神色淡然地问她,“每月第二周周五下午负责打扫教室左侧两排,可以吗?” 林寻舟拿标准的普通话问,晏柠橙也拿普通话怯怯答,“可以。” 后来也难找寻到能变相熟的契机,是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与紧绷着表情的熟视无睹。 “其实、你不会、暗恋我吧?”晏柠橙磕磕巴巴地吐出心中的揣测。 林寻舟松散地搂着她,“暗恋桃桃犯法吗?” “那倒也不是。”晏柠橙揉了揉鼻尖,“我就是不知道你喜欢我哪里。” “能点明的,好像都不算是喜欢吧?”林寻舟娓娓道,“如果我们是商业联姻的话,我能精准的说出来,喜欢你家世清白家境与我相配,喜欢你的容貌身材性格,喜欢你蓝色眼眸、喜欢你画的画作,喜欢你笑起来时候的模样。” 晏柠橙怔愣半晌,才含笑回,“你说这些还不够多吗?” “不够。”林寻舟肃穆道,“因为桃桃笑或是不笑、身材走样与否、画画或是不画画,家道中落或是达到我无法高攀的高度,都并不会影响我喜欢桃桃,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无关外物和条件。” 恳切而真挚的答案。 更像是表白心迹。 晏柠橙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那我不是的。” 林寻舟扣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脊背贴着结实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起伏和心跳的节奏。 “如果不是你好看,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你。”晏柠橙坦率地表示,“就,颜控头顶青天吧,如果你不幸奔三途中发福脱发,我可能就不喜欢你了呢。” “啧。”林寻舟咂舌,“那是我有幸,长成了桃桃喜欢的模样。” 微风吹皱一池碧波,晏柠橙看着摇曳生姿的荷花枝梗,认认真真讲,“反正没如果呀哥哥。” 明明不是乐观派,但清醒时从不想“如果怎么”。 仗着青天白日校园内,林寻舟不能对她做些什么,软乎乎的一口一个“哥哥”叫着。 林寻舟磨后槽牙啄了啄她的发旋,“饿不饿?” 答辩到底是紧张的,早上喝了杯冰美式,被催着吃了一小块的葡萄司康,在落地窗前捏着论文册来回踱步。 “饿了。”晏柠橙回,“我想吃你的做的。” 林寻舟颔首,“那先垫垫,然后一起去买食材?” 港大的食堂要刷学生卡,定食套餐居多,晏柠橙有日子没吃,带着点儿想念,她点了份su招牌的四宝饭,要了两份餐具,和林寻舟分食。 所谓四宝是叉烧、火腿、鸡腿和咸蛋,搭配的是白灼娃娃菜,二十港币出头的价格,量大管饱。 “有点儿奇怪的感觉。”晏柠橙舀了勺覆着叉烧的饭,送进嘴里吃完,才在林寻舟的注视下把后话讲完,“就是你知道有种奇幻题材,嗯……就是比如说大学生捡到了只漂亮的小金毛,结果小金毛会化成人形。” 林寻舟把鸭蛋黄挖出来推到她这边,挑眉接下去,“所以桃桃是觉得我是小金毛?” “哎?”水汪汪的狐狸眼底满是困惑,晏柠橙摇头,“我是觉得我自己是。” 林寻舟哑然。 晏柠橙乖巧地戳碎咸蛋黄搅着饭拌匀,“你不觉得自己得动作很像是职业饲养员吗?” 林寻舟笑笑,“那我养的应该是熊猫宝宝或者是布偶猫,小金毛比较喜欢出门的,跟桃桃不像。” “布偶猫我能理解。”毕竟都是蓝色虹膜,晏柠橙不解,“熊猫宝宝是为什么?” 林寻舟轻抿了口冰柠茶,漫不经意答,“因为是无价之宝。” 条纹铸铁锅预热,黄油融化后加入大理石花纹丰富的厚切牛排,大火煎到两面煎褐色,转成中火不再轻易翻动,往空余处放入横切的大蒜和迷迭香增加牛肉的风味。 约四五十秒后磨入海盐黑胡椒,用铁夹将四面封边,舀小勺的黑松露酱以勺背抹开,小火烘出黑松露特有的菌菇香味。 晏柠橙逐渐明白过来,林寻舟的略会一点儿和有待学习是能做得不错,而原本的“会做西餐,如煎牛排”,是手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他煎的牛排外焦里嫩,汁水丰沛,切开后内里呈现肉粉色,口感柔软,入口层次丰富。 蜜桃成熟時 第74节 逛超市时晏柠橙因为看到块脂肪分布匀称漂亮的额三文鱼腹走不动路,所以买下,大腹的中端切厚片,搭配山葵酱油吃刺身,剩下的部位在征求过晏柠橙意见后,用黑白红三种胡椒碎,及百里香叶、茴香籽、八角花椒和常见的海盐黄糖打碎涂抹均匀,包好放进冰箱中冷藏,晚上做烟熏口的三文鱼沙拉。 同样被滞留成晚餐的还有只六个月的嫩鸡,整鸡以香草柠檬汁为主,海盐黑胡椒橄榄油为辅腌制,肚子里填了罗勒叶和迷迭香,半个橙子封住尾端的切口。 晏柠橙负责准备烟熏的材料,她把剥下来的橙皮、柠檬皮和桔皮放到阳光下风干,剥出的桔子果肉掰瓣喂给林寻舟。 习惯了在他做菜时“打下手”,帮着处理些简单的事情,有时也会干预做菜进程。 比方说从背后抱住林寻舟,并命名为“吃饭前的辅食进餐”,再如原本坐中岛台围观的好好的,突然伸出手来要他抱抱,且懒得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开脱,理直气壮表示“就是想要抱抱,犯法吗!” 林寻舟总是会在配合她闹之前把尖锐的刀具放远,从不恼火,看起来乐此不疲。 圆滚滚的小土豆沸水里煮熟捞出,去皮切块,在煎牛排的锅里滚裹两圈,额外加入蒜末和法香碎,烤箱发出完成的叮咚,脆嫩的芦笋和土豆同时出锅。 主食是晏柠橙点名要吃的海胆炒饭。 今天的紫海胆特别新鲜,超市已经帮忙开了口,每个都橙黄、肉嘟嘟的。 小勺挖出来控干净水,热锅凉油炒散盛出来备用,昨天烤鱼没吃完的米饭正巧派上用场,裹着蛋液下锅,炒至粒粒分明,再放玉米和胡萝卜粒,最后加入海胆翻炒匀称,不加任何多余的调味料,单吃原本食材的鲜甜。 蔬菜是简单快手的拌沙拉,加了西柚果粒与芒果丁,层次分明。 饱食后林寻舟去书房开始处理工作,晏柠橙开始是趴在他手边认真看他的。 日光描摹着侧颜硬挺分明的轮廓,金丝眼镜盖不住眸光的锐气,她喜欢在慵懒闲适的午后不做任何事情,只单纯的看着林寻舟就很满足。 金丝眼镜和衬衫是晏柠橙心里最好的配置。 被隔着镜片看过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被探究的目的性。 实际上他们根本亲密到不需要任何视觉,林寻舟清楚她身体的每处的敏感开关。 “我发现。”林寻舟倏然开嗓,“桃桃似乎尤其喜欢看我戴眼镜的样子?” 晏柠橙猛地撑手坐直,仓皇失措地辩白,“我不是、我没有!” 林寻舟食指轻轻推动鼻梁的镜框,轻描淡写地追问,“是吗?” “……”被气场压制的晏柠橙揉着脸颊,委屈地坦白,“我是,我就有,怎么样?” 拿捏林寻舟最好的方式就是反客为主的撒娇,这是晏柠橙在一个半月的夫妻生活中得出结论。 林寻舟勾唇,长指摩挲着她的下巴颏,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仿佛在逗弄只猫咪,“不怎么样,那以后我戴眼镜做,看得更清楚些。” “还是不要了吧……”晏柠橙脚尖撑着地,悄咪咪地挪动着转椅往林寻舟所在处的反方向移动。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是个“正经人”,她有去认真的观瞻林寻舟的书柜。 跟《龍血樹》并排放着的是它的简体版本《少年凯歌》,书目是港中文必读的推荐书目之一。 人的识别能力是很奇怪的,晏柠橙刚刚来港城时听不懂粤语,却能根据字形辨别出所有的繁体字。 她拉开玻璃门,抽出那本《龍血樹》。 第一页写的是句流传于大江南北的话,晏柠橙到双十年华,才知道它出自为家喻户晓的电影导演之手。 人到十三歲,自以為對這個世界已相當重要,而世界才剛剛準備原諒你的幼稚,——原諒在過去,不是這個理由。【1】 她没有抽出这本,而是以指尖点一点二点麻花般地跳到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年幼时奶奶带自己去地坛公园,讲地坛的由来,建筑的精妙,以及史铁生的故事给自己听。 后来每每重读,总有不一样的感觉。 晏柠橙取下,又坐到了林寻舟的身边开始翻书。 “你。”他扫到书封时有须臾的顿停,然后笑笑问,“要喝点儿什么吗?” 直觉上晏柠橙觉得林寻舟是想阻止自己翻阅的,又不知缘由,“喝。” “说起来桃桃还有期末考试吧,不用复习的吗?”林寻舟把加了冰的蜜桃乌龙递到她手边问。 晏柠橙笑笑,“你老婆书面成绩很好的,不用复习。” “这样。”林寻舟若有所思。 晏柠橙带着好奇心翻开来。 继而愣住。 她有许多次清醒或酒后表达过对亲人离世的哀伤和不舍,但林寻舟始终没有流露出类似的情绪来。 但都落在了纸面上。 扉页里有书内的摘录,写满了整整一页,行楷骨气劲峭,法度严整。 “母亲生前没给我留下过什么隽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诲,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艰难的命运、坚韧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鲜明深刻。”【2】 青年丧母,打击巨大。 晏柠橙无法想象林寻舟一遍又一遍在纸面上誊写时的绝望,她现在想做的是抱抱他。 怎么想就怎么做的。 “怎么了?”被扑了满怀的林寻舟揉着她后脑温柔问。 晏柠橙蹭着他脸颊不搭话,只是抱着,愈抱愈紧,不太会安慰人,于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林寻舟意识到她看到了什么才有这样的反应,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的回,“我知道。” 台球台被林寻舟搬进了他健身房的一角,晏柠橙没有午睡的习惯,下午又吃的很饱足,傍晚华灯初上时分拉着人精进球技。 开始还是正常的师徒教学。 晏柠橙顶球进洞,无限的雀跃,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 贴着后腰的胸膛炽热灼人,她下意识的扭蹭着腰胯,林寻舟喉结滚动带出的吞咽声明显,是意乱情迷的赞扬。 晏柠橙回眸想说,“要不我们先吃个晚饭怎么样?” 贴上来的唇把她的话堵回咽入腹中,林寻舟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不管是护体的论文、还是生理的亲戚、甚至是期末考之前的复习,通通都没有障碍。 晏柠橙没有回绝的的理由。 自己跳的坑,总要自己受着。 69五十五只桃做很多爱。 烟熏三文鱼有个放凉冷却的过程,是需要提前准备的。 林寻舟在铁锅锅底放折好的锡纸平盒,晏柠橙剥出的橙桔和柠檬皮经过大半个下午的风干,呈现出半干的状态,最合适拿来烟熏。 混入适量的白糖小火熬到咕嘟冒泡,果皮开始泛黄时盖紧锅盖,转猛火让它们全部焦化。 烟熏的果香随着漫散开来,晏柠橙深呼吸,林寻舟眼疾手快地开盖把腌制好的三文鱼架上去,整锅离火,湿毛巾盖住,等待放凉。 “哥哥怎么什么都会呀?”晏柠橙撑腮,食指和中指呈人形,慢吞吞地在桌上“行走”,夸赞道。 林寻舟转过身,捏了捏她的手指,才又去准备新的菜品。 穿家居服系围裙的他是另一种风格,晏柠橙每次看都会有异样的感受,今天半梦半醒,又加上浓烟滚滚,忽然想出了最精准的形容词。 神明挽手做羹汤。 还是做饭途中会来跟自己玩会儿的那一种。 晚霞成绮,翻涌在天际,落日熔金打进薄薄的光晕。 晏柠橙被仰面按在台球台上,林寻舟单膝跪地以唇舌相侍弄着她。 恼人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晏柠橙的手机是常年静音的,但同步登陆的设备使得pad会响铃。 “哥哥,你先……停一下。”晏柠橙断断续续地吐出整句,“我的手机在响。” 林寻舟微微仰起头,柔软的舌尖退出敏感处,狭长的眼尾蕴着抹薄红,喑哑问,“桃桃喊我哥哥,我怎么停?” “林寻舟!”晏柠橙泣涕涟涟地重喊,意图阻止。 男人半跪着埋在修长纤细的腿间,没有理会的意思,反而是指尖狠狠的刮蹭过。 “唔。”晏柠橙撑起月要,手掌触到他坚硬的发丝。 恼人的铃声还在耳畔断断续续地响,不过晏柠橙已经无暇顾及了,全身心都被林寻舟所掌控着。 台球台上,总有些杆要顶着球进洞的,次数或多或少,林寻舟在傍晚进了两次,才肯把浑身瘫软的晏柠橙抱到怀里哄起来。 “暂时结束了,宝宝。”瘦长的手指拂开额前沾湿的发丝,拨到耳后。 晏柠橙阖眸哑着嗓子软音抱怨,“你、混球。” 弄得狠挨骂是常态,林寻舟从善如流的接下,“嗯,我混球,谁让桃桃那么美味呢?” 被抱着清理好换新的小熊睡裙,趴在中岛台上看林寻舟准备晚餐。 没接的恼人电话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提前腌制好的鸡被拿出来吹干表皮,林寻舟把往烤盘里铺的食材搬到中岛台上,边对着晏柠橙堆放,边答,“因为有只小馋猫等我喂啊。” 切块的土豆裹了黄油和蒜末法香,单吃就已经很好吃,晏柠橙戳了小块放进嘴里,眼睛亮起来,“要不然再炸个土豆和淀粉肠吧?” “嗯,今天夜宵吃。”林寻舟摘掉手套捏她的脸颊,幽幽道,“油炸食品热量高,运动消耗这类,我就不客气了。” “……”晏柠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挣扎讲,“明天不是周一吗?林总还要晨跑和上班呢。” 林寻舟把洋葱块搓散开来垫到烤盘底部,漫不经心地提醒,“我以前也要上班和晨跑,这两件事都不影响我吃桃。”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晏柠橙撑桌直起胸膛,拐进厨房从水果保鲜层摸出两只时令的怀柔脆桃,“喏,请你吃桃。” 林寻舟挑眉,看向菜板处,嘱咐道,“放那儿,等下给你削。” 是的,吃桃选手晏柠橙,食用脆桃先刮皮。 被反将一军的晏柠橙重新瘫回原处,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游做日常,时不时从果盆里捏只圣女果往嘴里塞。 “说起来,你的电话不用回吗?”林寻舟想起什么,提示说。 “不回。”晏柠橙自暴自弃地表示,“下午给我打电话的十个有九个是骚扰电话,还剩一个是万俟略,人不在,不改画,不讲话。” 晏柠橙绝不擅长与人构建亲密关系,总要依靠着对方主动。 能跟万俟略有交流,多是因为专业性和看在他是老师儿子的关系,曾经学画时候是师姐弟,可真算师门关系的话。 顾意比万俟略师弟多了。 蜜桃成熟時 第75节 晏柠橙能感觉到对方有努力维系和自己的“师门”关系,却也只是在看画有感觉时伸手拉一把。 人跟人之间能不能成为挚交好友,不是靠努力,而是凭缘分的。 要是努力就能成功,那成功的商人们首先应该给起早贪黑收废品的人磕一个。 真有事情的话万俟略就应该发微信消息或者邮件说明,选择回不回是她的事情,而不是打很可能飞行模式中自己的电话,来强行有问有答。 没人能用道德和情份绑架晏柠橙,如果偏要,她会选择道德沦丧。 预热的烤箱塞进垫好配菜的腌鸡,迷迭香碎洒在表皮,林寻舟喊晏柠橙把调味好的肉馅挨个包进烫软的娃娃菜叶里。 去根留叶的娃娃菜鲜甜,码摆出花朵形状,林寻舟那边的酱汁也刚好烧开,烹进盘里,激发出香味,翡翠卷就可以上锅了。 烟熏三文鱼等不到明天再吃,林寻舟再蒸烤的间隙里取出一截,手起刀落,片成薄如蝉翼的长片。 卷花的事情依然由晏柠橙负责,做菜她不行,但摆盘搞艺术有一套的。 直接买的杂蔬免洗沙拉菜,随手撕扯后加入对切的圣女果和没吃完的脆桃,圆盘边缘点绕半圈卷成绽出玫瑰花形状的烟熏三文鱼。 烤鸡还没出炉,诱人的香气就已经勾引着五脏庙发出“咕噜噜”的回应声。 林寻舟笑着拍她脑袋,“饿了?” 晏柠橙气鼓鼓地瞅着他,“是谁说好了打台球,结果来了两次的?” “三次。”林寻舟俯身,贴着她耳廓补充,“还有一次是给宝宝口到喷。” 晏柠橙躲开作势亲吻自己的林寻舟,握着粉拳捶打他,追着绕桌跑了大半圈,最后被环进怀抱里逗,“怎么还嫌弃上自己了,我刷过牙了,再说了,桃桃是甜的。” 今天没去奶奶那儿,但是奶奶叫人送来了顶新鲜的农家时蔬,正好在晚饭时分到,还特地给晏柠橙腌了罐泡椒笋。 老人家电子通讯玩的好,发语言来叮嘱,“笋是我提前腌好的,你拿到手就能直接吃,下次还想吃什么,就跟奶奶讲,下周红毛丹会熟,得即摘即吃,放不太住,桃桃有空来吗?” 言语里只字不提林寻舟的存在,俨然就只有晏柠橙一个亲孙女儿。 吃撑的结果就是站着工作,晏柠橙重新开始篆刻,选了块通透的和田玉,自己切割打磨成印章的形状。 签章的字迹是林寻舟亲自写的,代以本人。 她今晚才倒出空来用复写纸把字迹仔细誊到玉石上。 林寻舟好奇地看着她可升降的工作台,以及颇为专业的动作。 “你往这边点儿站,不要站我对面。”晏柠橙捻了块砂纸,来回打磨着玉石。 “不许看?”林寻舟唇线翘起弧度。 晏柠橙摇头,直接伸手把他往旁边拉了拉,然后深呼吸,鼓气吹向玉石表面,打磨出的粉末肉眼可见的冲着对面飞去,如果林寻舟站在刚才的位置,毫无疑问会被糊一脸的灰。 “……”他哑然失笑,感慨道,“原来如此。” “也不是。”晏柠橙用胳膊肘蹭了蹭脸颊,“我这是不规范做法,正常是不准吹的,可我不吹一下浑身难受。” 从前总是一个人刻章,家里的打扫有阿姨来,没太多的讲究。 刻印章是件很考验耐心的事情,晏柠橙乐此不疲,她熟稔地操纵着刻刀,准备刻个凸面的,即印泥带出的是直接的名字,而不是古篆那种红中透白字。 林寻舟站在她旁边安静的看着她刻。 水晶吊灯投落下温馨的光线,一起吃很多顿饭,做很多次的爱,对方做自己事情的时候,自己若闲暇,就陪在身边。 婚姻的意义可能就在这里,是两个人相依偎支撑的陪伴。 晏柠橙站累了就降低桌板高度改为坐着,林寻舟的手掌覆上她的肩头,轻柔的捏按着。 手法得当,比第一次为她按摩时精进更多,微微僵硬的肩胛骨被揉开。 “小林。”晏柠橙含笑,“再加五十块钱的钟。” 林寻舟戏谑,“那我的钟可不止五十块啊。” 晏柠橙潇洒大气,“加五百的!” “只能按次来算。”林寻舟发力捏着后颈。 “唔。”晏柠橙被按得舒服,忍不住喟叹哼出音节。 “唔?”林寻舟模仿她的语气,“桃桃不要发出这种声音,作为债主的我会忍不住即时开吃的。” 她警惕的捂住自己的嘴摇头如拨浪鼓,“我、我、我还要给你刻章呢!” 口不择言晏柠橙小宝贝儿。 林寻舟饶有兴趣地继续逗她,“可我、可我、不着急用桃桃的刻章哎。” 最后还是没有打乱她的刻章进程,林寻舟按得正经许多,晏柠橙再度专注起来,很快就有了大致的雏型,横刀开始往下挫产多余的石料。 工作间的吊灯是魔法小熊,每到一个整点,会有小熊跳出来挥舞魔法棒跳段舞。 跳舞到第三回 ,林寻舟反手敲桌提醒,“可以了宝贝儿,明天再继续工作?” 平时的晏柠橙是摸鱼大师和工作狂魔来回切替的,不想画画的时候躺半个月打游戏追番,来灵感的时候通宵达旦挑战人体极限。 林寻舟几乎没有在她画画的时候叫过停,两人婚后晏柠橙有次通宵画插画,出门上卫生间时发现餐厅亮着灯,有尚温热的宵夜和便签条,到清早来觅食时林寻舟已经上班,同样准备了早餐,没有叨扰过。 他始终对晏柠橙的作息和工作表示百分百尊重。 猛然来了提示,晏柠橙还有点儿不习惯,鉴于刻章比画画枯燥无味许多,剩下的步骤基本是重复,倒也不是不能停。 反正是为了林寻舟刻章,作为“甲方”的他,总有对交货期限提出建议的权利。 但如若晏柠橙知道后来刻的私章会印在自己的后腰、大腿和月匈上,她可能会直接放弃当“乙方”。 人要是给自己挖坑往里跳,天都救不了。 pad再度传来语音提示声,晏柠橙正着性感的吊带睡裙在盥洗室里敷面膜,行动不便,以为是哪个女朋友打来唠嗑,半掩着门缝喊林寻舟,“哥哥帮我接一下呗?” 算来她几乎没有林寻舟不认识的朋友了。 林寻舟应好,然后划开接听,清越的男声透过扩音器传出来,“学姐。” 晏柠橙一噎,只听林寻舟磁性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慢条斯理地回,“你学姐在洗澡,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好。” 70五十六只桃浴室旖旎。 世人多少对“艺术家”有些偏见,为他们贴孤僻、怪胎、冷冽的标签。 晏柠橙从前觉得是误解多,现在则觉得所谓世人,不就是她吗? 林寻舟明明说得够直接,夹木仓带棒火药味十足,阐明了时间地点人物,很完整的回答。 但万俟略仿佛是没听懂人话,反问他,“你是哪位?”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晏柠橙想说智障就别联系了。 林寻舟难得“好脾气”地解释了下,“有资格等你学姐出浴室的那位。” 说完根本没给万俟略一丁点儿回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通话。 “怎么?”林寻舟掀眼皮,扫来道锐利危险十足的目光,冲晏柠橙晃了晃手机,“你准备跟你学弟叙叙旧?” 不知为何,晏柠橙感觉林寻舟咬字到“学弟”时格外的重,她立马摇头,举起手掌发誓讲,“我对灯发誓,我跟他除了是一个老师教过外,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看得出。”林寻舟挑眉,瘦长的手指点击幽蓝屏幕,淡淡道,“有人打了你微信语音,备注是万俟,桃桃要自己接吗?” 纤细的手指虚空里探出又收回。 晏柠橙试探性地发问,“我接的话,你会生气吗?” “不会。”林寻舟黑眸幽深,极认真地讲,“婚前我说过了,我不会干预桃桃的正常社交生活,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侥幸能成为能在你酩酊大醉后接你的人,是我的荣幸,不许接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你回家就好。” 晏柠橙灿然,甜美道,“你最好啦。” 她接住林寻舟递过来的语音,划开蹙眉想问万俟略什么毛病,没想到对方先声夺人,上来就是一句令人智熄的。 “学姐,你手机被偷了?” 晏柠橙沉着冷静,刚酝酿好句,“没被偷,有话打字,而不是打语音,很难吗?” “没被偷。”结果刚说出前三个字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同时捻住了她下颌与握手机的腕骨,控着右手高举。 清冽的东方木质调压过来,晏柠橙长睫颤动,被林寻舟的动作带着压到墙角。 温热的唇瓣覆过来,柔软舌尖顶开紧闭的齿关,晏柠橙错愕地盯着林寻舟,思绪在被亲吻的热烈一点点夺走。 万俟略还在继续念着经,“没被偷的话,怎么可能呢?” “会。”她在换气的间隙里轻轻咬林寻舟的唇瓣,粗喘着低声提示,“会、会被听到的。” 得不到一丝回应的万俟略还在喊着,“学姐。” 林寻舟任由她咬,又压下来亲吻,舌尖舔舐着敏感的耳廓描摹轮廓,喑哑含欲的嗓音蹿进来,“怎么没听过桃桃喊我学长呢?” 接吻带出的水声和呼吸的粗重无法掩盖,晏柠橙眼里含着泪花,垫脚去够手机,急切讲,“会被听到的,唔。” “早他妈的静音了,凭他也配听?”林寻舟放低,给她看早就按下的静音键,接着直接挂断了语音,扬手把手机扔远。 力道掌握的好,蓝白壳子的手机虚空里划出抛物线,精准无声的落入厚羊毛地毯的包裹中。 晏柠橙松了口气,双手去抱他的劲腰,昂着脑袋软音委屈道,“你说过不生气的啊。” “我没有在生气。”林寻舟解释道,“我只是在吃醋,你都没有喊过我学长,凭什么他可以喊你学姐?” 很合理。 而且从实际逻辑上说,两个人都念港大,晏柠橙现下还没毕业,理应叫他句学长的。 “学长。”晏柠橙用脸颊蹭他明显的锁骨,轻啄锋利的喉结,甜美哄,“学长、老公、哥哥、阿舟。” 林寻舟垂眸看着怀中的大美人,晏柠橙明艳到带着攻击性,偏在自己怀里软乖的像是只布偶猫。 他很难再“装吃醋”不理她下去了。 “再叫。”林寻舟的音调沉闷许多。 晏柠橙又顺着他的意重新叫了一次,搂腰的手指不安分的摩挲着脊椎骨,柔声辩解道,“虽然他叫我学姐,可我从来没有喊过他学弟,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备注,都是直接备注成姓,万俟的。” 林寻舟轻哼,“嗯?” 晏柠橙继续讲下去,“还记得你给我当人体模特时候,我给你讲过我少女时代在美院旁听的事情吗?当时教我的老师就复姓万俟,她是单亲妈妈,刚刚这个是她儿子。出于师门的情谊,我偶尔会在专业领域对他提出建议,包括上次你帮我抬上来的油画,其实就是他即将展出的作品。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私交,我上一次跟他一起吃饭,是我老师处理完后事大家吃丧饭。平时也不唠嗑聊天,没什么可说的,他是知名油画家,我是不会现实里爆马甲的漫画家,大家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啊不是,不是以职业来判断的。”晏柠橙忽然意识到单论职业差异,自己和林寻舟才是天差地别,连忙往回着补,“就是,我是个不会主动交流的人,别人主动,我也有选择性的回复……” 晏柠橙措辞着应当如何解释更通顺点儿,林寻舟却帮她说了下去,“我明白的,就是桃桃爱我,所以愿意跟我交流,但跟他没feel、不来电,所以不愿意讲话是吗?” 蜜桃成熟時 第76节 “是这样的。”晏柠橙点头如小鸡啄米,“我是只跟喜欢的人讲话的。” “好乖。”林寻舟垂下眼睫,笑着夸,“洗澡吗宝贝儿?” 晏柠橙对他们会在浴室里做的结果是了解的,氤氲的水雾弥散在彼此眼睛里。 丰沛的泡沫折射浴霸暖色调的光芒,呈现出梦幻的色彩。 无论是潮湿的喘息,还是剧烈的心跳,都因对方而起,温柔的吻被拉得绵长而逐渐粗暴。 晏柠橙被林寻舟拉着手,撑在湿滑的大理石的墙壁上,掌中的水珠也没干透,林寻舟抵在身后发力,几次打滑后,整个身体都被压到了光滑的大理石面。 丰盈被挤扁,不舒服的回眸看他求饶,被松了力道捞进怀里继续。 “说你爱我。”低沉喑哑的嗓音在耳侧劝慰。 “什么?”晏柠橙沉浸在身下的力道中,没听清楚。 于是林寻舟把她转了面,正对着自己,微微弯腰,双臂绕过膝窝,紧紧地钳住她,将人托抬起来,后背抵在墙面。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晏柠橙惊呼,用力抱紧林寻舟。 林寻舟偏执地重复道,“说你爱我。” 他想深点儿的时候抱她的力气要松点儿,两人的结合处是下端唯一的支撑点,晏柠橙惶恐自己跌落下去,明明都眼底都泛着泪花受不住,还是跑不掉,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断的贴近林寻舟、抱住他。 “我爱你。”带着哭腔的回应,细弱地求饶,“可以慢点儿吗?唔……” 回应带来的是更为激烈的撞击,晏柠橙咬到他的肩头,呜咽着念,“我爱你,我只爱你。” 哪怕是被快感覆盖过所有的感知,我都记得我爱你,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这件事。 事后林寻舟为她吹头发。 同居后这类日常的小事几乎都由他一力代劳。 晏柠橙是长卷发,漂后再染,护理的步骤比黑长直多了三两倍,湿润时不能梳动,吹到半干要在发尾抹护发精油,全干还要揉点儿固色的。 有时她自己烦了都跳步骤,偏偏林寻舟乐子不疲的谨慎。 吹风机先在手背试温,然后温润问询,“温度可以吗?” 宽大的手掌托起小半的发丝,缓慢而认真的吹着绕指柔。 晏柠橙穿他的t恤,懒散地趴在膝头,林寻舟好像尤其喜欢自己穿他的衣服,入暑后更是对“情侣装”有了不少执念。 一套运动服,她把上衣当短裙,林寻舟总是打赤膊穿下装。 “哎?”晏柠橙想起什么仰头时正撞上他低头,虔诚的亲吻自己发丝,红霞耳廓漫散到脸颊。 就是很奇怪,明明才做完最最亲密无间的运动,嵌入彼此,距离为负。 可就是这样温情的举动,还是能在心湖里激起圈圈涟漪。 她去勾林寻舟的手指,含在唇舌间,眨着水蓝的眸子卖乖。 林寻舟的喉结滚动,眸色幽深,“再来一次?” “……”晏柠橙迅速的松口,“不了、不了,今天已经四次,达标了!” 林寻舟似笑非笑得盯着她,“哪个好学生不多做几次题?” “我是坏学生!我不复习!也不预习!”晏柠橙竭力争辩。 “哦?”尾音拖腔带调,仿佛有钩子,刮扯着晏柠橙的皮肉,林寻舟换了粤语,慵懒之余多了痞气,“唔乖嘅女仔更应该补习。(不乖的女孩子更应该补习)” 晏柠橙搂着他有力的小臂,贴脸蹭蹭,乖巧道,“明天再嘛,我累啦。” 林寻舟在这种事没开始之前,一向尊重她的想法,说不想做的时候,绝不会强求。 同样的,开始后,绝不会停下来。 他把剩下的小半绺湿发吹到干,松散的学着晏柠橙平时的扎法,为她绑了颗松散的丸子头,伸手把人搂到了腿上坐着。 “帮哥哥点个烟?”林寻舟漂亮的手指映入眼帘,递来只磨砂黑的打火机。 晏柠橙颔首,半掌拢着火点燃。 林寻舟抽烟没什么瘾,烟还是偏清淡口味的一款,吞吐带出的青白烟雾拢绕着晏柠橙明艳侧颜,她忽然想尝尝味道,于是主动吻了上去。 长睫毛扑闪,触碰到高挺的鼻梁。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尼古丁的香气很淡。 林寻舟却不允许她的来去自如,按着后脑不遗余力地加深了长吻,他的吻浓烈,构建起密不透风的墙壁,晏柠橙是被围墙堵住的困兽,无处可逃,干脆沉沦其中。 “喵。”晏柠橙被亲的筋骨酥软,依偎在他胸口,指尖描摹着块垒分明的腹肌。 “喵?”林寻舟喵回去,“你那个小学弟,这个点睡觉吗?” 晏柠橙十分谨慎,“谁?我根本没有学弟。” “啧,看宝贝儿严谨的。”林寻舟摸摸她的脑袋,“万俟略这个点睡觉吗?” 晏柠橙反问,“我怎么知道他睡不睡?” 林寻舟不再闹了,他展臂抓到床上的手机,摇了摇,“我能打吗?” 晏柠橙点头,“当然,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又不给我操,又说这种有歧义的话,桃桃是想怎样?”林寻舟捏她的后颈懒洋洋问。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击着屏幕,精准的在微信聊天界面找到了备注万俟的人,在晏柠橙的默许里打过去。 语音是秒接通的。 恼人的称谓如同魔音回荡在耳畔。 “学姐?刚刚我手机好像出了些问题,听不见声音了,我换了新手机,现在好了吗?”万俟略急切地讲着。 晏柠橙很想问一个问题,油画家是不是都想象力天马行空?但她懒得和对方讲话。 “什么事?”林寻舟开嗓,音色淡然,字少而精准。 万俟略的声音沉下去许多,“麻烦把手机还给我学姐。” 林寻舟嗤笑,“她在我怀里,你说话,她能听得到,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 短暂的沉默后,万俟略回答道,“我下周六在深城万象汇有个油画展,之前给学姐寄过展会门票,想问问她会不会来。” 万俟略寄票时候舒悦窈感情出了问题,晏柠橙的心思都在好友身上,后来忙着领证恋爱、耳鬓厮磨,他不特地提,晏柠橙是真不记得这茬事了。 不过下周六深城万象汇,晏柠橙有印象。 因为窈窈昨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三丽鸥的展会,她俩都是拒绝不了大耳狗和库洛米的存在。 晏柠橙没想好去不去,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不去的话窈窈也会横扫全场周边给她的。 林寻舟垂眸,对上茫然的水蓝色眼睛。 同桌吃饭、同床共枕一个半月,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要手机、还是来点儿醋。 了解甚深。 “你学姐根本不记得你下周六开画展的事情,不过你很幸运,因为你开画展的地点跟她喜欢的卡通人物展会同一处,如果无聊的话,我很可能陪她一起去看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嘟——” 万俟略直接挂了电话。 林寻舟乐了,“是不是玩不起呀?” 晏柠橙沉浸在他会抽空陪自己去看库洛米的欢愉里,“那你会陪我穿情侣装吗?” 她跟窈窈有姐妹装的三丽鸥联名jk套装,同样也有dk。 林寻舟亲她唇角,“当然。” 71五十七只桃清晨缱绻。 深城与港城隔海相望,飞行距离极短,清早起飞就足够赶上看展。 晏柠橙甚至有空在清早搂着林寻舟多黏糊一会儿。 “再睡五分钟!”怀里的小猫咪闭着眼睛伸出只手掌晃动。 林寻舟早已经习惯了晏柠橙自己不起床时也不想让别人起的离奇心态,他亲吻着白嫩耳垂,压低声线漫不经心地讲,“那不如再多睡会儿,五分钟不够,桃桃负责睡,我负责做好吗?” 他很喜欢在晏柠橙迷迷糊糊的时候顺着滑腻的地方把自己送进去,女孩子会乖顺的根据惯性收紧,舒服的不得了,无意识地搂着他的腰,埋在胸膛呜咽。 有时候会喊他的名字,软乖得不行,林寻舟很难不欺负这样的晏柠橙。 “唔。”睡梦中的晏柠橙没听清楚,哼哼唧唧得“回应”。 林寻舟的长t被她穿成过臀的睡裙,下摆的扣子没扣仔细,反而方便了他。 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带起怀中人急促的呼吸,温热柔软的唇瓣贴到脸颊,一触即离。 晏柠橙睁开迷朦惺忪的睡眼,扭动着身体娇嗔,“林寻舟!” 被欺负醒了,想哭唧唧。 高挺的鼻梁蹭着她鼻尖,林寻舟笑着哄,“抱歉,吵醒你了,不弄了,宝宝乖,继续睡。” 他说到做到,真的就撤出了手指。 被填满又抽空的空虚感贯顶,晏柠橙眸光流转,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要不要?” 答案是肯定的,晏柠橙不需要任何动作,她被林寻舟侍候的舒服极了。 受不住的时候她会轻咬林寻舟的肩膀,尖锐的虎牙磨着肌肤,微痒、酥麻。 结束后瘫软成麻薯状窝在他的怀抱里,碎碎念着问,“几点了呀?” 林寻舟嗓音沙哑,“七点三十九,还能再睡会儿,早餐好了我叫你。” “吃什么呀?”晏柠橙追问。 林寻舟曲指骨,轻轻刮她的鼻梁,“咸蛋鲜肉小馄饨,桃桃昨天点名要吃的。” 晏柠橙不情不愿地松开抱他的手,念叨着,“那好吧。” 林寻舟轻笑,又亲了亲她唇角。 天气晴朗,明媚的日光透过薄窗纱,把卧室里照得通透明亮。 晏柠橙迷迷糊糊地半靠在林寻舟身上,他取了床头柜上的蜜桃发圈,薄唇轻启衔住,另一只手取代梳子,顺着海藻般地长卷发。 蜜桃成熟時 第77节 “想要个高丸子头。”晏柠橙含混不清地指导着,“就是把头发分成两份,先扭半圈、再扭半圈那种。” 纯属无效指导。 “别碰那里。”晏柠橙感觉到林寻舟指尖触碰到后颈的红痕,试图阻挡。 她还没来得及遮盖,便被林寻舟控住移开,热息扑在红痕附近,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盖住草莓印。 大早上就被喂饱,现在还有几分恍惚不轻的发软,晏柠橙想的是先脱离林寻舟的触碰,想用手臂撑住床垫跑脱,结果摸索半天,反而触碰到的是块硬物。 “……”晏柠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熟悉的触感是什么,急忙收回手,潋滟的狐狸眼眼尾蕴出抹薄红。 林寻舟不动声色地顺着发尾,发圈灵巧随意的绕了两下,绑出个松散的丸子头,收回手前拍她肩膀,压低的嗓音里含着警告的意思,“如果不想再来一次的话,我建议桃桃不要乱摸。” 扁勺舀着香菜肉馅抹在方方正正的馄饨皮上,咸蛋黄是林寻舟挨个鸭蛋亲手抠出来的,各个油润咸香,每只馄饨包四分之一只,对折后往中间挤着捏成元宝形状。 晏柠橙在旁边往汤碗里放料,干紫菜、虾皮、葱花香菜、白胡椒粉和少量的猪油。 奶锅里胖嘟嘟的馄饨漂浮到表面就是好了,林寻舟盛汤冲化碗底的汤料,一碗喷香扑鼻的咸蛋香菜馄饨就做好了。 南方多吃小云吞,而晏柠橙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喜欢大馄饨多些,林寻舟特意为她学的。 皮薄馅大,咬下去满口鲜香,点亮清晨寡淡的味蕾。 晏柠橙的眼睛亮晶晶的,露出满足的表情,夸赞道,“哥哥手艺好好啊。” “那就多吃点儿。”林寻舟端锅又给她汤碗里加了两只,“今天看展运动多,正好能消耗掉。” 被饲养员投喂习惯了,不知不觉间就吃到了肚圆。 晏柠橙原本就有库洛米联名的jk套,黑紫色格裙和绛紫色领结,右胸前有刺绣的俏皮库洛米,而林寻舟的是上周说完才现买的,来不及订制,185的衬衫刚好合适,领结也能用,只是裤子材质一般般,足见女装才是消费大户。 林寻舟选了条深色的西裤,搭配起来也像模像样。 解领带多于系领带,晏柠橙研究了下,才给林寻舟打好,男装的库洛米在领结最下方,跟衬衫同款。 今天的晏柠橙扎双丸子头,娇俏可人,林寻舟主动帮忙调整紫红樱桃发圈的位置,夸耀道,“我家桃桃真可爱啊。” 白衬衫下摆掖进百褶裙里,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明艳五官搭配着天真烂漫的眼神,没谁能招架住这样的晏柠橙,不去抱抱她。 林寻舟伸手拥她入怀,头抵着发旋,“还有时间,给我抱会儿。” “好哦。”晏柠橙乖乖在他怀里反手抱回去。 这还是晏柠橙第一次登上林寻舟的私人飞机,早就托人了解过型号。 波音747-8vip。 机舱内饰跟他办公室和家里的装饰风格所差无几,黑白灰为主的冷金属风格。 标准的会客厅、休息室、办公室和餐厅之外,还有个让人颇为意外的储酒舱室。 玻璃展柜中加了固定器皿,从高度白酒到人头马一应俱全,调配酒和调酒工具也丰富,让晏柠橙有点儿吃惊。 “想喝点儿什么吗?”林寻舟俨然一副主人模样,绕进吧台问。 晏柠橙坐上高脚凳昂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在私人飞机上……做酒舱呀?” “平时出差收集到了,就随手放这了。”林寻舟熟稔地切着柠檬片,没抬眼,继续讲下去,“以前我飞长途的时候会喝酒到爽。” 晏柠橙托腮,“但愿长醉不愿醒?” “是一刹贪欢。”林寻舟笑答,“刚接手家里集团时候事情多,除了我人在飞机上时能合情理的不被找到外,再难睡个安稳觉。” 他说得云淡风轻。 飞机已经进入了平稳飞行的阶段,窗外的云霞染着日光的颜色,鎏金异彩。 晏柠橙怔然半晌,小心问,“很辛苦吗?” “还好吧。”林寻舟往雪克杯里加入冰块,双手摇匀,“想要什么就失去什么,我能接受的。” 没有晏柠橙的三五年里忙着往上爬,才能在拥有后的几十年里让她事事舒心。 晏柠橙其实根本多此一问,在那些没有接触,躺倒在对方朋友圈的日子中,她看着经济新闻和周刊采访中的林寻舟,构筑自己心里他的模样。 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福布斯富豪榜上有名,哪来的轻松事? “我不可以。”晏柠橙反驳。 “嗯?”林寻舟在以桃汁为基底的鸡尾酒杯壁插薄桃片装点,没明白她的意思。 晏柠橙主动伸手去取自己的酒,抿了一大口,粲然笑讲,“我想要林寻舟爱我,可我不能失去林寻舟的爱,我才不要接受呢。” “那就不接受。”林寻舟今天也喝同个口味的,“反正桃桃永远不会失去,就不必假设不会存在的东西。” 晏柠橙和他碰杯,清脆地一响,爽朗道,“你说的对。” 三万尺高空。 饮酒认真地说爱你。 “舒舒舒悦悦悦窈窈窈!”晏柠橙远远地看到穿同款大耳狗jk的好友,松开林寻舟的手飞扑过去熊抱住。 她戴着口罩,舒悦窈仅凭着眼睛和发色认人,张开双臂接住她,“桃桃!” “……”被晾到一边、还特地推开两步给晏柠橙到地方的江烬与被松开手的林寻舟无奈对视。 林寻舟上前,拍了拍江烬的肩膀,“抱歉,你女朋友借我家这位抱一会儿吧。” 江烬摸出烟盒递了只给他,叹气答,“没事,我早已经习惯了。” 圈钱神器三丽鸥的场馆偌大,人流络绎不绝,各色的周边和生活用品齐全。 晏柠橙牵着好友的手愉快逛展all,江烬和林寻舟负责结账和拎购物袋。 晏柠橙和林寻舟的婚戒都戴在手上,再明显不过的昭示着关系,但舒悦窈没有问半个字,晏柠橙不讲,她就不多问,反正怎么都好,跟谁结婚交往都无所谓,都是我朋友,就跟晏柠橙从不问在江烬和闻落行间,她如何想如何选一样。 你随意且从心,我永远支持你的抉择。 晏柠橙不喜欢人多喧闹处,但脾性相投的朋友在侧,心爱的人在身后,哪儿都是好地方。 如若不是操控手机拍照时万俟略恼人的语音砸进来,晏柠橙早已经把他在对面开展会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扫兴的事情不必多提,她直接挂断,打字回复:【等我看完三丽鸥的展,看看过去扫一眼。】 万俟:【好,静候佳音。】 “谁呀?”舒悦窈好奇问。 晏柠橙懒得解释,直接给她看手机屏幕。 “哦。”舒悦窈蹙眉,“这个万俟还是这么烦人,我其实一直想说,我能明白画家互相交流,可你自己都不画油画了,还总拜托你帮忙看油画,是不是有点儿情商低下啊。” 从前晏柠橙在月昇公馆“借住”,万俟略的画跟请柬都是寄到舒悦窈那儿,她围观过好几次朋友帮忙参考改画,算不得诟病万俟略的行为,可就是不太爽。 同为创作者,舒悦窈总觉得如何没能力独立完成作品,需要场外求助的话,有些跌份儿的意思在。 “是呗。”晏柠橙拿起盒帕恰狗扑克牌,附和道,“这个行,买来斗地主。” 舒悦窈揶揄,“高情商,你与毒不共戴天,低情商,好色又爱赌是吧?” “……”晏柠橙睨她,隔着口罩做了个把嘴上拉链拉死的动作,“你可以不讲话。” 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的走在前面,林寻舟的目光温柔,始终追随着晏柠橙,午餐在主题餐厅吃,甜口的莓果舒芙蕾和培根牛油果流心蛋的咸口舒芙蕾,柔软轻盈如云朵。 游乐场限制了身高入内,两位超高美少女进不去,晏柠橙才决定溜达去对面的画展露个面。 近年来万俟略在油画界声名鹊起,作为艺术展,观展人流不算少。 晏柠橙在进场馆前换了带气阀的口罩,把防护做周全才进入。 牵着林寻舟,停在巨大的画幕前,那是她帮忙修改的油画,万俟略参考她的建议修改,草原和天际的衔接处洋洋洒洒的晕染开来,果真顺眼许多。 口罩蒙住半张脸的晏柠橙只眉眼外露,但林寻舟看得出她眸中的欣慰神色。 这种欣慰里有自己建议被采纳的快乐,更多的是透过画,看没能成为油画家的自己。 场馆里除了脚步声外静悄悄的,晏柠橙摸出手机打字:【怎么讲呢,看着自己改的地方,就是顺心。】 林寻舟俯身咬耳,“是呢。” “学姐。”清越的声音打破场馆里的寂静。 全场的眼神聚焦在万俟略、和万俟略目光停放处,厌恶感油然升上晏柠橙心头,她讨厌被窥伺的眼神。 林寻舟第一时间上前半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捏着晏柠橙的手,渡给她源源不断的体温。 他蹙眉,径自迎上万俟略审视的目光,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耀夺目。 眸光如刃,秋风直下。 72五十八只桃是修罗场。 林寻舟审视的看着两米开外的“青年”,万俟略穿银白的西装三件套,五官精致偏阴柔的长相,肌肤雪白,留了头银白的长发,低扎成揪,乍然打照面,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此前他有查过万俟略的详尽资料,得到的是份奖项斐然的个人记录,没有特地看图。 林寻舟打量万俟略的同时,他跟晏柠橙同样也在被场馆中的人注视。 青年把简单的白衬衫配和深色西裤穿得熨贴利落,身量很高,脊背挺拔得像是冲天的利剑,五官轮廓分明凌厉,剑眉星目,深邃的凤眼眼底滚动着晦涩情绪。 挡在身后的女孩子看不清全脸,但身材曼妙玲珑,一双水蓝色的眼眸波光潋滟。 “抱歉。”万俟略自知失言,含笑主动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早干什么了呢? 在出声叫人之前,都不先考量对方的感受吗? 晏柠橙有许多话想质问万俟略,卡在喉头,最后付诸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这种感觉相当的微妙。 不恰当比喻起来,大概就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但是为人处事上一窍不通,想批评又觉得没必要耗费口舌之劳。 林寻舟在征得晏柠橙的意见后同意跟万俟略换个地方“叙旧”。 地点在展会后面的休息室里,说是休息室,看起来更像是工作间,桌面上摆着本次画展的周边,和下次画展的赠票,万俟略已经写好了一部分,摊放着等墨迹干透。 “抱歉,我先收拾一下。”万俟略促狭地笑笑。 晏柠橙冷漠吐出句,“随便你。” 上午逛了大半天的展,本来就累,眼下沙发都堆满了东西,没坐的地方,晏柠橙干脆树袋熊般的抱着林寻舟的手臂,把全身的重量压到他身上。 “乖,口罩摘了?不闷吗?”林寻舟垂眸,含笑看她。 蜜桃成熟時 第78节 “闷。”晏柠橙瓮声应。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口罩侧袋给她取下来,林寻舟从左手的“痛包”里翻出个扁平的口罩盒,帮她叠起放好。 晏柠橙今天的包是两面透明的,可以在夹层里放喜欢的玩偶、徽章之类的,自主diy装饰,她的包包里塞满了库洛米和大耳狗,有点儿疯狂三丽鸥的意思,林寻舟帮忙拎了一路,神态自若。 “来,学姐坐这儿。”万俟略稀哩哐啷地收拾好,拎出把塑料的椅子,用纸巾仔细的抹干净,唤道。 晏柠橙蹙眉,推诿反问道,“谁是你学姐?” 万俟略的笑容只增不减,“我们的确师从一门,你比我早入门,年龄也比我大一些,于情于理,我叫你声学姐,都算说得过去吧?” “看来万俟先生的中文水平比较一般。”林寻舟淡声提示,“学姐,在辞典里解释为低年级生对高年级女生的敬称,限定为现或曾就读于同一所学校,请问万俟先生与我夫人是曾经同校过?” 万俟略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改口道,“那好吧,师姐。” “……”晏柠橙对这种固执拉近关系的称谓没什么好感,她仍旧依偎着林寻舟的手臂,没有坐过去,“有话直接说吧。” 万俟略笑了起来,露出尖锐的虎牙,带了几分邪肆的意味,“我想对师姐说谢谢,帮我改画。” 他讲话的语速很慢,晏柠橙不耐烦道,“不客气,还有事吗?” “想问师姐觉得我今年的画展怎么样,画技有没有提升?”万俟略敛笑,长睫颤动,认真问。 晏柠橙也认真答,“画展我没看完,只看了几张,画技方面,油画上的事,早就轮不到我做评价了。” “这样。”万俟略颔首,“那说另件事吧,师姐,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就喜欢。” 晏柠橙怀疑自己的耳朵,“啊?” 万俟略又简明扼要地重复了一次,“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林寻舟挑眉,睨过来的眼神冷得不像是在看活人,而晏柠橙狐狸眼流转,慢吞吞地扬起手来。 钻戒折射着灯光,熠熠生辉。 “我结婚了。”晏柠橙肃然讲起道理。 然而万俟略旁若无人,想当自我的来了一句,“这无所谓,国家允许离婚,师姐考虑离婚吗?” 晏柠橙想问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挖墙脚挖到太岁头上来了是吧? “你没事吧?”晏柠橙搂紧林寻舟的手臂,空出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问。 万俟略春风满面,“我没问题,智力水平很稳定,加入了门萨会员。” “现在门萨收人的标准,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啊。”林寻舟开嗓,泠冽如冰霜,他捏着晏柠橙的手指,瞥向万俟略,“有事吗你?”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万俟略如梦初醒般地转向林寻舟,“我姓万俟,名略,万俟是万俟略的万俟,略是万俟略的略。” 林寻舟忽略他隔着长桌伸出的手,启唇吐出三个字,“林寻舟。” 黑金名片被直接摔到了桌面,“自己看。” 礼貌和尊重是相对的,万俟略没有,林寻舟干脆收起自己的。 “林总,久仰大名。”万俟略双指捏住名片,径自落座,转椅原地打转了一圈,他绕回正面冲着他们,昂视却不落下风,笑容深重,“林总业绩斐然,但我不喜欢商人。” 林寻舟嗤笑,反唇相讥,“在我看来,用作品来换取声名利禄的,还不如商人。” “不敢当、不敢当,商人重利轻别离,是吧小林总?”万俟略咬字抑扬顿挫。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一点即燃,晏柠橙平时就不怎么喜欢说话,更懒得辩论反驳,她只是搂着林寻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始终站在你身边,怎么样都好,你开心就行,不必顾虑我。 林寻舟低头亲晏柠橙的额角,赢家永远心平气和,“你说是就是,总比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的要强不少。” 万俟略一哽。 林寻舟继续讲下去,“另外冒昧问一句万俟先生这头银发是因病还是艺术?” “我白癜风。”万俟略阴郁道,“扩散开来后白的比较均匀。” 林寻舟又咄咄逼人问,“这病遗传吗?” “有一定概率遗传。”万俟略没好气的解释道,“白癜风属于一种多基因遗传性疾病,遗传性不太高。” “那也就是有一定可能性遗传对吗?”林寻舟再度确认。 万俟略蹙眉盯着他,“你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林寻舟摇头否定,长叹了口气,“我没有歧视任何病患的意思,只是有点儿疑惑,既然这是种遗传类疾病,您又是怎么能再不肯定对方是否接受的情况下,公然示爱的?还是说原本对方的想法在你这里就不重要,你只在乎自己呢?” “你胡说什么!”万俟略拍案而起,呵斥道,“姐姐才不会嫌弃我呢!是吧姐姐?” 他想起许多许多的少年事,刚刚确诊白癜风,肤色开始变得不均匀,半张脸和眉毛不规则的发白,周遭人投以看怪物的同情目光,万俟略总会压低帽檐,低着头匆匆走过,假作视而不见。 起初是没有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学画的,万俟略年幼时对画画不太感兴趣,他坐不住板凳,总好动。 病了后不想去学校,被母亲带在身边,看着画室里画画的学生们。 万俟略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晏柠橙,她跟大家的关系很好,打成一片。 他们第一次搭话是晏柠橙解围。 画画是不需要有人一直看着的,母亲总是布置完上午的作画要求就先去教另个班,过阵子再来验收和指导。 有讨厌的人逗弄角落里的万俟略,“哎,你长得好特别啊,是新来的模特吗?老师准备以《怪物》命题了?” “闭嘴。”清冷而锐利的声音阻止了万俟略的浑身颤动,他被阴影扩住,错愕的抬眸,看到女孩子的背影,并不高大,但张开了双手,替他挡住了窥看的视线。 十几年后,万俟略依然记得那天的天气与晏柠橙英雄般的背影。 她就挡在自己面前,一字一顿的质问,“谁允许你们这样的?” 画室里静得针落可闻,晏柠橙又重复了一次,“没家教的人应该回家被教好。” 那时候晏柠橙家里还没有出事,她还是开朗可爱的女孩子,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出头。 后来万俟略开始学着挺起胸膛做人,对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选择屏蔽,对不好的声音直接破口反击,他学着晏柠橙的样子开始问“凭什么?” 患病非他所愿,凭什么要被拿来诟病和嘲笑? 错的是那些带有色眼镜看他的人,不是他。 万俟略追随着晏柠橙的步调开始学习画画,后来有许多人采访过他开始画油画的契机, 因为他母亲是个很有名的画家,所以绝大部分的记者都会打提前量,带入觉得他是家学渊源。 万俟略很难完整的讲出自己的心路历程,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年纪里,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另个人的背影前行。 因而就默认是因为母亲,万俟略说林寻舟商人薄幸寡意,实际他本人才是不敢说真话的人。 暗恋晏柠橙不敢说,总觉得再成功点儿、再成功点儿,站到高峰处在和她表白。 实际上岁月和人都不会停在原地等他成长。 万俟略嫉妒得快发疯了,在昨夜听到语音那头林寻舟声音时、在看到晏柠橙身旁是别人时,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炸开,变成烟花。 所以变成烟花的话,能够博她一笑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万俟略答不出来,他掀眼睛,望向晏柠橙,然而没能得到想象中鼓励的瞩目。 晏柠橙只是眉目宁定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见他看向自己,才举起pad写字。 她甚至不愿意对话来争论。 晏柠橙举起pad来,小楷娟秀。 【第一、不要喊我姐姐;第二、我平等尊重每个个体,不会觉得你白癜风就该被歧视,同样也不会因为你得病就一定要对你宽容以待。】 她举了半分钟,确认万俟略读明白,接着写下一句,林寻舟帮她托着pad。 【作为“师姐”、“朋友”,我都不介意你罹患白癜风这件事情,但如果你另有所想,比方说是交往对象或者终生伴侣的角度,那抱歉,我非常介意。】 万俟略从跷二郎腿地懒散姿态到双手撑膝握拳,眼里的光一点点黯然下去。 【我在跟林寻舟婚后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小孩子的,甚至想有两个可爱的小宝贝儿,我完全无法接受已知他们生来会携带无法治愈皮肤疾病的事实。】 她懒得再写下去,林寻舟把她掩到身后,拉着的手没有放开来。 晏柠橙配合的从后面搂住劲瘦的腰,脸贴在背阔肌处,环抱着他,体温互相传渡。 林寻舟替她讲完了后面的话。 “情理上晏柠橙是你母亲的学生,所以她会在专业上帮助你;原则上她是正常人,平等尊重所有人,因此尊重你,为你出头,这都是该做的;道义上你开口邀约,她应允到场,恩义俱全,晏柠橙根本不欠你什么。” 句句珠玑,掷地有声。 “我觉得事事以对方情绪为先、为对方着想的才是爱,反之只是内心自私投射在虚面上的海市蜃楼,很抱歉,我并不觉得万俟先生有爱人的能力,或许我的判断是错,可晏柠橙是我妻子,这辈子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还希望你自重,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73五十九只桃布偶桃乖。 展厅的休息室颇具艺术性,窗棂是长方形横竖分割,光打下来时,地面上映出十字架般的投影。 室内静悄悄的,展厅里的脚步声模糊悠远。 晏柠橙亲密无间的贴着林寻舟的脊背,一呼一吸间都带动着他躯体的起伏,她走神,在看他后颈利落漂亮的骨节,突然有点儿弄明白,为什么林寻舟总喜欢捏自己的后颈了。 后颈漂亮而脆弱,有种莫名将宿命捧拿在掌中的错觉。 万俟略呼吸急促、坐立难安,苍白的嘴唇开合打颤,几次张开都没能发出声音。 晏柠橙不在意他的神态举动,安安心心的在林寻舟背后……仔细研究后颈和他脊柱的骨骼走向。 林寻舟捏着女孩子抱在前腰的手,一根一根的把玩着,指腹摩挲着手背画圈,然后写字。 晏柠橙察觉到什么,屏住呼吸认真的读字。 大抵是年少时的气//枪运动员生涯,林寻舟的指腹有层薄薄的茧,连带着食指与中指左侧都戴着,手指瘦长而直,骨骼分明。 平时她无所事事就会拉过来玩,从后面进入时林寻舟喜欢把手指塞到她嘴里……进出自己时那层茧带来更多的颤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她慢吞吞地把自己从绮丽的念头中挣脱出来,认真的开始读字。 “等下想吃什么?” 晏柠橙学着林寻舟的方法,缩回惯用的右手,在他后腰慢吞吞地滑动着写“回答”。 夏日衬衫单薄,挡不住触碰带来的热意,林寻舟不动声色地站稳,感受着后腰的酥麻,心说小家伙就作,晚上回去就知道付出代价了。 蜜桃成熟時 第79节 晏柠橙来深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有固定喜欢的菜品。 【窑鸡、烤沙井耗……潮汕牛肉火锅。】 林寻舟在心底一一记下来。 “我很抱歉。”万俟略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声音嘶哑,他退后了半步,对着林寻舟和晏柠橙的方位九十度鞠深躬,“很抱歉对你造成的困扰,以后绝对不会了。” 晏柠橙从林寻舟身后歪头探出脑袋,虚扫过万俟略苍白无血色的脸。 万俟略被背后的十字架笼着,她怔愣,忽然怎么都想不起所谓的当年了。 这位“师弟”在晏柠橙的记忆里绝算不上清晰,林寻舟是很懂她的,开始出头的确是因为尊重,哪怕万俟略不是老师的儿子,是陌生人,她也义无反顾的会站出来为他讲话。 后来是因为经历相似,都失去了至亲,前路开始出现分岔,下意识地拉对方一把。 那阵子晏柠橙才因为奶奶的离世放弃水墨画转向了油画,惯性地在路过时写字指导茫然对着空画布发呆的万俟略二三。 就算早知今日尴尬离谱场景,晏柠橙也还是会选择对万俟略搭把手。 那是她当初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不需后悔。 “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告辞。”她启唇,淡淡道。 君子绝交,不加恶语。 林寻舟帮她把气阀口罩罩好,牵她的手转身离开,身后万俟略再鞠深躬,久不抬头。 晏柠橙神态自若的逛完了剩下没阅览的画,万俟略的油画诚然极佳,不负盛名,观赏价值很高。 “怎么,他画的好?”林寻舟在出门后垂眸,漫不经心地发问。 晏柠橙颔首,“是挺好的,毕竟是你老婆认真指导过的人呀。” 林寻舟刮她的鼻子,“那还是我的桃桃厉害,先带你去吃饭?” “嗯嗯。”晏柠橙应声。 港城是右边驾驶,不同于内地的左边驾驶,所以出行基本靠司机。 他们俩等到了司机开……小货车来? 晏柠橙错愕地看着司机熟稔的打开货舱,林寻舟扔下句,“等我。” 接着跨上货舱,顺着搭板倒出辆纯黑色的……重机车? 林寻舟开副驾的门,拿出件外套抖开,倚着车慵懒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桃桃坐我重机车的后座呢?” 晏柠橙挑眉,大步跨下台阶,在还剩下两阶的时候直接蹦下去,扑倒林寻舟张开的怀抱里。 她被稳稳的接住,抱着颠了颠。 “看不出,林总平时玩得这么野?”晏柠橙窝在他怀抱里咬耳揶揄着。 “嗯。”林寻舟接下,戏谑回去,“我私底下可是什么都来的,还有很多桃桃不知道的事情。” 晏柠橙眉眼弯弯,“比如呢?” 林寻舟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答,“比如说我想试试野外。” “……” 野还是他比较野的。 晏柠橙颤着眼睫,喃喃道,“也、也行吧。” 因为是林寻舟,所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选址,其实什么都好,跟他在一起,晏柠橙能接受一切。 “乖死了。”林寻舟揉着她左边发髻的丸子头,“来吧头发拆了,好戴头盔。” 准备相当齐全,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 晏柠橙才弄懂刚才三丽鸥展会里林寻舟为什么驻足在机车头盔的摊位前,为自己和她都挑了只。 “你原来准备的是什么样子的呀?”晏柠橙低眸,看着正在往自己腰上系遮挡外套的林寻舟。 林寻舟没回话,他揪着外套的袖子系成个大大的蝴蝶结,接着转身从副驾翻出只粉白相间的头盔。 “啊。”晏柠橙惊呼,“这个也好可爱哦。” “那是戴新买的,还是原来的?”林寻舟用手指顺着她微卷的长发问。 展厅里热,他的袖扣解了,袖子挽到了手臂中央,晏柠橙顺势吻上有力的小臂,“唔,戴原来的吧,安全性应该更有保障?” 反正林寻舟给她准备的,一定都是情侣款。 被仔细的罩好头盔,晏柠橙突然用头撞了撞林寻舟的头盔,隔着护面镜四目相对,她偏偏头,“喵呜?” “嗯,布偶桃乖乖。”林寻舟揉不到他的脑袋,只能摸了把没有半分赘肉的纤腰。 晏柠橙一米七,奈何重机车座驾位高,她如果想骑上去的话有些费力,需要靠踏杆勉强跨上。 林寻舟直接抱她起来坐到后座,才自己上车。 晏柠橙双手环抱着林寻舟劲窄的腰身,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林寻舟体贴入微,等她适应后才缓慢的假期速度来。 油门轰鸣,风声耳畔呼啸。 正到下坡路,重机车俯冲下去,风鼓起腿上披盖的外套,犹如黑色的风帆,林寻舟的宽肩窄腰被风勾勒出来。 高楼林立间有矮楼,建筑物遮光的频率不一样,脸颊忽明忽暗地。 在下坡时加速,晏柠橙下意识地抱得更近,丰满的前胸紧贴着后背,挤压成圆饼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林寻舟喉结上下滑动,随后又把晏柠橙过分向下的手往上挪了挪。 平日里算不得正人君子,也不至于时时刻刻的…… 机车潇洒的打了个转,在饭店门口急刹车停下,晏柠橙惊魂未定得取下头盔,对上林寻舟深邃的凤眼。 低音炮在耳侧轻响,“抱歉,让你害怕了?” 事实沉着稳定、不动如山的林寻舟,在自己的爱好里为她而忧心。 “不是。”晏柠橙抚着心口,昂头感叹讲,“好刺激啊,喜欢!” 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经典的粤系客家菜馆,红木餐桌椅,纸糊的吊灯与墙壁上的悬崖黄松浮雕相互呼应,气势磅礴,木质镂空隔断,优雅十足。 林寻舟一件外套,多种用途,现在折成了坐垫,帮晏柠橙缓解木椅的冷硬。 “手机号尾号是0808,我们预定了公明烧鹅、窑鸡……再加基围虾、云片糕。”林寻舟报出菜名,又看向晏柠橙征询意见,“基围虾吃生腌?” 晏柠橙点头表示可以。 店家的招牌菜供不应求,为了保证翻台率,需得提前预定,林寻舟细心的出了万俟略休息室就订好了菜。 还有服务员在场,晏柠橙不喜交流,手机备忘录打字推给林寻舟问:【不多吗?我们好像吃不了?】 林寻舟合上菜牌讲,“就这些。” 等服务生离开才解释道,“不多的,等下带你去海滩玩水,吃不了的我们可以打包当野餐。” 事实证明了跟林寻舟在一起,永远不需要多考虑,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此前他们看电影时,晏柠橙随口提及今年还没有看海,就被记下来,安排上了。 公明烧鹅因产自深城公明而得名,传闻做法早已失传,现今留下的是后来公明人苦心钻研出的做法,刚出炉的烧鹅金黄鲜亮,皮脆肉嫩而不腻;窑鸡顾名思义,是以搭窑烤制出来的童子鸡,晏柠橙非常得意这口,曾经观摩过大厨的做法,鸡腹中加香料,内外都以精盐抹匀,需要用柴火和瓦片才最味正,窑上的瓦片烧到泛白时熄灭柴火,鸡放入其中后将窑特意弄塌,再糊上层厚沙防止热气流散,是在家中无法完全复刻出来的美味。【1】 林寻舟带着手套趁热撕下鸡翅膀和鸡腿,放到晏柠橙吃碟里,窑鸡烤到软烂脱骨,一抿就掉,值得大快朵颐。 沙井蚝个大肉嫩,蚝肚极薄,有“海底牛奶”的称谓,加了蒜蓉和小米椒薄烟酱油生烤,锁住汁水的鲜美,又满足了味蕾对重口的需求。 生腌基围虾皮薄肉弹,咀嚼起来像是在唇齿间跳了段踢踏舞。 商家把云片糕冷冻,冰化云片糕,晶莹透亮,薄如蝉翼,入口如凝脂般化开,好吃是顶好吃的。 但曾有诗赞曰“此糕送予蟠桃会,神仙取糕不取桃”,这事晏柠橙是不认的,世界上如果没有桃,她会少掉一半的乐趣——另一半的乐趣是林寻舟给到的。 大包小包的带走了许多,晏柠橙才发现林寻舟的“坐骑”相当有实用性。 “我以为这类重型机车都不会有储物格的。”她单手掐着吃撑的腰,看林寻舟安置着外卖,颇为震惊。 林寻舟乐了,“甚至还有两个储物格,可以把桃桃的包分开放呢。” 他召唤着晏柠橙看过来,箱底是透明的包装袋,装了沙滩人字拖。 “剩下的放在附近的酒店了,等到了再去拿。”林寻舟轻抛头盔给她,“走了,现在我们出发了。” 先去的是个观景海滩,逢周末,游人络绎。 林寻舟停好车,先在停车场卖气球的商贩手里买了支粉色的氢气球。 晏柠橙茫然地看着他扯掉领带,绕了两圈到腕骨上,隔开系绳磨皮肤的不舒适感,把氢气球绑到了自己左手。 “这样不管桃桃在哪里玩水,我都能找到你了。”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74吃六十只桃骑重机车。 晏柠橙踢掉小皮鞋,趿上林寻舟给自己准备的人字拖……开始补防晒霜。 厌恶日光美少女的自我修养,从涂抹防晒霜开始,林寻舟则变戏法似得摸出了把巨大的折叠遮阳伞,足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及一只巨大的氢气球。 细沙洁白如银,被日光晒烤得微烫,涌到拖鞋面上。 碧海青天,水波荡漾,正是戏水的好时机。 有举家出游的,带着牙牙学语的小朋友挖沙堡;有少年们出游,三五成群的从海水里揪出冰西瓜,吆喝着烤串熟了快点儿来吃;卖唱的流浪歌手背着把吉他流浪;更有白发苍苍的老夫妻,坐在长椅上看海…… 浪里白条水中沉浮,电动船和脚蹬船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动态。 让晏柠橙想起痛苦的回忆,她指着停在海中几乎不动的船同林寻舟讲,“看到了吗,这就是以为自己能有更多参与感,选择脚蹬船的后果。” “怎么,桃桃选过?”林寻舟挑眉,含笑问。 “……”晏柠橙扼腕叹息,“那年杏花雨落,窈窈写不出词、我画不出画,一拍即合去后海喝酒,结果逃避工作太早,还没有那么早开门的酒吧,窈窈一拍大腿,说我们俩坐船去。” 林寻舟来了兴致,“然后?” 晏柠橙捂脸,“我俩奋力蹬了十分钟,刚刚走出不远,就已经累得不行,旁边的电动船轻松超过我们后,心态都崩了,是被船家拉回岸边的,人还问我俩这就不玩了?我俩表示不玩了,纯遭罪来了。” “噗呲。”林寻舟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晏柠橙握粉拳捶打,“你笑什么呀!” 林寻舟收敛笑意,眼底绵绵,温润答,“笑桃桃可爱呢,不然今天我带你玩个电动的,弥补一下啊?” 晏柠橙长睫颤动几下,扣着手指喃喃道,“但比起玩电动船,我其实更想试试你的重机车哎。” 因为种种原因,晏柠橙没有考驾照,外出靠司机或者朋友接送,今天是她第一次坐重型机车,风驰电掣的快感让人迷醉。 蜜桃成熟時 第80节 “不可以也没关系。”她自知提出的要求有点儿过分。 林寻舟轻揉她脑袋,反驳道,“当然可以了,等晚上我教你,有座山头是我家的,等我先安排一下的。” 晏柠橙粲然垫脚去摸他的脑袋,“你为什么这么好呀?” 林寻舟不假思索,“因为是你老公。” 就这样吧,林寻舟在心里说,永远随心所欲、想要做什么就说什么,还请允许我永远在你身边。* 午后潮汐开始上涨,浪潮一波一波得涌上沙滩,晏柠橙脱掉的鞋被林寻舟拎着,她闯入水中,低头雀跃地看被晒热的水漫散过脚踝。 内陆地区北方人对海洋天然有喜爱。 粉白色气球和长发随着她的走动海风里摇曳,林寻舟站在岸边不被水波及的沙面看她,视线和动作都相追随。 有被海浪卷上来的深绿海带,晏柠橙绷着脚尖踢起,炫耀得朝着林寻舟的方向晃晃,她没讲话,可林寻舟读懂了。 小猫咪在说:看我捉到的海带! 有没来得及在涨潮前撤离的贝壳类生物开始匆匆迁徙,晏柠橙踩到个凸面,还会动,她惊呼,险些跌倒,被冲进水中的林寻舟抓住扶稳。 激起的浪花打湿他没来得及挽起的裤脚,两个人都略显狼狈。 “谢谢。”晏柠橙道完谢,气鼓鼓地弯下腰,去摩挲差点儿把自己绊倒的“生物”。 林寻舟怕是螃蟹这类的存在,伤到她,连忙跟着一起弯腰。 一只有着巨大蟹螯的,腹部跟腿部都呈现明显红色的赤甲红。 晏柠橙小心精准地拎起它的后悔,把螃蟹取出水面,认真教育道,“没事绊人,出事了吧?” “啧。”林寻舟咂舌嗤笑。 晏柠橙瞪他,“你笑什么!” 林寻舟耸肩,指了指海边提着塑料桶挖蛤蜊的小朋友,“我觉得应该给桃桃也准备套玩水工具。” “……”晏柠橙顺着他指向看过去,着公主裙的小萝莉跟穿英伦风背带裤的小王子正在父母的凝视中“赶海”。 她舔了舔唇角,捆着气球的左手手指微蜷缩。 林寻舟完美的读取小动作的意思,“想玩、但不好意思讲。” 他接过晏柠橙手里的螃蟹,凑近额头跟她贴贴,低笑讲,“我想玩,桃桃陪我吗?” 晏柠橙口是心非有一套,“那、那我勉为其难陪你。” “在这儿等我一下?”林寻舟又笑着问。 不假多时,他拎着全套的塑料戏水工具回到晏柠橙身边,湿掉的裤脚挽起,螃蟹被囿于桶中,挣扎碰壁。 有爽到。 晏柠橙用铲子戳他,哼唧说,“来呀,再张牙舞爪呀。” 林寻舟温柔的凝视她,“桃桃喜欢抓些什么?我查了潮汐表,下次退潮是晚上六点,会更好抓一些。” 晏柠橙眸光流转,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这边的海域跟北方海域似乎不一样,应该没有会喷水的猫眼螺和小河豚? 正思忖着,就看到一只小小的鱼绕在脚边,林寻舟弯腰,眼疾手快地用刚买的网兜罩住鱼、脱离水面。 “这是什么鱼?”他眯着眼睛打量。 “小、小河豚?”晏柠橙不确定道,“试试会不会生气,应该就知道了吧?” 林寻舟颔首,从网兜里捏出鱼,单手捧着,“桃桃来试试。” 她用指腹戳了戳,鱼皮表面光滑湿润,手感不错,学着赶海直播里主播的样子,五指合拢捏肚子,果然小河豚迅速的膨胀成球,可爱极了。 “据说这个,可以拿来擦鞋。”晏柠橙莞尔,又把它扔回了水桶里,“等下试试擦你的皮鞋。” 林寻舟乐了,“行啊,这海不白赶。” 涨潮时水淹没礁石,只能浅滩随手捞,收获不多,却足够快乐。 跟心爱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情,怎能不开心呢? 粉白的气球到底是派上了用场,林寻舟去给晏柠橙买椰汁,回眸发现她不在原处,而是站在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身边,手足无措的哄着,“别、你别哭、我帮你找爸爸妈妈。” 几分钟后沙滩广播内容:请腾萌萌家长速来粉白气球处领取小公主一位。 迷糊的新手家长感谢再三,也终于弄明白了小女孩走散的原因,因为晏柠橙的库洛米格裙过分好看,她看的入迷,而家长们看小家伙堆沙堡就都低头玩了手机,再一抬头,我孩子哪去了? “我觉得做家长还是要尽心的,海滩人这样多,一分钟不看着她都不合适。”林寻舟叹气。 夫妻俩点头如捣蒜,连连表示,“是、是、是,我们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你跟你女朋友真般配啊。” “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林寻舟淡笑否定,搂过晏柠橙的肩膀,“这是我夫人,我们领证一段日子了。” 日光流淌在黑色漆面,装着海鲜的水桶被挂在重机车的把手上,林寻舟慢速骑车,带着晏柠橙在沿海公路向前、再向前。 拐过两个转弯和下坡后,设卡的保安亭与早上负责接送的那辆迈巴赫出现在眼前。 林寻舟将装水桶放进车载冰箱,晏柠橙跟着瞥了眼,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有看起来像是露营装备的帐篷及他们俩的行李包。 原本的打算是在深城过夜,明早回港的,现在也差不多,只是住宿地换成了露营地而已。 保安在确认身份后开闸放他们进去,沿海的环山公路无车无人,是天然的练车地。 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似得,林寻舟主动解释道,“这片山头下面有个海滩,从沈沁那儿买的,还没决定开发案,所以就先放着了。” “这样。”晏柠橙趴在机车上,懒洋洋地回望系到迈巴赫上的气球。 林寻舟把她往前抱到了驾驶位上,即便是熄火停车的状态,自己握住把手的触觉却完全不一样。晏柠橙下意识地看向林寻舟,想问我真的可以吗? 但对上的是他含笑的眼睛,发烫泛红的脸颊被头盔遮挡住。 宽大的手掌抚上纤瘦脊背下压,林寻舟沉声道,“姿势不对,要这样。” “背部再挺直,腰往下塌一些。”他边说边调整着她的坐姿,倏然开嗓戏谑,“桃桃身上怎么这么烫?” ……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后入时候就让我塌腰的! 晏柠橙回眸想瞪他,结果头盔撞上,清脆的一声响。 “头疼不疼?”林寻舟蹙眉问。 晏柠橙鼓腮,科普讲,“热知识,头盔是保护脑袋的!不会痛好吗!” 关心则乱,林寻舟选择不说话,直接拖着她的臀部往后挪动。 终于调整好坐姿,结果是这辆重机车大概是身高定制改装过的样子,晏柠橙垫脚也无法踩到前踏板,正要泄气,就见林寻舟长腿一跨,坐到了她身后,把着自己的手放到油箱处,命令道,“扶稳。” 晏柠橙乖巧的握好,引擎被林寻舟启动,车子开了出去,山风裹挟着海洋的气息拂面而来,七分刺激和三分恐惧占据心间,恐惧很快就被眼前的风景和身后的人驱逐掉。 “没关系,我在呢。”清冽悦耳的嗓音钻进耳廓。 只有他们的公路,车速不算快,后背紧紧的贴附着林寻舟结实的胸膛,晏柠橙嵌在他的怀抱里,感知到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下意识地扭动着腰肢,听见林寻舟不自然的闷哼,搂着腰的手收拢不少。 “桃桃,我的小祖宗,别再乱动了。” “为什么呀?”十万个为什么桃很快就收声了,因为她感知到背后牢牢靠着自己的腰胯处,滚烫、坚硬。 晏柠橙不是没有经事的纯情小朋友,她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嘟哝道,“为什么这时候也会啊?” “肾上腺素飙升,喜欢的女孩子坐在喜欢的车上,桃桃当我是圣人吗?”风带来林寻舟的反问。 75六十一只桃海滩野外。 林寻舟带她骑车,上坡山路弯绕崎岖,开得不快,但已经足够新手体验到重机车的快乐。 到山顶时正赶上快要日落,落日余晖着色浓,半天云彩半天红。 俯瞰海面与落日的交汇之处,分不清海天的界限,晏柠橙搂着林寻舟的腰看过去。 高山远眺、日落潮生,与君共赏。 晏柠橙倚着机车,慵懒没有形象的啃一只烧鹅的腿,冷吃的烧鹅别有番风味,裹着浓郁的梅子酱,口感独特。 林寻舟变魔术似得从机车后座摸出只保鲜膜层层封口的椰青,吸管戳开捧着递给她。 “大魔术师啊?”晏柠橙笑着逗他,猛吸了一大口。 清甜的椰汁综合了烧鹅的油腻,又送了小块的云片糕入口。 “今天要不要试试,在海滩露营?底下那片海滩今天除了你我,不会出现第三个人。”林寻舟侧目而视,盯着她认真问询。 晏柠橙歪头,眨了眨眼,反问他,“既然你准备的那么齐全,为什么还要问我一问?” “因为要看桃桃想不想啊。”林寻舟拖长了音调,散漫懒倦答,“我会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决定权在女王殿下手里呢。” 晏柠橙伸出手捏他的脸颊,恶狠狠道,“那女王殿下命令你轻点儿和慢点儿,你怎么从不照做?” “做不到啊。”林寻舟握着她的手挪远,俯身亲唇角,尝到椰汁的味道,“好甜。” 他在自家猫咪炸毛前勾着玩世不恭的笑解释,“在这种事上,我判断不了桃桃是真的假的,要还是不要,毕竟不是没有我撤出来,又被求着放回去的时候啊。” “……”晏柠橙涨红了脸,愤然踩他脚。 林寻舟笑笑,“正好,回头试试小河豚擦鞋干不干净。” 搂着腰下山的时候赶上日落天暗,路灯次第点亮,串联成星河轨迹。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出现片不算宽阔的海滩,细沙如银,海水蔚蓝清澈。 没被开发过的海域纯天然,日落退潮后不少生物蛰伏在沙滩上。 从前沈沁大概也用这片海滩露营,基础的建设是有的,修筑的卫生间带了洗浴设备,道路能够容两排车,路灯也足够打亮树林和海滩,林寻舟的重型机车就停在他的迈巴赫旁边。 晏柠橙再度换上人字拖,抄起她的水桶开始赶海,在此之前,没忘了把“囚禁”一路的小河豚拿出来给林寻舟擦鞋。 “你听到了吗?”晏柠橙忽然开嗓问。 林寻舟不解,以为是树林中什么野兽的声音,蹙眉问,“什么?” 晏柠橙仰头粲然一笑,“小河豚再问,我们俩礼貌吗?” “等下放生,还不够礼貌啊?”林寻舟戳着小河豚鼓起来的腹部问。 晏柠橙岸边踩水的时候,林寻舟在扎露营用的帐篷。 他的扎营地选在了靠近树林这侧,且在中段竖了个“报警器”,水蔓延过特定位置,报警器会发出警告。 自然变幻无常,必须敬畏。 蜜桃成熟時 第81节 谁能断言潮水的涨落?只有做好一切准备。 打气阀勤恳得将双人气垫床充满,挖生蚝苦手的晏柠橙转过身拉林寻舟一起。 这片海域少有人迹,生态环境好得离谱,肥大的生蚝附着在礁石上,林寻舟用瑞士军刀撬入,整个扒下,收获颇丰。 塑料桶不假多时就装得满满当当,放生是不可能再放生的了。 “你有带锅吗?”晏柠橙发出灵魂质问。 林寻舟挑眉,笑着逗她,“你求哥哥,我就给你变出来。” 晏柠橙懒得求她,纤长的手指勾住林寻舟的后颈,把他往下压,昏黄的路灯下,肆无忌惮得亲上薄唇,丰满柔软的胸口贴着结实的胸膛,另只手指沿着脊椎骨一点点的上延,感知到林寻舟呼吸的粗重后,她忽然撤离,却被环抱住了腰身,林寻舟不许她跑掉。 “所以哥哥有带锅吗?”晏柠橙舔着唇角,满脸烂漫无辜。 林寻舟磨牙,吐出两个字,“带了。” 他什么心理素质没有?什么都带了,甚至让人准备了点燃用的篝火跟烟花,想要给到晏柠橙最完美的海边露营体验。 但被调戏一顿,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林寻舟低头贴着晏柠橙的耳畔,磁性喑哑道,“今天第二次撩拨了,晚上我要加到三次,不过分吧?” “……”晏柠橙欲哭无泪,想跑又被圈在怀里。 林寻舟漫不经心地提醒着她,“生蚝的功效,桃桃知道吗?它壮阳。” 晏柠橙不知道! 知道的话,打死都不礁石边扣小半桶生蚝了。 干柴架成堆,林寻舟燃起篝火架锅,新鲜的小海鲜们被清水下锅焖煮,端的吃得是这口鲜。 让晏柠橙更为震惊地是林寻舟甚至准备了烧烤的炉架,红柳木串的羊肉大串肥瘦相间,烤的滋滋冒油,啤酒从海水里捞出来,冰凉冻牙。 半满月高悬于天际,清泠泠的月光随着波光荡漾,远方的灯塔长明,指引着夜归的渔船方向。 晏柠橙被投喂到八分饱,撑着膝盖站起来,潇洒大气讲,“我缓缓,给你跳个舞,等下再继续吃!” 林寻舟掀眼皮望向她,颔首说,“桃桃跳。” 双手高举扬过头顶,指尖轻挑地抬起林寻舟的下颌,水蓝色的狐狸眼一闭一睁,wink时带着绵绵的笑,海风扬起晏柠橙的裙角。 美人如玉,月下翩跹,灼灼其华。 林寻舟心跳被她抬腿时露出的白色蕾丝勾着跳动飞快,暗笑自己明明什么都吃到了,还像个毛头小子般青涩。 他在晏柠橙第二次绷脚尖踩到自己膝盖时,忽然伸手覆住她的脚背,把人按在自己腿上,箍着细瘦的脚踝朝向大腿根部挪动。 “你、你、你。”晏柠橙撩人不自知,被按住反而语塞,含混地为自己开脱,“你还要不要看我继续跳舞了啊?” 女孩子的骨架小,林寻舟的手指瘦长,拇指和中指圈不满脚踝,他的拇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凸起的踝骨,带来阵阵酥痒。 林寻舟似笑非笑回,“看啊,桃桃可以继续跳,我绝不拦着。” “你这样!我怎么继续!”晏柠橙低喃吐槽。 “我怎样?”林寻舟眼底噙着笑,反问道,他敢在小猫咪炸毛前松开,把她不安分的脚放回沙滩地面,烤好的肉串离火放着,自己起身走向东侧空地,交代道,“等我两分钟。” 流光蹿上天际,炸开绚烂璀璨的花洒,簇簇闪光点亮漆黑的夜空,如拖尾的流星转瞬即逝,被新绽放的烟花覆盖。 鼎盛的花火之下,晏柠橙朝着林寻舟狂奔过去,飞扑进他怀里,双腿环着腰被稳稳的托起。 明月夜篝火、烟花、与汪洋,身后是浓密的树林。 所有的浪漫点都凑齐,眼底心中都是抱自己在怀的这个人。 “我爱你。”晏柠橙甜美的声音带着回响,她说的超大声。 林寻舟也回得超大声,“我也爱你。” 海天共为见证。 到底是有林寻舟预测不到的事情,红云忽至,遮月蔽空,细密的雨丝扬洒飘落。 两人均是一怔。 “你。” “我。” “桃桃先说。”林寻舟送手做请的姿态。 晏柠橙莞尔问,“你的露营帐篷能挡雨吗?” 林寻舟不必再说,他点头,认真讲,“遮风挡雨、防潮保暖,小林出品,必属精品。” 就和他所保证的一样,这个露营帐篷内部干燥温暖,甚至带了两个内窗,一面朝海。 晏柠橙洗过澡换了柔软舒适的真丝睡裙,光脚盘腿坐在气垫床上玩手机,等林寻舟打着赤膊擦脑袋掀起门帘进来,懒洋洋地伸手,“手机帮我充个电,谢谢。” “嗯。”林寻舟接过连上充电宝,又揉着微湿的发,“要睡了?” 时间还很早,远不到晏柠橙平时睡觉的时间点。 “不睡,你手机借我玩。”她躺倒打了两圈滚,“或者给我才艺表演。” 还惦记着跳舞到半途被抓住欺负的事情,想报复回来,超记仇! 林寻舟耸肩,用吹风随性把头发拂干,躺下拥住她,虚咳清嗓子,开嗓清唱。 “但愿我可以没成长,完全凭直觉觅对象,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1】 这样应景的慢歌很难不让人沉醉,晏柠橙转身对上林寻舟漆黑的眼眸,眼神碰撞交织的那一刻,所有事情都不在能自控。 “可以吗?”林寻舟隐忍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征询,他补充道,“不会有人来到这里,交给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跟他在一起,晏柠橙哪里都不怕。 林寻舟温润哄,“宝宝放松点儿,让我进去。” 雨下得更大了,浪潮翻涌的声音忽远忽近,晏柠橙辨不清别的什么东西,林寻舟早已失去了分寸,她被按着直接到最底,闷哼带出的哭腔被无视,却被更为用力的捣碎变成桃子果泥。 有些事开始就是覆水难收,除非酣畅淋漓,否则没有停下的可能性。 “……”被他浑话说得耳热眼晕,晏柠橙后知后觉地争辩,“不、不会有。” 林寻舟轻笑,按着她的头往下看自己的进出频率,“为什么不会有?是哥哥还不够努力吗?嗯?” 晏柠橙涨红了脸逃避,有被捉回追问,最后哭腔娇吟着,“以后有了给你喝嘛…唔,今天可以就到这里吗?” 得到了满意回答的林寻舟并不准备就此放过,攻城掠地讲究的是不进则退,还没有到最低,还可以更深。 是沉睡多年的火山,在一瞬间迸发出岩浆,无可压抑。 是晦暗夜空忽然气象流转,阴云消失无踪,星空密布。溪水潺潺欢快的向前涌动,夹杂着泥沙进入大海,海浪汹涌的拍打着沙滩,发出阵阵回响。 丰沛的潮水携卷着静夜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连成一片,掷地有声。倏而有流星划破夜空,天光在那一刻开始乍现。 地平线上有朝阳初生,彩虹横跨海面,海鸟停在风浪过后的海面上,认真的低头等待时机捕捉食物。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感情,得到了短暂的和解,然后立刻进入了下一个开始。 “我真的吃不下了,林寻舟。”在上面会进去更多,满的如同狂潮,再容纳不下更多,头顶的灯在不停地摇晃。 林寻舟抚着她的后颈,温柔地哄骗,“你可以的,宝宝乖。” 这一夜风雨潮水涨,晏柠橙无暇顾及,全身心都被林寻舟所掌控,累到伏在他身上昏睡过去。 置身于野外的海边,躺下的尤其早,结果睡得尤其晚……晏柠橙是被吻醒的。 林寻舟喊她一起来看日出,雨后初霁,天高云淡,一轮金光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将蔚蓝的海水漂染成橘红调,美轮美奂。 清早醒来,连灵魂都是湿的。 汪洋拍岸远远地发出声、回响。 这里是海边,在此我爱你。【2】 76六十二只桃事后清晨。 周日回港,照旧在奶奶家度过,雪球轻车熟路地跳进晏柠橙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和她贴贴,大尾巴虚空里摇来摇去。 林奶奶对晏柠橙脖颈上的红痕熟视无睹,捻着围棋黑子和自己对弈,慢悠悠地问,“林寻舟那小子有没有欺负啊?记得要跟奶奶讲。” “……”欺负是欺负了,只不过晏柠橙开不了口,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摇头说,“没有,阿舟在家很听我的话的。” 被发配在门口摘韭菜的林寻舟闻言抬眸瞥了她一眼,似是警告。 晏柠橙怯怯收回眼神,软糯讲,“奶奶我陪你下吧。” 林奶奶起先说,“不用。” 然而晏柠橙盛情难却,还是把白子推给了她,两人重新开局。 三分钟后,晏柠橙扶额,颇为绝望道,“要不奶奶还是自己下吧,我在围棋上的水平,实在不配跟奶奶打谱。” “别逗她了。”林寻舟摘完一大捧的韭菜,拍了拍手上土,捻湿巾擦干净,开解说,“我奶奶之前围棋定级,业余五段。” 冷知识,围棋业余五段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可以申请国家二级运动员证。 晏柠橙一噎,旋即搂着猫猫头开始打call,“奶奶好厉害啊。” 林寻舟擦手的动作停下,反手敲桌,“你老公十一岁的时候就五段了。” “哦。”晏柠橙不以为然,“青出于蓝,没胜于蓝,你很骄傲吗?” 人类的双标如此明显,雪球还跟着助桃为虐,“喵喵喵”的表示她说的对。 午餐吃得沿海家常菜,三鲜韭菜盒子,两面煎的金黄酥脆,内里鲜得流汁;生蚝煎蛋,嫩滑的蛋液和青红椒圈包裹着晏柠橙和林寻舟亲手撬下来的蚝,两种食材互补,带来味蕾上的冲击;干烧金鲳鱼,浓油赤酱,鱼肉细嫩,汤是简单的紫菜虾皮汤,鲜掉眉毛。 还另外给雪球买了几斤的新鲜虾,剁碎后加餐。 饭后晏柠橙戴着pet手套,学着馨姨的样子用小刀剔骨鱼肉,想要得到完美的小黄花鱼肉丸子,首先要从剔肉开始。 林寻舟搂着雪球在旁边看她弄鱼,蹙眉忧心问,“不累?” “不哦。”晏柠橙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利落的刮下整排鱼肉,得意洋洋得提起来炫耀,“我厉害吧?” “嗷呜~”雪球昂起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晏柠橙那儿叼走了鱼排肉。 “……”晏柠橙气鼓鼓,落到嘴边却是带笑着的,“好吃吗雪球?” 林寻舟忽然不太看好他们有孩子以后的生活,晏柠橙宠猫都宠成这样,有个小公主那还了得?自己岂不是可以去门口喝西北风? 蜜桃成熟時 第82节 这不行,两人世界的时间得拉长点儿。 “你想什么呢?”晏柠橙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感觉你算盘珠子都要崩我脸上了。” 林寻舟挑眉,似笑非笑地凑近,附耳讲了句话,又撂下句,“我去跟奶奶下棋。” 提步走了。 怔愣在原地的晏柠橙脸颊涨红如番茄,冲着他的背影娇嗔骂,“林寻舟!你混球!” 林寻舟出差前一天晚上,足足讨要了快三天的份额,晏柠橙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哭了,她之前为林寻舟篆刻的印章再度被用上。 镜前看着印了他签名的自己,平添了别样的情趣,点燃的火苗以燎原之势把她烧光。 回眸索吻时颤着音讨要,“说你爱我。” “我爱你。”林寻舟一次又一次的念着,音色沙哑,不知疲倦。 是谁说过爱与性无法分割开来? 如果不是爱你的话,如何日复一日的肌肤相亲? 林寻舟把自己尽数发泄在晏柠橙身体里,手掌抚摸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磁性沉闷夸,“桃桃好厉害,都吞下去了。” 晏柠橙哼唧地埋进他怀抱里撒娇,慢而轻地倾诉着情感,“我会想你的。” 林寻舟明天出差去北美,他还没有离开,她就已经提前开始想念了。 第二天清早晏柠橙难得没有赖床,她在闹钟响起的瞬间从床上鲤鱼打挺弹起来,喝光林寻舟为自己准备好的温水,趿着兔子拖鞋下床侯在楼梯口。 林寻舟晨跑完会在楼下自己家冲个澡,再上来,以免洗漱吵到某只小懒猫。 今天有点儿例外,他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就被“袭击”。 晏柠橙扑过来熊抱住她,埋脑袋到颈窝里疯狂蹭蹭,汲取到薄荷洗发水清冽的气味,感叹道,“阿舟香香。” “……”哪有人这样评价男性的? 林寻舟敏锐的感知到某人的半梦半醒,单手抱紧她往沙发旁走。 安稳的陷入柔软里,晏柠橙还在双手揪着他的休闲装下摆,长睫毛颤动,“抱。” 林寻舟很难拒绝这样的请求,只能又把人抱回怀里。 “我这几天其实都在想。”林寻舟亲她额角,缓缓讲,“要不要带桃桃一起出差。” 晏柠橙没搭话,水蓝色的瞳孔中光影流转,她自己也给不出合适的回答。 成年人各有各的忙碌,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有我再爱你都无法替代能做的事情,林寻舟无法替她画画,她无法替林寻舟谈生意。 过去两个月里日夜相见,耳鬓厮磨久了,反而出现了离奇的分离焦虑。 晏柠橙自己也觉得很诡异,她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会因为父母的出差哭闹、要求同往。 “告别”算是晏柠橙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少年时代转学多次、多地。 来不及悲秋伤春,就又要开始匆忙的适应全新的环境,漂泊且无定。 快奔三的年纪,又开始黏人,实在不是件好说出口的事情。 “然后呢?”晏柠橙沉默良久后,开口问。 林寻舟抚着她的脊背答,“然后我决定还是不带桃桃一起了,你不会喜欢陪我开会、出席应酬的场合,也不喜欢出门,北美对你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远不如桃桃在家里自由自在。如果只是因为我的私心,把你囚禁在酒店的话,我只会觉得抱歉。” 处处考虑周全才做出的最优决定,无可厚非。 晏柠橙有自己的漫画工作,习惯了高配置三台主机的环境,不是那么容易换酒店能满足的,林寻舟最近两个月都不太忙,是有意空出时间、还是恰好逢淡季都犹未可知。 既然完全做不到人形挂件般陪着他飞行、放弃自我乖乖侯在酒店等他回来亲吻自己。 那么或早或晚,总要习惯着偶尔的离散。 “好吧。”晏柠橙叹了口气,“那你要早点儿忙完回来哦!” 林寻舟微微扯开点儿距离,鼻尖相蹭,“嗯,一定,因为家里有只小猫咪在等我。” 早餐吃简单快手的西式早餐,提前室温缓化的牛排大火快煎,贝果对半切开,晏柠橙负责涂厚厚的奶酪和做饮品。 前天闲来无事熬制的草莓酱被她用来做草莓拿铁,鲜艳的玫红色挂壁,好不漂亮,冰块在牛奶间起起伏伏,热咖啡液倒入后有漂亮的分层。 晏柠橙送林寻舟去机场,临别获得了个长吻,但没下车送,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懒得勉强自己。 回笼觉睡到午后,醒来先是给林寻舟发消息。 你桃:【我醒了。】 随机得到秒回:【嗯,早安桃桃。】 睡眼惺忪里意识到他还在飞行途中,又按着语音软乎乎的补了句,“哥哥辛苦啦。” 林寻舟出差的第一天,晏柠橙尚且很习惯白日,醒来叼着桌上留着的简餐随便垫肚两口,即打开电脑和数位板开始今天的作画。 现实里遇到些什么,创作中难免带了影子,漫画里新出场的猫咪角色是只跟雪球如出一辙的白色长毛波斯猫。 会站在扫地机器人上巡视“疆域”,也会偷偷摸摸地把爪子伸进池塘,搅乱一池春水。 编辑海海有震惊于她一下午的产能,打语音问,“你这是打鸡血了吗?还是你本来就是一周七天,六天不动笔,一天画七天的狠人选手啊?” “……”晏柠橙很不想承认,男人只会影响她画画的速度。 她只是想在林寻舟出差的时候多画一些,等他回来就多陪他一些,仅此而已,想法相当单纯。 至于产能方面,晏柠橙自诩天赋型选手,想画的时候下笔如有神,不想画的时候……窗外的光影游移她都能盯着发很久的呆。 习惯总在无声无息的侵入生活中,阿姨做得菜也很可口好吃,只是少了林寻舟的陪伴,会不习惯,晏柠橙又开始肆无忌惮的熬夜,林寻舟才卡着时差到酒店。 与她视频时没有对她新的作息提出什么意见,只是温柔的问过有没有给自己准备宵夜。 “有哦,阿姨给我准备了牛肉紫米饭团呢。”晏柠橙举着手机跑去餐厅,切视角给林寻舟看,从主食到三文鱼色拉、再到甜食和冻柠茶,一应俱全。 林寻舟神色缓和下来,“那就好。” 他们隔着屏幕又随意的唠了几句,林寻舟要去洗澡收拾一下,晏柠橙开始继续画画,谁都没提挂断视频的事情。 不再交流,但去哪里都带着手机。 流水顺过块垒分明的腹肌,晏柠橙的视线不住的从数位板上往旁边挪移。 “桃桃。”林寻舟轻慢带着痞气笑意的嗓音响起,“你在看什么?” 晏柠橙眼一闭、心一横,仗着某人还得出差快小一周,超大声调戏道,“我们是合法夫妻,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平时做的时候哄着我看结合处的不是你吗! 风水轮流转! 事实证明今天还是转到了晏柠橙这边的,因为林寻舟坦然自若的开始自己解决,且要求她喊自己的名字。 晏柠橙红着脸回绝,被以牙还牙地以“我们是合法夫妻,桃桃有什么不能喊我名字的?”相胁迫。 还没有领证时有语音听他这样过,后来合法同居,当面看着。 现在隔了屏幕,反而多了种让人心痒的朦胧。 她又气又修的在林寻舟结束后切段了视频转语音,仍旧没有挂断,彼此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响声相陪伴。 时差所致,晏柠橙在天蒙蒙亮、路上无人时下楼运动,林寻舟还在观阅文件,她的细微呼吸声牵动着林寻舟的心头,让他再无法专心致志,又不愿挂断。 “平时怎么不见宝贝儿还有运动的习惯?”悦耳的男声再耳廓磨。 晏柠橙悠然回,“因为平时的睡前运动量足够了呀。” 这回倒是换了林寻舟语塞了。 77六十三只桃dirty talk 异地的诸多不便在第二天才开始暴露出来,两个月的同床共枕,晏柠橙已经习惯了醒来床头总有备好的温水,洗漱时随手能拿到林寻舟为自己挤好的牙膏的牙刷。 一日三餐的习惯也是婚后才逐渐养成的,此前她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 每年犯胃病两次,也算是漫画家常见病症,不听劝、不以为意。 晏柠橙给自己倒好水,大口咕嘟入喉,才给熟睡中的林寻舟发了条语音,“我好想你啊。” 脱口而出的瞬间有想撤回的冲动,犹豫完后,已经过了两分钟,再难撤回来。 晏柠橙反复点开听这句,很寻常的五个字,很奇妙。 她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从未刻意的思念过谁,离别于她来说是最常态,有从挂念的人不必多想,无从挂念的人只能在梦里相见。 性格使然,多年来择友谨慎,见面总是别人先提想她,然后她顺势而为。 林寻舟是个例。 晏柠橙有忧心自己的想念会不会乱他心神,最后还是决定坦白。 她改了打字,诉说林寻舟出差的第二天,从起床开始的诸多不习惯。 没有林寻舟的早安吻很难起床,想念他身上清冽的木质调;家里的阿姨不住家,早餐是冷食,懒得拿去热一热;洗漱时有点儿笨拙的为自己挤牙膏,对着镜子眨眼睛,身后不会出现从后腰抱过来的人了。 林寻舟出差前送的蓝色鸢尾开得很好,阳光下泛着透明的露水。 他的影子在每一个角落,仿佛在提示着晏柠橙,少了他的陪伴,自己会有多寂寞、多不习惯。【1】 晏柠橙坐在高脚凳上用雪克杯为自己调酒,大清早开始饮酒,到微醺时傲娇倔强的发语音给他唱歌。 唱多年前的老歌,twins的《死性不改》。 “人天生根本都不可以爱死身边的一个,无奈你最够刺激我,凡事也治到我……如我没有你的爱,我没法活得来。” 四个钟头后睡醒的林寻舟沙哑的打了语音过来,嗤笑着揶揄,“哪有人表白时候唱歌的呀?桃桃小傲娇。” 晏柠橙挂断语音,指尖飞跃,回他:【就傲娇、就傲娇!傲娇但爱你,怎么了嘛。】 老公:【不怎么,超可爱的,我准备出门了,早安桃桃。】 换漫画网站的原因,最近美物都没什么特别的更新需求,晏柠橙可以随心所欲。 昨天肝完更新后分享到了荒芜到长草的微博。 今天再去巡查,发现高赞里有人提到了她随手画完就坑的《失算》。 不看到失算完结不改名:【啊啊啊更新了,我想问桃桃,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失算》完结吗,救命啊它真是我白月光,我从初二等到现在大三实习了。】 一楼:【姐妹问出了我心里话,我也想问。】 蜜桃成熟時 第83节 二楼:【看的时候我没对象,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已经告诉我崽了,待到《失算》完结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晏柠橙一条条的阅览下来,被因为来晚,点赞量在第六的一条吸引。 【我跟别人催更不一样!我只想问换了美物app以后《失算》为什么没有上架啊!坑也上架啊!我这辈子真的看不到《失算》了吗?我留着回顾就挺好的,看不到我真的会哭,这真是爱也难平、恨也难平哦。】 晏柠橙抿唇,很想回在等更的读者一句抱歉。 早些年她还没靠着漫画盈利赚钱的时候,对路梨矜与楚淮晏的交往模式扼腕叹息,随口承诺好友,“不然我为你画个漫画吧?” 路梨矜欣然同意了她的想法,甚至说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那时大家都还年少气盛,没想过有些故事原本就没有结局。 晏柠橙画得艰涩、围观这段感情围观的也难受,起笔到弃笔,三两年而已。 因为不是付费模式,没承诺过更新频率,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只是没想到还有人在等着。 漫画的名字是路梨矜自己定的,倒也精准,最后故事里所有人都失算了。 晏柠橙发了很久的呆,再回过神来,已经拨通了路梨矜的语音通话。 “怎么了桃桃?”清亮明快的嗓音在耳畔响彻。 晏柠橙硬着头皮讲下去,“没怎么,就是你还记得很久之前我画的《失算》吗?”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约莫过了好几分钟,路梨矜才缓缓道,“记得。” “是这样的,我前阵子换了漫画更新的网站,换到了美物。”晏柠橙说得同样慢,每个字都像是唇齿间硬挤出来的。 剩下的路梨矜帮她讲完了,“啊你如果想继续画的话,可以画完的,搬到美物也可以,我都无所谓,反正俱往矣,只是后续得你自己编啦。” 豁达至此,但愿是真的走出来了。 晏柠橙没有再推诿,只是道谢,“下次你回国,我请你吃饭。” “好的哦。”路梨矜一口应下,“那我去工作了?” 晏柠橙甜美答,“你去。” 《失算》在上榜后瞬间冲上美物阅读高位,编辑海海来问晏柠橙,这个漫画还有没有完结可能的时候,晏柠橙正在画“最后一幕”。 楚淮晏母亲信佛,出殡在寺院里,当天晏柠橙作为多得照拂的小辈到场,遥遥看到了一眼。 如无意外,那是路梨矜与楚淮晏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见面。 隔着青白的檀木香火和茫茫人潮,不太清明的与对方颔首致意,眼神陌生的仿若素昧平生。 海海:【你这个漫画势如破竹啊,真不能继续画了吗,你真的忍心把tbc(待续未完),扔给可爱的我吗?】 你桃:【我在画最后一次见面了,也就是还有最后一更,更完真没有了,别的我都能答应你,这个真画不下去了。】 海海:【真的吗?那你的古风漫画本周能三更吗?】 你桃:【……女人,你在玩火,不过我这周好像可以四更。】 男人只会影响晏柠橙画画! 林寻舟在家的时候,晏柠橙总是想蹭到他旁边要抱抱,晚饭后一起看电影或者打联机游戏,消耗掉大把时间……再加上做也挺费时费力的。 海海:【kk,你向我证明了你断更这本的勇气,我认命了。】 如果这个时候的晏柠橙知道会引发后来的轩然大波,她宁可从没画过这本《失算》。 不过人生没有早知道,笔尖落到数位板上,石雕木柱,是千年古刹的厚重。 作息不规律难得的好处是,晏柠橙再度把自己过回了美国时间,正好与林寻舟再无时差。 她喜欢在给他挂视频前先问在做什么,得到在酒店或在休息这类答案后,接一句:【那我可以给你挂视频吗?】 林寻舟总会先她半步把视频挂过来,不给她半点儿犹豫的机会。 多数时候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哪怕语言障碍在亲密关系里得到了许多好转,晏柠橙也还是不擅长开始起聊天由头的。 林寻舟总会从今天吃了什么开始平淡的切入问起,晏柠橙笑他像是个查岗孩子有没有认真吃饭的“大家长”。 纽约跟港城时差十三个钟头,常常是她这边凌晨,天色漆黑,穿着卡通睡裙咸鱼瘫,林寻舟午休,西装革履,跷二郎腿抿着杯咖啡。 也有不那么正经的时候,就比如现在。 晏柠橙刚刚洗完澡,就接通了林寻舟主动挂来的视频,睡衣还没来得及换,兔子玩偶别卡着浴巾的两端,沾水后发重下坠,勾勒出胸前饱满的曲线弧度。 当事桃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林寻舟今天的穿搭上。 他穿了件深蓝色的绒面西装,内搭的衬衫领口绣金线,照旧的扣到最顶扣,更眨扎眼的是领带夹。 银色金属质地的小鳄鱼,煞是可爱。 晏柠橙眨巴眨巴眼睛把手机捧近了看,软甜夸赞,“你新买的领带夹吗?好可爱哦。” “嗯。”林寻舟漫不经心地应,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鳄鱼脑袋,“去逛街的时候看到,顺手买了,还买了这个。” 他展臂,够到个丝绒盒子,单手打开后露出里面的兔子头耳垂,做工精致。 纯银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看得出工艺与他的领带夹出自同家店,还真是顺手给自己拿的,主要是去为她挑礼物。 “这个也好可爱啊。”晏柠橙眯眼,看得仔细。 “嗯哼。”林寻舟低笑,“那我是不是可以问桃桃要点儿奖励?” 晏柠橙不明所以地点头,全然不知自己在林寻舟眼里,已经成为了只走入猎人陷阱的兔子。 “那么现在,把你胸口的兔子拿下来吧。”林寻舟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椅子扶手,命令道。 晏柠橙怔然发愣,仿佛被什么蛊惑,跟随着林寻舟低沉悦耳的嗓音行动。 拥雪成峰,梅花绽。 瘦长的手指触碰到顶扣,摩挲着贝母扣,缓慢地解开来。 他喑哑道,“继续,浴巾松开。” 世上或许真有神明,无声无息的操控着晏柠橙,在乖顺的跟着指引动下去。 林寻舟狭长的眼尾染了抹薄红,视频里的一切极具冲击力,他缓慢继续,“把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拉开,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蓝白相间的配色清爽,椭圆形,晏柠橙跟林寻舟有过全新体验前,偶尔也会使用来取悦自己。 ……只是这个显然不是她的! 它烫手,会咬人的! 晏柠橙颤着手不小心从指缝里漏下去,被沙哑磁性的嗓音勾引着,“乖,你做的很好,拿起它,我想看。” 渴求从来都不是单向的,这三天来晏柠橙看过林寻舟自己解决,现在轮到了她。 “宝宝会用吗?”林寻舟的声线比刚才还要低,带着诱哄和安抚的意味。 晏柠橙先是下意识的点头,又立刻开始摇起头。 林寻舟哂笑了声,“那自己玩给我看好不好?” 你必须要承认,世界上有些人存在,就是为了让你永远无法拒绝他的提议要求的,晏柠橙红着脸颊,长睫轻颤,随着林寻舟的指引把蓝白色放到胸口,下一秒它开始轻微的震颤,惊愕里看到林寻舟扬起了垂坠的左手,那里捏着只小巧的遥控器。 漫漫长夜月光清皎,却无法与长日争辉,就好像晏柠橙注定败给林寻舟一样。 但一切都是最开始她就答应过的。 在少女时代听墙角时开始蔓延的奇怪癖好,“林寻舟那种高冷货色用皮带抽过来的话一定会很……” 晏柠橙毫无疑问是喜欢的,她喜欢林寻舟私下烟酒什么都来的,喜欢他的温柔体贴,喜欢他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锋利突兀的喉结、块垒分明的腹肌和dirty talk。 西裤下同样傲立,渴求向来不是单向的。 78六十四只桃尺寸定制。 如果可以的话,晏柠橙非常想问,到底是夫妻久了林寻舟非常了解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能让他偷偷在床头柜里放这样多的玩具? 从前放的是发带之流随取随用箍头发的东西,林寻舟搬进来以后不再需要她自己动手,甩手掌柜久了……就遭报应。 “今天就、就先玩、到这里、可以吗?”晏柠橙气息不匀,温吞着凑成长句,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所有的玩具都没有开关键,而是需要遥控器的? 林寻舟是定制的吗? 被远程遥控的第二个晚上,晏柠橙愤怒的把满柜的“玩具”打扫干净锁进了衣帽间,有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夹杂在其中,可爱而纯良,她捧回床头摆着,就没多想。 直到再开视频时候,林寻舟瞥到床头的兔子后,勾唇笑容灿烂,“原来桃桃喜欢有内在的兔子呀?” “……”晏柠橙茫然的捧起兔子,“什么?” 林寻舟淡淡到,扭开兔子脑袋你就知道了。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晏柠橙捧着只烫手山兔坐立不安,但好奇心最终还是害死了她。 兔子头是类似于瓶盖那种螺旋式旋转的,起初有毛茸茸遮挡边界,没被察觉到,现在扭开才追悔莫及。 哪个正经人,会在这样可爱的肚子里,放这种按摩器啊! “林寻舟!”晏柠橙愤然嗔怒喊。 “我在呢。”林寻舟慢条斯理地应,他今天早上应该没有会议,穿得松垮慵懒,精致冷白的锁骨展露无遗,他勾着衣领把上衣兜头拽下,卷成团扔到一侧,懒洋洋问,“怎么了?” 美色误人。 晏柠橙单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降温,没什么底气地哼唧,“你他喵的大混球!” 家养的布偶桃不会爆粗口骂人,最多的就是混球,被逗急眼了想国骂,最后还喵了出来,可爱死了。 林寻舟不准备放过她,他松动着肩胛骨让肌肉线条凸显,“所以桃桃不试试兔子款的吗?我觉得还不错呢。” 一物克一物。 人类被蛊惑大赏。 晏柠橙没想过自己能被这种玩具弄得欲仙欲死,末了还被林寻舟补充了句,“这个是按照我自己尺寸定制的,桃桃应该很喜欢吧?” 她没说再见,颤手指按了好几次才按到挂断键,挂断之前还愤怒的表示,“我这两天都不要再理你了!” 林寻舟大混球! 惯性之所以成为惯性,是很难改的。 晏柠橙热衷在看剧到有趣的情节时录屏,到准备分享界面时才怔愣住气呼呼的关掉林寻舟的聊天界面,三番四次的点开后,又给他改了个备注。 从林寻舟自己手动改的“老公”,换成了“禁言两天”。 蜜桃成熟時 第84节 才改完,正准备看看效果,顶端的昵称就变化成了“正在输入中……” 禁言两天:【图片】 光是小图就很诱人了,柔光灯下劲瘦而不偾张的肌肉美得恰到好处,荷尔蒙十足,随着腰腹核心力量的紧绷,皮下的青筋微微浮现,流畅性感的人鱼线向下延伸,最终隐没进裤线以下。 试图发动美色攻击,就是最过分的! 晏柠橙舔着唇角一寸寸地看完大图,本着不存白不存的心态保存,然后整理自己的吊带裙,指尖勾着褶皱处往下拉了一些,露出胸前莹润的起伏弧线。 她的微信分组做得特别好,分为“能看朋友圈女性”“能看朋友圈男性”及“不能看朋友圈”。 发前晏柠橙屏蔽了后两个分组,只留了“能看朋友圈女性”还单独选出了林寻舟。 配字:【今天的水蜜桃。】 发完后晏柠橙在心底默数着数字,刷新后朋友圈有提示回复和点赞的红点。 她一鼓作气的点进去,林寻舟的头像出现在点赞第一名,回复第一位。 禁言两天:【桃桃好可爱,还有别人能看到这条朋友圈吗?】 被反将一军的晏柠橙直接噎住,有共同好友是能看到彼此朋友圈回复的,林寻舟这样回过,就意味着暴露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且他有点儿笃定自己分过组。 舒悦窈是个顶好的朋友,她回复极快:【有哦,我看到了,刚刚保存完。】 禁言两天回复你窈:【……】 下一秒有语音弹窗直接出现在顶框,手忙脚乱的晏柠橙赶紧按了挂断。 林寻舟继续弹视频弹窗,她再度拒接。 朋友圈刷新后能看到的妹妹们已经纷纷点赞回复夸耀,且每个有林寻舟好友的,都学着舒悦窈复制黏贴同一句回了他。 禁言两天:【我错了,再也不欺负桃桃了,接个视频?今天惩罚我,桃桃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禁言两天:【真不接?包括且不限于延迟射出来。】 他开出的条件实在过份诱人了,就、就、就,晏柠橙暗自盘算着,要不先白嫖一下再继续禁言怎么样? 做不出的决定靠摇骰子来,晏柠橙给自己定下规矩:【摇出三以上接,三以下不接,三局两胜。】 禁言两天:【好。】 晏柠橙感觉林寻舟仿佛买通了天王老子,否则为什么能连着摇出三次六点?有这运气怎么不买六合彩去? 林寻舟的视频在第三次“六”出现后砸了过来,他应该是现拍的照片,还打着赤膊,盘腿坐在地板上,汗珠划过锋利的下颌角,顺着颈线滚落。 “刚刚在做平板支撑。”他主动解释道。 晏柠橙很轻的“哦”了声,接着抓过兔子头,挡住了自己这边的镜头。 林寻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温润问,“桃桃想看什么?” “就看你刚刚说的那种,你开始吧。”晏柠橙脑袋抓来只超大号的抱枕,下巴颏抵着,双手捧高手机,眯着眼睛看的认真。 林寻舟耸肩,“行。” 打火机啪嗒啪嗒的开合,橙橘火苗蹿跃,点燃薄唇衔着的烟,青白的烟雾漫散开来,笼着精壮的肉体。 林寻舟利索的扯开裤带,宽大的手掌笼住巨物,他的手极其漂亮,骨骼分明、手指瘦长,发力时有青筋脉络遍布。 他在晏柠橙的注视里拿出pad,开始看她的照片对着来。 这是种很奇妙的体验,远隔万里,透过屏幕看屏幕中的自我,无论林寻舟如何安抚,那处都始终不肯偃旗息鼓。 晏柠橙故意开始叫他的名字,从字正腔圆的林寻舟开始。 “林寻舟、阿舟、哥哥、老公……”又软又甜的嗓音,叫到了林寻舟心底,就在快到巅峰的时候,晏柠橙悠悠然讲,“不可以哦,哥哥答应我了呢。” 林寻舟漆黑眼底晦涩含欲,隐忍克制的汗水顺着流淌进黑色密林,他压低了声线,“桃桃开心吗?”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被按住折腾那也是明天的事。 晏柠橙拍手雀跃讲,“开心哦,我就喜欢看神明被我掌控的感觉。” 林寻舟又飞快的弄了两次,“我也一样。” 在最后的时刻,晏柠橙忽然把摄像头切到了自己,撞入林寻舟眼底的是夺目的白与红,他再也无法抑制,是沉睡多年的火山,在一瞬间迸发出岩浆。 “现在舒服了?”林寻舟将湿发捋到脑后,轻喘着看向笑靥如花的晏柠橙。 女孩子才洗过澡的样子,素颜明艳,出水芙蓉面,湛蓝的眼眸望着自己,澄澈得像是平静的海面。 林寻舟忽然很想回去抱抱她,曾经以为短暂的分别什么都不算,可还是很想早点儿抱她在怀。 “舒服啦。”晏柠橙点头乖顺答,粉唇轻动,提示说,“晚安林寻舟,你的禁言还剩下一天半。” 说完立刻切断了视频通话。 禁言两天:【……行。】 不理会林寻舟的时候,晏柠橙在抽空画小黄图,反正白得来的涩照,不画白不画,没有随时进来送水果之类的干扰。 她大开着工作间门,挥毫落纸如泼墨。 一夜两张,一张以林寻舟为参考的私藏作为硬盘图,另一张领带绑脚踝的悄咪咪的发在了新注册的小号上。 港城有严格的分级制度,18x以上的付费解锁模式需要通过身份核实和人脸验证才能观阅,十分完善,晏柠橙原本大号就有成人付费模式。 禁止截屏、录屏和私下传播,禁止盗版和未成年勿看功能做得相当出彩。 只是晏柠橙总觉得林寻舟花活如此之多,是追了她的连载,所以特地开了个小号,起名时候硬是避开了喜欢的“桃”字,叫了万无一失的“冰柠柠檬檬茶”。 日上三竿才睡下时,是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蹭醒的。 晏柠橙以为自己在梦中,还特地多摸了几下,直到湿漉漉的液体触碰到皮肤,打了个激灵惊醒。 对上双圆不溜丢的漆黑狗狗眼。 身型巨大、憨态可鞠的金毛出现在她手边。 “我还以为你梦里都不忘了招猫逗狗呢。”舒悦窈清亮的嗓音在右侧响起。 晏柠橙终于想起来,好友昨天下午说过要回港城一趟,她应下了,后来画嗨了就忘了。 “你怎么给汪崽带来了啊?”晏柠橙抱着金毛的脑袋贴过去连着亲密的贴贴好几次。 舒悦窈敲着膝头叹气,“这个事就说来话长了哦。” 晏柠橙打着哈欠让汪崽躺下,自己枕到狗狗柔软的腹部,跷脚晃动,“你长话短说。” “陆离铮这几年不是一直在沐城念书,然后有个交往对象,隐瞒的死死的对吧?”舒悦窈循循善诱。 晏柠橙困意未消,“然后?” 舒悦窈加快了语速,“然后他的交往对象是闻越蕴,你睡醒我再给你细讲这段,总之就是他们小情侣俩吵架,我蕴准备去父留狗,她这几天没空,我就顺便带过来玩几天了,你不是很喜欢小金毛吗?干脆带来给你玩。” “不是,你不是跟闻越蕴不共戴天吗?而且她怎么会在沐城的啊?”从前听了好友许多抱怨哭诉,晏柠橙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弯绕绕。 舒悦窈揉她脑袋,“你不是还要继续睡?听完你就不用睡啦。” “这样。”困意侵袭而来,晏柠橙摆摆手,“那你自便,我再睡会儿。” 舒悦窈颔首,把滑落的空调被又拽回来给睡地板上的好友盖好。 落日熔金,饭菜的香味催着晏柠橙醒来,她仍旧枕着皮毛柔软的金毛小肚皮。 汪崽乖顺得不得了,就那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陪她睡觉。 晏柠橙玩着它的梅花肉垫,温柔哄,“汪崽饿不饿呀,姐姐去给你开罐头?” “汪呜~”汪崽躺地打了圈滚爬起来,跟着她往门外走。 舒悦窈带了满满一行李箱的狗子用品,晏柠橙轻车熟路的输入好友常用的密码解锁,挑出只罐头撬开,喂给汪崽。 “醒了就过来吃饭。”舒悦窈解下围裙唤。 “马上马上。”晏柠橙举手应答,她给专心干饭的汪崽拍了张照片,这个角度的金毛很像是毛茸茸的小棕熊,可爱的不得了。 舒悦窈做了三菜一汤,两荤一素,水煮肉片、白灼大虾与荷塘小炒,汤是简单快手的紫菜蛋花汤。 密友间有对方家的密码指纹,跟晏柠橙从前在月昇公馆来去自如一样,舒悦窈同样有她家的进出权。 晶莹剔透的米饭上撒了白芝麻碎。 舒悦窈把筷子调转方向递给她,下巴朝着上下楼旋转楼梯的方向抬了抬,“你给楼下打通,也买了?” “没有。”晏柠橙夹了满满一筷头的肉片,懒洋洋回,“楼下是林寻舟家,我们领证了,合法同居呢。” 舒悦窈给她剥虾的手微顿,“那要不我走?” “他出差了,你先陪我住几天怎么了嘛。”晏柠橙见机抢过碟子里剥好的虾,含混不清讲。 “啧。”舒悦窈感慨万千,“没想到你才是结婚领证最快的那位,暗恋成真,恭喜恭喜。” 美味的菜肴下肚,晏柠橙莞尔,羞赧地揉鼻尖,“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走到今天了,总之非常非常幸福。” “那就很好,不需要知道怎么到今天的。”舒悦窈附和,悄咪咪地隐藏起自己“出卖”晏柠橙多次的事实。 朋友间饭桌上没太多的讲究,晏柠橙再度发分组可见的朋友圈,这次发的是汪崽。 林寻舟还是第一时间来敲她的。 禁言一天:【沈沁家的狗?】 还真是陆离铮从沈沁家抱来的幼崽,养大的。 林寻舟不在京圈,大概率是没直接接触过汪崽的。 你桃:【?你跟顾意学了算命嘛?】 禁言一天:【因为只有她家的狗,才长得很像小熊。】 你桃:【哼,这是我的熊,不给你摸。】 禁言一天:【汪。】 林寻舟!他犯规! 79六十五只桃文案内容。 单面沾好白灼汁的虾被放进面前的吃碟里,舒悦窈擦着手慵懒问,“你不是说在跟林寻舟闹别扭?回谁消息这么春心荡漾呢?” 晏柠橙懒得回答,直接调转手机给她看,“除了林寻舟,还有谁啊。” “咦——”舒悦窈把尾音拖得很长,“新婚小夫妻就是会玩,这都人犬csplay上了啊。” 蜜桃成熟時 第85节 “……”晏柠橙作势要打她。 舒悦窈抱头惊吓状,“你想清楚,我是厨娘,事关你未来两天吃什么。”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两个皆可抛之脑后,晏柠橙选择原谅她,她用筷子敲着汤碗,噼里啪啦地打击乐,“行吧,来说说闻越蕴怎么回事?” 舒悦窈脸上的笑容收敛,正色讲,“这故事特别长,我得从十年前讲起。” “可以,你尽管讲,我时间很多。”晏柠橙点头。 “你先把饭吃完再说,否则容易吃不下去。”舒悦窈托腮哄着她多吃两口。 彼此过于熟络,都知道对方在创作时能记得喝水都不易,更何况吃饭,能看着吃的时候就多看着点。 余霞成绮,翻涌在天际,晏柠橙撑得打嗝儿,瘫回地上,左手摸汪崽,右手被舒悦窈按摩着放松。 她听到了个很长很长,带着三个家庭、几个人痛苦血泪的故事。 自多年前海边的意外开始,闻家意外失去了最宠爱的小女儿,闻落行因此远离舒悦窈不敢靠近,陆离铮因而失去青梅竹马,闻越蕴则失去了曾属于她的一切。 永失所爱,永失我爱。 十年后命运的齿轮再度开始转动,有些事情却没办法再回到当年。 舒悦窈的嗓音哀婉低回,她从落日时分讲到万家灯火,水晶吊灯落下四散的暖光。? “所以啊,闻落行的那些冷淡、疏离、其实都不是他本来就想的吧?”晏柠橙小心翼翼地发问。 舒悦窈沉默半晌才答,“是的吧。” 然后呢?然后那些既定的伤害就能抹去了吗?所谓的为我好又算什么呢?世事无可回头。 晏柠橙生硬而坚决的扭转了话题,“我觉得江烬很好,起码在交往的角度,我觉得你在江烬身边,比跟闻落行身边装金丝雀那会儿,开心许多。” 朋友开心最最最重要啦,别的都可以扔一边,闻落行死不死的,关她什么事? “不提他啦,我这次提前回港城除了预备红馆的词作演唱会以外,还有个生日会,在后天,你要不要陪我去?”舒悦窈也顺着沙发软若无骨的滑倒地毯上,跟她一起咸鱼躺好,“池家举办的,我对这边人不太熟,虽然你也不太熟……” 后天跟舒悦窈阴历阳历生日都完全不搭边,不过由头而已,来道贺的人才不会特别在意。 持股池家百分之三十七的千金大小姐,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几个月前朋友圈的盛况空前还历历在目,晏柠橙翻动相册找到了《暗杀名单》,甜美回,“行啊,我陪你去,然后把我认识的、当初批评你的、统统都指给你看。” 君子报仇,十年太晚。 落魄时候踩一脚,风光时候就别来道贺。 晏柠橙和舒悦窈穿姐妹装的礼裙。 一黑一白,斜肩对称,掐高腰的设计,蓬松的裙摆上有金银丝线点缀,灯光打落下来后流光溢彩,站在一起活像两只小天鹅。 本日的妆造晏柠橙承包,给窈窈画甜妹妆,眼线下压,把圆润的杏眼画得可爱又无辜,给自己用酒红色描眼线,上扬勾起,妩媚动人。 两人身高差了快十厘米,她正好能勾窈窈的肩膀。 挽手进场,吸睛满分。 没有长辈贺小辈生日的道理,来往多是港城和京圈同龄的二代们,部分人继承了家业、部分人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另外一部分就完全是不学无术二世祖了。 开局时晏柠橙走在舒悦窈身侧,每位来给她敬酒的人都陪着微笑,只是偶尔会有固定的小动作。 这是她们俩提前约定好的。 如果对方是说过舒悦窈坏话、且晏柠橙认识的人,那么就会摩挲下对方的手背,如果是很过分的人,就两下。 这样的举动能当场爽到。 比如这位被晏柠橙直接骂过“滚”的杨冉。 “您好,我是杨冉。”杨冉笑容堆叠满面,献媚讨好的伸出手。 舒悦窈则纹丝不动,玩味地看向他,“凭我也配跟杨公子握手吗?” 杨冉纹丝不动,“您这玩笑开的,是我三生有幸。” 晏柠橙亭亭立在舒悦窈身旁,捧着pad写字,电子语音冷冰冰地念出来,“哦,我记得杨冉,他不是说你是。” “别别别。”杨冉赶忙伸手精准的去按晏柠橙pad的锁屏键,“有什么话我们好说好商量,当时是我狗眼看人低,都过去了,没必要。” 晏柠橙精准的闪避开来,舒悦窈“啪”得一声打掉杨冉的手,蹙眉呵斥,“杨少,在我的生日聚会上,对我闺蜜动手动脚,这不好吧?” 她的声线不低,清冷的叫停了觥筹交错的酒局。 杨冉木讷地抽回手,笑容僵硬地回,“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晏柠橙其实只写到了“你是”,她不会拿下作的字眼来形容人,杨冉是心虚才多此一举。 “那你是什么意思?”晏柠橙低头写下新的,没感情的语音替她朗读出来。 杨冉不知如何是好,被人拉着胳膊往场外拽,“赶紧走,别跟这儿丢人现眼。” 你桃:【爽了没?】 舒悦窈低头回她。 你窈:【爽到,继续,姐今天来就是履行暗杀任务的。】 盛筵开场后又变成了熟人集会,有人私下讨论起林寻舟相关。 作为港城这代富二代里最出众的一位,林寻舟年少有为,以禁欲矜贵驰名,是别家大小姐的心头好。 有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林寻舟属于是绕着花丛走的人。 近日有知情人士耳闻目睹林寻舟无名指戴了婚戒,怀疑他英年隐婚,大家在多方揣测是什么神仙能摘得高岭之花。 “我以前跟林寻舟中学同学来着,首先要排除是国中的同学,他没跟谁早恋过。” “这不是巧了吗?我和他港大同班,我很肯定,他整个大学时代都没有花边新闻,只有他回绝别人的份。” “……” “你等等你等等,我们捋一捋,林寻舟要结婚,起码得是门当户对的对象吧?排除法看同龄的话。”说话的人严谨的环顾了会场,又收回眼神,“港城大部分千金都在这儿了吧,看谁都不像啊,他跟圈外人结婚了?” “怎么可能,那他家里人能同意吗?” 晏柠橙心说林寻舟结婚与否还真不用他家里人同意,反正是到现在领证快四个月,没有见家长一说。 平时出门在外遇,可能会遇到外人的情境下,晏柠橙都会摘掉婚戒,没人察觉她是林寻舟的结婚对象,因此当面讨论也不觉尴尬。 沉默近乎大半场聚会,晏柠橙不小心误触了语音键,原本要发给舒悦窈讨论的碎碎念这句“普通人罢了”。 被语音小小声地播放出来。 “呦呵,晏柠橙,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不是哑巴啊?” 晏柠橙平静地看向说话人,心说你最好别后悔。 “呵,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林寻舟连我都看不上,能看上普通人?” 所以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不是普通人的?带异能了吗? “我听说他结婚有一阵了,但一直没见到人,不知道夫妻感情怎么样。” 是结婚有一阵子了……感情算挺好的吧,人不在都不忘了折腾起来,晏柠橙低头揉腰,不再言语,由着人嘲讽议论。 这段婚姻最开始起源于发小黄图发错人后阴差阳错,茶馆里考量许多,综合总总,冲动下领证。 领证目前对人生最大的影响是自己社恐没参加社会综合活动,差两学分创新学分差点儿毕业不了,结婚证加分才勉强凑够,荒诞不经到晏柠橙说出去自己都不信。 得不出答案的讨论再多也没意义,后半句里酒气上头,林寻舟的话题被草草掠过。 晏柠橙端了点心和鸡尾酒,坐应长乐旁边,两位冷艳凌厉的美人自带底气压,周遭无人靠近搭话。 反倒是应长乐难得发来了消息八卦,单刀直入的精准。 大小姐:【你跟林寻舟领证了?】 你桃:【???】 你桃:【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大小姐:【……我拿过im(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金牌,有较强的数理逻辑。】 你桃:【嗯,领证啦,姐姐现在是已婚少女,来抱抱。】 大小姐:【你已婚和未婚行为模式简直毫无更改。】 宴会快到散场时,应长乐被曲楚接走,晏柠橙捧着带防窥膜的pad低头看漫画。 酒盏碰撞和嘈杂的交谈声骤然停止,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从门口逆流入场的身影。 林寻舟着身熨贴的高定西装,钻石袖扣闪烁,正表时无名指的婚戒耀眼生辉,昔日男神,风彩更盛、气度高华。 “生日快乐。”他捻了杯,冲今晚的主角舒悦窈举杯,“来晚了,我自罚一杯。” 晏柠橙怔然仰头望向林寻舟,按照日程表,他要后天才回港城。 敬酒过后视线虚扫到她身侧,细密如丝线般将她包裹,晏柠橙下意识地往左侧挪动,让出了沙发剩余位置的空座。 下一秒林寻舟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晏柠橙,道貌岸然地征询了句,“方便坐这儿吗?” “……”晏柠橙小鸡啄米般点头。 林寻舟大马金刀地落座,手搭在椅背上,没有触碰到她,看似安全距离,奈何清冽好闻的东方木质调带着侵略性裹挟过来。 嗅觉和视觉都被填满。 修长漂亮的手指把玩着手机打转,晏柠橙错愕地扫到了界面上,自己昨天晚上更新的小黄漫。 盛筵将散,林寻舟低沉悦耳的嗓音钻进耳廓,意味深长,“我们桃桃又画了新玩法?” 晏柠橙揉了揉眼睛,这次更准确的看到了自己悉心取的名字“冰柠柠檬檬茶”。 要不还是让她死一死吧。 她呆住,手足无措,忘了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没有攀谈需求,整场宴会都在饮酒,到快散场时酒意开始翻涌上心头,晏柠橙晕晕乎乎地被林寻舟扣着手腕拉到隔壁包厢里时,还在想,“我怎么又掉马了呢!” 幽暗昏瞑的光线里,被讨论了许多冷清禁欲的林寻舟正单手扯松着领带。 对危险的感知让晏柠橙意图逃离,却被林寻舟侵占性十足的目光锁死在原处,绯红着脸颊不知如何启口辩解。 我不是?我没有? 证据确凿! 蜜桃成熟時 第86节 我错了,我不敢了。 不画小黄图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晏柠橙咬着嘴唇不语,她被逼退缩进沙发里,颤音软呼呼地问,“你要做什么呀?这是在外面。” 林寻舟尤其喜欢晏柠橙酒后的样子,很是可爱,适合搓揉捏圆,反抗能力低下。 他总会在结束后抱着人安抚很久,有时会圈着细瘦伶仃的脚踝发呆,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或许是跟细细的银链,直到刷到她画的图,才发现他们在这上面的喜好尤其相似。 林寻舟勾唇,不疾不徐地解开顶扣,“原来我的桃……喜欢在包厢……” 倒也不是喜欢特定的地方,只是跟你在哪里都喜欢而已,思忖半天才张口,晏柠橙刚发出单音节,就被倾身落下的吻止住话。 她不爱讲话,林寻舟同样只用行动表示。 夜足够长,那根领带在绕在纤细的腕上,和图里一样。 80六十六只桃是坦白局。 小别胜新婚,新婚就不做人如林寻舟,现在更没有做人了。 往常还能挣扎着悄咪咪挪动再被拽回来,现在领带另一头被揪住,直接断绝了晏柠橙逃避的可能性。 西柚鸡尾酒最后的甜被渡进亲吻里,她含混不清得想问些什么,却被教育不专心,换来了更猛烈的。 包厢的灯光晦明看不清,林寻舟的眼睛是明亮的光源,晏柠橙在里面找到自己绯红迷醉的脸颊,忽远忽近。 “在想什么?”林寻舟吻着耳廓漫不经心地发问。 累到抬不起半根手指的晏柠橙蜷缩在他怀抱之中,软甜气音问,“你……怎么回来了啊?” 不是说好了后天的吗?她甚至计划好了去接机这回事。 吻落在半开半阖的眼睑,温热带着湿气,林寻舟捏她的后颈,餍足而沙哑地讲,“因为被某个小猫咪禁言了,很难接受她不跟我说话、不给我挂视频这件事情啊。” “……”晏柠橙语塞,不知如何回应,干脆彻底闭上眼睛,然后听见了对方的心跳。 扑通、扑通。 每一声都有力而沉稳。 抬起沉重的手臂,摊开掌心覆到他心口,晏柠橙缓缓讲,“这里,在为我而跳。” 林寻舟轻哼了一声,算作认下。 所以怎么舍得不理你的?如果舍得就不会傲娇到在来参加窈窈生日宴之前,借用窈窈的手机给你发消息告知行程了啊。 他挑起跟垂坠的发丝,指尖起落,坦然讲,“我就是很想你,因为很想你,所以缩短日程,有限的时间内把事情都做完了,只想早点儿见到你。” 夜风透过虚开的天窗拂进来,吹不散旖旎的情热,晏柠橙仰头又吻了上去。 林寻舟轻笑,拇指擦拭过她湿润的眼角,温柔地哄骗着,“那请多担待。” “请尽情享用。”晏柠橙喃喃回。 被包裹在西装外套里抱到车上时,晏柠橙已经瘫软成无脊椎动物,林寻舟喂了她几口水,把副驾的椅子放平给她躺着。 “现在我们回家吗?”他的眼睛很亮,胜过晏柠橙透过天窗看到的繁星点点。 今夜星明月黯淡,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晏柠橙的手指触到林寻舟的手,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不想回去,我们去逛逛吧?” “逛逛?”林寻舟瞥她这副起不来的模样。 “……”晏柠橙嗔怒道,“你个人逛!去给我买吃的!” “遵命、女王殿下。”林寻舟从善如流的发动车子。 他滴酒没沾,单纯为接送她方便,不想任何人看到晏柠橙这副娇羞的模样。 天窗大开,霓虹灯火与星月夜都撞进眼底,皆不如林寻舟侧颜吸引人。 晏柠橙偏过身来望着他,迷迷糊糊地嘟哝着,“欢迎回家。” 港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兰桂坊酒吧林立,笙歌不停,九龙油麻地庙街与旺角都是经典的夜市。 只是晏柠橙不喜欢人多是死宅,而林寻舟大少爷,自然没心思独自去这种地方转悠。 今天反倒来了新奇,晏柠橙是没体力继续下车游览的,全靠林寻舟去帮忙买“外卖”。 麻辣汤底的牛什汤料足汤浓,加了弹压的牛筋与软烂的牛腩,车仔面吸满了汤汁,算是点睛之笔。 宴会里没有热食,小礼服又生来不是为了吃饱喝足设计的。 直到这口浓汤灌入肺腑后,晏柠橙的五脏庙才得到了慰藉。 粉浆混合着饱满鲜甜的生蚝热油下锅翻滚,是庙街扛把子的炸蚝饼,金黄酥脆,搭配了解腻的泰式甜辣酱,外酥里嫩、唇齿留香。 避风塘黄金虾同样酥脆可口,裹壳的咸蛋黄和蒜末香味扑鼻,不必吐壳,可以整只吃下。 林寻舟如果有洁癖,也绝对被今天在他车上大快朵颐的晏柠橙治好了。 她负责把手机里储存的攻略截图发给林寻舟,林寻舟负责跑腿买回来,眼大肚小没关系,反正晏柠橙还带了同样也没吃饭的饲养员。 避风塘炒蟹被剥好了才喂到唇边,雪白的蟹肉和指尖都被咬住。 某只小猫咪吃到八分饱就开始卖萌撒娇了。 “桃桃是吃蟹、还是要吃手?”林寻舟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问。 下一刻晏柠橙触电般乖乖的吐了出来,另外的主食是粉炒面,油亮亮的碳水炸弹,夜间的奶茶铺不单卖鸳鸯,林寻舟买了一杯咖啡与一杯奶茶,兑着一人一半。 晏柠橙捧着冰凉的鸳鸯奶茶,似笑非笑地呢喃,“我忽然明白了结婚的意义。” “什么?”林寻舟咀嚼完口里的食物,认真发问。 “我以前看文学大家描述婚姻,总形容为围城、赌博、或者茫茫大海上的冒险,评定不了何谓对、何谓错。我以前讲过,我爷爷奶奶是包办婚姻,所谓的美满跟幸福其实没什么关系,我父母的更不必说。现在让我总结自己跟你的婚姻的话,大概就是。” 晏柠橙顿了半拍,斟酌着字句讲完,“幸甚与君。” “……”林寻舟用自己的鸳鸯奶茶和她碰杯,塑料杯撞击没有声响,他带着几分揶揄回,“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一杯鸳鸯奶茶的悟道吗?” 大好的气氛被打破,晏柠橙气鼓鼓地回,“你就当是吧。” 有些话不用真的说破,我爱你刻印在每个缠绵悱恻的瞬间、在每个清早拥抱的时刻、在每个对视时的眼神里。 是终于找到一个,与我共享这人间烟火。 每天有你陪伴的时候不觉得,短暂的离别后才发现已经不能缺少。 太平山顶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林立的高楼地标led灯反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晏柠橙和林寻舟坐在车前盖上吹晚风,烟花乍然升空,璀璨夺目。 “现在几点?”晏柠橙看着流光溢彩,有点儿茫然地发问。 林寻舟应,“两点三十七。” “所以?” 维多利亚港的烟花几时彻夜燃放了?晏柠橙印象里只有国庆和跨年倒数烟火汇演时才会放烟花。 盛夏已经接近尾声,观景台都只停了他们一辆车。 林寻舟回得轻描淡写,“所以这是我为你放的,喜欢吗?” 凡人没能力抗衡这样费尽心力的浪漫,晏柠橙是凡人,她圈着林寻舟的脖颈吻上他。 星火点点倒映在彼此眼底,又照彻对方眼中的自我。 “我爱你。”晏柠橙低声讲道。 没有喝醉、不在情缠、最清醒的时刻,说爱你。 林寻舟肃然回,“我也爱你。” 被冷落的焰火沦为陪衬。 一枚十元的硬币就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 “要玩吗?”林寻舟扬眉,挑衅道,“抛硬币,坦白局。” 晏柠橙从他掌心捻起硬币,“我选紫荆花这面,这面算我赢,反之算我输?” 林寻舟抬下巴,“就听你的。” 银白的硬币高高抛起,被掌心精准的捂住,晏柠橙潇洒挪开,紫荆花跃然眼前。 “你问。” ——“我当时手抖发过小黄图给你,但我真的发了我喜欢你吗?” 开局王炸,晏柠橙直接扔出了疑惑心底的问题。 mac pr、iphne、ipad。 三端哪怕再如何不同步,到最后总有一个留存消息。 她的电子设备都侥幸修好,消息记录完整,独独没有林寻舟截图里的那句,“我喜欢你。” 这句话算是他们会走到今天的半个开端,晏柠橙想搞清楚。 林寻舟像是预料到她回发问这个,耸肩无所谓的递手机给她,“你自己看。” “看什么?”晏柠橙发懵。 林寻舟无奈地解锁,微信里搜索“川中岛白桃”,再递过去。 晏柠橙愕然地望着完美符合自己前阵子头像和昵称的微信号,他们俩的聊天记录就停在了6月初发错图的清晨。 明晃晃的“我喜欢你”。 再无变动。 所以她真的没说过,但林寻舟私下模仿她注册了个微信小号? “你是什么时候注册的啊?” 时间卡得严丝合缝,三头六臂都没注册这样快的。 林寻舟收回手机,“这个问题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公平公正起见,这次抛硬币的换成了林寻舟,可惜幸运女神并没有光临,还是紫荆花图案。 晏柠橙微笑地复述了上个问题。 蜜桃成熟時 第87节 林寻舟相当玩得起,他直接点开了消息记录,按日期查找里,上滑后。 几乎在六月前,每天,是每一天。 林寻舟都同这个仿照她的小号,有所互动。 “我其实有无数次想跟桃桃坦白,只是我的手机就放在那里,桃桃从来没想过翻看确认。” “桃桃很信任我,可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正直,起码在追求你这件事情上,我处心积虑良久。” 拂面而来的海风里还夹杂着硝石的气息,晏柠橙捂住耳朵,听骨传导后的心跳。 如同出征前鸣擂的战鼓,声声震天响。 心跳轰鸣。 被眷顾的晏柠橙再度赢下一局,这次她沉着稳定的问了另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我大号和马甲的?是谁出卖了我?还是你入股了,偷偷查了我的个人信息?” 林寻舟无意识地探了两次鼻尖,不怎么泰然地回,“你大号是我之前无意间扫到舒悦窈界面发现的,我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追更漫画,至于小号的话……家里监控。” 剩下的不用再说。 晏柠橙独居,为了安全,在工作室和客厅都装了监控,林寻舟入住以后出于尊重,也绑了他的手机。 怕不是这位少爷在外出差,无聊时分开监控看看自己在做什么。 棋差许多招的晏柠橙无语凝噎。 没有常胜的人,好在林寻舟发问的问题都相对柔和,例如:画过多少张你跟我的涩图?/还有哪些想尝试的姿势? 甚至是:我有那里做的不够好,需要改进。 河倾月落,晏柠橙困倦得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坦白局临近尾声,她负少赢多,高抛的硬币落下,没被接住,圆滚滚的落地向前,林寻舟要去捡,被她拽住,“不看结果啦,这局算我输,我送你一个问题。” 林寻舟凝视她几秒,拨开碎发,吻上光洁的额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十年来的记忆如海上风幡,巨风鼓着它,蓦地来到眼前。 晏柠橙找不准是哪个契机喜欢上的,含糊其辞地给到答案,“总之,我中学时总是故意走很晚,就是为了多看几眼,操场上的你。” 舒悦窈是连夜带着狗搬走的,晏柠橙和林寻舟回家时,防盗门上贴了张便签条。 小楷娟秀:【多谢款待,告辞啦!要狗给我发消息,汪崽到,我人就不到啦。】 晏柠橙被林寻舟公主抱在怀里,扬手臂摘下便签条,嘟哝着,“走得倒是快哦。” “怎么?”林寻舟调侃,“怕没有舒悦窈在家,我不克制?” “……”晏柠橙气鼓鼓地反驳,“我房子隔音做得特别好的!” 建筑设计师的自我修养,可以说我不行、不能说我设计的建筑不行。 把人放到床上时,林寻舟敏锐的察觉到了床品布局的不对劲,晏柠橙的作息不太规律,更没有睡醒叠被的习惯,总是团成一团,反正卧室朝向好,拉开窗帘阳光就能直接晒到被子。 但是他平时睡的枕头竖着,淡粉色的长发在灰黑色的枕套上扎眼的惊人。 怕不是这几天小家伙都抱着自己的枕头入眠,林寻舟很轻的笑了声,没戳破她的心思。 卧室中清冽的东方木质调散到末尾,是麝香与胡椒的醇和,常用的香水在床头,与之搭配的是揉皱的衬衫。 林寻舟深呼吸,再也无法忍耐。 女孩子困倦极了,被西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粉妆玉琢、皓齿朱唇,长睫在眼睑处打出层阴影弧度,昏昏欲睡的模样。 “桃桃。”林寻舟低声唤她。 晏柠橙鼻音哼,“嗯?” 林寻舟一字一顿地在她耳边讲,“你用我的香水和衬衫做过些什么?” “……”困意瞬间消弭殆尽,晏柠橙挣扎坐起来,慌乱地辩解,“我、我、我。” 对上林寻舟狭长微挑噙着笑的眼睛后,意识到对方故意在捉弄自己,又缩回去开始装死,“我要睡觉了。” “还没洗澡,就这样睡?”林寻舟确认道。 洁癖催着晏柠橙,她思忖后选取了最佳方案,“我自己洗。” 林寻舟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会听她的,热水蜿蜒过躯体,贴附在耳畔地情话绵绵,“睡醒用衬衫和香水示范给我看?” 晏柠橙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却被掌控地更多。 软糯无力的辩解,“只是热水而已。” 林寻舟把手指凑到她唇边,“桃桃自己尝尝?哪儿的热水是黏的?” 最后还是如了林寻舟的愿,这种事情上也根本不需要她出力气,浴室的玻璃和大理石瓷砖都被熏热,按着贴上去。 眼角溢出泪光,脊背紧绷着无法放松下来,林寻舟安抚的含住耳垂,等了很久她渐渐适应后,才缓慢地又动了起来。 昏睡前还没结束,晏柠橙已经开始想,下次要偷偷在他出差时敲门报复,总好过一周下来积攒成这样遭罪吧? 彻夜未眠,破晓后又在运动,晏柠橙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再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睁眼就对上林寻舟健硕的胸膛,她昂头,轻啄喉结,哑着嗓子讲,“早安。” “吃饭吗?我做好了。”他问。 有时候晏柠橙会好奇人与人的精力为何相差如此之大。 宵夜吃得油腻,“晚饭”就相对是清淡口为主。 玉米排骨汤里加了羊肚菌,熬得脱骨软烂,香气扑鼻;凉拌的藕片放了青红彩椒点缀,主要提味靠小米辣与蒜末炝香,酸辣开胃,让人食指大动;西兰花、山药和剁碎的虾肉混合,干煎到两面金黄,清淡而可口;搭配的主食是贝贝南瓜蒸蛋,空心的南瓜里是调过味的q弹水蒸蛋。 有道晏柠橙认不出的凉拌菜,吃起来口感爽脆,林寻舟看出她的困惑,主动解释道,“是糯米笋,江西特产,笋尖加工的半成品。” “你知道的好多哦。”晏柠橙由衷夸赞,她的厨艺趋近于无,挑剔,却很少在做菜上花费心思时间。 “不是。”林寻舟把她的汤碗填到八分满,“是跟桃桃结婚后,我才开始学着分辨这些的,摸石头过河。” 晏柠橙把嘴里的饭菜吞咽入腹,“其实也不用,我家阿姨做饭还是挺好吃的。” 林寻舟也笑,“所以桃桃确定在……时自己会允许家里有其他人吗?” 中间的两个字被他咬的暧昧不清,可晏柠橙红着脸自动补全了,她作势要打林寻舟,又服气这人的事事熨贴。 甚至记得在早上开始前,给家里阿姨发消息,告知今天不用上门了。 晚饭后林寻舟负责收拾,晏柠橙捧着果盘选等下要看的电影,她的手机常年飞行模式静音,是弓腰拿瓜子时才看到了亮起的满屏幕未接语音通话。 晏柠橙茫然地给编辑海海回消息:【怎么了?】 海海的语音再度砸进来,她接听,听见海海急切地讲,“你今天是不是没上网冲浪?有个叫以墨的漫画家直指你抄袭,开始她艾特了你要求回应,但是关注度很小,给你的期限是到晚上十九点五十,否则一十点开始挂调色盘。” 以墨其人,晏柠橙是知道的,同是少女漫画家,正当红。 只是以墨的画风她不吃,所以没看过对方的长篇,偶尔上微博时会刷到圈内好友的转发。 “……”晏柠橙听得满头雾水,慢吞吞地回,“所以她说我哪个作品抄袭了她?” 海海那边沉默片刻,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连带着拍大腿的声响,“你这个反应,我简直爱死了。” 晏柠橙追问,“举报不是应该先走网站举报流程吗?谁主张谁举证,她向美物app举报我了?” “不是。”海海收笑,“我这边目前没有收到任何官方的联系,以墨目前看起来还在想跟你协商的阶段,你要主动联系她嘛?” 晏柠橙吐着瓜子嗑,含混不清的回绝,“不联系,我没有抄,我等她调色盘。” “行。”海海干脆利落的应下,“等调色盘出了,我们再见招拆招。” 嗑瓜子时不方便刷微博,晏柠橙换了小番茄往嘴里扔,她的微博不开消息提示,点进去才发现已经有数百个人艾特她要给出回应。 文娱榜单的热搜里#以墨一只桃桃#,正在疯狂爬升。 以墨早些年是同人作者,后转的原创,死忠粉黏性很高,晏柠橙的私信里已经开始不堪入目,她直接主界面点开以墨的私信,才找到对方跟自己的“沟通”。 更类似于通知。 以墨:【你借鉴抄袭过我什么,你心里清楚,大家都混同一个圈子,我不想做的太难看,你八点前道歉删除,我当一切没发生过。】 晏柠橙不擅长跟陌生人交流,在她看来也没必要交流,她几乎没看过以墨的作品,怎么可能抄袭对方?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也有别的5g冲浪如顾意给她发了截图。 晏柠橙回他:【我以后一定少捞你的鱼。】 顾大仙:【啊不是,我为你起了一卦,卦相挺吉利的,你要听吗?】 你桃:【?】 顾大仙:【有点儿奇怪,但上坎下艮……我说人话,就是这次的事件会波折良多,但是对你的事业和爱情,都有上升趋势。】 你桃:【如果不是认识你,知道你对算命的虔诚,我还以为你是林寻舟派来宽慰我的呢。】 顾大仙:【我之前忘了问,所以你跟林寻舟??】 晏柠橙懒得回应,她赤脚下地,跑去厨房把手机屏幕在林寻舟面前晃晃,撒娇回,“你给我解决。” 林寻舟颔首,按住语音键,淡淡问,“你说桃桃跟我怎么了?” 81六十七只桃(一更)满手的水。…… 晏柠橙与以墨原来都是凌花漫画网站下的作者,因为画风迥异,读者群体截然不同。 在晏柠橙出走美物app前,以墨都是凌花的万年老二。 晏柠橙不喜混圈,画了许多年漫画,却并没混迹于作者群体间,对于目前的事态不甚了解,也不想了解。 她认为自己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顾意直接打了林寻舟的手机进来,看样子是吃瓜到底,在喋喋不休的八卦着他们的关系。 与此同时,凌花的消息也发了进来,字面上委婉动听,实际上带着刺。 凌花讲:【以墨的事情我帮你再压一压,大家从前都在一个网站共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开?误会占多数,没必要闹到对簿公堂的程度,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你主动点儿,加以墨一下,我跟她讲了。】 夜风透窗飘进来,已裹了微弱的寒意,到底是快入秋了。 晏柠橙曲膝,下颌靠在膝上,双手捧着手机发呆。 她忽然怎么都记不清殷殷相托的年少时光了,如果对自己没有怀疑的话,又为什么来说和? 消息一条又一条的看下去。 如舒悦窈、应长乐和宋知非她们都只是浅浅的截图告知出了什么事情,再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蜜桃成熟時 第88节 这是种绝对的信任,无言,可永远站在你这一侧。 “我跟她领证结婚了。”林寻舟清冽淡漠地讲着。 没开免提,晏柠橙都能想到顾意的崩溃模样,估计这位大仙正在起卦算自己是不是耳聋听错了。 “还有事吗?没事挂了。”林寻舟切段语音通话,信步朝她走来,抖开沙发扶手上的毛绒斗篷,披到她肩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眼前晃晃,接着拇指和食指交错。 “啪。” 林寻舟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把晏柠橙从愁绪里拉出来。 身侧的沙发坐垫微微下陷,林寻舟坐到她旁边,认真问,“出了什么事?” 晏柠橙没回答,她只是把手机屏幕倒转,递给身边人,等他差不多看完,才揉了把脸,涩然答道,“我有点儿不开心,大家很多年朋友,哪怕我换了网站,我都当她朋友,可她不信我。” 林寻舟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才回话,“所以桃桃是希望凌花能违背商业利益,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吗?” “……”晏柠橙倏尔语塞,她都懂得。 有些朋友,相交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 林寻舟淡笑,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回,“人人都有选择和立场,立场是不分对错的,我只能说,有人会无条件站在你身后,比如我、又比如你家窈窈,以及刚刚受到一万点暴击的顾意。” 水晶吊灯倾泻下柔和的光芒,晏柠橙扬手簇了满捧,开怀笑道,“也是,我又不是人民币,何必在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本该在风暴之中的晏柠橙异常平静。 她拿了果盘,慢吞吞地剥着壳,电视里随机放着经典的老电影《泰坦尼克号》。 晚上八点,以墨发长图声讨一只桃桃涉嫌抄袭叠图。 八点零五,文娱榜单热搜#一只桃桃抄袭#达到热一。 八点二十,该词条冲上热搜第十。 晏柠橙是等到电影播完才打开微博的,催她回应的人很多,上一条微博下的评论破两万。 她看都没看调色盘和长图,直接转发了以墨的微博,就回了一句话,“我没有抄,你走法律程序吧。” 晏柠橙有十足的底气这样说,但是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 以墨的矛头直指她新更新的这章《失算》“完结章”,抄袭了她去年的漫画剧情,甚至连香炉都可以通过变换叠图叠上。 以墨的漫画是小说改编,原著小说作者同样下场,要求晏柠橙回复剧情的相似度。 回应什么呢? 我亲眼看着路梨矜和楚淮晏隔着香火对望,所以画了这样一张图,难道说我真有两个朋友,是他们的故事吗? 至于香炉的叠图,颇为无稽之谈,如果可以通过反复的自由变换来叠图,那么每个画苹果和鸡蛋的人,是不是都算是抄袭了第一个画苹果的人? 画家分了两派,争论不休以墨所谓的“叠图”能否算作抄袭的证据。 可是叠上剧情链,就显的颇为诡异。 真相不明的时候,双方粉丝就开始了混战。 晏柠橙看得头疼欲裂,她枕着林寻舟的大腿,被按着肿胀的太阳穴舒缓情绪。 “潭柘寺的香炉就长那样,换十个、一百个人、一千个人来素描,它也还是长那样呀。”晏柠橙软语碎碎念着,林寻舟安静的聆听。 他时不时的吻下来,侧躺着,让晏柠橙窝在自己的怀抱里,双手搂着纤细的腰身,仿佛再用力些,就会折断。 女孩子喃喃讲,“你跟楚淮晏看起来很熟?” “嗯。”林寻舟应下,“你是画了他跟路梨矜吧?” 果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青衣名伶与京圈太子爷,扒拉手指,整个圈子里都数不出第二对来呢。 坐立不安,躺着也一样,晏柠橙在林寻舟怀里翻来覆去,最后埋进颈窝里,无可奈何地讲,“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 当事人已经分开许多年了,没有理由拿出来鞭尸。 而以墨那儿又在步步紧逼着。 微不可查的叹息声还是被林寻舟捕捉道,他引导着晏柠橙,“跟我聊聊天吧,随便说点儿什么,别憋着。” “……”晏柠橙沉默地凝视吊顶的水晶灯,直到视线被氤氲的水雾模糊,泪滴划过脸颊,滚落进背后林寻舟的睡衣中,她才缓慢地开嗓,“我以前曾经有过很多个时刻,怀疑自己是否不该画画。” “从孩提时代的粉笔画和蜡笔画开始,到今天,我学画满二十二年整,如果从记事开始算起,我的整个人生都与画画相伴始终。” 女孩子的音色很轻,每个字都烫过肺腑,才拖出。 “同个胡同里长大的小孩子会好奇我虹膜的颜色为什么跟他们不一样,有为此稍微受到过些困扰,于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家里画画,我奶奶是个国画大师,是我的启明星,在她陨落后,我不敢再画水墨。” 林寻舟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摩着她的后脑,指尖触碰到头皮的酥痒,在时刻提醒晏柠橙,有他在。 “后来就开始练习素描,画油画,结果你也知道,画到半途,万俟老师病故,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考上了列宾美术学院,然后油画过敏了,你说离谱不离谱,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不得不放弃,就在港城读中学走文化课路线这回事,我十五岁前根本没想过,我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个艺术生……反正乱七八糟吧,一帆风顺是什么?我不明白。” 少年折戟,沉沉浮浮。 晏柠橙花了许多年,才找到自己漫画家的定位。 在那些年里她从没有停过笔,注视林寻舟背影的时光里,笔下有开出艳丽的花;看动漫和漫画或小说,有产出喜欢的同人图,收获了不少同好的赞赏。 到今天,她已经不知道再怎么退缩了。 退一步万丈悬崖。 没做错事情的人凭什么要背负呢?今天这件事,就算以墨走法律流程,都不会判定为抄袭,声名何如?晏柠橙看得相当淡泊。 只是不希望刊登了自己作品的美物股价受到冲击、不希望朋友无端被牵扯其中。 仅此而已。 愿望浅薄到可悲。 可世事都不会按照晏柠橙想要的来,她再次刷新后,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助,如同浪潮般席卷而来。 私信里开始不断的有人问: 【请问您的《失算》原型系京航太子爷楚淮晏和现东方剧团首席路梨矜吗?可以回答一下吗?】 【有人说你是港城大小姐,有人说画画只是玩票性质,你本人根本不在乎,所以也无所谓抄袭没有,是真的吗?】 晏柠橙锁紧了眉头,一条条的刷下去,此刻她意识到了什么,颤着指尖去微博词条搜索。 打出路梨矜三个字后,后缀已然关联上了《失算》,而楚淮晏的词条直接被炸空了。 杀伐果断是楚淮晏一贯的风格,他不屑、也不会回应这种无聊的话题,只是他们这圈人都不会研究无聊吃瓜网友的心态。 此地无银,反而变成了三百两。 以墨挑了个周六曝光,八点是黄金时段,事态眼看着越演愈烈。 美物ce萧默的语音通话直接打给晏柠橙,他开得是会议模式。 “你本人不需要回应,美物作为版权代理方,会直接诉讼,要求对方公开道歉,解除负面影响,这边会处理的很快,尽量在周一开盘前,有几份委托书可能需要你签字,我直接发给你,签好你回趟帝都,或者我找人去取都行……另外注意休息,不行就先断网一阵子,没必要影响心情。” 萧默说得巨细无遗,而晏柠橙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都不问我到底抄没抄的吗?” “那你抄了吗?”萧默反问。 晏柠橙干脆利落地回,“没有。” 萧默笑答,“那不就得了?” 没人知道语音另一段沉默寡言“高冷”的一只桃桃,此刻正扑在林寻舟的怀里,由他帮忙举着手机懒洋洋的回应着。 就在晏柠橙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以圆满解决的时刻,微信消息再度爆满。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的朋友都发来了同一张照片。 背景是万俟略的画展,带着口罩的晏柠橙挽着林寻舟的手,姿态无比亲昵自然。 东方面孔水蓝色眼眸的人少之又少,而晏柠橙又美得凌厉出奇,眉眼如画,熟人乍看就知晓是她。 舒悦窈发来的消息里说得最全面:【有人扒到了你的三次元信息,并且放了这张照片,现在网友多半对不上你,可能对上林寻舟。】 晏柠橙的眸光渐冷,林寻舟抱她时不玩手机,没看到消息,她举给林寻舟看,镇定自若地吐出了三个字,“出事了。” “就这?”林寻舟轻描淡写地略过。 晏柠橙摇摇头,“不止于此。” 她在搜索框打自己的名字,已经有些八卦营销号开始带自己和林寻舟的名字进行科普了。 倒也无非是什么港城名媛和港城新贵之间的恋情消息,连带绑定的抄袭,只是更扎眼的是,林氏原定将于下周一召开新产品发布会,不知道现下会不会延期。 电光石火之间,晏柠橙意识到了什么,这次也许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林寻舟。 “要不我们离婚吧?”晏柠橙试探性的发问,她想说总不能让人得逞,回头我们再复婚,但已经没有说出来的权利了。 温热的唇吮了上来,强硬的撬开齿冠侵入其中,林寻舟吻得极凶,猛烈到仿佛要把她吞咽入腹,箍着腰的手臂不断收紧,呼吸不畅。 “为什么?”林寻舟察觉到她的窒息,微微松开,抚着柔顺的发丝,狭长眼尾泛起薄红。 晏柠橙气喘吁吁地讲道理,“爱侣之间声名相伴随,我会影响到你。” “那就影响我,这样荒诞的理由,我不接受,除非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爱。”林寻舟打断了她,黑眸锁住人,晦涩道。 拇指和食指捏住晏柠橙的下巴颏,津液顺着唇缝淌出,她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遏制着呜咽,说不出完整的话。 林寻舟感觉自己快疯了,他怀疑是不是从前光风霁月温润久了,才让晏柠橙误以为自己宠她到,能够接受他们分开这件事? “跟我结婚的这些日子,对桃桃来说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吗?”林寻舟沉闷阴翳的发问,修长的手指挑开睡裙下摆,顺着湿滑的小口蹿入。 耳畔是喑哑磁性的质问,“那又为什么仅仅只是这样,桃桃就流了我满手的水?” 82六十八只桃(二更)监禁play…… 即便晏柠橙很不想承认,但躯体的反应无法被掩盖骗人,心尖在发颤着,忍不住去接纳迎合林寻舟,她喜欢这种强制性的、哪怕是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 “说话。”林寻舟上下手指的动作都没有停,掐着她的下颌角逼迫道。 “唔……嗯、你、你。”晏柠橙的语言障碍让原本就说长句困难,被骨节分明的手指侵入后带着思绪混乱,说得更温吞。 林寻舟气急,不肯就这样放过她,咬着圆润的耳垂厮磨强调,“桃桃想说什么?说给我听,礼貌提示,你的布艺沙发又该洗了。” 蜜桃成熟時 第89节 “……”晏柠橙客厅里的沙发是她自己挑的,布艺营造出温馨舒适的感觉,平时打游戏、看剧困了直接都能当床睡。 但跟林寻舟婚后当床睡,就挺费沙发的,总弄脏。 “你能别、别激动吗?”晏柠橙拼拼凑凑出整句,“我的意思是计谋、计谋你懂吗?” 带着薄茧的手指触碰到敏感点,轻轻的按压来回打转着。 晏柠橙弓腰挣扎不脱,气息不匀,呜咽着,“没有想跟你真离婚……唔、你别、真的没有,我舍不得。” 林寻舟掀眼皮盯着她看。 黑曜石般的眼眸映现出晏柠橙杏粉腮和水波潋滟的眼眸,手上的动作不慢反快,但语气温和许多,“是吗?原来桃桃还知道舍不得?” 晏柠橙心说,我哪舍得离开你啊,但你手能先出去吗?这样我很难思考说话好吗? 话到嘴边只剩下了求饶。 林寻舟熟悉她的每一处情动和癖好,她很快在他掌中泻出来。 “你又把我沙发弄脏了!”暂时被放过的晏柠橙哼唧着软音撒娇撒痴。 温热的吻落在她额头,林寻舟轻声哄着,“乖,我来洗,现在说说吧,你有什么计谋?先说好,我不接受,不论如何我都不接受会跟你离婚这件事。” “我知道啦。”晏柠橙累得举不起手,只得口头发誓,“你就是做死我,我都不会再跟你提那两个字了。” 我刚刚简直是疯了,才会跟你提离婚。 他们俩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冷战的可能性了,晏柠橙总是随便被他一弄就瘫软了下来服输。 争吵都不超过十分钟。 葱白般的手指不安分的扯着林寻舟休闲装的领口,慢吞吞地讲着,“我是觉得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像是在刻意的针对什么一样。我暂时不明白是针对我们四个中的哪一位,但都足够让人烦躁,就是脑子一抽说了那种话,其实即便真的法律上解除了关系,我也不会搬出去、更不会离开你,当然了。” 晏柠橙昂头去亲他的鼻尖,“哥哥也不许离开我。” 林寻舟把人往下按了按,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坚硬,警告道,“讲话就讲话,不许撒娇了,否则就等被上。” 晏柠橙悻悻的缩回了他怀抱里,“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反正不想离开你、不想波及到梨梨和楚淮晏。” “那就把一切交给我出来处理。”林寻舟勾着女孩子的发丝把玩,认真笃定地讲,“我希望桃桃能多依赖我些,而不是独自面对。” 晏柠橙动了动小脑袋,是点头的意思,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她嘟哝道,“要不你把我关起来吧,断网的那种,我不想管了。” 林寻舟哂笑,揉着她的脑袋反问,“所以这是什么监禁play?不di都不合适吧?” “……林!寻!舟!”晏柠橙愤然喊他。 “我在呢。”林寻舟笑得玩世不恭,“桃桃气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了?你指出来,我重说一次!” 晏柠橙简直哑口无言,她气鼓鼓地吐槽,“男神,说好的高岭之花呢?你听听你说这话对吗?” 林寻舟轻嗤,“嗯,桃桃在外面还不说话,是冰山美人呢,你现在在做什么?白切黄?” 正在偷偷摸腹肌的晏柠橙悄悄把手缩了回来,又被林寻舟拉着放回原位,“这就不摸了?” 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想他的。 正主同意,光明正大的摸,有何不可。 晏柠橙心安理得地顺着块垒分明的纹路描摹。 约定的断网小黑屋时间被定在了今晚的十二点钟,晏柠橙被林寻舟圈着,背靠着他的胸膛继续刷手机。 已经有不少人下场为晏柠橙站队了。 舒悦窈自不必说,她是第一个转发并且评论的:【桃桃是我朋友,我无条件相信她。】 哪怕晏柠橙再表示不需要万重下场,同为漫画作者如果卷入风波,会受到特别多的影响,万重才在美物扎根稳定下来,不必如何。 但万重还是下场了——用她荒废八百年长草的微博:【我与桃桃相识数年,我不信她会抄袭,如果法律真的判定她抄了,我和她一起退圈。】 晏柠橙的粉丝和以墨的粉丝数量不相上下,万重的微博下变成了主战场。 唯爱桃桃:【爱您!相信桃桃不会抄的,反复自由变换说是叠图,贻笑大方了。】 以墨永远的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回头判定下来,您跟您家大小姐一起滚出漫画界。】 万重回复以墨永远的神:【我说到做到,但如果桃桃没抄的话,你代表以墨道歉吗?】 晏柠橙认识的万重和她一样沉默寡言,没想到有一天会在网上跟人吵架。 她的身份和照片都被曝光出来,次元的朋友们直接不需要掩饰些什么了。 就是有钱、就是任性,下场能怎样? 千万粉丝的人气顶流乔卿久转发舒悦窈的微博:【我信桃桃。】 宋知非更为简单粗暴,她转发晏柠橙大粉为她发的澄清微博,在抽/奖加码里直接加了个66个一万人民币。 要求是:【没有黑过一只桃桃。】 顾意不甘示弱,加码到八十八万。 两个钱多的合力把#一只桃桃抽奖#送上了微博热搜。 有不开眼的人跟顾意吵架质问,顾意的回复气死人:【爷就是很有钱,88万也就是我两条宠物鱼,桃桃平时在我这儿随便捞,我就是要相信她,不服你来打我呗,略略略。】 都想保护对方、都在为对方好。 恋人如是,知己亦如是。 晏柠橙感觉自己非常、非常幸福,那么多人信任自己,在等个真相大白。 更有晏柠橙以为已经绝交的万俟略下场,他发了个长文,说得真情实感,倒没有表达任何爱慕之情,只是狂妄地说了现实。 万俟略顶着当代油画家的金v认证:【晏柠橙是我师姐,早些年我们一起画油画,她的画技在我之上,我有多幅油画陷入瓶颈期时是她出手修改,没有要求过署名权,如果我师姐继续画油画,声名不会在我之下,现在你们也都知道她不缺钱了,那她有什么原因抄?有什么理由抄?就只是为了抄袭而抄袭吗?】 事已至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如晏柠橙跟林寻舟的关系。 她从林寻舟怀里挣脱出来,喝了一大桶蜜桃乌龙,又绕着客厅跑大全,来回上下了六次楼梯,才彻底调整好心态,打电话给妈妈。 “妈妈,我跟林寻舟在四个月前的六月十号,领证结婚了。”晏柠橙一鼓作气地把腹稿和盘托出。 母亲那边沉默了很久,上次寺庙清休时,她显然已经对女儿手带婚戒可能偷偷领证的事情默认了。 故此没有想象中的大喊大叫,只是目前小心谨慎地确认道,“哪个林寻舟?我上次说看你眼神不清白,你以后二婚可以考虑他的那个?” “……”开着免提的晏柠橙对上林寻舟饶有趣味的目光,慌乱的躲过,又转回了听筒播放,虚咳说,“嗯,是他,我就是跟他领证的,在帝都领证,所以没有公示,不好意思妈妈,一直瞒您到现在。” 木已成舟,母亲对她没什么苛责的意思,只是问,“你最近看起来开心了许多,是因为跟他结婚了吗?” 晏柠橙盘腿坐在地毯上,昂着头眯眼对灯光,甜美回,“是的呢。” “那就好、那我就都放心了,我的桃桃开心就好。”母亲和蔼地讲着,“我方便跟林寻舟讲几句吗?” 晏柠橙征询地望了他一眼,林寻舟会意地伸出手接过手机,谦逊恭敬开嗓,“岳母好,我是林寻舟。” 他是走到阳台处接听的,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才挂断,出来时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晏柠橙扫了眼,警觉的发现是备忘录界面,有个大大的“芒果”字眼。 “我岳母跟我说,桃桃吃芒果会过敏。”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讲,“所以桃桃能解释一下,你零食筐里的芒果干,是什么意思吗?” 他边说边朝着装零食的置物车提步走去,晏柠橙一骨碌爬起来拽住他,咬唇摇头作恳求状,“放过芒果干吧,它还是个宝宝。” “呵。”林寻舟冷漠无情,“我连桃桃这种宝宝都不放过,何况芒果干呢?” 晏柠橙绝望地看着林寻舟把零食车里含有芒果成份的东西都挑出来装袋,下楼锁进了自己的保险柜里。 “你至于吗!”女孩子气得跺脚。 林寻舟转过身,咬了只烟没点燃,反问道,“某只不听话的桃桃,食用芒果进过几次医院,还需要岳母发病例给我吗?” 自知理亏的晏柠橙有苦说不出,芒果是她小时候仅次于桃子喜欢的食物,过敏源反复变化后芒果位列其中。 她是发过体检表给林寻舟的,只是大家经济自由,她背着林寻舟购入零食,认准了他不会吃零食、不会注意到零食车里有芒果这回事。 百密一疏,母上误她! 愁眉苦脸的晏柠橙撑手坐到他书桌上,晃动着长腿讨价还价,“我现在少吃一点儿芒果没有关系了,真的,芒果干的芒果含量也不高,实在不行你总可以把芒果味薄荷糖还我吧?” “倒也行。”林寻舟颔首,又翻出了袋薄荷糖,仔细的查看完成分后,撕糖纸含了颗进自己嘴里。 晏柠橙舔着唇角吻上来,舌尖尝到一点儿清甜,“只能这样吃吗?” 她勾了几回,都没有夺过糖来。 只好频繁的去吻林寻舟,最终得到了半颗糖的奖励。 今夜的月色很美,晏柠橙横躺竖卧在阳台的沙滩椅上,清泠泠的月光如水般荡在大理石地面。 指尖在手机荧光屏顿停,她改微信昵称成真名,没有任何屏蔽的发出了条讯息。 晏柠橙:【本人断网画画去了,有重要的事情可以联系我丈夫——林寻舟。】 特立独行的官宣方式。 一石激起千层浪。 晏柠橙刷新,就能看到点赞和评论爆满屏幕。 顾大仙:【我嗑的cp突然就he了!】 你窈:【我家的白菜被拱了,呜呜呜呜。】 大小姐:【把林寻舟联系方式推我。】 徐二:【你等等你等等,我正在写诉讼案,吃瓜拉群拉带一个!】 …… 晏柠橙真就应了徐扣弦的要求,拉了个小群,毕竟作为自己的委托律师,最近都要辛苦她了。 晏柠橙:【我、桃尼古拉斯、跟林寻舟领证了!】 晏柠橙:【图片】 她直接在群里发了结婚证。 语出惊人还得是大小姐。 应长乐:【你退群吧,我们好讨论一下随多少礼,就不用再拉群了。】 晏柠橙:【……那要不我走?】 曲楚:【你走吧,有事我找林寻舟。】 十二点钟一过,晏柠橙主动上交了手机和pad等通讯设备。 蜜桃成熟時 第90节 开始了为期不定多少天的“监禁play”。 83六十九只桃丝带捆绑。 晏柠橙枕着林寻舟的腹肌翻花绳玩。 林寻舟的手机外放,徐扣弦徐律正在放送目前的进展情况,“好,我知道了,我会着重几个最先发布的账号起诉侵犯**权。” “嗯,另外名誉权也一并起诉。”骨骼分明的手指勾着花绳翻动,林寻舟边回边陪着晏柠橙玩。 “我都不知道桃桃怎么会喜欢玩这种东西。”他毫不在意手机另一头徐扣弦的存在,慵懒松散地与晏柠橙聊着天。 已至深宵,邵恩同样没顾忌的在给徐扣弦喂零食,成为委托人和律师之前,大家先是打小认识的朋友,气氛相当融洽。 晏柠橙自己用小拇指勾着绳翻了圈,甜美软糯地答,“因为可以一个人玩啊。” 许多许多年里,她现实没什么常见面的朋友,自己与自己玩得还算不错。 林寻舟哽住,女孩子的神色却是平静自若,催促着他,“你快来翻啊。” “来了。”林寻舟心头的阴霾被她的笑容驱散,继续陪她玩了起来。 如果晏柠橙能够预先想到,这绳会用在自己身上的话,你就算是杀了她,她也绝对不会喊林寻舟陪着自己玩翻花绳的。 跟徐律沟通完,时间对于两人来说都还早。 白日里闹到黄昏才起床,此刻都没有什么困意。 细而软的红绳在林寻舟指间缠绕迂回,凌厉的凤眼微眯,薄唇勾起抹笑容,循循诱导着怀中迷朦的小宝贝儿,“我们继续玩会儿绳子?” “你想明白怎么翻花绳了?”晏柠橙侧翻身,脸蹭到精壮结实的腹肌,伸舌头舔了舔。 林寻舟托着她的脑袋,微微直起上半身,“差不多明白了,桃桃让我试试?” 晏柠橙不明所以地点头答,“可以哦。” 道具变成了丝带和花绳,似是林寻舟怕绳伤到她,用长丝带扭着裹了细绳才开始使用。 当丝带用到了自己身上时,晏柠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嘟哝着,“你要做什么呀?” 口头没有制止、动作还乖顺的配合无比。 林寻舟捻着丝带摸索着穿过臂弯和前月匈,微微用力一扯,晏柠橙跟着挺直身体,原本就玲珑的曲线被凹显的更为明显,巨大的蝴蝶结卡在莹润腰窝处,像是只可口无比、待拆的礼物。 她被林寻舟抱着到穿衣镜前三百六十度观阅自己的现状,羞赧地咬他肩头。 “你欺负人!”晏柠橙娇嗔着控诉,“黑心资本家!” “嗯?”林寻舟的指腹摩挲着敏感的侧腰,单手抱她的失重感让晏柠橙不得不贴近再贴近。 能看到锋利性感的喉结在为自己上下滑动,林寻舟也远没有他表现出的这般游刃有余。 林寻舟低哑磁性的嗓音在耳廓敲着,“不喜欢吗?” 明知故问,混球死了。 晏柠橙啜泣着吮他,含混呢喃,“喜欢、喜欢的。” 这一夜原本注定了无眠而难熬,但林寻舟根本没给晏柠橙机会想太多。 他与她欢好,至到破晓。 被钉在冰凉的落地窗上,全新的玩法,带来的是灭顶的快意。 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有机会睡觉,在林寻舟怀里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丝带还被扔在床头柜上,昭示着昨晚的疯狂。 晏柠橙赖床之余还拉着林寻舟,树袋熊般的黏住他不准他起来做饭。 “陪我再躺一会儿嘛,五分钟!”晏柠橙举起小拳头。 林寻舟叹了口气,“你比的这是十分钟。” “那就十分钟呀。”晏柠橙借坡下驴。 某人宁可放弃吃早餐垫垫肚子都要抱,林寻舟无可奈何地搂着她继续清醒。 雪白肌肤上的红痕在无声控诉他昨夜的狠戾,一寸寸地摩挲过去,还好是不痛的。 今天是周日,循例是会去奶奶家拜访的,拖到正中午,来了正好快赶上吃中午饭。 知道晏柠橙会来,雪球的罐头份额留给她喂,进门猫咪就扑了个满怀,喵喵叫的撒娇讨要罐头。 林寻舟负责开罐头,喂食的事情还得晏柠橙来。 秋季是脱毛期,晏柠橙戴着梳毛手套蓐雪球,把长毛团成只小小的毛球,她带了做钥匙扣的配件工具,灵巧地做成了个挂扣别在连衣裙的腰带上做点缀。 “毛球看了你都想哭。”林寻舟评价道。 “略略略。”晏柠橙对她做鬼脸。 今天吃东北菜,大乱炖中有炖到绵软的土豆和南瓜,排骨脱骨软烂,芸豆用的是豆王,颗粒大而口感绵密,还加了西红柿提鲜味;老式锅包肉复炸两次外壳焦黄,酸甜口,咀嚼起来如同薯片般酥脆;中国版色拉蘸酱菜,地里现摘的仙灵水萝卜、苦苣、黄瓜和洋葱小葱,鸡蛋和黄豆酱炒香做蘸料,爽口解腻;另有萝卜丝虾汤,熬得通红的虾油飘在素汤上,一口鲜掉眉毛…… “再多吃一点儿。”林寻舟给她添菜,“你早上就没吃饭。”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了就开始被奶奶批评。 “你平时长手喘气的吗?早上不知道给桃桃做点儿吃的垫垫肚子?我都不知道怎么有你这种不开眼的孙子,今天走时候带点儿,明天早上给热了。”奶奶边念叨,边给晏柠橙盛了满满一勺子的排骨。 山间的初秋色彩斑斓,红黄绿交错纷杂,菜园里的蔬果成熟,枝头地下都满满登登。 晏柠橙第一次感觉到刘禹锡那句诗说得多对。 自古逢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饱餐后撑到坐不下,戴着大檐的遮阳帽在田园里耕耘,她人生里首次知道原来葡萄是长在藤蔓上的,篱笆不算太高,用剪刀从根茎处剪下,玉米如果摘不及时会被鸟吃掉和变老,新鲜的水果玉米能够直接食用,甜丝丝的。 拔萝卜时不会用巧劲,萝卜苗拔出来了,萝卜还在地里,茫然无措的发愣,林寻舟笑着把萝卜挖了出来,握着她的手示范如何使力。 田野间生机勃勃,晏柠橙的内心无比平静。 再往外走遇到两个对栽的树,一颗能直接看清楚果实,黄灿灿的柠檬坠在枝头,另一只……? “这是百香果吗?”晏柠橙垫脚把枝头往下压了压,摸到青色的椭圆形。 林寻舟直接帮她拽下来果实,“是核桃。” “核桃?”晏柠橙不可思议道,她平时吃的核桃外皮褐色,与现在这个相差甚远。 林寻舟点头,“去掉外壳晒干就是你平时吃得核桃,现在是鲜核桃,可以用来熬粥,特别香浓,明早做给你吃。” 他拿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割开外皮,露出里面常见的核桃装,手微微用力捏碎后,里面是嫩黄色果肉。 “吃鲜核桃要把这层外皮也扒下来,不然会有苦涩感。”林寻舟示范着取出纯白的果肉,喂到晏柠橙唇边。 口感相当脆嫩,是没见过的甜香。 “你也尝尝。”晏柠橙搭上林寻舟的肩膀亲吻她。 此刻互联网上关于抄袭风波的大战喧嚣尘上,晏柠橙的账号全权交给了徐扣弦搭理,她会对私信里的辱骂网爆直接进行取证,一个也不会被放过。 互联网绝对不是法外之地,说的话就给我负全责。 摘菜累了在树下摆棋局,晏柠橙小时候多学画,习棋的时间不多,天赋却不错,七岁就拿到了业余五段,却也止步于此,比林寻舟早四年呢! 她无聊时候除了在网上斗地主、打麻将以外,偶尔也下下围棋虐菜,然后今天就被林寻舟反杀。 “光下棋没彩头多没意思。”林寻舟在猜先时提出,“不然我们赌点儿什么吧?” 晏柠橙信心满满,“赌!你说赌什么!” 林寻舟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梭巡片刻,“我赢了可以选择用你哪儿做一次,你赢了我随你处置。” “真的吗?”晏柠橙摩拳擦掌,满脑子延迟他不许身寸出来的坏心眼儿。 林寻舟哂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接着晏柠橙就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恶意,她执黑先行,贴三又四分之三目,棋至中盘就已经开始呈现出溃败的势头,眉头越来越紧。 “你不是,十一岁,业余五段吗?”晏柠橙蹙眉绝望问。 “是啊。”林寻舟应声,“但我十三岁定段成功,按照围棋界的称呼,你现在应该称呼我为林寻舟三段?” 围棋分为爱好者和职业棋手两种段位,差别如天堑。 每年能定段成功的职业棋手只有二十四位,千军万马独木桥,晏柠橙恍然意识到自己又又又被林寻舟算计到了。 她委屈巴巴得投子认输,抱怨着嘟哝,“哥哥好坏啊。” “嗯,这次我选用女乃。”林寻舟面不改色的讲着浑话,“再来?” 来个锤子! 跟我这儿稳稳的幸福来了是吗! 晏柠橙扔下棋子转头,抱起绕在脚边的雪球小猫咪,直接跑开了。 林寻舟收拾好棋盘送回去,又背起晏柠橙带来的画板,看看天色多拿了把伞,上山寻人。 雨丝飘落下来前,晏柠橙正在林母的墓前和她碎碎念吐槽林寻舟欺负人,风穿竹林洒下细雨,她怔然,抱紧雪球朝着山上的凉亭里跑去。 天公作美,雨在她进入躲雨处后才开始下大。 如连线般的雨幕模糊了视线,晏柠橙摸出手机准备给林寻舟打语音,告知自己的方位,一抬眸,就看挺拔清隽的身影破风避雨而来。 这一幕如似年少被算计时,他坚定的朝自己走来。 心在狂跳。 林寻舟走入凉亭收伞,卸下装画板的背包,就被晏柠橙从身后拦腰抱住。 “怎么了宝贝儿?”他不解地问。 晏柠橙蹭了蹭他宽阔的脊背,“没事儿,我就抱会儿。” 84吃七十只桃拍打软雪。 秋雨惊雷一场寒,温热的体温互相交渡着,长毛的波斯猫跃上凉亭的横栏,歪头看着一对璧人发呆。 晏柠橙回忆起许多许多的过往,她忽然想问上一句,如果当年,你牵我手时我没有跑开的话,你我的故事是不是会开始得很早很早? 那时的你不会是喜欢我的吧? 否则骄傲如林寻舟为什么会在被甩开手时流露出那般自嘲的眼神呢? 时隔十年,站在上帝视角,再思及起少年时代的荒唐旧事,倏尔察觉到了些什么。 晏柠橙下定决心,决定摊牌,“当年那封贴在公告栏的情书的确不是我写的。” 蜜桃成熟時 第91节 这不是她第一次跟林寻舟解释情书的出处了,上一次被随口带过,没机会再提及。 “我知道的。”林寻舟平静笃定地回应。 瘦长漂亮的手指顺进她扣在腰间的指缝里。 “但是很多内容是真的,我问心有愧,所以跑开了。”晏柠橙一鼓作气的吐露出来,“比如说想亲你、想跟你d-i,这些都是我想对你做的事情,情书是我替人誊写的,可所有的事情,也都是我想对你做的,我一开始就喜欢你。” 雨噼里啪啦地砸下,山间的银杏和枫叶和绿树交错,红黄绿相间,被雨幕模糊后呈现出油画般的色彩。 晏柠橙感觉这一刻仿佛置身于只有她与林寻舟俩存在的童话世界。 看客还有只不会人类世界语言的小猫咪。 再合适不过坦言。 “我第一次见你,就已经开始见色起意了。”她说得很慢,但没有卡壳,因为是心里话而流畅,“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可我人生里第一次学会用枕头夹腿,脑海里想到的人就是你。” 这是个看不见彼此神情的姿势,反而不会有过多的尴尬。 心跳和剧烈呼吸带着的一起一伏,都完全被另个人所感知到。 晏柠橙掌心的腹肌紧绷坚硬,林寻舟垂眼,看着相互交握的手,黑眸晦涩难明。 “我中学有段很混乱不堪的时代,几乎听不懂粤语、没有朋友,我只能追随着你的步调和背影,因为你的成绩很好,我想让你注意到,所以才努力考全a,有点儿暗恋脑是吧?但我觉得挺好的,有好的目标未尝不可。” “后来我如愿以偿的跟你一样考进了港大,选专业时候还犹豫过要不要为了多见你些报同个专业。” 软甜的嗓音合着雨声娓娓道来。 “当然也没那么暗恋脑,我还是不会为了不确定的你,报考一个完全不感兴趣的专业的,爱你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不过我有跟你选同一门选修课的。”晏柠橙动了动手指,被捏得更紧。 林寻舟好奇问,“哪一门?” 他何尝没试过选晏柠橙的课呢?结果小家伙日常旷课不来。 “法语吧。”晏柠橙悻悻答,“第一节 课你都不去的,老师教了怎么说我爱你呢。” “……”林寻舟哑然,“所以你就旷掉了后来所有的法语课。” 晏柠橙被他问笑了,“不然呢?” 我为了你去的,你没来,我当然也不要去了,你看我是闲的没事选个语言课还附带要跟陌生人口语交流的吗? “第一节 课我发高烧病了,去了医院吊水,后半节课再去的时候,就没看到桃桃了,说起来没我的法语课你就只能坚持前半节?” ——“不是哦,我只坚持了十分钟,反正是一楼,我趁老师不注意翻窗跑路的。” 林寻舟轻嗤,捏着她的手指夸奖道,“桃桃真可爱啊。” 因为爱你,所以你的全部举动在我这里都可爱极了,所以不愿意说,会报法语是因为它难、还很好抢,方便语言天赋极好的你能跟我报到同一门课。 “在没跟你领证前,我觉得我为你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就是愣是硬撑到你毕业后,才开始休学……我曾经以为自己离开校园后见到你的机会会趋近于无,谁知道有现在呢。” 雪球习惯性地甩尾巴,碰到雨水炸毛,“喵喵喵”地叫起来要抱。 晏柠橙舍不得小猫咪委屈,连忙放开了林寻舟去抱雪球,贴着毛茸茸的脑袋哄,“乖哦,喵喵。” 人不如猫的林寻舟饶有趣味地从后圈住了晏柠橙,亲吻她的发旋,嗓音温柔敦厚,“那我一开始就已经在计划现在了,没桃桃的未来,我不想要。” 两个人坠入爱河,有人知道绝非巧合。 林寻舟为晏柠橙撑画板,她坐在凉亭里听雨画一幅素描。 背景是模糊的雨丝,主角是林寻舟与雪球。 收笔前晏柠橙在署名处写好自己的名字,复提笔落下了另一行小字。 【你是我的一帆风顺。】 晚餐不必再做,从奶奶家拿来的又是丰盛的一顿。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玩塞尔达传说,打到深宵、冰桶里的酒饮尽,冰块化成水,晏柠橙还没有丝毫的困意。 “你先去睡觉吧。”明天是周一,林寻舟是要上班的,她推搡着催促。 林寻舟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得是陈述句,“桃桃睡不着。” 远没有表现出来的不在乎,晏柠橙是个敏感纤细的人,或许事态只波及到她本身时还能一笑而过,现在牵扯太多。 白日里的欢笑是真的,暗夜里的多想也还是真的。 “嗯。”晏柠橙昂头吻他的掌心,“我不知道怎么说好。” 没有后悔应路梨矜的约为她画《失算》,却没想过把她牵扯进这样的风波之中。 林寻舟掌心一阵酥麻,他垂眸跟水光潋滟的蓝眸对视,“那就不用说,相信我、相信徐二,就足够了。” 他给晏柠橙说目前的进程。 早年间晏柠橙画画时拿过的奖项如过江之鲫,多到她本人都数不清,而徐扣弦找到了张寺庙全景的原稿,背面有批注,02年获得帝都市青少年宫幼儿组金奖。 徐扣弦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当年的指导老师,从老师博客里翻到了这次获奖的记录。 经过叠图,晏柠橙香炉的画法和十几年前如出一辙,更巧合的是,拿这张素描按照以墨所言,叠以墨的漫画图,以墨才是抄袭的那一位。 徐扣弦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反击中,一切都朝着稳中向好的方向发展。 “徐二好能干哦。”晏柠橙小小声嘟哝着,“回头要请她吃饭和抱猫猫。” 林寻舟笑笑,“猫猫在哪里?” 晏柠橙眸光流转,认真回,“雪球不算我的猫猫吗?” 她早就主动把自己当成林奶奶的亲孙女了,林寻舟才是进家门惹人厌被不闻不问捡来的那个。 到双腿被岔开时晏柠橙还在发呆,低声呢喃着问,“你要做什么?” 手指先探索到,力道由轻到重,不徐不疾地绕着硬核打转,林寻舟掌心很快感受到到一片潮意。 酸涩难耐在月复部堆砌涨高,冲上头颅,晏柠橙轻喘,发出细弱的呻吟声。 林寻舟埋首探进去,舌尖触碰到的地方开始变软、月中高。 晏柠橙被唇舌侍奉的舒服极了,她起先是想推开的,后来变成了按住坚硬的发茬,让他越来越深入。 “你……你不需要吗?”女孩子的气息并不匀称,扫到起身准备离开的林寻舟,某处鼓鼓囊囊。 林寻舟俯身亲她额头,“我自己来。” 晏柠橙伸手拉住他的袖口,扭捏着提及,“下午我输了棋的。” 被心爱的女孩子面颊潮红地望着,这圣人来了也扛不住。 青紫的蟒蛇被释放出笼,拍打软雪,红梅簌簌盛放,雪面留下痕迹,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蟒蛇尾巴,把控着它的律动。 “宝宝累了可以跟我说。”林寻舟温柔地哄着人,手掌推动着两团软雪簇拥聚拢又被冲散开。 他吻晏柠橙的唇角,痞坏地问,“甜吗?我没空刷牙。” “……”晏柠橙别开头不肯理他。 林寻舟笑着揶揄,“怎么还嫌弃上自己了?” “混球!”她气急败坏地骂,然而只有嘴硬,别处都是软的。 被这样伺候又折腾了一顿后,原本不困,也累到疲倦了。 “睡吧。”林寻舟磁性地嗓音绕在耳廓,他用湿巾清理着战场,沉声为晏柠橙唱了首安眠曲。 “que sera,serawhatever will be,will bethe future's nt urs t see que sera,serawhat will be,will be” 【世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吧。我们不能预见未来。世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吧。】【1】 晏柠橙在轻柔悦耳的歌声里沉沉陷入甜梦乡。 清早的林寻舟根本没有晚上做人,他晨跑以后又上床搂着晏柠橙睡了个不算回笼觉的回笼觉,而且打了两次晨火包,把人累得继续沉沉睡去,无法黏人不让他做早餐才满意起床。 小家伙不出门,也不外卖,估计今天还不想见到保姆阿姨,所以林寻舟做了充足的准备。 在厨房忙乎了一个钟头,为她准备好了早午餐才出门。 晏柠橙早上才要醒就被按住欺负了个透彻,说不清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的,总之浑身都很累,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床头柜上摆的兔子水杯顺了吸管方便她昂头就喝到。 大半杯水下肚,还是很生气,摸到手机想发个微信吐槽林寻舟不做人,才想起家里这个是备用机,不联网的那种。 电话卡倒是有的,她换了八百年没用过的短信功能炮轰林寻舟。 【你、你、你不是人!我只输了一局棋!你凭什么多来两次!】 林寻舟大抵是在忙,回得不算快,却句句有回应。 【因为我饿了,想吃桃桃,不可以吗?】 他还理直气壮的! 晏柠橙气冲冲地反问:【我同意了吗!我没有答应你!】 ——【有哦,我问桃桃可以吗,桃桃困得不行,可爱极了,让我随便,那我就悉听尊便随心所欲一下了。】 跟林寻舟这种床上床下都不当人的斯文败类绝世混球讲道理,是说不赢的,晏柠橙认输地败下阵来。 身上一片清爽,林寻舟很会照顾人,已经帮忙清理过了。 早餐是经典的中式餐食,保温垫上温着,葱油饼层次分明,酥脆掉渣,加了很多她喜欢的花椒面,简单的紫菜蛋花汤,放了虾皮提鲜味,另有叠水萝卜切丝做成的可口小菜,筷头晶莹剔透,酸甜可口。 晏柠橙吃到饱腹,把碗碟放到水槽中,透过中岛台处的窗看室外明媚的阳光。 工作室的升降桌架到最高,她站着把前天还没上完色的稿线填满,网线已经提前被林寻舟拔掉了,没办法发送更新,于是接着往下画。 久违的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节目放着听,茶几上坚果盒中有剥好的奶香夏威夷果与巴旦木。 黄金剧场还是八集连播,中间广告时间特别长。 晏柠橙掐头去尾地追起部仙侠偶像剧,网瘾少女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时光了。 一切都变得很慢,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沟通的方式变回了基础的电话和短信工作,不再有外界的东西来干扰思绪。 她随手抄起张废弃的卫生纸,在指间揉皱开出洁白的花朵。 等广告的时候无意间切到了经济频道,方才得知林寻舟的集团今天有新品发布会,也是他之前出差的原因。 晏柠橙蹙眉,觉得所有事情都太巧合了,爆出自己抄袭风波和与林寻舟有关联都太巧了,说不好是在针对谁。 心中再起万丈波澜,她关掉了电视节目,决定去选本书打发掉下午的时光。 蜜桃成熟時 第92节 顺着打通上下两层的楼梯来到林寻舟的书房,他的书柜直接通顶,晏柠橙的身高不方便拿取,所以早早放置了个梯子。 漫无目的地坐在梯子上选书,有一层的书目没有竖封,反而更吸引她拿起来。 找东西时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盒子,黄铜锁年代久远,落地碎开来,盒中的东西散落满地。 “……”晏柠橙心惊,连忙爬下梯子蹲下去捡。 翻面忽然看到自己的照片,怔愣良久,才发觉全与自己有关。 有天才油画少女封笔的泛黄剪报、有晏柠橙中学时问数学题的便签纸、也有盖了邮戳,却没有寄出去的一封信。 晏柠橙犹豫再三,还是拆开了。 纸面上只有寥寥几行的字。 行楷遒劲锋利。 「我喜欢一个人,我要给她全世界。」 信的落款时间,来自十八岁的林寻舟,写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 发布会上,林寻舟刚刚公布了集团最新研发的科技,不会过敏的油画颜料,昭示着林氏进军早教业的号角吹响。 林寻舟言而有信,他的的确确做到了。 85吃七十一只桃与君并肩。 日光漫散在红木地板上,晏柠橙席地而坐,一点点的整理起盒中落出的“物件”。 错愕的看到了那封“情书”和下面压着的笔迹鉴定报告。 【经鉴定,“林寻舟”三个字与通篇字迹不符,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不出自同一人手笔。】 而原本写着林寻舟的地方有涂改液涂改的痕迹,现在还是“林寻舟”三个字,不过变成了林寻舟本人的签名。 晏柠橙终于明白了她无措想解释,却被林寻舟频繁打断的原因。 时光之海里,他曾经无数次向自己伸出手来,等一个答案。 那些偶遇实际上都未必算是偶遇,是机关算尽,林寻舟的每一步都在走向她。 或许林寻舟有几次想挑她生日时送出情书,只是每一年、每一年的生日,晏柠橙都会请一整周的假,没有给到任何人祝福的机会,也错过了表白。 艺术节时的袒护也找到了最完美的依托,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要无条件的护着你。 有些是晏柠橙自己都记不清的,比如说某年某次考试的优秀作文,被老师影印后人手一份传阅。 少女时代的字讨巧,一笔一画的小楷。 这篇作文议题是关于勇气,晏柠橙的主旨是孤勇一腔,何以言错? 那是晏柠橙被校园霸凌最厉害的时刻,她在最末写,“我要你别后退,别向世俗低头,不与任何人讲和。” 十年过去了,那时勇气呢? 晏柠橙突然想要自己去面对以墨了,无它,不想辜负年少的自己。 可以继续站在恋人与朋友的身后,他们能为自己处理好的,但不需要了,该她直面的事情,就要去直面。 风霜雨雪还是夏日繁花都好,我会挽你的手,与你并肩承受。 晏柠橙捧着盒子回到楼上,再打开电视时,林寻舟的发布会直播刚刚进行到途中。 “无敏油画颜料是林氏历时五年研发的特殊油料……经过三千万次试验,确认了无敏特性,将于明日发售,定名为柠橙。” 记者在提问环节针对性的问林寻舟,“请问林总,柠橙的由来是跟互联网上盛传的绯闻有关系吗?” 晏柠橙隔着屏幕,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寻舟。 他今天穿纯黑的西装,熨贴优雅,八风不动地回。 “首先,那不是绯闻,晏柠橙是我夫人,柠橙我是为她研发的礼物。” “其次,我夫人没做过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扣到她头上,我会追究到底。” 盒子沉甸甸的,要双手捧着才好,爱意穿越时间门,直直的撞进晏柠橙心间门。 她看完了发布会的全程,将一张写着“赠桃桃—2009年4月13日”的cd放进碟片机中。 原以为会是少年林寻舟的表白安慰之类,这个日期晏柠橙忘不掉,是她被锁仓库、不听林寻舟劝告故意撞伤自己的第一天。 但其实是林寻舟唱了首歌,节奏鼓点雀跃的惊人,只唱了其中的一小段。 “yu hid there last time,yu knw me gnna find y (若无处可去,便重回此地,你知道我终会来找寻你)”【1】 无论她在哪里,他都如约找到了自己。 分不清眼前的模糊视线的泪是因为喜悦还是别的什么。 “啪嗒啪嗒”的落到地面。 晏柠橙摸到手机给林寻舟发消息:【我看到了一个盒子,里面全是与我有关的东西。】 结束了发布会的林寻舟秒回:【在家等我。】 晏柠橙打字回:【我就在这儿,乖乖等你,哪儿也不会去。】 然后给徐扣弦发了消息:【你把准备好的材料都发我吧,我等下上网,自己来解决非法律范畴的那部分。】 徐扣弦答:【kk,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经过三两天的发酵,网上的风波到了顶端。 林寻舟回家时,晏柠橙已经抱着盒子侧卧在沙发上睡着了,因为搂着盒子而显得相当奇怪。 她睡得不太实,迷迷朦朦间门竟然感觉到怀里的宝贝盒子在外力的作用下脱手,反而用力抱得更紧了些,但能明显感觉到盒子正在渐渐从怀里脱离开来。 就离谱。 盒子成精了是吧? 晏柠橙愤然睁开眼睛,对上双幽深如水潭的凤眼,林寻舟右手怀抱着捧米黄夹杂淡粉的辛西娅玫瑰。 透明的花瓣儿带着破碎的美感,香气淡雅。 “吵醒你了?我怕盒子掉下来,正在往你怀里塞呢。”林寻舟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 “……”晏柠橙差点儿就信了,她一骨碌坐起来,双手抱好盒子,含混不清地讲,“才不要给你,这都是我的宝贝。” 林寻舟点头应声,“给你、给你、什么都给你。”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晏柠橙接过花束放在手边,歪头笑盈盈地问,“该不会是十年前吧?” 林寻舟认真纠正道,“是十年一个月零三天前。”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十五岁的晏柠橙。 晏柠橙呆坐着,直到温热的唇瓣含住她吮吸,才微微回过神来,小手推搡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讲,“那么久吗?那你那些年都干嘛去了啊?” “偷偷看你、等你放学、装作自己没带伞跟你一起下山、时刻看着你,然后每年都在你生日时表白未果……” 旧物被心上人看到,再没什么可掩盖的。 林寻舟如数家珍的倾诉道处一切。 晏柠橙长睫轻颤,“那不对哦,你就没挑不是我生日的时候,给我写过情书吗?” “当然有。”林寻舟自嘲地苦笑了下。 须臾间门晏柠橙脑海里略过了那封黑底金漆的情书,同一天她撞破林寻舟在走廊里抽烟,背影萧瑟寂寥。 他始终没有回过头,就仿佛没见过自己那般。 如果实际上,所谓“林寻舟的表弟”根本只给自己写过一封辱骂信,而另一封被扔掉的,其实是情书呢? 所以倨傲不羁、天之骄子如林寻舟,在“以为”被自己拒绝后,偷偷喜欢了自己许多年? “那封情书,是你写的吗?”声音在颤抖,晏柠橙在确认着什么。 林寻舟与她对视,眼底的幽深水潭泛起漩涡,四目相对,不必再作答。 晏柠橙俯身,额头与他相贴,鼻尖磨蹭,呼吸间门都是彼此的气息,她听见自己的心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错发图,我们会不会错过?” “不会。”林寻舟坚定的否认,“那我会在柠橙研发好的时候找到你,跟你表白,告诉你,这是我尽全力为你研制的,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接受,那我就继续追。” 或早或晚都无所谓,我只爱你,不会有别人。 十七岁的林寻舟喜欢晏柠橙。 一十七岁、三十七岁……直到生命尽头的林寻舟,都只爱晏柠橙。 “我很幸运,桃桃是爱我的。”林寻舟勾唇,悠然讲。 晏柠橙微抬头,虔诚地吻他额头,“我也一样幸运,有得到你的爱。” 他们在沙发上热吻,玫瑰与旧日珍宝安静的见证。 晚餐吃猪肚鸡火锅,这道菜工序长,林寻舟要抱桃没空做,叫的外卖,连同砂锅一起送来的九分熟成品。 嫩鸡还塞在猪肚之中,需要食客自己斩件再咕嘟一会儿。 林寻舟在厨房洗着超市送来的海鲜,晏柠橙则倒坐在厨台上,晃着长腿捧手机翻看关于自己的言论。 新彻底静下来后看什么都大差不差,抄袭风波的走向偏离奇,甚至有人在故意把“霸凌”和“加害”者的头衔甩到她身上。 【我就知道她这种人傲慢无礼惯了,抄袭就承认,挨打就站直,真的很难吗?】 【拜托,都板上钉钉了,有证据就快点儿拿出来啊,等什么呢?黄花菜都凉透了。】 也有现实的朋友直接摔出当年的报道,表示晏柠橙才是校园霸凌里的受害者,她不是那种苦果独吞的人,肯定会奋起反抗,大家在等她。 有同为四色视觉者的粉丝,截取了《失算》中的某个片段,通过色阶调色来浮现出裙摆上的字。 普通人看起来就是墨绿色的连衣裙,实际上裙摆用小篆写了戏文。 晏柠橙写了《锁麟囊》的戏文唱词,“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初提笔在多年前,路梨矜穿着条墨绿的长裙,背对着晏柠橙唱这段,于是有了起笔的漫画剧情,未曾想到有人看了出来。 这位粉丝言之凿凿:【一个在大多数人都根本看不到情况下绘画细节的人,她怎么可能去抄袭?】 一零一八年秋至,沉寂多年的晏柠橙被推上风口浪尖。 喜欢她和厌恶她的人一样多。 蜜桃成熟時 第93节 但晏柠橙完全不在乎。 她抱着笔记本,整理着邮件里徐扣弦发给她的证据链,准备在吃饱喝足后直接曝光反击。 汤色浓白的猪肚鸡沸腾翻滚,鲜艳的枸杞做点缀,好不漂亮。 林寻舟给晏柠橙盛了满满一碗汤,带着胡椒的辛辣与草药味,脾胃都舒服。 猪肚弹牙,鸡肉清爽,用竹签穿好的竹节虾下锅就烫红,虾新鲜,肉壳分离,嘴巴一抿就脱开了。 “今天点了谁家呀,好好吃哦。”晏柠橙感慨道。 俗话说:没什么困难是一顿美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好了。 晏柠橙的长微博是定时发送的,吃完饭时,已经发出了十来分钟。 配字很简洁:【现在请以墨女士针对自己的香炉与我十五年前素描作品重合作出解释。】 网路上局势一时大逆转,除开晏柠橙对香炉的澄清外,还因为路梨矜发了微博,她只说了两句。 认证带着“青年戏曲演员”的头衔,真名下场。 路梨矜:【我爱过一个人,一只桃桃受我所托,画了我与他的故事。漫画没有完结不是因为烂尾,是因为我们分手,还有事吗?】 不敢有、不能有。 国内戏曲新浪潮中最出色的青衣下场,再往下扒人家**,就是等着被告。 最最开始指责晏柠橙抄袭她小说脚本桥段的作者连夜删光微博注销账号跑路,心虚得让人大跌眼镜。 亲朋好友们转发了长微博做抽奖用途,一举在发布不到半钟头的情况下挤上热搜第一的位置。 事到如今,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原因了。 实在过份巧合了,林寻舟要开新品发布会前,他夫人晏柠橙被构陷抄袭,意在指什么太过明显。 “你没必要这样做,我跟一只桃桃还是有些交情的,我可以跟她沟通一下。”凌花竭力游说着以墨,“我们直接道歉不行吗?桃桃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你信我。” 以墨摇头,“我不为人刀,错了就是错了。” 以墨连着按下两次发送键。 第一次是转发了晏柠橙的澄清长微博,仅四个字:【我很抱歉。】 第一次是致歉。 以墨:【这次的事情是我自信过头,误会了一只桃桃抄袭我的作品,叠图鉴抄原本就并不可取……在此向一只桃桃致以深切的歉意,本人会退圈、从此不再作画,且承担一切诉讼责任,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非常抱歉。 本条微博永久置顶,引以为戒。】 干脆利落,挨打站直,从前在一个漫画网站作画,晏柠橙不喜欢以墨的作品,却很欣赏她,但绝不代表会轻而易举的原谅她。 一只桃桃:【你是可敬的漫画家,但在原则里,我不会原谅你。】 86吃七十二只桃伸手摘月。 看漫画的人到底还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跟风吃口瓜,开始嚷着要晏柠橙出来道歉的人,现在又删掉从前言论,重新站队于晏柠橙这边。 转进如风。 好在风波之中,晏柠橙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她更在意的是林寻舟在多年前就望着她这回事。 晏柠橙绝不会因为收到道歉就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名誉权诉讼流程是肯定要走的,有律师徐扣弦全权负责。 她吃饱喝足,回到沙发上,又抱紧了盒子。 林寻舟背靠着沙发扶手抽烟,有点儿好笑地垂眼看她,“至于吗?” “至于哦。”晏柠橙似笑非笑地答,她悉心清点着盒子里的物件,“我这道题没问你吧?问的是谁来着?” 林寻舟漠然淡声回,“杨乐。” “杨乐是谁来着?”晏柠橙迟钝问。 她对中学为数不多的印象都来自于林寻舟,旁得人都是潦草带过的一笔。 林寻舟衔着烟,按她的脑袋,提醒道,“我同桌。” “哦……”晏柠橙若有所思地拖长尾音,揶揄着讲,“哥哥是吃醋了吗?” 林寻舟没有马上回应,他站她坐,只能仰视到一隅的神色。 凌厉五官被青白的烟雾朦胧着,宛若神祇,晏柠橙换了跪坐的姿势,从他唇角夺过烟,自己抿着吸了一大口,全部喷吐到林寻舟俯身的脸颊上。 他用手掌作扇,扇开袅袅雾气,捏住她的脸颊,一字一顿应,“我当时在想,为什么你不问我呢?” “因为喜欢你呀。”晏柠橙理直气壮地回答。 喜欢你,所以不敢问出口,怎么了嘛。 很合理的解答,林寻舟自嘲地笑笑,“然后杨乐也不会,转而把你的便签纸拿来问我就好了?” “……”晏柠橙就说,骄傲如林寻舟,到底是怎么开嗓问自己同桌讨要便签的呢。 结果是她的便签自己找上门的? 晏柠橙又捏起只真丝眼罩,犹然记得是艺术节舞台剧时她强行以罢演争取来的,“这怎么算都算是公家的道具?”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眼罩的材质,林寻舟低沉答,“你在异想天开什么?谁家舞台剧配道具会给你配dnna karan的真丝眼罩啊?” 晏柠橙噎住,决定把尘封的眼罩洗净拿来使用,绝不浪费。 水蓝色的眼眸流转,她冷静问,“那舞台剧的抽签,真是我抽公主吗?你没作弊?” “这个真没有。”林寻舟摇头,“大概是命中注定,我们会在一起吧。” 忘了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讲人会为了年少不可得之物困顿一生,也终将因为一事一景解开终生困惑。 林寻舟是十年后唾手可触的那位,所有算不得遗憾的遗憾,都在一点点儿的补齐。 “你好爱我哦。”晏柠橙昂头去亲他锋利的喉结,舌尖舔着性感的凸起含住轻吮。 掌心抱着的劲腰紧绷,能明显感觉到林寻舟的动情,她乖顺地又舔了一下,眨着眼睛乖巧提示讲,“哥哥怎么了?” 林寻舟的指尖揉着她的耳廓,“你说怎么了?吃完饭想运动一下了?” “才没有哦。”晏柠橙粲然一笑,“我的亲戚提前到访了一天,下午来的,只能委屈你吃素了。” 某只大可爱布偶猫也就只有仰仗着月经护体的时候作恶多端了,林寻舟没什么不能忍的,反正总能加倍从她那儿讨回来。 “肚子疼不疼?”他掌心向下,抚上女孩子平坦的小腹。 晏柠橙摇头若拨浪鼓,“不疼哦,今天的大姨妈超听话的。” 林寻舟松了口气,他掐了烟坐回沙发上,把女孩子圈到自己怀里面,头抵着她平直的肩膀,一件件的解释。 “这个还记得吗?是桃桃有次弄伤自己后的同款创可贴。” 皮卡丘彩色图案的创可贴,时间久了,黏性和药性都已经失灵,只是保存得当,表面的色彩妍丽依然。 晏柠橙不喜欢晒,体育成绩很差,某次跑步踩到鞋带跌倒,膝盖破皮,莫莫递来了这种可爱的创可贴。 “有时候我会后悔,如果没有拜托莫莫转交的话,你不会不会那么信任她,以至于后来被她坑到。”林寻舟喑哑低沉地讲。 晏柠橙释然地笑笑,宽慰他道,“也会吧。”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莫莫有意接近自己,没有林寻舟的创可贴,也会想别的办法接近,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当初呢? “所以你到底爱我什么呢?”晏柠橙旧事重提,从前她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差不多是“一见钟情”的另一重解答。 林寻舟面不改色,“我就是爱你而已,要什么理由,世上的事情哪儿需要那么多理由?” 晏柠橙灿然望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听林寻舟说下去,“吉祥物为什么是吉祥物,被奉为尊为,理所当然?世界上许多事情就是找不到理由的。” “有道理哎。”她歪头,扯着衬衫的纽扣,“就好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亲戚来访,我都特别喜欢撩拨你。” 林寻舟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笑笑,握着她作乱的手,帮着自己一颗一颗的解下去。 反正亲戚总会离开,某只现在还在作恶多端的小猫咪会被吃掉的。 晏柠橙瘫痪状躺在沙发上,枕着林寻舟的大腿,指尖描摹着腹肌块垒的纹路,懒懒散散地念叨,“好漂亮的人体模特哦,明天晚上画个油画,就画你。” 正在给她剥夏威夷果的手微顿,林寻舟轻声发问,“这么多年,再提笔画第一幅油画,确认要画我的人体?” “啊,不可以吗?”晏柠橙假作惊讶。 林寻舟没能力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只得欣然同意。 看电影时男女主吃大排档,把没怎么体验过宵夜大排档氛围的晏柠橙看得蠢蠢欲动。 林寻舟精准的捕捉到怀中人的动向,捏她的月匈笑着问,“传说经期吃东西不会胖,带你出去吃宵夜?” “……”晏柠橙借坡下坡,“不是传说吧,是科学家小林说的?” “林院士”郑重其事的表示,“是这样,没毛病。” 宵夜的时间被拖后了许久,因为晏柠橙打开了林寻舟拿回家的行李箱。 新研发的防过敏油画颜料基础色有常用的十八种,完全够用了,其他颜色都能通过调配出来。 她挤颜料时在紧张,人坐在一泓月光里,轻轻捏着颜料管往外挤,林寻舟坐在她对面,同样的紧张。 深呼吸了几大口气后,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她取崭新的笔刷,在画板上轻点横涂,一朵绚烂的桃花跃然纸上。 “还好吗?”林寻舟小心翼翼地问。 晏柠橙春风满面的仰头看他,“谢谢。” 谢谢你为我做得一切努力,让我又一次能拿起画笔。 画完整幅的油画,今天谁也不用吃宵夜,晏柠橙重新调制了个暖调的橙黄色,把画笔当毛笔。 一笔一画的在画板上写。 “晏柠橙永远爱林寻舟,林寻舟亦然。” 港城的四季不算分明,刚入秋的季节,半椭圆的月光高悬空中。 晏柠橙穿热裤和长t趿人字拖,挽着林寻舟走在他身侧。 大排档灯火通明,正是上客的时候,耳畔都是扎啤杯子碰撞的声响。 艇仔粥用料极为丰富,猪肉、鱼肉和虾仁经过腌制,十分入味,切丝的煎蛋与切丁的火腿增加了粥米的风味,最后还放了油条,吃起来带着十足的韧劲顺滑,粥味鲜甜,米花和食材都在唇齿里绽放;黑椒薯仔牛柳粒,脆得脆、嫩得嫩,黑椒酱汁浓油赤酱;豉椒炒蚬,蚬子各个肥美无沙,是下粥的神器;蒜泥空心菜取了鲜嫩的部位,猛火爆炒,清淡而不寡淡…… 电视里放着晏柠橙看不懂的拳击比赛,热血激昂。 “现在怎么办呀。”晏柠橙口齿不清,含混地讲,“大家都知道我们领证啦。” 蜜桃成熟時 第94节 林寻舟凝视着她,“桃桃想怎么办?” 晏柠橙摸了摸鼻尖,“我是不怎么喜欢办婚礼的。” 虽然能得到很多的祝福,但晏柠橙不习惯应付别人,也没想过靠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幸福,他们活他们的,无所谓他人言。 “那就不办婚礼,桃桃想怎样,我们就怎样。”林寻舟不假思索。 晏柠橙又抿了口粥,悠然回,“我想的是,回头请熟识的朋友们,在家里吃个饭什么的就好了,不过……不办婚礼的话,我们是不是会损失一部分联姻带来的收益呀?” “不会。”林寻舟否认,低笑答,“敢问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我们是夫妻关系呢?” 晏柠橙哑然失笑,倒也的确是,隐婚伊始,实在没想到会有这种“官宣”的方式。 “说起来,我在思考,要不要择日登门拜访一下我岳母和岳丈。”林寻舟把薯仔都挑到晏柠橙的一端,随口问。 晏柠橙吐出蚬子壳,擦了擦嘴,云淡风轻讲,“可以哦,这周六?” “嗯,只要我岳母和岳丈有空,我哪天都是方便的。”林寻舟一口应下。 喝了酒,没法再开车,又都不困,朝着家的方向牵手踱步,昏黄的路灯扯着密不可分的影子,天与地都仿佛在为之祝福。 走不动了干脆撒娇,搂着林寻舟的胳膊讲,“我不想自己走了,也不想坐车,你背我好不好呀?” 林寻舟喜欢晏柠橙现在的娇纵,这是他花了好多好多的心思才惯出来。 伏在宽阔脊背上被背着前行,林寻舟的步调很稳,晏柠橙伸手能触碰到绿化带低垂的枝叶,她摘下了朵叫不出名的花,夹在指间给他看、和他闹。 隔日晏柠橙焚香沐浴、换华丽的长裙、画精致的妆容、重新站在画板前提起笔。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躯体中流淌,她落笔,从清晨绘画到黄昏。 画布上呈现的是昨天夜里的场景。 她依偎在林寻舟背上,仿佛触手可及星辰和明月。 十一年后再提笔,画得是我与你。 与林寻舟领证结婚的第一年,也是晏柠橙事业起飞的第一年。 有圆满年少时所有的遗憾、迎来人生中的巨大转折、拾起曾经的梦想。 真好呀。 晏柠橙第一次见到八风不动的林寻舟紧张,是带他去见自己家长的时候,虽然提前给他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表达出:我父母会尊重我所有的选择,我们俩的事情肯定会被同意,你不用紧张。 得到了林寻舟镇定自若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不会紧张”的回答。 但家中别墅的大门打开,不怒自威的父亲出现在门口,林寻舟长身玉立,站在门口,面不改色的说出“爸您好,我是来嫁您女儿的”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87七十三只桃是早操啊。 家门口上演乌龙大事件,晏柠橙连忙去扯林寻舟的袖子,这人半生都计划得当,酝酿了一路如何开嗓面对岳父岳母说出第一句话,开嗓后还是说错了。 “咳。”真撑场面,还得是老父亲来。 晏父虚咳,拍了拍林寻舟的肩膀,满意地笑笑,“小伙子是想说,你想娶我家桃桃吧?” “……”林寻舟颔首,正衣冠,郑重其事地回,“是的,我想娶桃桃,且娶到了,今天来上门负荆请罪,抱歉这种大事没有提前通知家里,而是让桃桃先跟我去领证了。” 开局就主打一个把锅都背到自己身上。 晏柠橙有点儿好笑地看看林寻舟,又看向自己老父亲,眨眼卖乖喊,“爹地。” “哎!”晏父登时笑容满面,“桃桃先进去吧,阿姨给你酿了蜜桃饮,冰好了。” 她杵在原处没动,歪脑袋望向拎着礼物的林寻舟。 晏父清嗓子,挥了挥手,“那你也别站着了,陪她进去吧。” 晏柠橙已经不记得上次父母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柩,落在餐桌的装饰花上,又点缀丰盛的菜色,美得足以倾城。 父母和林寻舟同桌,这样的画面美得仿佛是童话里的场景。 少女时代不敢想、不能想的画面照进现实,心底翻涌起阵阵酸涩,晏柠橙小口抿着冰凉的蜜桃饮,清甜的桃子味低度果酒,好喝极了。 家里特地为她请了个酿酒师父,四季都少不了桃子味的果酒,根据时节更替,有石榴酒和青梅酒。 “小林,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惦记上我家桃桃的。”到底是母亲先开的口,全然跳过了之前的“二婚选他他靠谱”。 林寻舟正给晏柠橙夹菜,闻言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答,“国中三年级,桃桃刚刚转学到这边时候就喜欢上了。” “哐当”晏父的酒杯沉沉的落桌,面色不悦。 在嫁女儿方面,国际惯例都是丈母娘比岳父好说话些的。 林寻舟这话听来真挚、诚意十足,但是到老父亲那儿就难免演变成了刺耳的“你女儿未成年我就惦记上她了。” 少年情侣,“相伴”数十年,晏母察觉到势头不对,打断丈夫纠正道,“那请问你是多少岁喜欢上我的?” “……”饭桌上只有晏柠橙还在安静的喝着玉米排骨汤,汤匙不沉底,安静的没有声响。 陈年往事忽然被提及,代入一下就发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十几岁的时候,喜欢上同样十几岁的对方,难道还犯法吗? 晏母捡了块红烧排骨到丈夫的吃碟里,娇嗔道,“好好吃你的饭。” 林寻舟余光里瞥见自家小宝贝儿噙着笑意的眼眸,桌下荡过来的手轻轻的点他的大腿,在笔挺的西裤上摩挲着写字。 她写:“我好开心”。 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父母这样打情骂俏了。 不是没幻想过他们能和好如初,只是明白希望甚微,所以从不提及表露,今天惊喜异常。 晏家的宅邸坐落在山顶,被估值为港城排行第三的豪宅,拥有足足16万平方呎的“私人园林”,晏柠橙喜欢游泳,家里就建了游泳池,母亲擅长打网球,同样也配置了网球场。 饭后林寻舟被带着参观整座府邸,青黄不接的绿树环绕里,他弯腰抱起懒得走路的某只,在她的指引下移动。 “我小时候喜欢在这棵树下背东西,每背下一篇,就划正字的一笔。”晏柠橙伸出手,触碰到树干,仰头看上去。 刻着正的痕迹已经参天,淡到快看不见。 林寻舟好奇问,“就没刻过点儿别的?” 晏柠橙猛然被问得一激灵,红着脸讲,“是刻过点儿其他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林寻舟追问道。 “……”晏柠橙扬手,揪下片叶子,遮挡住脸,支支吾吾地答,“之前家里修荷花池,我带着篆刻刀在一块石头后刻过,然后把石头沉湖底了。” 少女时代的暗恋不为人知、不见天光。 那些被雕琢出的碎石沫随风而去,沉湖的石块仿佛深埋心底的情愫。 林寻舟愣了愣,拂开叶片吻上她的鼻尖,“哪儿块石头,指给我看看?” 于是今天有了最惊为天人的一幕,新上门拜访的姑爷亲自下池塘捞石块,晏母听家里负责水路维修的管家这回事时犹是震惊,匆忙赶来,画面不忍直视。 自家宝贝女儿站在池塘边指点江山,“摸摸这块,可能是另一块……啊实在不行你先上来,我再想想。” 快凑到跟前的晏母转身走了,小朋友们的事情,开心就好。 林寻舟最后找到了那块被沉底的石头,刮开层层青苔,瘦金体刻着“晏柠橙喜欢林寻舟,天与地知道。”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林寻舟的指腹摸索过刻印的凹凸痕迹,仿佛能感觉到十六岁的晏柠橙如何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心思,一点点地刻下。 晏柠橙弯腰去轻啄他的唇角,无可奈何地笑笑,“还真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托抄袭风波的“福气”,他们官宣的流程离奇又迅速,没给彼此心理建设的时间,就那么轻飘飘地公开后,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穿了水裤,也还是难免弄湿点儿衣物。 晏柠橙带他去自己卧室的卫生间洗澡,衣物放进洗衣机等烘干。 公主床上有只巨型美乐蒂玩偶,头枕枕头、身上盖被子,平时她不住家中的时候,这只巨型美乐蒂就是代替她的存在。 林寻舟出来的时候,晏柠橙正搂着美乐蒂侧躺在床上,长腿懒散地搭在玩偶腹部,听见声音看过来,招了招手问,“你还记得它吗!” “记得哦,之前海洋公园打气枪给你拿到的?”林寻舟捏着粉色的耳朵,翻身上床跟她对侧的抱过玩偶,“跟桃桃一样可可爱爱。” 床头有椰奶香薰,香甜的气息弥散,晏柠橙越过玩偶去捏劲窄的腰,懒洋洋地打哈欠,“你要陪我午睡一会儿吗?” 初次登门拜访,怎么看都不宜午睡。 但他们之间跳过了太多步骤,似乎再多讲究也无用,林寻舟干脆依她,中间隔着玩偶陷入小憩。 值得一提的是,午睡醒来衣服烘干好,两人下楼时路过父母在的二楼,卧室门打开,父亲和母亲一并从室内走出,撞见彼此后相视笑笑。 反之在看晏柠橙第一次见到林寻舟的家长,尴尬的还是林寻舟本人。 周日照例去奶奶那儿吃饭,正赶上林父来访,雪球跳下门框,扑了晏柠橙个满怀,秋日山风大,林父和蔼的把她迎进门,顺手就关上了屋门。 拿礼物落后几步,被关在门外的林寻舟沉默的敲开门时。 奶奶、父亲和自己抱着猫的妻子正围坐着饮茶,唯一的空椅子被雪球占据。 “嫁给阿舟后过得还开心吗?这小子毛病很多,有什么你不顺心的地方就跟我说,我帮你批评他。”林父含笑念着。 晏柠橙总觉得这话很耳熟,好像奶奶也说过类似的。 没有座位的林寻舟站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按起肩头为她放松,神态自若。 最近得了机会重新开始绘画油画,拿起笔来就日以继夜地作画,肩颈不太舒服是真的。 林家家长的态度让晏柠橙彻底放下心来,原来结婚这件事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也没什么不好的。 日子还是跟从前一样过,只不过会取代林寻舟亲生儿子的地位而已。 “我爸也很喜欢你。”林寻舟弯腰,把小雏菊放在母亲墓碑前,那里已经堆了白花,看起来是林父拜祭过一轮了。 晏柠橙摆着祭祀的点心,甜声嘟哝,“因为我超可爱啊。” 秋风乍起,似是林母在回应晏柠橙的话,她透过笑容温婉的遗照对着林母敬礼,“我会好好被林寻舟照顾的,请您放心。” “噗。”林寻舟忍不住笑出声,捏着她的后颈问,“没说反吗?” “没有哎?”晏柠橙拍开她的手,念叨着,“反正妈咪在的话,也肯定是向着桃桃的呀。” 风再起,吹着白花摇曳。 林寻舟微笑,“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p2*本章为了过沈,只能先看p3,在看p2了。 第六天了。 蜜桃成熟時 第95节 素了一整周,明天早上就是时候索取他的报酬了,连带上本周的高昂利息,连本带利的拿回。 林寻舟是个非常自律的人,用不上闹钟,然而日常是娇纵放任自家宝贝儿贪睡,舍不得吵到她。 但今天早早结束晨跑的林寻舟决定在不吵到她的情况下尝尝桃。 晏柠橙的睡颜恬静,美得像是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林寻舟难以抑制的往上涂抹独属于自己的色彩。 床幔一侧微沉,温热的体温贴过来时,还在睡梦中的晏柠橙会主动朝着热源贴近,然后八爪鱼般的把林寻舟圈进怀里,往往还会猛吸一口清凉的薄荷气味,带入梦乡。 起初林寻舟只是很平和的吻着她,舌尖描摹着口腔的形状,晏柠橙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喊,“哥哥。” “……”发出这种暗示的话,就难怪会被吃掉了。 林寻舟不知道自己出现在晏柠橙的梦境里会有多旖旎,只是现实会胜过梦境许多。 完全的进入深处时,晏柠橙睡眼惺忪,迷离地发懵,含混不清的吻,“哥哥做什么呀?” 林寻舟笑答“早c” 晏柠橙手掌无措地抵着,试图不让林寻舟更深入自我。 但都是无用功,换来的是林寻舟更为猛烈的。 湿热的气息缠绕在耳畔和脸颊,低沉喑哑的嗓音在耳畔念,“现在醒了吗?” 不狠狠欺负她,林寻舟觉得自己算是白活了。 他没有回应称谓,只是以行动表示了一切。 p3 赶上经期,使坏而不会被吞咽入腹,晏柠橙每天晚上的日常就变成了作恶多端、然后带着璀璨夺目的笑容钻进工作室开始画画。 新研发的防过敏颜料简直为她这种过敏体质量身定做,使用了一整个星期,完成了四幅画,都没有出现半点儿过敏症状。 等身高的画布已经厚涂了半幅色彩,晏柠橙爬上梯子,开始进行剩下的着色。 今夜红云遮月,是雷雨天的前兆,冲过凉水澡的林寻舟敲门得到许可后进入,站在窗边抽了支自我解决的事后烟。 雷声比雨声先到来,球形闪电劈落,把室内照彻得更明亮。 晏柠橙回眸去看窗外,却先撞进双漆黑的含情眼中,她挑眉,“你不睡觉吗?” “还不困。”林寻舟摇头,嗓音清冽悦耳,“在看一会儿你。” 许多时刻他们就在对方忙碌的时候陪伴在身边,没什么都不做,只是眉目宁定的看着,就足够满足。 “说起来,桃桃要不要来当柠橙的代言人?”林寻舟掸着烟灰发问。 因她设计出的颜料,曾经困于过敏无法绘制油画的天才少女重返画坛,再没有比这儿更好的招牌了。 晏柠橙的笔锋没顿停,讨论晚餐吃什么般稀疏平常的应,“好哦,那我来当。” 林寻舟乐了,“你都不跟我讨论下待遇之类的吗?” 晏柠橙思维跳跃,“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啊?” “跟我家门锁一样。”林寻舟答。 他们相遇那天的数字倒置。 晏柠橙无所谓道,“那你人都抵押给我了,代言人就当是我的嫁妆好啦,明天我陪你上班!” 林寻舟怔了怔,旋即点头,“也行。” 说是要一起陪着上班,实际上还是熬了大夜,洗过澡跳上床时,林寻舟还没有睡,只是把工作用的电脑挪到了床头柜上,伸手来抱她。 小桔灯的微光透出无尽的缱绻旖旎,林寻舟半身靠在床头,把女孩在圈在臂弯里依偎着。 西柚的清甜香味不住的往鼻腔里钻入,他摩挲着下巴问,“这是宝贝儿月经的第六天了吧?” “……”晏柠橙一噎,往被窝里滑了滑,呢喃答,“是哦。” 林寻舟唇线微扬,取来本最近睡前给她念的故事书,抑扬顿挫,读得绘声绘色,到关键的转折处时,他会倏尔偏头来冲晏柠橙索吻,并理直气壮得称之为“报酬”。 睡前的晏柠橙比平时乖巧不止一个度,被欺负了还会倒着帮忙找钱,可爱的不行,黏黏糊糊的亲上来后,林寻舟才会心满意足的继续给她讲故事。 直到怀抱里的布偶猫呼吸绵长匀称的睡过去,才会停止。 林寻舟小心翼翼地把人塞回被子中,捻好被角,又垂眼看了很久,心生出无限的柔软,再次吻上粉嫩的唇瓣。 88七十四只桃撕扯白丝。 晏柠橙睡得很舒服,醒得很离谱,算是硬生生被林寻舟给弄醒的。 呜呜咽咽地坐在床头嘟哝骂他,又因为才起来,气息不匀称,带着点儿娇气和没有骂人词汇。 翻来覆去的扯着林寻舟的袖子喊。 “它喵的”“混球”“坏人”。 毫无攻击性,反而可爱的让林寻舟忍不住捏她的脸颊亲吻再逗弄一会儿。 早餐吃奶奶那儿带回来的饺子,白菜猪肉和青椒黄瓜馅,下重油,三面煎得金灿灿的,一口下去,香的直击心灵,能熨平白日要上班的不快。 晏柠橙被哄着吃了八只,又喝了碗紫菜蛋花汤,重新回到沙发上打盹儿。 等林寻舟吃完、收拾好后又来抱她去换衣服。 除开上次用来罩头挡脸的鲨鱼睡袋外,还购入了个绿色小恐龙的睡袋,林寻舟来回试衣间和沙发之间,把本日养桃需要的衣物打包好,又将人塞进小鲨鱼中抱走带下楼。 睡袋宽大,头顶是个鲨鱼玩偶,既能当枕头、又能遮挡阳光,脑袋从鲨鱼的“血盆大口”里探出来。 “我都不知道。”晏柠橙说一句打一次哈欠,“你们是怎么能准点起来上班的。” 林寻舟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慵懒回,“就是生物钟里带的习惯?跟很多人没办法和桃桃一样通宵熬大夜到第二天还精神满满继续画画一样吧。” “……”倒也合情合理,习惯异于常人的晏柠橙被说服了。 “而且啊。”林寻舟话说出口,又吞咽回去,惹得晏柠橙哼唧不满,“什么嘛?” 林寻舟轻哂,“真要听?” “要听!”晏柠橙清脆回。 林寻舟漫不经心地应,“而且早上能吃桃桃,精神当然好多了。” 晏柠橙挥舞着鲨鱼鳍,把脑袋上的玩偶往下扣了扣,开始装睡。 婚后为了方便晏柠橙的起居习惯,林寻舟搬到了她家楼下,离林氏集团的办公楼不算近,半个多钟头的车程。 清晨的日光温暖,晏柠橙阖眸装着装着,也就真的睡过去了。 再迷离醒来时,车已经停了,林寻舟正准备从副驾上把她抱出来。 “其实我也能自己走。”晏柠橙推诿到一半就意识到了目前的境况,改口说,“要不还是你抱我吧。” 不同于前几次陪林寻舟上班,那时还在隐婚状态里,晏柠橙总把脸挡得严严实实,被带进办公室闭门不住。 现在只要不是村里没通网,都知道睡袋里是自己了,没什么可在避讳的。 林寻舟来得不算早,进电梯时大概有同事刻意给他让位,被喊上来一起。 两个女孩子窃窃私语,正好撞上晏柠橙水蓝色的眼眸,其中一位忍不住惊呼“呀”。 “哎?”晏柠橙眸光流转。 女孩子羞赧地夸赞道,“你眼睛真的好漂亮呀,比照片里还要漂亮呢。” “谢、谢谢。”晏柠橙依然不太习惯同陌生人讲话,磕磕绊绊的致谢。 “我们俩到了,那回头见呀桃桃。”另一个女孩子爽朗多了,甚至叫出了晏柠橙的网上的昵称。 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晏柠橙明显松了口气。 “紧张?”林寻舟蹙眉,似是在思考自己刚刚邀请快迟到的员工同乘电梯是不是错了。 晏柠橙否定,“不是,我很喜欢女孩子的,就是还不、还不太习惯跟陌生人搭话。” 她在林寻舟面前总是畅所欲言,那是种发自内心的笃定,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可,无论想做什么都会被同意。 不用酝酿、不需顾及。 “不回话也没什么。”林寻舟低头吻她的眼睑,“我会替你说,不过你就只喜欢女孩子?” 无差别吃醋,说的就是林寻舟这种绝世大醋精。 晏柠橙连忙着补哄道,“我爱你哦。” 林寻舟满意笑笑,“这还差不多。” 她被安置在休息室补觉,林寻舟则去开周一的例会。 本日的装扮是小林精选的。 纯色雪纺连衣裙,搭配白色丝袜,对镜打转,裙摆蓬松翩跹。 林寻舟开完会回来,就看见自家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宝贝儿坐在梯子上,正摘着办公室墙壁上挂的油画。 “怎么想起来摘它了?”林寻舟懒散地靠到墙边,昂头问。 晏柠橙长腿微勾,脚掌踩到他的胸膛,被白丝包裹的肌肤细腻无比,带着绝对的视觉冲击。 林寻舟握住,一寸一寸地向上摩挲,撩起裙摆顺入。 晏柠橙意识到不对劲想收回,却被温热的禁锢制止住。 “咳。”她面颊潮红,揉着鼻尖开脱自己,“我不是画了新的油画吗,想给你换一副,不挂旧的了。” 腿被搭在宽阔的肩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会幻视某个时刻的姿势。 晏柠橙别开脸去摘画框,才发现自己忘了把要新换的拿上来。 正是挣脱的好时机! “哥哥能帮我把休息室里的油画拿出来吗?我给忘了。”她软乎乎地央求。 林寻舟挑眉看了她一眼,答,“好。” 正当午的日光透过落地窗,洋洋洒洒了满室,晏柠橙捧着画框在心口,余光里忽然扫到了画框后的字迹。 她翻了过来,终于看的清明。 遒劲锋利的铅笔字,无疑出自林寻舟的手笔。 ——“没有她,将来无论成为什么人,我都不愿意。”* 蜜桃成熟時 第96节 这幅画就挂在林寻舟的办公室里,仿佛时刻提点着他什么。 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晏柠橙心口爆炸,爆炸物随着血液向四肢百骸逆流蔓延。 那些不曾谋面的岁月里,林寻舟瞒着所有人,爱了她很长很长的时间。 这样的认知,无论历经几次,都还是心潮澎湃。 林寻舟取来新的双人油画时候,晏柠橙已经跳下了梯子,冲过来踮脚主动索吻。 “怎么了?”他把人亲的瘫软在怀里,又咬着耳垂厮磨缠绵追问。 晏柠橙小口呼吸着空气,理直气壮回,“没怎么,就是很想亲你,所以就亲了呀。” 午餐是特助帮忙订的,晏柠橙“陪”着上班的时间多了,喜欢的菜色都被记下,今天反而更特殊了点儿,点心精致极了,口感还特别曼妙。 “哪儿买的啊?”晏柠橙抿着三种口味叠加的布朗尼迷惑。 林寻舟抱她在腿上吃饭,闻言吻过来尝了一小口,评价道,“做这些玩意,还得是应谨言有一手,宋知非接了我司的广告片剧本,今天过来开会,她给你带的伴手礼。” “代言人是……?”晏柠橙好奇问。 林寻舟肯定道,“是你,所以宋知非的任务是导演和摄影,我猜桃桃也不会习惯不熟悉的人来写你跟拍你。” 晏柠橙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样呀?” “下午有个研讨会,桃桃跟我一起去吗?”林寻舟捻纸巾擦干净她唇角的点心渍。 “嗯。”晏柠橙无所谓回。 反正现在的关系都人尽皆知,再隐瞒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她只是不喜欢说话,倒不是很在意别人关注的目光。 “好乖。”林寻舟夸耀道。 晏柠橙乖巧的坐在原位吃点心,等林寻舟从休息室里出来,用纸巾擦拭着还沾染水滴的手时,都没能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她有点儿难言之隐的癖好,如手控。 很喜欢林寻舟的这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漂亮,指甲平整圆润,边缘修剪整齐,每一处连接处都有恰到好处的起伏凹陷,握笔和握住自己发力时,冷白的肌肤下青色的筋络隐约可现。 “在看什么?”林寻舟随口问。 晏柠橙不小心暴露心声,“你手真好看呀。” “这就是你平时总喜欢玩手的原因?”林寻舟勾唇低笑,他拉开抽屉,取出只指甲刀,弯腰对着垃圾桶开始剪指甲。 剪得相当仔细,甚至会用锉刀来磨掉刚刚剪掉指甲的边缘。 晏柠橙是个喜欢美甲的人,不做指甲的时候也会刻意的留长,偶尔劈掉被迫剪短后会觉得特别难受。 林寻舟的指尖边缘被磨秃,几乎快跟指腹齐平。 “这么短,不会难受吗?”晏柠橙问。 林寻舟摇了摇头,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修剪起来。 个人有个人的习惯,晏柠橙亦没有去阻止什么。 换了宽松的棉质睡裙占据林寻舟休息室的床午睡,刚调整好舒服的睡姿,就感觉身边的床榻下压,林寻舟坐在一旁,泰然自若的开着衬衫纽扣。 漂亮的手指钻进睡裙,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尾巴骨向上蹭,贴近脊椎,带起整个人的颤栗,晏柠橙转过身把脑袋埋到林寻舟的怀里,呼吸凌乱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内里的软处自然自然的吸附着林寻舟瘦长的手指,直到它碰触到某块地方,令她克制不住的含林寻舟的肩膀。 “你把指甲剪这样短不会难受吗?” 林寻舟以行动回应了她,“不会难受,反而桃桃会特别舒服。” 闹到已经过了午休时间还没有停止,宋知非的电话打了两次,林寻舟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怀里软乎乎的小宝贝儿,语气沉闷,“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他是外放的。 宋知非清越的嗓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呦,林总开会不会准备迟到吧,替我问问桃,今晚她还有体力陪我去逛街吗?” “……”晏柠橙哑然,理论上是有的吧? 毕竟整个中午都是林寻舟在服务她,自己也没有怎么被欺负到? 林寻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晏柠橙弄湿的西裤与已然昂扬的,并没有再多索求什么,只是把人揽回怀里抱着安抚了一小会儿,附耳讲,“晚上要不要跟宋知非去,桃桃忘了回答了。” “我跟你去。”音色甜美得不行。 林寻舟的喉结滚了滚,隐忍的汗水滴落在她脸颊,又难耐的亲了亲她才去卫生间整理仪表。 出来时换了件白色的西装三件套,正好与晏柠橙的裙子搭调。 二十五层的会议室窗明几净,今天多了两位明艳可人的大美人坐镇。 晏柠橙不坐席位里,她坐林寻舟身旁,面前支撑着画板,除开最初被林寻舟介绍,“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这位是晏柠橙,我夫人,也即将是柠橙颜料的品牌代言人”外,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是安静的画着画。 宋知非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独立编剧,业务能力相当可观,加之与晏柠橙相熟,直接带着广告片的大纲来的。 会议上大家针对如何推广做出了许多的讨论,商业上的事情晏柠橙不懂、也不必懂,这段感情里,只有她卖林寻舟的份,没有林寻舟卖她的可能性,可以完全放下心来。 “……那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来,一周内看到广告样片,尽可能下周全面投放上市。”林寻舟推了推金丝眼镜,总结道会议的内容。 晏柠橙后知后觉的收笔,林寻舟凑过去,才发现画面上是两只唯妙唯俏的卡通鲨鱼。 他揉了两下晏柠橙的脑袋,“好了,回去在画。” “哎?”宋知非出言阻止,托腮俏皮的眨眼问,“难道桃不应该是我可以带走的吗?” 晏柠橙迅速与好友达成一致,跟宋知非挽手逛街去了,然后……夜里是被撕了白丝欺负了三次。 89七十五只桃不准备睡。 人不管活到多大岁数,有人宠的时候,都还是个孩子而已,晏柠橙深以为然。 之前她跟林寻舟逛花鸟鱼市场买的热带鱼和鹦鹉都寄养在爷爷这儿,这次回来是因为到了石榴成熟的季节,老爷子喊她回来吃石榴。 跟晏柠橙同岁的石榴树在四合院东南一隅,高得遮天蔽日,硕果累累。 林寻舟踩着梯子摘,尖刀划破表皮,露出内里红宝石般的果肉,他负责给晏柠橙剥,而晏柠橙本桃负责在屋檐下逗鹦鹉。 就跟卖家说得大差不差,这只鹦鹉的学话能力相当强大,现在开口甚至能不带任何技巧、全是感情的吊上两句京剧,“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红顶绿毛的鹦鹉,昂头时颇有几分“角儿”的气魄。 “哎呦喂,您可真行啊。”晏柠橙开京腔逗它,嗑了瓜子仁捏在手机喂进笼子。 鹦鹉仿佛是听懂了她的夸奖,挥舞着翅膀给予回应。 透明的水晶碟里盛满了石榴果肉,晏柠橙用钢勺舀着吃,吃不了的用破壁机打成果汁喝,每到这个时节,石榴就会先替代桃子,成为她的最爱。 卧室里的热带鱼比夏日时长大不少,且多了十几条,据老爷子讲,是怀孕生了小宝宝。 晏柠橙捧着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缸里的游鱼,一条条的数过去,现在足足有十九条了 “照着这个发展趋势,两三年后,我就能成为鱼业大亨了吧?”她嘟哝着念叨。 林寻舟坐在她的小床上处理公务,闻言笑着答,“你上次喂舒悦窈竖琴海豹时候也是这样说的,还阻碍了它顶球减肥计划,被明令禁止三个月内禁止去投喂海豹。” “……”晏柠橙一哽,苍白无力地对着鱼缸中的小可爱们解释道,“不,妈咪不是那个意思,我才不会拿你们喂海豹的!真的!我发誓!” 林寻舟轻声笑,“你觉得它们能听懂吗?” “你闭嘴!”生气的布偶猫回眸,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林寻舟耸肩,不再言语,专心做起他手头的事情。 晏柠橙在鱼缸前支撑好画板,开始画油画。 秋天的北京透着萧瑟的凉,门没有关,肩上被压了件厚重的西装外套。 错过的年岁太多太多,以至于晏柠橙现在去哪儿都带着油画的工具,随时随地的作画。 肌肉记忆没有随着岁月而消失,它们就刻印在骨血里,被唤醒后成为了画画的最佳助力。 雨下得很突然,它来的时候完全没人察觉到,细密的雨丝虚空中扬洒,被浓密的叶片遮挡,落不到窗沿上。 反应过来时已下得很大了,水流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淅淅沥沥的响在耳畔。 潮湿的空气里滋生出潮湿的吻,晏柠橙回过神来时,已经半跪在林寻舟怀抱里,被捧着脸颊细密的吻了很长时间。 “我们……似乎忘了一件事情。”还陷在缠绵吻里的晏柠橙含混着。 林寻舟啄她的唇角,提示道,“小鹦鹉还淋雨呢?” 老爷子下午照例午睡,鹦鹉挂在屋檐下“晒太阳”现在变成了“落汤鹦鹉”。 “好了好了,你看你生什么气,这不是已经给你救回来了吗?”晏柠橙紧闭屋门,小心翼翼地把鹦鹉捧出来,由林寻舟左手毛巾、右手吹风,给它做烘干。 “喵!”鹦鹉摇头晃脑,不悦地发出声响,“杜冷丁!” 晏柠橙没听清,“你说什么?” 鹦鹉已经越过了话题,主打一个各说各的。 她的全部心思都落在小鹦鹉身上,没注意到林寻舟眼底转瞬即逝的晦涩难明。 雨天宜多睡觉,一米二的小床躺两个身材完美的成年人将将够用,她就依偎着林寻舟午睡,醒来时雨还在下,风雨晦暝,分不清白昼黑夜。 “醒了?”林寻舟推开笔记本电脑,垂眸问。 “再眯一会儿的。”晏柠橙蹭过来,贴着他呢喃道。 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衣扑打在肌肤上,带来阵颤,林寻舟定定神,沙哑应,“好。” 这雨在傍晚前停下,没有为难归家的打工人。 晚饭吃铜锅涮肉,最宜祛寒。 手切的羊肉厚薄匀称,蘸料是花生酱与芝麻酱混合成的二八酱,加蒜末腐乳韭菜花调制,被晏柠橙戏称为蘸鞋底都好吃。 清汤加红枣姜片,烫肉到变色就正好,配菜是切成细丝的东北酸菜,裹着肉,一口都是鲜香,清口的换成了石榴沙冰。 麻酱红糖烧饼烙的酥脆,层次分明,一口掉渣。 “你从小到大吃饭,都够养活养鸡场了吧?”老爷子边往她酱碟里夹肉,边揶揄。 晏柠橙莞尔,“那谁让您不给我养鸡呢?” “净胡说。”老爷子笑呵呵地讲,“你奶奶不是给你买过小鸡仔吗,没几天就死了,你还伤心的给它举行了殡葬仪式。” 确实有这种事情,晏柠橙自小就得宠,想要的都能拥有,有人在小学门口贩卖幼龄鸡仔,她想要,奶奶哪怕知道这种都是星期鸡,活不久,还是给买了。 蜜桃成熟時 第97节 后来后悔了很久很久,心说如果没给买,后来就不会如此伤心了吧? 但人都是不知道后来事的。 一瞬的快乐要用十倍的伤心来换时,也总是先选择快乐的。 撑得坐不下,晏柠橙饭后是站着画画的。 旧照片尺寸多小,时间久了,怕拿出相册后破碎,晏柠橙用拍照的方法一张张照下来,帮老爷子洗了新的大尺寸。 老爷子左手盘核桃,右手翻阅着黑白照片,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照片上的他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穿军装、抗步枪,周围一起的战友们同样年轻。 几十年风雨匆匆,照片上九成的人,都只能透过照片再见了。 晏柠橙倚门框看着这幕,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拍了下来。 老爷子今年九十八岁,枪林弹雨,半生戎马倥偬,这些年不知道收到多少旧友的讣告。 人到某个岁数时,能做的就只有送别。 雨霁月出星黯,林寻舟陪晏柠橙夜爬香山,帝都的夜景如银河星系横纵交错。 山间风凉,她被裹进林寻舟的长风衣外套里抱着,倏尔抬眸,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发问,“你其实知道杜冷丁是什么对吧?” “嗯。”隔了很久,林寻舟才给出回答,仿佛经历了深重的自我纠缠。 医用口服镇痛药,适用于各种剧烈疼痛。 晏柠橙抱他的手收得更紧,长睫轻颤,哽咽着讲,“我想多陪陪他,最近会多回帝都的。” 有些变故不由人接受不接受,近百岁的人,你再要他为了你的感受坚持一下,又能坚持多久呢? 弗如快快乐乐的陪着走完最后一程路。 “嗯。”林寻舟抚着她的脊背,温柔安慰,“我会尽可能陪你一起。” 晏柠橙把脑袋埋在他胸口,有水痕打湿衬衫,“你说哦,为什么人要有生老病死呢?” 林寻舟给不了她关于哲学意义上的答案,于是他诚恳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比桃桃晚走一阵子,帮你处理好一切的。” “快呸掉!”晏柠橙命令。 林寻舟嗤笑,连着呸了三次。 深夜的四合院静谧安静,晏柠橙抱着枕头摸去客房,推门、上床、盖被、动作一气呵成。 等林寻舟回身来床边看她时,还理直气壮地表示,“你没有锁门,所以我进来了,不行吗?” “求之不得。”林寻舟吻她额头。 白日里睡得多,夜里翻到是难眠的。 林寻舟在等着开跨国的视频会议,某只不听话的小猫咪凑过来挂到他身上时,被按到腿上趴着坐好。 “我等下要开会,得露脸,桃桃要不要下来?”他低头,看了眼双手环住自己脖颈,从猫咪形态换做无尾浣熊,挂在自己身上的晏柠橙。 晏柠橙摇头晃脑,她的心情不算好,又不能在老爷子面前表露出来,就把全部的娇气都用在林寻舟这里,“不想下去。” 边说边自觉的滑下去,在林寻舟怀里调整出个自己舒服。 林寻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单手把人抱起来,抬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会客沙发上,特地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防止会让自己宝贝儿入镜,又扯了条毛毯把人裹好。 在沙发上的好处是腿不用在虚空里耷拉着,而是能无所顾忌的伸直了,更舒服了。 晏柠橙趁着还没开始去扯他的顶扣,很没道理的抱怨,“为什么你都扣到最顶啊。” “不是某人说很喜欢?”林寻舟好笑得看她。 “什么嘛?”晏柠橙小小声抱怨,“明明认识你时候,你就系顶扣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风纪委员呢!” 林寻舟指尖挑着解开两颗,露出锋利性感的喉结,“因为认识你时候我才咽炎出院,医生让我注意防护,不知道是谁跟人说喜欢扣到顶扣的男孩子的。” “……”晏柠橙涨红了脸,“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林寻舟不以为意,“那就是你前任好友莫莫说了谎。” 晏柠橙无措地捂脸,不再言语,冥冥中许多事情都像是个圆圈,闭合连接到今天,她是画圈的人,也是站在圈中的那个人。 葱白般的手指勾缠上骨节分明的,半空里拉勾似的轻晃,没什么意味,只是无聊的夜里,喜欢与他接触而已。 林寻舟翘起大拇指,与她的拇指相贴近,这是港城拉钩契约的动作。 “不管怎么样,桃桃都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磨。 晏柠橙明白他想说什么,用力的点头。 哪怕是装,她也会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不辜负爷爷的希冀。 林寻舟的会议是全英文的,西装上半身笔挺,下半身被她所占据,跟没眼看,这个角度里,晏柠橙能看到流畅、呈现大钝角的下颌线,与凌厉的五官侧颜。 明灯落在水蓝的眸里,像是海上的粼粼月光,林寻舟只是感觉到怀里的异动,瞥了眼,便再难移开。 视频会议中的人连着喊了两次“lin”,他才回过神来继续。 会议的长度比晏柠橙想象中要久,内容也相对枯燥无聊许多,是接触不到的领域,确认过自己完全不会入镜后,晏柠橙就动了怀心思。 小猫咪的坏心眼儿多了去了! 软若无骨手指触碰到块垒分明的腹肌,林寻舟不动声色地抓握住她兴风作浪的手,放回原位,带着眼神警告。 晏柠橙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口型喊,“哥哥。” 林寻舟手机打字写备忘录给她:【不许闹了。】 体重一百零三斤,九十斤反骨的晏柠橙才不会乖巧听话,她动作娴熟的摸到某处,隔着西装布料戳了戳又收回。 林寻舟舔唇角,又写了句:【桃桃今晚都不准备睡觉,我看出来了。】 90七十六只桃校服play 晏柠橙早早掌握了撒娇嗲精最好命的技巧,四合院的隔音效果较为普通,林寻舟总会顾及、出于尊重放过她,不会要得太狠。 所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再陪我睡会儿。”女孩子眼神迷离的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哼唧着提出要求。 林寻舟心生出点儿柔软,又很快被她胡作非为的小手惹怒,拽着别到腰后咬耳警告,“还想睡就乖点儿。” “可是我很累哎。”清早的晏柠橙口齿不清,模糊里透着娇嗔的责怪。 压着火气轻吻怀中人的眉心,又觉得不够,向下挪了挪,吻落在鼻尖、又含住饱满粉嫩的唇瓣轻.吮缠.绵。 晏柠橙在这个深长的吻里睁开眼睛,距离很近,能看清林寻舟脸颊的细小绒毛,飘忽无定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昨夜肩头的咬痕上。 被抱着抵在光滑的大理石瓷砖面旁,只能依附于他,不肯出声,就咬着磨牙。 “疼吗?”晏柠橙心虚地问。 林寻舟低声笑,“不疼,下次还可以咬得更用力点儿。” “……”就不该心疼这个狗东西! 林寻舟比她先回港城处理事务,而晏柠橙住四合院里陪伴老爷子、吃石榴,时不时的跟朋友们小聚,更多的时候在完善自己的油画作品。 成品如同相片般完美的复刻了那个下午的光影。 老人手上的皮肤干瘪似橘皮,而黑白照片上的青年们意气风发。 参展前晏柠橙在画布前站了大半个晚上,为这幅画取名为《曾今》。 被林寻舟接回港城的那天,晏柠橙熬大夜,在他怀里睡,被哄着塞进睡袋,又在车后座四仰八叉的靠着他的肩膀睡,最后在私人飞机上重新回到柔软的床.褥里,揪住林寻舟要他陪自己补觉。 就这样睡了足足一路,却难得在飞机降落后得到了良好的休息,甚是清明,打开新闻就有她的名字。 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奖项公布。 油画组《曾今》金奖-晏柠橙 这是国内油画的最高奖项,重提笔不过月余,晏柠橙靠着自己的画技在向所有人证明: 我、晏柠橙、本该如此。 因为之前的事端,吃瓜群众们终于开始关注画坛,晏柠橙的名字再次涌上文娱热搜榜单前排,连带着还有多年前的旧报纸,其中一张是林寻舟盒子里存过的那一张,讲天才少女如何放弃油画的。 “你离我远点儿。”晏柠橙吐出咬到变形的吸管叮嘱林寻舟。 林寻舟挑眉,不解问,“怎么了?” “我要开始犯中二病啦。”晏柠橙粲然一笑,“接受了位属实记者姐姐的采访,等下要视频连线,所以让你先走开。” “行啊。”林寻舟戏谑地逗她,“成名后就忘了老公是吧?” 晏柠橙翘起脚冲他勾了勾手指,眸光流转,“喊女王大人。” “遵命。”林寻舟站直,顺着她的角色扮演话题说下去,“我会是您最忠诚的骑士。” 后话是在她耳畔低吟补充的,“下犯上,会把女王殿下草到哭的那一种。” “……”晏柠橙手足无措地推搡着他的胸.膛,赤脚踩地跑开躲进工作室,还没来得及抚着胸腔松口气,就发现跑路过程中忘记带了手机。 白.嫩的足尖.交错着踩来踩去,连着鼓足好几次勇气,才把门推开个小缝,藕白的手臂伸出去,挥舞着命令喊,“林寻舟!把我手机拿给我。” “听不见。”林寻舟绑架手机以令晏柠橙,“桃桃重喊吧。” 晏柠橙揉着鼻尖,不情不愿地念,“求求哥哥了。” 解救人质后的第一件事还是飞速落锁,林寻舟反手敲门,好笑地说,“桃桃还记得钥匙其实放在外面吗,你躲个什么劲?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儿代价来的。” 不听不听,桃桃念经。 **** 今天采访的记者叫向怀雪,第一次采访晏柠橙时。 向怀雪是刚考上北大的学生,帝都晚报的实习记者,晏柠橙还不到八岁。 现在晏柠橙二十五岁,十八年风霜雨雪过,纸媒衰败,向怀雪也早就不是记者,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这次真正的采访内容其实很短,在征得晏柠橙的同意后,向怀雪公众号自媒体的标题被命名为《十八年》。 开局就是几次采访相关,做了时间线关联,后缀了曾经的奖项。 2003年6月。晏柠橙七岁,金笔奖迄今为止最年幼的获得者。 “拿到金笔奖特等奖的路上,你付出了什么?” 蜜桃成熟時 第98节 ——“算不清的时间和情绪。” “会后悔吗?没有快乐的童年。” ——“我在其中,回答不了。” 2008年10月。晏柠橙十四岁,第四届全国美展油画组银奖,列宾美术学院考试通过,同年因过敏严重放弃入学资格,且放弃油画。 “作画对你来算什么?” ——“青春年少。” “我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所以后悔过学画吗?” ——“无悔” 2018年11月。晏柠橙二十五岁,第十三届全国美展油画组金奖,人气漫画家。 “中间有很多年,你画漫画,再提笔画布作画,有什么感想?”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被迫放弃油画那些年,有厌恶过学画吗?” ——“有自暴自弃过、有绝望难挨过、但是会画画真好啊,哪怕重活一次,我还是要说,会画画真好啊,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能付诸笔端变成永恒,我永远喜欢画画。” “最后一个问题,最近网上很多人表白桃桃,喊你老婆,你怎么看?” ——“别、别乱喊,我是有家室的人,@林寻舟有人喊我老婆哎。” 很真诚可爱的采访稿,向怀雪挑拣了无关于晏柠橙显示生活,只有关于作画的生平撰稿,当天发出一小时后,阅览量就破了十万。 而晏柠橙本人全然不知情,她正在迎接狂风暴雨的洗礼。 林寻舟闲来无事去帮她收拾东西,从衣帽间里翻找出套熟悉的高中校服。 私立贵族学校的校服漂亮优雅,尺码是按照个人订制的,没有固定的购入校服时间,随时可以预订。 晏柠橙原本翻找出来是因为准备画点儿校园,自己穿好再诓骗林寻舟换高中校服找找感觉的,只是在帝都住久、回来又忙,干脆忘掉了这茬事。 出屋后就看到林寻舟大马金刀地坐在落地窗前躺椅上,青白的烟雾拢着清隽凌厉的五官,手边放着校服套装。 “哥哥?”她有点儿无措地轻声唤他。 林寻舟掀眼皮,深邃的黑眸如潭幽深的湖泊,倒映出她娇俏的芙蓉面,他没有回应,神色亦没什么多余的变动。 就像是……在生气自己的跑开和锁门? 晏柠橙拿不准成,只好又立在原处乖巧的喊了声哥哥,手指抓到他的衣角,被林寻舟慢条斯理地扯出去。 “我错了嘛。”她从善如流地道歉,长睫颤.动,如蝴蝶的羽翼,“下次再也不跑开了。” 林寻舟仍旧是那副泰然不动的模样,喉结滚动,吞吐着徐徐烟雾。 晏柠橙背着手在他周围绕了两圈,福至心灵般得想到了哄人的“方式”。 她消失在林寻舟的视线里,同时带走了他手边那套校服,随着年岁增长和林寻舟日以继夜的揉.捏,月匈线丰.满了不止一个度,曾经的校服被撑得鼓鼓.囊囊,纽扣扣了好几次才勉强的扣好。 镜子中的少女眉目含笑,双马尾随着动作轻摇曳。 “现在和十五岁,也没什么太多的变化吧?”晏柠橙边调整着领结,边嘟哝道。 她在推开门的瞬间,被极大的力道攥住手腕反剪着巨高过头顶,温热的吻落在内腕静脉的位置,酥.痒顺着血液流淌奔腾向四肢百骸。 “哥哥?”晏柠橙恍然地喊他,下一刻唇被含住。 林寻舟吻得很凶,仿佛是在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必须触碰检查过每一寸才肯罢休。 狡黠的月光漫散到脚边,蕾.丝布料顺着膝盖掉落在地,百褶裙摆彻底失去了遮挡的意义,林寻舟沙哑含欲的嗓音透过来,“桃桃其实很喜欢吧,不然怎么弄的我满手都是?” 两只水蜜桃被按在墙面压扁,痒得惊人,晏柠橙细弱的抱怨,“难受。” “哪里难受?”林寻舟的动作没有停止,“这里不舒服?” 全部进入时深的连灵魂都被刺.穿,晏柠橙被弄得发不出任何声响,耳侧是夸赞,“都吃进去了,桃桃真棒。” 人就是很不经夸的,尤其是被心爱的人夸,晏柠橙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听了很久的浑话,包括且不限于,“早就想这样草你了,现在当然要尽兴了。” 尽兴的不只有林寻舟,但体力不支的只有晏柠橙。 她握在怀抱里平复半晌呼吸,刚刚洗过澡,水汽蒸发后肌.肤变面变凉,再次贴近时下意识地想躲避开来,怕冷,也怕再来一次。 “不弄了,乖。”林寻舟温声细语的哄着人,把小猫咪圈进被褥里。 虽然在这种事情上用不到她发力,可还是累得,只是还没到平时睡觉的点,就睁着眼安静的躺在他身侧,回忆起刚才的话,脸颊再度烧得发烫。 彼此面对面侧卧着,视线描摹着对方的五官,林寻舟的神色里能窥见几分事.后的餍.足,晏柠橙无法克制的因此动容。 是她的。 全都是因为她,渴.求从来非单向。 林寻舟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狭长的眼尾蕴着笑,对上湿漉漉的水蓝眸子,女孩子求.饶的时候反而让人兽.性大发,就好像是完全被掌握在怀里的猫,不欺负到喵喵喵摸舒服,很难让她脱手。 “疼吗?”林寻舟吻上她肩颈吮出的草莓印。 泠冽的东方木质调和椰奶的香甜交.融在一起,黏.腻的分不开,晏柠橙的呼吸又开始乱了起来,太近了。 林寻舟似是而非地笑了声,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安.抚,亲吻过带着水汽的睫毛,“桃桃乖。” 情话惹人耳热,晏柠橙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林寻舟的手掌顺入她的指缝,以十指紧扣的姿势抱好人,安抚道,“桃桃乖。” “我不困。”晏柠橙小小声地抱怨起自己的作息。 这样的夜晚,似乎除开睡觉和看着他外,再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做了。 公寓买在山顶最高的位置,只拉了薄薄的纱帘,明亮的月光如水般澄澈地漾进来,她有须臾的失神。 ——为了林寻舟那句“早就想这样了”。 其实还是会有心酸和难过的,十几岁的时候为什么没能在一起呢?明明都是互相喜欢的呀。 那现在就该是交往十周年了吧? “在想什么?”林寻舟温润问。 晏柠橙又往他身上贴了贴,含混讲,“想为什么没早点儿跟你在一起。” “那回头都补给桃桃,现在不要分神,只想我就好。” 今宵共我同沉沦。 91七十七只桃重回高中。 晏柠橙来回做了许多个沤珠槿艳的梦,记忆如同闪回般的在脑海中掠过,被人为的刻画上圆满的结局。 因此快自然醒的那一刻,还被绮丽的梦境拽着又回到万花筒般的漩涡里面。 有明显的感觉到温热的吻落在额头,清越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宠溺地哄,“再睡一会儿吗?” 梦境和现实有须臾的交融,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水蓝的眼眸望到浮雕的天花板。 厚重的窗帘布没有拉开,难分清时间门的早晚,林寻舟的怀抱不在,让晏柠橙轻易判断出该是早晨。 藕白的手臂伸出被褥,胡乱的摸索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昨夜叫太大声的喉咙被流水润过,舒服了许多。 晏柠橙挺直身体坐起来,双手背到肩颈后,拉伸着僵硬的骨架,腰腹还有隐约的酸胀不适感。 林寻舟狗东西! 她想了想,又滑进了被子里,左右翻滚将自己裹成茧装,阖眸再睡起了回笼觉。 睡得不算太实,清洌的薄荷味又席卷而来后,晏柠橙昂起头咬到林寻舟的喉结“泄愤”。 “吵醒你了?”林寻舟揉着她的后脑沙哑问。 “没。”晏柠橙懒洋洋地应,“原本就醒了,再眯会儿而已。” 于是就那么抱着,贴的密不可分。 还差几天就十二月的,夜里天凉要考虑开空调的时节,另个人的体温熨贴的烫过来,刚刚好。 瘦长的手指勾挑起长卷发,丝丝缕缕的绕着指,垂坠又被挑起。 晏柠橙前阵子身份证到期补拍,发色过浅不能拍,也厌恶了发根处长出来的黑发,干脆直接染了头纯黑色的。 手感很好,绸缎般顺滑。 “梦到了些什么?”林寻舟倏然发问。 “嗯?”晏柠橙把脑袋埋在他胸.口,慵懒地哼了下,总不好说梦到了年少错过的片段都圆满吧? 发顶传来很轻的一声笑,林寻舟悠悠讲,“桃桃知道自己会说梦话吗?” “……”晏柠橙不懂,她大为震惊,第一反应是那某些做春.梦的时刻岂不是都被听到!? 她小声问询,“我都说过什么呀?” 林寻舟如数家珍般回,“林寻舟、狗东西、不要了、你混球!” 早知道就不问了。 “我就没说过点儿好的?”晏柠橙深呼吸,确认道。 林寻舟带着薄茧的手指触到她的后颈,轻重得当的按着,“有吧,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毫无逻辑的梦呓,听了很久都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 因为某些生理性原因,一起躺下时,晏柠橙总是比他先睡后醒,故此没听过林寻舟的梦话,有点儿不服气。 晏柠橙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昂起脑袋问,“那你有梦到我吗?” 林寻舟好笑的睨她,“我哪天没有梦到桃桃呢?” 相处久了真就是习惯成自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晏柠橙熬夜画画晚上床,也总会被熟睡中的林寻舟揽进怀抱里,每日彻底睡醒时,总还是跟现在这样被他抱着的。 不过夜里时柔和诱人的东方木质调,清晨是洗发露的泠冽薄荷味。 “再躺会儿?早上想吃什么?”林寻舟温润问。 晏柠橙回忆起冰箱里的各类杂蔬,舔了舔唇角,“酸辣汤和……水煎包?” 从喂什么吃什么,到学会点菜把自己当成公主殿下,林寻舟喜欢自己娇惯出来的脾气秉性,是别人都见不到的。 身侧的温度消失了,晏柠橙瘫回饼状,又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才挣扎起来。 余光里扫到封黑底金字的信封,安静的躺在手边床头柜的位置上。 蜜桃成熟時 第99节 她怔然,捏起来看到信封的正面,是手绘的邮戳,下面标注了“寄信日期”。 2011年10月12日。 寄信人:林寻舟 厚窗帘已经被拉开,清晨明媚的日光透过薄纱,扬洒了晏柠橙满身,笼出圈浅金色的光晕。 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取出信纸,手掌中沉甸甸的,她因期待而开始颤栗。 [t:晏柠橙 这份信如果会对你造成哪怕一丝困扰的话,直接扔掉就好了。 去年第一次见你,就莫名的心悸不已,我以为是因为惊艳的脸,克制后会停下,实际完全没有。 这一年里我有无数次看向你的瞬间门,因为你走得晚,才开始在放学后打篮球,每个你路过操场的瞬间门,我的呼吸都停滞。 意识到自己手段卑劣也想靠近,是在同伞下山的那天,我其实带了伞,只是你问的那一刻,我撒了谎…… 原本是想在你生日时送出的,但无果。 这封信除了示爱以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等你想交往的时候,能预先考虑我一下吗?] 是封情书。 十几岁的林寻舟有他的倨傲和坦率,是直戳心灵的表白方式。 许多事是我做,我都认的,也给到了足够的空间门,现在不想恋爱就等到你想,造成困扰就扔掉算了。 晏柠橙蓦地明白了林寻舟误会自己扔掉后的寂寥与落寞是因何而来。 他曾以为自己看到过的。 翻身下床朝着厨房跑过去,林寻舟正把切细丝的食材往汤中倒,后腰被紧紧的箍住,哭笑不得地劝,“小心点儿,别烫到你。” “不管。”晏柠橙撒娇,“就要抱,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林寻舟再顾不得每种食材应该煮的时间门,一股脑儿的扔进锅里,半回眸看向女孩子,无可奈何讲,“我不会跑,地上凉,先穿鞋。” “要你抱,不然不穿。”晏柠橙在威胁林寻舟这方面修炼的炉火纯青,如愿被无尾熊般搂起来带回卧室。 不情不愿地趿上毛绒兔子拖鞋,再回厨房赶在了酸辣汤溢锅前侥幸拯救。 林寻舟此前没有过中式白案的经验,手边的pad还没关掉,屏幕上是教学如何包出完美褶皱的做饭教程。 晏柠橙帮忙取碗碟,乖顺的坐在餐桌前等饭时,还翻来覆去的看这封迟到的情书。 真没几行字,都快背下来了,却还是不肯松手。 经过二次醒发的包子胖嘟嘟的挤进锅中,热锅凉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寻舟确认底部金黄后加入了勾芡好的水淀粉静候食物的变化,回身就看到了双手举着情书端详的小家伙。 “真就那么好看?”林寻舟漫不经心地问。 晏柠橙软甜回,“是啊,这还是我人生里第一次收到情书呢,当然要多看看。” “……”林寻舟耸肩,“所以等下要不要玩点儿别的?” 晏柠橙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对我做什么?” 林寻舟挑眉,“这光天化日的,我还没到白日宣淫的地步吧?” 到没到你自己心里真不清楚吗!晏柠橙将信收回信封里,托腮仰头看他,“那你说吧。” “等下要回高中吗?” ——“哎?” “我的意思是,要穿校服回去吗,把那些年里,想对对方做的事情,统统补齐补全。” 有些事情在当时的年岁和身份里做不出、也做不了。 就比如说晏柠橙路过篮球场看到林寻舟投三分球时想冲过去抱抱他、看到他撩起腹肌擦汗露出清瘦、线条分明的腹肌时想把手掌覆上去摩挲感受一下。 现在反而什么都能做了。 晏柠橙雀跃的心情很快被理智冲淡,“学校可以随便进吗?” “只要桃桃想,剩下的我来安排。”林寻舟慢条斯理地捡出水煎包,他第一次做,外形倒是有十分的相似,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酸辣汤中放了足量的胡椒和醋,香菇、午餐肉、胡萝卜和包菜切丝,鸡蛋大成大片的鸡蛋花,一口顺下去,胃口大开。 水煎包是牛肉圆葱馅的,皮脆馅多汁,唯一的缺点就是险些烫到晏柠橙。 “呼~呼。”晏柠橙以手作扇,扇着口中的热气。 林寻舟蹙眉给她递冰水,持刀把剩下的水煎包都切成两半放凉。 “我们要不要穿校服呀?”晏柠橙忽然想到什么,又娇嗔着抱怨,“我的校服还能穿吗?” 某人撕东西的水平真是离谱。 **** 画完妆、扎高马尾穿好校服的晏柠橙看向身后白衬衫黑西裤一丝不苟扣到顶扣的林寻舟,粲然问,“你不会是蓄谋已久吧?” 否则怎么可能以这样的速度洗完衣服烘干熨烫好? “就算是。”林寻舟锁上手机,理直气壮反问,“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她喜欢极了。 时隔多年再回读了四年书的中学母校,半山腰的建筑群经年未改,巍峨壮阔依然。 门口的保安亭中传出咿咿呀呀的粤剧,放得还是白雪香的《帝女花之香夭》。 林寻舟熟稔的跟保安沟通过后,两人被放进了校园。 港城在改制前中学七年制,几乎不换教室,他们俩的教室在三楼正中央处,秋冬日太阳低,白日里总要拉遮光帘才好。 换了崭新的塑料桌椅,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那时晏柠橙坐窗边,林寻舟就坐在她前桌。 睁眼又闭眼,仿佛这一年还是二零一一年。 是十六岁的晏柠橙和十七岁的林寻舟。 晏柠橙沿着旧日的痕迹坐下,林寻舟则顺势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下一刻他回身、展臂、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压着人凑过来,唇角蜻蜓点水的落下吻。 一触即离。 “哎?”晏柠橙后知后觉地发出疑问词。 林寻舟又凑近,鼻尖相贴,“我们不是来弥补曾经没做过的事情吗?我年少时有过很多回眸的瞬间门,都想这样亲你。” 清淡、无关□□的吻。 付诸在每个与你对视的瞬间门里。 “这样。”晏柠橙了然,命令道,“那你转回去。” 林寻舟颔首照做,下一瞬感觉到指尖在脊背写字描摹的触感,喉咙干涩。 “你知道吗?”晏柠橙慢吞吞地写字自己的名字呢喃,“你的脊背超好看的,衬衫经常掩盖不住反骨的凸起棱痕,我总是想摸上一下。” “就不想骑在我头上做点儿什么?”林寻舟没回头,由着她随意作乱,开腔逗弄。 晏柠橙震怒,反复强调道,“我今晚不会再骑任何东西了!我不会!” 林寻舟轻描淡写地反驳,“我说的是作威作福那个骑,桃桃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晏柠橙满脑子都是些不该有的黄.色废料,或许女孩子在某个方面成熟早些,总之一些少女时代夹住被角的时刻,总是林寻舟的身影出现在幻想里的。 犹然记得“扔情书”的那天,自己扎了丸子头,晏柠橙进卫生间门重绑,出来时,林寻舟正凭栏抽烟,姿态慵懒,漂亮的腕骨恣意垂放,青白烟雾袅袅飘散。 正赶上大片的云朵遮天蔽日,风推着云渐渐散开,金光又铺满整个走廊。 晏柠橙甩干净手上的水,发了会儿呆,才放慢脚步朝他走过去。 岁月从不败美人,林寻舟这张脸如旧的精致清冷,只是现在的晏柠橙不会在擦肩掠过他了,她停在林寻舟身旁,伸出手,冲他讨要根烟。 打火机蹿出的火苗烧得璀璨艳丽。 晏柠橙咬着烟略过火,偏要去借林寻舟咬的那根火,点了几次都没燃起来,干脆放弃塞给他,“我不抽了,还你。” “所以你当年其实就想骗我根烟啊?”林寻舟耸肩乐了。 倒也不是。 “我那时候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你相当寂寥落寞,所以想跟你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那现在呢?” “如此良辰美景,当然是拉你的手问你烦心什么了?” 林寻舟玩世不恭地笑笑,“我家宝贝儿说不想骑我了,我在想怎么解决。” 晏柠橙握拳去打他,“你正经点儿不行吗!” “诺。”林寻舟又摸出封情书给她,“备用版。” 晏柠橙好奇地拆开来,发现和早上那封内容所差无几,只是纸质摸起来更陈旧了些,狐疑问,“你到底写过多少封?” 林寻舟徐徐吐出烟圈,“记不清了,送出去的、没送出去的,其实那天我在这儿抽烟就是想,如果你喊我一声,我就再送一封,没写可以扔的情书来着,总要赌一赌的。” 那些错过的时刻里,有他准备过一切。 晏柠橙从前读王鼎钧先生的回忆录,少年时不理解,现在深以为然:人活着,好比打开一架摄像机,少年时底片感光,不曾显影,一直储存着,随着年齿增长,一张一张洗出来。 人是没办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的。 她踮脚,得到一个满是尼古丁气息的热吻。 林寻舟掐了烟,忽然拉起她开始狂奔,港城没有冬季,风确是不小的,裙摆翩跹,被吹拂的衬衫勾勒出腰线。 晏柠橙被牵着跑动,不挣扎,也不问去处归途。 只要是跟林寻舟一起,她愿意去到任何地方。 迈进礼堂的瞬间门还是有被惊讶到,观众席上无人,但舞台上亮着追光灯,布置与记忆中的舞台剧如出一辙。 “能邀请我的公主殿下陪我演出吗?”林寻舟望向她。 自然可以。 真丝眼罩再度覆上,温热的吻落下,辗转齿冠,逐渐深入。 蜜桃成熟時 第100节 耳侧是隐忍克制的嗓音,“我那时想过很多次,反正是在棺木里,不会有人看到,如果我真的趁桃之危亲下去会怎样?” 不怎么样,大概就是会早恋,被请家长,然后坚决不分手,成就一段佳话。 晏柠橙的手指顺入坚硬的发茬,压着林寻舟加深了这个吻。 接下来他们在操场追逐打闹,有如愿触.摸到腹肌,小卖铺现在实行自助式结账,没有校园卡的晏柠橙放了两倍的现金致歉,挽着手顺操场走圈,讲自己的小心思。 祸从口出不外如是。 等晏柠橙反应过来时,已经暴.露了自己喜欢dirty talk的原因。 林寻舟饶有趣味地盯着她,手指捻着耳垂讲,“那今晚就试试的。” 92七十八只桃销魂绵延。 喜欢dirtytalk的原因实在很难说出口来,可又招架不住林寻舟的攻势,最后无可奈何的承认下来。 少年时代的林寻舟很喜欢打球,有时不在放学后,而在午休时班级的篮球赛事上。 每次他反手扣分球,全场喝彩时,晏柠橙总在其中。 “我无意在卫生间里听到两个女孩子讨论漫画的内容,她们说、她们说。”晏柠橙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闭着眼睛一股脑儿的吐露出来,“说我全程带了林寻舟,学生会长在办公室里,扣子到顶扣,然后卷皮带抽……还骂我。” 买来的冰可乐贴到涨红的脸颊用以“降温”,林寻舟似是而非的引导着,“然后呢?” 同一个被窝儿睡不出来两种人,彼此都太过了解。 晏柠橙仍旧闭着眼睛不敢望向他,日光泼洒在明艳漂亮的脸上,渡了层薄薄的光晕,林寻舟忍不住挪开冰可乐换自己的唇吻过去。 “你还记得吗?”纤长卷翘的睫毛扫过肌肤,酥酥.麻麻,晏柠橙眸中水色潋滟,“有一回,我无意间围观了你打架。” 林寻舟不假思索地点头,显然也是记得的。 只不过旧事换个人来叙述,就变成了另一面。 晏柠橙口里的那天,是鬼使神差地绕道小巷,又鬼迷心窍的在退避舍走回大路和看林寻舟打完再借过间选择后者。 她是世俗意义上的乖乖女,绝不将任何事情诉诸武.力解决,亦不明了人在观战喜欢的男孩子打架时究竟该做些什么事。 只是眉目宁定,没有半分惧色的立在哪里,直到林寻舟扭过头,掀眼皮看向她。 有些记忆始终历久弥新,恍惚多年,晏柠橙还记得那天清泠泠的月色为林寻舟桀骜凌厉眉眼中渡了层寒霜。 她沉着冷静地夸,“好看的。” 林寻舟嗤笑了声,拎着被打那方靠边,给她让出通路。 擦肩而过时嗅到身上泠冽的薄荷香气,贯.穿了自己整个少女时代。 “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在听到别人谈论你后,莫名其妙的做了个梦。”晏柠橙长吁一口气,终于袒露心迹。 林寻舟却没有放过的意思,继续追问,“梦到了什么?” 晏柠橙捂脸转头想跑开,却被林寻舟眼疾手快地圈回怀里质问,“说啊。” 磁性低沉又悦耳,仿佛是塞壬的咒语,难以回绝。 少女时代梦境中的一切都已经在现实里上演过,无论是对折的皮带,还是被扼后颈扭过头接吻,都实现的更为过分荒唐,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可还是变得一发不可收。 手掌抵到卫生间的瓷砖上时,晏柠橙还后知后觉的没有反过劲儿来,挣扎着辩解,“我明明都说了呀!” 林寻舟探到满掌的黏.腻,慢条斯理地扯着衬衫领口,说自己角度的那场单方面殴打。 那人是别班的,篮球打得还不错,偶尔凑在一起打球。 偏巧不巧的是当天晏柠橙举着可爱多路过时,对方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这月匈、这腿、真他妈的好看,想上。” 所以他动手时问对方,“好看吗?” 结果被脱线少女晏柠橙又夸回来,说自己打得挺好看。 “……”听完事态真相的晏柠橙陷入沉默,顿了半晌才发问,“然后呢?” 林寻舟嗤笑,“我跟他一个想法,桃桃说呢?” 唇齿颤.栗难吐出两个字的浑话,行动会证明所有事情,是从未想过的时间和地点里,疯狂造作,秘密花园下起了暴雨。 晏柠橙的校服被推高弄脏,日光透过窗照进来,影子打在墙面上纠.缠不清。 她像是只充满水的气球,被掐.捏的酸.软涨.痛,又乐在其中。 最后晏柠橙是被抱着出校门的,脑袋埋在林寻舟的颈窝里用力咬着磨牙,小声抱怨着他是“狗东西”。 人都是这样的,做的时候自己乐在其中,享受完了开始返水。 林寻舟早习惯了她的翻脸不认人,由着捶打抱怨,等回家继续在浴室饱餐一顿找回场子。 晚餐去繁就简的吃烧烤,雪花纹路的牛肉下锅后“滋滋啦啦”地跳起舞来,晏柠橙裹在毛毯里打着哈欠喂食。 某位不做人的整个下午来次,体力不支的晏柠橙表示严厉的……口头谴责! 毕竟做得时候自己也有舒服,乐在其中。 牛肉油脂分部得当,肉.感软.嫩,带着股奶香,驱散了午后的劳累。 晏柠橙全程手都没抬半下,被喂了八分饱,剩下的肉和海鲜剪碎后加了隔夜的米饭和海苔碎芝麻拌匀炒制。 米饭吸附了食材的香气,又裹了层拉丝的芝士,口感丰富多彩。 “我真吃不下了。”晏柠橙咀嚼完满满一大勺炒饭后摇晃着脑袋回绝又要喂过来的林寻舟。 **** 晏柠橙的身体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因为不怎么出门,很少被流感之类的传.染病袭击,这次却因为debuff叠加起来病倒。 她跟好友约去广城看漫展,结束时淋过雨,温差又大,赶上经期头一天,病来如山倒。 喉咙里似乎有根绒毛,喝水和吞.咽都刮.蹭着喉管,难挨极了。 “咳咳咳咳。”咳嗽不止,难受得打紧儿,佝偻成虾米状才勉强舒适一点儿。 林寻舟小跑着进屋,又为她调整枕头的布局,力图让她能躺得舒服些。 清凉的含片被喂进口中,薄荷熊胆有短暂的麻痹感,能延缓刀片刮嗓的痛楚,晏柠橙脑袋上贴着冰凉的退烧贴,软若无骨得被半搂着哄,“等会儿再睡,吃点儿东西喝了药再睡,我陪你。” “好难受呀。”晏柠橙吞吐出全句,咳得呛出泪,眼眶都是红的。 她习惯了把脆弱易碎的部分通通摆到林寻舟眼前,将自己的感受倾倒。 亲密关系能拯救一切。 林寻舟眉头打褶,心疼回,“我知道,会好起来的,桃桃乖。” 清粥小菜也下了十足的功夫,白粥熬得绵密顺滑,黄瓜斜切的薄如蝉翼,加一点儿盐挤出水分,不再放任何调料,清香好吃。 被哄着勉强吞下小半碗白粥,退烧药的催眠作用终于显现,晏柠橙窝在他的怀抱里听故事,伴随着悦耳的嗓音沉沉睡去。 梦里有年幼时的大雨,也有突兀撑伞出现的林寻舟。 每一个让晏柠橙困扰过的雨天,都出现了年龄对等的林寻舟,她被扩进伞下,风雨退却不沾身。 睡得不算安稳。 睁眼闭眼多少次,林寻舟都在身边,仿佛从没有离开过。 大概是生理期的缘故,退烧后感冒也被拉得无限长,体力不支和嗓子疼是常态,快赶上年底,林寻舟的工作多脱不开身,可还是会趁着午休特地回来一趟。 常常不在床上躺着而在画室画画的晏柠橙会被抓包不好好休息,倒没什么脾气责怪她,只是在当天下午找人多送来了几个电暖炉安装进画室。 晏柠橙也不明白是不是人在病中时尤其思绪纷乱,删除创作,总之自己的产能高了不止一倍。 病了大半个月,完成了四幅油画和次漫画的更新。 产能高得编辑海海以为她明年要去度蜜月休婚假准备请长假。 “你会不会生我气啊?”晏柠橙枕着林寻舟的腹.肌被投喂切块的雪梨,把玩着他的手指明知故问。 林寻舟又塞了块到她嘴里,无可奈何回,“不会,我根本没能力生你气。” “哎?”晏柠橙含混发出个疑问词。 虽然从前也是被照顾的对象,但最近明显更过分了些,林寻舟无限顾及她的情绪,几乎包揽了除开画画外的所有事情,更不忍心碰她。 总是晏柠橙搂搂抱抱蹭.蹭,自己舒服了就在怀里找个地方睡觉,甩手掌柜做得飞起,徒留他自己浴室冷水澡解决。 林寻舟拿自己柔弱不能自理、但能画画的对象全无办法,除了宠着还是宠着。 “我开始觉得身体没完全好透,画画可能会加重你的病情。”林寻舟揉她的脑袋幽幽道,“转念又觉得没必要阻止你,如果做不了桃桃喜欢的事情,不开心的话,反而好的更慢了吧。” “唔。”晏柠橙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昂首去揽林寻舟的脖子索吻,嘟哝着,“哥哥怎么这么好呀?” 林寻舟托着她的后脑亲得缠.绵,“因为爱你。” 病好后这话就换了! 大半个月没碰她,可不是开玩笑的。 起初还行,毕竟食色性也,人之大欲,渴求没有单向这样一说。 但是……天十几次是不是就有点儿太过了? “哥哥。”晏柠橙娇嗔着被撞碎的话,终于喊出这句请求,“能停一停吗?” 林寻舟没回她,动作表示了一切,手指在打转,让销.魂到极致的感觉绵.延的更长,余味不绝。 “我、我真的好累啊。”流水顺过肌肤,晏柠橙哭腔恳求道。 怀中人像是个被镀了红痕的瓷娃娃,林寻舟看得眼热,又挺.腰把自己埋.送进去,咬耳哄着,“乖,最后一次,这个月不再做了。” “一、一言为定。”晏柠橙承受着,心说可算是能歇会儿,哪怕没力气也努力配合到结束。 被裹着浴袍抱出来吹头,发丝随着热风飞舞,落地窗外忽然有璀璨的烟花炸裂开来,晏柠橙还没反应过来些什么。 厚重的新年钟声就响彻天际。 “林寻舟!”晏柠橙磨牙,回眸气鼓鼓地讲,“这就下个月了!!” 林寻舟好整以暇地顺着发丝,餍足回,“是啊,怎么了呢,桃桃不是答应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晏柠橙哑然无语,这人怎么八百个心眼都用在这种事情上了啊! **** 林寻舟最近的穿搭从衬衫顶扣换到了回家打赤膊,晏柠橙百思不得其解。 蜜桃成熟時 第101节 虽说八块腹.肌线条流畅,这属于男菩萨行为,但是现在是一月。 虽说家里特别铺设了地暖,可也没气温高到这个程度? 晏柠橙百思不得其解,有几次余光跟着他跑,无法专心打游戏或者聊天,命令他穿上,得到了“不想穿、热”的回应。 然而明明她贴过去时候,体温也没有多高? 晏柠橙忍了好几天,还是在自己收拾行李前往帝都前问出了心头的疑惑,“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不是桃桃说喜欢的吗?”林寻舟正在厨房给她捣鼓蜜桃奶冻,底层的蜜桃果酱是他亲手熬得,某只布偶猫来不及吃完,干脆都做成奶冻给她打包带回帝都。 晏柠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喜欢什么了?” 林寻舟把甜牛奶塞到她掌心中,勾唇提醒道,“那我帮你回忆回忆,有只小猫咪病中睡不着觉,刷微博,在某个条漫下说了什么来着?太太多产点儿这种粮,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晏柠橙蓦地想起了他口中的那副条漫,讲的是姐狗cp,弟弟不喊姐,多少非常野,成天在家不穿上衣晃荡。 她踮着脚去捂林寻舟的嘴,禁止他继续再讲下去了。 什么人能无差别吃纸片人的醋哦! “我没有很喜欢!真没有很喜欢!”晏柠橙反复强调,“我看漫画和小说动漫百无禁忌,不代表我现实也很喜欢好吗!” 林寻舟扬眉,“是吗?我怎么看桃桃很喜欢,眼睛都黏在这儿呢?” “……”晏柠橙清嗓子,正色讲,“我不是、我没有、我、晏柠橙、正经桃。” “啧啧啧。”林寻舟咂舌,把抚到自己胸.肌的小手扒拉下去,“桃桃说话时候如果没摸着,可信度还能高点儿。” “现在很低吗?” ——“桃桃说呢?” 晏柠橙收回手,换了唇贴敷上去,小别之前先胜新婚,也没什么毛病。 她在清早收到了获得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的消息,犹如在梦中。 这是全世界绘画界的最高奖项,无数画家的梦想,被称为绘画界的诺贝尔奖。[1] 晏柠橙幼年时代的梦想,到二十六岁这一年,终于实现。 **** 帝都的冬日萧索干冷,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过后,四合院里枯木寂寥。 晏柠橙拥着暖裘在院子里烧暖炉,炭火烧得通红,上面放着红薯和土豆炙烤。 老爷子最近的精神状态明显不胜从前,爷孙俩会在日光明媚的正午坐在院子里。 有时是聊天,有时是下棋。 近百岁的年纪,思绪跟不上口头的表述,老爷子说得温吞而慢,晏柠橙也不急,沏杯暖茶捧着听了个完全。 有的故事来来回回听过许多次,只是这次不在疑惑的问“为什么”了。 讲起某段行军,一夜辗转多地,睡在草垛里,天空打起照明弹,地面上的人开始转移。 年幼的晏柠橙听这段时总会发出稚嫩的疑问,“为什么要打照明弹呀,那不就是告诉地面上的人,天使有敌人吗?” 老爷子总是被她问的无言以对。 长大后才理解,现代人的思维不能衡量几十年前的战.争。 “我这一生啊,不负国,唯独负家……你奶奶跟我是包办婚姻,十四五岁就认识,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有一回你奶奶听说我回路过,带着东西在路边等了我天,但其实行军路线更改,我们不路过哪儿了。” 又说起夭折的大女儿,这段旧事晏柠橙生平第一次听过,奶奶逝世时她还小,无人跟小孩子讲,斯人已矣,后来又没什么提及的必要了。 “我很想念她。”老爷子摩挲着钱夹里的照片,缓缓道,“如果当时我在的话,可能你大姑就不会夭折,算了算了,俱往矣。” 很多故事讲到最后,总是以算了做终结。 人生百年,过得去的,过不去的,到最后都是算了。 他们以血肉之躯换来了新的纪年,起码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晏柠橙,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 鹦鹉的笼子加了棉花,冬日里懒得开嗓,放出笼也只是扑腾两下就回到温暖的窝里,叽叽喳喳的念叨着什么。 胡同口卖炒货的多,瓜子和花生是晏柠橙的最爱,忍痛分鹦鹉一丢丢,愣是教学会了“桃桃超可爱”和“林寻舟大混球”。 老爷子乐呵呵地看着晏柠橙跟小鹦鹉闹腾,打电话问林寻舟什么时候来把他家“猫咪”领回去。 林寻舟人来了,但是不光没领走晏柠橙,还一起住了下来。 一月各种颁奖活动多,乔卿久人忙,晏柠橙顺势接了她的嗲精金渐层来家里住,四合院里多了人气,好不热闹。 也常邀请朋友们来院里烧烤,她的发小们多是老爷子看着长大的,都认识。 宋知非从自家“非常烤”直接打包的食材,什么都不用准备,烤制由工具人林寻舟、薄幸们来,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从限量版包包,到过两天我出去旅游,我家小金毛托付给谁,百无禁忌,好不快活。 老爷子走在个落雪的清晨,后来晏柠橙无数次回忆起那个清晨,都觉得内心无比宁静。 这段时间里她几乎听完了爷爷一生的故事,记下了能记得的所有,在脑海和笔下描摹出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 老爷子或许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是个顶好的爷爷,甚至宽容的没有说过,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晏柠橙举办婚礼这种话,什么都随她。 清晨吃过早饭后,爷爷说自己有点儿累,回去躺会儿。 他换了军.装,躺下,与世长辞,享年九十九岁。 整个世纪的风霜雨雪擦身而过,终是到了尽头。 那天帝都下了场罕见的大雪,鹅毛般将整个帝都银装素裹。 快至新年,按照老爷子的心愿,诸事从简。 晏柠橙坐在窗前整理遗物,翻看到爷爷的电话本。 扉页有日历,显示是02年开始用的。 许多页面都标注了某年某月某日,病故。 尾页翻开来写着: 2003年9月3日,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吾妻意外逝世,孙女八岁生日。 另外覆了首自己写得藏头诗。 不觉泪已盈满面,蹭了林寻舟满怀。 爷爷出殡时暴雪洋洋洒洒,有只布谷鸟落在晏柠橙肩头“布谷、布谷”的叫个不停。 晏柠橙昂头,望向杜鹃鸟,恍惚间回忆起小时候,她坐在石榴树下,爷爷教自己背诗。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年幼的她问是什么意思,爷爷解释说,“杜鹃就是布谷鸟,有一天布谷鸟出现了,就是逝去的人回来看你了。” 鼻尖登时酸涩难耐,再回头,父母并肩挽着手,眉目哀愁,吵过闹过分手过,互相换过人,到最后还是十指紧扣,送别了至亲一程又一程。 晏柠橙弯下腰,双膝跪在团垫上,用手指融开积雪,在爷爷奶奶的墓碑前写下首小诗。 我彷徨了多少年,多少月? 总有事物会长存, 不像葡萄, 不像鲜花, 不像微薄的雪。[2] 总有事物会长存。 鹦鹉跟鱼被寄养给了林寻舟的奶奶,四合院的钥匙给乔卿久与萧恕都配了一把,两个人回家时会帮忙打理一二。 春节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而迟来,爆竹声中一岁除。 小雪迎头飘落时,晏柠橙和朋友们聚在自己设计的宅院里打麻将吃火锅。 高大的树木挡风能力绝伦,周遭绕了加热的暖炉,平时围炉煮茶,饿了直接换网烤肉,边打边涮肉吃串,自动加温的麻将桌带了保温层,半指手套打,风度乐趣都兼顾到。 五好友成群,各玩各的,麻将、围棋、扑克牌。 另有应长乐这种数学小天才被排挤在外,负责招猫逗狗气曲楚。 晏柠橙打累了换林寻舟上场,自己去婴儿车里抱应谨言的宝宝,小家伙粉妆玉砌,可爱极了,她忽然来了兴致,问林寻舟,“我们可以要个女儿吗?” 她讲什么,林寻舟都只会答“好”。 被应谨言纠正,“可我这是个儿子。” 朋友们被逗的开怀大笑,所有离别与新生总会重逢。 93每天都吃桃是龙凤胎。 晏柠橙此前没有过孕育一个新生命的想法,甚至连喜欢地打紧儿的猫猫狗狗,都靠朋友们家白嫖。 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狗,责任没有,吸起来都更带劲。 但是干妈虽然当起来香,总还是不能把别人家小公主天天按照自己喜好打扮的。 许多念头一旦生出,就会时不时的萌出庙头来,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刷到可以做母女装的公主裙后,晏柠橙眼一闭,心一横,下定了决心。 推开虚掩的书房门时,林寻舟正戴着金丝眼镜在翻阅文件,确认他没有在视频会议或语音通话中后,晏柠橙磨磨蹭蹭地凑了过去。 “怎么了?”林寻舟惯性的转着椅子侧身,伸手揽腰把人搂到了腿上坐,左手熟稔地摘下眼镜折好放到一侧。 晏柠橙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变成了索吻的状态,被亲得晕晕乎乎,手肘抵在书桌前。 林寻舟低笑着提示,“桃桃如果再不说的话就来不及了哦。” “……”晏柠橙回眸,撞进漆黑的黑眸里,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型狭长,瞳孔幽深,仿佛有看穿所有的力量。 明明都已经领证第三年,对视快近千天,每每对视时,晏柠橙还是会被这双眼睛蛊惑。 “我们要个宝宝吗?”晏柠橙轻声细语地发问,“我认真的想过了,按照我们的财力,即使养只吉祥物,也能护她平安顺遂无忧的一生。” 林寻舟敛笑,思忖了许久才回,“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哎?”晏柠橙疑惑。 林寻舟抚上她的小腹,蹙眉讲,“怀孕会很辛苦,哺乳期会涨奶、会被小家伙吵到,会休息不好,还可能耽误桃桃画画。” 月光被薄纱困在窗棂间,宝蓝色的眼眸中有水波荡漾,晏柠橙勾着林寻舟的手指问,“这些我都有考虑过,除此之外呢?你想要个孩子吗?” “我想不想要,取决于桃桃。”林寻舟凑近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当妈妈很辛苦,十月怀胎,生产的痛楚和哺乳期,都是你身上切实要承担的,父亲的角色更像是白得来的,比起孩子,我更希望桃桃平安喜乐,无忧无虞。” 蜜桃成熟時 第102节 他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想法,只是想要心爱的女孩子永远开心而已。 如果是她想要个孩子,那就开始从头学习做父亲,大前提是她想要,而不是为了别的。 晏柠橙依偎在他怀抱里面,听着心跳声的节拍,缓慢讲,“那还是要个孩子吧,我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没有怨言的成为一个好妈妈,可我想试试,万一能够成为呢?” 年幼时多辗转,父母感情破裂,却也有尽力给到晏柠橙所有的爱。 这让她有勇气,来迎接新的生命。 林寻舟的结扎复通后依然有生育能力,经过一段时间……不怎么科学,但符合吃桃规律的备孕后,晏柠橙成功怀孕了。 港城不限制查性别,为了知道盲盒是不是喜欢的小公主,所以兴冲冲的查了查。 医生连连恭喜这对新手父母,“恭喜恭喜,龙凤胎,男孩和女孩都有。” 出来时晏柠橙和林寻舟都面无表情。 一个是因为只想要女儿,另一个是满脑子都是怀龙凤胎会很辛苦吧,得想个办法打掉那个兔崽子。 林羡晏小朋友如果知道自己能活命,完全是因为医生说龙凤胎减胎可能对母体有危险的话,可能会想哭。 反之晏如则很无所谓,因为天大地大,她在家里只比妈咪小点儿而已。 晏柠橙的妊娠期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肚子里两个崽也算安分,没有太异常的反应。 为了怀孕唯一做出的努力和让步即不在熬夜,规律了作息。 林寻舟则较为专注“胎教”,捡起了从前的大提琴,致力于演奏晏柠橙爱听的曲目。 女孩子要跟晏柠橙的姓,这是一开始就定好的事情。 晏如小公主以两分钟的优势占据了姐姐的位置,经过晏柠橙的仔细思考、识破,觉得孩子小时候当姐姐就挺好的,大了再当妹妹受宠。 林寻舟的吃醋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说跟自己的两个孩子争抢喝奶的权利,比起不知四六玩命用乳牙咬出汁.液的宝宝们,林寻舟的举动可谓温柔,就是……实际上会很奇怪? 喂多了后晏柠橙也习惯了,她在孕期和产后一段时间内,都掌握了控制轻重和速度的权利,多数时候都是懒懒散散地用手撑着腹.肌,自己吃饱了就开始躺平摆烂,林寻舟自己解决或者再无比小心地吃一会儿。 孕育一个新生命远比想象中还要困难,晏如跟林羡晏本质上都算不得高需求宝宝,但该有的哭闹一样不少。 雇佣了两位金牌月嫂带娃,林寻舟怕孩子吵到晏柠橙,正好分了两层住。 除开喂奶外,晏柠橙只有在想跟两小只玩时下楼就好了。 他们雇得月嫂是妯娌关系,家中有丧事时是同时请的假,可难坏了这对新手夫妻。 林寻舟一手抱一个,冷漠地唱着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摇椅上晃荡玩手机游戏的晏柠橙见状指点道,“你不能给唱点儿新鲜的吗!” “……”林寻舟颔首应好,放下儿子手机搜索起新款儿歌,开始现学现卖。 家中的地位从两个小家伙出生后开始了变化。 从食物链顶端到底端,分别为晏柠橙、晏如、林寻舟、林羡晏。 附赠的儿子只能算是赠品,要事事往后稍一稍。 事实证明了,林羡晏从抓周开始,就注定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晏如在一众准备好的物品里抓到了画笔和巧克力口味的马卡龙,中规中矩,完全符合晏柠橙的设想,得到了两个额头吻。 而林羡晏揪着楚淮晏家刚出生的千金大小姐襁褓一角,死不放手,惹得大小姐哇哇大哭,楚淮晏望着刚周岁就像拱自家白菜的“猪”,脸色铁青。 “冷静、千万冷静。”林寻舟心虚地扒拉着儿子的手,艰难将襁褓从他手里拯救出来,“他不是那个意思。” 楚淮晏磨牙,“他最好不是。” 晏柠橙和路梨矜凑在旁边,窃窃私语地念叨这两位剑拔弩张的老父亲。 “至不至于啊,都还是小朋友,这么认真做什么哦!” ——“就是呢,成为亲家不是挺好的,知根知底哦。” 楚淮晏淡淡瞥向路梨矜,又收回眼神,语气缓和了三分,“不行,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林寻舟沉着冷静地抱起儿子,认真回,“那可能轮不到你我同意不同意呢?” 战争一触即发,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了谁拼过命? 林寻舟反正是不会为了儿子拼命的,开玩笑,他还有老婆跟女儿,儿子算老几?直接扔给楚淮晏抱。 **** 遇上不尽职尽责的父母是什么体验呢? 大概就是被打包送去爷爷奶奶家,而且错的并不是自己! 月嫂请假的时候,晏如和林羡晏搬到主卧旁边的次卧住。 在一个装睡骗走爸爸妈妈的夜里,晏如爬起来就着星星感应灯的光亮抱玩偶,同时因为光亮照醒了在隔壁床的林羡晏。 静谧的夜里一切声响都被扩得无限大。 隔壁房间里的哭声和类似于求.饶的奇怪声响一波又一波的传来。 妈妈是被欺负了吗?爸爸是大魔王!呜呜呜,好可怕啊。 林寻舟总是喜欢在某些时候留下痕迹,晏柠橙皮肤薄,后面进来时掐.腰久了都能留下淡淡的红痕,疼是不疼的,就是视觉冲击有点儿厉害。 晏如在抱着妈妈午睡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腰.腹间的红色,气得眼眶通红,开始哇哇大哭。 还不太会说话的年纪,表露不了内心的想法,能做的只有搂着母亲边哭边“安慰”。 隔日竖着耳朵又听见隔壁房间的响声,晏如决定这次一定要拯救妈妈! “哐哐哐。”突兀的敲门声惊诧满是春.情,晏柠橙慌乱无比地裹好被子,某处不情不愿地滑了出来。 林寻舟没好气的围上浴巾去开门,门口小公主搂着兔子玩偶,光着脚丫,瞪大了眼睛,昂头看向父亲。 晏如遗传了母亲的虹膜,也是宝蓝色的眼睛,哭起来时梨花带雨。 坐在门口就开始干嚎,哭得林寻舟手足无措。 换了半晌的晏柠橙也下床,看着门口哇哇大哭抹眼泪的小公主,无情质问林寻舟,“你惹她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知道你不信。”林寻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晏柠橙弯腰抱起女儿,理直气壮回,“当然是我哄她睡觉啦。” 小朋友没有熬夜基础,哭累了很快睡过去,微弱的鼾声响起,暗夜里林寻舟默数了一百只羊,轻手轻脚地起身,抱起熟睡的女儿,连夜送回了隔壁房间。 回来反锁门,重新把才闭眼的晏柠橙舔醒,唇角还挂着水.渍,“继续做。” 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肩头留下了新痕迹的晏柠橙终于在第二天女儿指着自己草莓印哇哇大哭时弄明白了些什么。 全靠意会。 跟只会说些简单句子的人类幼崽讲明白个中原因是很困难的,晏柠橙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又用口红在女儿手臂上画了多小红花,才勉强让她搞懂,爸爸不是坏人,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有红色的印记出现。 晏如喜欢手臂上盛开的花朵,反复在弟弟面前晃悠,强迫他夸好看。 工具人.林羡晏人生里除开固定亲属称谓后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可爱”,第二个词是“好看”。 分别用来赞扬姐姐跟母亲,承受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夸赞任务。 小朋友很好哄,买了几只新玩偶,陪着拼了副拼图,就把昨晚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傍晚被爷爷奶奶接走去看音乐喷泉表演了。 晏柠橙在林寻舟下班回家后完完本本地把事态复述给他听,惹得林寻舟哭笑不得。 指腹撩起轻薄的睡裙,腿.心内侧的痕迹其实更为明显,自家姑娘带了点儿m属性,喜欢轻微的痛感,他下口时顾及过轻重,只是痕迹显得扎眼,要点儿时间才能褪掉而已。 “你还咬呀?”晏柠橙后昂着头享受着侍候,后知后觉的制止着。 尖锐的犬齿反复描摹着皮.肉,林寻舟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指节转动带给自家宝贝儿舒服的体验,漫不经意地提示道,“爸妈说多让两个兔崽子在他们那儿住几天,奶奶也说杏花下周开,到时候我接上他俩,直接给送过去,起码有半个月不能回家。” “……”晏柠橙瑟缩得往后躲了躲,被拽着脚踝拉回来,林寻舟吻着她的耳廓,慢条斯理地提醒,“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桃桃躲得掉吗?” 晏父跟晏母小半生青梅竹马,大半生势同水火又住在一起,到了晚年终于十指紧扣,开始了重新恋爱。 隔辈亲效果显著……可能也不那么显著。 具体表现为走出两步想起来还有个小孙子忘了推留在原地。 “你看看你,说好了我带如如,你带小林的,你像什么样子!”晏母怒气冲冲地指责,怀抱里的晏如眨巴大眼睛转着奶酪棒,“喵喵。” “如如好可爱啊!”晏母被萌得心花乱颤,“贴贴!” “贴~贴~”晏如小朋友昂起小脸跟祖母贴上去。 **** 养崽千日,用崽一时。 林寻舟在因为要太狠导致晏柠橙睡过头没赶上漫展,错失限量本子后,被迫睡书房。 这天他以两个奶酪包,一整个千层蛋糕的筹码收买了自家小公主,并且反复交代流程。 “记住了吗?”林寻舟撕着奶酪包外包装弯腰问询。 “记住啦。”晏如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讲,“首先抱住妈妈大.腿、然后、然后……” 在林寻舟期待的目光里,晏如开始了糊弄学大师模式,“然后说今天吃了好吃的奶酪包!” 一旁的林羡晏悠悠提醒,“是跟妈妈说今晚想跟爸爸一起睡。” 林寻舟仔细思考了半天如果由儿子饰演该剧情内容的合理性,但考虑到他沉迷地图册,怎么看怎么酷哥脸撒娇无能的样子,扼腕叹息,弯腰继续开始教学女儿。 漫展共两天,晏柠橙逛完第二天,拉着行李箱带着收获回家,女儿三步并两步小跑扑进怀里,“妈咪!” “如如!”晏柠橙喊回去。 晏如不负爸比所托,终于流畅的说出了那句,“今晚我可以跟妈咪睡吗?” “不可以哦,小朋友要学会自己睡觉呢。”晏柠橙微笑拒绝,开玩笑,她新买的成人向cp本,晚上必定挑灯夜战看本,带娃是不可能带娃的,睡觉都没想睡。 附在门口偷听的林寻舟沉默,迅速开始了planb计划,排出林羡晏拿地理画册夹道歉信送给晏柠橙。 小王子刚刚走到附近,就听见晏柠橙拖着行李箱幽幽讲,“帮你爸比是没有好结果的,是见不到楚叔叔家的元宵妹妹的,你要想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羡晏扭头就走,顺手把道歉信扔进了垃圾桶,回沙发上继续看地理图册了。 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晏柠橙吃饱喝足,带着果盘溜进主卧,落锁,开始看本,一气呵成,舒服死谁了。 她与赌毒不共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