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如你神秘》 第1章 控制 晚上十一点,夜深人静。漆黑的天幕之上,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伴着孤月。 月庭别墅区,d—102栋别墅外,一男一女面对面而立。女人的身高只堪堪到男人的肩膀处,十多公分的差距,让女人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仔细观察男人俊朗的面貌。 这是许洄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真实地接近面前这个男人。 她抬了抬眼皮,视线往上,一眼触及他近日刚换的发型。不似以往蓬松的短发,此刻他根根分明的墨发看上去有些扎人。 不过这寸头,他倒是驾驭得很好,冷硬的男人味儿尽显。 许洄之眨了眨眼,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迷恋之色,定定地观察着他,似乎是想用力记住他此刻所有的模样。 许洄之忍了又忍,压住了想伸手去感受他短发的冲动。她忽然间望向他深邃空洞的双眸,他双眼无神,一副任她所为的姿态。 不过,这种奇怪的对视仅仅维持了短暂的几秒钟,许洄之眼神一黯,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淡白的月色下,男人身着宽松简约的白色体恤和黑色休闲裤,脚下随意又懒散地踏了一双黑色人字拖。很家居的打扮。 只是他右耳耳垂上佩戴的银色耳钉泛着幽冷的光,平添了几分痞气。 而后不久,男人高大的躯体突然缓缓低下来,双手猝不及防地环过许洄之的腰。 许洄之默默承受,身体微微颤了颤。 而抱着她的男人如同机械一样完成了动作以后,再无半点儿动静。 许洄之已经没办法去思考其他的什么。 她贪婪嗅着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感受他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而来的温度,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听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她不敢再有其他动作,甚至不敢伸出手去回抱他,仿佛她动了,就是对他的亵渎。 她就像个小偷、像个窃贼。 夏日的夜晚,空气里总是浮沉着让人难耐的燥热。许洄之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以及鼻尖冒出的细细密密的汗。 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既兴奋又害怕,还有几分无法形容的紧张和刺激。 许洄之还沉浸在拥抱里迟迟回不了神,以这种僵硬的姿势持续了将近五分钟。 如果不是一道疑惑的男声蓦然响起打断了许洄之,她根本做不到这么快就罢手。 “苏烬?” 许洄之脑子里的一根弦在听到声音后猛地崩裂,她双手握拳,眼里一片慌张。 好在苏烬高大的身体将她遮掩住,至少不会让她被他身后的人看清她的样貌。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许洄之猛然闭上眼。不过仅仅两三秒的间隙,她却又再次睁开了眸子。 而弯腰抱着她的男人在这一瞬顷刻间便松开了她。 再不做停留,许洄之后退一步,迅速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往反方向离开。 她气喘吁吁地在夜色里狂奔,直到筋疲力尽才终于停下来。 心脏狂乱跳动,浑身燥热且已大汗淋漓的许洄之半弯着腰捂住胸口开始深呼吸。 心情逐渐平静,她缓缓蹲下,双手抵在额心,头埋在膝盖上,长发凌乱遮住了整张脸。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站起来,抬手撩了撩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的头发,回头看了看夜色里迷蒙蜿蜒的青石路。 …… 十分钟后,许洄之站在d-108栋别墅门前,伸出手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门内响起了“咔嚓”的开门声。 下一秒,门内外的二人四目相对,只穿了条黑色蕾丝吊带睡裙的林星挽笑意清晰,语调温柔,低叫了声:“洄之。” 许洄之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什么。 林星挽发觉她有些不对劲,但没有急着问,挽过她的手臂进了屋,关上房门后,她亲昵着对许洄之说:“先进屋吧,停电半个小时了,这会儿还在维修中,我们去阳台上吹吹风。”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两人上了二楼。 露天阳台上,林星挽关闭了手机手电筒的照射光。淡白的月色下,两个女人并排而立,后背靠着栏杆,悠闲吹着风。 过了会儿,林星挽抬手将滑落到眼前的长发拢到耳后,侧头问许洄之:“怎么了?还没进门就见你抿着唇不松,是谁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啦?” 许洄之呼了口气,不清不楚地说了句:“我控制他了。” “嗯?控制谁了?”林星挽疑惑地蹙眉。 “苏烬。” “什么?”林星挽蓦然睁大了眸子。 转眼她又想到今晚整个月庭都停了电,不是正好制造了便利条件? “不是……你控制他……”林星挽也慌得话都说不清,脑子里闪过各种限制级画面,忍不住好奇又带着担忧地问:“你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你在瞎想什么?”许洄之无奈,转过身,双手搭在栏杆上,目光直直望向黑夜远处,嗓音忽地沉了几分,“我只是让他抱了我一会儿,仅此而已。” 第2章 怂 “哦……是这样啊。”林星挽转过身,也学许洄之将双手搭在栏杆上,模仿着她此时此刻沉默忧愁的小表情,嘴里却是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至少得一亲芳泽才罢休呢,害我白白兴奋一场。” 许洄之淡淡暼她一眼,歪头自嘲一笑,“倒是有那个贼心。” 林星挽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你是因为没贼胆更进一步才这么不开心?”说着,林星挽抬起左手捏了捏许洄之白白嫩嫩的右脸颊,“哎呀真奇怪,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这副怂怂的样子,怪可爱的。” 许洄之凉凉地打掉她的手,站直身体侧身面向林星挽,“今晚我在你这儿睡。” 林星挽兴奋:“我们一起睡?” 许洄之:“我睡客房。” 林星挽:“(′???`)” “另外,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造型师,你打电话给她,让她明早六点过来。” 林星挽眨了眨眼睛,“做什么?明天早上有特别正式的会议需要你到场?”说着,她又自顾自地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明白的,商场如战场。我一定好好交代黎珺给你塑造一个完美的职场女强人的形象。” “谢了。” “客气什么?”林星挽长臂揽过许洄之的肩,“我心痒痒,不然陪我喝几杯?” 许洄之皱皱眉头,睨她一眼,“酒鬼。” 她没有直接拒绝,林星挽知道有戏,于是松开手,十分开心地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没多久,林星挽就拿了瓶罐装啤酒和两个玻璃杯回到阳台。 阳台左边有套竹编的桌椅,许洄之正坐在南边的位置等着林星挽的归来。 林星挽快步过去,许洄之伸手替她拉开身旁的椅子。 林星挽顺势坐下去,并将自己手里的玻璃杯分给许洄之一个。然后“咔哒”一声,手法娴熟地打开易拉罐,将一瓶啤酒一分两份倒在两个玻璃杯内。 二人握着玻璃杯对视一眼,手中的玻璃杯互相靠近,最后发出轻微“砰”的一声,一触即散。 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啤酒的林星挽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遗憾道:“要不是最近有个广告要拍,我一定买几根烤串来下酒。” 许洄之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 第二日清晨六点,天色将亮未亮。黎珺准时带着装备抵达别墅时,林星挽已经出门晨跑去了。 许洄之坐在梳妆镜前,披散着一头及腰的波浪卷。 黎珺打开客房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镜前的女人端坐着,左手绕着胸前的一缕长发,眼里流露出几分的不舍。 许洄之听见动静,偏头朝黎珺看过去,“你来了。” 黎珺礼貌地点头,“许小姐。” 许洄之点点头,视线再次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黎珺,麻烦你了,我需要将这一头长发剪到齐肩的位置。” 黎珺提着化妆箱走近许洄之,闻言愣了愣。 她给林星挽做了整整两年的御用造型师,两年来她并不常见这位许小姐,但每次见她,她必然是披散着长发的。 而且她似乎极为爱惜她的头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特地去做保养护理。这种略显个人私密的信息还是她长时间在林星挽身边工作而不知不觉了解到的。 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两年期间,她从未换过发型,及腰的卷发似乎成为了她的一个象征。这与热衷于更换各种发型甚至还拥有上百顶假发的林星挽相比,简直就是鲜明的对照。 虽然内心千回百转,可黎珺面上依旧保持着职业微笑,“好的许小姐。” 第3章 战场 早上七点,晨跑归来的林星挽诧异打量着自家别墅门口站得笔直且面无表情的女保镖。 意外不过几秒钟,林星挽随手掀起左肩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又冒出来的汗,率先打了个招呼,“小蜻蜓,早上好啊。” 保镖微微颔首示意,并没有对这个略显幼稚的称呼做出回应。 林星挽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大步走进别墅内。 没急着去冲洗,看见客房的门开着,林星挽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冲着门内说话:“洄之洄之,我晨跑回来啦!你准备得怎么样?我在楼下看见小蜻蜓了,你马上要出……” 急促的说话声在林星挽看见屋内场面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啊!”林星挽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倒抽了口凉气。 黎珺站在许洄之身旁,对着林星挽微微笑。 林星挽反应过来,立马走到许洄之身边,抖着手去摸了摸她齐肩的直短发,慌道:“洄之啊,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再一偏头,看见垃圾桶里交缠杂糅混做一团乱的头发丝,林星挽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当场晕过去。 爱发如命,这四个字放在许洄之身上不为过,没有谁能比林星挽更能体会许洄之对于她那一头卷发复杂又沉淀的情感。 “大惊小怪。”许洄之低嗔,从椅子上站起来,立于梳妆镜前,手捏着裙子的一侧,在林星挽面前缓缓转了一圈,轻轻问她:“好看吗?” 听见许洄之这么问,林星挽才终于注意到她身上所穿的蓝色露肩长裙。 量身定制的束腰长裙,及脚踝的长度,完美的贴合了她的身形。深蓝如傍晚时分海水的颜色让化了淡妆的许洄之看起来温柔得不像话。 可偏偏她齐肩的短发整整齐齐,又有两分的刻板,那样温柔的克制,俨然是一副豪门端庄的淑女形象。 “漂亮。”林星挽呆呆地点头。 许洄之很满意她的表情和回复,松开了捏着裙侧的手,做出诚挚邀请的姿态,“那么,呆会儿的战场,能不能由林星挽小姐陪我一同出席?” 林星挽愣了愣,想到自己昨晚曾经说过“商场如战场”这句话。 可此时此刻,林星挽却忽然明白,许洄之所说的“战场”不在商场。 转眼,林星挽便大概琢磨出了一些东西。能让许洄之做出巨变的人,目前为止,也就只有那个不知道是哪点儿把她迷的五魂三道的苏烬了! 孽缘啊孽缘!内心长叹口气,林星挽挑眉,“姐妹的战场,刀山火海我也奉陪!” 不问理由,不问过程,林星挽毫无保留地配合且信任许洄之。 当林星挽冲完澡换了衣服打扮好之后,已经是早上八点。 出发前,客厅内只剩下许洄之和林星挽两个人。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等待消息,林星挽盯着许洄之的短发,还是觉得惋惜。 察觉到林星挽不加掩饰的眼神,许洄之忽地开口解释:“昨晚,季潺看见了苏烬和我在一起。” 林星挽惊讶,忙问道:“那他没有发现你控制苏烬的事情吧?” 许洄之摇头,微微蹙眉,“虽然他应该没有看清我的脸,但是为了确保万一,我还是得做出改变。” 毕竟,被控制的人清醒后不会有任何记忆,但若是被其他人发觉清醒后的人缺失过一段记忆,且还是与她有关的那一段,就麻烦了。 她昨晚匆匆离开的背影一定落在了季潺眼里。而她那一头卷发自然也成了最显眼的特征。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些蛛丝马迹倒也没这么棘手,可问题就在于,发现的人偏偏是与苏烬关系亲近的人。 话音刚落,许洄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许洄之伸手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音筒里传出一道没有起伏的女声:“小姐,苏先生已经准备出门了。” 许洄之凝眸,“好,我知道了。” 第4章 遇 五分钟后,月庭地下停车场的a入口外。 时间掐得刚刚好,从左侧过来的许洄之、林星挽以及跟在二人身后的随身保镖陈蜻迎面碰见了自右面而来的苏烬与季潺。 深知机不可失这个道理,林星挽面带微笑,主动朝着苏烬和季潺挥了挥手,“嗨~” 虽说她和苏烬、季潺不熟,但同住一个别墅区,再加上圈儿里偶有来往,也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平日偶尔碰上也都会客套地打个招呼。 这让原本并没有打算停下步伐的苏烬短暂地顿了顿步子。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三人,礼貌地点点头,不欲多言,更不想过多停留,转身便率先走进了地下停车场。 季潺知道苏烬的反应冷淡了些,眼看着苏烬离开,他忙着打圆场,“林小姐,早上好啊。” 林星挽热情回应:“早上好季先生。”但余光却是朝着苏烬离开的方向瞥了暼。 季潺略带好奇地看向林星挽身旁亭亭而立的陌生女人,倒是被许洄之的颜值惊艳到了,探究的目光没再许洄之身上停留多久,季潺玩笑似地问林星挽:“林小姐,身旁这位是您的朋友?也是圈儿里人?” 这样精致惹人注目的容貌,放眼整个娱乐圈儿也找不出几个来,若是好好培养,必然能火。 哪知林星挽却摇摇头,挽过许洄之的胳膊,“不不不,季先生误会了,这是我朋友,不是圈儿里人。” 许洄之对上季潺的视线,微微颔首。 季潺也冲着许洄之笑笑,了然地“哦”了一声,紧接着看向林星挽,又道:“不好意思,季某职业病又犯了。不过,林小姐,您这位朋友的外貌条件太出众了,放在娱乐圈那必定是大火的存在,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意向吗?” 他这话表面是对着林星挽说的,但实际也是在对许洄之进行试探。 林星挽神秘地扬了扬眉,惋惜似地叹气,“我也觉得以洄之这惊为天人的相貌,就算只当个花瓶,也能红及整个娱乐圈儿,只可惜啊,她志不在此。” 林星挽话里有夸大调侃的意思,但这一番话让季潺明白,林星挽这位朋友确确实实对进娱乐圈没有兴趣。 “确实很可惜。不过,人各有志嘛。”说着,季潺侧头朝着停车场内部的方向看了看,对林星挽和许洄之告别:“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急事,就先离开了。” 林星挽表示理解,“我们正好也要去开车,季先生先行吧,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那我就先走了,有机会下次再聊。” “嗯,季先生再见。” 眼看着季潺快步走进停车场,林星挽收了笑,扯了扯许洄之的胳膊,很怀疑地问道:“洄之,这样就可以了吗?” 明明见到苏烬的时间恐怕连两分钟都不到,这算哪门子的战场? “这样就可以了。”许洄之迈出步子,“我们也走吧。” 三人两前一后地也进入了地下停车场,许洄之和林星挽脚上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地界里显得愈发清晰。 在路过苏烬的黑色矫车时,许洄之不动声色地朝着副驾驶上的苏烬看了过去。 从刚才碰面许洄之就发现,苏烬眼下那一圈的青黑色,明显是没有休息好的状态。甚至可能,他根本就一夜没睡。 而他的眸中除了疲惫之外,还有种陌生的尖锐和冷漠。 他今日一身肃黑,此刻正沉默地侧头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深思些什么。 直到轿车发出了启动的声音,许洄之这才默不作声轻悄悄移开视线。 第5章 病 “患者术后的恢复算得上良好,今天是术后的第十三天,脑水肿已经彻底消退,且患者已经有了清醒的征兆。但作为家属,还是要早做心理准备,患者年龄已经很大,加上基础疾病也比较多,此次突发脑出血,是非常危险的……” 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苏烬端坐在主治医生对面,认真地听着。 直到医生最后的嘱咐完毕,苏烬才站起身,低声说了句:“多谢医生。” 中年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望向面前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职业化回应道:“不客气,应该的。” 苏烬颔首,转身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302病房。 中午十二点,季潺带着午餐和一袋水果打开了302病房的房门。 单人病床上,头发花白的老人仍旧陷入昏迷之中。床头的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响着“滴滴滴”的声音。 苏烬情绪低沉,靠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盯着病床上的老人一动也不动。 季潺轻轻回身关上病房门,走到苏烬身边,低声说:“中午了,先吃饭吧。我特意让张姐做了你喜欢的牛肉粥。” “嗯。”苏烬站起身来,跟季潺一起走到病床右侧不远处的沙发边坐下。 季潺将水果和保温饭盒放在矮桌上,偏头问苏烬,“饭前吃个水果吗?” “不需要。”冷淡淡的语气,“你自己吃。” 闻言,季潺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苹果,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好苹果出来,苏烬已经微微弯着腰,打开了饭盒开始喝粥了。 季潺坐到沙发边缘转角的位置,抬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然后随口问道:“叔叔今天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 苏烬停下喝粥的动作,回道:“医生说有清醒的迹象,脑水肿也完全消了。” 季潺松了一口气,“这是好消息啊。” “嗯。” 季潺咬下一口苹果,大约是觉得这么多天的紧绷得到了些放松,他终于含糊不清地试探着说:“苏烬啊,其实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苏烬没有问他什么事情,喝粥的姿势也没变。 知道他这是沉默地等着听是什么事情,季潺看着他,却突然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说。 大约是季潺思考的时间太久,久到苏烬已经快速解决了一碗粥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苏烬不奈的眼神落在季潺身上时,季潺这才小心琢磨着问:你是不是偷偷交女朋友了?” 闻言,正低眸拿着纸巾拭唇的苏烬:“……” “嗯……其实你谈恋爱这个事情,完全没必要向我隐瞒。作为朋友,更作为你的好兄弟,你谈恋爱那我是一百万个支持。当然了,在你们还没有完全确定要公开之前我也会为你做好一切掩护准备。” 苏烬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什么得来的消息,你就别瞒我了,我昨晚在你家门口都看到了,那会儿停了电,你和一个女孩子在花坛边抱在一起。不过你也真是,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听见我的声音,那姑娘就跟个兔子似地转身就跑了。该不会是你让人家跑的吧?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你吃错药了?”苏烬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话。 季潺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苏烬你什么意思?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要瞒我?” 苏烬没有那个耐心陪他胡言乱语,“昨晚停电那两个小时里,我除了你,谁也没见过。” “不可能。”季潺下意识飞快反驳。 他反驳得太笃定,苏烬皱起眉头。 季潺反复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况,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差错。 说实话,季潺以为苏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因为两个人感情还不稳定才没有告诉他恋爱的事情。 昨晚被撞见不主动说起也不过是因为心情不佳暂时不太想和他谈论或解释什么。他自然也识趣地不在这种特殊时间多问。 可现在被他当场拆穿,这也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啊! 苏烬目光沉沉,“你确定昨晚见到我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 季潺用力点头,“当然。”顿了顿,季潺却又狐疑地问:“那姑娘离开后不久,我不就走到你身边了?你转身看见我,就对我说了句‘回去了’,然后抬脚就走。你不说那我虽然好奇,但看你没有解释的欲望我也不好问啊。我虽然没有看清那姑娘的正脸,不过她的背影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头又长又飘逸的波浪长发,是你会喜欢的款。” 听完季潺的话,苏烬的眉头皱得更深,看着季潺的眼神尤其复杂,“我再重复一遍,昨晚停电的两个小时里,在你前后的时间,我没见过任何其他的人。” 想起近来自己情绪不好,工作上的事情和各方的压力都积压在季潺身上,苏烬好似突然良心发现,说道:“季潺,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需不需要做个全身检查?或者……心理咨询?” “砰!” 季潺手里的小半个苹果猝然掉落在地,完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第6章 继承人 “季先生,经过我对您各方面的心理评估来看,您的心理状态良好。至于精神方面您也无需担心,完全没有任何精神疾病的症状。至于您所说到的幻觉,目前确实无法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已经上了些年纪的男医生正襟危坐,一字一句道明自己对季潺在精神方面鉴定的判断。 听完这一番话,季潺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感觉,“医生,您确定我没问题吗?既然我没问题,那为什么会看见那一幕?而且,以后会不会有可能再出现类似的现象?” 医生回复道:“鉴于您也说过您近段时间睡眠不足、头脑也长时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这可能是导致您精神出现瞬间恍惚的一个重要因素。您提及那天已经是晚上,因为停电周围环境模糊不清,您的朋友又是站在花坛边,很难保证是不是您一时眼花,将树影斑驳错认?” 季潺觉得自己的男子已经快乱成一团浆糊了,听着医生的话,仿佛也有那么几分的道理,但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一直持续到他走出了精神科的办公室。 苏烬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第一时间问道:“结果怎么样?” 季潺耸肩,“医生说我的精神状态很健康。” 苏烬沉默,却给了季潺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季潺翻个白眼,用力拍了拍苏烬的肩膀,“你这眼神怎么回事?听见我没事你不表示开心就算了,你居然还质疑医生的鉴定结果?” “那昨天晚上的事情怎么解释?” “医生说我可能因为劳累过度,睡眠不足才出现这种情况,注意休息多多运动也就好了。” “那你今天早些回去休息,明天也不用过来了,好好调整一下你的状态。” 季潺烦躁地挠了挠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对话完毕,两人一同又回到302病房。 提了装着饭盒的包装袋,季潺就准备走了,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正准备和苏烬告别,回头却透过窗户看见医院对面的环泷国际影城,那巨大的广告荧屏上正播放着一部新上映电影的预告。 好巧不巧,这是一部恐怖电影。 医院与影城之间仅隔着一条双向车道。凭借着屏幕的巨大和自己超强的视力,季潺愣是看清了预告里那几句简短的台词的字幕: 人们总是会把见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用自己的思维将它转化为一件偶然的契机所造成的假象,因为这样他们才不会为那些事情感到害怕。他们,不是不相信,而是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存在着某些不能轻易看见的令人胆寒的东西。 看完这一段话,季潺打了个冷颤,回忆里又想起那个陌生女人窈窕清瘦的背影,以及那一头无法忽略的长卷发。 他该不会真的遇见了什么脏东西?! “苏烬啊。”季潺的嗓音开始发抖。 苏烬正专注地坐在病床边给老人按摩手臂,“怎么?” 季潺紧张兮兮地走到苏烬身边,“你说,我还不会是遇到……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苏烬停下手,无语似地侧头看他,“我觉得你现在就该好好回去休息,以免精神错乱胡思乱想。” 季潺却有些犹豫,语气显得可怜巴巴,“可是我觉得一个人回去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点儿害怕,不然我就在病房的沙发上睡?” “随你。”说完,苏烬继续着手上按捏的动作。 走到沙发边,季潺将手里的包装袋放下,躺在沙发上准备将就着休息休息,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在看到发送人的时候却忽地正色起来,认真查看着信息的内容。 浏览完整个信息后,季潺赶紧叫了声“苏烬”。 苏烬仍旧没有回头,“什么事?” “收到确切消息,程疆会在后天早上参加一场慈善酒会。这场宴会是由靳城第一大商户的林家联合慈善机构共同举办,届时出席的必定都是些上流富豪,苏烬,你有什么打算?” 上流富豪,说白了,与他们这些混迹于娱乐圈儿的许多人都沾不上什么关系。 毕竟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人不得已或者是清醒地沦为他们掌心的玩物。 苏烬的身体变得僵硬,一句话也没有说。 季潺也紧跟着叹了口气,一时还想不到办法,他打开手机微博查看实时热搜。 作为经纪人,每天关注热搜动态了解娱乐圈儿内的最新资讯也很重要。 哪知今日被霸占的头版头条居然不是某个明星。 而头版头条这个标题也确实足够劲爆——靳城仅次于林家的许氏明正集团的继承人首次曝光。 在靳城,林氏掌握着绝大部分房地产和酒店旅游行业,在市外乃至国外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 而许氏的明正集团,旗下业态涉及的大型连锁购物中心、百货超市、零售连锁店以及折扣店等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已超四千多家。 明正集团本身就带着引人论议的高热度,更别说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由代理总裁邢东宸出席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合,而那位神秘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来被保护得严严实实,从来没有露过面。 这次突然曝光,必定引得整个微博都炸裂。 不仅是上流圈子的热议,还有普通人的各种好奇和八卦。 季潺点开头条消息查看其具体内容,前面的一长段文字几乎都是明正集团官方公开继承人的信息,季潺粗略地扫了一眼,然后下滑,查看文字下方的一小段视频。 为了保留神秘感,视频的封面居然只有继承人一袭蓝色长裙,手挽着邢东宸出席明正集团新闻发布会的背影。 让季潺没想到的是,明正集团的继承人居然是个女孩子。难怪这么多年护得密不透风,商场之间的竞争,有时候也是一场腥风血雨,稍不注意就会引来竞争方的明讽暗针。 而且,封面上这个女孩儿身上穿的蓝色长裙十分的眼熟,季潺瞬间就想起来,这不就是早上和林星挽碰见时,林星挽身旁站着的那个短发姑娘? 点开视频后,在看见视频中与邢东宸站在一起的女孩子显现出正脸时,季潺彻底不淡定了。 他早上是不是说了这位明正集团继承人适合进娱乐圈儿的话?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7章 伤 季潺盯着视频里的许洄之,虽然不苟言笑略显冷淡,但在面对各路媒体的问话时,耐心且应付自如。 这场新闻发布会无疑是成功的,而接下来的许多天,这件事情必然会成为靳城全民的热谈。 季潺拿着手机起身走到苏烬身边,“苏烬,我又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苏烬一边给老人按捏着,一边随口问:“什么秘密?” “林星挽你是知道的,今天早上我们还遇见她了你记得吧?据我所知,林星挽入圈四年,从一个歌星转型到演员,居然从没有传过任何绯闻。而且一路顺风顺水简直如有神助,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大制作,虽然是个女二,但那角色讨喜,加上她的颜值让她一炮而红。紧接着就是各种广告代言和影视剧作接连不断地找上她。我大约猜到她有靠山,却硬是没猜到她的靠山居然是明正集团的继承人!” “那又如何?”苏烬明显没什么兴趣。 “那又如何?”季潺俯身将手机里的视频播放给苏烬看,“你看看这女孩儿眼不眼熟?” 苏烬侧头看过去,视频中窈窕的身影蓦然映入眼中。 “我跟你说,新闻发布会的前两个小时,这位未来的许总居然是和林星挽在一起,而且举止亲密。苏烬,你仔细的品一品!我觉得,以我一向精准的第六感,咳,她们俩的关系绝对不同寻常。” 苏烬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就算她们有关系,也和你没关系。” 季潺直起身,关闭手机,忽然之间眼放精光,“那你就错了。没有关系我们也可以制造关系。” 苏烬停下手上的动作,从看了视频后,他脑子里闪过的各种想法还在逐渐攀升,无言思考着事情的可行性。 “明天我去统计一份关于林星挽和许洄之的资料给你。不过不管怎样,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想办法增加和她们接触的机会。”季潺说着顿了顿,接着道:“就从那支爱维尔的珠宝广告代言为突破口。” 这支广告的代言邀请季潺原本是没有打算替苏烬接的,毕竟叔叔这次突发脑出血,目前要住院到什么时候都还未可知。 而这支广告预计的拍摄时间就在半个月后,也是巧了,明天就是他们对于爱维尔珠宝代言邀请的回复的最后时间。 现在据确切消息,林星挽已经签下了爱维尔的珠宝代言。 爱维尔珠宝主打情侣对戒,所以代言人自然也需要一男一女作为搭配。 苏烬眸色深邃,在沉默了良久后,说道:“那就辛苦你,帮我联系一个护工。” “放心,我会安排好。” …… 第二天早上,匆匆回家冲了澡换了身衣服后的苏烬准备开车再回到医院照看父亲,却在刚刚开出月庭后骤然减缓了速度。 右边人行道不远处,一个眼熟的人影正蹲在路边,似乎是左脚受了伤,她此时正轻手轻脚掀起裙角查看。 女人戴着一顶白色的宽边遮阳帽,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 苏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将车停在路边,从车里拿了医药箱走到了女人身边。 “小姐,你没事吧?”温润关怀的声音在许洄之头顶响起。 第8章 计 许洄之摇头,轻轻放下掀起的染了血的粉边裙角,然后仿若无事地站起了身。 小腿处的伤口已经被裙摆遮住了大半,但自伤口向下蔓延至脚踝甚至已经顺势落入她银白色高跟鞋内的鲜血却尤其惹眼。 许洄之清冷又略显防备的模样落入苏烬眼里,她就这么不顾疼痛笔直优雅地站立着,像只高傲美丽的白天鹅。他似是好心地劝道:“小姐,伤口还是要尽快处理的好。” 许洄之瞥了眼苏烬手里的医药箱,眸中带着几分固执,“我朋友马上会来。” 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变相委婉的拒绝了。 苏烬敛眸,俯身将手中的医药箱放在她的脚边,再起身时,饶有深意地看了看路边疯狂盛放、带刺的野玫瑰,再未说什么,转身便离开。 待苏烬上了车,又开着车远离之后,藏在二人身后远处的林星挽这才飞快迈了步子从路边的大树后面跑到许洄之身边。 为了今日这一出,林星挽还特地换了双平底鞋。 原本还兴奋于这二人终于能开始有交集了,但在看见地上的医药箱和许洄之右脚小腿上的几条血线时,林星挽瞬间变了脸。 她一把扯下墨镜,气急败坏地伸手指了指许洄之的小腿。 气到话都说不出,却又无可奈何。冲着许洄之翻了个白眼儿后,气呼呼蹲下身打开医药箱,翻找消毒的药。 许洄之配合地也跟着蹲下,在林星挽用纸巾给她的伤口周围进行简单擦拭后,适时地打开瓶装的碘伏递给林星挽。 林星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怎么温柔地接过小药瓶,用棉签站了碘伏轻柔地涂在伤口处。 等到消毒过程完毕,收好医药箱之后,林星挽再次将墨镜戴上,扯低了些自己头上的鸭舌帽。 “许洄之啊许洄之,你说说你,制造偶遇就制造偶遇,至于让要让自己受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吗?你还真是对自己下得去狠手啊!原来你说的有办法让他主动靠近你就是这种办法!你说说,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就为看近距离看他这两眼,值得吗?”林星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许洄之满不在意地笑笑,漆黑的瞳孔仿若幽潭深不见底,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星挽,我是一个商人。” “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商人!”林星挽还在气头上,气呼呼地下意识就接了话茬。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永远不会让自己付出的和收获的不成正比。” “……”林星挽:“姐们儿,我们之间说话能不这么拐着弯儿吗?你这是在考验我的智商?你不是知道我的智商和我的美貌是成反比的?” 仿佛在对牛弹琴的许洄之:“……” 当半个小时后,林星挽全副武装,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和许洄之一起站在靳城第一人民医院时,她突然之间有点儿明白许洄之那句话的意思了。 苏烬的父亲不就是在这家医院里住院? 敢情早上那出仅仅只是一个回合!许洄之使的是偶遇连环计!而且还使的如此的合情合理。 高啊高啊!果然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匹及的! 第9章 藏得深 “医生,我朋友左小腿被路边的玫瑰花的刺儿给划伤了,您看看,这伤会留疤吗?” 已经有了些年纪的女医生起身走到许洄之身边,又缓缓在她面前蹲下,许洄之主动伸手将裙子往上提了提。 伤口清楚的暴露在医生眼前,医生仔细看看之后疑惑地皱起眉头,温和的声音带着些经久岁月的沙哑,“怎么会划得这么深?” 许洄之面不改色,玩笑道:“许是那刺儿瞧我不顺眼。” 林星挽撇撇嘴,那刺儿也是倒了霉了被许洄之碰瓷儿!明明是某个不怕疼的自己上手中伤自己。不然仅仅是路过被划伤能有这么严重? 医生检查完伤口又慢慢站起来,“好在花刺没有残留在皮肤里,没什么大问题,你们也涂过碘伏消毒,只要注意在伤口结痂之前不要穿紧身长裤,不要见水,做好局部清洁就行。我再开些外涂的药,不过祛疤的药物要在结痂掉落后再使用,坚持涂抹是不会留疤的。” 林星挽扶了扶帽檐,“好的,谢谢医生。” “客气,应该的。” 两人走出诊室,拿着药单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林星挽:“洄之,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在医院和苏烬制造机会?” 许洄之微眯着眼睛:“忘了告诉你,苏烬父亲的主治医生是我舅舅。” “……”林星挽咬牙切齿:“你……藏的真深!” 心机也够深! 林星挽泪流满面,她只知道许洄之的舅舅是个医生,但具体是哪个科室的医生以及在哪个医院工作却不知道。 毕竟许洄之和她舅舅不常见面,平时联系也少,加之许洄之身份特殊,除了她舅舅,和她母亲那方的家庭几乎没什么交集,为避免触及许洄之的伤心处,林星挽也从没有多问她有关于她母亲家庭的事情,了解自然也不多。 林星挽以前觉得许洄之暗恋苏烬那叫一个苦啊,恨不能包揽过她一半的忧伤和爱而不得的痛,而现在,她只能默默为苏烬点蜡…… 两人交了钱取好药,没做停留,直接朝着住院部走过去。 想着楼层不高,坐电梯有可能人多,于是二人商量好走楼梯,哪知道还没走到三楼,身后就传来一道陌生急促且显得惊喜的声音:“林星挽!” 林星挽和许洄之蓦地顿住脚步。 林星挽是一万个没想到啊,她今天穿了一身稍显臃肿的灰色休闲服,还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头发也扎得松松垮垮,她甚至连妆都没化!都这样了还能被人给认出来! 她回头,粗着嗓子否认:“你认错人了。” 哪知男子很是兴奋,几步就跨上楼梯,“我绝对没认错,你就是林星挽!星挽星挽,我是你的死忠粉,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所以不管你伪装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来!” 男子最后一句话里还隐隐透着自豪感。 林星挽内心叹气,但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目前也没别的办法,她轻咳一声,冲男子笑了笑,“那个,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和朋友来医院是私事,还希望你保密哦。” “当然,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男子望着林星挽的目光痴迷不已,“星挽,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说着,男子自顾自取下自己的黑色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小心而期待地递到林星挽面前。 “可以的没问题。”林星挽接过笔记本和笔,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刷刷刷”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许洄之站在林星挽身旁,目睹了男子直勾勾盯着林星挽的眼神里充满了热切和强烈的渴望。 这种眼神让人觉得不舒服。 许洄之低眸看向男子微微敞开的背包,里面整整齐齐居然放着许多张林星挽的照片。而男子抓着背包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用力压抑着什么。 当林星挽签好名以后,将笔记本和笔递还给男子,男子立马伸手接过,然后宝贝般放进背包里。 当男子将背包的拉链拉好,林星挽觉得差不多准备告个别离开了,于是开口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和我的朋友还有事,所以……” “我知道以后不会这么巧能再见到你了。”男子激动起来,突然动作迅速地将背包放在地上,双手张开大步跨上台阶靠近林星挽。 他这个举动让出乎了林星挽和许洄之的预料,林星挽大惊失色,下意识后退,可身后是台阶,她脚下一绊,直接朝后倒下去。 许洄之发觉,立马伸手拦在林星挽身后。 男子也一把够出手去,想要抓住往后跌倒的林星挽。 可他的手还没接触到林星挽,整个人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而紧接着,在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下,林星挽和许洄之双双跌倒在楼梯上。 被林星挽压在身下的许洄之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 林星挽立马从许洄之身上移开,可腰上传来的刺痛也让她禁不住咬牙。好不容易缓过了最痛的那股劲儿,林星挽连忙去扶许洄之,慌道:“洄之,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许洄之坐起来,摇摇头,“还好,你呢?” “我没事。”林星挽转头看向身后目光空洞、保持着跨步伸手姿势一动也不动的男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再转头面向许洄之,林星挽说道:“那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嗯。”许洄之应了声,在林星挽的搀扶下站起来。 哪知才起身到一半,许洄之却猛地一个趔趄差点儿又摔倒,好在林星挽稳稳地扶住她才没让她真的摔下去。 “怎么回事?”林星挽搀扶着许洄之的腰,嗓音都带了哭腔,“洄之你哪儿疼?” “别哭。”许洄之勉强站稳,“脚可能崴了,一时站不住而已。” “啊?”林星挽低头去看许洄之的双脚,急问:“是哪只脚崴了啊?” “左脚。” 闻言,哭得更凶的林星挽:“……” 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第10章 堵 林星挽搀扶着许洄之走到住院部三楼医生办公室外,但许洄之舅舅的办公室大门紧闭,林星挽伸手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身旁有过一个护士,好心提醒:“二位找朱医生?不过今天是朱医生去一楼坐诊的日子,所以现在他不在住院部。” 闻言点了点头林星挽疑惑地看向许洄之,和她眼神交流:你来之前没和你舅舅沟通好? 许洄之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转头对护士道:“朱洺瀚是我舅舅,昨天我和舅舅说好今天一起吃午餐,所以来医院等他。” 护士恍然大悟:“哦对,朱医生是说过今天他侄女会来医院,就是你吧。” 许洄之微微颔首。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那你们去朱医生办公室等他吧。” 许洄之:“好,谢谢。” “不客气。”护士说完,朝着许洄之和林星挽笑了笑,然后便离开继续工作去了。 林星挽打开办公室的门,扶着许洄之走进去。 许洄之坐在椅子上,林星挽蹲下身去检查她的左脚。 脚踝处已经肿了起来,林星挽伸手轻轻一碰,许洄之下意识疼得往后缩了缩。 林星挽紧皱着眉头,站起来,“这样不行,我去找个护士来给你处理一下。” 哪知她还没迈出步子,许洄之就拦住她,“不用,你现在打电话给陈蜻,告诉她情况然后让她过来。” 想到陈蜻是学过紧急护理的林星挽便没有犹豫,赶紧给陈蜻打了电话告知了情况,陈蜻了解情形后沉默两秒,声音比平时还冷了两分:“照顾好小姐,我十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林星挽想起楼下那个被许洄之控制的男人,于是问道:“洄之,楼下那个男人怎么办?” “我给了指令,让他一直留在原地。目前,大概还有三分钟解除。” 林星挽的眉宇之间隐隐浮现担忧:“不过这会让他起疑心吧?两个大活人在眼前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会疑惑是肯定的。”许洄之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大多数人会将这一反常的事态视为自己的幻觉或者……自己脑补出一段于他们来说,合理的解释。” 为避免林星挽不安心,许洄之并没有说出其他几种不太好的可能。 林星挽呼了口气,“你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不管去哪儿一定要让陈蜻跟在身边。你的能力也不能轻易使用。” 许洄之挑眉,似是想缓解林星挽紧张的情绪,玩笑道:“我会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 “……”林星挽不太好意思地挠头,“那你要这么想,要是陈蜻在,是不是就不用你亲自出手了?何况除开你的能力不说,你的武力值基本上为零啊。” 许洄之抬手指了指被自己划伤的小腿,给了林星挽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林星挽:“……”也对,某人为了吸引苏烬伤害自己,若是陈蜻在身边,那事情的发展就不会如某人的意了。 林星挽这么想着,再度蹲下身去检查许洄之的左脚。脚踝处似乎更红肿了些,她抬头看向许洄之,果然略有些隐忍的神情。 十分钟后,两人还没等来陈蜻,却隐隐听见办公室外传来了一些嘈杂的议论声,是几个护士交头接耳八卦的声音。 “听说医院外有个男人在网上召集了些附近林星挽的粉丝堵在医院的前后门,说是林星挽在咱们医院来了。” “嗯?林星挽真来咱们医院了?我是她粉丝诶!” “不清楚啊。就算在,也不可能在咱们科室。一般有什么特殊人员或者明星演员之类的人来医院,所属科室内都要进行通知,并且为了他们的隐私,也绝对不会将信息外露。就像苏烬,这么久了,咱们神经外科不都把这个消息捂得很好?” “对啊,不过说起苏烬,他真的好帅啊~幸亏每次见他我都戴着口罩,不然肯定会被他发现我在流口水……” …… 办公室内,护士姐姐们口中不可能出现在神经外科的林星挽:“〣(oΔo)〣” 第11章 理智 “这人真是猖狂啊!”林星挽气道。 “他对你狂热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有关你的事情,可能容易让他丧失理智。甚至为了见你,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更甚于,弱化了思维里我们二人在他眼前消失这一现象。”许洄之说完,却是皱起了眉头。 林星挽做思考状,喃喃道:“以上这些症状跟你对苏烬有些像诶。” 许洄之摇头,否定道:“不,我和他有着最本质的区别,我对于苏烬的喜欢,是理智的。” “理智?”林星挽瞪大了眼睛,“你怕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许洄之只是略微牵强地笑笑,并未说话。 没多久,陈蜻一手提着医药箱,一手拿着一个真空保温瓶抵达办公室。 看见许洄之左脚上的伤口时紧紧皱了眉头,然后迅速打开医药箱为许洄之处理伤口。 陈蜻的动作流利熟练,不到三分钟就给许洄之左脚脚踝的肿胀处包扎好。 然后拿出纱布,打开真空保温瓶,倒出里面的冰块包好,轻轻放在许洄之的脚踝边冷敷。 整个过程里,许洄之和林星挽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都没敢说一句话。 许是担心在医院许洄之没办法好好休息,陈蜻建议道:“小姐,您现在应该回去卧床休养。” 许洄之沉默了会儿,随后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那,那我呢?”林星挽在一旁小声道。 陈蜻看向她,语气幽幽:“我想林小姐应该很乐意和医院楼下堵了一层又一层的粉丝打个招呼。” 闻言,林星挽委屈巴巴地凑近陈蜻,“小蜻蜓,江湖救急嘛。” 陈蜻面对她的撒娇面无表情,但还是说道:“上来之前我粗略地了解到,这次粉丝堵人行动,是由一个叫阮籍的男人组织起来的。他手里有你的签名,并将签名拍成了照片发到了微博上,甚至还将你今日的穿着打扮描述出来。这条微博在几分钟之内引起了热议,底下很快有人鉴别出了那是你的亲笔签名,而且还有人证实确实在靳城第一人民医院附近见过这身装扮的人。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景。” 林星挽又是灿然一晒,“这个……微博的号召能力真是强啊。” 说着,林星挽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果然,有好多条私信在提问她是不是在靳城第一人民医院。 这其中,更是夹杂着她家美丽又大方的经纪人暴怒的语音:林星挽!不就放了你两天假吗?你这是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仿若河东狮吼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吓得林星挽赶紧关闭了手机。 这时,许洄之看向林星挽:“确实要想个可行的办法,不能让医院进出的路受到阻碍。” 林星挽思索了会儿,说:“不然我干脆承认算了,让我经纪人叫保镖过来,带我杀出重围!” “可以。” 林星挽再次解开手机锁,准备给自家经纪人打电话。却没想到许洄之又说:“打完电话后,先给我的左脚拍张照,然后上传微博。”顿了顿,她又顽皮道:“标题需要我给你想吗?” 林星挽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徐洄之的用意,她摆摆手,“不用不用,标题这种事情,小case!” 第12章 醒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喜爱,可是夏日的阳光如此火辣,大家可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被晒伤了。这次来医院目的,主要是陪着朋友看脚伤的。同时呢,医院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供病人休息。所以,还请大家不要给医院造成拥堵和噪声哦。最后,这位在医院与我偶遇的先生@布籍我们说好的要保密呢? 林星挽编辑好微博,并在文字下附了张许洄之左脚被包扎着的照片。 将微博发出去的那一刻,林星挽深深为自己的文字功底折服,献宝似地凑到许洄之身边,“洄之洄之,你快看我的微博。” 许洄之从手提包里取出手机,打开查看林星挽的微博,她点点头,“嗯,有进步。” “那当然,最近我的文字功底见增。”林星挽洋洋自得,“这一番话,不仅表达了我对粉丝的感谢和关心,更是体现了我为医院着想善良的心。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那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但已经把所有舆论都推向了那个叫什么阮籍的男人!” 的确,不过一会儿,微博底下已经有了上百条的评论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得到消息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星挽是生病了去的医院。看到你现在的微博我才终于放下心来,星挽一定要注意身体哦。当然,也祝愿星挽的朋友早日康复~小星星们也都理智些,我想星挽更愿意在她两个月后的演唱会上与我们见面! 有了第一条热评的带头作用,底下大部分也都是理智的评论。 bulingbuling:是啊是啊,星挽这两天放假呢,谁放假的时候想被打扰?都散了吧散了吧,我们十月份演唱会见! 尽情发光吧:啊,一想到要十月份才能举办演唱会,新歌也还没有消息,这两个月我只能靠星挽的电影和广告以及旧曲过活了!还有那个什么布籍的,你都这么幸运遇见了星挽,拥有了她的亲笔签名,你居然还不讲信用利用小星星们对星挽的关心,堵在医院门口!╰_╯╬ 来来来来:同意楼上!@布籍我看你根本不是小星星,是哪里来的假粉吧!我们小星星才不会做出你这种事情来! …… 看着微博底下的评论,林星挽不禁热泪盈眶:“我的粉丝太有爱了,我一定不能辜负她们的期望!” “嗯,你加油。”许洄之鼓励她一句后,收了手机,又问她:“你经纪人什么时候到?” “哦,她说十分钟后。” 许洄之看向陈蜻,“陈蜻,五分钟之内查出阮籍的资料,并想办法找出他此刻在楼下的具体位置。” “是。”陈蜻严肃应着,又利落地重新换了新的临时“冰袋”,并递在林星挽手中,然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林星挽接过“冰袋”,学着陈蜻的动作小心地给许洄之受伤的脚踝冰敷。 受了林星挽微博的影响,医院楼底下不如之前那般地嘈杂了,但许多粉丝却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仍旧守在医院楼下。好在为了不干扰医院的秩序,大部分粉丝也都自发地不去占据主道。 十分钟后。 陈蜻和林星挽的经纪人木媛抵达办公室。 木媛是推着一个黑色轮椅进办公室的,在许洄之面前,木媛恭敬许多,“得知许小姐脚受伤,我特意带来轮椅,这样应该会更便利些。” 许洄之露出微笑:“谢谢。” “许小姐客气了。” 陈蜻将轮椅接过,推着走到许洄之身边,“小姐,我们现在走吧。” “嗯。” 闻言,林星挽也站起来,将手里已经开始化水不能再使用的“冰袋”扔进垃圾桶,帮陈蜻扶着林星挽起身坐到轮椅上。 林星挽重新戴好墨镜,并仔细地帮许洄之也戴好防晒帽之后,一行人才终于离开了办公室。 当四人正准备进入电梯时,身后却猛然传出一道激动的女声:“5号床的病人醒了!” 第13章 干扰 木媛已经迈出脚,然而她发觉身边的人都没有要进电梯的打算,又猛地退回。 正待开口询问,却被林星挽挤眉弄眼的表情给止住了。 耳边再次传来护士交谈的声音。 “朱医生不在,先叫刘医生去病房。” “叫了叫了,刘医生已经出来了。” …… 身后来往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许洄之紧紧握着扶手,指尖泛白,低声吩咐:“陈蜻,走吧。” “是。” 重新按了下楼的电梯,几人这才前后进入电梯内。 木媛安排的保镖早已各就各位,将医院后门的路以臂为栏,把粉丝隔开在道路之外。 除了粉丝,闻讯赶来的还有各路媒体,当林星挽走出医院门口时,摄像机快门的声音便此起彼伏。 粉丝们也雀跃不已,个别情绪高亢的,甚至低喊着对林星挽表白。 林星挽摘掉墨镜,露出微笑,大大方方出现在众人眼前,对着粉丝挥了挥手。 得到林星挽的回应,粉丝更加高亢,却又顾虑着在医院门口,克制而又热烈地也冲着林星挽挥手。 林星挽踏出步子,面上保持微笑,时不时还对着镜头看一看,吸引媒体的注意力。 而陈蜻推着轮椅紧跟在林星挽身后,木媛陪在许洄之身侧,替她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路走到一半时,陈蜻俯身在许洄之耳边道:“小姐,已经到了。” “嗯。”宽大的防晒帽之下,许洄之眸光温冷。 陈蜻推着轮椅的双手微微用力,再次正身,推着许洄之继续往前走。 左边人群里,此刻已经被伪装过的保镖桎梏住的阮籍,原本愤怒不甘且望着林星挽几近痴缠的眼神忽地平静下来。 他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再然后,变得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双目放空、面部僵硬无神。 三个保镖仍旧面无表情,将此时的阮籍围在中央。 周围粉丝的目光久久跟随着林星挽,丝毫未在意阮籍这里的异常。 几人很快走到保姆车前,林星挽没有立即上车,她转身看向陈蜻,目光交汇的一霎那,两人默契地同时伸手扶住许洄之,搀扶着许洄之先进入车内。 等到几人人都上了车,车门关闭的那一刻,司机立即脚踩油门迅速离开。 后座上,林星挽脸色发白地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许洄之,想起之前许洄之吩咐陈蜻调查阮籍的具体位置,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天里,一个小时之内,许洄之对同一个人发动了两次能力。 她在干扰阮籍的记忆。 三十分钟后,溟洋海域别墅。 许洄之仍旧没有醒来,陈蜻抱着她将她放在主卧的大床上,并叫来私人医生为许洄之仔细检查伤口。 当私人医生将冰袋放在许洄之左脚脚踝边开始冰敷时,陈蜻和林星挽一前一后走出了卧室。 “上一次类似的情况,洄之是不是昏睡了很久?” “四个小时。”陈蜻应道。 林星挽懊恼地扶额,她当然知晓,许洄之的能力在控制他人的同时,也会消耗自己的精力。 一般情况下,二十四小时之内,这种能力最好只使用一次,这是安全的界限,虽然耗些精力,但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若是使用超过一次以上,那消耗的就不止是精力了。 而且,同一天之内受到两次控制的人,他的精神和记忆也会受到影响。这也是许洄之今天会对阮籍这么做的原因。 为了保证阮籍不会在某一天冷静下来后,对她们对他面前突然消失的事情起疑心。 …… 许洄之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环境。 她慢慢撑起身体坐起来,脚上的疼痛随着清醒逐渐清晰。 不一会儿陈蜻开门进来,“小姐,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 陈蜻点头,又说道:“邢先生和颜姐在楼下客厅。” “嗯,我知道了。” 等许洄之在陈蜻的帮助下简单洗漱后,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陈蜻推着轮椅走到客厅,许洄之坐在轮椅上,理了理盖在腿上的薄毯,见到沙发上的二人,率先道:“邢叔叔,颜姨。” “洄之。”蒋颜起身走到许洄之身边,“着急道:“你可吓坏我和你邢叔叔了。”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蒋颜内心轻叹一口气,带着心疼的语气说:“脚都肿得老高了哪里是没事?你呀,以后不管去哪里,一定要让陈蜻跟紧你才行。” “会的。”许洄之答的爽快。 “你每次都是答应的好。”蒋颜无奈,“你的身份已经公布了,出门在外可不能像以前一样那般随意。” 许洄之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颜姨,以后会注意的。” 听到她的保证,蒋颜这才稍微露出放松的笑意来。 “既然脚受伤了,明晚的慈善晚会你就不要去了,好好在家里休养。”邢东宸坐得笔直,平缓的嗓音透着关切。 许洄之却是坚定地摇头,“不,这场晚宴,我要去。” 第14章 覆 “洄之,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参加晚宴?”林星挽无法理解。 “坚持为社会慈善事业做贡献,有什么问题?”许洄之反问。 林星挽一副“我才不相信”的表情,背靠在椅子上,仰头看了看头顶的遮阳棚,脚下摩挲着软软的沙粒,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的男伴呢?找了谁?” 沉默几秒,许洄之淡淡一笑,“星挽,我的男伴,就要靠你争取了。” 林星挽疑惑地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许洄之抬眼看向远处波纹荡漾的海水,蔚蓝的颜色让人平静,“每天早上,苏烬都会回家一趟,大约停留时间在一个小时左右。你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带上他的医药箱去见他。” 林星挽抽了抽嘴角,“我就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 许洄之友好地笑,“辛苦你了。” “辛不辛苦的不说,我们跟他又不熟。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邀请他做你的男伴,你觉得他会同意?” “他会的。” “你怎么能肯定?” 许洄之不说话了。 林星挽忽然伸手将贴在许洄之脸上的短发拨到她耳后。 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林星挽的内心也变得咸咸的。这个苏烬啊,究竟是给她家许洄之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收回手,林星挽醋溜溜地说:“哼,去就去!╭(╯^╰)╮虽然你这么斩钉截铁地确定苏烬会同意,但是我可不能保证啊。到时候他要是不同意,你可别抱着我哭!” 许洄之望着林星挽别扭的小表情,好笑道:“放心,不会的。” 这个不会,却也没指明究竟是苏烬不会不同意,还是苏烬不同意后她不会抱着林星挽哭,又或是,两者皆指。 ……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慈善晚宴现场。 晚宴入口不远处,林星挽正和朱洺瀚通话。 “苏伯恢复得很好,你不用每日一个电话特地来问了。”电话那头的朱洺瀚没好气道。 一想到自己一向温温冷冷的外侄女居然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许洄之安抚朱洺瀚,“舅舅,明天周末,我们继续昨天没能一起吃的午餐?叫上舅妈和阿跃,我好久都没见他们了。” “你还知道你好久都没见他们了。”朱洺瀚的语气终归是放软了些,“那行,我们明天见。还有晚宴上不要喝酒,都让苏烬给你挡!你受伤了可千万不能沾酒啊。” 许洄之失笑,“好。那我不打扰您工作了,明天见。” “行,挂了挂了,明天见。” 挂断电话后,许洄之眸光一敛,瞥向窗外。 陈蜻还站在车窗边,宴会外围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已经有了不少身着正装的人互相寒暄打着交道。 许洄之并没有等多久,苏烬便已抵达。 苏烬下车后,院内立马有人出来,接过了他手里的车钥匙,替他去停车。 苏烬微微颔首道谢,旋即迈步走向许洄之所在的方向。 当他站在副驾驶的车门边,陈蜻主动让开了位置。然而他正准备抬手敲敲车窗时,车门却猛地被打开了。 苏烬后退两步,出手缓缓将车门彻底打开。 一高一低四目相对的一霎那,两人皆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松开车门把手,苏烬绅士地对着许洄之伸出手,彬彬有礼道:“许小姐,请。” 许洄之面上不动声色,轻轻递出左手,覆在他的手上。 第15章 掌心 对方皮肤的温热自指尖传来,许洄之的左手暗自用力捏了捏裙子,右手却极力保持着优雅和淡淡不亲不疏的状态。 她慢慢侧过身面向苏烬,陈蜻则及时将放在车前的轮椅推到许洄之面前。 手掌慢慢用力,许洄之借着苏烬的搀扶顺利坐在了轮椅上,随后两人的双手各自松开。 许洄之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侧头,温声道:“今晚,就麻烦苏先生了。” 磁性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的荣幸。” 待苏烬推着轮椅一步一步朝着宴会入口走过去,陈蜻抬手示意司机去停车。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也没从渐渐走远的二人身上离开。 进入宴会现场后,苏烬和许洄之便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探究的眼神。 两人仍旧淡定自若,径自往前。 院子的尽头连接着慈善拍卖的会场,会场的入口前平铺红毯,正式又庄重。而林氏集团的二当家林宫翊正站在红毯上,轻晃着红酒杯与身边的几个客人笑语交谈。 没一会儿,却有个保安靠近林宫翊,在他耳边低语了句什么。他抱歉似地对身边的人道了声“失陪”后,转身朝着许洄之的方向走了过去。 “许小姐,幸会。” 林宫翊弯下腰,主动朝着一身白色束腰礼服的许洄之伸出了手,并诚恳赞美道:“许小姐今晚很美。” 他这一举动,给足了许洄之面子。 “谢谢。”许洄之笑着与他握手,一触即散,“林二当家,客气了。” 两人的目光交汇,却转瞬即逝,林宫翊站起身来,看向对面站得笔直的苏烬,语气略有调侃,“许小姐哪里找来的男伴?这帅气的程度可都要直逼我了。” 稍显轻浮的语气并未惹得苏烬的不快,许洄之却轻笑一声,话音一转:“拍卖快要开始了,林二当家还不进现场?” 林宫翊抬起右手看了看银表的时间,还差十分钟就到九点了,他满不在意,挥手召来了侍者,从服务生手中的托盘里取下一杯红酒,“不急这一会儿,来,许小姐,林某敬你一杯。” 许洄之眯着眼,一时之间也没摸透林宫翊的心思,“抱歉林二当家,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林宫翊耸肩,“那就由你的男伴替你来喝吧。”他将手中新拿的红酒递到苏烬面前,“还不知道这位先生姓名?” 苏烬抬手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微微仰头饮了一口红酒,沉着应对:“苏烬。” 林宫翊也随之喝了口酒,点点头,“原来是苏先生。” 紧接着就是他将手中的酒杯放在身边侍者手上的托盘里,对着苏烬和许洄之道:“那么两位,待会儿拍卖会场见。” 说完,林宫翊快步离开,率先进入拍卖会场。 时间临近,周围的人也陆陆续续开始进入会场。 苏烬将酒杯放在侍者所端的托盘上,随后推着轮椅步入会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但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他要找的目标。 进入会场后,宾客寻着座位名字就坐。 得知许洄之的脚伤,林宫翊特地给她安排在了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 实际上,林宫翊在事前是打算直接空出这一个位置的。毕竟脚不方便,直接坐轮椅更好,不用来回挪动,哪知昨日和这位许小姐商量时,她却拒绝了。 然而现在…… 林宫翊看着被苏烬轻轻虚揽着腰、托着手、动作小心地扶起的许洄之,暗暗挑眉。 当许洄之稳稳坐在宾客专属座位上后,身旁的侍者连忙走上前将轮椅移开。 苏烬安静坐在许洄之的左手边,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拍卖会台上,主持人开始了此次慈善拍卖会的开场白:“尊敬的各位来宾,非常感谢来到本次由鑫航慈善机构与林氏集团共同创办的慈善拍卖会现场。本次慈善拍卖所得,将全部用于慈善事业……” 第16章 一锤定音 “第一件拍卖品是著名国画师秦阁川老师的力作——跃天。”拍卖师站在展示台边,侧身给了身边的两位礼仪小姐一个眼神。 两位礼仪小姐会意,走上前,小心翼翼将画卷上的墨绿色缠带解开,一人握住一边,一人往右边掀开画面,直至将“跃天”的内容全部展现在人前。 墨色为主的画卷上,正中央矗立了一座崎岖险峻的山峰,山峰半腰以下充满了崖下的迷雾与危险。 可这座山峰在整个画卷上所占比例并不大,大概五分之一的比例,这与画卷中浩瀚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人们的第一视线,最先看见的却是这座尖利的高峰。紧接着,被吸引住的则是从高峰上用力朝天空一跃的男子。 男子身穿泼墨布衣,右手高高举起,与天空的距离仿佛只差一步之遥。 “一如以往秦老的风格,大胆却又细腻的画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尤其大胆、充满了勇气的决定。当然,这仅代表个人看法,每一个人经历不同、心境不同,在观赏画作时的感触也会不同。”拍卖师点到即止,目光从画作上转移到来宾席,“下面公布《跃天》的起始竞拍价。” 拍卖师走到主持台前,进行公布:“《跃天》的起始竞拍价为——一百万,开始叫价。” 话音刚落下,一年轻男人随意般地就举起了一个“两百万”的牌子。 拍卖师随即到:“两百万,还有叫价的吗?” 台下立马又有人举起了牌子。 …… “两百八十万,还有叫价的吗?” …… “三百万,还有叫价的吗?” …… “四百万,还有叫价的吗?” …… “六百万,还有叫价的吗?” 拍卖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后一句话。 “七百万!还有叫价的吗?” 台下原本低语的声音忽地鸦雀无声。 第一件卖品,大家也都基本做做样子,一般谁叫价的次数超过一两次,那么其他人也乐得卖个面子不再与其相争。 而目前这个举牌叫价七百万的男人可是整整叫价了三次。 五秒钟后,拍卖师追问第一次:“七百万,一次!” 十秒钟后,拍卖师追问第二次:“七百万,两次!” 十五秒钟后,正当拍卖师拿起手中的拍卖槌,准备最后定价时,却见台下有一纤细的手举了起来,牌子上显现的是死板的红墨数字。 “一千万!还有叫价的吗?” 许洄之缓缓放下手,轻飘飘将牌子放在面前的桌上。 这时,席中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先前叫价时一次也没出手的许洄之身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种跨越式提价,摆明了对这幅画势在必得。 “一千万!一次!” “许小姐也对这幅画感兴趣?” 许洄之身后的位置传出一道嗓音浑厚的男声。 听见声音,许洄之第一时间用余光瞥了瞥身边的苏烬,果然见他眉头皱起。 “一千万!两次!” 耳边再次传来拍卖师的声音,许洄之礼貌偏身,微侧着头对身后的人道:“略有爱好。” “哦,原来如此。”中年男人漫不经心,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戒指。 “一千万!成交!” “砰!” 当拍卖槌落下定音一锤,这笔拍卖已然成了定局。 台下传来一阵鼓掌声,许洄之又道:“抱歉了,程总。” 程疆笑了笑,“许小姐喜欢就好,程某自然不会与之相争。” 许洄之颔首,随即正身坐好,不欲再与程疆过多交流。 接下来的几轮拍卖,许洄之偶尔举举牌子凑个热闹,但没有要竞拍到底的打算。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而这期间,许洄之和苏烬几乎没有交流。 直到许洄之察觉到身后的程疆忽然之间起身离席。 她侧头看向苏烬,拍了拍他的肩膀,“苏先生,我想去趟洗手间。” 苏烬微微朝她靠近了些,表现得很耐心:“我陪你去。” “多谢。另外,还请帮我叫一位女性侍者。” “好。”一边温声应答,苏烬同时也一边注意着程疆的动向。 第17章 不一样 女侍者跟在苏烬身后,在他推着轮椅抵达女士洗手间入口前不远处时适时地上前接手。 苏烬站在一旁,低头与许洄之的视线相碰,他浅淡微笑:“许小姐,我在外面等你。” 许洄之点头,偏过头不再看他。 女侍者推动轮椅,小心朝着洗手间入口走过去。 等到许洄之再从洗手间出来,洗手间外已经不见苏烬的影子。 女侍者疑惑,“小姐,您的男伴怎么……” “许是去院子里透气了。”许洄之眸色幽深,打断她的话,“麻烦你推我回到拍卖现场。” “好的。”女侍者不再多问,推动轮椅离开。 后院。 苏烬单手插兜,背靠在拐角的墙壁,风一过,身旁枫树的枝叶簌簌作响。 拐角的另一边,程疆正独自坐在长椅上抽烟。 不算亮的院子里,深色的斑驳枝影来回晃动。 苏烬微微仰头看向夜空,眯着眼,表情阴鸷得可怕。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动了动脚,表情恢复平静,状似不经意地出走了拐角。 在靠近程疆约莫二十步时,程疆蓦然转头看向苏烬。 吐出一口烟雾,程疆翘着二郎腿,嘴角岑着莫名的笑,“不陪着许小姐把握机会,来这后院儿做什么?” 苏烬停下脚步,不理会他话里的暗指,“自然,是同程总一样。” 程疆左手搭在长椅的扶手上,扭了扭疲惫的脖颈,“年轻人,我们可不一样。” 苏烬没有接话,程疆再次看向他,语气嘲讽,“你知道,我刚刚出来接的一通电话,那就是上亿的合同。而你……”程疆上下打量他一眼,轻蔑道:“不过是个出卖体力的小白脸儿。让我猜猜,此时短暂脱离金主的你,是在为心底那点儿绿豆大小的男性尊严而纠结难堪?” 苏烬冷冷看他,“程总的说话作风……向来如此?” 程疆冷笑一声,“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显然没有把苏烬放在眼里。 扔掉手中的烟蒂,程疆站起身,理了理西装,一脚踩在烟头上,一眼也没再看苏烬,抬脚离开。 苏烬丝毫没有被言语激怒的迹象,只是眸中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意在背光的阴影中瘆人万分。 再次回到拍卖现场,苏烬面孔温和,坐回许洄之身边,率先为自己的离开做出解释,“抱歉,许小姐,去后院抽了支烟。” 他身上确实夹杂着清淡的烟草味。 许洄之哪里又不知道,他平日里是不抽烟的。 只是为了找个借口罢了。 许洄之对他浅笑,“没关系。” 这之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寂。 晚上十点半,慈善拍卖圆满结束。 宾客齐聚在会场之外,三三两两举杯交谈。 觥筹交错间,许洄之也很快被几位富商围住。 “许小姐雷霆手段啊,听说前段时间拿下了靳城新开发区的大型地下场,预备在那个人流量密集的地方建造一个靳城最大的地下购物中心。要知道那个地下场,有多少人眼巴巴盯着,最终还是落在了明正的手里。” “张总过奖了。我只是比别人出的价高了那么一点,比较幸运罢了。”许洄之沉着应对。 “许小姐太谦虚了。”张总身旁的男人说道:“若不是对地下场和竞争对手足够的了解,又怎么会得出如此精准的价格?” 许洄之保持微笑,没有回话,彼此心知肚明。 “希望以后有和许小姐合作的机会。”说着,张总举起了酒杯。 许洄之还未开口,苏烬便从不远处的侍者那里端来一杯酒,“张总,许小姐不方便。这杯酒,暂由我替许小姐敬您。” 说完,苏烬便与张总轻轻一碰杯,遂各自饮酒,点到即止。 一场酒局下来,苏烬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回程时,因苏烬不能再开车,许洄之便提出送他回去。 苏烬没有拒绝,和她一同坐在后座上。 苏烬的酒量算不上好,此时此刻还有些酒气上脸,脸颊和耳朵泛了微红。 第18章 没有人能够拒绝你 “苏先生,你还好吗?” 苏烬看向身旁的许洄之,尽管太阳穴有些发痛,他嗓音沙哑,还是回答道:“没事。” 许洄之点头。 车内开着冷气,不多时,许洄之的手开始变得冰凉。 副驾驶的陈蜻不指望苏烬会脱下西装外套给自家小姐,把自己在上车前从后备箱取出来的银灰色薄毯递给许洄之,“小姐,披上吧。” 许洄之从她手里接过薄毯,不紧不慢地披在自己的肩上。 “许小姐。” 身旁的人忽然出声,许洄之双手拉拢了薄毯,“嗯。” “冒昧了,我能否知道,许小姐这次邀请我做你男伴的理由。” 许洄之低低笑了声,和苏烬对视,“你看起来很顺眼。” “是吗?”苏烬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许小姐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也不拐弯抹角,苏先生,我想请你做我长期固定的男伴。也即是说,以后我出席的所有大大小小需要男伴的场合,都由你来做。” 苏烬了然地颔首,又问道:“那么,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我会捧你。”许洄之捏紧了手中的薄毯,“当你达到一个模特最巅峰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帮你成立一个独立的归属于你的娱乐公司。” “听起来很诱人。”苏烬唇角带着戏谑的笑,“不过条件只是作为许小姐长期出席宴会的男伴……这轻松的程度让我觉得不安。又或者是,许小姐对我,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许洄之话音刚落,汽车却猛然失控了一瞬,卒然往右偏移。 车内的人皆是一惊,身体霎时间不受控制地往左边倾斜。 当自己落入温热的怀抱时,许洄之的心脏骤然一缩。 等到车内平稳下来后,第一个出声质问的是陈蜻,“李小强!你在做什么?!” 一边稳着方向盘害怕再次打滑,李小强一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谁能想到他家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对不起有用吗?要是小姐有个什么……” 陈蜻的话在她转头看向后座时蓦然顿住。 苏烬正缓缓松开许洄之的腰,扶她坐好。 迅速转过头不再去看,陈蜻狠狠瞪了眼李小强。 李小强如芒在背,内心更是惊恐不已,一般知晓了这些豪门秘事的人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许小姐的手很凉。”苏烬回想刚才不经意触摸到的软软凉凉的手。实际上,在之前他扶她下车时,他就发觉了她的体温似乎比常人低了些。 “是空调温度太低的原因吗?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些?”李小强忽然接话道。 陈蜻正准备呵斥一下这个没脑子的李小强,许洄之却先她一步,“小强,开车的时候专心些。” “是。”李小强的脊背挺得笔直,僵硬应道。 “我体质特殊,体温比常人低。” “原来如此。” “那么苏先生对于我的提议,是什么看法?” 车速平缓开在国道上,路边的风景飞快掠过。车内只亮着后座车顶的鹅黄小灯,暖色的灯光让苏烬的脸看起来俊朗非常。 明明是被邀请的人,他回答的语气却似乎带着蛊惑的意味。 “我想,没有人能够拒绝你,许小姐。” 第19章 瞒 “洄之,你和苏烬今晚还顺利吗?”林星挽坐在许洄之的大床上,好奇问道。 “嗯,挺顺利的。”许洄之侧身躺着,面向林星挽。 林星挽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苏烬怎么就答应得这么爽快?” 许洄之淡笑,并未接话。 “我去还医药箱,顺便对他道了谢。然后就很官方地问了他一句——‘苏烬先生,我的朋友许洄之想邀请你今晚做她的男伴参加一场慈善晚会,请问你是否愿意?’” 林星挽完整还原了早上对苏烬发出邀请时的语气。 “没想到他沉默不到五秒就答应了,而且问都没问我许洄之是谁。他明显是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洄之,你确定这个苏烬靠谱吗?他这摆明了就是看中了你明正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你想想,他父亲昨天刚醒呢,他不去医院照顾他父亲,却答应陪你参加晚宴,司马昭之心啊!” 许洄之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对。” “是吧。”林星挽附和,但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转了转眼珠,看着神情毫无变化的许洄之,“那你怎么这么淡定?” 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对那个男人表现出失望? “因为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说完,许洄之抬手揉揉眉心,“星挽,我困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林星挽虽然疑惑,但却没有再多问。 她慢慢移到床边,垂脚去穿好拖鞋,起身时回头道:“洄之,晚安。” “晚安。”床上的人低语完这两个字,就闭上了眼。 知道她今晚有些疲惫,林星挽轻手轻脚离开,并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带上房门后,林星挽站在走廊上久久没有动。 她猜到许洄之有事情瞒着她,而且是关于苏烬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原本默默暗恋的人突然发起了攻势? 林星挽绞尽脑汁儿也没能想出个答案。 她刚才甚至还用言语试探,可洄之一点儿也没有透露的意思。 再想想当初,她可是耗干了唇舌让洄之为爱主动的大胆的出击,洄之却不为所动,十分沉浸于做个苏烬背后不为人知的守护者。 可洄之向来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她不想说的事情就更不可能主动说出口了。 林星挽心底略有担忧,因为苏烬这次答应得真的太爽快了。 实际上,这个圈子里,不只是只有女人会受到不怀好意的骚扰,男人也会,尤其是长相出众的男人。 苏烬必定没少收到各种潜规则的暗示,但却始终坚守底线,就算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他也并未妥协。 所以至今,他仍旧不温不火,本本分分做个男模,完全没有上升的空间。 可这一次,面对洄之的邀请,他为什么连原因都不问就同意了?而且还是在他父亲重病的情况之下。 或许是女孩子的心思敏感了些,林星挽总觉得,苏烬怀揣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想到脑瓜子发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林星挽无声叹了口气,慢慢迈开步子回到客房休息。 第20章 乱 周末中午十二点,执行总裁办公室,私人医生正细心给许洄之受伤的左脚换药。 许洄之坐在棕色沙发上,就算是换药的时间也没有停歇,认真批阅着文件。 签完手中的文件时,私人医生也已经换好了药。 许洄之合上文件,顺手递给身边的陈蜻,“等会儿交给任秘书,让她将这份文件内容复印十份,明天的会议要用到。” “是。”陈蜻接过文件,转身便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许洄之伸手将长裙的裙摆遮住伤口,并对身边的私人医生说道:“辛苦你了,你先出去吧。” “是。” 私人医生收拾好医药箱,也退出了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许洄之一个人,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与舅舅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拿起手机,她发现九点的时候林星挽给她发过微信。 星星爱眨眼:洄之洄之,快告诉我,第一天担任总裁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贼爽,是不是有种睥睨天下坐拥江山的霸气感!” 许洄之动着手指回复她的信息。 溯洄从之:你可以亲自来体验一下。 发完了信息许洄之便动手退出了微信页面。 这一早上其实并不轻松,尽管公司上下都知道她今日将正式上任执行总裁一职,但对于她的能力都是多少存在着质疑的。 她的每一步,必须必须做到稳扎稳打无人诟病。这也是为了将来她会任命首席执行官而打的基础。 不久,陈蜻回到办公室。 临近出发,陈蜻迅速替许洄之打理好出门需要带的东西。 然后扶着她坐上轮椅,再推着轮椅进入电梯。 十分钟后,品月中餐厅。 三楼正中间的位置,四人刚坐下。 “舅舅,舅妈。”许洄之和朱潮跃坐在同一边,开口问好。 “诶。”秦桧笑颜答应,“有十来日不见了,洄之看起来又漂亮了不少。” “谢谢舅妈。”许洄之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表姐,我们点菜吧。”十岁的朱潮跃把菜单推到许洄之面前。 “阿跃点吧。”许洄之又把菜单推回到朱潮跃面前,“我想考考阿跃,还记不记得表姐喜欢吃什么?” 朱潮跃一下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 朱洺瀚微瞪一眼朱潮跃,“他能记住才怪。”拿过朱潮跃面前的菜单,朱洺瀚开始和服务员报菜名。 顾及许洄之的脚伤,大部分菜品都是清淡类型。 当一桌子菜上齐,四人动筷开始用餐,氛围融洽。 可用餐到一半时,朱洺瀚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后,接通了电话。 “爸。” 这声“爸”刚叫出不久,朱洺瀚的脸色却蓦地变了。 周围的三人皆是停下了筷子。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来。”朱洺瀚语气急急道。 挂了电话后,朱洺瀚赶紧拿好手机起身,对身边的秦桧道:“妈犯病了,现在正在医院闹着,我们得马上去一趟。” 秦桧也是一惊,“那赶紧的,耽误不得。” 话音落下,秦桧转头又看向许洄之,带着点儿莫名的不忍道:“洄之,你留在这里和潮跃继续吃饭吧,我和你舅舅去就好。” 沉默一瞬,许洄之放下筷子,低声回应:“嗯。” “那我们快走吧。”秦桧站起来,拉着朱洺瀚的衣袖准备离开。 朱洺瀚走了两步,却又猛然转身,视线落在静寂的许洄之身上。 “洄之,你也一起去吧。” …… 靳城第一人命医院,精神科,418单人病房。 病床上,一个赤脚的六旬老妇人手握玻璃碎片,对着空气疯狂挥动,嘴里不停高声痛恨的呼喊。 “魔鬼!魔鬼!把我女儿还给我!” “该死的许矜,我不准你碰她,我不准你碰她!” “……” 鲜血划破她的手心,顺着手臂滴落在白色的病床上。 老妇人却全然不觉,笔直站立,保持着一副坚决防备的姿态。仿佛她面前正站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朱洺瀚是第一个冲进病房的,他保持着和老妇人适当的距离,放缓语气,慢慢劝道:“妈,是我,我是洺瀚。您听我说,您先把手里的碎片给我好吗?” “洺瀚?”老妇人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激动起来,“洺瀚洺瀚,快呀,快救救你姐姐!她落在坏人手里了,你快救救她你快救救她!” 你快救救你姐姐! 朱洺瀚被这句话震住了心神,多少年以前,他的母亲也似如此这样无助的央求他。 “您放心,我会救姐姐的。可是您的手受伤流血了您先把玻璃碎片给我好不好?给我了我再去救姐姐。您也不想姐姐醒来后看见您的伤口对不对?” 老妇人神情有所松动,逐渐弯腰下去,将手中的碎片递给朱洺瀚,嘴里还念叨着:“你要说话算话,一定要救你姐姐。” 当老妇人把手中的碎片放在了朱洺瀚手中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站在病床边很久的朱老爷子一把扑向老妇人,将她暂时控制住。 秦桧见此情况,也立马跑进病房去帮忙。 一直留在病房内的护士赶紧上前给老妇人受伤的手做紧急处理。 门外,许洄之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去。 她身边的朱潮跃也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奶奶又发病了,好吓人,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许洄之听着,对身后的陈蜻说:“陈蜻,我们不要堵在病房门口了。” “好。”陈蜻推着轮椅,往右边走了一截距离。 回想着刚才的一幕,许洄之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陈蜻,你去帮我买瓶水。” “是,小姐。”陈蜻皱着眉头,松开轮椅,抬脚离开。 许洄之微微弓着腰,那些过往回忆一股脑涌出来,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魔鬼的女儿,该死!”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宝贝女儿就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你为什么要存在?你就不该来这个世界!你就该和你的父亲一样,一起下地狱!” “……” 尖锐恶毒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许洄之双手交握,指尖越来越用力,手背都已掐出了红痕。 哪知不过两分钟过去,病房里忽然之间又传出了一阵骚乱和惊叫声。 等到许洄之回神,抬头朝着病房的方向看过去时,一道人影猝不及防直直朝她扑了过来。 “洄之!” “妈!” “表姐!”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而抱着许洄之的老妇人忽地一动不动了。 良久之后,老妇人才失而复般哽咽道:“我的宝贝女儿,妈好想你啊……” 第21章 控瘾 老妇人粗糙的双手轻轻柔柔的抚摸着许洄之的头发。 尽管老妇人受伤的手已经包扎好,但并未完全止血,从纱布内渗出的血迹也摩擦到了许洄之乌黑的短发上。 周围的人深知老妇人发病时的可怕,见到她如此安静的一幕,不知是不敢妄动,还是不忍打段老妇人这么多年的夙愿在当下片刻的实现。 至少对于老妇人来说,它是真实的。 “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女儿……” 老妇人仍旧不停缱绻地念叨着,许洄之眼眶发涩,心底揪心般的疼,身体却没动过半分。 直到老妇人低语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开始有站不稳的迹象时,朱洺瀚才走上前扶住老妇人。 “镇定剂已经起效了,家属先将病人抱回病房吧。”身后跟过来的护士开口道。 朱洺瀚一把将老妇人抱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许洄之,转身便朝着病房走过去。 “表姐,你还好吧?”朱潮跃走到许洄之身旁,望着许洄之沾染了鲜血的发丝,低声小心翼翼问道。 许洄之缓缓摇头,抬眼却与站在病房外忽然回头看过来的朱老爷子蓦地对视。 朱老爷子面色憔悴,身体已经微有佝偻,他眼窝深凹,眸中沧桑。 不过几秒钟,朱老爷子转头不再看许洄之,扶着门框,慢慢走进了病房。 那种眼神…… 那不是在看她的眼神。 许洄之刹那间心绪混乱,忽然开始压抑地深呼吸。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男孩儿还稍显稚嫩的声音急促响起。 “小姐!”买好了水刚上来的陈蜻看见这一幕,匆匆忙忙跑到许洄之身边,震惊又自责。 医院楼下没有许洄之爱喝的那个牌子的矿泉水,她不过是多走了段路去买了瓶水而已。 再回来,她家小姐的头发上斑斑血迹,而且还有了控瘾症发作的迹象。 “我没事,你去病房看看你爷爷奶奶,好吗?”许洄之极力保持冷静,对朱潮跃说道。 朱潮跃有些不确定,但见许洄之催促他的眼神,他还是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陈蜻,带我到医院背后的小花园去。”此时,许洄之的鼻尖上有了细密的汗。 “是。” 陈蜻动作麻利,推着轮椅迅速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三分钟后,陈蜻已经将许洄之带到了医院背后的小花园。 陈蜻特地找了个相对隐蔽、且可以看见人流走动的地方。 高大的樟树下,阴影笼罩在陈蜻与许洄之的身上。 “小姐……”陈蜻俯身,“小姐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次而已,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也不必担心会造成麻烦,这里人多,不像在医院走廊里容易被人关注。” 陈蜻诱惑的话落在许洄之耳里,一点点击溃她逐渐涣散的理智。 许洄之双手紧握,猛然间抬头。 她的视线落在走动的人群里,原本想随意找个人,可目光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几乎是无法抑制,一瞬间,她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缩。 而十米开外,原本推着苏父下楼在树荫下乘凉的苏烬,身形骤然僵硬。 第22章 控制欲 对苏烬的控制没有超过三十秒,许洄之就已经强行中断了控制过程。 当苏烬去片刻晃神般再恢复正常时,轮椅上的许洄之仿佛用力过度,不断喘着气。 “小姐!”陈蜻也没想到这么凑巧,苏烬也在小花园。 本身小姐对苏烬的感情就非同一般,控瘾症发作时,下意识选择的对象自然是在内心占据了强烈控制欲的那个人。 所以,一旦控瘾症发作,周围或是指定的目标最好是陌生人。 呼吸逐渐平缓,身体里那股子乱窜的心痒和难受也慢慢消停。许洄之眼眶发胀,望向远处毫无察觉的苏烬,语气怅然,“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控制得了自己。” 陈蜻心底一震,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默默陪在身边不言一语。 “我们回去吧,给我舅舅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是。” 待陈蜻推着许洄之离开后,苏烬却似有所感,突然朝右手边的方向看过去。 一眼目及是陈蜻推着许洄之离开的背影。 直到苏父开口叫他,他才收回了视线。 “爸,怎么了?”因为戴着口罩,苏烬说话的声音有些许发闷。 “没事。”苏父笑了两声,低沉浑厚的嗓音布满了苍老的痕迹,“就是想到你小时候,一切好像还发生在昨天。我记得你八九岁那会儿,别的孩子不怕热也不怕脏,调皮得很,也就是你,安安静静,搬个椅子,还学我拿着蒲扇在树荫底下乘凉,活像个小大人。” 苏烬自然也能记起儿时的事情,配合苏父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很多大人都喜欢这样做,于是学着样子想到找到里面的真相。” 苏父听到这个答案笑得更开怀,“原来是这样,那你找到真相了吗?” “倒是没找到什么真相,只觉得在树荫底下很舒服,仰头看天空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很神秘,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吸引力,忍不住想去探寻却又不想挪动身体,就那么在脑子里进行了一番胡思乱想。” 苏父笑眯眯点点头,“你这哪里是没找到真相的样子?” 苏烬淡淡一笑,没有再回话。 没再呆多久,苏烬推着苏父回到病房。 回到病房的苏父,喝了些水,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在病床边陪着坐了会儿,裤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苏烬取出手机查看。 看到手机的信息后,苏烬抬头朝病房门左侧的观察窗口,透过玻璃,看见季潺正朝他挥手。 苏烬轻轻起身,再次将手机揣回裤兜,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口罩再次戴上,朝季潺走了过去。 两人站在楼梯的拐角处,面对窗户并肩而立。 “昨晚你作为许洄之的男伴去参加晚宴,情况怎么样,见到程疆了吗?” 苏烬的眼神暗了暗,“见到了。” “你小心点儿,动机不要太明显啊。” “我有分寸。” “那就好。”季潺拿出手机,将一份文件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了苏烬,“邮件内容是对许洄之和林星挽的调查记录。但是都只查到了些皮毛,对你可能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嗯。” “不过……”季潺轻咳一声,“你是真的做好了要当许洄之……地下小情人的准备?出卖色相是不是对自己有点儿狠?” “你想多了。” 季潺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对我根本毫无情|色之欲。” “你知道她没有?”季潺不信,都提出那种要求了,怎么可能没有! 想起许洄之清澈的眸眼,苏烬回了句:“直觉。” “那按你的说法,她到底还能图你什么?” 苏烬沉吟不语。 他也在困惑这个问题。 第23章 不同寻常 “咔!”导演盯着镜头里那只发抖的纤纤玉手,第三十一次吼出这个字。 吓得林星挽本就颤抖的手猛地往后一缩。 导演看见她这一小动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缩什么缩?就让你牵个手,又不是要你的命!” “对不起导演,我今天状态不太好,中场休息十分钟行不行?”林星挽将双手背在身后,极力保证道:“下一场一定能过。” 导演气急又无可奈何,摆了摆手,“行,就信你一次,所有人,中场休息十分钟!” 听到这话,林星挽仿佛得到了特赦令,瞬间放松下来。 站在她对面的苏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小姐很怕我?” 林星挽抬眸瞟了他一眼,可不就是怕吗? 苍天呐,谁能知道她三天前得知这次对戒广告的男主角是苏烬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震惊……与不愿意。 开玩笑,这次拍的是结婚对戒的广告!苏烬一身黑色西服正装,她自己一袭洁白的长摆蕾丝婚纱,拍的那是结婚的场面! 看看周围精心布置的场景!星空遍布的夜晚,空阔的草坪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尽头的白色长桌上系了五十二个红色气球,气球随风摇摆,而正中间最突出的那只红色气球上就绑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礼品盒。 她和苏烬要做的就是手牵手一起走过红毯,然后在一旁司仪的主持下,互相交换结婚戒指。 这广告要是拍成了被她家洄之看见…… 想到这儿,林星挽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像是给自己打镇定剂似地,林星挽轻咳两声,十分嫌弃地说:“苏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十分讨厌和男人发生触碰,可不是针对苏先生一个人。” 苏烬:“……” 以及刚好从两人各自身后走上前的季潺和木媛:“……” 木媛在第一时间把林星挽拉走带到独立化妆间,气急道:“林星挽,你又在瞎说什么?” “我哪有瞎说,我说的是事实!”林星挽反驳。 “这种事情是能随便对人说出去的吗?” “我没有随便,我很慎重。”林星挽摆出严肃的表情。 木媛扶额,“我真是服了你了。” 林星挽给木媛丢了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十分钟后。 当林星挽双手戴了一副白色短款蕾丝边的手套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导演再一次忍不住抽了嘴角。 要不是林星挽后台够硬,但凡换个人,他此时此刻绝对已经破口大骂了! 好在戴了手套后的林星挽,手不抖也不缩了,手顺顺利利搭在苏烬手上走完了红毯戴完了戒指。 完美,一条过! 这一刻,包括导演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部都不约而同呼了口气。 整支广告拍摄完毕,已经是晚上十点。 收工后,全体台前幕后的人集体拍了照,然后一起吃了点儿宵夜后各自回家。 季潺开车路过餐厅门口,发现林星挽和木媛仍旧还在餐厅门外等着。 正琢磨她们还不回家的原因,下一秒却见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停在了林星挽和木媛面前。 而副驾驶的许洄之还朝他们这边的方向看了看。 季潺一边开车,一边问车后座的苏烬:“你和许小姐有十多天没见吧?” “十二天。” “……你记得还挺清楚。”季潺随即又八卦道:“苏烬,以今夜林星挽对你的态度来看,她似乎真的对男人没兴趣。而且真的,我查过了,她从来没有接过任何与男人有亲密镜头的戏,牵手是极限。我也问过圈儿里人,稍微对林星挽有点儿了解的都知道她避男人如蛇蝎。她和许洄之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你说,许洄之找上你是不是就是为了拿你做幌子打掩护?” 苏烬侧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没有收到回应,季潺干脆转了话音,“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苏烬摇下车窗,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 “等。” …… 两天后,不出苏烬所料,他收到了许洄之发来的短信: 苏烬先生,今晚程家为其长子程骁举办庆生宴,我需要你陪我出席。 第24章 香水味 苏烬抵达目的地刚下车,迎面就撞见了朝他走来的许洄之。 她刚从副驾驶下来,步子虽轻却稳,看来脚伤恢复得很好。 她走路时脊背挺直,周围似带起一阵风。 而苏烬唯一注意她的,是她长长的白色裙摆下,因为迈脚往前时才会露出的白色平底鞋。 在她靠近时,苏烬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说不出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她似乎很喜欢这种香水味,与前两次他们见面,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先生。”许洄之双手垂在身前,手中拿着一个星空蓝的小手包。 “叫我苏烬就好。”他适时地微微抬起右手。 许洄之会意,挽住了他的胳膊。 两个人一同走进宴会大厅。 进门不久,二人就见程疆正与几位宾客谈笑。 程疆注意到迎宾这边的动静,举杯微笑上前,伸出左手,“许小姐……”顿了顿,程疆又改口道:“抱歉,现在应该叫许总了吧?” 许洄之与他握了握手,一触即离,笑道:“称呼而已。” 程疆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招呼不周之处还望多包涵。今日我特地邀请了靳城的名厨和甜点师为此次小儿成人礼布置宴席,希望许总吃好喝好。” “程总客气了。”说完,许洄之侧头看苏烬,“我们走吧。” 许洄之和苏烬刚走没几步,程疆却忽然又道:“许总,稍后可否占用一些你的时间,我有些事情需要和许总当面谈谈。” 许洄之缓缓回头,神色自若:“当然。” 程疆点头,“那么,许总请自便。” 许洄之挽着苏烬走到宴桌旁,“苏烬,晚餐吃了吗?” “吃过了。” 许洄之松开苏烬的胳膊,将手包递给他,柔声说:“那你先帮我拿一会儿。” 苏烬接过她的手包,顺便问:“没用晚餐?” “嗯,走得急。”她拿了小盘子,选了块慕斯蛋糕,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小口吃着。 许是见她吃得认真,那些原本想要上前打招呼的人都止住了脚步,不便打扰。 但时不时还是会往她这边看过来,似乎在时刻等待时机。 苏烬眯了眯眸子,静静站在许洄之身边,没有动作。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一小块慕斯蛋糕吃了整整二十分钟。 当她终于放下手中的小盘子和银叉,已经站到快要脚软的苏烬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也正是这个时候,大厅正前方最中央的位置,程疆站在台上,手中拿着话筒。 “非常感谢诸位来参加我儿程骁的成人礼,程某不胜荣幸。另外,犬子也将于近日出国留学深造,作为父亲,我很期待他四年的学成归来。” 站在程疆身边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规规矩矩礼貌地朝着台下的宾客鞠了一躬。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成人礼宴会,也是变相的公布了程家的继承人。 也就意味着,程骁将逐步学习如何管理程家的产业。将来在上流圈子里,都少不了与他的接触。 众人各怀心思,程疆也结束了简短的开场,接着说道:“为给大家助兴,我特地请来了红遍半个娱乐圈儿的歌后——宁泉浠。希望大家听得尽兴,也能喝得尽兴。” 话音落下,宾客中便响起了鼓掌声。 几分钟后,整个大厅里回荡着宁泉浠婉转的歌声。 大厅中的灯光也被调暗了几度,舞池里很快就有男女合跳圆舞曲。 下了台之后的程疆在第一时间找上了许洄之:“许总。” “不知程总要说的是什么事?”许洄之正面看他。 程疆看了看苏烬,并未急着言语。 许洄之看出他的意思,说道:“程总放心,他值得信任。” “看来许总很喜欢你这位男伴。” 程疆话里藏着影射,许洄之假意听不懂,“程总,您究竟有什么事情?”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许总,程某近日是不是哪里惹到许总的不快了?” 许洄之表现出疑惑模样:“程总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许总三番两次同程某争抢同一个场地是为了什么?” 第25章 拭目以待 许洄之笑得云淡风轻,“巧合罢了。” “巧合?”程疆露出嘲讽的笑,语气里夹杂着威胁,“我是不知怎么得罪了明正,不过许总,我们程家也不是好惹的。” 许洄之收敛了笑意,表情沉冷,“拭目以待。” 这副正面宣战的姿态让程疆皱了皱眉头,眉心的竖纹挤在了一堆。 而许洄之的话也让苏烬产生了怀疑。 商界暗抢的事情并不少见,但是一般不会太具备针对性,暗抢到程疆当面质问的地步,那么明正集团或者是说他身边这位许小姐,至少没有刻意掩盖这一事实。 可是原因呢?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苏烬忽然有种落入了某种无法预知的圈套的异样感。 微微低头看了看身侧的身娇腰细的女人,她说话的语气仍旧轻轻柔柔,可这温和的声线里,却又带着明显的攻势。这样矛盾的组合,最是致命。 “那么程总,我们就不多留了。”许洄之撩了撩短发,挽着苏烬的手臂,转身朝着宴会大厅的出口大步离开。 那潇洒高傲的姿态仿佛志在必得。 程疆抬起右手,掰响了食指关节,表情阴沉,不知所想。 走出宴会大厅,许洄之仍旧没有松开苏烬的胳膊,他身上的气息能让她处于兴奋状态的情绪得以平静。 为他而起的这场复仇游戏,才刚刚开始。 “苏烬。” “许小姐,什么事?” “叫我名字吧。”许洄之并没有看他,目视前方平直的小路,“苏烬,我已经让陈蜻和司机都回去了。” 这个暗示可谓明显。 苏烬愣了一瞬,显然没有明白这个展开是怎么回事。 他不说话,许洄之便偏头看向他,“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到了履行的时候了。” 夜风微拂,夹着微燥,空气都是沉闷的。漆黑的夜空更是像一个巨型漩涡,幽不见底。 这个时候,苏烬却忽然想起,下午收到的提示信息。 据气象预报,今夜有雷雨。 果不其然,当苏烬开车回到月庭别墅区,停好车和许洄之一起走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轰鸣的雷声乍然响起。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落下,开始它们的猛烈侵袭。 尽管提前从车上将唯一的伞拿了出来,可两人抵达别墅时都不同程度的被雨水淋湿。 苏烬拿出钥匙开了门,打开客厅的灯,然后看向立在门口的许洄之。 因为她走在右边,所以右侧的这一半淋湿的程度最严重。 裙摆更是湿湿哒哒的滴着水。 本就洁白的长裙,被淋湿后隐隐变得透明。 “进来吧。”苏烬迅速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让过身,俯身下去在玄关的鞋柜里取出两双拖鞋。 他先将那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摆在她的脚边,“新的,只是有些大。” “没关系。”许洄之提起裙子,弯腰换鞋。 苏烬也连忙换上拖鞋,将湿了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各自换好了鞋,苏烬再次看向她,叫她名字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许……洄之,浴室在二楼,我带你先去洗个澡。” “嗯。” 家里没有女性的衣物,苏烬只能找了自己还未穿过的体恤给她替换。 看着浴室的门缓缓合上,苏烬抬手扯了扯领带。 他对她的定义,好像定错了。 随手将整条领带都扯下来,解开了衬衫的头两颗扣子,苏烬走进自己的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往房间内的浴室走了进去。 女人洗澡的速度大概总是比男人慢上许多的。 坐在楼下客厅等着的苏烬已经看了十多分钟的财经新闻,许洄之才终于下了楼。 苏烬朝她看去,她的身形比起他来说,真的娇小许多,那件体恤套在她身上,犹如一件中短款的睡衣。 许洄之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两人一时间竟莫名尴尬。 苏烬围绕着近来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察觉到他和她的相遇,好像并不简单。 他带着目的接近她,可每一次都过于顺利。 甚至于她主动邀请他参加慈善晚会,而那晚他们所坐的位置,又恰巧在程疆的前面。 而她,在那次晚宴上,与程疆竞拍《跃天》,其实就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 她与程疆之间,或者换一种说法,明正集团和程氏集团之间,存在着过节。 第26章 邀请函 翌日清晨,早上八点。 许洄之洗漱后下楼时,苏烬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楼下沙发上了。 听见脚步声,苏烬回头看去。 原本穿在她身上平顺的体恤被当成睡衣,一夜过去,已经不再平整。 苏烬一大早起来就把客厅的窗帘拉开了,雨后的清晨,初阳的暖光照进来,衬得许洄之修长的双腿更加光滑白皙。 眼前的场景有些晃眼,苏烬同样习惯性地移开视线。 等到许洄之下了楼,一步一步朝苏烬走过去时,玄关处忽然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下一秒,“咔哒”一声,门开了。 季潺手里提着袋早餐,在玄关处换了鞋后,起身转向客厅。 在看见苏烬和许洄之时,季潺在五秒钟之内换了至少三副表情。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季潺竟然开始有些手忙脚乱。 他后退两步,又突然上前两步,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小心翼翼问:“那个……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苏烬看着他的各种小动作,知道他脑子里一定又进行了一番稀奇古怪的脑补,看向他道:“早餐拿过来吧,你先去医院,我随后到。” “行。”季潺飞快走到餐桌边,将手里的早餐放在餐桌上,然后逃似地飞快跑到门边,动作利落地开门、出去、再关门。 苏烬对上许洄之的双眼,“看看早餐合不合胃口?” “我不怎么挑食。”许洄之走到餐桌边,伸手打开了便利袋。 早餐只有一人份的,一杯小米粥和一屉打包好的灌汤包。是苏烬平日里早上吃的最多的两种。 打开一次性筷子,许洄之望向苏烬,“我已经给陈蜻打过电话,她十分钟后来接我。”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再无言,许洄之又打开了打包盒,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许洄之换上陈蜻带过来的衣服,在别墅门口和苏烬道别。 “苏烬,我在房间里放了我的名片。” 苏烬点头,“有任何进展,电话联系。” “嗯。” 说完,许洄之转身离开,陈蜻紧跟在她身后。 苏烬于不久之后动身前往靳城第一人民医院。 302病房内,季潺正坐在并床边和苏父聊天。 两人见苏烬到来,皆是看向他。 “爸。”苏烬走到苏父身边,“今天感觉怎么样?” 苏父乐呵呵道:“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医院住着始终不舒坦,问过医生没有?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去?”苏父盼望出院的心情不可谓不强烈。 “爸,急不得。”苏烬搬来椅子坐下,“医生说还要进一步观察。” 苏父显得失落,却也知道苏烬是为他好,“好吧。” 为了让苏父心情好起来,季潺又开始和他讲起苏烬工作上的一些小趣事,逗他开心。 等到护士进入病房例行检查时,季潺和苏烬才走出病房,在病房走廊的座椅上坐下。 季潺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尤其今早还看见了苏烬和许洄之两人同在一室的场景,他看着苏烬的眼神都变得特别不忍和无比的关切。 “苏烬,有个好消息。这次雁城春夏国际时装周,你收到了著名服装设计师云蓓的邀请函。” 望眼整个服装设计界,云蓓的名字可是真真正正的打响了国际。能被她邀请,是多少名模梦寐以求的事情。 话尾,季潺还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无法开口啊! 这件事明显就是许洄之在暗中助力。 他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邀请电话,看来昨晚…… 某人是真的大耗体力了…… 这是多么大的牺牲啊! 第27章 重合 “收起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季潺瞬间回神,不可置信地斜眼看向苏烬,“难道……你昨晚没失身啊?” “我向来洁身自好。” “卧槽苏烬,你是柳下惠吗?”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季潺:“……” 想了又想,季潺更加确定,许洄之和林星挽之间特殊的关系。 不然,许洄之一整晚不回家,睡在苏烬家里,一夜却平安无事什么都没发生。还大手笔的在背后捧苏烬,又不图苏烬的美色。 还对苏烬提出每次有需要出席的宴会都让苏烬作为男伴,这明显是想把苏烬挡在她们人前,以抵御世俗的枷锁! 眼见季潺转着眼珠又在进行脑补,苏烬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并没有对季潺提及许洄之接近他的真正原因。 程疆此人手段狠厉,他要走的这条路太凶险,趁季潺还未卷入太深,及早将他剔除在外才是安全的。 …… 早上九点,城西路植物公园。 “哥,你感觉怎么样?”林宫翊陪在林赋身边,低声问道。 林赋点点头,并没有说话。他两个耳朵上佩戴了一副黑色微型助听器。 这是他这四年来第一次听见外界正常的声音。 脚步声、交谈声、风声、树叶摩挲的声音不断涌入耳里。 林赋听着,却似乎没有想象中本该有的雀跃的心情。 他很平静,大约是听不见早已成为习惯,现在能听见了,于他而言,仿佛不过是多了某种功能,而这种功能,可要可不要。 林宫翊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陪着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不多时,林宫翊的手机发出震动,他立马打开手机查看。 迅速看完信息后,林宫翊将手机揣进裤兜里,转头对林赋道:“哥,我约了人在附近有事要商讨,你还要在这里坐会儿?” 林赋也转过头来,习惯性看对方的唇形,“嗯,你去吧。”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嗯。” 在原地又坐了十多分钟的林赋仍旧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不久,有两个小姑娘边说边走地从林赋面前经过。 林赋听清了她们之间的谈话。 “下个月二十八号星挽的演唱会,我抢到票了!两张!到时候带你去现场感受我们星挽嗓音的超级魅力!” “真的假的?!姐妹你行啊,没看出来你居然深藏不露!” “那是,抢票靠的就是手速!还有,昨天星挽刚在miny音乐上线的新歌你听了没?好听到炸裂啊!” “听了听了,星挽这次转变太让人震惊了。那一副金属质感的烟嗓性感到我一个女人都痴迷得不行。” “对对对,我昨晚单曲循环到手机自动关机。”左边的女孩儿已经摆弄着手机找出了林星挽的新歌——《招惹》。 “你总不经意出现 干扰我的神经吸引我的视线 惹我夜半失眠……” 手机里传出的音乐声在女孩儿将耳机插进手机的耳机孔时戛然而止。 女孩儿将耳塞一半自己戴着,一半递给身边人,“啊这宝藏歌曲咱们还是偷偷听吧。” …… 林赋在听见那几句音乐时忽然之间涌出了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双耳好像再一次出现故障,周围的声音听不真切,唯有那几句歌词,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回响。 林赋低垂着头,抬手揉了揉两边太阳穴。 然而下一秒,头顶忽然笼罩过一道阴影。 关切的声音自头顶传入耳里,“先生,你没事吧?” 声音与刚刚的歌声重合。 第28章 见过 林赋松开手,缓缓抬头。 女人全副武装,黑色的压沿帽和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林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林星挽见他没事,便也起身准备离开。 也正是她站好后,在转身时仰头看了看远处的一个瞬间,林赋瞥见了她下巴上一颗小小的黑痣。 耳鸣的感觉猝不及防再次袭来,林赋抬起双手捂紧了双耳,那尖锐的穿刺感却丝毫不见减轻。 林星挽自然也发现了男人的异常,她紧张地又俯下身:“喂,先生,你没事吧?” 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林赋已经满头大汗。 而他的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恍惚间眼前似有一个活泼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冲向他。 耳鸣的感觉逐渐减轻,滋滋啦啦的似电流的嘈杂下,有一道女声雀跃地叫着他的名字。 “林赋林赋,你知道我这叫什么吗?这叫抬头痣,爷爷说,我这颗痣,有暗藏珠宝的寓意。我可是个大宝藏,快来挖掘我啊……” “先生,先生!” 两道声音再次重合,林赋睁大了眼睛,蓦然抓住了林星挽在他眼前晃动的右手。 世界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下来。 林星挽惊吓之余,挣扎着想抽开手,奈何男女力量差距太大,根本没发挣脱。 左手上握着的手机停在拨号页面,页面上显示了三个数字:120。 “先生,麻烦放开我。”林星挽语气略带急躁。 然而男人恍若未闻,仍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林星挽呼吸渐重,一边挣扎,一边单手将原本的120改成了110。 可这110还没拨出去,她忽然听见面前的男人嘶哑着嗓音问她:“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问完,他就抬起了头。 “你先放开我!”林星挽没好气。 林赋拧着眉头,倒也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林星挽立马后退几步,甩了甩手腕儿,离他一米开外,“既然你没事,那我就走了。” 没给林赋再说话的机会,林星挽大步向前,迅速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林赋看着林星挽长发飘飘急忙远离的背影,没有去追。 他也自知刚才的举动冒犯了小姑娘。 可是内心那种不知哪里来的熟悉感让他没办法忽略。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后知后觉地看看自己的左手。 他用了些力,松手时他也注意到小姑娘右手手腕儿上泛起的红痕。 静坐了会儿,他拿起放在身边长椅上的银白色手机,打开浏览器,反复搜索跟“星挽”同音的名字。 又结合“歌手”这个关键词,大约只试了三次,林赋就成功搜索到了林星挽的个人资料。 中文名:林星挽 国籍:中国 身高:172cm 体重:50kg 出生地:清源市靳城区 出生日期:1995年10月15日 职业:歌手、演员 毕业院校:清源传媒大学 经纪公司:仲禹传媒文化有限公司 代表作品:《掌心》、《分寸》、《捕风》、《天庭记》 个人经历为空。 林赋的指尖停留在这部分,久久没有划走。 作为公众人物,除非刻意抹除,个人经历这一栏不该是空白的。 第29章 诛心 “洄之。”林星挽瘪嘴,挽着她的胳膊撒娇,“你不知道我刚才遇到了个怪人!” “怎么个怪法?”许洄之端起面前石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清淡的香味在唇齿间绵延。 林星挽一头歪倒在她的肩膀上,“他好像是个残疾人,我看见他两只耳朵上戴着……助听器?” 许洄之的动作顿了顿,“有听力障碍?” “好像是。他有几分钟一直捂着耳朵非常难受的样子。”说到这里,林星挽冷哼一声,“我好心想帮他,他倒好,还占我便宜!更过分的在于,他开口第一句居然是‘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林星挽学着林赋的语气,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许洄之,“是不是特别莫名其妙?” “嗯,的确。”许洄之一边应着,一边放下茶杯。视线望及远处。 她们身处莲湖中央的竹亭,湖中大片大片深绿色的荷叶仰天舒展,现在已然过了莲花盛放最美的时候,湖面上飘荡着的一瓣一瓣花尖泛黄的荷花瓣,昭示着这一年属于莲花的花期快就要到尽头。 林星挽嫌弃地搓了搓自己的右手手腕儿,尽管她已经去洗手间用洗手液清洗了好几遍。 “星挽!”许洄之伸手阻止她,“很干净,你的手很干净了。” 林星挽停下动作,呼了口气,丧气道:“我也不想这样。” 也不是没想过克服,甚至为此付诸过行动,但这种类似于男人洁癖的症状不减轻反而还有趋于严重的趋势。 许洄之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个小时后,许洄之和林星挽分别,各自坐上各自司机开来的车离开。 一路上,许洄之看着沿路飞快掠过的景物,脑子里又想到不久前林星挽用力擦拭手腕儿的一幕。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解了锁翻到通讯录,找到林宫翊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怎么了许大小姐?” 许洄之开门见山,“林赋是不是能听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说道:“这么多年的治疗又不是白花钱的。借助助听器,他现在确实可以听见了。” “今天星挽见到他了,从星挽的描述来看,林赋似乎对她有熟悉感。医生怎么说?他是不是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林宫翊再次不语,良久过去,他才低低地笑了几声,意味深长道:“孽缘啊孽缘。都这样了,居然还斩不断。”顿了顿,林宫翊又说:“我大哥是否有恢复记忆的征兆我并不知晓,事实上,自他失忆后的第二年起,我对他的病情了解就很少了。因为那时候起他就没再看过心理医生,也完全没有想要找回记忆的想法。” “我明白了。”许洄之敛眸,“挂了。” 说完,从耳边拿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 九月二十五日这天,雁城爵贸大厦中心集聚了来自各国著名的独立设计师和国际名模。 这场以“大自然”为主题的时装周将在雁城爵贸中心持续一个星期。 距离雁城时装周开幕式还有半个小时,爵贸中心酒会现场已然聚集了不少国际名流。 许洄之与几位合作伙伴寒暄了一番,随后端起红酒杯,走到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面前。 “程太太。”许洄之率先打了招呼。 赵蕴真看见许洄之时愣了愣,没一会儿,她恍然大悟道:“是许家的吧?叫……洄之对吗?” 许洄之笑笑,“对。” “有好几年没见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摇身一变,已经能独当一面,是明正未来的当家人了。”赵蕴真温柔地弯起眉眼,“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是吗?”许洄之仍旧扬着微笑的表情。 “对啊,那时候你才五六岁的样子。” “不过五六岁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一边和赵蕴真说着,许洄之一边迅速给苏烬发了条短信过去。 “已经成功接触到赵蕴真。” 而此条往上,则是苏烬几分钟前发过来的信息,清晰的显示着“杀人,诛心”这四个字。 第30章 沦陷 开幕式前的几分钟,发布会场周围已是围满了人。 会场呈现长方形包围式设计,黑色的舞台在头顶的灯光之下反着白光。 四周交头接耳、低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身旁,赵蕴真站姿优雅,侧头看向许洄之身上所穿的服饰,笑道:“诶?今年是不是很流行这种泡泡袖?” 许洄之点了点头,“嗯。” “真好看。”赵蕴真眉眼温柔,“不过现在再怎么流行的元素也不适合我了。自从生了骁儿,我的身体就不太好,渐渐发胖。” “哪有?您的身形很匀称。而且,岁月给您留下的,是成熟与平和的魅力。” 赵蕴真掩唇轻笑,嗔道:“尽会说些好听的话。” 许洄之表现得很认真,“我可说的都是实话。” 赵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她曾听邢东宸说起过,赵蕴真当年嫁给程疆时受到了赵家阻拦。 她父亲还曾扬言,若是赵蕴真执意要嫁,那么赵家今后将不会再有她这个女儿。 后来,赵蕴真嫁给了程疆,果然和赵家断绝了关系。 只是后来,听说也是赵家亲自上门求着想要认回赵蕴真。 这其中各种曲折原由,程疆在在其中担任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不过,从各方面观察看来,赵蕴真是个生活幸福的女人。 赵蕴真遗憾地摇摇头,“女儿家就是好,我那儿子啊,自从懂事了,就再不怎么和我亲近。我想再要个孩子,程疆却又不准。我自己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的确不适合再孕育一个生命。现在年纪渐大,就更不可能了……” 开幕式的前几分钟,许洄之安静地充当着一个倾听者。 直到赵蕴真惊觉到自己的絮絮叨叨,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洄之,你不会嫌我话太多了吧?” 许洄之摇头,“不会,我倒很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 闻言,赵蕴真有一瞬的晃神,蓦然想起许洄之的身世,眸中竟带了些心疼,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周围的灯光忽然都齐齐朝着舞台中央的方向打了过去。 两人的说话被中断,目光都放在了舞台中央。 主持人身着梅恳夏季新款的撞色长裙,款款从后台步入舞台中央。 “各位嘉宾、各位媒体朋友们,大家下午好!zr2019春夏时装周新闻发布会现在正式开始。首先,对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媒体朋友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distinguishedguests……” 等到主持人一番介绍,以及在场嘉宾在背景板前合影拍照后各自入席,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第一个出场的是法国设计师lea的作品。整体以环保与天然美为主题,设计出一系列渐变绿色的多套服装。在富有节奏的纯音乐之下,身穿主题服装的模特一个接一个地在人前亮相。 这是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 只看了前三场,许洄之的眼睛已经有些疲劳。 手机在书包里传出震动,许洄之打开手包拉链,取出手机查看信息。 星星爱眨眼:洄之,我在后台好无聊啊!压轴场要五点才开始,为了维持妆容我还不能睡!(′⌒`?)对了对了,你今天有穿我送你给的那套衣服吗?我特意请设计师给你独家设计的!你不是说过苏烬喜欢白色吗?你的位置正对舞台中央,第一排啊,靠近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你。绝对要让他惊艳一把。 溯洄从之:穿了,很合身。 星星爱眨眼:那当然了,你的三围我还能不清楚吗?(?????) 溯洄从之:少看手机,可以闭眼小憩一会儿,养足精力。 星星爱眨眼:那就等会儿见啦。 许洄之没再回复,将手机放进手包里。 压轴场到来之际,许洄之的精神才终于提了起来。 开场之前,一小束暗粉的灯光打在了舞台正中央,形成一个独立的小圈子。 而这小圈子之中,放置了一架白色钢琴。 一身水滴纹的浅蓝色短裙的林星挽,踩着五公分的白色短靴高跟鞋,落落大方地走上了舞台。 向全场致礼后,她刻意在许洄之的方向多停留了两秒,随后坐到钢琴前,凝神,指尖熟练地找准落点。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左边的第一个模特踩着点从后台步入舞台。 随着钢琴曲的节奏,一个又一个模特有规律地先后出场。 云蓓此次服装设计的主题是:天气。 比如第一套,是以云朵为素材的白色系,又比如第二套,是以艳阳为素材的黑色系。 而最后一套,也就是苏烬所展示的一套,则是以雷电为素材。 苏烬一出场,许洄之的视线就紧紧跟随在他身上。 从洁白的领口之下,渐变灰墨色的衬衫如同泼墨般的混沌,黑色的风衣外套上,腰际之处手工刺绣银白色枝状闪电,纹路栩栩如生。 衬衫摆角被压在黑色的长裤之下,苏烬平坦的腹部尽显。 脚上穿了一双银白色的工装靴,台风一如既往的稳,自信又桀骜。 他仿佛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好像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突然之间就发生了。 许洄之握紧了手包,身体变得僵硬。 当苏烬走到舞台转折的中央,短暂地与许洄之的视线相触了一秒。 视线交互的一瞬,许洄之沦陷得彻底。 尽管他的眼中冷峻严肃,毫无柔情。 第31章 心神 时装周发布会的第一天完美落幕,许洄之走出爵贸大厦时,暮色已然降临。 天空被大片火烧似的云朵层层覆盖,橙红的余晖将整个靳城笼罩,夕阳西下,温度下浮,是这夏日末的户外难得舒适的一个时间段,连这时候吹来的小阵微热的风,都是安逸的。 她从后门出来,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等林星挽。 手机再次传来震动,下一瞬随即响起了来电铃声,她取出手机,接听电话。 许洄之还未开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着急的男声:“许总,我们原本和美国嘉宇集团那边谈好的合作被程氏集团截胡了。” 许洄之沉默一瞬,表情未变,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分别从程家和嘉宇入手,查明嘉宇这次突然变卦的原因。” “是。” 挂了电话,许洄之缓缓站起身。 看来,程疆开始反击了。 苏烬换好衣服从后门走出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立于花坛边的许洄之。 晚风吹动她腰际以下黑白渐变的百褶裙,轻盈的裙摆之下,露出双脚上银白色的高跟鞋。 她静静站在那里,优雅且温柔。 苏烬片刻地停顿,发觉她在看见他后,表情有些变化。 双眸微抬,似惊似喜。 一霎间,苏烬的心神有半分恍惚。 抬脚朝她走过去,她双手置于身前,静默地等着他靠近。 待他走近,许洄之才问道:“你准备去哪里?” 闻言,苏烬顿然明白了什么。 “林星挽说,你约我有事商谈。” 许洄之笑起来,没有为林星挽的谎话辩解。 自家姐妹,自然更懂对方的心思。 “既然都出来了,一起吃个饭?” 苏烬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怎么挑食。你来雁城的时间应该比较多,有什么好的推荐?” 苏烬最后带她来了一家西餐厅。 用餐时,两人相对无言,却没有了一开始相处的细微尴尬。 或许是有了共同的目标,合作的关系让两个人找到了相处的一个平衡点。 用餐完毕,许洄之对苏烬说起程疆的夫人,赵蕴真。 “和她交谈的过程中可以看出,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女人,依旧保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天真,看得出程疆对她很好。”许洄之看着窗外车流涌动,忽然问了句:“如果你是个杀人犯,你会对你的爱人说你是杀人犯吗?” 苏烬压下眉头,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考虑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许洄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又突然开口:“不会。” 许洄之转头看向他,他继续道:“假设我是杀人犯这个设定成立,而我没有自首的想法,且‘我的爱人’是个正常的守法公民。我想,没有哪个男人会傻到主动承认这件事。” 他回答得太过认真,又或许是站在程疆的位置上进行了一番考虑。 许洄之点点头,结合程疆和赵蕴真二人有了自己的初步判断。 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许洄之紧接着追问苏烬:“那如果‘你的爱人’犯了杀人罪,你会怎么办?” 第32章 小野猫 “不知道。”苏烬看着她,“没有到那个地步,无法做出预想。” 闻言,许洄之淡淡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靳城?” “明天早上的航班。”顿了顿,他问:“你呢?” “晚上十点的飞机。” “这么赶?” “嗯,怕来不及,明天一大早公司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整座城市亮起了灯。 苏烬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我先送你回酒店?” “好。” 苏烬买了单,两人从餐厅出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二人坐进出租车,苏烬报了地址。 一路没什么话,从餐厅到酒店乘车大约需要十多分钟。 行驶到一半,苏烬却发觉身边的人偏着头睡着了。 只略微看了眼,苏烬便收回了视线。 谁知热心的司机师傅从车内后视镜中看见这一幕,好心提醒道:“帅哥,你女朋友睡着了。” “她不……” 苏烬下意识的解释猛然被打断,“刚谈恋爱哪?瞧你那生疏的样子。不过你女朋友这么睡不好啊,车上摇摇晃晃的,万一有个急刹车磕到玻璃上就不妙了。再说这么好的时机,你赶紧借个肩膀过去呀。” 苏烬没有再反驳,可身体也迟迟没有动。 正当他犹疑地朝着许洄之伸出手去,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额头时,苏烬听见了一声嘤咛般的低语。 “苏烬……” 低低柔柔的女声,苏烬的手倏地顿住。 这是……梦见他了? 正胡思乱想间,车身忽然晃动了一下,苏烬的身体猛地往右边倾斜。 坐在他左边已经睡着的许洄之,身体卒然之间倒向苏烬。 苏烬迅速做出反应,双手将许洄之抱了满怀,而那股熟悉的香水味道再次窜入鼻中。 许洄之从这场意外中惊醒,茫然地看向苏烬。 苏烬扶着她坐好,收回手时说:“没事了。” 许洄之点点头,身体被他拥抱过的地方仿佛被点了火。 “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有车辆超车过来,小心坐稳了啊。”司机师傅握住方向盘,一边稳着方向,一边道着歉。 苏烬和许洄之都没有说话。 安全抵达酒店之后,二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睡前,苏烬给在医院照顾苏父的季潺打了个电话,询问过苏父的情况后,苏烬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往外看。 这座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地胜繁华。 苏烬回想了一遍与许洄之相遇的所有过程,她的确是在刻意接近他。 他做过调查,明正集团在靳城内开了两家大型的娱乐会所,这是有意要扩展集团旗下的业务。 而在整个靳城,程氏集团是明正最大的竞争对手。 许洄之的目的显而易见,抓到程疆的把柄,最好以致命的一击将程氏集团压垮。 商场的竞争,向来激烈而残忍。 再次与许洄之见面,是在三天后的靳城。 已经入夜,月庭别墅区内路灯明亮,许洄之蹲在主道的花坛边,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从医院回来的苏烬碰巧遇到这一幕。 想到这个花坛里有个临时建造的猫巢,苏烬心头一跳,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她的行为。 可下一秒,刺耳炸毛的猫叫声卒然响起。 “喵呜——!!!” 霎时间,苏烬一颗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只小野猫,会伤人。 第33章 脱不了干系 尖锐的猫叫声过后,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发生。 然而苏烬的心情却也没有得到放松。 他站在许洄之身后十步远的位置,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探向小野猫的额头。 而那只警惕心极强的猫不吵不闹、毫不反抗,任由许洄之来回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突如其来的安静,诡异又反常。 许洄之却是很开心似地,将面前的小灰猫抱了起来,放在臂弯里,反复顺着小灰猫的后背。 苏烬始终没有上前,只静静看着这一幕。 直到许洄之自己站起来,转身,蓦地抬眼看见了夜色下的苏烬。 臂弯里的小灰猫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扭动身体,从许洄之的掌心和臂弯之间挣脱,急溜溜地跑回了临时的猫巢。 许洄之并不在意,看了眼灰猫的背影,问他:“刚从医院回来?” “嗯。” 紧接着,她朝他走近,“叔叔情况如何?” “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许洄之点头,“这是个好消息。” “嗯。”苏烬低应了声,又问:“你一个人出来的?” “和星挽一起出来的,不过她有事先走了。” 苏烬沉默,他们三个小时前就有联系过,今晚要一起去黎明酒店。 原本商量好晚上八点钟,两人在月庭别墅区的大门外集合。 可她却等在了他来回的必经路上。有些奇怪的异样在心口蔓延。 苏烬竟然在这一刻回想起了三天前,出租车上,她熟睡后那声轻轻柔柔的低语。 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皱了皱眉,苏烬率先迈开步子,他真的有些猜不透身侧这个女人的想法。 “那你先到我那儿坐会儿,我回去换好衣服再一起出发去黎明酒店。” 许洄之与他并肩而行,“好。” 回到d—102别墅,苏烬给许洄之倒了杯果汁,然后便上楼去浴室洗漱。 半个小时后,两人从别墅出发。 黎明酒店。 许洄之和苏烬刻意选了个靠近出口的餐桌位置。 点好了菜,许洄之一手撑着头看向对面尽头的103包厢。 据提前收到的消息,此时程疆和他的特助袁浩正在103包厢内用餐。 看了会儿,许洄之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苏烬,说:“今天和程疆一起在包厢内的男人叫袁浩。袁浩是程氏集团的老人了,跟在程疆身边二十多年,是程疆最得力的心腹。据我调查得知,袁浩在你父亲和程疆合伙开办娱乐场所刚有起色时,就已经在程疆的手下。” 苏烬沉眸,喃道:“二十多年……” “对。”许洄之单手握住水杯,摩挲着杯身,“我问过邢叔叔,甚至旁敲侧击询问过许多年纪大些的老人。二十五年前,那时候你父亲和程疆合伙经营娱乐场所,用短短四年的时间,从一家歌厅起步,成为后来掌握靳城大半娱乐场所资源的老板。不得不说,你父亲当年和程疆的那一番作为,让许多人都红了眼。 据邢叔叔说,你父亲当年是个商业奇才。但要想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里闯天地,光有头脑是不行的,于是,他找到了程疆。那时程疆带着一伙儿地痞混混,在靳城上下比较混得开,专门替人讨债或者接一下帮人消灾的活儿,游走在法|律边缘。你父亲和程疆曾经一同上过学,互相有些了解,又同样有着野心,于是一拍即合合伙闯事业。” 闻言,苏烬微眯着眼,“所以,现在除了程疆,袁浩是最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事的人。” “是的,我甚至怀疑,袁浩与你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 第34章 以身犯险 “不过到目前为止,都只停留在怀疑阶段,没有确切的证据。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想要查起来,很难。所以,我们需要另辟蹊径。” 苏烬看着她,正想问她什么意思,却见她的视线越过他望向了他的身后。 此时服务员正好上菜过来,桌上刚上了两道菜,程疆和袁浩就走到了他们身侧不远处。 程疆的心情看上去很好,喝了些酒,脖子红彤彤一片。他面儿上显得很客气,客套道:“没想到许总也在这里用餐?” 说话间,他略微瞥了眼许洄之对面的苏烬。 “是啊,真巧。” “更巧的是,程某好像不小心拿下了本应和明正合作的嘉宇。”程疆的语气带着挑衅,“不过我想明正做得这么大,这么点儿损失也算不得什么。许总,你说是吧?” 许洄之淡淡扬唇,“当然,明正在美国的合作伙伴又何止嘉宇?” 程疆哪里听不懂许洄之的潜台词? 明正旗下的连锁商场,在国外也是打响了牌子的。如今明正想要插一脚进娱乐行业,在美国也多的是路子。 安安心心做大她的连锁店也就罢了,但若是阻碍了他的利益,他魔挡杀魔、佛挡杀佛! 程疆冷笑一声,“那就祝许总好运了。” 说完,程疆抬脚率先离开。 而跟在程疆身后的袁浩,一身规矩的黑色西装,从开始到离开都半句未发。 袁浩个子不高,约莫一米七左右。体型较瘦,四十多岁,有些轻微驼背。看人的眼神很犀利,给人一种精于算计的感觉。 许洄之和程疆交谈这么两三分钟里,他的眼神,却在苏烬身上有意无意停留了至少有五秒以上。 尽管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在临走前都还要回头悄悄观察苏烬的动作不得不让人怀疑。 等人走远后,许洄之低声问道:“苏烬,你和袁浩以前见过吗?” “从没见过。”苏烬的左手搭在桌上,微微握拳。 “我调查过袁浩这个人。儿时家境普通,大学在靳城医学院毕业,曾在脑科医院就职过两年。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辞职,做了程疆的助理。” 苏烬细细思索,“一个脑科医生去做助理……” “很不合理,是吗?” 苏烬点头,“为钱,还是有其他目的?” “或许都有。”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菜走过来,一道一道地摆在桌上。 等到服务员走后,苏烬才又问:“你刚才提到的另辟蹊径,又是指什么?” 许洄之眉目温冷,“以我们自己为诱饵,诱他上钩,从中收集证据。” 苏烬恍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想引|诱程疆犯|罪!当即皱了眉头,他斩钉截铁道:“不行,你这是以身犯险。” 他这样果断的拒绝让许洄之怔了怔,片刻后她反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烬忽地有些心烦意燥,她提出的办法其实是最有效率的。 可他并不赞同,“我不知道商场里的竞争是不是都需要这样冒险。但我并不认可以这样的方式去收集罪证。程疆此人,你很清楚惹怒他,他会做出怎样极端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不仅可能证据收集不成,自己反倒会陷入危险之中。” “我知道。”许洄之平静看着他,“可计划已经实施,相信不久就会有效果,没有回头路可走。” 苏烬张了张唇,喉咙里仿佛堵了口棉花,无法言语。 他不相信一个本身就坐拥无数财富的人会为了一份可有可无的利益去拿性命冒险。 起初他只是以为她利用他,想要找到扳倒程疆的办法,然后趁机替换掉程疆在靳城内大部分的娱乐场所。从而掌握靳城主要的娱乐会所和大型商城。让明正跻身进入靳城第二大财团。 但这件事情的进行,应该是在保证自己和集团双安全的前提下。 若是利用他不成功,到时候她仍旧可以将事情一力推到他身上,而她自己和明正集团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是主动上钩,想要利用她的权势调查真相报仇没错。他也做好了承担报仇路上一切意外的后果。 可万万没想到,她却成了所有预想中最出乎意料的一个。 第35章 契机 许洄之像是了解他的心思,低声说:“你不用担心,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往我身后看,是不是能看到一个穿了白色体恤、戴着灰色鸭舌帽的男人?” 苏烬听她的描述往她身后看,在水平隔了五桌的位置,果然看见了一个这样装扮的独自用餐的年轻男人。 男人正慢条斯理吃着菜,看似平常,但目光却偶尔会在他们这一桌掠过。 时刻关注许洄之动向的保镖自然也注意到了苏烬看向他的眼神,但他仿若未见,继续夹菜往嘴里送,慢慢咀嚼。 “一周前开始,我每次出门,都有人暗中跟着。三十个人,三十天为周期,每天轮流替换。” 听着说话声,苏烬收回视线,似乎被说服般,目光缓缓落在许洄之身上。 沉默良久,他问:“我要怎么配合你?” “不,是我配合你。”许洄之定定看着他:“明晚,程疆会参加一场酒席,我安插了一个人进去,他会在不经意间提及当年你父亲的事情。但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契机。” …… 公路上,黑色的保时捷顺着车流极速行驶。 袁浩戴了双白色手套,双手握着方向盘。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程疆,嗓音沙哑地问道:“程总,您认识许总对面的年轻人吗?” 程疆靠在后座闭目养神,闻言轻蔑回复:“不过是个依靠女人的小白脸儿,怎么?有什么问题?” “啊,没什么。”袁浩看着前方的路,“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程疆没睁眼,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是个男模,在哪个杂志或者电视上见过也不稀奇。” “也许吧。”袁浩沉了沉眸。 对话到此结束,车内恢复沉寂。 第二天晚上,辉绩大酒店,405包厢。 包厢内围坐着几个企业老板,正喝到兴头上,一个四十多的喝红了脖子的中年男人忽然端起酒杯站起来,面向身侧的程疆。 “程总,这杯酒我一定要敬你。三年前我公司出现危机,全靠你相助这才度过了难关,我一直记在心里。” 程疆满脸堆笑,端起酒杯与他对碰,“老杨你这就客气了,这商场里,谁还没遇到过难关?咱们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能帮的自然都会帮一把。” 老杨一口气干了酒,“这杯酒代表我心里这份诚挚的谢意。虽然程总可能也不需要我这种小企业帮什么忙,不过若是有一天程总需要我了,那我老杨一定在所不辞!” 程疆故作皱眉,“老杨你这真是喝醉了。都已经说了,老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程总当你是朋友才出手帮你,老杨你这么见外就不对了。” “行了老杨,感谢的话留在心里。程总的事业蒸蒸日上,永远没有需要咱们的地方那才好呢。再说了,程总的财势到了一定地步,你我这微薄之力已经无法匹及了。” “你们说的我又哪里不懂?程总白手起家,坐到目前这个位置,过程的艰辛我们都是有过见证的。“老杨眨了眨有些疲倦的眼睛,“虽说帮不到程总什么,但咱们的友谊是真真切切的啊。” 说着,老杨打了个酒嗝,又略带惋惜地道:“唉,唯一让我难过的是郑海啊,要是他没有发生意外,如今定然是与程总强强联手。指不定已经超越了林家在靳城的财力!” 乍然听见许久没有想起过的名字,程疆的脸色变了一瞬。 不过转眼之间就恢复原貌,他顺着老杨的话往下说:“是真可惜啊。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时常还想起当年靠着一腔热血,和郑海共同打拼的日子。” “程总是个性情中人。不过郑海……都是命啊。”程疆对面的男人无奈摇头。 酒桌上霎时间安静下来。 眼看着要冷场,老杨身旁的男人赶紧开口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咱们活着的人可得往前走。来,喝酒喝酒……” 气氛逐渐回温,但程疆的心情却因为郑海的话题变得非常不爽。 夜里十一点,酒局结束,程疆坐上袁浩开来的车,关闭车门后,他用力扯了扯领带。 察觉到程疆的烦躁,袁浩试探着问:“程总,怎么了?” “有人不知好歹在我面前提起郑海!”程疆长呼一口浊气,“死了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 听见这个名字,袁浩灵光一闪,急道:“程总,我突然发现,昨天我们碰上的那个男模,他那模样和年轻时的郑海长得有几分相像?” 第36章 早晚是一家人 程疆的动作猛然顿住,过了会儿,凉凉地勾起唇角,“袁浩,十几年了,你居然还记得郑海是什么样子?” 袁浩启动了车,“记忆力好些罢了。” 程疆彻底扯下领带,随手丢在一边,“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你总不能以为是郑海轮回来找我们报仇了?” 轿车稳速朝前行驶,袁浩的指尖摩挲着方向盘,“只是突然想到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过你别说,我从第一次见那小子,就看他不爽,但也找不到具体原因。”程疆自嘲:“这会儿看来,我是潜意识里对他那张脸,觉得厌恶啊。” 前方正遇红灯提示,袁浩踩了刹车,缓缓停下,并没有再说话。 五天后,靳城第一人民医院。 苏烬给苏父办了出院手续,收拾好在医院的日用品和衣物准备出院。 出院之前,朱洺瀚特地来病房内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朱医生。”苏烬扶着苏父坐在床边,见朱洺瀚进了病房,礼貌问好。 朱洺瀚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认真道:“出院之后,病人要保持良好的作息和饮食规律,定期来医院测量血压,控制血糖、血脂。忌烟忌酒、避免剧烈运动、避免长时间的泡热水澡。另外,情绪上也要避免大起大伏。” 苏烬:“好,我明白了。” 朱洺瀚从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白色的名片递给苏烬,“上面有我的电话,出院后有任何特殊情况都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苏烬伸手接过,“多谢。” 朱洺瀚笑笑,“别客气。” 毕竟以后,早晚都是一家人。 没多久,朱洺瀚离开,季潺姗姗来迟。 “抱歉,有事耽搁了会儿,来晚了些。”季潺连忙拎起需要带回去的东西,看向苏父,笑眯眯说:“叔叔,今儿咱们出院,这么值得庆祝的一天,今晚我亲自下厨,给您接风洗尘!” 苏父在苏烬的搀扶下站起来,“好,我可有福气了,能让你亲自给我下厨。” 季潺跟在苏父身边不远处,三人慢慢往病房外走,他献宝似地说:“叔叔您可不是有福气吗?除了我女朋友,还没人吃过我做的饭呢,不瞒您说,连苏烬都没有过这待遇。” 然而苏父抓的重点却是:“女朋友?好啊,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对方多大了?是哪里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哎呀叔叔,您这么好奇,等过段时间我带她来见您。” “那好啊。我还想靠着我这把老骨头看着你和苏烬各自成家呢。”苏父说着,却是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苏烬,眼神复杂。 知父莫若子,苏烬哪里不懂苏父的眼神? 可苏烬无法回答什么,只沉默着。 季潺看出父子俩之间有心事,话音一转,说道:“叔叔,我女朋友三天后就出差回来了,您看咱们要不然三天后我就带她来见见您怎么样?” “好。”苏父笑起来,眉间皱纹明显。 “要进电梯了,叔叔小心脚下。”季潺挡在电梯入口边侧,等苏烬搀扶着苏父动作缓慢进入电梯后,自己又才跨入电梯内部。 …… 晚上,别墅内。 已经是晚上十点,季潺在客房休息,苏烬端了杯温水走进苏父的房间。 房间床头柜上的台灯还亮着,苏父靠坐在床头,正翻看着老照片。 苏烬走上前去,“爸,喝些温水。 苏父摇了摇头。 苏烬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爸,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明天再看吧。” 苏父合上相册,却没有要睡的意思,他望向苏烬,因垂老而凹陷的双眸沧桑且没有精神,早已花白的短发俨如冬日覆雪。 “苏烬,我总在想,是不是不该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情。”苏父哑声叹气,“我果然是不该告诉你的,让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安安生生过一辈子……” 话说到这里,苏父蓦然顿住,无奈且悲伤地看着苏烬。 第37章 故意 “你自小便知道我和你妈妈并不是你亲生父母。但是有一件事情,在我们心里藏了整整二十年。 实际上,你的父母极大可能是被谋杀的。” “我们所知道的很有限。只知道那时候你母亲和你父亲郑海在一起,不知道出于什么苦衷并没有告诉你父亲你的存在。你父亲当时在靳城是个很有头面的男人,但我们对他并没有太多了解。你母亲很温柔,平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我们那会儿在小学教书,你母亲经常站在在学校外面,透过栏杆的缝隙呆呆望着小年级的孩子。” “后来她来到学校食堂上班,我们与她的接触多了起来。你这两个母亲啊,当时一见如故,投缘得很,经常呆在一起聊天儿,或许是心里始终憋闷,你母亲把你的存在告诉了我们。” “她出事的那天,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她的语气悲寂又冷静得可怕。” “——对不起,在这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们。我的小阿烬……就拜托……”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轰然就传出了汽车猛烈撞击发出的轰鸣和嘈杂声。而且,在她说话的十几秒里,我也听见你父亲勃然大怒的嘶吼。” “——程疆!你竟然真的对我下死手!” “再后来,这场车祸上了报纸。我永远无法忘记那黑白的画面里,被炸得火星四溅的场面……” “你母亲去世的前两天,其实情绪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她甚至和我们说过,如果她有一天死了,让我们告诉郑海,是程疆杀了她……” “苏烬,到了。” 思绪被打断,苏烬猛然从回忆里抽身。 太阳穴有一瞬间的钝痛,缓了缓,苏烬抬手打开车门下了车。 季潺摇下车窗,探出脑袋,问他:“苏烬,酒会结束就不用我来接你了吧?” 望着季潺一脸“不要半夜来打扰我好事”的表情,苏烬理了理西装袖口,缓缓收回视线。 “见色忘义。” 这是苏烬头也不回地离开前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风中凌乱的季潺竟被怼得一时结巴,等人都走了十多米远,也不管苏烬听不听得见,自顾自吐槽:“有本事你也见色忘义一个给我看看啊!” 宴会入口前的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宾利。 看见熟悉的身影,苏烬迈脚走上前。 许洄之看见他,便转身正面对着他。 许洄之身边的林星挽朝苏烬挥了挥手,“嗨,又见面了。” 苏烬礼貌颔首,“林小姐。” “哎呀,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成。” “嗯。” 林宫翊从两个女人的身后走上前,对着苏烬伸出右手,自报姓名:“林宫翊,我们之前见过。” “林先生,你好。”苏烬伸手回握。 林星挽看着面前俩人你客气来我客气去,无聊地挽着许洄之的胳膊,提醒:“我们该进去了。” 林宫翊和苏烬各自松开手,林宫翊嘴角含笑,看向林星挽缠在许洄之胳膊上的手臂,也提醒道:“林星挽,你是不是该有点儿作为我女伴的自觉?” 林星挽瞪他一眼,“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也是奇了怪了,硬是拉着我做你女伴。” “我要结婚了。”林宫翊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相比许洄之的毫不意外,林星挽瞪大了眼睛,“是哪个瞎了眼的看上你了?” 林宫翊答非所问:“她这两天不太舒服,不宜出席这些场合。思来想去觉得你最合适。” 闻言,林星挽气结,这是对她有多放心? “告诉我,你未婚妻是谁?肯定是我认识的!出的这叫一个好主意。”林星挽咬牙切齿:“你们哪天结婚,我保证,我绝对会让你们留下一个难忘的婚礼回忆!” “好了,别闹。”许洄之拍拍林星挽的手,“该进去了。” 林星挽瘪瘪嘴,松开许洄之的胳膊,走到了林宫翊身边。但两人之间仍旧保持着五厘米的安全距离。 林宫翊笑眯眯又对林星挽说:“放心,等筹备好婚礼事宜,请柬一定寄到你家。” 林星挽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这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不是商业联姻哦?” 林宫翊笑得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最不喜欢被卖关子的林星挽已经没了想和他说话的念头,径自快步往前走。 林宫翊也不急着追,只慢慢取出西装内衬口袋里的手机,给林赋发了条信息。 ——哥,人我已经带到了。 发完了信息,林宫翊才大步朝前走过去。 两人身后,苏烬和许洄之的步子相对慢得多。 许洄之挽着苏烬的手臂,露肩的黑色鱼尾裙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来回晃动。 因裙摆较长,许洄之走起路来比较费劲儿。 苏烬没说什么,配合地放慢步子。 两人快要进入宴会大厅时,在跨过门槛之际,许洄之却不小心一脚踩到了裙角。 险些摔倒的刹那,苏烬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大手触摸到光滑细腻的皮肤,苏烬恍惚一瞬。 等到许洄之站稳,他关心问道:“脚没事吧?” 她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 然后抽出手,微微俯身整理裙摆。 指尖略凉的触感消失,苏烬的手顿在身侧,竟有种这好似整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的错觉。 许洄之理好裙摆,这才站起身,重新挽上苏烬的胳膊。 早已经进入宴厅的林星挽看见大厅门口这一幕,不由得“啧啧”称叹。 这么多年的姐妹,要是看不出许洄之踩裙摆那一脚是故意的,她这姐妹就当得太不称职了! 第38章 不太够 “林小姐。” 身后温哑的男声响起,原本还观察着许洄之和苏烬二人动向的林星挽不得不回过头。 看清来人,林星挽却皱了皱眉头。 “是你?” “你还记得我。”林赋眸中溢出笑意,视线落在她染成棕黄色、微卷的短发上,“剪头发了?” 上次见面,还是飘逸黑色的直长发。 林星挽看向他双耳上佩戴的微型助听器,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不怎么友好道:“关你什么事?” 女孩儿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并未惹得林赋不快,他语气仍旧绅士温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很漂亮。” 林星挽的脸型属于典型的圆脸,林赋在调查她的资料时,看见过一张照片。 靠着这么一张显嫩的娃娃脸,尽管已经二十五岁的年纪,她穿了蓝白杠的校服和一群青涩的初三学生站在一起也毫无违和感。 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听人夸自己漂亮的,尤其是像林星挽这么爱美的女人。 林星挽眉尾上扬,看得出她很愉悦。 不过被夸的那点儿沾沾自喜不过须臾之间慢慢被理智冲散,她挑眉:“我漂不漂亮我自己心里有数,还用你说?” 这句话也不知戳中了对方什么笑点,林赋竟然弯唇轻笑出声。 然而他一笑,林星挽就垮了脸,“笑什么笑!” 林赋面儿上收敛笑意,眸中却抑制不住,星星点点暴露出欢愉的情绪,“你真可爱。” 男人微涩的嗓音让林星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见过的男人多了,她怎么看不出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对自己心怀不轨! 恰巧林宫翊从面前路过,林星挽伸手拦住林宫翊。 林宫翊仍旧一副笑眯眯欠打的模样,“又怎么了,大小姐?” “喏,这儿有只色狼。”林星挽右手食指指向林赋。 林宫翊和林赋对视一眼,林宫翊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点头,“嗯,确实好大一只。” 林星挽收回手,不可置信,“我都说他是色狼了,你就没点儿表示?” “不是我不想表示。”林宫翊耸肩,“是我不敢。” 林星挽的目光再次放在林赋身上,这回带了些疑惑。 说实话,她在许洄之身边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人,整个靳城上下,富豪圈儿里就算大多人都不熟悉但也是见过的。 唯独眼前这个男人,尤其陌生。 真是奇了怪了。 看林星挽一脸怔懵,林宫翊好心提醒:“还记得你的顶头老板叫什么名字?” 林星挽捏着下巴想了想,回道:“林……赋?” 嘀咕完这个名字,林星挽猛然睁大了眼睛。 该不会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就是鑫盛娱乐的顶头boss吧?!Σ(°△°|||)︴ 林星挽已经用她夸张的表情表达了她目前的想法。 林宫翊同情地看她:“胆子不小啊,骂老板是色狼?” 林星挽扯着唇角干笑,心里开始思索自己这么些年存下的钱能不能付违约金…… 悲催的是,好像……不太够! 第39章 得罪 都怪自己平时生活得太奢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女人要想活得精彩,就要独立、要自强自爱,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存款,遇事才不会慌张,才能冷静自持! 这句话被林星挽奉为人生的至理名言。 前两个不用质疑,她行动得十分透彻,至于存款…… 她也想存啊!可每季的新品不让她存啊! 林赋的目光依旧放在她身上,只是静静看着,那幽深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穿过岁月的沉淀。 林星挽被这种眼神看得发毛。 思衬了两秒,她笑嘻嘻道:“哈哈哈,没想到是老板啊。”原本高傲的语气不自觉在万恶的金钱势力面前低了头。 开玩笑,是别人也就罢了,她还能找洄之撑腰。 偏偏他的名字是“林赋”,靳城第一大财团的大boss啊! 惹不起啊惹不起,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林赋一副衣冠禽兽的绅士模样,温声问她:“你觉得我对你不怀好意?” “不不不。”林星挽连忙摆手,维持着半分掺假讨好的笑意,“怎么会?您是谁啊?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偶像,金字塔顶端的国王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歌手呢对吧?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这强行的解释十分苍白,但是林星挽想了想,这总比起不解释要好得多吧! 好歹表达了她在老板面前认错的态度。 就算它是假的! “不错,很有觉悟。”林赋微微点头,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哈哈哈,是吗?” 林宫翊好笑地望着林星挽,抬起胳膊肘碰了碰林赋的手臂,侧头眼神示意:路漫漫其修远兮。 林赋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正当林星挽觉得不宜久留准备溜走的时候,在宴会大厅已经转了一圈的许洄之和苏烬走了过来。 许洄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苏烬的手臂,反而伸手将林星挽的左手握在了掌心。并以保护的姿态将林星挽护在身后。 许洄之的第一眼看向是林宫翊,神情中带着质疑。 林宫翊轻咳一声,没有在这个时候做交代的打算。 许洄之也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追问林宫翊什么,露出微笑,朝着林赋伸出左手,“林赋,好久不见。” 不是林总,是林赋。 林赋抬手与她相握,他自然是知道许洄之的,如今明正集团的准继承人。 也曾听父母略提起过,与他儿时一起长大的人里,有这么一个女生。 只是自四年前失忆后,他再没有与她接触过。 互握不过一秒,两人各自松开手。 “这是苏烬。”许洄之的左手倾向苏烬,给对方做着介绍。 苏烬和林赋互相颔首示意,飞快地握了次手。 “林赋。”许洄之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四年都没有出席过任何场合,今天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显得过于熟稔,林赋目光沉沉看了看两个女人牵着的手上。 再抬眼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正常,抬手指了指右耳上的助听器,“医生说,我需要多与人沟通,以便更好适应助听器。” 许洄之露出了然的表情,“还没表示恭喜。” “多谢。” 二人客套完,许洄之感觉到林星挽轻轻扯了扯她。 许洄之在林赋和林宫翊身上看了一眼,说:“星挽来时没有用餐,我们打算去餐点区域吃些点心,下次再聊。” 林赋没有强留,只客气地说了句:“请便。” 三人转身离开,走得稍远了些,林星挽凑近许洄之小声担忧地嘀咕:“洄之,我好像把林赋给得罪了,怎么办?他不会一个不高兴封杀我吧?” 第40章 发烫 许洄之略回头看了看原地未动的林赋,安抚林星挽:“有我在。” “我知道有你在。”林星挽转头四下看了看,跟做小偷似的,紧紧抱着许洄之的胳膊,小声道:“但他是靳城第一财团的ceo啊!你都惹不起的人!” 停顿两秒,林星挽委屈巴巴地继续:“如果娱乐圈容不下我了,我就只能靠你养了洄之。” 说着,她已经开始幻想离开娱乐圈儿后新鲜的生活,眼睛发亮:“不然,我给你当秘书啊?” 许洄之看她,“是谁当初说不拿下黑鹰歌曲金奖绝不退出娱乐圈的?” 林星挽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驳:“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这不半路还遇到了跨不过的绊脚石嘛。我给你当秘书多好啊,这样我们天天都可以见面……” 面对林星挽的喋喋不休,许洄之默默听着,不置一语。 苏烬站在二人身后,将她们之间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可以看出她们的感情很好,可看着两人贴近的手臂,苏烬眸色发暗,左手手肘的位置隐隐发烫。 前不久那只光滑纤细的手还搭在他的臂弯里。 察觉到思想逐渐不可控,苏烬端起身边长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当微涩的红酒入喉,好像才恢复了些理智。 片刻过后,涩味与果香浓郁的味道交缠平衡的甘醇在口腔内肆意蔓延。他猛然又连续地给自己多灌了两口红酒,以此来保持清醒。 许是听不下去林星挽叽叽喳喳的声音,苏烬见许洄之拿了盘儿慕斯蛋糕,用银叉戳下一块喂到了林星挽嘴边。 林星挽终于不再说话,一口咬下慕斯蛋糕。 许洄之索性将蛋糕和银叉都递在林星挽手里,“自己吃。” 林星挽小口吃着,侧了个身,余光瞥见旁边不远处站得笔直的苏烬。 猛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的林星挽,一口蛋糕差点儿把自己噎着。 许洄之连忙给她递了杯果汁,林星挽将银叉放在盘子里,飞快喝了几口果汁,然后冲着许洄之挤眉弄眼:姐们儿,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什么,我去那边看看还有没其他什么好吃的。”林星挽看了眼苏烬,没等他和许洄之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许洄之回身看向苏烬,见他手中酒杯里剩下不多的红酒,低声问:“紧张吗?” 苏烬摇头。 许洄之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几道谈论的声音。 “听说程家近来不怎么太平啊。” “何止是不太平,程氏集团底下靳城中心最大的夕色酒吧被查封,股市下跌了好几个点。这不今天老杨家的生日晚宴,到这会儿程疆都还没来,估计是被这事儿缠得够呛。” “话说程疆在哪个道上都吃得挺开,前段时间还和美国那边启动了合作,怎么这回遭殃了?” 有人冷哼一声,幸灾乐祸,“听说是被举报了。” “是谁举报的,这么有影响力?” “那谁知道,指不定是哪个仇家。” “举报的内容呢?” “聚众赌|博。” “嗯?就这样?那也不至于被查封吧,况且以程疆的手段来说,怎么可能让事情闹得这么严重?” “那是因为别人赌|钱,他赌人。” “女人?” “你说呢?涉嫌参事的那些个公子哥儿全被押到局|子里了。” “诶诶诶,快别说了,本尊来了。” 闻言,几人停止八卦的讨论,目光齐齐朝着宴会入口看过去。 许洄之扫了眼入口处,遂走到苏烬身边,动作自然地再次轻轻挽上他的左手手臂。 第41章 黑白照 当程疆和袁浩走进宴会大厅,多少双眼睛都明里暗里地盯着他们。 这当中大多数是看热闹的,也有部分是和程疆有合作害怕被拖下水的,更有些如同刚才谈论的那几个人,对此乐祸幸灾。 宴会还未正式开场,程疆和这次宴会的主角杨际谈笑了几句,顺便道了生日祝福后,便往宴厅里走。 程疆的目的很明确,直接就走到了许洄之面前,一张绷着怒气的脸,显得不伦不类,“许总,离宴会开始还有十分钟,方便移步谈谈?” 许洄之不惊不惧,“当然。” 苏烬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程疆和袁浩先行离开,许洄之和苏烬走在其后。 隔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许洄之贴近苏烬,“我会单独和程疆谈话,你找机会接近袁浩。” 苏烬却不赞同她的提议,眉头微蹙着低头看她。 他眼窝略深,认真看人时,瞳孔深邃得像宇宙深空。 “你和他单独谈话,不安全。” “在这里他不敢怎样,放心吧。周围都是监控,还有保安巡逻。” 他停下脚步,直直看着她,“不行。” 他忽如其来的执拗让许洄之怔愣了下,眼看她不同意他似乎就不走了的趋势,许洄之妥协,“陈蜻就在宴厅外,我给她发信息让她进来。” 苏烬从她身上挪开视线,目视前方程疆和袁浩离开的方向,“不用,我陪你去。” “可是苏烬,来之前我们说好了,兵分两路。”她的语气仍旧冷静,甚至没有带着质疑,只是温温和和地陈述事实。 程疆会来和她对峙意料之中。 激起程疆对她的仇视是她的目的之一,而另一方面,苏烬需要想办法在袁浩面前适当的暴露他的身份,让袁浩起疑心。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袁浩此人不简单。 单独让苏烬去与他进行一番试探,也是为了更清楚地了解袁浩行事风格。 “身份的事情,我有自己的办法。”他语气稍沉,“但你不能和程疆单独对峙。” 他承认他是临时变卦。 光是听见程疆这个名字都够他反感,更别提见到他本人。 说不清原因,这份对于程疆的反感好像也连带着强加在了许洄之身上。 他想到程疆将要以某种不堪入耳的语气和她说话,他就生出一种极度的不喜,甚至呼吸不畅。 许洄之没有问为什么,考虑两秒,妥协:“嗯,我明白了。” 两人这才又朝着程疆消失在拐角的方向走过去。 四人在通往后院的走廊上两两对立。 夜里吹着风,走廊两边的绿植唰唰晃荡,也吹起许洄之垂在耳前的短发。 “不知程总要与我商谈什么事?”问话间,许洄之抬手将飘到脸颊前的头发拂到耳后。 “你明知故问!”程疆双眉一皱,“许总,你找人举报夕色酒吧这事儿,还真当能掩过我的耳目?” 许洄之反问:“什么举报不举报的,程总,社会主义和谐的法|律时代,你旗下的酒吧内在进行什么交易?” 程疆冷笑,“看不出许总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所以,程总还是好好管理好旗下娱乐产业,毕竟这一行,最容易出现问题。” “看来你是动真格的了。”程疆眯着眼,目光不善地落在许洄之身上,“你叔叔邢东宸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你要知道,你的举动,牵扯的可不只是我程家。” 就单拿举报时被抓的那几个公子哥儿来说,许洄之得罪的就不只是他一家了。 有哪个商人会傻到因为不相关的事情去得罪圈内这么多人? “不好意思,我叔叔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面对许洄之的挑衅,程疆的脸色变得铁青。 既然威胁不成,他也不是个软柿子,“许洄之,你可想清楚了,和我作对的后果!” “我拭目以待。”许洄之沉声回话。 气氛陡然结冰,程疆此时的怒火似乎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身旁默不作语的苏烬悄无声息抬了抬手臂,这是给许洄之的信号。 两人默契转身,不再理会程疆,大步往回走。 待二人离开后,袁浩却忽然上前,俯身捡起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而看清照片上的人之后,袁浩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成熟沧桑的眼中浮现不可思议的震惊。 第42章 女大十八变,翻脸不认人 “怎么了?”程疆的脸色没有好转,发现袁浩神情的异常沉声询问。 袁浩在震惊过后,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脑子里飞快转动与照片上女人相关的记忆。 他将照片递给袁浩,袁浩抬手接过。 照片上的女人眉目如画,眸眼浮现淡淡的笑意,及腰的波浪大卷披散开来,清纯又温柔。 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程疆紧抿着唇,最后只说了一个字:“查。” 袁浩:“我明白。” …… 晚宴结束后,苏烬、许洄之和林星挽一同离开。 即将上车前,林星挽拉住了许洄之的手,“洄之,宴会上没吃好,我近几天没有通告,不如我们去吃烧烤啊?” 说完她又看向一边的苏烬,“嘿!苏烬你也一起去啊?” “去哪儿吃?”苏烬转过身来。 想了想,林星挽提议:“云街那边有家露天的无烟自助烧烤店,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苏烬点头,“可以。” 林星挽开心地扬了扬眉,回身拉过站在身后的陈蜻,“小蜻蜓,你也去,不过你不能喝酒,我们就靠你回家了。” 陈蜻漠然将林星挽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去,“听木小姐说,您最近又重了三斤。” 林星挽迅速捂住耳朵,“我不听不听。” 边说边跑到车前,率先打开车门,占了副驾驶的位置。 然后降下车窗,趴在窗前邀功似地给许洄之递眼色:姐妹儿,快夸我,我又给你制造了个好机会! 许洄之放慢脚步,走在苏烬后边儿,偷偷冲着林星挽比了个大拇指。 一行人上车,各自坐好,车内开了空调,车窗全部合上。然而在陈蜻启动轿车,预备离开时,林宫翊却突然走过来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林星挽看见窗外来人,转头用眼神催促陈蜻快点离开。 陈蜻也朝着林星挽那边的窗户外瞥了眼,脚踩油门,扬长而去。 林宫翊无奈勾唇笑笑,理了理被车速带过的风吹乱的发型,回头,“哥,人家不想理你啊。” 林赋并不在意,抬脚往自己的车走过去,“跟上他们。” 林宫翊不情愿,“这不好吧?” 林赋没理他,径自打开后座的门倾身坐了进去。 云街,爱美丽无烟自助露天烧烤店。 气氛相当诡异。 林宫翊轻咳一声,开始动手将面前的培根往桌子中心的烧烤铁盘内放,“都干嘛呢,想吃什么自己放啊。” 烤肉纸上刷了一层油,中温下,培根“滋滋”的开始收缩。 许洄之微微一笑,“林二少改性了?以前不是说吃这种东西就是对自己味蕾的折磨?” 林宫翊噎了下,干笑道:“你说你,都多少年前说的话了,你居然还记得。再说,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嘛,哥,你说是不是?” “嗯。”极其敷衍的一声。 “还有啊,洄之,你这左一句林二少右一句林二少,未免太不亲切了。小时候明明你和星挽可是追着我叫翊哥哥的!” 许洄之听完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林星挽,发恶地反驳:“你有臆想症啊!还翊哥哥!” 再说苏烬还在呢,提什么翊哥哥,这人到底懂不懂看形势! “诶,你可别不信。”林宫翊翻动着锅里唯一一块培根,“这是真的,不信你问洄之。虽然你和我哥失忆了,但我和洄之可都是清醒的。洄之,你说是吧。” 许洄之抬眸看着他,语调平平没有起伏,“星挽说的对,你有臆想症。” 林宫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果然女大十八变,翻脸不认人!” 林赋坐在林星挽对面,尽管戴了助听器,但习惯性地看对方说话时唇部的动作。 耳边交杂的说话声,却唯独她的声音仿佛有自动放大的功能。 林星挽懒得理林宫翊,用胳膊肘碰了碰右边的许洄之。眼神冲着苏烬的方向眨了眨。 许洄之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拿起公筷,尝试着往锅里放了几块藕片和娃娃菜,并适当翻动。 等到娃娃菜快要熟时,许洄之便准备夹起来。 可她手里夹起娃娃菜的公筷还没靠近苏烬面前的瓷碟,林星挽小声提醒:“洄之,你没放盐。” 想起刚才许洄之抛给她那个自信的眼神,林星挽无语凝噎。 猛然发觉忘了放调味的许洄之又将娃娃菜回锅。拿起面前的调味凭着感觉撒在了娃娃菜和藕片上。 期间,林宫翊已经夹走了培根。 待到又一番折腾,许洄之终于将熟透了的娃娃菜放进了苏烬的瓷碟里。 苏烬眉头挑了挑,说了声“谢谢”。 在许洄之和林星挽略显古怪期待的眼神下,苏烬拿起了筷子。 娃娃菜熟是熟了,可咸到发苦。 尽管在看许洄之洒调料时豪放的动作他已有心理准备,但苏烬还是难免皱了眉,他抬头,放下筷子准备喝水,却见对面的林宫翊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等苏烬喝了一杯水,林宫翊才好笑道:“苏烬,你知道洄之小时候被号称什么吗?” 坐下来没多久,已经从这个男人嘴里听见了好几次“洄之”两个字,苏烬紧了紧手中的玻璃杯,淡淡问:“什么?” “厨房杀手!” 第43章 记忆 “还记得吗洄之?有段时间你迷上了下厨做菜。硬是跟着自家厨房阿姨学了整整一个星期。在你自认为学成出师的时候,我们仨就成了小白鼠。啧啧啧,我现在还记得那黑暗料理的味道。”说完,林宫翊左右转头看了看双双失忆失忆的林赋和林星挽,“真不公平,这滋味儿现在居然就我一个人记得。” 顿了顿,他像是意有所指,“哎呀,更让我奇怪的是,你们俩失忆的时间段儿还挺相近哦?” 闻言,许洄之敛眸,警告地看向林宫翊。 林宫翊眼神一瞟,权当没看见。 林星挽瞪了眼林宫翊,“怎么?羡慕我们失忆?” “哪里?就是好奇当初发生了什么?毕竟,据我所知,我留学一年的时候,听我哥说,那时候他和星挽在谈恋爱啊?星挽,难道你就不好奇?”林宫翊话音一转,“我那个时间在美国留学,那期间的事情,自然只有洄之最清楚了。” 林宫翊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洄之,似乎是想借此套话。 听见“恋爱”这两个字,林星挽震惊了。 她一个男性重度洁癖者,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下意识瞥了眼对面相对镇定的林赋,林星挽又看向许洄之,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其实刚失忆醒来的那会儿,她也是特别好奇自己以前的记忆。 可许洄之只简单地告诉她,她三岁时父母遇飞机坠毁身亡,由爷爷一手照顾长大。 在她十九岁那年,爷爷病逝,她受不了打击,一个人外出时,恍惚间出了车祸造成失忆。 而林宫翊和林赋两个人,洄之几句带过,只说从小一起长大。但自从林宫翊五年前出国留学后,林赋继承家业,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少了,之后他们四人的关系就变得越发的淡。 演变到后来,就算是平日见面也不过属于点头之交的类型。 林赋失忆她是知道的,但具体怎么失忆的洄之并没有和她提起过。 甚至她失忆醒后这么多年,也是今天才知道林赋的真正样貌。 这四年里,林赋一直很神秘,不曾露过面,更不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哪怕此前见过,对于失忆的她,林赋也只是个陌生人。 如同之前在植物园的偶然碰面。 不过听外界传闻,林赋在商业圈儿里,天赋异禀、手段很辣。年纪轻轻稳坐高台,冷静自持得不像个才三十岁的男人。 但洄之从没有告诉过她,她和林赋还谈过恋爱?!!!∑(°Д°ノ)ノ 那时候她多大?还在上大学? 洄之为什么要对她隐瞒这件事?还是说这只是林宫翊的玩笑? 在林宫翊和林星挽好奇的目光里,甚至连同林赋也静坐等待许洄之的回答,许洄之却慢条斯理将面前的笋条一条一条放进烧烤锅里。 待她将笋条翻了个面儿,准备拿起调料罐儿时,身旁忽然探过来一只手。 “我来吧。”苏烬从她手里拿过调料罐儿,控制着力道,往笋条上撒。 “谢谢。”低声道了谢,许洄之在林宫翊、林赋和林星挽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正欲开口时却猛然被一直默默坐在林星挽左侧的陈蜻抢先。 “这事儿我比小姐更清楚。毕竟那段时间,林小姐每次晚上偷偷出门约会,都是我悄悄跟在她身后,保证她的安全。” 一语激起千层浪,林星挽已经惊到说不出话。 更别提林宫翊,那好奇又像是得逞的眼神一览无遗。 林赋抬了抬眼,俊逸白皙的脸略显僵硬。 许洄之表现得较为平静,但只有坐在她右侧的苏烬发觉了她细微的不正常。 第44章 肩膀 她眉眼微敛,轻抿着唇,看得出有些情绪上的压抑。 苏烬一边继续翻转笋条的动作,一边默不作声地关注她。 而此时,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陈蜻身上。 林宫翊充当一个好奇宝宝的角色,追问:“然后呢?” 陈蜻:“过程就不细说了。至于结果,林大当家和林小姐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没能走在一起,分手了。后来林小姐爷爷去世,林小姐也因为车祸失了记忆。” 林宫翊托腮,“我记得接到我哥出事的时间是在2015年的夏天。”他的目光投向林星挽,“你貌似也是在那个时间段失忆的。” 林星挽反问:“是又怎么样?” 林宫翊神秘一笑,又问陈蜻:“知道他们当时为什么分手吗?“ 陈蜻的眼睛没有看任何人,盯着中央的烧烤锅回答:“原因是当年林大当家移情别恋,和林小姐提出了分手。自那以后,林小姐悲伤愤懑,和林大当家再没有联系过。” 这分手的原因又惊爆了众人。 尽管没有记忆,权当故事听的林星挽,听见自己惨遭“抛弃”,那也是心头一梗,十分不爽,也不直视林赋,小声嘲讽:“哦,原来是个渣男!” 已经黑了脸的林赋:“……” 眼看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林宫翊轻咳两声,“那什么,我哥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啊?” “事实如此。”许洄之这时候插话,“当年林大当家此番行为实在伤透了星挽的心,也让我极其失望。以至于后来这么多年,除非必要,我们很少再来往。” 这样的一番解释,听起来十分合理。 林星挽也跟着附和,咬牙切齿:“嗯,是我的风格。有这样的前任,那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脸色已经铁青的林赋:“……” “哥,你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啊!”难怪这些年,许洄之连带着他也看不顺眼,敢情问题是出在了这里。 林赋的表情逐渐恢复,嗓音却沉得厉害,“我移情的人,是谁?” 林宫翊都看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林赋的脚。 哥,你这是在作死! 然而林赋没理他。 林星挽露出鄙视的眼神。 当初她的眼光怎么会这么差? 许洄之笑笑,意有所指,“看来林大当家对你这位移情的女人很感兴趣。” 林赋没有说话,许洄之接着道:“任家的大千金,任扉。” 林赋不动声色,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 林宫翊无奈扶额,他也没想到自家大哥的情史这么丰富! 已接近凌晨一点,夜空黑得濛脓,周围鹅黄的路灯下,可见成群的飞虫萦绕盘旋。距离远些的看过去,犹如白色的星星,bulingbuling的闪着。 烧烤店已经没什么客人,零星的两桌人距离他们这角落的一桌也离得较远。 唯有店内收费的老板娘时不时看向他们这一桌。 也不怪老板娘看,这一桌子人穿得那叫一个华丽,个个儿俊男靓女与她这露天的小烧烤店格格不入。 烧烤桌上忽然之间安静下来,烤锅里“滋滋”的油煎的声音和笋条的香味儿勾人心馋。 林星挽再也等不了了,拿起筷子开始夹菜放进烤锅里。 苏烬将烤熟的笋条夹起来放进许洄之面前的瓷碟里,“熟了。” “谢谢。”许洄之动了筷子,夹起笋条,小口咬下,烧烤独有的香味随即蔓延开来。 林星挽一边放菜,一边仿若无意地道:“诶,洄之,这是你喜欢吃的黄瓜片儿。” “洄之,这是你喜欢吃的里脊肉。” “洄之,这是你喜欢的对虾。” “……” 不一会儿,烤锅正对许洄之的这一边,已经堆了一小堆的菜。 许洄之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助攻小达人又上线了。 林星挽挑眉,笑眯眯说:“苏烬啊,看你放调料的姿势就不简单,厨艺很精湛吧?” “谈不上精湛,不算难吃而已。” “那也比我们好!你也看到了,洄之连这些调味料是什么恐怕都分不清。” 苏烬哪里还听不懂林星挽的言外之意,拿起公筷将那一堆小山似的菜铺开来,“你们吃,我来烤。” “那就谢谢了啊。”林星挽的双眸里迸出成功的小火花,顺便又夹了些自己爱吃的菜放进烤锅里,顺便让苏烬一道烤了。 这边三人的氛围相对和谐,陈蜻一个人烤一个人吃,那也是津津有味。 林赋不怎么吃,偶尔死板地盯着林星挽的一举一动,眸光沉静如水。 林宫翊则是有苦说不出,食之无味。 等吃完了烧烤,已经是夜里两点钟。 烧烤店也即将打烊,六人纷纷起身。 兵分两路,各自离开。 车上。 喝了点儿小酒的林星挽坐在副驾驶,在平稳的车速中歪头睡了过去。 途中路过程疆旗下目前已经被关闭的丽色酒吧,后座的许洄之侧头看过去。 酒吧头顶的广告牌黯然无光,在黑夜里,甚至看不清它的字。 以往夜半狂欢之地,如今已落没萧条。 当酒吧远离了视线,许洄之回过头,从手包里取出手机,找到林宫翊的联系方式,发了条短信出去。 ——林宫翊,你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发完了信息,放好手机后,许洄之抬手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 偏头望了望一手撑在车窗边,已经闭目休息的苏烬。 许洄之突然觉得安心了些,也合上眼,后靠在座椅上稍作休息。 过了几分钟,苏烬感觉到左臂上传来的重量。 他身体没动,微微僵了僵。 过了会儿,身边的人仍旧没反应。 苏烬稍稍睁眼,半眯着眸子,尾眼上扬,但他却始终没转头看睡着后的许洄之一眼。 只是缓慢地调整姿势,左肩一点一点往下倾斜。 当女人的头准确靠在自己肩膀上,且仍旧呼吸绵长,苏烬这才再次合上了眼眸。 第45章 有过女朋友吗? 另一边,收到许洄之信息的林宫翊盯着短信内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身旁的林赋坐姿端正,微微侧头看着车窗外。 自林赋失忆以后,好像就变了一个人。 林宫翊看向他,过往那个温文尔雅、嘴角总是噙着淡淡笑意的大哥浮现在脑海。与近在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却又好像重合不到一起。 他从大哥身上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世事的残酷无常。 他是两年前回来的。 大哥车祸那年,他想回来探望,却遭到父母阻拦。也是那不久,他收到了林星挽爷爷去世、以及她本人失忆的消息。 等他四年留学生涯结束再归来,面对的已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大哥,以及,一个已经不认识他、一个不想搭理他的儿时玩伴。 就连留学归来重逢的那天,他大哥也不过是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像在对待一个宾客。 所以他理所当然将希望放在了唯一一个记得他的许洄之身上。 一个电话,他很轻易约到与她见面。 互相问候了几句,他还没开口问这几年关于他大哥和星挽的事情,洄之却先发制人。 她告诉他,一定不能将他大哥和林星挽谈恋爱那段事情告诉他失忆后的大哥。 他问为什么。 洄之却不说。 洄之的性子倔,是那种不想说的事情打死了她也不会说的类型。 尽管仿佛身处迷雾之中,他也觉察到他们四人之间被时间和他未知的事故而磨掉的情谊,再也无法修复。 其实一回来,他第一个问的,不是许洄之,而是父母。 这两个年过半百、将集团一步步做大且养育他和林赋长大的亲人,面对他的询问,头一次沉眉不语。 他意识到,那段关于林赋和星挽的过往,像是毒药,触碰不得。 他无可奈何,却也答应了洄之,不会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这一瞒,就是整整两年。 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林宫翊给许洄之回复了信息。 ——洄之,我大哥这些天已经有记忆恢复的迹象,他甚至去找了心理医生做催眠,想借此恢复记忆。我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大哥他有权利找回他自己的记忆,而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帮他。 发完,林宫翊关了手机。 但直至司机将车开到家门口,这期间的二十分钟里,林宫翊也没有收到许洄之的信息。 楠山别墅外,林宫翊和林赋一同下了车。 两人一路无言,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黑白色调的卧室里,沐浴后换了身蓝色系扣睡衣的林赋平躺在大床中央。 原本沐浴时摘下的助听器,在上床休息之前,林赋又将它戴在了两耳上。 床头的蓝牙音响里,开着最小的声音,从音筒里传出细腻的女声。 伴着柔和轻缓的钢琴旋律,让心情久久浮躁不平的林赋一瞬间像是找到了温暖的港湾,他慢慢闭上眼,听着歌声陷入深邃安宁的情境里。 蓝牙音响里播放的是林星挽早期的一首歌——《星海》。 自弹自唱的曲子,温柔得像安眠曲。 心里的平静让林赋很快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赋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语调柔和且天真调皮地叫着他的名字。 ——林赋。 ——林赋你看啊,你姓林,我也姓林,多好啊,以后咱俩都不会为了孩子姓什么吵架。 ——林赋,我下巴这颗痣好看吗?可爱吗?性感吗?不然你亲一个试试? ——林赋…… ——林赋…… 林赋蓦地睁开眼,耳边那道轻喊他名字的声音仿佛还有回音,不断在耳边回响。 音响仍旧运作着,已经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几次歌曲目录。 眼神逐渐有了焦距,林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密的汗。 脖子和耳根也烫得不正常。 缓了缓,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起身走到床边,下床穿好拖鞋,一步一步朝着卧室门口走过去。 一楼厨房,林赋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开盖,微微仰头连喝了好几口。 身体的燥意下去,他关上冰箱,拿上剩下的半瓶水准备回房。 走到楼梯口,却乍然遇到同样半夜醒来下楼的秦缀。 “妈。” 秦缀看看林赋右手的半瓶矿泉水,视线缓缓上移,又落在他双耳的助听器上,“儿子,起来喝水啊?” “嗯。” “喝完水那就快回房休息吧。” “嗯。” 走了几步,林赋和秦缀在楼梯中央擦肩而过。 眼看即将走到二楼,林赋却突然回身,低低又叫了声:“妈。” 秦缀停下步子,转头朝上看过去,“怎么了?” “我失忆之前,有过女朋友吗?” 秦缀愣了愣,笑问:“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林赋没回答。 微暗的灯光下,秦缀双手交叠在一起,“是有过的,但具体的妈并不太清楚。” “叫什么名字?“ 秦缀摩挲着大拇指,回答:“任扉,是任家的大千金。” 闻言,林赋走下楼,与秦缀面对面而立,“还有呢?” 秦缀眉头一皱,双手忽然分开背在身后,答非所问:“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对以前的感情史感兴趣了?这几年你可都没问过。还是说,谁对你讲了些什么?” 林赋注意到母亲的动作,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秦缀一副了然的神情,“原来是有了恋爱的心思?需不需要妈妈帮忙给你物色几个?正好有几个朋友家的女儿都到了适婚年龄。” 林赋摇头,“最近工作忙,等过段时间吧。” “那好,你什么时候稍稍空下来了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安排你和她们见见。” “等我有空再说吧,我先去睡了。” “行,你去吧。” 林赋没再说什么,走上楼梯,再次回了房。 坐在床边,他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查一查任扉的资料,感情经历要详细。 第46章 甩锅 明正集团二十八楼办公室。 早上九点,许洄之刚到不久。 看了几份文件,心绪却始终不宁静。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路上的车流涌动。 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林宫翊昨晚回复的信息,可她没有再回信息的打算。 她毕竟没有权利去干涉一个人是否选择恢不恢复他自己的记忆。 可若林赋恢复了记忆…… 退出短信页面,许洄之登录了微信,找到林星挽的微信,想要发消息说些什么,可又始终下不了手。 说什么? 告诉星挽让她离林赋远些? 不,这只会让星挽更加好奇她那段失去了的记忆。 收了手机转过身,许洄之走到办公桌前,用座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十多秒,电话被接起,是个妇人的声音:“喂?哪位?” “我是许洄之。” 妇人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然,“原来洄之啊,有什么事吗?” “秦阿姨,我也不拐弯抹角,您当初说过,林赋绝对不会恢复记忆,是吗?” “当然,那时候我们可是请了全国最好的催眠师。” 许洄之压着秀眉,“可林赋近来却已经有了记忆苏醒的迹象。秦阿姨,林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一旦记忆恢复,对谁都没有好处。”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挂了电话,许洄之坐回旋转椅,继续批阅文件。 没多久,秘书敲了门走进来。 “什么事?”许洄之抬起头问。 “谢总经理想见您。” “让他进来。” “好。” 谢谆进入办公室后,许洄之将正在看的文件合了起来,“谢谆。” “小老板,最近我们遇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 “我们在靳城市中心内的多家百货商场,出现了多起举报。” “举报内容是什么?” “说我们卖假货、食品过期了还在售卖、日用品劣质等等各种内容。他们甚至将事情发布到网络上,引了大批顾客的质疑和恐慌。”尽管在说正经事,谢谆的语气仍旧有几分吊儿郎当,“小老板,你说现在怎么办?咱们的营业额可是日渐下降啊,都惊动相关部分了,相信这两天就要来做个大检查?” 许洄之看着他,“你的解决方案呢?” 谢谆一手撑着头,“我哪有解决方案?这不是指着小老板教我吗?” 许洄之语气淡淡不带感情,“既然没能力,那你尽早辞职,或者……我直接开除你?” 谢谆一副受到伤害的表情,“小老板你这……太绝情了。” 许洄之:“还有事吗?没事我连辞呈都替你省了,别耽误我找人接替你的位置。” “看来小老板今天心情不好啊?戾气这么重。”谢谆调整好坐姿,表情严肃了些,“对于举报的那些人,我们已经进行报警处理,并对他们的诬陷发起了诉讼。不过……这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啊。可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我们集团最近得罪了什么人?竟然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许洄之的指尖来回摩挲着钢笔中央,“处理好你该处理的。” “行,我就不打扰你了。”谢谆站起来,“不过,小老板可要公私分明啊。” 许洄之没看他,也没有接话。 谢谆更不会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许洄之放下钢笔,打电话给陈蜻。 接通后,许洄之问:“陈蜻,夕色酒吧近来有什么动静?” “小姐,程疆似乎是把夕色酒吧内赌|人的这件事一力推到了夕色酒吧的经理身上。自己撇开了主要责任。” “嗯,我知道了。有任何其他情况随时告诉我。” “是。” 再次挂断电话,许洄之连带将手里的钢笔也放下了。 胸口泛闷的感觉愈发强烈,她起身,拿上包走出了办公室。 直到走出公司大楼,在公司外的小公园里,她找了个相对无人的地方,在大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使用过能力,加之情绪的不稳定,让她整个人好像都处于一种精神不振的状态。 四周看了看,许洄之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停留在樟树枝头的麻雀身上。 第47章 窥伺 麻雀小小的一只,停留在许洄之微微抬起的左手手背上。 全身呈现黑棕色的斑杂状,毛茸茸的小脑袋因为无神的眼睛显得憨厚呆萌。 静静看了几秒,许洄之抬了抬眸,小麻雀忽然有了动作,振开双翅,扑腾着翅膀在半空以歪歪扭扭的路线飞走了。 心底那股子难以纾解的难受在使用能力后得到了放松。 每每这时候,是她最空虚且不安的一段时间。巨大的空洞感侵袭,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 让她感觉存在的真实度,那么低。 等到麻木的精神逐渐回温,她的鼻尖已经细细密密冒出了汗。 许洄之脊背挺直,却是在这一瞬间猛然回头。 身后大约距离十多米的一棵银杏树后,一个黑影在许洄之转头后迅速压低帽檐,往南边匆匆离开,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许洄之几乎是立马拿起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出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许洄之:“黑色鸭舌帽、灰色体恤,身高大约一米八,跟上他。” “明白。”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犹豫,回应一声后立即挂了电话。 许洄之握着手机,站起来仍旧朝着银杏树的方向看。今天随行跟着她的保镖出现在视野里,并迅速往南边朝灰色体恤男追了过去。 没有在原地停留多久,许洄之抬脚走回了集团大楼。 然而十分钟以后,许洄之收到了回电。 保镖回复,他没有追上那个暗中窥伺她的男人。 许洄之回想那个男人行动的速度,快到不正常。 她很轻易联想到,那个男人,和她一样,是个能力遗存者。 她知道这个世上有着和她一样的人,但是她从来没有刻意去寻找过。 那个男人,明显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之处,可目前为止,敌友不明。 况且他遮掩了样貌,根本无从查起。 下午两点,许洄之午睡刚醒,接到了林星挽的电话。 电话里林星挽的语气气急败坏:“洄之,林赋就是个变态,他居然往我家里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别墅外的垃圾桶都装不下!还在卡片上写这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愿望,说什么迟来的礼物。明明昨晚还在问他移情别恋的女人的名字,这转头又来冲我献殷勤,啊呸!渣男!” 一口气吐槽完,林星挽深吸几口气,愤愤道:“洄之,你说他怎么想的?有毛病吗?” 许洄之皱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下床拉开休息室的窗帘,刺眼的阳光透射进来,眯着眼,她回道:“对,他不是好人。星挽,过去的事情不必再纠结,总之,离他远点儿。” “当然,我对男人没兴趣,对渣男更没兴趣!” 许洄之呼了口气,“那就好。”放下窗帘,她又说:“星挽,过两天我要出差,你推掉通告,陪我一起去吧。” 林星挽不确定了,但又隐隐兴奋,“洄之,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也就四五天而已。回来之后你要专注准备下个月的演唱会。” “好啊好啊。”陪洄之出差,就是变相的散心游玩儿,林星挽热切得不行。 “嗯,那我挂了。” “好,拜拜。” “拜。” 从耳边拿下手机,许洄之脑子里不可控的浮现四年前林星挽满目绝望,从三楼一跃而下的场景。她鲜血淋漓的模样至今还清晰的刻在脑海。 仿佛呼吸停滞的心痛,她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 下午五点,许洄之一身低调的白色休闲装,出现在云乘模特经纪公司门外。 苏烬在五点零三分从经纪公司走出来。 两人碰面,许洄之先开口:“一起吃个饭?” 她嗓音沉涩,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苏烬看向她稍显疲惫的神情,双眸微敛,“好。” 第48章 我住在你的眼睛里 圆檬中餐厅,左侧靠墙42号位包厢。 四人的位置,许洄之和苏烬面对面坐下。 等点好的菜上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吃着。 由于近来活动较多,苏烬对吃的方面控制得较为严格,他并没有吃多少菜。 可他发现,对面的许洄之尽管进食动作依旧斯文,可抬手夹菜往嘴里一点点送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但苏烬没想到她心情不好有暴食的习惯。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隐隐记得前几次一起用餐,她的饭量都比较小,吃得并不多。照她现在的吃法下去,胃承受不住负担,很可能会造成腹痛胃胀。 “许洄之。” 听见自己的名字,许洄之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在缓慢的动作中,她还是将那片胡萝卜夹起来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嗯?”她抬头看他。 “吃饱了吗?”他试探地问。 许洄之摇了摇头,又继续重复机械咀嚼的动作。 苏烬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处理眼前的场面,却没想到许洄之伸手按了桌铃。 服务员很快过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许洄之侧头看向她,“我想要两瓶香橙鸡尾酒,谢谢。”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随即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拿来了两瓶香橙鸡尾酒,并将瓶盖打开,在苏烬和许洄之面前各自放了一瓶。 服务员走后,许洄之放下筷子,伸手将苏烬面前的啤酒拿到了自己面前。 随后她微微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整瓶。 苏烬盯着她白皙的脖颈,喉部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 他脸一热,几乎是立马移开了视线。 由于喝得急,喝到最后她还闷呛了两声。 苏烬扯出两张纸巾,给她递了过去。 从他手里接过纸,擦了擦唇角,她轻轻把空酒瓶放在了桌上。 沉默半晌,苏烬看着她面前的鸡尾酒,略显僵硬地说:“别喝太多。” 许洄之笑了笑,眼睛有些许泛红,“两瓶算多吗?” 两瓶儿确实不算多,但他看见她喝酒,莫名觉得哪怕只是一口,也觉得多。 “别喝了。” “不喝浪费。”说着,许洄之拿起另一瓶酒,就要往唇边凑。 哪知苏烬忽然伸手过来。 许洄之迅速躲开,侧身避开了苏烬要抢她酒的手。 许洄之冲他摇头,“你不能喝。” 苏烬知道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但他收了手,问她:“我为什么不能喝?” “因为我已经……不太清醒了。” 不知道心情不好是不是会影响酒量,许洄之的头脑开始有些发晕。 深知不能再让她喝下去,苏烬站起来,从她手里硬拿走了酒瓶。 这次许洄之倒是没有反抗,只是一只手撑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趁她还没有完全醉到找不着北的时候,苏烬俯身问她:“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闻言,许洄之仰头盯向他。 四目相对,她脸颊通红,却久久没有回答。 久到苏烬以为她已经不会回复的时候,她却蓦然开了口,声音沙哑,语气缓慢。 “我住在……你的眼睛里。” 苏烬愣在原地,在她墨如琉璃的双瞳里,看见了倒映的自己。 如同在看一面黑色星空的镜子。 第49章 不想告诉你 她看他的目光太专注,仿若漩涡有着神秘的吸引力。 他竟然不想移开眼。 不过理智终究占了上风,苏烬缓缓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又一次问道:“你住在哪里?” 可这回,过了许久,依旧没有回应。 苏烬松开蒙住她的手,见她仍然睁着眼朝自己看,神情木木的。 无奈的感觉油然而生,没办法,他从桌上拿过她的手机,按了一下开关机键,打开了屏幕。 可偏偏,手机设置了密码锁。 很显然,他不知道密码。 试着用手机在她脸前晃了晃,没有用。 正考虑要不要试试指纹解锁,这时候她又突然醉醺醺开了口,“我的手机……只有密码锁。” “那么,密码是多少?” 许洄之勾唇一笑,眉目弯弯。 “不想告诉你。” 苏烬挑眉,怀着疑惑的心情又问了一次,“你住在哪里?” 她不说话。 苏烬好像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也不想告诉我?” 许洄之点头。 “那请问许大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她不说话。 “或者你告诉我你家司机或者保镖的电话?” 她还是不说话。 苏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送你去酒店?” 许洄之有了反应,抗拒地摇头。 苏烬:“送你去林星挽的别墅?” 许洄之:“星挽晚上有公司聚会。” 苏烬皱着眉,似是玩笑又似试探,他问:“跟我回去?” 她抿了抿唇,语气有些僵硬别扭,“是你邀请我的。” 苏烬:“……” 他确定她是真的醉了。 结了账,苏烬把她的手机放进她的黑色小包里,一只手递在她面前,示意她站起来。 许洄之抬手搭在他的手上,刚站起来的一刻头重脚轻,差点儿没站稳,苏烬连忙扶住了她。 等她站稳,苏烬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确定她没问题之后,只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在餐厅外的马路上拦了辆空车,上车报了地址,司机师傅脚踩油门启车前往目的地。 半个小时后,苏烬牵着昏昏欲睡的许洄之站在了自家别墅门口。 由于苏烬一路上都没能抽开手,两人交握的掌心里微有湿汗。 拿出钥匙开了门,还是上次那双她只穿过了一次的男士拖鞋,苏烬取出来放在她的脚边。 许洄之凭着本能蹭掉了自己原本的鞋,换上拖鞋后,松开他的手,径直朝着楼梯走过去,一摇一晃走上了楼梯台阶。 眼见这一幕,苏烬急忙换好拖鞋跟了上去,深怕她一不小心会踩空。 一路尾随,看着她轻车熟路找到上次睡过的客房,伸手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他被关在了门外。 甚至还听见了屋内上锁的声音。 苏烬哑然。 几分钟后,他找来了客房房门的钥匙,打开了门锁,他却没有急着推门进去。 犹豫了会儿,他轻轻推开了门。 抬脚走进屋里,凉意袭来,他一眼就看见蜷缩在空调被里的许洄之。 很好,不止记得路线,还记得开空调盖被子。 这个时候,他又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醉了。 走近了些,苏烬看见了睡着后的许洄之的脸,安安静静的、温柔安逸的神情。 掌心里的汗已经干涸,可余留的温度好像久久都散不了。 苏烬起身,抬手半蒙住自己的双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移开手,眸色却变得深邃低敛。 第50章 感情牌 傍晚,苏父散步回来,取出钥匙开了别墅的门。 刚打开门,见玄关处一双白色的女士休闲鞋,怔了怔。 默不作声换好拖鞋,他反手关上门,在客厅里打量了一番。 听见厨房传来声响,他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厨房。 透过厨房透明的玻璃门,他看见拴着黑色围腰的苏烬正拿着勺子搅动锅里熬的粥。 苏烬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爸,你先坐一会儿,还要点儿时间。” 苏父笑眯眯的,显得皱纹更深了,他拉开玻璃门,说:“诶,我不急我不急。” 顿了顿,他微微探头,“阿烬,玄关那儿那双女士鞋……” 苏父话只说了一半,但那个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苏烬转头继续搅动锅里的粥,“爸,是朋友,喝醉了,暂时在家里住一晚。” 苏父有些不相信,“当真?” “当真。”苏烬无奈,“您先去看看新闻或者听听戏曲,粥好了我叫您。” 苏父却靠在门边,佝偻着背,叹息着说:“阿烬啊,我想回宁泉镇了。今天隔壁的李大爷还打电话给我,说缺了我,他们连早上打太极都缺了点儿味儿。” 苏烬放下勺子,给陶瓷锅盖上盖儿,开小火煨粥,他转身面向苏父,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苏父反驳,“我现在已经好了。定期的检查我自己在镇上也能去做得。再说了,你每天工作都很忙,你说我一个人在家里是不是很无趣?” 苏烬:“最近您不是每天都在和对面别墅的李老下象棋?这两天还通过李老认识了李老的朋友张叔?昨天下午和张叔切磋了一下午的棋艺?”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苏烬震惊。 “李老的象棋是我教的。” 苏父:“……” 真是一环扣一环啊,想当初不也是他教会苏烬下象棋的? “唉。”苏父叹一口气,“我已经快两个月没回去了,你妈妈坟头的草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长高许多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担不担心我这么久没去看看她。再说,从这儿到宁泉镇也就两个小时车程,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回去看我或者偶尔接我过来住一段时日的啊。” 苏父开始打感情牌。 很显然这招是有用的。 苏烬沉默一会儿,回想起母亲走的那年起,每天晚上,父亲都要去母亲坟前站许久,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活上鸡毛蒜皮的事情,或者有关于他的趣事。 小镇上信奉入土为安,没有火化尸体。母亲就葬在自家的后山上。母亲生前是个有强迫症的人,菜地里种的菜,那是半棵杂草也见不得,所以,后来父亲时常带着镰刀去搁掉母亲坟头的杂草。 苏烬也明白这是父亲情感上的寄托。 他最终妥协,“再住一周,三天后去做个复查,结果良好的情况下我就送您回去。” 苏父眉头展开,“可说好了啊。” “嗯,说好了。” 苏父得偿所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调,背着手就离开了。 走了两步,猛然想起什么,蓦地又禁了声,轻手轻脚地走开。 苏烬回身,用湿帕子包住祸盖的盖帽,掀开,拿起勺子在蔬菜粥里轻轻搅动。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钢琴铃声。 苏烬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无备注的陌生号码。 滑动接听:“喂?” “你好,是苏烬吗?”沉闷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是。”苏烬抬眸,放下手里的勺子,将火关掉。 他已经听出来,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袁浩。 第51章 人命,又该怎么算 “是这样的,我是袁浩,是程总的助理。昨天晚上我们见过,我们捡到了一张照片,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黑白照,照片上长卷发的女人是我母亲。”苏烬回答着,神色沉了几分,“这张照片对我非常重要,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过来取。” 对方语气淡淡,“今晚吧,八点钟,在靳城十里大饭店见面,我会将这张照片归还于你。” 沉默了会儿,苏烬回答:“好。” 挂了电话,他收好手机,从消毒柜里取出一个白瓷碗,将蔬菜粥盛出来放在实木的托盘上,再加上两碟清淡小菜。最后端起托盘从厨房走了出去。 餐桌上,苏烬看着苏父喝粥。 苏父问:“你怎么不吃?” “吃过了。”苏烬说:“八点钟我要出门一趟,您九点之前就得睡觉,不能看太晚的戏曲。” “你要出去?”苏父纳闷儿,“你这不好吧,万一那女娃娃醒了找你怎么办?” “爸,她若醒了,会给我打电话。” 苏父不满,“有什么事儿就得今天去?人家都喝醉了,你不照顾照顾?” “不会花太多时间,我尽早回来。” “行吧,你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啊。”苏父叮嘱。 “嗯。” …… 晚上八点,靳城十里大饭店,靠窗403号桌。 程疆没有亲自到场,来的人是袁浩。 “苏先生,你好。” “你好。” 客套地握了手打了招呼以后,两人面对面而坐。 袁浩将那张一寸的照片放在了苏烬面前,“这张照片很有年代感啊,冒昧问一句,你母亲是否还在世?” 苏烬拿起照片,看着照片上眉眼慈和的母亲,回答:“二十年前就已去世。” “原来如此,所以你到现在还留着这种黑白照。”袁浩转了转眼珠,又笑着问:“你是许总的男朋友?” 苏烬顿了顿,“是。” 袁浩眯了眯眼,“怪不得,你们看起来很亲密。” 苏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袁浩的眼神有些古怪。 袁浩自然能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时,再不拐弯儿抹角,说:“说实话,我们调查过你。” 苏烬意料之中,淡定自若地回问:“所以?” “是这样,你丢的这张照片,程总看过之后,发现你母亲是他当年的一位故友。” “哦?那又怎样?” “因为你母亲的刻意隐瞒,所以当年程总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苏烬冷笑,“何止他不知道,连我的亲生父亲,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袁浩的脸色变了变,“看来,你很清楚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苏烬把这个不是个问题的问题丢回给袁浩,“你说呢?” 袁浩抬手,粗糙的右手食指敲击着桌面,“这么说,你母亲这张照片,是你故意掉在我们面前的。” 苏烬不否认。 袁浩低低笑了声,用粗厚的声音试探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要知道,当初你亲生父亲亡故后,程总可是清算了所有资产,将你父亲郑海那一份转移给你的祖父母了。走的可都是正规程序。” 袁浩在怀疑苏烬是冲着程家如今的资产来的,这一番话摆明是告诉苏烬,他没有机会觊觎程家的财产。 苏烬敛眸,微掩的瞳孔中幽暗一片,“财产是分清楚了,那么人命,又该怎么算?” 闻言,袁浩的表情僵硬。 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52章 梦话 意外的情绪只在那几秒钟,袁浩很快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装作听不懂地问:“苏先生,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什么人命?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有没有开玩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袁浩耸肩,“我是真不明白苏先生的意思。原本还想和苏先生聊聊,但现在看来,我们并没有什么聊的必要。” 袁浩站起来,离开前转身看向苏烬,“不过苏先生胡乱说话的习惯可不太好,我只是个助理,听了这些类似冒犯的话,忍忍是可以的。但若是传到了程总耳朵里……苏先生,程总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说完,他微微佝偻着背,脚步并不快地朝着饭店出口走过去。 眼见袁浩走出了饭店大门,苏烬也再不做停留,起身结账离开。 走出饭店的袁浩,在停车场上了车以后,立马给程疆打了个电话。 “程总,苏烬很有可能知道他父母死亡的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声音带着烦躁与不耐:“他怎么可能知道?你不是说你已经调查清楚,他妈二十年前独自一人来靳城找郑海,留了他在乡下,他那时候才多大,不过七岁!他爸妈死了整整二十年,他从哪里知道?!” 这般恼羞成怒的语气,显然是害怕旧事再次被挑起的心慌意乱。 “程总,您冷静些。我们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知晓的,但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他就算知道是我们害了他父母,也不会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他早该报警了。” 程疆的情绪缓和下来,“你说的也是。”沉默一会儿,他又道:“我原以为明正集团针对我不过是想争抢生意,争我在这靳城第二大财团的地位。原来,还有受到蛊惑的原因。” 袁浩若有所思,“毕竟女人,总是些感性的动物,为了所谓的爱情,就能牺牲她拥有的一切。” 程疆重重呼了口气,“盯紧他,若有必要,你明白该怎么做。” “放心,我不会让他的存在威胁到您。哪怕他背后,有明正集团撑腰。” …… 半个小时后,苏烬走到别墅门口。 深呼吸稍微整理好自己沉重的心思,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按下墙边的开关,玄关处的小灯亮了起来。 他穿过客厅,走到一楼左边第二间房,轻轻拧开把手,床头的台灯亮着,床上,苏父睡得正香。 苏烬放下心,又带上门,走了出去。 走上二楼,他又打开了许洄之所在的客房门。 没有留灯,屋内漆黑一片。 走廊的灯大亮着,苏烬将门彻底打开,借着走廊照进来微弱的灯光,朝着床的位置走去。 许是醉了酒,又或许是睡前没有洗漱换衣不太舒服,睡梦中的女人微微拧着眉头,呼吸微急。 苏烬见她没醒,准备离开回自己的房间。 没走两步,却猛然听见身后有低低的呢喃声。 苏烬并没有听清,但想到之前在车上她睡着后低语他的名字,苏烬的心仿佛被什么火热的东西给抓住,一时竟停下了步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莫名的期待还是好奇。 然而当他听清了许洄之睡梦中念叨的名字时,仿佛从天而降一盆冷水,浇得他心脏的温度卒然下降。 “星挽……” 身后的呢语仍在继续,苏烬一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客房。 第53章 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苏父起来得比往常要早,刚到六点,他就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客厅里,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小。 等到六点半,苏烬准时起床。放弃了今天要去晨跑的打算,他下楼准备去做早餐。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楼下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父。 苏烬来到苏父身边,“爸,怎么起这么早?” 以往至少都得睡到七点半。 苏父回:“睡不着了,不就起来了吗?” 苏烬没再问,只说道:“我现在去做早餐,您先看着。” 可苏烬刚转过身,身后的苏父轻咳一声,低叫了声“阿烬。” 苏烬回头。 苏父试探地门:“那女娃娃还没醒?” 他这一问,苏烬哪里还猜不到他起这么早的原因。 苏烬无奈,“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叫她。” “那行,我等着。” 苏父乐滋滋地等着,他才不相信是什么单纯的朋友。都带回家过夜了,哪里还能单纯? 眼看着季潺和女朋友的感情稳定都要开始筹备婚礼了,苏烬四舍五入都三十岁的男人了,还是个单身汉,可让他操碎了心。 十分钟后,正在一楼厨房做早餐的苏烬,听见门铃声响起。 他放下手里的刀走出厨房。 苏父已经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是陈蜻,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紫色手提盒。 苏父见陈蜻一身黑色西装,面容冷肃。有些诧异地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陈蜻微微躬身,“叔叔您好,我找苏烬。” 苏父正准备回头去叫苏烬,却见苏烬已经走到他跟前了。 陈蜻将手提盒递给苏烬,“苏先生,劳烦交给小姐。” 苏烬接过,“好。” “那我就不打扰了。”陈蜻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等陈蜻走远,关了门,苏父疑惑了,“这是……?” “保镖,送衣服过来的。” “给那女娃娃?” “嗯。” 苏父不禁瞪大了眼睛,“阿烬你老实告诉我,那女娃娃什么身份啊?” “明正集团的继承人。” “明正集团继承人?听起来是个大家之女?” “是。”苏烬没有隐瞒。 哪知苏父一听这话,被刺激得差点儿没站稳。 苏烬连忙扶住苏父,慌道:“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父捂着心口,“阿烬你老实告诉我,给我治病,你是不是花了不少钱?” 苏烬皱眉,“爸,您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都能解决。” 苏父抬手颤抖着指着苏烬,“你就是这么……这么牺牲自己解决的?” 想到当初苏烬做模特的原因,苏父到现在心里都还是坎儿。 当年为了筹钱给他母亲治病,苏烬毅然放弃了设计专业,走了模特这条路。 他这些年一直愧疚不已,哪知到了现在,又是自己拖累了他。 “爸。”苏烬叹气,咬牙道:“给您治病的钱全部来源于我的正常收入,您可别往什么奇怪的方向去想。” 也不知道中二是不是会传染,季潺在医院陪床那么久,父亲显然是被季潺那奇奇怪怪又强大的想象力影响了。 听完苏烬的解释,苏父更加心悸了,“那你接近人家,又好心带她回家过夜。苏烬,你这是,打算利用她达到你调查程疆的目的吗?” 苏烬沉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烬啊,我知道你复仇心切,可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家卷进来,那要是遇到什么危险……” “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苏烬猛然打断了苏父的话。 第54章 味道 苏父看着苏烬沉静下定决心的眼神,想说的那些话全部都被咽了回去。 他无法阻止苏烬即将或者正在进行的事情,身体站稳,苏父神情恍惚,脱离苏烬搀扶他的手,点点头,嘴里嘀咕着:“我明白了,明白了。” 苏烬皱眉,“爸。” 苏父摆摆手,嗓音沉涩,“快做早饭去吧,我就继续看我的戏曲了。” 苏烬没再叫他,只看着他缓慢走向客厅的身影。 返回厨房,将鸡肉粥熬好,苏烬便提着手提盒敲响了许洄之所在的客房门。 没一会儿,许洄之开了门。 苏烬将手提盒交给她。 她刚刚睡醒,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皱皱巴巴,头发凌乱、脸颊泛红,神情朦胧的样子格外……可爱而真实。 许洄之接过手提盒,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你洗漱完,换好了衣服就下来吃早餐。” 许洄之笑了,“你做的?” “嗯。希望能合你胃口。” 许洄之点头,轻轻后退一步,左手提着盒子,右手拉过房门,一点点关上。 在房门即将合拢的那一刻,苏烬突然伸手拦住了门。 他的行为吓了许洄之一跳,许洄之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没别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父亲在家里。” 许洄之了然,并不意外,“我知道。” “嗯。”苏烬抽回手,“那就这样。” “好。”这一次,许洄之真正关上了房门。 她背对着门,听着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变小。 她对昨天的事情是有记忆的,本来只是心情不大好,想见见他。后续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毕竟……见家长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正式一些,而不是突然发生在这样的情境下。她骨子里是个注重仪式的人。 她也担心会不会给苏烬父亲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事实证明许洄之的担心是多余的。 “叫洄之啊?这个名字取得好。” “洄之,你家里有什么人啊?有没有兄弟姐妹?” “你和苏烬认识多久了?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 “……” 面对苏父小心且热切的问题,许洄之一个个耐心回答。 苏父还正准备问什么,苏烬却听不下去了,无奈叫了声,“爸。” 苏父灿灿地住了嘴。 许洄之眼里噙着笑意,握着瓷勺小口地吃着鸡肉粥。 没吃几口,许洄之又听见对面苍老询问的声音:“好吃吗?” 许洄之放下手里的勺子,“嗯,很香。” 苏父笑了笑,“以后多让苏烬做给你吃,他手艺好着呢,尽得了他妈妈的真传。” 许洄之看了看正吃得专心的苏烬,问道:“苏烬会做饭是和阿姨学的?” “是啊。”苏父面上仍带着笑,“那是七年前的事儿了,是苏烬大二那年的暑假,他妈妈患了病,倔得很,偏不住院,在家里休养又闲不住。为了让他妈妈觉得有事儿可做,苏烬特地和他妈妈两人每天研究下厨做饭。别说,自他妈妈病逝后,每次吃饭苏烬做的饭菜啊,我就像是吃到了他妈妈手艺的味道。” 许洄之微微敛眸,“阿姨的厨艺一定很好。” 她知道苏烬母亲是淋巴癌病逝的,在苏烬刚上大三的两个月后。 听着苏叔叔的话,许洄之忽然明白,苏烬和母亲学习厨艺不只是为了陪着母亲走过最后一段时光,更是为了苏叔叔。 为了苏叔叔在往后没有了苏妈妈陪伴的日子,仍旧能找到那一份熟悉安心的味道。 第55章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林先生,上次您曾回想起您前女友生日前许下的愿望。这几天,通过我教给你的方法,对于记忆上,有没有什么突破?” 办公桌前,身穿白大褂的男性心理咨询师握着笔,语气轻松地询问对面的林赋。 整个心理咨询室布置简洁明朗,银白的墙面干净、平滑。一张办公桌两张椅子,加上一架深蓝色的沙发床,以及桌上的电脑和纸笔文件和头顶椭圆白色的节能灯就已经是咨询师的全部。 林赋双腿交叠,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微微握拳放在大腿上。 “有,我从一些跳跃的记忆片段里,找到了和她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我一一走过这些地方,有时也会想起某些画面。” “这些熟悉的地方会引起记忆深处微妙的共鸣,您可以再多去这些地方走一走。” “嗯。” “另外,之前您也说过,对于您前女友的声音格外敏感。她的歌曲专辑在您听来是一种很有效的安眠曲,治疗了您长久失眠的病症,对您恢复记忆也很有帮助。” 林赋再次沉沉地应了声:“嗯。” “您近几天有没有与她见面或者有过言语上的交流?” 闻言,林赋转动着手中的手机,嗓音有些发闷:“没有。” 五天前,他忽然回想起她在他耳边说过的一话。 ——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我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 ——嗯……我想想啊…… ——啊!我看电视里别人男朋友都会送女朋友花,你个呆子,还从来没有给我送过! ——我不管,我要九百九十九朵大红的玫瑰花,最艳俗的也最浪漫! …… 可当他站在远处,亲眼看见她气急败坏地将玫瑰花塞进垃圾桶的样子,整个人就像被戳破了的起球。 自心脏蔓延开来的疼痛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无法理解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仿佛要淹没他的理智。 可他又不想拒绝,这样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是鲜活的、有情绪起伏的正常人。 他因为这份不完整的回忆而感受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让他痛却又上瘾的滋味。 想要靠近、占有。 可他又害怕,害怕她不喜、嫌弃的眼神。 所以这几天,他只在暗地里悄悄地观察她,不敢再有类似大胆的举动。 心理咨询师扶了扶金丝边框的眼镜,手里把玩儿着青色钢笔,“您说过您的前女友也失忆了,她对于您,一点觉得熟悉的感觉也没有吗?” “我不知道。但她对我的印象并不好。”依旧是幽冷的语调。 他甚至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所有记忆的情绪反应都来源于她,他当初怎么会抛弃她移情别恋? 这不可能。 “事实上,您与您前女友如果能够多些接触是有利于您的记忆恢复的。您可以试着和她聊聊天或者和她见面。” 林赋抬眸,黑着一张脸,“你以为是我不想?” 心理咨询师笑笑,“正因为她有些排斥您,所以您才要与对方多些接触,在日常里让对方对您改观。” 林赋沉默,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在进行今天的催眠之前,我还要告诉您一件事情。”心理咨询师打开自己面前的抽屉,从里面取出自己套了天蓝色背景的hellokitty保护壳的手机。 在林赋看着他手机壳挑眉的表情里,心理咨询师淡定地找到录音的页面,播放了里面的一段录音。 ——您好,这里是云苈心理咨询所。 ——你是云江? 听到第二句,林赋抬眸直直盯着云江,眼里闪过疑惑。 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第56章 催眠 ——对,我是云江,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林赋的母亲。 ——原来是林先生的母亲。您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拐弯儿抹角了,最近是你在给林赋进行心理干预治疗? ——没错,是我。 ——我给你五百万,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让他恢复记忆。 ——您这是想让我违背职业道德?(o‵-′) ——八百万。你不过是个小小咨询所的咨询师,这些钱你一辈子也挣不到。 ——君子爱财那也得取之有道,就算我一辈子挣不到这些钱我也不会丧失自己的人格,您还是断了这个想法吧!并且,您这种行为要是被您儿子知道了,那可就是一场家庭灾难了。 ——你威胁我? ——绝对没有,您想多了。 ——……一千万,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成交。 录音到此为止。 云江笑眯眯望着对面表情复杂的林赋,“惊喜吗?意外吗?” 林赋抬眸,瞪了他一眼。 云江不在意,“一千万我还没收到,您母亲说,三天后给我定金一百万,此后分期付款。我想,您母亲一定是想让您觉得我没有能力让您恢复记忆,从而不会再来我的咨询所。不过林先生,您可要好好想想了,为什么您的母亲不想让您恢复记忆?” 林赋转着指尖的手机,周身气场冷得可怕。 其实事情早已经初见端倪,几天前的晚上,他询问母亲他失忆前是否有过女朋友。 母亲却遮遮掩掩不提及林星挽。 见林赋沉默,云江又发愁似地道:“林先生,这事情暴露的那天,您可千万要拦着点儿您母亲。” 林赋停下手里转动手机的动作,“不会牵连到你的咨询所。” “既然有林先生的保证,那我就放心了。”云江抬手推了推镜框,起身,“林先生,那接下来,我们就要进行第三次的催眠了。” 林赋颔首,将手机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到靠窗前那架深蓝色的沙发前,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脱下外套,仅剩一件白色的衬衫和墨色领带。 扯了扯领带,林赋俯身平躺在了沙发上。 云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怀表,银白色的长链划过抽屉边缘时发出冰冷的“叮当”声。 他拿着怀表走到林赋身边,从沙发底下扯出一个折叠凳,打开坐下。 “林先生,请试着放空你的思想……”催眠开始,云江不再用敬语。 良久过去,眼见林赋的眼神开始涣散,云江右手举高,掌心里握着的怀表因为重力往下掉落,停在了距离林赋眼睛五公分的地方。 钟表左右晃动,林赋的视线也跟着钟表转动。 等到眼睛开始感到疲累,林赋下意识闭上了眼。 这时,云江收了怀表,并将怀表放在林赋的头部右侧。 他开始用言语引导:“不要睡,你的面前有一条路,你要走过这条路,才能去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云江的嗓音清脆温润,语调缓慢,蛊惑人心。 云江:“告诉我,你面前这条路,是怎么样的?” 耳边传来低声询问的声音,以及钟表一针一针走动的“滴答”声,林赋微微张开唇,“是一条公路。” “是一条怎样的公路,路边有什么?” “树,樱花树,开满了樱花的樱花树。” “继续往前走……你又看见了什么?” 安静半晌,林赋回答:“一座房子。” “这座房子有什么特征?” “白色的,两层楼,带院子。阳台是落地窗,窗户前……飘着浅灰色网纱质云纹的窗帘。” “那么现在,你慢慢走近看看,这座房子里,是什么样子?” 第57章 假象 “老板,是这里了。” 黑色轿车停下,驾驶座的小张开口提醒后座的林赋。 这一路开过来,来往的车辆和行人较多。 这是个旅游胜地。 来樱花堡的路线只有一条,双向的公路上,人行道两旁种植着整齐的樱花树。这条樱花路,足足有五公里长。 正值夏日,翠绿的樱花树枝叶交缠,阳光见缝插针,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斑驳的洒落在马路上。 等风吹来,灰色的水泥地上,这些圈圈点点的残光如同星辉跳动闪烁。 林赋打开车门,倾身下了车。 这里是樱花堡最高的位置。 据查证名下房产得知,他在六年前买下了这里,在这个地方建造了一栋二层小楼。并买下了特权,设立为私人领地,不允许其他游客踏入。 眼前的场景和昨日催眠后看到的一幕幕重合,他林赋手里拿着钥匙,却没急着进去。 身后,小张也打开车门下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文件袋。他将文件袋递给林赋,“老板,这是任菲的资料。” “嗯。”林赋抬手接过,“你在这里等我。” “好。” 林赋拿起钥匙打开了前院黑色的铁栏大门。 几年不曾打开过的铁门已经开始生锈,抽出钥匙时,林赋的手上甚至沾上了土黄色的锈灰。 一把推开门,林赋转身走到车边,小张看到他的手瞬间明白自家老板的意图。打开车门,探进车内,取了张独立包装的湿巾递给林赋。 林赋接过,撕开湿巾的包装袋,擦了擦手。 再次走到铁门门前,林赋将用过的湿巾和撕破了的包装袋扔进铁门边靠近围墙的垃圾桶里。 一步步走进前院,通往小楼的是一条正中央的鹅卵石小路。小路两旁长期无人打理的花圃早已枯草丛生,种植的花枯萎腐烂化成泥,不见往日盛放模样。 走到小楼门前,林赋又拿出钥匙,缓缓开了房门。 昨日闪现的记忆里,他依稀记得,他和林星挽在这里同居过一段日子。 他现在脑子里,都还浮现着她在这栋两层小楼里来来去去穿梭的身影。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子灰尘伴着潮湿的味道立马窜入鼻中。 林赋抬手按下左边墙上的开关,玄关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蹲身打开鞋柜看了看,里面空无一物。 继续往里走,打开客厅的灯,整个客厅的家具也都被罩上了一层白布。 他走过去,掀开沙发上的白布,不过一眼,林赋便皱了眉头。 与记忆里天蓝色的沙发不同,眼前的沙发是深灰色的。 又陆续看了看其他家具,林赋发现,这些家具全部都已经被置换过。 是他自己换的?为什么要换? 没在客厅滞留多久,他迈开脚,把一楼二楼的各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 不止客厅,所有房间里甚至厨房、浴室里的各种家具、设施都被置换过。 林赋心口起伏,他走到阳台边,阳台落地窗的窗帘也被换成了黑白格的花色。 打开阳台的落地窗,林赋跨步上了阳台。 微风拂面而来,吹散了些林赋身上的燥热。带着重重疑问,林赋打开了手中的文件袋。 任菲的资料并不好查,似乎是有人刻意的掩盖了她的经历信息。 白纸黑字,右边上角甚至还附上了任菲年四年前的照片。 一目十行地看完小张调查统计出来的信息,林赋眉头皱得相当深,当即不耐烦地揉乱了纸张。 资料上表明,他与任菲的确有过一段感情经历。 尽管林赋,根本不相信。 第58章 上天的安排 “叔叔那里都安顿好了吗?”季潺坐在苏烬对面,关心问道。 前天他开车送苏烬和苏父回了宁泉镇,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回来了,苏烬则多留了一天,今天下午才坐车抵达靳城。 “嗯。”苏烬抬手解开了灰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自从你上次参加了zr春夏时装周,近来收到了多方的时装秀的邀请函,而且,有不少品牌方对你投来了橄榄枝,想邀你做他们品牌季度的代言人。” 季潺说着,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你和林星挽拍摄的婚戒主题的广告也已经在各大荧幕上展示播出。苏烬啊,你的人气现在可是杠杠地往上增长啊,微博的粉丝都破一千万了。收获了不少迷妹子!你要看看她们给你的留言吗?这些妹子太可爱了!还磕你和林星挽的cp!” 苏烬瞪他一眼,带着口罩坐了两个小时的车,现在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季潺被瞪得发毛,立马换了种严肃的语气,“邀请方虽然多,但我们也只能选择其中适合且有利于你发展的。我已经给你挑好了一家品牌方,和对方谈定了合约,商量在三天后出发去洵城拍摄广告。这三天里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锻炼身体,饮食上也要控制控制。” “洵城?”苏烬忽然问了句。 “对啊,怎么了?” “没怎么。”苏烬沉眸,“我知道了。” 季潺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啊,快五点了,我家亲爱的要下班了,我得去接她下班,就不多陪你了。”一边说,一边起身拿车钥匙急匆匆地要走。 苏烬冷眼看着他的动作。 临到开门时,还听见某人兴高彩烈地哼着“甜蜜蜜”。 直到房门打开又合上,过了几十秒,苏烬的耳根子才算是真的清净了。 …… 三天后,洵城,洵湖大酒店。 晚上八点,林星挽躺在酒店房间里的大床上,右手食指颤抖地划动着屏幕。 她在看爱维尔珠宝官方发布的一则广告视频底下的评论。 star:我家星挽这次居然拍婚戒的广告了!有种女鹅突然长大成人的心情是肿么回事?(′-`)啊,我这欣慰又矛盾的情绪! 来打我呀:啊啊啊,我早在zr国际春夏时装周的直播视频上就发现了这个帅到惨绝人寰的男人!姐妹们都给我上,粉他! 我是红颜祸水:啧啧啧这俩人的颜值,忒般配了,这对cp我先站为上。 眼前人是心上人@来打我呀:姐妹,你没发现苏烬和林星挽在zr时装周上同时出现了?那个场面绝了!这次又同框拍了婚戒广告,我感觉我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我是你的不到的梦中情人@眼前人是心上人:我觉得你真相了。 …… 继续又往下看了几十条,林星挽已经彻底不淡定了。 她这头一次传绯闻,传到闺蜜暗恋的男人头上去了! 不过还好洄之不看微博!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林星挽听见了敲门声。 她连忙放下手机,下床穿好拖鞋去开了门。 许洄之站在门外,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黑色的休闲素长裙,低调又慵懒。 林星挽松开门把,抬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洄之你这么快?来,先进来,我去洗漱换衣服,你等着我啊。” “嗯。”许洄之踏进门槛儿,走进林星挽的房间。 等到林星挽收拾妥当,两人一同走出酒店时,已是晚上八点半。 来洵城的第一个夜晚,有些闷热。 林星挽担心道:“哎呀,待会儿会不会下雨哦?” 许洄之:“有可能。” “那我们今晚还是不要去露天的餐厅吃饭了。” 林星挽正嘟囔着,忽然之间听见身后有一道熟悉的男声。 “许小姐,林小姐!” 林星挽和许洄之转头一看,愣住了。 酒店大厅里,戴着黑色鸭舌帽的苏烬和季潺正一步步朝她们二人走过来。 林星挽用胳膊肘蹭了蹭许洄之的手臂,低声问:“洄之,这不会又是你制造的偶遇吧?” 许洄之抬眸看了看一手压低帽檐的苏烬,“这次……还真不是。” 林星挽激动了,“那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俗称,猿粪。 第59章 胖 源湖中餐厅,520包厢。 四人落座,林星挽研究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八九个菜,点完了,她在季潺、苏烬和许洄之身上扫了一圈,把菜单递给对面的季潺,“我点完了,你们看看还要点什么菜吗?” 季潺翻看着菜单,看向站在林星挽身后的女***员,“再来个蒜香虾、清蒸鳕鱼。” “好的。”服务员拿着纸笔记下,“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季潺转头问苏烬,“要不再来点儿蔬菜什么的?” 苏烬:“可以,你点吧。” “那再加一道时蔬和凉拌小黄瓜。”季潺说完,视线投在许洄之身上,把菜单递到她面前,“许小姐,你再看看。” 许洄之摇头,“我不用再点了,就这样吧。” 服务员记好菜单名,“好的,请诸位稍等。” 等服务员离开,林星挽才热切问道:“你们这次来洵城是做什么?” “给苏烬接了个广告,要在洵城拍摄。”季潺问:“那许小姐和林小姐这次来洵城是来……旅游的?” 林星挽弯唇一笑,“洄之出差,我跟着来散散心的。” “哦,是这样。”季潺看了看苏烬,想了想,建议道:“我们得在洵城待几天,正好咱们碰到了一起,洵城可是个观景的好地方,不如咱们凑在一起四处去转转?” “好啊好啊。”林星挽乐得有个机会让洄之和苏烬多接触接触。 话头一起,林星挽就拿出手机,兴致勃勃的查询附近有哪些旅游景点。 “湖心岭,名字还挺好听。”林星挽盯着手机,眼睛放光,“这个地方不错诶。” “是吗?我也搜来看看。”季潺也拿出手机,点开地图app,搜索湖心岭。 许洄之安安静静坐着,看了看心情放飞的林星挽,也觉得多日积压的坏情绪好了许多。 从林星挽身上移开视线,许洄之却猛然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她蓦地抬头,正对上苏烬幽深的眸子。 左手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她微微垂眸,随口问了句:“今天到的洵城?” “嗯。”苏烬应了句,看着她低声问:“最近没休息好?” 许洄之十分后悔出门前没有化个淡妆,这几天晚上梦魇,总是梦到林星挽四年前出事后的一幕幕,心神不宁难以入眠。导致眼下有一圈儿淡淡的青黑。 “嗯,最近熬夜处理了一些积压的文件。”昨天,她也是用同样的理由回答了问了类似问题的林星挽。 也不知道苏烬信不信,但他点了点头,“劳逸结合,多注意休息。” 许洄之:“嗯。” 没多久,服务员将菜端上桌,季潺和林星挽这才收了手机,准备用餐。 吃饭的时候挺安静,四人几乎没怎么交流。 直到林星挽注意到苏烬夹菜的动作,她好奇问道:“苏烬,你怎么只吃素啊?” 记得上次一起吃饭,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荤素忌讳。 闻言,苏烬还没开口,季潺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解释道:“他这几天不是有个广告要拍吗?忌忌口,苏烬是个易胖体质,天知道为了维持体型他每天要做多少锻炼。” “多话。”苏烬睨了季潺一眼。 季潺没理,他明显发觉了对面两位女士对此产生了浓厚好奇和兴趣。 想想许洄之作为苏烬背后的金主,哄她高兴那是百利无一害,季潺酝酿了一下,继续道:“我看过苏烬高中时候的照片,大概是高一的时候胖到了一百八十多斤,那会儿他还没有一米八呢,身形那叫一个魁梧。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苏烬平时不怎么爱笑,一板一眼地上下学,活像个不好惹的不良少年。” 第60章 除非忍不住 林星挽惊讶地盯着苏烬,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许洄之闻言,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微微含笑。 又目睹了许洄之这一副“他怎样都挺好”的表情,林星挽只能在内心感叹,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绝对是真的! 苏烬警告似地看了季潺一眼,季潺打哈哈一笑,玩笑道:“这不是瘦下来吗?再说了,拿你过去不开心的事情让我们开心开心也是一种贡献嘛。” 苏烬懒得再看他,余光落在许洄之身上,见她唇角微扬,岁月温静的美好模样,一瞬间竟觉得,再容忍季潺讲讲他以往的丑事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能让她的心情变得好一些。 心底不能与人说的念头如野草疯长,苏烬抬手将面前的水杯握在手心,稍稍用了些力,仿佛这样,身体里那股子乱窜的想法能尽量地克制住。 禁不住内心好奇,林星挽问:“那苏烬后来是怎么……瘦身成功的?” “减肥嘛,无非是锻炼和控制饮食。”季潺放下筷子,“我也是听叔叔讲的,听说每天保持运动和饮食上的控制,一年的时间苏烬就完全瘦下去了。” 顿了顿,季潺起了兴致,又卖关子似地道:“其实苏烬刚上高中那会儿啊,其实都不怎么在意他那壮硕的体型。” 林星挽急问:“那是什么原因减得肥?” 季潺轻咳一声,说:“苏烬睡觉不怎么老实,夜里总爱翻来覆去地换姿势。那时候苏烬睡的床是苏叔叔自己削木头拼的木板床。那木板……听苏叔叔说,至少得有“这么”厚。”一边说,季潺一边形象地用手比划了个宽度,大约三厘米厚。 “不过床确实是用了好些个年头了,但好歹那些个年头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苏烬猛涨身体那个阶段,尤其是到达一百八十八斤体重那个巅峰期,那架木板床,在某天晚上苏烬翻身的时候,‘咔嚓’一声,断了。更不巧的是,那一摔,把他的腰给闪了。” 林星挽和许洄之听得认真,只有故事的主角——苏烬本人,听到这里默默挑了挑眉。 “他这一动静,可是把隔壁的二老惊醒了,连忙跑进苏烬的房间。见他腰受了伤紧皱眉头动弹不得,苏叔叔和阿姨就赶紧上去扶他。镇上的医院离家也就百多米,苏父想着背苏烬去医院来得快些,可刚让阿姨帮忙把苏烬背上苏叔叔的背,苏叔叔没坚持三秒钟,承受不住重量和苏烬一同又摔在了地上。不过好在苏叔叔没摔怎么,只是怎么把疼得直冒冷汗的苏烬送到医院成了个难题。” 季潺忍不住笑,“后来阿姨打了120,急救车来的时候,可把全镇的人都给惊醒了,纷纷起床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那段时间,苏烬可是真正成了镇上的名人。虽然苏烬脸皮够厚,但是每每有人提到这事儿调侃他的时候,他的内心也是强烈拒绝的。尤其是有人在苏烬去医院换药按摩活血的时候用担忧的语气玩笑说‘阿烬啊,医生能准确找得到你的腰在哪儿吗’?”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其实不应该笑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林星挽“噗嗤”一下笑出声,下一秒连忙捂住嘴巴,悄悄地打量着苏烬的神情。 许洄之轻抿着唇,眼里的笑意也掩盖不住。 第61章 合作关系? 气氛正好,四人边吃边聊,关系也逐渐拉进。 用餐快结束时,许洄之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不动声色地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林星挽知道她又有什么私人电话要接,点点头,“去吧去吧。” 许洄之转身,走到门边,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进入洗手间,许洄之给陈蜻回了电话,“陈蜻。” “小姐,程疆找人在各家连锁超市闹事的事情已经解决,谢经理正在处理善后事宜。” “嗯,那就好。程疆那边呢?” “程疆最近应该很忙,夕色酒吧赌|人一事,警方正介入调查,虽然夕色酒吧的经理认了罪,一力承担下了罪行。但警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对程氏集团旗下的各大娱乐会所都有定期的排查。由于警方的排查行动,现在程氏集团旗下的会所自然没有多少人光顾,生意大不如从前。由于夕色酒吧事件已经引起了舆论关注,这场排查至少得要到舆论消散才会减缓。程疆现在恐怕正在大力压制或者想办法改变舆论的方向。” 许洄之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抬手捋了捋鬓边碎发,“再给他点儿压力,记住,要突出这个压力,是我给的。” “明白。” “好,那就这样。” “小姐,在外注意安全。” “薛祯一直都暗处跟着,你放心吧。” “嗯,那小姐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许洄之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走出洗手间时,许洄之却在拐角撞见了苏烬。 她心口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显而易见。”他后脑勺抵着墙,双手插在黑色休闲裤的裤兜里,微微侧头望着她。 这场面有些耍帅的嫌疑,许洄之眨眨眼,和他并排靠在墙边,以为他是想了解程疆近来的动静,于是说道:“程疆那边我让陈蜻一直在追踪跟进,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会及时告诉你的。” “嗯。”他抿唇应了一声,带着浓厚的鼻音,顿了顿,又加了句:“谢谢。” “客气什么?你忘了,我们是各取所需,合作关系。” 苏烬眯了眯眼,“合作关系?” 许洄之转头与他对视,不明白他这句反问是什么意思。 然而苏烬没有再多解释点什么,从裤兜里抽出了右手,率先迈脚离开,“走吧,回包厢。” 许洄之随即跟上。 包厢里,林星挽仍和季潺说着话,看得出两人还挺有话缘。 许洄之走到林星挽身边,“星挽,不早了,我们回酒店了。” 林星挽适时地打了个哈欠,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确实困了,咱们走吧。” 四人走出餐厅,街道上人来人往。 抵达洵湖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各自道了晚安,便各回各的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许洄之早起带着秘书去会见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苏烬和季潺也赶去了拍摄现场,只留下林星挽一个人酣睡到自然醒。 早上九点半林星挽才起床,等收拾一番下楼去酒店的餐厅用餐时,已经将近上午十点钟。 刚入座点好要吃的餐点,林星挽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餐厅四周,谁知这一瞟可不得了了。 她竟然看见林赋正坐在她的斜前桌! 第62章 长点儿心吧 他怎么在这里?!(°ー°〃) 林星挽赶紧拿起菜单挡住自己的脸,起身悄悄地换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没一会儿服务员过来,询问她吃什么,林星挽点了份三鲜粥、一杯鲜奶和水果沙拉。 点完餐,她依旧没有移开自己眼前的菜单,歪头看了看前面至少十米远的位置,那道黑色背影正专注用餐,并没有异常。 放下心的同时,林星挽又立马把菜单放到桌上。 十分钟后,林星挽已经投入到享用美食的欢乐之中。再想起来林赋这号人时,她抬头朝那个位置看去,人已经不在了。 想来是用餐完毕离开了。 林星挽的心情更放松,一边吃着一边欣赏透明玻璃之外假山的风景,相当怡然自得。 “介意一起坐吗?” 沉涩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林星挽下意识以为是什么搭讪的男人,想也不想回道:“介意。” 等她回过味儿来,发觉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恍然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林星挽惊恐回头。 果然是林赋! 然而这人像是听不懂她的拒绝,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 他一身黑色正装,坐下后长腿交叠,就这么望着林星挽。 她今天又换了发型,齐肩的直发服服帖帖,不是黑色,是一种不太明显的青灰色。额前与双眉并齐的刘海,让她整个脸型显得更娇小。 娇小得可爱。 他也是后来刷她的微博才知道,她有收藏各式假发的癖好。并且热衷于每天佩戴不同款式的假发出门。 林星挽对他没什么好感,想起上次收到的九百九九朵大红的玫瑰花,她眼里全是防备,谁知道他突然之间又会做出什么事? 看她不再继续用餐,他开口道:“你先吃完,然后我们聊聊。” 林星挽放下勺子,他这么盯着看她哪里还能有吃的心思? “你想聊什么?”语气硬邦邦的。 见她没有再要用餐的心思,林赋皱了皱眉,他突然有点儿怪异的感觉。他应该在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现的。 不过眼下显然已经打扰了她,没有倒退的余地,“聊聊我们丧失的记忆。” “有什么可聊的?”林星挽瘪瘪嘴,嘲讽道:“我可不想回忆起被劈腿的糟糕经历。” 说不定,她就是因为这段难过的经历,才患上这么个男性洁癖症。哪怕是失忆了这种症状都没有消失! 想到这里,林星挽就感觉胸口升起了一团火,生气!o( ̄ヘ ̄o) “被劈腿”这三个字直戳林赋的心脏,他无法反驳什么,因为他没有关于这段过往的记忆。也因为目前一切的调查资料和知情人的讲述看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母亲给云江打的那一通电话,明摆是不想让他恢复记忆。 且许洄之的态度也不同寻常,林宫翊也曾提起过,许洄之让他不要告诉自己,和林星挽谈过恋爱。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能让他回忆起的事情?包括林星挽,许洄之又在隐瞒什么? “我很抱歉。”林赋抬起头,暗如深海漩涡的双眸认真诚挚。 这道歉让林星挽猝不及防。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并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我若是真的做出过这种事情,我向你道歉。”说着,他还垂了垂头,姿态放得相当低了。 林星挽抬手摸了摸脖子,忽地有些不自然。 她轻咳一声,“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过去就过去了,反正我也不记得。”她看着他,有种苦口婆心的感觉,“而且这种事情,道歉是没有用的。你以后……还是长点儿心吧。” 林赋抬起头,表情严肃,像是在做保证,“你放心,不管过去是不是真的,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星挽:“……”什么她放心?和她有什么关系?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转念一想,她猛然间明白了。 哦!他果然还是对她图谋不轨! 第63章 差别待遇 “打住。”林星挽伸手挡在他面前,拒绝得相当直白,“我们分手了!在失忆之前就分手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上回的玫瑰花,不管失忆前怎么样,我现在对你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话放在我们身上就特别合适!”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不想这么正面的和她争执惹她不高兴,只是僵硬地问:“难道你对过往的记忆没有丝毫兴趣想要将它唤醒?” 林星挽收回手,沉默了会儿,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假山上流淌下来循环的水,说:“那想不起来你还能硬生生去想吗?” 林赋垂眸,她这样的反问表明她并不是不想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只要她有想要恢复记忆的念头,那一切就比较好办了。 “我可以帮你。” 林星挽扯了扯嘴角,“你自己都没想起来,要怎么帮我?” 她这一句话,让林赋脑子里有关于她的仅有的记忆一瞬间浮现了个遍。 尤其是那两句暧昧不清的话,每每想起他就觉得耳根的温度直线上升。 ——林赋你看啊,你姓林,我也姓林,多好啊,以后咱俩都不会为了孩子姓什么吵架。 ——林赋,我下巴这颗痣好看吗?可爱吗?性感吗?不然你亲一个试试? 林星挽见林赋久久不说话,眼里闪过疑惑,尤其是他现在的表情,有些别扭的害羞是怎么回事儿?! 这突然之间害羞个什么劲儿? “喂!”林星挽不耐烦了,“回神了!” 林赋果然眼神闪了闪,没敢看她的眼睛,“我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你想起什么了?关于什么的?” “关于你的。” 林星挽一怔,随之蹙眉。 那这个男人刚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才露出那样的表情? 林星挽狐疑地盯着他,“关于我的什么?” 他这下突然正视了她的眼睛,笑了笑,整副面孔总算不那么的死板,眼尾上扬,唇角微勾,这一笑,竟笑出了那么点儿温柔的味道。 “你的声音,你和我说过的话。” 林星挽差点儿被他这一番迷惑人的笑晃了神,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她问:“你刚才不会就是想到了我给你说过的话?” 他点头。 林星挽不敢想象,“我和你说什么了?” 让你忽然害羞成那样? 苍天呐,她失忆前和他谈恋爱的日子究竟说过或者做过哪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林赋一时没有回答。 “我究竟说什么了呀?”林星挽蹙眉追问。 这种要说不说吊人胃口的话太让人难受了! 林赋不是不想说,他只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于是他干脆引诱道:“我说了你也许也不会信,不如让你亲自想起来。” 林星挽气哼哼地瞪他一眼。 她是想恢复记忆,但被劈腿的那一段她也是真的不想记起来! 林星挽双手抱胸,“那你说说,你能让我恢复记忆的方法是什么?” 林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你试过去看心理医生吗?” 她懒懒地点头,“试过啊,没什么用。”她看着他,丧失了兴趣,“你说的方法不会就是这个吧?” “是,我认识一个心理咨询师,现在由他进行催眠治疗,有效果。” “可是我已经看过好几个业界有名的心理医生了,并没有半分成效。” “至少这个咨询师让我的记忆有了突破的迹象,你回靳城后,可以去试试看。”说着,他从外套胸口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从桌上推到她面前。 林星挽拿起名片一看,不是什么咨询师的名片,而是林赋自己的。 “你干嘛给我你的名片,直接给我咨询师的名片不行吗?” “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总归是公众人物,我带你去。” “不要,我会伪装,还有保镖。”她把名片还给他,“你直接给我咨询师的名片、电话或者地址都行。” 林赋哑然,还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他。 再想想她曾经大胆的用语,这个差别,真是大到让人心酸。 第64章 失策 林赋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张名片,并且将云苈咨询所的地址给了林星挽。 等到许洄之带着秘书公事办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林星挽陪着她吃了点儿宵夜,就各自回房休息。 好在接下来的三天,许洄之都空下来了。还特地让随行秘书先行回靳城。 在一天之内解决好工作,就是为了留下来三天和林星挽在洵城游玩儿。 头一日,两人租了一艘房船,在洵湖上荡了一天。晚上八点在船上用过了晚餐后才回到酒店。 打了两局斗地主,林星挽洗完了澡,敷着面膜躺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拿着手机翻看今天和许洄之拍的照片。 哼着胡乱瞎编的调调儿,林星挽找了一张单人自拍近照,以及自己和许洄之手牵手的照片上传发了微博。 林星挽:今天天气阴,不闷不热,和闺蜜一起游湖,开心??*(?o?╰?╯?o??)??。 微博不过发出三四分钟,评论就上了两百多条。 star:我天我天我天!这个湖好眼熟,看这色泽和波纹,噢这熟悉的配方,不就是离我家不远的洵湖吗?!不行,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出发去洵城,万一能和我家星星来个偶遇呢!祝我好运姐妹们! 天天有你@star:福尔摩斯star? 星星在天上,你在我眼里:星星又去旅游了?最近真的又美了美了,不过这个发型我差点儿没认出来!萝莉风我爱了,我要去定制一个同款假发! 在你心里打个劫:闺蜜的手好白好细,一定也是个漂亮小姐姐! 卿卿我我:表白星星,玩儿得开心哦,阴天也要记得防晒~ …… 一条条翻看着,都是些暖心的小可爱,正窃喜着呢,林星挽忽然就看见了一条奇怪的评论。 你是我眼中坠落的星海:天气预报明日下午有暴雨,不宜游湖等娱乐活动,注意安全。 林星挽:“……??” 这语气,熟人?? 可看这id,很陌生啊。 点进主页一看,是个新号,像个僵尸号,什么都没有,粉丝0,关注1。 这唯一的关注还是她的号。 林星挽疑惑地打开浏览器,搜索洵城近日的天气。 26~31°,有暴雨。 林星挽眉头一皱,到底是谁啊?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嫌疑人,林星挽干脆就不想了,放下手机,抬手隔着面膜给面部做按摩。 第二天早上,天色果然暗沉得可怕。 乌云层层密布,伴随着风,扬起灰尘沙粒。 酒店里的住客也很少有人出门。 用过早饭,林星挽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失望地叹气。 许洄之在她身后的沙发里闭目窝着,听见她的叹气声,安慰道:“我看了明天的天气预报,天气晴朗,正好我们就去湖心岭看看。” 林星挽一起,一手撑着下巴,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苏烬的代言广告拍完了吗?” 许洄之顿了顿,回道:“不清楚。” 林星挽赶忙跑到她身边,表情古怪:“洄之,这不像你的风格。” 隔得这么近,她竟然没有设计个偶遇?白白错过这相处的机会? 许洄之思索了一会儿,睁开眼说:“我以为隔得这么近,偶遇是必然的,不需要刻意制造。” 林星挽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吧,你失策了! 第65章 衣角 “不然,你打个电话问问?” 对于林星挽的提议,许洄之考虑了会儿,反问:“电话打过去,我说什么?” 林星挽托腮:“就问问他广告拍完了吗?明天天晴,问他去不去湖心岭?” 许洄之略一沉吟,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坐起来,在林星挽关注的目光下,拨了苏烬的电话打过去。 一阵钢琴铃声响起,大约十多秒,电话被接起。 “喂?”沉润的嗓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许洄之淡定回复:“是我。” 林星挽的眼睛睁大了些,靠近许洄之,右耳贴近许洄之贴在左耳边的手机旁。 “我知道。”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没问许洄之是不是有什么事。 许洄之:“广告拍摄的进度怎么样?” 苏烬:“已经拍摄完毕。” “哦。”许洄之歪头瞥了眼凑得极近的林星挽,接着说:“上次星挽和季潺讨论过湖心岭,明天是晴天,我和星挽准备去那里看看,既然你们有空,不如一起去?” 邀请话刚说完,林星挽眉眼弯弯,伸手给许洄之比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嗯,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在哪里集合?”苏烬温声询问。 “早上五点,在酒店大厅集合吧。听说湖心岭的日出很漂亮。” “好。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挂了电话,林星挽就道:“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许洄之放下手机,眸中隐隐带笑,没有回话。 林星挽坐在许洄之身边,悄声问她,“洄之,你现在对自己的能力能好好控制了吗?” “比起以前要好多了。”许洄之闭了闭眼,“不过也最多只能抑制三天。” “已经很好了。”林星挽安慰她,“以前每天都必须使用能力,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而且这么长时间,你在面对苏烬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失控了对吗?” “嗯。” 除了在苏烬别墅门前以及医院那次,她在苏烬面前,哪怕喝了酒,也没有失控。 “说明你这几年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许洄之轻轻点点头。 她很了解自己能力的所有作用以及副作用,精神控制,看起来是对其他生物的控制,实际上也是对自己精神领域的控制。 她的情绪一旦起伏过大,就会产生精神控制欲。如果刚好面前的人是她心理上特别在意的人,那么她很难压抑自己不去控制这个人。 而这个人一旦被她控制多过,会变得精神错乱。 这也是前几年,她为什么不敢接近苏烬的原因。 就连这几年期间,和林星挽呆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很小心。 下午三点,雨势变小,在自己房间正对着电脑办公的许洄之微皱着眉头。 小腹隐隐泛疼,熟悉的痛感在腹部盘旋。 有种预感,她的经期似乎要提前。 许洄之起身走到电视屏幕前,电视柜上放着座机,座机旁边有前台的快捷号码。 正想打电话让给前台,让酒店的服务员送卫生巾上来,但犹豫了一会儿,她转身,从行李中取出一件长款的黑色防晒衫穿上,然后拿上手机出了门。 酒店附近有个大型超市,许洄之迅速挑好了平日里用惯了的卫生巾牌子,拿到收银台前付了款,然后走到超市门口,撑开伞,提上黑色袋子走入雨幕之中。 在人行道前等待红绿灯时,雨突然又下大了起来,伴着忽如其来的强风,许洄之用力握紧了伞柄。 人行道对面的指示灯还是红色,眼前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呼啸而过,溅起的雨水染湿了她小腿的裙摆。 眼看着红色小人儿指示灯下显现出九秒的倒计时,许洄之却感觉小腹一阵痉挛。 突然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稍稍弯下腰。 她痛经,尤其是头两天最为严重,久治不好。 也就是她这一刻的放松,手里的伞不受控制,随着刮过的一阵强风,伞面竟直接翻转了过去,许洄之握不住,猛地脱离掌心,雨伞被吹到几米开外。 感受到雨点冰冰凉凉落在身上,许洄之忍着痛,卒然转身,几步跑回了超市楼下。 而那把被吹翻了的雨伞,被一只略显得粗糙的手捡了起来。 那人捡起已经坏掉的伞,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也没有看许洄之的方向,沉默地站在原地。 许洄之瞥了眼男人的身影,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男人很快接听电话。 许洄之简单下了指示:“不用过来我没事,不要跟我太近。” “是。” 换班的保镖还未抵达,目前他最好不要轻易暴露身份。他们这类身份的保镖,除非是在保护的对象有生命危险或是保护对象主动提出要求,否则绝不会主动出手。 挂了保镖的电话,许洄之又给林星挽打了过去,“星挽,我在时兴超市门口,雨下大了,你过来接我一下。” 她嗓音有些压抑的哑,林星挽听出不对劲,“我马上过来,你怎么了?” 身边正好有人经过,许洄之不好多说,“你先过来吧。” 再次挂了电话,受不了疼痛的许洄之弯索性腰蹲下去,这样的姿势能让她好受些。 刚才被雨淋湿的地方,幽幽的凉意透过衣物渗透进皮肤,让本就畏寒的许洄之感觉腹部更痛了。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许洄之抬头看向来时兴超市必经的那条人行道,却蓦地撞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打着一把深蓝色的伞笔直站在人行道对面。 等到指示灯的小人儿变绿,那道人影迅速迈开步子,急急地穿过人行道,风,扬起了他腰下黑色衬衫的衣角。 第66章 冲动 抵达人行道的另一头,苏烬忽地抬了抬手里的伞。 他焦急张望的神情落在许洄之的眼里。 许洄之一瞬间好像忘记了痛,怔怔看着他。 在苏烬发现蹲在超市一旁角落躲雨的许洄之时,隔着近十米的距离,两人视线交缠一瞬。 苏烬没在原地停留,握紧了手里的伞,大步朝着许洄之走了过去。 许洄之送开捂着肚子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许是蹲得太久,一时起身还有些贫血的眩晕感。 一只温凉的手扶住了险些站不稳的许洄之。 “谢谢。”许洄之站好后低声道谢。 “那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他清朗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许洄之摇头,“我没事,有些……贫血,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她看向他,“是星挽让你来接我的?” 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还算正常,苏烬稍稍放下心,“不是,刚好出门碰见她,她说你不太舒服,在时兴超市门口。风吹得很大,不好撑伞,我来接你比较好。” 说着,他的目光落悄无声息在她右手提着的黑色塑料袋上。 塑料袋外显现出的四四方方几个大小不一的轮廓,再想到看见她时她正捂着小腹的动作,苏烬挑眉。 没有拆穿她,眼看雨越下越大,她的身体本就偏凉,苏烬对她说:“先回酒店吧。” “嗯。” 两人一同踏入雨幕里,雨点滴滴答答击打在伞面上。 然而没走两步,苏烬却忽然说:“等等。” 许洄之不解地望向他,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苏烬竟将手里的伞递给了她。 “你来撑伞,风是从右边吹过来的,伞尽量往右边倾斜。”他低着头,目光掠过她已经被打湿了的双脚。 白色的中跟凉鞋沾了些泥,湿漉漉的粘着。再往上些,她及小腿的浅粉色裙摆也被打湿了一圈儿,颜色比没被打湿的地方更深一些。 许洄之照他说的话做,可他终究比她要高上一个头,她尽力地高高举起伞。 正朝右倾斜着稳定了雨伞,她见他又飞快地抬头朝着人行道那边望了一眼。 红色小人的指示灯下倒计时已经过了三秒。 在他回头时,许洄之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一只手揽住。 她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苏烬嘱咐了句“握好伞”,然后随即做出俯身弯腰的动作,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双脚突然腾空的一霎那,许洄之讶异低叫了声:“苏烬?” 苏烬稳稳抱着她,往右侧偏头,看向她的眼睛,目光深邃看不透彻,教她:“你的左手环过我的脖子,双手握伞。” 许洄之照做,被套在左手手腕儿上的塑料袋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绿灯已亮,双向道两边的车辆皆暂时停下来,过往的人紧握着伞行色匆匆。 苏烬走得很快,穿过人行道之后速度依旧没有慢下来。 许洄之心跳得也很快,一路上轻抿着唇,打量着他右侧的面孔,用眼神描摹他侧脸的轮廓。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他脖子上凸出的喉结上。 当他喉结滚动的一刻,她承认她心怀叵测,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想触摸想亲吻的冲动。 第67章 高速 抵达酒店门口,苏烬才将许洄之放下来。 落地的那一刻,许洄之居然有些许不太真实的感觉。 但不得不说,在他的怀里,她会感到更加充实的安心感。 “谢谢。”许洄之收了伞,雨伞顺下还滴落着雨水,打湿了酒店外深青色的地板。 她的视线落在他缓缓动了动的双手上,这一路走过来也花了将近十分钟,她轻声询问:“手酸?” 他笑了笑,突来两分痞气,“你说呢?” 许洄之一时哑然。 “道谢就不用了,手酸是真的。”他收敛了笑,看着她,“不如,你帮我按摩一下双手?” 许洄之回望他,似乎是想从他眼里或者表情上分辩出他此刻大概的想法。 在超市外,他又是出于什么心理,用公主抱的方式一路将她抱了回来? 这终究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对视,许洄之点头,“好,不过我需要先回房一趟。” “嗯。”他沉声而应,眼中染了摸不透的温柔,随后扭了扭双手关节,轻声说:“先上楼吧。” 酒店六楼,两人在电梯口各自朝着左右的方向分别走过去。 6606号房间门口,许洄之从塑料袋里取出小包,在小包里拿出房卡开了门。 刚刚开门,对面的林星挽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仔细观察了许洄之身体上下,林星挽语气担忧地问:“洄之你没事儿吧?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许洄之推开房门,眼神示意林星挽先进去。 林星挽赶紧回身,一把抽了自己房间的房卡,屋内蓦地断电变得漆黑。 关上房门的林星挽迅速转身走进了许洄之的房间。 等许洄之提着东西走进屋内,带上房门后,她发现林星挽仍旧盯着自己。 许洄之无奈,抬了抬自己提着卫生巾的右手,“经期可能提前了,我出去买些必备品。” 林星挽非常理解她对某种用惯了的牌子的执着,就算冒着雨也要去买。 但仔细想了想,她诧异道:“好像提前了……七八天的样子。”林星挽皱眉,“肚子疼得厉害吗?提前这么多天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许洄之摇头,“两个月前我才做过体检,没什么问题,放心吧。” “你都说有两个多月了,这次回去了得再去做个检查。你本来体质就比较差,对自己的身体可不能这么不上心。”林星挽皱着双眉,忧心劝话的模样活像个小管家婆。 “我知道了,会去的,这样放心了?” 说着,许洄之抬脚往里走。 林星挽跟在她身边,“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亲自看到检查结果,这样才放心。” “行,都依你。” 林星挽满意地点头,转念又想起什么,问许洄之:“诶洄之,是苏烬送你回来的吧?他人呢?” “当然是回他自己的房间了。”许洄之走到行李边,放下手中的塑料袋,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纯白的连衣裙。 “哦。”林星挽看她小腿边打湿的一圈儿裙摆,知道她是要去洗澡,便说道:“你好好泡个热水澡,不要着凉感冒了。” “我知道。”许洄之拿上衣物和塑料袋起身。 “那我在你房间里等你。” 许洄之停下动作,看着她,“星挽,你还是先回房吧。” “为什么?我不会无聊的,我可以刷微博或者看看动漫。” 然而某人显然误会了许洄之的意思,当许洄之说出“我洗完澡要去苏烬房间”这句话后,林星挽表情凝滞,呆若木鸡。 好半天缓过来,她磕磕巴巴问:“怎么就接你回来这二十多分钟的功夫,你们俩的进展忽然之间上了高速?” 第68章 唯物主义 窗外乌云压顶,大雨倾盆。屋内,因为密闭隔音的空间,隔绝了雨水敲打下来的声音。 整个房间安静得出奇,许洄之能清晰的感知到苏烬身体的热度,以及他轻缓的呼吸。 屋内柔和的暖光散布,气氛微妙又暧昧。 她看着他,回答:“还好。” “不是逞强?”他问。 许洄之沉默片刻,说:“只是开始的两天会痛一些。” 苏烬试探地伸手过去,她并未抗拒,他紧绷的不确定的心情松了松。 他握住她凉凉的左手,轻轻揉了揉,然后覆上去,握着她的手贴在她的小腹上。 腹部自他掌心传递温度,温热在小腹之上蔓延,减轻了痛感。 “我不太懂这些。”他忽然开口,“哪里做错了,你要告诉我。” 许洄之定定地看着他。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怀疑她面前的男人是不是假的? 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说话的声音都昭示着她面前的,的确是苏烬本人。 见她发愣不说话,苏烬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抱歉吓到你了。” 尽管他这么说着,可他的双手却没有松开许洄之。 “我是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他语气平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会喜欢,可是洄之,你并没有拒绝我对你的亲近。” 不是许小姐,不是许洄之,他忽然之间换了对她的称呼。 许洄之瞪大了眼睛。 苏烬:“有这么令你惊讶?” 她仍旧不说话,仿佛一个娇憨的布娃娃。 苏烬松开她的右手,扶过她的右肩,两人真正面对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在害羞。”语气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他原本还很克制,甚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才能让她也能对自己有相同的情感。 就连想起她时,明明那么想要见见她,可又害怕过于刻意会惹她不开心。 这份对人患得患失的小心翼翼,还真是平生头一回。 “你是……在对我表白?”她的声线有些不平稳。 苏烬的表情略显别扭,“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 “不一定。”她忽然变得调皮,“那我也不一定能理解你的意思。” 他看着她,在她清澈干净的眸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想起她醉酒时对他说过的一句酒话。 ——我住在你的眼睛里。 他当时只觉得震惊,而如今、此时,他才好像领略了这句话的意境。 我能住在你的眼睛里,是因为你这样安静地凝望着我,满眼都是我。 苏烬低下头,左手下滑,慢慢揽过她的腰,她墨色的睫毛微颤,表现得很顺从。 他的情绪被渴望和欢愉占据,却也还保留着理智,逐渐靠近时,他动作轻得过分。 亲吻,是一种沉溺的感觉。 想下陷下去,不顾一切陷下去。 苏烬并没有深入,只轻轻厮磨着她柔软的唇瓣。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短短十几秒。可苏烬放开许洄之的时候,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 他像快跑了八百米,微喘问她:“现在,我的意图够不够明显?” 第69章 没有少女心 早上五点,四人整装待发,在酒店大堂集合。 天色还很暗,是朦胧的黑蓝色,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雨后清晨的空气清新湿润,吸入鼻中温温凉凉的很舒服。 互相打了招呼,四人一起走到酒店地下的停车场。 决定只开一辆车,所以开车的任务落在了最常驾驶出行的季潺身上。 待季潺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林星挽立马主动坐向了副驾驶,她这一举动惊到了季潺。 然而再看后座,苏烬绅士得不得了,替许洄之打开了车门,等到许洄之上车之后,才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上车。 更奇怪的是,从酒店大堂走到停车场这一路上,林星挽的嘴角一直噙着季潺看不懂的贼笑。 季潺好奇地转身看向身后的苏烬,他今天也很怪异,明知道今天天气晴朗,竟然还穿了两件! 虽然里面是件白色短袖,外面只随意套了件黑白的格子衬衫。这样的清晨并不热,但是也不会冷啊! 两个女孩子在运动体恤之外穿个防晒衣他能理解,苏烬这么个想来不耐热的怎么也跟风还套了件衬衫? 正想着,他却突然撞见苏烬稍显不自然地握住了许洄之随意放在身前小包上的左手。 倒吸了口凉气,在苏烬警告的目光下,季潺机械地转过了头。 他忽然之间就明白了林星挽那贼笑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妥妥的姨母笑啊! “咳咳。”清了清嗓,季潺又瞟了眼车内后视镜,后面的两人坐姿很端正,除了牵手没有别的举动,“咱们这就出发了啊。” 启动了车,脚踩油门,转动方向盘,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蜿蜒离开。 抵达湖心岭半山腰是在苏烬开车的十五分钟后。 湖心岭的半山腰有一处民宿,是个较大的四合院类型的民宿。 看建筑有些年头了,复古味道很浓。民宿大部分是由实木构建而成。大门屋檐之下还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 这个点儿还早,但民宿门前也有几个人准备出发去山顶看日出。 停好了车,季潺率先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嘱咐道:“林小姐,你和苏烬都是公众人物,注意做好伪装啊。” “放心吧,早有准备。”林星挽甩了甩她一头棕黄色如海藻般披散的长卷发,从包里取出一副大框墨镜。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林星挽戴上墨镜,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然而刚下车,林星挽就低叫了一声,“这墨镜效果太黑了,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季潺叹气,被这位林大小姐的智商折服,天色还这么暗,戴墨镜这是打算摸黑? 他走到林星挽面前,“我车里有新的口罩,林小姐要吗?” 本想着帮她一把,哪知林星挽却问:“你那口罩什么颜色的?” “浅蓝色,就是一般的医用口罩。” “这样啊。”林星挽把墨镜往眼下挪了挪,“我不戴,一点儿都没有少女心。” 说完,林星挽扶着墨镜框,尽量往下压着墨镜露出双眼,朝着许洄之和苏烬两人身边走过去。 季潺:“……” 苏烬只简单带了顶黑色鸭舌帽,黑色的运动长裤和白色跑鞋,整个人显得很休闲。 许洄之站在苏烬身边,下了车,两人牵着的手松开。 山上正吹着风,苏烬身上敞开的衬衫被扬起,他低声问她,“会不会冷?” 许洄之摇头,“不冷。” 看着她身上薄薄的针织防晒衫,苏烬皱眉,他觉得她冷。 第70章 阴魂不散 “洄之。”林星挽走上前,打断许洄之和苏烬的交谈。 她在许洄之身边转了一圈,“你看民宿的周围,这围栏的方式,还真特别。” 许洄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溟濛的天色里,那一朵朵开满了不知名野花的藤系植物将黑色铁栅栏紧紧缠住,以四合院儿的民宿为中心,向外扩展大约半径十米的范围,被这样的栅栏围绕了大半圈儿。 鲜花的铁栏,看起来应该是城堡的标配,可偏偏民宿却又是复古式的四合院儿。 整个民宿坐落于湖心岭右侧的半山腰。这里的地势相对来说较为宽阔一些,是建造民宿最好的一个地理位置。 但在半山建民宿,必定是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 尤其是安全这一块,必须做好保障。 民宿除开四人眼前的四合院儿以外,四周的空地范围并不大,一眼望出去,可以看见对面山头模糊的影像。 “嗯,很漂亮。”许洄之迎风撩了撩耳边的短发,“我们先去民宿看看有没有房间吧。” 昨晚林星挽提议在湖心岭住一夜,但是昨天民宿的线上预定系统出了问题,没有预定成功。所以商量了一番,打算一早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房间。 如果有,那么四人在民宿住一夜,第二天回程,如果没有,那么今天傍晚后他们便要返程。 “对对对,得快点儿,不然天色渐亮,在日出前我们肯定到不了山顶了。”林星挽不打算去民宿露面,正好又想出了个歪主意,“这样,洄之你和苏烬去看房间,我和季潺先走。你知道我体力不好,我得笨鸟先飞。” 许洄之没有立即答应林星挽,回身看向季潺,示意他的意见。 季潺摸摸鼻子,看了看站在许洄之身边的苏烬,决定为兄弟的终身幸福妥协,他耸肩笑道:“我都可以。” “那就这么决定了。季潺,我们先走。”林星挽将墨镜往上移,戴在头上,率先朝着先前几人上山的石梯路走了过去。 季潺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了自己的黑色背包,关了后备箱随后跟上。 苏烬抬手扶了扶帽檐,“我们先进民宿。” 许洄之点头,“嗯。” 两人并排走着,隔得较近。 没走两步,苏烬见许洄之双手仍旧放在身前,微微交叠,十分淑女。 而他空在一侧的双手就显得相当的笨拙和……多余了。 “洄之。”他边走边低声叫她。 “嗯?”她侧过头来。 他把手放到她面前,哑着嗓音道:“牵我。” 许洄之怔了怔,在犹豫两秒后,把左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苏烬唇角扬起,显然得到了满足。 他皮肤的温度一如既往的比她要高些,且并未与她十指相扣,而是尽量多的握住她整只手,想要传递自身的温度给她。 在二人迈脚跨入民宿大门的时候,苏烬偏头看了看许洄之柔和的侧脸。 回想起昨天下午她的举动,苏烬到现在都仍旧处于亢奋的状态。 甚至于只是想想,他整个身体都会发烫。 …… ——现在,我的意图够不够明显? 许洄之眸中氤氲,有些看不清的迷离,她忽然端正身体,双手抬起放在苏烬的双肩上,用了些力气往下压。 苏烬虽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但他十分配合,躬腰俯身。 当许洄之仰头凑近,凉凉软软的触感再次印上他的唇,苏烬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须臾,她撤回,松开手,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这就是我的回答。” 第71章 病症 “我,我不行了。” 林星挽气喘吁吁地蹲下身去,一屁股坐在石梯上,头顶的墨镜早已被她拿下来别在胸口的衣领上。 右手来回地在脸颊边扇风,林星挽不服气地看了眼身旁一声累都没喊过的季潺,男人的体力果然天生就比女人强! 天色渐明,东方地平线上,那一缕橙红的亮光正缓缓升起。 季潺原地等着林星挽,没有继续往上走,“还有将近一半儿的路程,我们大概要在爬石梯的路上欣赏日出了。” 林星挽含泪皱眉,都累成狗了哪还有心思欣赏日出啊!她现在尤其想念酒店房间的中央大空调。 往下张望了会儿,仍旧没有看到苏烬和洄之的身影,林星挽不禁担忧,就洄之那个体力,爬到山顶估计够呛。 “走吧走吧。”林星挽满脸愁苦,扶着石梯边上的扶手站起来,深呼吸了口气,给自己鼓劲。 来都来了,不上山顶誓不罢休! 十分钟过后。 “我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林星挽趴在扶手上,长发凌乱,表情生无可恋。 拿着湿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林星挽头也不回,朝着季潺的方向挥了挥手,“你走吧,我对自己的体力妥协了。你去山顶记得拍两张照片,到时候发给我看看就行。” “……”季潺:“你真不去了?” “不去不去,累到心脏都快负荷不了了。”林星挽收回手,缓缓喘着气。 “行吧,那我走了。” 林星挽没吭声,默认。 哪知没多久,季潺去而复返,“林小姐,都走了一大半了,再坚持一会儿就登顶了。” 林星挽抬头望向还有老长一截儿的路程,恹恹的,“这一小半我是攻克不下了,你加油。” 季潺:“……” 季潺:“不然我拉着你走?” 林星挽想了想,然后脱下自己的防晒衣,把一只衣袖递给季潺,“喏,这样拉。” 季潺看向她递过来的衣袖,知道这个女人不喜与男性发生肢体接触,原本想用背包里的爬山绳的。 他接过衣袖一头,然后率先往上走。 林星挽抬脚跟上。 有人拉着走的感觉显然轻松了很多。 许是多说了话,感觉两人之间稍微熟稔起来,感觉无聊的林星挽开始八卦,“诶季潺,你有女朋友吗?” 季潺回头幽幽地看她一眼,“你想干嘛?我有主了!” “哦……”林星挽嘿嘿地笑,玩笑道:“不要怕嘛,你应该知道我,要撬也是撬你女朋友,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 季潺嘴角抽了抽,她的取向果然有问题,他学着苏烬当初说他时的语气,“林小姐,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哎呀,你和你女朋友感情很好嘛。” “当然。”下意识接了话茬,季潺想到女友,心情就有些飘飘然,片刻后他轻咳一声,“这和林小姐貌似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等将来苏烬和洄之结了婚,咱们那肯定会经常接触,到时候大家都是朋友,说不定你和你女朋友结婚我还能去蹭个伴娘当当。” “蹭?”季潺被这个字眼惊到了,头一回听说伴娘还能蹭的! “怎么了?我喜欢当伴娘,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喜欢见证婚礼时美好的一刻。 尽管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一场属于她自己的婚礼。 “而且说实话,我就只当过一次伴娘,还是给公司里一个小姐妹婚礼时凑数的。” “林小姐这喜好,挺特别啊。” “那是你没见过更特别的。”林星挽一手叉着腰有气无力地机械地迈着步子,“不然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吧?” 季潺:“我们走了才五分钟不到。” 林星挽:“可是我累啊……” 季潺:“……林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再坚持……” “那就休息一会儿。”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季潺的话。 季潺诧异,蓦地回头看向声源。 林星挽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阵激灵。 这个男人怎么阴魂不散! 二人身后的林赋大步走上去,与季潺并立时,他一把抓过季潺握住的那一头衣袖的下方位置,看向季潺的眼神不怎么友善,“你可以先走。” 第72章 排斥 季潺并未被威胁到,他不认识林赋,警惕着看向这个男人。 “季潺,是我认识的人,别担心。” 听完林星挽的话,季潺给了林星挽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真的,你先上去吧。” “行。”季潺松开手,又看了看林赋和林星挽,转身继续朝上走。 等季潺走了一段距离,拐了个弯儿消失在石梯周围树枝的绿色里,林星挽对着林赋翻了个白眼儿,“你怕不是在跟踪我?” “不是。”林赋一脸坦荡荡,“碰巧而已。” “我信你就有鬼了!” 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碰巧的事儿? 林赋:“……” “不是要去山顶?”他侧过身,“我带你上去。” “行,走啊。” 俩人一上一下,林赋时不时回头看向单手叉腰地林星挽。 林星挽已经出了汗,额前的碎发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抬手擦了擦汗,在没有树枝枝桠遮挡的地方,她偏头看向东边,太阳已经冒出小半个头了。 淡橙色的天边,云朵像棉花一样团团飘浮。 低头看了看围栏之下,险峻的山崖周围白雾弥漫,随着风慢慢飘散。 林星挽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忽然之间就平稳下来。 累了这么久,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正想着,她松开了防晒衣的衣袖,从随身的小挎包里取出手机,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日出的地方,调整好角度,按下拍摄键。 退出拍摄,看着手机里成型的日出照,林星挽乐滋滋的。 然而乐极生悲,她在再次抬脚跨石梯时右脚被绊,心里一惊,手里的手机没拿稳滑落了出去,她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像脱了线的风筝呈现往后仰倒的趋势。 倒吸一口气,惊恐如同潮水涌来。 “星挽!” 林赋焦急的喊声响起,他甩开防晒衣朝着她扑过来的动作闪现在林星挽眼前。 身体上的疼痛出现的一霎那,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温热的体温和手臂有力的环抱。 林星挽心头的警铃拉响,天旋地转中,她眼前已经看不清颜色。 “砰!” 随着一声闷响,两个人在滚落了八九个台阶后停了下来。 林赋皱着眉,第一时间询问怀里的林星挽,“怎么样?没事吧?” 他并没有收到回答,他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在发抖。 林赋更加担心,抓住她擦伤了的左手,“还好吗?很疼?” 林星挽呼吸不畅地喘气,用力抽回手,挣扎着起身。 林赋哪里能让她自己起来,用了些力气抱着她,想扶她在石梯上坐好。 哪知他却听见她哽咽又带着倔强和厌恶的语气,“放……开我!” 林赋一怔,待她坐好后,朝石梯下方退了一阶。 她仍旧在发抖,嘴唇都在发颤,眼眶红得不像话,坐在石梯上缩成了一团。 林赋不可置信,蹲在她身前,想探手过去却被她躲避的动作止住。 “我要……洄之……”她可怜巴巴地瞪着林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语气里说起“洄之”两个字又满是依恋。 张了张嘴,林赋看她手上渗出的血迹,神色不安,无法不妥协,“好,我给她打电话。” …… 等许洄之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林星挽面前时,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许是走石梯走得急,许洄之的脸色更加泛白,一种略显病态的白。 在看见蜷缩成一团的林星挽时,她松开苏烬的手,焦急走到林星挽身边,抱住她,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林星挽这十多分钟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出口,咬着牙闷声掉眼泪。 这一幕让刺激到了林赋。 这十多分钟里,不管他和她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哪怕是她眼眶再红再肿,都不曾掉下来一滴眼泪。 却在看见许洄之的瞬间,彻底放松了防线。 苏烬站在台阶下,没有上去,只是意外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林赋。 等林星挽的情绪逐渐稳定,许洄之缓缓回头看向林赋,眼里的警告很明显。 林赋紧绷着脸,深沉的眸子里,充斥着无尽的悲伤和疑惑。 这场日出的一日游,以意外终止。 四个小时后,洵湖大酒店。 已是中午,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热辣。 林赋坐在许洄之对面,两人相对无言已经将近两分钟。 眼看许洄之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林赋沉着嗓音询问:“星挽,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许洄之语调清冷,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林赋语气的温度低了好几度,“是因为我?” 许洄之:“是,也不是。她讨厌和男性有肢体接触,一旦肌肤发生触碰,她就会……会出现类似这种反应。” “为什么?” 许洄之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知道原因,告诉我,为什么?”他面目冷峻,说话僵硬而强势。 许洄之忽然悲从中来。 他失忆以前,是那么温润儒雅,和她们说话也从未用过重语气。 有那么一瞬间,许洄之真的想告诉他真相。 她是怪他的,怪他当年没有如今这般的性格,怪他做了决定却又处理得不周全! 失忆的人再感受不到往日的痛苦,只有她这个还记得的人,被那一幕幕的画面反复折磨。 可她始终没能开得了口。 “究竟为什么?”林赋隐有怒气,“告诉我!” “因为你的抛弃,她患上了这种病症。”许洄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这是你亏欠她的。” “我不信。”林赋站起来,“既然你不愿说,我也有一百种方法找到真相!” 第73章 忍不下心 林赋阴沉着离开,许洄之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揪心的画面全因为他的询问涌了上来。 那种无能为力,旁观的绝望,就像缺氧,连呼吸都困难。 苏烬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许洄之一手撑在沙发上,大口大口难受地呼吸着。 心口一滞,苏烬冲到她身边,抬手顺着她的后背。 “洄之,慢慢深呼吸。”急切的声音在许洄之耳边响起。 许洄之照做,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对,就这样。”苏烬低声引导。 一分多钟后,许洄之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额头上冷汗岑岑。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苏烬身上,她很难把控得住自己的情绪,甚至于心里的躁动一直攀升。 她想控制人。 她想控制苏烬。 她想操控他的精神,想让他的精神世界和她产生密不可分的联系。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永远不会脱离对她的依赖。 理智逐渐焕然,许洄之痛苦地沉吟出声。 “洄之?”苏烬伸手过去,想查看她的情况。 却被许洄之一把挡开。 她迅速起身,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房间。 苏烬惊诧之余,连忙跟了上去。 苏烬没想到她动作会这么快,走到门口竟然还抽了房门门卡,出了房间后还“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苏烬眼前猛然变黑。 不过霎那的不适应,他贫着感觉走到门边,拧开把手开了门。 却在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听见了玻璃落地和女人的惊叫声。 他紧张地抬头朝着声源看去。 左边楼道上,许洄之狼狈地摔倒在地。 和她一起摔倒的还有个女服务员,托盘和玻璃杯散落一地。 他几乎是立刻反应出来,奔向她的身边。 好在酒店楼道上铺了地毯,玻璃杯并没有碎。不然以她现在跌倒的姿势,一定会受伤。 他在她身前蹲下,扶住她的双手,幸而她这一回没有反抗。 “洄之?”苏烬没有发现,他自己的嗓音居然有些颤抖。 许洄之抬头看向他,原本幽暗的眼神蓦地恢复清明,心头的躁动也平息下来。 而她对面被她撞倒的服务员也从许洄之不过几秒时间的控制里清醒。 她懵了懵,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事,然后赶紧询问:“小姐,您没事吧?” 许洄之从苏烬脸上移开视线,摇头,“我没事。抱歉,撞到你了,你没什么事吧?” 服务员松了口气,“我也没事。” 苏烬帮忙捡起地上的玻璃杯和托盘,摆正了放在服务员面前,“实在抱歉。” 服务员蹲起身来,“没关系,我重新换套新的杯具就好。”说着,她端起托盘站起来,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匆匆离开。 “摔疼了吗?”苏烬皱着眉,在她面前俯下身,单膝跪地。 许洄之抬眸看他,他眉眼担忧的模样一映到底。 苏烬见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满腔的疑问没有问出口,只是伸出手扶住她的双肩。 可当他的手刚刚碰上她的肩膀,许洄之整个人却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苏烬一个不防,被扑了满怀,但好歹身形是稳的,没有朝后摔下去。 许洄之双手搂着苏烬的脖子,整个人缩到了他怀里。 苏烬的双手还保持着要去扶她肩膀的姿势,在怀里的人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紧他之后,他的手缓缓收回,回拥着她。 她的脸朝内贴在他肩膀处,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在苏烬脖颈处挥洒。 苏烬拥着她的手用了用力,身体不自觉变得些许僵硬起来。 “苏烬……” 她的呢喃低沉绵延,带着浓浓的悲伤,像在对他求救。 苏烬心神一颤,哑声回她:“我在。” 第74章 控 不知道抱了多久,偶尔路过的住房客人投来好奇诧异的目光。 苏烬将怀里的人遮挡住,尽量不让其他人看见她的模样。 大约就这么过了五六分钟,许洄之才慢慢松开苏烬的脖子。 苏烬扶着她起来,俯身下去准备将她横抱起来。 “苏烬。”许洄之脸色泛红,急急叫了他一声,“我自己能走。” 苏烬的动作停下,起身看着她,目光灼灼,“多依靠我一点没什么不好。” 他握住她凉幽幽的手。 许洄之眼眶发热,回握他,“我想去看看星挽。” “那就走吧。”他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整理了下因为刚才拥抱而被蹭乱的短发。 他想起他的母亲有一头海藻般披散下来的长卷发,他所持有的那唯一的一张纪念照上是最好的证明。 怀着对母亲强烈的思念,他看见有类似于母亲那一头长卷发的女生,总会下意识会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上许久。 而如今,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连带着喜欢上这个人身上的所有特征。而这些特征,独她所有才会产生吸引力,换个人不行,不是她不行。 两人走到林星挽房间门口,许洄之拿出备用房卡打开了门。 苏烬放开她的手,“已经中午了,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 许洄之点头,进了房间后在苏烬的注视下关了房门。 她轻轻走进房间,看见床上缩成一团的林星挽,闭了闭眼,她整理好情绪,靠近林星挽,在床边坐下。 “都快缩成忍者神龟了。”许洄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林星挽抱着双膝,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是用力搓过的红痕,她忽然抬头看向许洄之,“洄之,我失忆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对吗?” 许洄之蹙眉,沉默。 “有时候我问你以前的事情,你总是转移话题忽悠过去。”林星挽下巴抵在膝盖上,“上次林宫翊说起我和林赋有一段恋爱经历,洄之,我这种症状,是先天还是后天?” 她既然和林赋谈过恋爱,又怎么会是先天原因…… 只是稍作推测,都会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许洄之听出了她的意思,面色沉了沉,“星挽,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林星挽没说话,紧抿着唇。 她知道洄之不会告诉她。 “我就是突然脑子有点儿乱。”林星挽垂眸,“洄之,我想喝水。” 许洄之起身,“我去给你倒。” 林星挽喝了水,就钻进被窝,“洄之你回房吧,我没事了。” 许洄之摇头,“我在这里陪你。” “别了。”林星挽看了看她的肚子,“你还在经期呢,也要多多休息。” “等会儿苏烬会买些吃的上来,我陪你吃了东西再走。” 林星挽没再拒绝,安安静静点了头。 等到吃了午餐,许洄之收拾好剩下的垃圾,和林星挽告了别,转身走出了林星挽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许洄之坐立不安。 星挽已经开始对她失忆前的事情产生疑惑和强烈的求知欲。 她的隐瞒太多漏洞,林赋不出现干扰还好,他一旦出现,这些漏洞逐渐在星挽面前放大,迟早有一天星挽会想办法去了解她失忆之前的事情。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从林赋入手。 许洄之走到电脑旁坐下,拿起电脑边的手机,找到拨号页面,盯着林赋的电话号码看了良久。 可最终她还是没有拨通出去。 她还是忍不下心,告诉他真相。 第75章 注意身边的人 两天后,靳城。 那场意外停留在了两日之前,但却在林星挽心里起了平静不下的涟漪。 因为心不在焉,在录音棚录制新歌时总是不在状态。 早早走出录音棚,木媛恨其不争啊,但看她的小脸儿没什么血色,教训的话临到嘴边又变成了,“你今天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录,可不能像今天这么有气无力了。” 林星挽抬手拍拍自己的脸,“行,明天我一定振作!” “那就好,现在我送你回去。” “嗯。” 不久之后,木媛开车载着林星挽行驶在回月庭别墅区的路上。 林星挽一直盯着车窗外看,不经意间瞟到了云苈心理咨询所。 在这个不太繁华的地段,那金光闪闪的“云苈心理咨询所”的广告牌挂在一栋商务楼的二楼与三口之间。 显得十分……豪横…… 不过画面一闪而过,车速较快,没一会儿便不见了咨询所的影子。 林星挽回头,双手交握摩挲着,拿不定主意。 她是在害怕,她害怕自己失去的记忆是她承受不起的经历。 …… 同一时间,橙街商贸中心广场,中午十二点。 明正集团旗下第一家健身会所正在进行开业仪式。 开业庆典上围观的群众很多,对明正旗下第一家健身会所议论纷纷。此次活动和健身会所的主要工作人员皆站在台上,等待健身会所的总经理严开进行剪彩。 吉时一到,严开手里握着剪刀,走到六位礼仪小姐中间,剪断了她们手中长长的大红色喜结绸带。 一霎那,健身房的全体员工齐齐鼓掌。 台下也传出祝贺的掌声。 这段剪彩的视频不多时便流到了程疆手里。 “她明正集团果然是想挤掉我程家跻身进入靳城第二大财团的位列!”程疆看着电脑里的视频咬牙切齿,“她必定是很早就计划好了,秘密进行装修整顿,只隔着一条街,就开在我名下健身房的对面。赤裸裸的挑衅!” 袁浩躬身站在程疆身边,皱眉道:“程总不必担忧,我们的计划也已经在进行中。“ 程疆深吸了口气,怒气因为袁浩的话消了大半,“既然她上赶着找虐,那我们就声势浩大地迎接她!我倒要看看,明正集团继承人意外重伤的新闻一出,和我一家酒吧事故相比,哪个影响力更大!“ …… 许洄之坐在办公室里,刚处理好积压的工作,正闭目休息。 这两天,星挽都没有主动联系她。 听木媛说,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很不利于半个月之后的演唱会。 睁开眼,许洄之拿起桌上的手机,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拨通了林赋的电话号码。 电话在十多秒之后被接起,林赋的语气沉沉,“什么事?” 许洄之:“林赋,找个时间,我们谈谈。” 林赋冷笑,“你想谈什么?” “谈你和星挽的过去,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真相吗?我告诉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良久没有回答,再开口时,语气压抑着怒意,死板又僵硬,“你的行为举动反复无常,让我怎么相信你现在想说的是不是真的?” “见面之后,你可以自行分辨真假。” 林赋沉默一会儿,还是同意了,“今晚八点,南星咖啡厅。” 许洄之:“好。” 第76章 这不好吧 晚上七点,楠山别墅。 林赋着装整齐,预备出门。 昨天刚和几位太太一起旅游回来的秦缀满面春风,看起来心情很好。 见林赋要出门,秦缀叫住了他,“儿子。” 林赋回头。 “不在家里吃饭?” 林赋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个朋友,约我出去吃。” “这样啊,那你早去早回。” “嗯。”林赋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过去,没走几步,他又回头,“妈。” “啊?”秦缀刚在沙发边坐下,抬头问:“怎么了?” “我最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秦缀的脸色一僵,眼珠子不自然的左右转了转,“你都想起什么了?” “比如,任扉根本不是我前女友。” 空气安静得不像话,秦缀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林赋已经知道答案,他这一炸,母亲便露馅儿了。 秦缀紧张地搅动着手指,她小心翼翼观察林赋的神色和动作,猜想到他的记忆只是恢复了一小部分。 否则,他若现在知道记忆的全部,根本不会这么平静地和她交谈。 “为什么骗我?”林赋紧皱着眉头。 这甚至是一场联合的欺骗,究竟是为什么?他敬爱的母亲和他儿时一起长大的玩伴合同欺骗他? 连带着任扉的资料,都造假造得那么逼真? 秦缀抿唇,表情纠结,“赋儿,你为什么非得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也挺好的?” “母亲,您从哪里看出来我现在挺好的?” 秦缀看向他双耳上的助听器,心口泛疼,语气却急厉,“你以为你想起来了,你会过得更好吗?” 你会生不如死! 秦缀难掩伤神和懊悔之色,“不要再去试图记起过去的事情,妈是对你好。” 林赋不语,“不管好与坏,我都有知晓我自己记忆的权利。” 说完,他回身打开门,大步走出去。 门一关,秦缀就慌忙起身,上楼去拿自己的手机,给当初催眠林赋的心理医生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秦缀急急道:“我是林赋的母亲,秦缀。安医生,林赋已经有恢复记忆的倾向,您能不能找个时间,再给他进行催眠,不要让他想起来?” …… 晚上八点,南星咖啡厅。 天色已经黑下来,咖啡厅里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光线柔和舒适。 许洄之和林赋面对面而坐。 各自点了杯店里热销的咖啡,相顾无言了整整三分钟。 咖啡厅里播放着当下流行的歌曲,恰巧,现在放的是林星挽的歌。 是上半年热播电视剧《我与你不苍白的青春》主题曲,曲风偏甜。 “林赋。”许洄之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林赋抬眸看她,并没有急着问。 “你最近的行为已经给星挽带来了很大困扰,你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耳边萦绕着林星挽的歌声,林赋的心境愈发不稳,想起两日前林星挽抗拒他的动作和她脆弱的姿态,他就无法平静得下来。 “你说的真相呢?”林赋不想和她绕圈子。 “即使真相会让你痛不欲生?” 林赋不语,看向许洄之的眼神尤其怪异。 她这话的意思和不久前母亲对他说的,相差无几。 他就好像深陷在一个谜团的漩涡里,那些甜蜜的记忆片段吸引着他不断继续探寻,可其他人却告诉他,那些他还没有记起的记忆会让他跌入泥潭,会威胁他的生命。 “林赋。”许洄之看向他,瞳孔忽地变暗了些,“不让你想起来,是为了你好。” 话音落下,在林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他整个人蓦然变得僵硬起来。 眼中无神、姿势一动不动,模样犹如一座雕像。 眼见这一幕发生,许洄之低下头,拿着银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她指尖没有血色,林赋扔被控制住,一动不动。 “林先生?” 一道男声忽然在身边响起。 许洄之抬头望去,一瞬间解除了对林赋的控制。 第77章 心理咨询 来的是个陌生男人,三十岁上下,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样子认识林赋。 林赋脱离许洄之的控制,除了察觉到某种微妙的不同之外,意识还停留在许洄之的那句“林赋,不让你想起来,是为了你好”上。 但许洄之这句话显然不会让林赋对恢复记忆产生半分退却,反而让他觉得恼火。 许洄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在林赋开口之前抢先,“你认识的人?” 林赋转头,看见了云江。 “林先生,真巧。”云江并没有看许洄之,视线仅是落在林赋身上,眼神带着些奇怪的探究。 “云医生。”林赋稍显疏离,客气打招呼。 “有点儿急事找您。”云江这才看了看许洄之,随之目光又落在林赋身上,“不知道林先生现在方不方便?” 林赋还未回答,许洄之就道:“林赋,我在这儿等你。” 林赋颔首,起身与云江并肩,走出了咖啡厅。 咖啡厅之外,林赋问云江,“云医生,什么事?” 云江低眸打量他,眼镜反光,镜片之下的双眼模糊看不真切,反问:“林先生最近有没有出现记忆混乱或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情况?” 林赋沉默一会儿,皱眉回道:“没有。你想说什么?” “没有最好。”云江顿了顿,似乎在琢磨说辞,“林先生应该知道,我为了能让您恢复记忆,会适当的对您进行催眠,诱发您的潜在意识,从而触发深层次的记忆。但我要告诉您的是,催眠,不仅能诱发记忆,还能封闭记忆。” 林赋蓦然抬眼,显然很意外。 “根据我这几次对您的催眠,受到的阻碍颇多,我猜测您之前被人恶意催眠过。” 林赋侧身,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你继续说。” 云江也不再面对他,同样侧身面向人潮,“既然是有意而为之,那么当初是谁对您进行了恶意催眠或者……是谁命其他人对您进行了恶意催眠,这个就需要您自己去查清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种催眠如果反复进行,会对您的精神造成影响,您可要注意了。” “知道了。”林赋转身,预备进入咖啡厅。 林赋比云江想象的要镇定得多,他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墙看向许洄之的背影,忽地开口提醒道:“林先生,您近来最好多注意您身边的人。” 林赋脚步一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皱了皱眉。没停留多久,他再次迈脚进去了咖啡厅。 云江也随之离开。 咖啡厅内,林赋回到许洄之对面的位置。 相对无言了一分多钟,察觉到林赋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许洄之将咖啡杯放下,抬眼看向他。 正思考着要不要在同一天进行第二轮的控制,林赋却忽然之间又站起来,“公司出了些急事,我们下次再谈。” 许洄之疑惑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她低头盯着咖啡,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毕竟同一天之内使用两次能力她也吃不消。 第78章 晕倒 “木媛,你先回去吧,今天累了一天了。”林星挽嗓子已经哑了,声音涩涩的。刚从录音棚走出来,看得出很疲惫。 “那行,小淇你陪着星挽回去。星挽录了一下午的歌,回去看着她早点儿休息。”木媛看向林星挽身边新招的助理。 袁淇是由许洄之亲自挑出来的人选,木媛对她相当放心。 袁淇点头,“放心吧木姐。” “嗯,那我就先走了。”木媛冲着林星挽和袁淇挥了挥手。 木媛走后,林星挽和袁淇也准备去停车场开车。 夜色茫茫,泛白的路灯之下,拉长了两个女生的身影。 林赋开着车,停在录音棚外不远处,视线紧紧跟随着林星挽的背影。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脸色阴沉。 直到林星挽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拐角,一直紧绷着的林赋忽地泄了气,心底的空虚被放大,像个无底洞。 正被这种失落的情绪席卷,眼里焦点的那个人却毫无征兆地忽然倒地。 林赋瞪大了眼睛,几乎是立马打开了车门,冲了出去。 正当袁淇慌乱地撑着林星挽身体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20急救电话的时候,林赋已经跑到了林星挽身边。 他动作迅速地蹲下身去,眼看着要伸手将林星挽接过来,袁淇却警惕地抱紧了怀里的林星挽,“你是谁?别过来!” “林赋,她的顶头上司。松手,我送她去医院。” 一听见“林赋”这两个字,袁淇怔了怔,她当然知道林赋是谁,再加上眼下这紧急情况,她手里的力道逐渐放松。 林赋尽量动作轻地把已经昏迷过去的林星挽抱了起来,大步朝着私人轿车走过去。 袁淇在后面,拿好了林星挽的包和薄衫外套,急急追上去。 十分钟后,最近的人民医院,202病房。 “不用太担心,病人是因为低血糖暂时昏迷。等会儿我先开些葡萄糖静脉注射。” “好的,谢谢医生。”袁淇站在医生对面道谢。 “不客气。”医生没有久留,转身离开了病房。 袁淇送医生出去。 关上病房门再回身朝病床看过去时,发现林赋抬手放在了星挽额头之上大约三厘米的位置,悬空着。 这个画面看得袁淇心里一惊。 她知道星挽讨厌与异性接触,刚才林赋抱着昏迷的星挽来医院,这属于特殊情况她倒也没什么话好说。 可眼下这场景…… 袁淇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林赋离开,却见他手一转,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星挽额前三七分的刘海拨了拨。 然后收回手,再未做什么,只安安静静沉默地看着病床上唇色苍白的星挽。 袁淇猜不透林赋的心思,不过他的手没落下去让她心里一松,刚准备走到病床前,却又被大boss一个冰冷的眼神止住。 袁淇:“……” “你出去等。” 袁淇犹豫,大着胆子小声说:“这不好吧?” 星挽这要是醒来知道自己是一路被男人抱到医院来,还和男人在同一个病房呆到清醒,那绝对是场灾难! 许是看出了袁淇的心思,林赋低头望着林星挽的睡颜,大约是对醒来后林星挽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的顾虑,他也没再开口让袁淇离开。 袁淇心惊胆战地坐在病床的另一边,且还是坐在尾处,不敢和大boss面对面。 不久之后,护士端着医用托盘走进来,给星挽的左手上扎了针,输上了葡萄糖。 林星挽醒来,是在两个小时后。 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幽幽转醒,不太清晰间暼见床边守着的林赋。 病房内只开着床头的小灯,光线较暗,他冷硬分明的轮廓有一半都浸在逆光的阴影里。 此时此刻,他正睁着眼睛,不嫌累似地盯着她出神。 第79章 我会杀了你给她陪葬 “醒了?”他倾身靠近了些,却始终保持着适当距离,“渴不渴?或者想不想吃什么?” 林星挽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他似乎也有些尴尬,保持着原有动作不动。 林星挽看了看病房内的天花板,左手隐隐有冰凉的痛感,并不强烈。 她试着抬了抬左手,手背上扎着针。 “星挽别动,小心扯着输液管了。”袁淇低声阻止。 “我怎么来的医院?”林星挽放下左手,又看向林赋,“你怎么在这里?” 袁淇没敢说话,林赋正身回道:“我送你来的。” 袁淇一听,身体都紧绷了。 “哦。”林星挽身子缩了缩,“谢谢。” 虽然早已经预想到,但她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动作还是刺痛了林赋。 “因为你突然晕倒,我没想太多。”林赋声音比平常低了许多,“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很抱歉。” 林星挽皱眉,听得一阵揪心。 “你不用道歉。”林星挽没看他,右手在白色的被子下揪紧了床单,“是我自己的问题。” 许是林赋的语气听起来过于小心翼翼,林星挽不是滋味儿,终于收起了对他的尖锐。 林赋没接话。 在这个空间并不算大的病房里,气氛稍显压抑。 袁淇望着面前氛围诡异的两人,咽了咽口水,不敢有所动作。 持续了一分多钟的沉默,因为林赋的起身而打破。 “你好好休息,”他低头看着她,“你很瘦了,不要再节食,注意饮食规律。” 没等到林星挽再开口,林赋便绕过病床,走到病房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门再次合上,林星挽缓缓起身从病床上坐起来。 袁淇走上前帮她。 林星挽情绪低落,“小淇,按铃叫护士。”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给我抽针,我想洗澡……” 袁淇怔愣一瞬,柔声劝道:“可是你现在低血糖正输液呢,不能洗澡。忍一忍好吗?你昏睡期间我去买了些饼干奶糖和蜂蜜水,你先吃一些,等到身体好受些再洗澡行不行?而且你放心,虽然是林总送你来的医院,但他尽量避让着,并没有直接和你发生肌肤接触。” 闻言,林星挽想起刚才睁眼时看见他疲惫的脸,他看她沉柔的眼神…… 她的心口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连同身体上抗拒洁癖的难受感,揉杂在一起。 忍着想去洗漱的冲动,林星挽混乱地点头。 见状,袁淇这才松了口气,她赶紧拿来吃食,撕开包装袋递给林星挽。 虽然胃里空得发痛,但林星挽依旧没有胃口。 不过为了自己的身体,她还是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林星挽便出院了。 这件事林星挽并没有告诉许洄之,以往一生病,恨不得第一时间找洄之诉苦寻求安慰的人,却反常态。 早上在医院洗了澡,换上了袁淇新买过来的衣服。 回月庭别墅的路上,林星挽又一次瞥见了“云苈心理咨询所”。 她抬眸,心里下了决定,“小淇,在路边停车。” 袁淇不解,“啊?在这里停车做什么?” “我要下车,你不用跟来。找个地方停好车在外面等我。” 袁淇在路边停了车,看着戴好口罩的林星挽下车后,赶紧又开车去找可以停车的地方。 不久后,林星挽站在云苈心理咨询所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她伸手推开玻璃门。 前台的接待人员热情起身,“你好,小姐。” 林星挽看向她,面前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双眼皮,唇角弯弯,穿着一身黑色得体的职业装,奇怪的是,她的头发里居然有显眼的几缕白发,而且,林星挽觉得她有些眼熟。 思绪一闪而过,林星挽并未深想,表明来意,“我是来看医生的。” “现在没有其他客人,那边是云医生诊室,您可以直接敲门进去。”女人右手指向前方,对林星挽说。 “好,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林星挽朝着诊室走过去,又伸手敲了敲门。 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进来”,林星挽才取下口罩,拧开门把。 当门被打开,云江看见来人时,不由得挑了挑眉。 要知道,昨夜林赋可是大半夜打电话给他,等不及,催促他加快催眠进程。 他昨晚也的确给他进行了催眠,而且这一次的效果,比前几次要好得多。 等到林星挽带上门,坐在云江对面,云江才着开口,“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第80章 记忆 樱花堡尽头,二层小楼的地下室。 地下室大约五十多个平方。 室内只开了一盏头顶布了灰的偏暗的小黄灯。 整个地下室里,所有东西都染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地下室正中央,放置着一架白灰色的沙发,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还摆放着一本摊开的时尚杂志。杂志内页上,模糊可见印刷的内容是有关于假发的保养与正确戴法。 往右,墙边的吧台上还放置着一对白色的情侣杯,上面分别印着f和w的字母。 吧台旁边的冰箱底下,因为内部食物的腐烂流出臭水变干后,形成了不规则的液体干涸的痕迹。 此时此刻,林赋正坐在沙发正后方的钢琴前,目光无神,呆滞地盯着琴键一动不动。 他身旁明明没有人。 可他脑子里偏偏闪现过一个个的人影,耳边也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声音。 那个人影总是调皮的、欢乐的、缠着他不放的,一声声“林赋林赋”,叽叽喳喳没个停歇。 她缠着他拥抱、亲吻,缠着他听她创作的新曲,缠着他要手把手教他弹吉他…… 就在这个地下室里。 他唇上滚烫,仿佛几年前她的吻至今还有残余的柔软的触感。 一边是记忆里的甜蜜幻影,一边是因整夜未睡而疲惫的身体以及胀痛的太阳穴。 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真实的记忆。 他甚至已经能回忆起儿时的许多事情,关于林宫翊的、许洄之的,还有林星挽的,以及自己的父母亲人。 虽不完整,但是他知道,他距离想起所有,不远了。 至少那时候,他能够更加了解她。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林赋,被一阵手机音乐声拉回了神。 他从裤兜里取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打来的是助理小张。 林赋接通了电话。 小张慌乱的声音响起,“老板,您在哪儿?已经快到开会时间了。各部门经理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会议推迟,等我通知。”许久没说话,林赋一开口,嗓音就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好的老板。” “小张,联系家政服务公司,让他们找人到樱花堡,让他们把小楼仔细打扫一遍。二楼书房的书架右边有个开关,可以推开书架,走下楼梯是地下室,同样也打扫干净。另外,记得不要变动所有家具、乐器以及物品的摆放位置。” 电话那头的小张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应道:“好。” 嘱咐完,挂了电话,林赋收了手机缓缓起身。 因为久坐,他的双腿已经麻木。 仅仅是站起来这个动作,在眼下双腿麻痛痉挛的状态下,也显得十分艰难。 但他眉头都没皱半分,一点一点地等待血液循环通畅,然后抬腿试着慢慢一步步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手里握着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抬手,再次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云江。 滑动接听后,他还未开口,云江急切的声音就迅速传来。 “林先生,有件事情要告诉您。今天早上,林星挽小姐来我的咨询所咨询记忆恢复的事情,我对她进行了第一次催眠。但是,催眠过程中,林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严重受了刺激,当场昏迷,我已经把她送到了医院……” 剩下的话林赋已经听不清。 脑子好像突然之间就炸开,心脏突突的跳动,紧张和担忧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他一时忘了双腿还处于半麻状态,猛地往前冲。 但身体的状况不允许他快速行动,刚迈出没几步,他整个人猛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手机也从手里脱离,“砰咚”一声掉落在一米开外。 他一手撑在地上,双膝跪地。因为紧急之下用左手抵挡地面的侵袭,他手掌大鱼际的皮肤被蹭破了皮。 然而他没有任何停留,立马起身,不管不顾,连手机都没捡,朝着地下室的大门奔过去。 第81章 越矩 死寂一般的急诊室外,消毒水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空荡的长廊上,送林星挽到医院的云江面色沉沉地靠墙站着。 他身旁,急切张望着急诊室大门的袁淇双手握着手机都在发抖。 她担心林星挽的情况,同样也担心自己,她在星挽身边不过两天,星挽就出了状况,这后果她根本承担不起。 十分钟后,长廊的尽头快步朝着这边走来两个人。 袁淇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连忙转头一看,认清来人后,心虚地咬着唇。 “怎么回事?”许洄之风尘仆仆,身上还穿着睡衣,短发凌乱。瞟了眼云江,皱着眉头看向袁淇。 “我,我也不知道。星挽让我在云苈心理咨询所楼下等她,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就见这位医生慌慌张张地把昏迷的星挽抱下来,我当时也吓坏了!” 许洄之听完,眼神凶厉了几分,看得袁淇心里直犯怵。 许洄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袁淇一眼,要不是看她对星挽一腔崇拜的喜爱,她又怎么会选她去做星挽的助理? 但目前不是追究的时候,许洄之转头又盯着云江,发狠似地质问:“你对星挽做了什么?” 望着面前紧张到近乎快要失去理智的女人,云江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今早,林小姐到我的咨询所来,向我了解关于如何可以记忆恢复的方法。” 听到这里,许洄之双眸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呢?”许洄之僵硬问道。 “我对林小姐进行了催眠,但在催眠过程中,林小姐的精神状况变得极其不稳定。我不得不中途结束催眠,催眠已结束,她忽然睁开眼,非常恐惧的模样,身体紧缩、双肩颤抖,不过一瞬间,她便晕了过去。” 越往下听,许洄之的脸色就越沉了一分。 “这段时间,同样也是你在对林赋进行催眠,帮助他恢复记忆?” “是。” 许洄之悲痛的同时又气结不已。她无力再问云江什么,毕竟是星挽主动找的他,能怪他什么? “小姐。”陈蜻能感觉到许洄之目前翻涌的情绪,扶着她的手臂,给予她支撑。 急诊室的灯依旧亮着,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除了偶有护士经过,走廊上的四人相对无言。 直到林赋的到来,打破了这一时的静寂。 林赋是跑过来的,可他刚刚抵达急救室门前,云江还没来得及再解释什么,许洄之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是你让星挽去的心理咨询所?” 她的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冬大雪,林赋看向急诊室亮起的灯,抿了抿唇,嗓音沙哑,“是。” “啪!”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许洄之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之大,将林赋右耳的助听器都打落在地。 黑黑小小的单只助听器滚落到墙边,在场的人都惊了。袁淇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怕自己惊叫出声。 许洄之愤恨地盯着林赋,收回疼痛的右手手掌,她以为还来得及,她以为连续三日找机会对林赋进行控制,就能引起他记忆的混乱甚至是再度失忆,可她对他的控制不过一次,她一直不敢预想的事情就已经先发生了。 她后悔自己的心软,顾忌多次控制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不良的影响。否则她早在林赋有恢复记忆的征兆时就及时出手。 林赋显然也没料到许洄之会突然这么做,整个左脸刺痛,左耳也开始嗡嗡作响。脑子都似乎跟着震了一震,然而他却只选择隐忍着沉默,半句重话也没对许洄之说。 恍惚间,他又听见许洄之咬牙切齿的声音,“林赋,如果星挽因此而出什么事,我会杀了你!” 林赋偏过去的脸慢慢转过来,耳朵里电流般“滋滋”炸开的轰鸣震荡。 他眼前闪过相似的一幕,同样也是被她打了一巴掌,以及许洄之还略显青涩的声音,相似的悲怒的语气,却是在狂暴情绪下质问他的—— “林赋,你为什么没有护好她?!” 第82章 世事无常 急救室外的灯灭瞬间,林赋仍站在原地,目光混沌无措。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许洄之转身上前,急问道:“怎么样?” “病人头部曾遭受过重创,精神方面似乎也存在问题,因受刺激过度,陷入昏迷之中。目前建议先转入普通病房进行观察,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还不能下定论。”医生看向许洄之,“患者有精神方面的病史吗?” 许洄之几乎站不稳,陈蜻扶着她,眼看她情绪崩溃到话都说不出,代替她回了医生的话,“妄想症。” 医生:“什么时候。” 陈蜻:“五年前。” 医生:“具体什么原因造成?” 陈蜻压着眉头没有回答。 医生大概看出了她不方便说,又道:“还请家属配合将病人过往的病史资料整理一份出来,这也是为了病人着想,对她过去病史的了解有助于现在的正确治疗。” 陈蜻点点头,“我尽快整理。” “另外,病人昏迷期间,尽量多和病人说说话,或者讲讲过去共同经历过的对病人来说相对深刻的一些事情,来帮助刺激病人的意识。” 陈蜻:“好,多谢医生。” “不客气。” 医生走后,许洄之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就软了下去。 陈蜻扶着她蹲坐在地。 而在身后听到陈蜻和医生对话的袁淇和云江皆是惊讶的神情。 林赋因掉了一只助听器,耳朵里嗡嗡的声音让他听不真切,但也听懂了大概。 更何况他会唇语,更是一字不落地看懂了医生的话。 头部受过重创,精神疾病,妄想症…… 林赋仿佛被当头一棒,心口也是窒息的痛。 他错了? 他错了…… 强烈的负疚感和深深无力的难过在四肢百骸炸开。 头痛欲裂的同时,他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过往所有的记忆齐齐涌来。 ——林赋,我想和你在一起。 ——以后要是我们能住在樱花堡就好了。 ——我想要中式的婚礼,一起拜天地多浪漫啊,然后我们可以给伴郎伴娘也准备汉服。 ——林赋,你给我唱晚安歌好不好? ——叔叔阿姨好像不喜欢我。 ——我成年很久了! ——你说什么?私奔? ——好啊,私奔去哪里?不管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那我们约好了,明天傍晚在漓石桥碰头。 ——林赋,我告诉你,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晚上必须去见容岚!你多大了居然给我玩儿私奔这一套,你就试试,今天能不能跨出这个门槛儿! ——赋儿,你就听你爸的话。和容家联姻对我们公司在国外的生意和扩展十分有利。听说容岚也是个爱玩儿的性子,联姻不过是双方两家合作互利和牵制的纽带。婚后你们大可以互不干扰逢场作戏,只要你愿意,你也仍旧可以和星挽在一起,这又有什么关系?不要再犟了。 ——小少爷,不好了!星挽小姐出事了! ——我从许家佣人那里得到消息,林小姐在漓石桥下……被人侮辱……林老爷子为了救她,和歹徒硬碰硬,腹部中了一刀…… ——当场死亡…… 第83章 洗去记忆 头晕目眩的刹那间,林赋猛地栽倒在地。 袁淇低呼一声。 “林先生!”云江急忙上前,将林赋扶起来。 望着林赋额头上的岑岑冷汗,以及他犹如黑暗笼罩的眼神,云江又是一惊。 “林先生?”云江再次喊他的名字。 但这个几乎连坐的力气都没有的男人仿佛一点没有听见他的声音,透明的眼泪从他布满痛楚的眼睛里溢出,滑落至苍白的脸颊。 …… 两个小时后。 606病房。 陈蜻已经让袁淇先回去,云江也并未多留,于一小时之前离开。 病房内,许洄之守着正打着点滴的林星挽,整整两个小时,一句话没有说,消沉的模样看得陈蜻心疼。 陈蜻担心她的身体,在她身边轻声问:“小姐,我去买点儿粥回来吧?你早上都没有用餐。” 许洄之闭了闭眼,嗓音疲惫,“你去吧。” “好。” 陈蜻转身走向病房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门口就发现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不少的林赋靠站在墙边。 他形容不整,白色衬衫上的黑色领带已经被扯得皱皱巴巴。 这两个小时里,他一直不曾打开病房门,只是在病房之外颓废地站着。 除了林星挽被推出急诊室时,他害怕却又紧张小心地张望过星挽的脸。 陈蜻并没有说什么,在门前驻足了一会儿,带上病房门,朝着出口走过去。 半个小时后,陈蜻带着一份粥回来,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苏烬。 苏烬手里也提了一份粥,跟随陈蜻走到病房门口时,自然看见了仍旧立于墙边的林赋。 他的气场看起来实在过于灰暗,苏烬开门的手顿了顿,却没再停留,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陈蜻在他身后,并没有进去,抬手把病房门合上。然后从护士站借来一条高凳,放在林赋脚边,并将手里那份粥放在了高凳上。 林赋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吃的打算。 陈蜻却在这时开了口。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想起了所有的记忆?” 林赋仍旧没有反应。 陈蜻叹了口气,“我亲眼见证了星挽出事后伤心欲绝、患上幻想症后时好时坏的所有过程。以及她在清醒时接受不了事实,从四楼天台一跃而下的场景。” 尽管林赋只有一边的助听器能用,但他也听见了陈蜻的话。 他终于缓缓抬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太阳穴的青筋凸起。 “这些你都不曾见到过。”陈蜻语气冰冷,“星挽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却因为你,如今又陷入了这种境地。我无法替小姐做任何决定,她还为你着想!但若我是小姐,在你试图了解星挽记忆的时候就该把真相告诉你!” 林赋高大的身躯猛地颤了颤,再次泪流满面。 陈蜻没再对他说什么,背过身,不再看他。 病房里,苏烬尽量动作轻地走到许洄之身边。 他俯下身,担心地低声叫她,“洄之。” 听见他的声音,许洄之侧头看向他。 她眼眶通红,神情无比难过。 苏烬皱眉,心情也因她的情绪而感染,他将粥放在床头柜上,转而握住她的手。 冰凉的触感传来,苏烬倾身靠近,另一只手抚向她的后背,抱住她,缓缓拍着。 陈蜻给他打了电话,一路上,也大概和他说了林星挽和林赋的悲剧。 他知道此时此刻,言语的安慰对许洄之来说,根本毫无作用。 他唯有抱紧她,将体温传达给她,让她不至于觉得那么冷。 第84章 遗传几率 苏烬的手往上,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吃点儿东西好吗?” 许洄之点头。 苏烬松开她,从病床的另一边搬来凳子,坐在她旁边。 许洄之已经主动端起粥,打开盖子,拆开了勺子的包装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她现在的模样很乖,可她越是这样,苏烬越是心慌。 直到她慢慢吃着,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大半碗,却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苏烬轻声道:“听陈蜻说你早上没吃早餐,胃里空了,一时吃太多不好,现在别吃了。来,碗给我,我去扔掉。” 许洄之仿佛没听见,仍旧一口一口往嘴里喂。 “洄之?”苏烬蹙眉。 还是没反应。 苏烬伸手过去,准备强行从她手里拿过碗和勺子。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碗沿,就见许洄之忽然就把勺子放在碗里,右手捂着嘴,左手上的碗被迅速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极快地起身,冲向洗手间。 苏烬也立马追了上去。 洗手间里传出她呕吐的声音以及水龙头里哗啦哗啦的水声。 心疼的滋味蔓延,修炼变得更加浓烈,他上前去,轻轻上下拂着她的后背。 吐完了,许洄之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接了些水洗了把脸,然后推开苏烬的手,“你出去吧。” 洗手间里的味道不好闻,她前所未有的狼狈。 苏烬当真走了出去。 许洄之抿唇不语。 转身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肤色白得吓人。 她垂眸,打开水龙头又洗了洗手。 身后又传来靠近的脚步声,许洄之关掉了水龙头,回头看过去。 脸上是至今柔软的触感,他去而复返,原来是为了去抽纸巾。 苏烬给她脸上擦干水,又牵起她的手,换了张纸继续擦干她手上的水渍。 然而一只手刚擦好,许洄之就猛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扑进了苏烬的怀里。 苏烬没动,任由她抱着。 …… 直到第二天,林星挽依旧没有醒来。 而林赋,除了离开过一个小时换过一套衣物外,其他时间都等在病房外。他仍旧一次也没有进过病房。 陈蜻和许洄之轮流守在医院,苏烬大部分时间也都陪在许洄之身边。 早上八点,苏烬在家里熬好鸡汤,煮了十个馄饨用保温盒装好,带到医院。 他不敢再多带,每次给许洄之带吃的,都估摸着差不多她的饭量还要少一点的量带给她。 九点,刚用完早餐的许洄之听见了有人敲病房房门的声音。 苏烬起身去开了门。 来的是一男一女,陌生人,女人还戴了帽子和口罩遮掩了相貌。 许洄之回头看去,发现男人是云江。她起身也走到门口,语气并不好,“什么事?” 云江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眸中带柔色,“我们这次来,是想解决你目前的难题。” 许洄之压下眉头,“你什么意思?” 云江答非所问,“能否让我们进病房?” 许洄之沉默一会儿,和苏烬一起让开了身。 房门一关,云江和女人先是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林星挽。又互相对望一眼,双方无声地点了点头后,女人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她的长发滑落下来,墨发中那几缕花白的颜色引人注意,一张脸也暴露在人前。 那张脸,竟和许洄之有三分相似,只是年纪看上去大了许洄之十岁不止。 她看向许洄之,“你好,初次见面,堂姐。” 第85章 前男友 “你们想做什么?”许洄之语气冷漠。 张葶苈沉默一会儿,回答:“我是一名催眠师。虽然不知道事情经过怎么样,但病床上这位小姐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对过去的记忆受刺激太深造成精神上的萎靡。我可以对林小姐进行催眠,压制她的记忆。” 苏烬闻言,只觉得玄幻不可信,对一个昏迷的人进行催眠,怎么听都觉得不可能。 许洄之同样质疑,她望向张葶苈,“我凭什么相信你?” “试一试就知道了。你也可以在病房里监督我。” 同时,云江也接话道:“我在病房外等,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而且我们真要有什么坏心,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到医院来,这里可到处都是监控。” 许洄之盯着张葶苈,那张与她相似的脸,她终于颔首同意,“好,那就一试。但若是星挽有任何意外,之前我是没有追究,但并不代表这次我还会心软。” 张葶苈笑笑,“那好,现在,许小姐一人留下即可。” 云江与张葶苈对视一眼,随即转身走向门口。 许洄之捏了捏苏烬的手,“你在外面等我。“ “嗯。”苏烬应一声,深深看她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等病房房门再次合上,张葶苈坐在床边,握起林星挽的手,闭上了眼睛。 许洄之静静看着她,在她闭眼的瞬间却察觉到某些熟悉的东西。 不过须臾,许洄之便想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张葶苈闭眼前瞳孔微缩,没有焦距。 这是对人进行控制时的特征。 许洄之紧紧盯着张葶苈,她也是个能力遗留者。 整个精神控制的时间,并没有超过十分钟。 当张葶苈松开林星挽的手后,许洄之蓦然抬眸。 张葶苈回头看她,“切记,她以后不能再被精神操控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想,你曾经对她进行过精神控制,而且不止一次。” 许洄之没想到对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以沉默回应。 而且,她的确对星挽进行过精神控制。 在事故发生以后。连续三天,三次的控制。 也的确有效果,星挽不记得爷爷,不记得林赋,只是偶尔精神不稳定,情绪暴躁。 但她不知道爷爷的去世星挽她发生的不堪深深烙进了星挽的心里,这种忘却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后来每到入睡,星挽都会在梦中梦到那些画面,不断地折磨她,在深夜痛苦地嘶吼。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且挥散不去。星挽记忆的枷锁逐渐被冲破。 知道后来她的精神承受不住,得了妄想症。 她开始妄想那些事情是发生在一个她杜撰的人身上,妄想她的爷爷还活着。 但偏偏她的妄想症时好时坏,她会某一瞬间突然清醒。 她也是在清醒的时候,纵身从四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之后,她头部重伤,造成记忆缺失,只是生理本能的某些抗拒行为不曾随着记忆的消失而不复存在。 从思绪里抽回,许洄之又听见张葶苈说道:“我已经成功洗去她所有过往的记忆,如果没有精神能力的遗留者再对她进行控制,她将永不会记起。” 许洄之却问:“你可以洗去人的记忆?” 当初,她想尽了办法想抹去星挽的记忆,也不过维持了一段时间便反复了,甚至还让星挽精神错乱,患上了幻想症。 可张葶苈,不过五分钟的时间而已。 第86章 发布会1 林星挽是在住院的第四天出院的。 因为失忆,她会总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什么,空空的,茫然不知所措。 洄之说她是因为在回家路上不小心跌倒磕到后脑造成脑震荡而失忆。 她上网搜索了一些关于脑震荡失忆的有关信息,发现有后期恢复记忆的案例,甚至可以借助一些特殊的治疗方法来达成记忆复苏的目的。 她有些开心,她想要恢复记忆。 奇怪的是,她和洄之提到这个话题,洄之却愣了愣,表情变得担忧起来。 但洄之很快恢复了情绪,告诉她会尽力帮她恢复过去的记忆。 听到这个回答,她更加疑惑。洄之忧虑的表情,也让她不安。 出院当天,她在家中见到了自己的经纪人木媛。 洄之给她看过木媛的照片,她也在医院和木媛通过电话,相见也并没有不自然。 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林星挽踏进公寓后,突然感觉踏实了许多。 听洄之说,这是她住了四年的地方。 她四处打量着这栋房子,身旁木媛在断断续续和她说话。 “星挽,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通告我都帮你推掉了。” 林星挽点点头,拿起卧室梳妆台上搁置的一个木质小摆框,是她和洄之的合影,在一片沙滩上,两人穿着同款的吊带白裙,手挽手朝着镜头微笑。 她当然对这一幕没有记忆,但似乎是出于生理本能,她觉得很亲切。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本来定于二十天后的演唱会,因为这次意外,很可能会取消。公司的意思是开发布会取消这次演唱会,但我想了想,还是要问问你的意见。” “演唱会要取消?”林星挽回头看她。 “嗯。”木媛抬手推了推镜框,“公司计划是这样。实际上,演唱会的门票早已经售卖一空,你的歌迷都十分期待这次演唱会,你没有失忆之前,也都很用心在准备。” 林星挽沉默,她走到床边,伸手抚摸曾经躺过的被褥。 她在医院的时候也用音乐软件听过自己唱的歌,该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忐忑又带着些不可置信。 她也去看过歌曲评论。的确很多粉丝都表示购买了演唱会的门票,期盼着演唱会的举办。 她无奈叹口气,有些懊恼,“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开演唱会,所有的歌词、旋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就连有时候说话,也会突然卡壳,会蓦地记不起某个形容词或者某个东西的名称。 “你放心,公司会为你解决一切难题,你安心养着就好。”木媛看着她,眼神却流露出几分复杂。 其实许大小姐早已经和她说过,星挽不适合再继续歌唱事业,听许小姐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星挽退出歌坛了。 心中难免怅然,这次演唱会多少人翘首以盼,但这期望却是要落空了。 她一手带着林星挽从默默无闻到今天的红火,一路走来,她很清楚星挽对于音乐的热爱程度,正因为这样,才让此情此景更加令她难受。 而她作为经纪人,星挽一旦退出歌坛,她也将和星挽解除这层关系,或许将来连见面都变得困难。 而且许小姐已经把袁淇解雇。 以许小姐的手段,今后,袁淇怕是无法在这座城市发展了。 第87章 发布会2 公司请来了各大媒体的代表记者来到发布会现场。 发布会将于上午11点准时举行,记者们在10点40就已全部到场,各自检查着装备。 后台,林星挽已经化好了淡妆,没戴出自己屋子里琳琅满目的假发,自然生长的黑发铺落肩后,一身橘粉色的碎花衬衫长裙,衬得皮肤更白。 等时间差不多,木媛才最后又叮嘱,“别太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之前教过你的话,面对镜头说完就好了。” 林星挽点了点头。 时间一到,台下记者的目光皆放在了前方中心的发言台。 林星挽从后台走上发言台的台阶,刚踏上去,就听见“咔嚓咔嚓”的相机声,以及侧面袭来的闪光灯。 刺眼的光让她无所适从,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这一幕让在坐的记者都有些懵了。 想想以往接受采访时的林星挽,自信张扬,面对各种聚光灯也是游刃有余,可如今略显抗拒的行为让人看不透。 各大媒体记者也都在心里进行着一番比较和猜测,更加确定了今天可能会有大料要爆。 好在木媛马上跟了上去,走在林星挽身侧,替她挡住了大部分闪光灯和视线。 等到林星挽坐定,她身旁鑫盛的公关经理陈葭看向台下记者,露出职业微笑,“辛苦各位媒体记者应邀前来,想必在坐的每一位也是相当疑惑,那接下来,星挽会亲自具体发言有关今天发布会的内容。” 陈葭说完,十分贴心地还将林星挽面前的话筒调整了一下,并予以眼神示意。 林星挽心领神会,稳着不安的情绪,缓缓开了口,“各位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林星挽。辛苦召集各位,是为了正式的宣布一件事。因为本人的身体原因,公司商讨一致后决定,原本定于十月二十日的个人演唱临时取消。” 她的嗓音低哑又轻柔,全然不似陈葭的官方口音那般刻板。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什么身体原因?能具体告知吗?” “据悉演唱会所在体育馆内已经整装完毕,门票也早已售卖一空,林小姐说是因为身体原因,那么此次取消演唱会,由谁来承担巨额损失?” “林小姐近几日来像是凭空消失,网上没有您的任何消息,您本人的微博和工作动向也没有任何动静,是在这几日里出了什么事?” “……” 二十几位记者举着话筒迫不及待地开始提问,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林星挽一时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陈葭及时解围,“各位媒体朋友们稍安勿躁,我知道这个消息太过突然,难免让你们震惊过度。但还请各位照顾一下星挽的身体,她前两日才刚出院。” 记者们这才停止了发问,只静待陈葭接下来的话。 木媛站在林星挽身后,轻轻拍了拍林星挽的肩膀作以安抚。 “事实上,星挽前些日子不幸摔伤了头部,造成失忆。” 陈葭的话再次震惊全场。 “所以,星挽目前的状态绝对不适合开演唱会,还请诸位理解。本人也代表公司携星挽和星挽的团队向大家致以诚挚的道歉。”陈葭顿了顿,继续道:“公司也将于发布会结束后在微博发出演唱会取消的通知。最重要的一点,所有已经购买了门票的粉丝朋友们皆可到售票处或者官网进行全额退票。” 第88章 桥 林星挽在闪光灯中被木媛和现场工作人员拥护着回到后台。 陈葭宣布发布会结束之后便带着人去处理微博官宣的事宜了。 木媛给林星挽倒了一杯温水,她手机响了,便让林星挽先在休息室坐一会儿,她出去接个电话。 休息室只剩林星挽一个人。 一杯水慢慢吞吞喝完,却仍不见木媛回来的身影。 林星挽放下杯子站起来,朝着门口走过去。 开了门,一路沿着走廊往右边的尽头走,她去了洗手间。 当她冲好厕所准备开门出去时,却猛地听见门外有女声传来,而她敏感地捕捉到“林星挽”这三个字。 她放在门栓上的手停住,出于怕尴尬和某些好奇心作祟,她没有开门出去。 “你说,咱们怎么就没有林星挽那么好的命?一出道就有人捧着,一路顺风顺水。演唱会说取消就取消,公司还为她承担所有损失,真是不公平。哪像我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得不到公司这样的力捧,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还有被公司雪藏的风险。”略显慵懒的女声不服气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紧接着林星挽听到了细微的拉包链的声响,这时又听另一个女生接着道:“你小声些,公司里上下都知道不能随意提到她的名字。” “这儿不是洗手间吗?哪有其他人听得到?” “指不定厕所里都有人呢?你看那扇门不就关着吗?” “怕什么?都是公司的艺人,我的想法你以为她们就没有?我上次在这里还听见魏泠她们扎堆在这儿聊呢。指不定这门里的人出来还能和咱们心连心吐槽几句。” “你还是少说点儿话吧,你这多话的性子能不能改改?不然总有一天会吃亏。” “我看你才是太小心了。” 林星挽听见镜子打开的声音,没一会儿,又传来那道声线慵懒的女声,语气变得神秘,“对了,我记得你家离漓石桥那边不远吧,回家路上小心些,那边不太平,听说昨天那个路段失踪了个年轻女人。也是怪那里最近在修破损路面,工人还不小心把监控弄坏了,也不知道监控修好没有。” “我知道,我住的地方都传遍了,桥下还有大片血渍。不过好在监控今天早上就已经开始维修了。” “总之小心点,晚上别一个人回家。” “嗯。” 两人说完,林星挽又听见镜子闭合的响声,随后便是左右两个空位被打开门的声音。 趁着这个空档,林星挽立马开门出去。 正想着快些回休息室,洗完了手林星挽急匆匆地便走出了厕所。 刚踏出门没几步,就见对面的男厕里走出了两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冷肃。 林星挽愣了下,见对方也抬了抬眸子,似乎也在诧异目前的巧合。 她有些局促,牵起唇角冲他笑了笑。 林赋握着手机怔了一会儿,见她笑起来,点了点头回应她。 原以为打打招呼也就过了,林星挽预备迈开的步子又被他的问话止住,“怎么一个人?” “我经纪人有事接电话去了。”林星挽老实回答。 林赋微微皱起眉头,“保镖呢?” 林星挽顿了顿,回答:“我让他们在公司门口等着。” 随行的有八个保镖,都是洄之安排的。但她觉得这个阵仗太大了,进公司了到处都有安保系统,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问题,就让他们在公司外等了。 林赋张张唇,欲言又止,最后低沉“嗯”了一声,抬脚便往前走。 方向一致,林星挽也跟着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她想起来公司的途中就要经过一座长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洗手间里那两个人讨论的那座桥。 于是加快了步子,经过林赋身后的助理,她走到林赋身边,轻声叫:“林赋。” 林赋的身形僵硬了一瞬,侧头看她。 “你知道漓石桥吗?” 话音落下,林赋原本还温和的脸色蓦地下沉。 林星挽被他的神色吓到,心脏突突地跳,明明不过是简单的问话而已,怎么这么大反应? 林赋表情阴鸷,细看之下,瞳孔里顷刻间还贯穿了血丝,他显然情绪失控,“听谁说的?” 第89章 助听器 “没有谁和我说。”林星挽有些害怕他现在的神情,“我……我……刚才……在洗手间……” 一时紧张,她无法立马迅速的描述这件事情,说话竟开始结巴起来。 林赋这时才猛然回归了些许理智,见她并没有记忆恢复得迹象安心了许多。然而面对她慌不知措的面孔和磕磕绊绊的话,他知道,他吓到她了。 林星挽还在努力组织语言,仍未能表达清楚,林赋闭了闭眼,酝酿着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常一点。 他正欲开口安慰,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林星挽自然也听见了,她停了话,回头一看,有两个女人从女厕那边出来。 应该就是在洗手间交谈的那两个女人了。 偷听不是什么好行为,出于心虚,林星挽往林赋那边走了几步,给走廊的右边让出了路。 那两个女人见到林赋和林星挽也相当诧异,路过的时候礼貌地叫了声“林总”,然后匆匆离开。 林赋看向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人,她的目光还追着刚才两个女人的背影。 他蹙眉,回想她刚才断断续续的话,她提到了洗手间,结合她现在的模样,大概猜到了些。 “我送你回休息室。”林赋将手机揣进口袋。 “哦。”林星挽应完,便沉默地往前走。 走到休息室门口,林赋拦住了助理,示意对方在门口等,助理颔首,遂止步。 木媛已经在休息室里了,见到林赋也是一惊,“林,林总。”。 “嗯。”林赋径自坐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她看向坐在单人小沙发的林星挽。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懊恼刚才的表述不清晰,此时表情纠结,心情不太美丽的模样。 “你去买一杯热牛奶吧。”林赋给了木媛一个眼神。 这很明显是要支开她,木媛犹豫了,又看了看乖的跟家猫一样的林星挽,她内心叹气,不管怎样,反正林老板是不会伤害星挽的,这点她很清楚,于是点点头就走出了休息室,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林赋朝着林星挽那边移过去了些,却又不敢靠得太近,隔着约莫一米的距离,他轻声问:“刚才为什么要问漓石桥?” 漓石桥这三个字,林赋说出口都是颤抖的。 “在洗手间听见的。”林星挽低着头,“她们说那边出了事故,早上过来的时候我记得路过了一座桥,想问问你,是不是漓石桥。” 眼下她说起话来终于不磕巴了。 “是这样。”林赋松了口气。 他最怕是有人提到什么不好的事被她知晓。 不过,他也的确是慌了神。洄之当年必定是处理得很干净,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 “你来时经过的地方并不是漓石桥。”一边说着,他一边拿出手机查看近日的新闻。 她现在住的地方,和漓石桥的方向截然相反。 搜索关键词,一列列的热点话题里,“失踪的女性”几个字刺痛着林赋的心脏。 他几乎是立马关了手机。 抬起头来,才发现林星挽正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是不是害怕?你不用担心,你家的方向和漓石桥是相反的。再说,有保镖一路护着,不会有什么事,你很安全。” 林星挽点着头,视线却仍旧落在他的身上。 直勾勾地,带着探究的眼神。 林赋顺着她的视线,才知道她在看他的耳朵。 他戴着微型助听器。 第90章 听力受损 “不像是……耳机。” “嗯,不是耳机。”林赋看向她探究的眼神,“是助听器。早些年出了点儿意外,导致听力受损。” 林星挽怔愣片刻,意识到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她眨眨眼睛,有点儿尴尬地“哦”了一声。 上次在医院,他并没有带助听器。细致一想,他说话或是在倾听时总是很认真地看着她,林星挽才意识到,他会唇语。 两人之间一时没了话题,林星挽稍显紧张地双手交握,摩挲指尖。 大约过去了十多分钟,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这种僵持的氛围才终于被打破。 林赋率先站起来去开了门,木媛握着一杯热牛奶等在门外。 林赋转身看向林星挽,“公司里没有其他的事了,你可以先回家,好好休息。” 林星挽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 等到林赋和他的助理离开,木媛把热牛奶递给林星挽,收拾了一下,提上林星挽的小包,准备离开。 林星挽双手握着杯侧,嘴里含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温热的牛奶。 二十分钟后,木媛已经带着林星挽坐上了公司楼下等着的保姆车。 林星挽坐在后座的最右侧,歪头看向车窗外发呆。 突然想到什么,她开口问:“木媛,公司的公告发出去了吗?” 木媛坐在中间一排,听到问话,她回头说:“已经发出去了。” “你把包给我。”林星挽冲她伸出手。 木媛把包包给她,“你要看微博吗?” 林星挽一边接过包包,一边“嗯”了一声。 在林星挽打开包拿手机的时候,木媛提醒道:“公告发布出去肯定会引起一阵热潮,你现在还处于养病期间,少看评论吧,免得心里难受。” “嗯,我知道。”林星挽说着已经打开了微博。 找到了关注的盛鑫娱乐的官方微博号,最新的一条果然是宣布演唱会取消的公告。 内容很官方,跟陈葭开发布会时所说的相差无几。 不过半个多小时,微博底下的评论已经上万数了。 大多是在表达震惊和失落之情,以及对她身体的关心。 的确,看着这些评论,林星挽有些不是滋味。 连刷了上百条的评论,她注意到有一条评论提到了原本要在演唱会上演唱的新歌。 我愿连枝依:真的难以相信这个消息,期待了好久,开心了好久。明明几天之前星挽还在微博分享了练习演唱会上要演唱的新歌的小花絮。尤其更加难过星挽竟然失忆了,这对星挽和粉丝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这个世界对星挽来说是一个全新陌生的世界,星挽还有机会记起来我们吗?星挽曾说她会翻看微博和个人单曲下的评论,她还能不能记起我们热烈表达着喜爱与关切的话呢?想说的太多了,我也更加不知道星挽还会不会翻看评论?又会有怎样的感触?我希望她能看见,看见我的不舍以及对她衷心的祝福。虽然很遗憾,但我更多的,是希望星挽能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万事顺利。 看完这条评论,林星挽眼眶发热,几乎没忍住,腾出左手蒙住了脸。 木媛发现她的动静,回头紧张问:“怎么了?” 林星挽摇摇头,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问木媛:“木姐,原本我想要在演唱会演唱的那首新歌叫什么?” “嗯……叫《春潮》。” 林星挽收起手机,“木姐,我想学这首歌。” 第91章 车祸 接下来的几天,林星挽都在跟着木媛找来的音乐老师学习。 因为揣着一股子劲儿,她学得格外认真。 许洄之见她这样热切的模样,紧绷的心松了不少。有目标和爱好,对于过去的事情才不会过于执着。 让她烦心的是,这段时间程疆那边除了在商业上和她明里暗里的竞争抢夺之外,倒也没采取其他行动。 她甚至联合了一些他的仇家共同打压排挤他,对他公司的业务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但他没有丝毫动静,倒是挺沉得住气。 晚上十点,许洄之还在处理这几天堆积的工作。这几日她都住在林星挽这里,和她作伴。 客房里灯光昏暗,许洄之坐在书桌前翻看文件。手头的文件刚看到一半,右手边不远处的手机震动起来。 考虑到星挽每日作息规律,她便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 看来电显示,是“舅舅”。 十点了还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许洄之迅速接了电话,“舅舅。” 焦急又悲痛的声音蓦然传来:“洄之啊,你……你外婆……走了,你……” 朱洺瀚的话蓦地顿住,许洄之也是半晌没有回过神。 五分钟之后,许洄之坐上了陈蜻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车。 一路上许洄之心神不宁,但她却没有多么强烈的悲伤情绪。 或许是因为感情不深吧。她见外婆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外婆见到她,情绪都会崩溃,她从儿时的期望见到不敢见。 思绪猛然停住,她疲惫地闭了闭眼。 路程约摸行驶到一半的时候,陈蜻从后视镜里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她一边开车,一边分神道:“小姐,后面跟了一辆出租车。我发现的时候刻意换了条路走,那辆车仍旧跟着,您小心些,我要提速了。” 许洄之坐在后座,拉过身旁的安全带系上,顺手扯过后备箱上厚软的抱枕挡在身前。她回头望去,果然看见一辆出租车紧跟其后。 紧接着陈蜻就提升了速度,一路飞驰,那辆出租车也随即加速,死死跟着。 在即将转进医院的路口却遇红灯,陈蜻不得不减缓速度。 缓缓减速的同时,她也向后视镜看过去,却见身后出租车的速度丝毫未减。 她心头一惊,然而前方的车辆因看见红灯也减慢了速度,她此时也不能继续往前开。 眼看着出租车如同猛兽要撞上来,陈蜻一咬牙,最后叮嘱许洄之:“小姐,抓稳平衡拉手!” 许洄之伸手抓住拉手,车身猛然晃动之下,她蓦地闭上眼。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响声惊起,陈蜻猛打方向盘,车身直接朝着右侧的人行道冲了过去。 好在此时路上没有行人。 但陈蜻想要避开后车的计划并未成功,宽大的街道上,因为她突然调转方向引得周围等待红灯的车辆内人群尖叫。 杂乱的尖叫声中,一声巨响又随之而起。 因为车尾被撞,整个车身仿佛被抛了出去,安全气囊霎时弹了出来,许洄之感觉到一瞬间的天昏地暗,耳朵里传来震荡的轰鸣声。 没有多久,车头又受到一次撞击被迫车停,在金属碰撞墙壁产生剧烈震感之后,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事故发生之快,让周遭的人群始料未及,纷纷尖叫着打开了车门下车查看。 为首的几个人尽快报了警并拨打了120急救。 医院就在附近,医护人员收到急救信息后迅速赶到了现场。 有人打开了车门,许洄之扶着头,在热心人的帮助下下了车。她的情况还好,可在驾驶座的陈蜻状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驾驶座的人昏迷了,抬担架来!”急救医生高亢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凸显而出。 其他的医护人员慌忙抬来了担架。 “来,这位小姐,您走得了吗?我扶着您上救护车。” 右手手臂突然被人搀扶着,许洄昏沉之间之点了点头。 往救护车方向前进的时候,许洄之清醒了些,忽然停住,回头看。 护士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是肇事者的车辆。 此时众人正合力将肇事者从驾驶座抬出来,放到担架上去,目前看起来肇事者也正处于昏迷之中。 护士收回视线,劝道:“小姐,虽然您目前看起来没有大碍,但还是要尽快到医院做个检查才能放心。其他的事情等您检查完过后再慢慢处理吧。” “嗯。”许洄之沉沉应了声,尽量快地和护士一起走向救护车。 到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抽血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陈蜻和肇事者还在急诊室,不明情况。 许洄之拿出手机,未接电话有六个。 其中舅舅朱洺瀚的电话就有四个未接,还有两个是苏烬的。 她看了看急诊室紧闭的大门,收了手机,抬脚走出了急诊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精神科418单人病房。 病房内死气沉沉,舅舅朱洺瀚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舅妈秦桧静静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朱潮跃。 外公负手站在窗前,背部驮着,消瘦的影子戚戚然。 而病床上,一眼望去是凸起的白布。 听到动静,朱洺瀚抬起头。 正想询问许洄之怎么来得晚了,猛见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又急转了话:“你来了。” “嗯。”许洄之走进病房,在病床前停下。 秦桧抬眼看看她,视线相交一瞬,两人不语,但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只仍旧站在窗前的老人,佝偻的背影始终未曾转过来。 许洄之伸出手,却在距离白布堪堪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动作戛然而止。 她的手竟然在颤抖。 深吸一口气,她掀开了白布。 这口气,在看见外婆枯槁的面容时,才断断续续地呼出。 这该是她见过的最安静时候的外婆了。 在来时的路上,她对外婆的突然逝去都没有感觉到多强烈的悲伤。 可当她踏入病房,看见病床上凸起的白布,她仿佛才真正感受到了死亡。 永久的离别。 皱着眉,许洄之缓缓将白布盖回去。 “你外婆是突发心梗去的。”朱洺瀚嗓音沙哑,顿了顿,又接着说:“当年你母亲出事后,你外婆就买了相邻的三个墓地,说是……说是死后,要和你母亲葬在一块儿去。” 许洄之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相处过的记忆,但她看过母亲的照片,看起来是个温婉的女人。 可那样温婉知性的女人,也是以撕心裂肺用玻璃碎片割腕自杀收场。 第92章 ICU 二十多分钟后,许洄之接了通电话,她需要到医院大厅接受交警的例行询问。 等询问结束,许洄之又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去勘察现场。 再回到手术室外,恰好陈蜻被推出了手术室。 许洄之赶紧上前:“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现在要送去icu。患者身体没有严重外伤,不过患者头部遭到撞击,伤口在左侧太阳穴的位置,比较凶险,目前已经对伤口进行了处理,并且做了头颅ct和脑电图检查,来确定是否有颅内病变。” “好的,我明白了。”许洄之看向手术室,又问:“一起送进手术室的那位先生呢。” “那位患者的头部受伤的情况相对要严重些,就目前来看还不好过早下结论。” 许洄之:“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又转身走进了手术室。 许洄之跟随护士一起前往icu。 到门口时,护士提醒:“家属不能进去,您在外面等吧。” 许洄之点头:“好。” 等陈蜻被推进了icu,大门关闭后,许洄之走到墙边的椅子坐下。 没多久,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看来电显示,是今日随行保护她的保镖。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许洄之接了电话:“喂?” 保镖长话短说:“小姐,车祸发生后,肇事车辆内跑出来一个可疑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我一路跟着他到了城南街道的延安街。目前那个男人进了一家民宅,这里应该是他家。需不需要报警处理?他很有可能和肇事司机是一伙人。” 许洄之沉吟了会儿,说:“不报警,你先盯着他。” 保镖:“是。” 挂了电话,她蹙眉思索,肇事车辆是一辆出租车,司机是受程疆指使又或是现在躺在急诊手术室里的男人已经被人替代了? 她编辑短信给公司的律师代表,把出租车的车牌号发过去,让他调查司机的相关信息。 退出短信页面后,许洄之点开了微信,有苏烬发来的消息。 苏烬:看到消息后联系我。 信息显示为晚上十点二十分,比他那两通未接电话的时间晚了几分钟。 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许洄之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没想到电话很快就被接听,许洄之还愣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响起:“洄之?” “嗯。” “之前怎么没接电话?” “出了些事。”许洄之顿了顿,疲惫道:“我……外婆突发心梗去世了。” 苏烬也沉默了半晌,“节哀。” 许洄之叹了口气,“我知道。还有……在来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我怀疑,是程疆动手了。” “受伤了吗?” 许洄之感觉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呼吸重了些。 “我没事,只是陈蜻目前还在昏迷中,进了icu。肇事者情况不明还在抢救中。” “在哪个医院?” “靳城第一人民医院。”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许洄之回绝:“别,已经这么晚了。我这里没事,明天你再过来吧。” 苏烬:“我最多半个小时到。” 许洄之也没法再拒绝了,“那你路上小心。” 苏烬:“嗯。” 挂了电话,许洄之起身去了洗手间。 理了理头发,开着水龙头接水简单地洗了个脸。 镜子里的脸没什么血色,苍白得不像话,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 她现在仪容不整的样子还真不太想见到苏烬。 但苏烬如他所说,半个小时就到了。 “给你买了鸡汤。”苏烬将手提袋递给许洄之。 许洄之接过,“谢谢。” 二人坐在icu门口。 苏烬:“趁热。” “好。”许洄之打开包装袋,取出保温盒。 打开盖子,鲜浓的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在苏烬的注视下她还是喝了小半的汤,吃了点儿蔬菜。 放下筷子,许洄之抽了张纸擦嘴。 苏烬淡声问:“吃不下了?” “嗯。” 苏烬没再说话,动手帮她收拾。 收拾好保温盒,苏烬说:“我去一趟停车场。” 待他起身时,许洄之抬头看他:“去做什么?” “去车里拿点儿东西,很快回来。” “嗯。” 苏烬刚离开,电梯的位置就传出了动静。 电梯门打开,两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往icu过去。 经过许洄之的时候,许洄之起身,拦下护士,“你好,请问病床上的人是不久前出车祸的驾驶员吗?” “是。”离许洄之近的护士问道:“您是患者家属吗?” 许洄之摇头,看向肇事者的脸,“不是,我是今天车祸的受害者。” 两个护士互相看了一眼,近些的护士说:“病人需要进入icu治疗,我们先送他进去。” 许洄之急问道:“他情况如何?” 护士:“不太好。” 话落,两个护士推着病床快步走进了icu。 等苏烬再回来时,许洄之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了,半睁着眼看他,他手上拿了一条浅绿色的空调毯。 在她身边坐下,苏烬将空调毯盖在她身上。 整个icu外的走廊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别人,静谧的廊道上空空荡荡,苏烬的声音放的很低,却仍旧清晰。 “困了就睡一会儿。” 许洄之伸手挽过他的手臂,“谢谢。” 头靠在他的左肩,他身上清淡的味道传入鼻腔,温暖也随之而来,许洄之心安地闭上眼。 苏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直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 他从右侧大衣的口袋里取出手机,单手滑动着屏幕。 正专注时,他听见一声低语。 “苏烬……” “怎么了?”苏烬下意识回话,以为许洄之醒了。 然而身边的人却没再出声,也没有动作。 苏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关了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侧头看向睡梦中的许洄之。 她没有醒的迹象,是在说梦话。 他感觉抱在手臂上的手收紧了些,她的梦语也还没有结束。 “陈蜻……” 苏烬抬起右手,将她垂落在脸边的头发压往耳后。 她嘴里仍旧断断续续念着些什么。 他垂眸,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但没停留多久,便收回了手。 许洄之没再继续说梦话,似乎陷入了深眠,空调毯之下,挽着他手臂的手逐渐放松。 当她的手垂落下去,苏烬动了动,左手摊开,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掌。 第93章 肇事者 “叮。” 电梯抵达楼层发出提示音。 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女人孩子混杂哭泣的声音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传了过来。 走过来的除了领头的护士外,还有一个老妇人、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中年女人和孩子身上还穿着睡衣。 “怎么会这样?”苍老的妇人嘶哑着嗓音:“护……护士啊,我儿子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从接到医院的电话开始,老妇人被吓得一颗心提着,说话都不利索,到现在才完整地问出一句话来。 护士摇摇头,“具体如何要问主治医生了。但患者目前情况不算好,不过你们放心,医院会尽全力医治的。” “不算好”这三个字更是惊得老妇人当场身体发软。 护士赶忙扶住老妇人,“阿姨?” “妈?妈?”中年女人慌张地叫起来。 一旁的孩童面对这种场面,哭得更大声了。 苏烬侧头看着许洄之,许洄之果然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抬起头,她睡眼迷蒙地问:“怎么了?” “估计是病人家属。” 许洄之逐渐回神,朝右侧的方向看过去,大概也猜到了情况。 都进icu了,家人担忧情绪失控也是正常的。 揉了揉眼睛,许洄之突然想到什么,蓦然抬眼看向苏烬。 像是心有灵犀般,苏烬猜到了她的想法,反问她:“之前肇事者的家属来医院了吗?” 许洄之摇头,“没有。” 她的视线放在不远处的四人身上。 “阿姨您先过去坐会儿吧。”护士扶着老妇人到许洄之和苏烬对面的那排椅子坐下。 “我的儿啊……”老妇人止不住恸哭。 一旁的中年女人坐在老妇人右侧,怀里抱着孩子,也是哽咽不停。 护士也无奈,“我理解你们作为家属此时的心情, 但请你们放心, 我们医院会尽全力救治病人的。还有孩子在呢,为了孩子你们也要振作些。” 或许是护士的安慰起了效果,老妇人的哭声小了些。 中年女人抹了抹泪,抱歉道:“道理我们都知道, 但就是控制不住。对不起了护士, 耽误了这么久,你去忙吧。” 护士叹了口气, “那行, 我就走了。” “嗯。”中年女人点点头。 护士走后,一家三口抱作了一团, 压抑低沉的啜泣声不断响起。 许洄之和苏烬对望一眼, 没有说话。 身上的空调毯滑落了一些,许洄之动了动,想把空调毯扯上来, 却在瞬间察觉不对。 她抬眸看向苏烬,右手紧了又松。 苏烬顺势和她十指相扣,并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把空调毯往她身上拉了拉。 许洄之收了视线,歪头朝他的肩膀轻轻靠了过去。 对面的哭泣声不知道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孩子也在母亲的安慰下睡了过去,周遭静了不少。 正当许洄之快要睡过去, 又听见对面传过来低低压抑的交谈声。 老妇人瘫坐在椅子上, 满脸的绝望,“听医院说,是周崭撞了别人的车啊。车里还有人被撞得昏迷不醒。就算周崭醒过来了,他……他是不是还是得坐牢啊……” “妈……”中年女人欲言又止, 一瞬不瞬盯着怀里的孩子。 许洄之睁开眼睛,扯了扯苏烬的手。 苏烬也在闭目养神, 察觉她的动作,转过头来。 许洄之:“把空调毯给他们吧, 这样睡孩子会着凉。” 苏烬没有犹豫,松开她的手, “好。” 许洄之没有过去, 就看着苏烬把空调毯送给对方。 中年女人开始推拒,大概是提到孩子, 她道着谢收下了。 再回来,苏烬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 两个人挨坐在一起,一同裹在大衣里。 这一晚上, 陈蜻以及肇事者周崭都没能从icu里出来。 医生说两个病人都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但还需要在icu观察两天。 公司的律师代表也发来了她想要的消息。 涉事司机的确是出租车公司的司机,名叫周崭,和昨晚从家属口中听见的名字相符。周崭今年35岁,载客记录算得上良好。 和程疆以及他身边的袁浩也没有过交集。 司机会受程疆指使杀人吗? 许洄之精神疲惫,苏烬带着她吃了早餐,让她到医院附近的酒店休息。 为了方便照顾,苏烬只开了一间房。 洗漱了一番, 许洄之坐在房间的沙发上, 拿了手机给昨日的保镖打去电话。 但铃声响了许久未有人接。 直到手机里传出机械地女声,提醒她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她当即意识到不对, 连忙联系保镖队长,电话很快被接通,她语言简练:“王宇, 追踪白虎的手机定位,马上派人去找他,我怀疑他出事了。” “是,老板,有消息我会立即回复。” 挂断电话,许洄之紧皱眉头。 白虎的身手矫健,反应灵敏,若是普通人一挑十都没问题,她有了大胆的猜测。 那个逃走的男人,和她一样,是个能力遗留者。 她想到之前曾经发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她也怀疑过跟踪她的人是个能力遗留者。 如果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呢? 他有这个能力, 控制其他人来杀人轻而易举。 这个人显然听从于程疆。 上次被跟踪的时候她已然和程疆发生了矛盾, 所以他才会派人跟踪她。 程疆身边有能力遗留者,许洄之不得不去怀疑当年苏烬的父亲郑海的死亡会不会与这个能力遗留者有关,如果是,那情况就复杂了。 苏烬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许洄之紧皱眉头的样子。 他走近, “怎么了?” 许洄之下意识张了张嘴,差点儿把凶手可能是个能力遗留者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在及时刹住,她说:“昨天晚上车祸后,我的保镖发现从出租车里跑出一个可疑的男人,我让他悄悄跟踪。 但是现在已经联系不到他,我怀疑他出事了,打电话给安保队长让他去查了。 苏烬面色凝重,“我已经让季潺尽力推了我的工作,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 许洄之笑了笑,忽然开了个玩笑,“寸步不离吗?” 苏烬看着她,没有说话。 “逗你的。”她站起来,走到床上躺下去,手机放在枕头边,方便接听电话,她侧头看向沙发上的苏烬,“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苏烬“嗯”了一声,就那么半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许洄之也慢慢合上眼。 第94章 出国 手机铃声响起,许洄之惊然醒来,她猛地拿起手机。 是王宇的电话,瞟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接了电话,许洄之听见了王宇急切地声音,“老板,白虎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他的?他怎么样?”许洄之问话间,被铃声吵醒的苏烬已经站在了许洄之身后。 “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头部有伤,已经处理了。但白虎是自己回来的。” “自己回来的?” “我们追踪定位,只在延安街街尾的一栋废弃小楼里找到了他的手机,却不见他的人。我召集人手在附近找了半个小时后接到了安保总部打来的电话,白虎自己回去了。”王宇顿了顿,又说:“老板,据白虎描述,他并没有见到袭击他的人,也没有被袭击时的记忆,醒来就已经是白天,而且他醒来时不是在原地,这件事……” 作为安保队队长,对于无神论不疑有他,但白虎不会说谎,他只能原原本本将白虎的叙述转达给许洄之。 “好,我知道了。”许洄之抬手拧了拧眉心, “你让人带白虎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费用由公司报销。另外,想办法去车祸现场附近的商铺调取监控。对袭击白虎的人的住处也要进行二十四小时监守, 一定要揪到他。” “是。” 挂了电话,许洄之拿着手机准备下床,却蓦地侧身就撞见了站在床边的苏烬。 许洄之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你接电话的时候, 情况怎么样?” 通过这通电话, 许洄之已经确信了袭击白虎以及实行了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是个能力遗留者。 那这么说来,出租车司机很大程度是无辜的。 他是被人控制了。 包括白虎被袭击却没有被袭击的记忆,也是因为他是在被人控制之下被袭击的。 这些却不能和苏烬说。 她想了想,说:“白虎找到了, 他昨夜被袭击昏迷, 幸好没有性命威胁,但这个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延安街,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样貌, 无从查起。” 因为没有休息好,苏烬的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嗓音也有些涩,“一次不成功,就还会有第二次。” 许洄之沉默了会儿,缓缓道:“接下来恐怕会很危险。” 看她忧虑的神情,苏烬抬起手,快要搭在她肩膀上时, 她突然下床站了起来。 手上落了空, 他询问:“怎么了?” “我要去见星挽一面。”许洄之说着,走到沙发边拿起外套。 苏烬:“你要送她走?” 许洄之回头看他, 点点头, “是,我怕程疆会对她下手, 我想尽快让她出国。” 程疆身边也有能力遗留者, 这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能以平常的手段去对付。 “我和你一起去。” 许洄之考虑了一会儿, 想起昨晚他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会陪着她时坚定的眼神,她回道:“好。” 走出酒店, 她先给林星挽打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了电话,听起来声音还有些雀跃:“喂, 洄之?” “星挽,你现在在家吗?我和苏烬过来看看你。” “在家在家,你们过来吧,正好张阿姨在做甜点呢,我等着你们哦。” “好,那我先挂了,等会儿见。” “嗯,等会儿见。” 挂断电话,许洄之有些出神, 星挽这几天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若是跟她提出国, 去一个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地方,她多半是会抗拒的。 这么想着,脚下没注意轻崴了下差点儿摔倒。 人没摔倒, 手机“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烬扶着她,等她站稳,蹲下身去查看她的左脚。 他的指尖刚触上脚踝, 微凉的触感让许洄之一个激灵,她连忙磕巴道:“我……没事。” 为了证明,她还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看,真的没事。” 苏烬趁手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裂了两条丝,他站起来,走过去将手机放到许洄之右侧的外套口袋里,随后一把抓起她的左手,“走吧。” 他的手虽然泛凉,但却好像有一股力量从他的掌心传过来,让许洄之不安的心得到短暂的平复。 两人坐出租车到月庭别墅区, 刚走到d-108别墅门口, 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林星挽兴奋地呼唤:“洄之, 姐夫!” 喊完她转头就跑了。 没一会儿就下了楼给他们开了门。 走到客厅里,张阿姨正好把甜点端到了茶几上。 “辛苦了, 张阿姨。” “不辛苦不辛苦, 都是应该的,那我继续去忙了。”张阿姨含着笑说道。 “您去吧,收拾完厨房您也去歇会儿。”林星挽看向张阿姨。 “诶,好。” 张阿姨走后,许洄之轻声说:“看来张阿姨很合你心。” 张阿姨是她吩咐陈蜻亲自挑的人,特地找来照顾星挽的生活。 林星挽点头,“张阿姨性格温和,手艺又好,我很喜欢她。”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林星挽率先端起瓷碟,挖了勺慕斯蛋糕送入口中,她心情很好,眉眼弯弯,“洄之、姐夫,你们也吃啊,张阿姨做的甜品香浓细腻,很好吃的。” “嗯,星挽都这么夸了,那我必须得尝尝。”许洄之吃了一口蛋糕,点了点头,很捧场,“的确很好吃。” “是吧。”林星挽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苏烬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勺子,而许洄之等林星挽吃得差不多,才开口说正事。 “星挽,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听她语气严肃,林星挽把手里的餐碟和勺子放下,和她面对面。 “你愿意去国外呆一段时间吗?” “国外?”林星挽不解,“为什么要去国外?洄之你也去吗?” 许洄之摇头,“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但我会安排木媛陪你去。” 林星挽沉默了会儿,显然因为这个事情陷入了低情绪。 许洄之也不追着问,给她时间去消化。 自从她再次失忆起,她的心思比以往敏感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经不起刺激。 她目前的状态,就宛如一个刚步入青春期的懵懂少女,对任何事都充满好奇心,却又畏惧陌生的环境和人。 好半晌,林星挽才终于开口,忧心地看着许洄之:“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所以你要送我走?严不严重啊?那我多久能回来?” 许洄之笑着安慰她,顺着她的话撒了个谎,“不算太大的事,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很快能处理好的。你就当出国散心,也可以去看看国外的风景,记得拍照给我,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林星挽靠过去抱住许洄之,“说好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要接。” 许洄之拍拍她的背,“当然,这是我们的约定。” “那我什么时候走?”语气都变蔫了。 许洄之的目光看向远处,“越快越好,我马上安排,我想了想,去美国好吗?那边有可靠的人会保护你的安全。” “嗯。”林星挽无奈地点点头。 第95章 按摩 许洄之动作很快,在第二天早上9点就将林星挽送上了通往美国的飞机。 出了机场,苏烬和许洄之又去了趟医院。 陈蜻和肇事人周崭仍在icu不允探视,据医生所说,陈蜻的状况要好些,已经醒了,周崭还处于昏迷之中。 在交费处缴了费,许洄之拿着单子往前走,在不远处看见了周崭的家属。 中年女人抱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和老妇人肩并肩坐在医院走廊的休息椅上,愁容满面。 昨晚王宇给她传来了一段监控视频,视频里周崭开着出租车,神情呆滞,转动方向盘的动作机械迟钝。 从这段监控视频来看,确定出租车司机周崭当时是被控制了。 周崭家不算富有,icu一天至少也在4000元以上,还有昂贵的手术费用,这不是他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 许洄之拿出手机,给律师代表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长话短说,“你到靳城第一人民医院来一趟,处理一下车祸的事情,我不追究肇事者的一切责任,你代为转达给肇事者家属。另外, 保险理赔没有这么快, 肇事者家属经济上的困难先替他们解决。” 律师代表一时之间似乎没理解她的话,愣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照我说的办就行。” 律师代表终于回了神, “好的,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许洄之抬手揉了揉脖颈。 “不舒服。”苏烬在身旁问。 “有点儿。”许洄之皱眉,“感觉浑身酸疼得厉害。” 闻言, 苏烬当即拉了她的手, “你必须去做个全身检查。” 车祸当时没事而事后出问题的不在少数,严重的可能危及性命。 许洄之跟上他的步子,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她了,她连忙道:“车祸后在医院我就做过检查了, 只是忘了拿结果。” 苏烬停了步子, 回头看他,眼神里居然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两人走到自助报告机前,取了检查结果的单子。 随后两人挂了号拿着检查结果去问医生。 医生仔仔细细看了各种报告单, 得出结论,“从检查结果来看没有问题,放心吧。” 松了口气,苏烬又问:“身体酸疼是什么原因?需不需要治疗?” “这种情况可能是由于当时的应激反应较为强烈的情况引起,造成身体肌肉收缩。问题不大,可以在晚上适当热敷按摩,我给你开一些药外敷内服的药,口服的止痛药在疼得厉害的时候吃, 估计三五天就能有好转。” 苏烬:“好, 多谢医生。” 两人走出门诊,取了药以后两人一同去了明正集团。 这两天积压了些工作, 许洄之坐在电脑桌前认真地翻看文件。 苏烬挑了几本办公室内书架上的书, 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慢悠悠地看着,时不时抬眸看看许洄之, 偶尔起身给她添水。 连午饭, 也是苏烬点的外卖。 两人在办公室用餐, 不知是不是坐久了, 许洄之觉得浑身上下酸疼的感觉更厉害了,还有些乏力困倦。 但是她还不能休息, 她必须尽快处理完积压的工作。 用了午餐,许洄之又迅速投入到工作中。 苏烬处理完桌上的残局, 慢慢走到许洄之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力度合适吗?” 许洄之放在键盘上的手停住,她仰头看他,目光相撞,他眸间柔和,她完全抵挡不住诱惑,眼睫微眨,又垂下头, 说:“挺好的。” 因为苏烬的按摩,许洄之感觉到身体的酸疼得到缓解, 舒服了很多。 苏烬给她捏肩捏了半个小时,许洄之就坚决不让他再捏了。 说实在的,苏烬站在她身后, 肢体接触,还是影响了她的工作效率。 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许洄之才终于松懈下来, 关了电脑,走到沙发前,叫醒已经半靠在沙发上睡着的苏烬。 苏烬睁开眼,嗓音沙哑,“忙完了?” 许洄之点点头,“嗯。” 苏烬站起来,“去我家?” “好。” 其实她有些担心,这样几乎日夜不离的呆在一起,她是能力遗留者这件事有暴露的风险。 可是矛盾的,她又相当珍惜目前这样的状态,这样靠近的状态。 等这件事情结束, 他们之间对于彼此又是怎样的身份? 回月庭之前,两人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菜,苏烬下厨。 大概是为了给许洄之补身体, 苏烬还煲了鸡汤。 餐桌上,吃完不久许洄之就忍不住打呵欠,她太困了。 “去休息吧。”苏烬的话犹如巨大的蛊惑,“你太累了。” 许洄之瞟了眼桌上的碗筷,“那就……辛苦你了。” 她站起来,迈步上楼。 身后却再次传来声音,“睡前记得擦药。” “嗯。”许洄之应了声。 简单洗漱了下,许洄之回到客房内给自己擦了药。 床上放了一件白色衬衫,应该是洗过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苏烬穿过的。 想到这里许洄之笑了笑,按照苏烬那刻板的性子,应该是没穿过。 换上衬衫,许洄之钻进被窝就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许洄之做了个噩梦。 梦里外婆紧紧攥着她的手骂她是罪恶之子,是不详之物。 外婆嘶喊的声音宛如魔咒挥之不去,她浑身冷汗,蓦然惊醒。 眼角不知何时滑下了眼泪。 而身体也在向她发出警告。 双手的手臂以及小腿肌肉和腰部仿佛被大石头压着,疼痛难受又无力。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抹了抹双眼和脸颊,起身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穿上拖鞋下了床。 她尽量放轻了步子,下楼倒了杯水喝,喝完一杯,又接了杯水上楼。 刚走到客放门口,许洄之就听见隔壁的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苏烬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睡衣,领口微乱。 他朝着许洄之走过去,发现她因为出汗而贴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潮湿弯曲。 她脸色泛白,他问:“疼得厉害?” 许洄之老实回答,“嗯,准备吃点儿药。” “走吧。” 许洄之:“啊?” 苏烬率先进了客房,“药放在哪里?” “左边的床头柜,上面那格。” 找到了药,苏烬又仔细看了用药指南和药盒上写的用量对比无误后,取出三颗药丸。 等许洄之走上前,他将手中的药丸递给她。 许洄之低头看向他掌心药丸的大小,在考虑一起把它们吞下去的可能性。 谁知还没做出决定,对面就先开了口,“一粒一粒吃。” 接着他又说:“以免呛到。” 第96章 患得患失 等许洄之一颗一颗地把药吃完,苏烬转身将药盒放回抽屉内。 “你去休息吧。”许洄之低声说。 苏烬却没走,反而就这么背对她问:“要不要泡个热水澡,你出了很多汗。” 晚上没有洗澡,因为出汗多身上确实粘腻得慌。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说:“公卫没有浴缸,去我的房间。” 许洄之觉得有些不清醒了下意识问:“你确定?” 自从上次在医院他主动握了她的手之后,她感觉苏烬有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在一步步向她靠近,可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悦,却反而有种莫名的害怕和退却,患得患失。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说:“我先去给你放热水。” 说完他转身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出了房门。 许洄之握着水杯又喝了几口水。 她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一点了。 尽管手机上的两条裂痕明显,却并没有影响使用。只是指尖轻按屏幕上会闪现蓝光,她还没抽出时间去换个新的。 解开密码锁,有一条未读消息,是舅舅朱洺瀚发来的。 内容简单,只有一句话。 ——洄之,后天早上七点半,来参加你外婆的追悼会。 她闭了闭眼,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发生在她外婆身上的悲剧,甚至是发生在她母亲身上的悲剧,由她的亲生父亲一手造成。 呼吸渐重, 她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和手机, 好一会儿,将手机和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猛地走近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使劲儿深呼吸。 吹了冷风,情绪才稳定下来。 随后她走向床头柜,再次拿起手机给舅舅回复她会去, 然后放下手机也走出了房间。 来到苏烬的房门前, 门是开着的,房间内开着柔和的暖黄色的灯。 她走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占了房间三分之一的床,纯灰白色的四件套, 被子因为刚被盖过所以显得略凌乱。 床的对面是个靠墙的定制衣柜, 右侧靠窗的一面摆着一张深棕色的书桌,桌上整齐摆放了十多本书,还放着闭合的笔记本电脑。 这时候苏烬从浴室走出来, 眼神看向她,很快移走,他面对衣柜,推开滑动门,“还是穿衬衫?” “嗯,谢谢。”说着,她也抬眸盯着他的衣柜里面看。 他推开的这一格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衬衫。 她又来了句:“我想要那件绿色的可以吗?” 他的衬衫都是黑白色居多,那件绿色的最扎眼。 苏烬的手上移, 取出那件独树一帜的浅绿色衬衫。 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是显大的, 在他身上刚刚合身,在她身上却像穿了条衬衫裙。她两只手腕上, 衬衫的衣袖也向上挽了好几圈。 他伸手将衬衣递给她, “去洗吧,水应该快放好了。” 许洄之从他手里接过衬衫, 张了张唇, 欲言又止。 平时调侃的话脱口而出, 近来诸事缠身, 已经不适合开口。 是的,不适合。 她心口积压了太多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如同时刻负重。 垂了垂眸,许洄之抬脚走向浴室。 身后又传来苏烬温和的提醒:“也不要泡太久, 最多半个小时。” 许洄之在踏进浴室门槛后应了声:“好。” 关上门,许洄之呼了口气。 浴室还算宽敞,干湿分离,进门就见洗浴台,台上摆放了许多苏烬的洗漱用品。 明面上可见杯子是黑色的,牙刷柄是深蓝色的,牙膏是薄荷味儿的,还有一套白色的护肤品。 至于柜子里放了什么,她虽然好奇也忍着没有去伸手打开看一看。 等观察了一圈, 她这才把视线落在镜子上。 她的样子很凌乱,因为出汗白色衬衣有些地方变得透明, 紧紧贴着皮肤。 她似乎知道苏烬不正眼看她的原因了。 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换上门口的拖鞋,进了湿区。 水已经放得差不多了,她伸手关掉水龙头。 伸手试了试水温, 然后脱了衣物泡进去。 房间内的苏烬坐在书桌旁,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等过了半小时,许洄之还没有出来, 他将手里的书放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静静地看向窗外。 又过了十多分钟,许洄之仍旧没有出来。 苏烬转身,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再次敲门。 仍旧没有动静。 他眉头蹙起,急切喊了声:“许洄之?” 没有人应。 他猛地拧开把手,门并没有反锁,他轻易打开了。 正当他准备进去,里面传出了许洄之沙哑的声音。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睡着了。” 水声伴随她昏昏欲睡的嗓音,让苏烬停了步子。 他看见磨砂的玻璃后,模糊不清的浴缸里的倩影坐了起来。 他肢体僵硬, 迅速离开了浴室, 并带上了门。 等许洄之穿好衣服换了鞋出来,就看见苏烬笔直地站在窗边。 “苏烬,那我现在回房休息了, 你也快休息吧。” 苏烬转过身, 看着她,神色莫测,“嗯,回房间后记得擦药。” 许洄之点点头,走出苏烬的房间,轻轻合上房门。 等人走后,苏烬才伸手将窗户打开,黑夜沉寂,室外的冷空气迎面袭来。 第97章 心软 第二天许洄之和苏烬两个人又恢复昨日办公的模式。 上午八点半林星挽给许洄之打来了电话。 昨晚微信上她就收到了林星挽发来的安全抵达的消息。 只是等看见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虽然那时候美国是白天,她还是没有回复信息,怕星挽忧心她这么晚还未睡,于是等到早上起来才回了条“收到”。 接了电话,许洄之便问:“怎么样?到美国的第一天。” 电话那头传出熟悉的声音:“嗯……还好,就是语言不通有点儿不方便,好在木姐能给我翻译,不然出去吃饭都成问题呢。” 听她还算放松的语气,许洄之也放心了不少,“可以让木姐带你去看看美国的风景名胜,等以后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去美国,你就可以给我做向导了。” 林星挽低低笑了声:“当向导可能不行,我在这儿就跟个找不着北的二愣子无疑,要是一个人出门肯定不记得路回来。” “你出门一定要让木姐和保镖随行,注意人身安全,不要随意和陌生人一起玩儿知道吗?” “洄之你这语气我感觉你在交待一个孩子。” 许洄之抿了抿唇,现在的林星挽太单纯了,对这个世界有着陌生的好奇和探索心,她的确太不放心了,才会这样那样的担心害怕。 “大孩子也是孩子。” “好吧。”林星挽无言反驳,转了话题:“洄之你在忙吗?在办公室吗?” “嗯,在办公室。”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木姐说等会儿带我出去购物,我一会儿到街上了拍照给你看。” “好, 玩儿的开心。” “嗯, 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许洄之呼了口气。 今天身体感觉更疼了, 坐在这里看着文件都没法高度集中注意力。 她只能强迫自己认真一些。 她抬头看向沙发那边的苏烬,他正微微垂着头翻看杂志。 似有所感,苏烬也抬起了头,看她疲惫的神情, 他站起来, 又走到她身后,伸手给她捏肩。 “谢谢。”许洄之轻轻闭上眼,短暂的休息。 就在许洄之沉浸在肩周被按摩的舒适下快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是“林赋”。 他应该是发现林星挽出国这件事了。 “喂?” “洄之, 可以见一面吗?” “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对面沉默半晌, 无奈道:“你中午有时间吗?我去明正见你,请你吃顿饭。” 许洄之皱了皱眉,还是说道:“中午十二点, 隔壁碧空饭店见。” “好。” 挂了电话,许洄之转头看向苏烬,“我好很多了,你别捏了,不然你的手该发酸了。” 他却没停,也没开口说话,执拗得很。 于是许洄之别过头去,“既然你愿意按, 那也按按别的地方吧, 手臂也挺难受的。” 苏烬的双手从她的肩膀处向两边滑下,一下一下地揉按着她的双臂。 等他又按了十多分钟, 许洄之站起来, 把他推到沙发边去,不让他再按了。 她也可以回到办公桌安心看文件。 中午十二点, 许洄之和苏烬如约走进碧空饭店。 刚进饭店, 林赋就给她打了电话, “我在饭店右转靠窗的第十桌。 这个点儿吃饭的人多, 店里大部分位置都有客人。 许洄之转身,和苏烬说了声:“人在这边。” 苏烬也跟着转身, 两人朝着目的的位置走过去。 林赋看见苏烬和许洄之在一起,眼神在苏烬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等三人都落座, 林赋将自己面前的菜单推到许洄之面前,“点了你喜欢的冬笋和白斩鸡,你看看还想吃些什么?” 许洄之也没客气,又点了几道菜,期间还问了苏烬的意见。 林赋倒是沉得住气,直到这顿饭彻底吃完,实际上他自己没吃几口,是等到许洄之用好餐才开了口询问。 “洄之,你把星挽送到美国芝加哥了?” 许洄之点点头, “你不是知道?” 林赋其实也才知道不久,他昨夜在林星挽公寓的楼下站了一夜, 却始终不见公寓的灯亮过,哪怕是到了早上乃至是中午,也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平时晚上林星挽卧室的灯都会亮到很晚, 而且早上七点半,保姆会准时起早买菜,然而昨天却未曾见有人出来。 他知道林星挽这是已经不在公寓了。 于是回了公司开始调查林星挽的踪迹。 却查到她出了国, 去了美国芝加哥。 “为什么?” 面对林赋的追问,许洄之淡淡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洄之!”林赋神情肃然,“我能接受你对我的态度,但我……” 他眉间萧索,许洄之看着他,似乎已经想象不到多年之前他意气风发、肆意开怀的模样。 “你起码告诉我她在芝加哥的详细住址,哪怕只是让我偷偷地看看她。” 许洄之没有立刻回答,想了又想,挣扎了又挣扎,“星挽会在美国过得很好,如果她喜欢,我会让她在美国定居,她可以去遍美国的各个地方。林赋, 如果你真的是想让她好, 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打扰她, 我只远远地看看她。” 一如这些日子, 他总独自在夜里偷偷站在她公寓楼下,小心观望,聊以慰藉。 许洄之双手交握,右手用力地按着左手的大拇指。 发觉她的小动作,坐在身侧的苏烬抬手覆上她的双手。 许洄之停下了动作,却仍旧没有说话。 大概是天意吧。 这时候许洄之的手机震动了下,她腾出右手拿起手机查看,是星挽给她发的微信。 ——看,洄之,芝加哥的夜景。 ——木姐带我买的衣服,好看吧? ——大商场! 还附了好多张照片,其中还有不少她的自拍。 ——别骂我睡得晚,我马上就睡了!就是睡前和你分享一下!不过时差还是有点儿难倒,要睡的话还得酝酿好一会儿呢。 芝加哥现在是夜里快要十二点。 看着屏幕里星挽笑颜如花的模样,许洄之又看向对面的林赋。 他正失神地看向窗外,下巴长了短短的胡茬,眼下泛着青黑色。 ——洄之,我想嫁给林赋,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耳边又恍然响起青涩时期星挽羞涩兴奋的咬耳低语。 就这一瞬间,她心软了。 第98章 打压 天空阴沉沉,下着雨,雨点滴滴答答,落在了它所能落到的任何地方,一颗颗地带去星点湿润,又汇聚成片。 许洄之身着黑色长裙,捧一束白色菊花,挽着苏烬的手走进追悼会会场。 从停车场一路打着伞过来,裙摆处沾了些雨水,每每划过皮肤就掀起一阵冰凉。 哀乐正鸣,进门两边的花圈紧排而立,昭告着这个会场里那个特殊的人已经通往了另一个世界。 “洄之,苏烬。”站在门前迎宾的朱洺瀚率先打了招呼。 “舅舅。”许洄之松开苏烬的手臂,上前和朱洺瀚拥抱。 这几天朱洺瀚沉痛于至亲之逝,脸色很不好,身体也消受了许多。 许洄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去吧,去见见你外婆最后一面。 “嗯。” 许洄之和朱洺瀚分开,和苏烬一起走向会场中央的路。 会台正中央靠墙的桌子上摆着老人慈祥的遗照。 黑白色的遗照,照片上老人的笑容可掬。 桌前,是一个全黑色的未完全合上的木棺。 过道两边以坐满了来哀悼的人,可会场里除了沉伤的哀乐之外再听不到太多人声。 走到棺木跟前,舅妈秦桧静静牵着朱潮跃也站在棺木边。 而外公则站在秦桧和朱潮跃的对面,最先看到她。 外公目光深邃,他的背好像更加佝偻了, 面容也更加苍老了, 许洄之心头刺痛,冲着他微微颔首。 “洄之, 你来了。”秦桧的声音沙哑,是哭久了。 “舅妈。”许洄之叫了声,又低头看向朱潮跃,他的眼睛红红的, 显然是哭过一场。 许洄之伸手摸摸他的头。 抱着花束的手紧了紧, 她侧头看向棺木里已经与世长辞的老人。 被精心打理过的面容,她此刻看上去安详平稳,就像睡着了。 她的手扶在棺木边缘,保持着这个动作站了好一会儿, 睁睁盯着棺木里的人, 直到有其他的宾客过来悼念遗体,她才将花束放在棺边,松了手。 “去那边坐下吧。”苏烬牵过她的手。 许洄之觉得他牵手的力道比以往都要重一些, 回握着他的手,点点头,两人一同坐到了宾客席。 等整场追悼会结束,火化后安葬好已经是五个小时后。 一个人,从此就变作了墓园里一方矮矮的墓碑。 参加完葬礼,许洄之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 她太容易陷入压抑的情绪了。 苏烬给她倒了杯温水,“喝点儿水。” 许洄之伸手接过,“谢谢。” 喝了几口水, 胃里温了些, 好受了点儿。 苏烬坐在她身旁,大概是觉得“节哀”这两个字并不足以安慰到人, 他只静静地陪着。 许洄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靠上苏烬的肩膀, 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哀伤的事。 好在这时候手机的震动扯走了些她的注意力。 她拿出手机查看。 是星挽发来的信息。 ——洄之, 我睡不着。 芝加哥现在是夜里两点, 竟然还没睡。 ——你现在在办公室吗?忙不忙?可不可以视频电话? 许洄之叹口气, 主动打了视频过去。 没一会儿就被接通了。 “洄之。”视频内林星挽裹着被子只露出了脑袋,压低着声音兴奋叫喊。 她床头亮的灯是黄色的, 柔和的光线让将林星挽光洁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雾。 “时差还没倒过来?”许洄之柔声问道。 林星挽撇嘴,“是啊, 我现在是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白天让木媛带你出去玩儿,尽量别睡,晚上就会好很多了。” “今天外面下雨嘛,我不想出去就没出门呆在家里了,白天就睡多了。”她狡黠地笑了笑,“姐夫呢?在你身边没?你看起来不在办公室哦?你在哪里?” 许洄之微瞪她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嘿嘿,给我看看姐夫呗。” 许洄之转头看向苏烬,苏烬对上她的视线, 巍然不动。 她先败下阵来,把目光转向手机, 玩笑道:“私人专有,他人勿视。“ 听完这句话,林星挽恶寒地“咦”了一声, “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说着,她把脑袋半蒙在被子里又傻笑出声:“没想到你占有欲这么强哦?” “瞎说。”许洄之调转摄像头,朝着苏烬的方向对过去, “看吧。” “嗨,姐夫。” 苏烬礼貌笑了笑,“星挽。” “哇,姐夫你可别对我笑,等会儿洄之该吃醋了。” “又在瞎说什么?”许洄之调转回自拍的摄像头。 谁知这一举动又让林星挽激动起来,她提高了音量,“看看看!姐夫!我就说她会吃醋吧,这才几秒钟就又不给看了!” 许洄之瞄了眼笑意更深的苏烬,无奈道:“收敛点儿。”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她很快又转到下一个话题,“木姐在这边儿也给我找了个音乐老师,她是中美混血, 长得可漂亮了。我给你发张我和老师的合照你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她当真就发了张照片过来,照片里林星挽言笑晏晏, 身旁的音乐老师比她高了半个头, 大约三十岁左右,微棕色的长卷发披散在肩头,身体倾向着林星挽。 音乐老师五官立体,瞳孔呈蓝灰色,抿唇微笑,气质温婉。 木媛倒是挺会挑人。 “嗯,看了照片,是比你漂亮。” 听许洄之这么说,林星挽也不生气,反驳道:“可洄之爱我不爱她呀。” 许洄之唇角扬了扬,“你这个自知之明倒是用对了地方。” “那当然。”说着,她突然停下来静了一会儿,然后赶忙低低道:“洄之洄之,我先挂了哦,我听见走廊上有人走动的声音,肯定是木姐,她每晚都要突击检查,要是被她看见我这么晚还在看手机铁定要骂我了,我们下次再视频吧。” 许洄之还没来得及说再见,视频已经被挂断。 没想到木媛现在的威慑力已经这么强了。 星挽没失忆之前,木媛因为她的不听话可是操了不少心。 这样看起来,星挽在芝加哥过得还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屏幕自动回到首页页面,信息栏有两个红点,还有两个未接电话。看了看,两个未接电话是秘书裴淓的。 她再点进信息栏一看,除了运营商的一条短信,另一条就是裴淓发来的信息。 陈蜻昏迷住院起,她就将陈蜻的事宜安排给了裴淓,让她盯着程疆的动向。 因为参加哀悼会的缘故她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放在手提包里不怎么察觉得到。 而裴淓信息的内容也让许洄之吃了一惊。 林赋居然明目张胆出手打压程氏集团。 第99章 起因 不知道林赋用了什么手段,靳城现在的商业圈和林氏有合作的或是需要讨好依附林氏的公司都在孤立程氏集团。 当然,程氏集团本身就是大鳄,哪怕诸多家公司联合孤立,可支持程氏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林氏和程氏目前就明晃晃地站在了对立面。 现在明正集团也明里暗里的和程氏集团竞争,程氏集团腹背受敌,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但程疆心狠手辣,若是他对林赋产生了敌意, 恐怕林赋也会有危险。 见她情绪不对,苏烬问道:“怎么了?” 许洄之看向他,“林赋可能知道明正和程氏竞争的事情,出手打压程氏。” 苏烬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也就是说,程疆接下来会很忙了。” “可我担心他气急败坏, 会做出不利于林赋的事情。” 而且, 他们目前掌握的就是知道程疆手底下有一个听命于他的能力遗留者。 如果这样的人他有不止一个呢? “提醒林赋注意人身安全。”苏烬叮嘱。 许洄之皱眉, “嗯”了一声,打了电话给林赋过去。 倒是没多久就接了电话,“洄之?” “你在打压程氏。”许洄之开了免提后直入主题,“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林氏集团和程氏集团所涉猎的行业范围都不同,你是在树敌。” “洄之,那你又为什么突然对程氏出手?单纯的良性竞争?二十多年来虽然程氏和明正存在竞争关系,但表面还维持着和谐的形象,双方还算友好。事实上你很清楚,市场这么大,有竞争对手稀松平常,企业百花齐放对于长期发展是有利的。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原因突然和程氏翻脸,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放任不管。程疆此人,外明内暗,不好对付,想要打垮他,必须徐徐图之。” “你既然知道他危险, 就不该卷进来!”许洄之愤然道。 “我也不可能看着你陷入危险!”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知道你和陈蜻出车祸的事情了。” 许洄之哑然。 “不为别的,就为他伤了你,他就该付出代价。我不会强迫你告诉我对付程疆的目的,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 许洄之闭了闭眼,知道他这是不可能收手了,沉默了会儿,说:“我知道了。” 对面叹了口气,“你的手段还是嫩了点儿。想要击垮一家公司,首先要找到这家公司的弱点,才能对症下药。” 许洄之:“你什么意思?” 林赋:“还记得夕色酒吧的经理吗?” 许洄之:“记得,夕色酒吧进行非法交易,酒吧的经理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 林赋:“你相信是他一个人做的吗?” 许洄之明白夕色酒吧的经理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罢了,主谋有极大可能是程疆本人。 许洄之:“你有什么好办法?” 林赋:“我找了律师给夕色酒吧的经理,我记得……他是叫樊登吧。” 许洄之惊讶:“你想做什么?” 林赋:“他身后明显有幕后主使,我会想办法让他开口说实话。” 如果真的能让樊登指认并能拿出证据那就真是一件对他们相当有利的事情。 许洄之:“你有什么办法?” 林赋抱着胸有成竹的语气,“具体你就不要问了,总之这件事情交给我。” 他不说,许洄之也就不再追问,只说:“多谢了。” 对面好似自嘲地笑了声,“我倒是希望还能有很多次听到你说谢谢的时候。” 许洄之沉默着,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对于彼此陌生时光,隔着记忆的痛苦,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林赋也适时开口打破了平静,“好了,我挂了。你近来……注意人身安全。” 许洄之“嗯”了声,说:“你也是。” 挂断了电话,许洄之看向苏烬,突然有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的确太嫩了,天真地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所以陈蜻会重伤昏迷、还害了一个无辜的出租车司机。 就连明正集团内部,也是邢叔叔早就安排好了才交给她,从未让她受到任何阻碍。 她眼眶发红,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虽说如此,但她从不后悔帮助苏烬,不仅仅是出于私心,她更不愿意让程疆这么一个知法犯法、坏事做尽的人还过得这么轻松,他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苏烬心有所感,他拿掉她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一手蒙住她的眼睛,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拥她入怀。 “对不起。” 苏烬低低地在许洄之耳边呢语。 许洄之僵硬一瞬。 眼睛被蒙住,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以及他胸膛起伏的心跳。 “对不起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心照不宣了。” “嗯?”许洄之不明白,伸手把他的手扯下来,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与程疆为敌,起因,是我。”他的语气不急不缓,一字一句,清晰明了。 许洄之仿佛被窥视到了内心一般的恍然,“你怎么知……” 话没说完她就停住了。 他是局中人啊,以他的角度来看待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其实已经露出了很多破绽了,只是最近太多事情积压在一块,她没有去深想罢了。 而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觉得因为他的事情让她卷入了危险之中。 他既然知道了她对付程疆的起因是为他,那么她的动机呢?他是否也已经猜到了? 苏烬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郑重承诺:“我保证,之后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许洄之用力地回抱他。 这一刻,一切的言语好像都失了它的用处,她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她心里晕开的涟漪。 第100章 野兽 第二天上午,许洄之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陈蜻醒了,且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 去医院的路上,许洄之买了利于消化的水果和鱼汤带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许洄之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陈蜻,心疼得不行。 “小姐。”陈蜻久未说话,嗓音沙哑。 “你别多说话,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休息。”许洄之在床边坐下来,“才能更快好起来。” 陈蜻轻轻“嗯”了一声。 在病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等陈蜻睡着了,许洄之和苏烬才离开。 走出病房,两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许洄之突然停下了脚步。 苏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病房内是周崭以及周崭的家属。 看起来周崭恢复得较好,此刻正半躺着喝汤。 他的妻子一口一口细心地喂他,孩子站在床边拉着周崭的手。 而老妇人坐在妻子的对面,絮絮叨叨说着话。 来病房前两人就去了趟医生办公室,询问了陈蜻的身体状况,另外还问了周崭的情况。 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彻底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幕让许洄之感到些许欣慰,苏烬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离开。 离开医院后,两人又回了明正集团总部。 针对明正集团即将到来的三十五周年年庆活动,许洄之组织底下的人开了一场会。 会议结束之后,许洄之回到了办公室。 晚上七点,许洄之和苏烬一起走出明正集团。 在附近的餐厅吃了晚饭,两人又一起去了手机卖场买了新手机,然后一起回去。 走在月庭别墅区的小道上,微黄的路灯将两个人并排的影子拉长。 路上没有别人,很安静。 很快就走到了苏烬的别墅,苏烬打开了最外面的铁门,他却没有立马推门进去,而是转头看向了右边拐角处。 “怎……”许洄之的问话还没说完,苏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许洄之也看向右侧,没发现什么异常。别墅被一圈的铁门围绕,铁门上缠绕了不少带刺的荆棘,荆棘分布密集,从外面看不见别墅里面,自然也看不见拐角外的情况。 然而很快,她就隐约听见了从右边传过来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清晰起来,而且声音杂乱,不止一个人。 这几天那个神秘的能力遗留者一直没有出手,王宇也查不出他的踪迹,他没有回延安街,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来人会不会是他? 许洄之心口一紧,连忙打电话给王宇。 这几天不管她去哪里,身后都至少有十个保镖时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隐藏尾随。 也提前给月庭的保安打过招呼,出示过保镖证书,让保安认了王宇的相貌,一旦出事,保安会放王宇进门。 然而这通电话却没有打通,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洄之握着手机的手逐渐发紧。 王宇那边出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右边拐角处也终于显出了人影。 一共有五个人,最领头的人个子很高,戴着鸭舌帽,下巴有胡茬。 看身形和监控视频里从出租车下车的那个男人差不多。 他就是之前控制出租车司机撞向她和陈蜻的人! 而其余四人,都穿着黑衣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只是这四人走路的姿态和眼神都像是街头无赖的混混模样。 看样子是拿钱办事。 可他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在月庭别墅区内部动手,这里可到处都是监控! 许洄之立马抓起苏烬的手,迅速拉着他往左边跑。 然而还没跑两步,眼前忽然一片黑。 她倒吸一口气,断电了。 事情发生得这么巧合,不难猜出定是身后的人干的。 许洄之眯着眼睛回头看,等到适应黑暗,借着月光,她看见那五个人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步步紧逼。 一时之间,心慌、恐惧和不知所措一齐袭来,她只能拼命暗示自己要冷静。 她拿起手机,拨了110。 但还没拨出去,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许洄之震惊地看向苏烬,满眼不可置信。 “苏烬?” 两人没来得及多说话,就已经被五个人包围了。 许洄之情急之下只能先控制其中一个人。 这个人离鸭舌帽男最近,最方便出手。 而这个时候,她看见鸭舌帽男的目光在苏烬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想控制苏烬。 前所未有的绝望充斥了大脑,可即使知道苏烬可能会被他控制,她仍旧紧紧抓着苏烬的手没放。 她整个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无助,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然而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他们保持这个阵型对峙了好一会儿,却仍不见对方有丝毫动作。 许洄之睁大了眼睛,侧身朝后看了看,身后的两个男人如同雕像一般笔直地站在原地,唯一透着诡异的是他的瞳孔没有焦距。 除了身后的两个人,左右两侧的人都是一样的状态。 例外的是正前方的鸭舌帽男。 他显然也被面前这一幕惊到了,紧紧抿着唇,双手握拳,整个人显得凶狠、阴鸷。 他死死盯着苏烬,仿佛要将苏烬的身体看出一个窟窿。 许洄之观察苏烬,预想之中他被控制的现象并没有出现。 他此时手指微绻还握着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高于自己的体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苏烬没有被控制? 她和鸭舌帽男都是能力遗留者,在有防备之时,不会轻易被对方控制。 但苏烬明明是个普通人。 正想着,鸭舌帽男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朝着他们冲过来,许洄之立马控制了人挡在他们面前。 这时候她感觉到苏烬揽过她的腰,然后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她看见其余的四个人正朝着鸭舌帽男围了过去。 虽然以一敌四,但那四个人的身手显然不敌鸭舌帽男,再加上鸭舌帽男手里有刀,四人不同程度受了伤随后都被一一打倒在地。 可那四人又迅速爬了起来,仿佛打不死的小强,一齐冲过去控制鸭舌帽男的双臂,夺了鸭舌帽男手里的刀,其中一人抢了刀扬手就把刀丢去了远处。 被夺了刀的鸭舌帽男战斗力却仍旧很强,很快挣脱开,赤手空拳就打趴了四人。 然而这四人跟不知道痛似的一次次被打倒又站起来继续朝着鸭舌帽男围攻过去。 纵使鸭舌帽男有以一敌四的能力,但一次两次还可以对付,三次四次的体力消耗,他也终于闷哼一声,终被四人叠罗汉般压在了最底下。 鸭舌帽男脸朝地,身上已多处见血。头上的鸭舌帽在打斗过程中早已脱落,他仍旧不甘失败,还在拼了命地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他发出低低地嘶吼,仿佛一只被捕的野兽。 第101章 吓晕了 到了这个时候,许洄之才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点点地转头看向苏烬的脸。 黑夜模糊了他的轮廓,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给了她错觉,他明明近在眼前,此时此刻却好像离她很远。 他表情冷漠,直视着不远处的五个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他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察觉身边的人在看自己,苏烬也看向她。 见她满脸讶异直愣愣地盯着他,他忽然抬起了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逃跑而凌乱的发丝。 “我們先回去。”他放下手,缓缓说道。 “那他们呢?”许洄之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五人。 “带回去。” 苏烬牵着她往前走,身后压着鸭舌帽男的四个男人慢慢站起来,其中两人直接将鸭舌帽男合力抬了起来,随后四人追着苏烬和许洄之的方向走过去。 不久之后,他们就齐齐站在了别墅的杂物间里。 多点了两根蜡烛照明后,许洄之再次给王宇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仍旧没有人接,她有些心慌,立马给安保部打了电话过去,让安保部的人追踪王宇等人的定位。 但安保部那边还没有回复,没多久她就收到了王宇的来电。 “老板,您没事吧?”电话接通,许洄之还没开口,王宇就气喘吁吁焦急地先问出了声。 “我没事。倒是你们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听到许洄之说没事,王宇松了口气,饭碗是保住了。 “没有危险,只是被人缠上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混混, 有四五十个人,难缠得很,我们这里制服了人,已经报警处理了。问他们原因,他们只说拿了钱办事。” 许洄之猜到这群混混可能是鸭舌帽男雇去拖住王宇他们的,于是说:“行,我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打开手机摄像头开了闪光灯怼着鸭舌帽男的脸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裴淓,让她尽快查出这个人的详细资料。 打完电话的许洄之看了眼被两个男人掣肘着的鸭舌帽男,鸭舌帽男脸色沉沉,双手手背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的不甘。 苏烬出去找来了几条麻绳回来。 其中一个戴了银色耳钉的男人上前来从苏烬手里拿过了绳子,先将鸭舌帽男捆在了椅子上。 然后他又面对着另外三个人,挨个儿地给他们绑了起来。 见被自己控制的那个男人也被捆上了,许洄之才解除了控制。 由于时间有点儿过长了,她一阵头痛,解除控制的一瞬间有些发晕,还有些呼吸急促。 苏烬一把扶住她,“难受?” 许洄之摆摆手,“还好, 没什么事。” 苏烬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承受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这个时候,那个突然被解除控制的男人猛地清醒过来,开口就是一声声痛苦地嚎叫。 他右肩中了一刀,钻心的疼席卷而至,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拳伤,都丝丝缕缕蔓延着痛感。 耳钉男捆完了人,转身走到一个矮桌前,拉开抽屉准确地拿出了一卷透明胶带。 他第一个走到还在嚎叫的男人跟前,粗鲁地扯开胶带,一把将他的嘴攥住贴上了胶带,还绕着男人的头缠了好几圈儿。 男人惊恐地看着耳钉男,似乎不明白他的背叛,更加不理解为什么眨眼间他们从别墅外忽然就被关在了一间小屋子里! 他“呜呜呜”地挣扎,肩膀处的伤口渗出了更多的鲜血。他的目光移向许洄之和苏烬,脸色变得惨白,如同遇见了鬼一般瞪大了双眼,浑身颤抖不已。 等耳钉男挨个儿地将其他人都封上了透明胶带后,他呆呆愣愣站在原地,又扯了截胶带把自己的嘴也封上。 这一幕把已经清醒过来的男人吓得浑身一颤,他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吓晕了。”许洄之喘着气儿说道。 “嗯。”苏烬扶着她往外走,“你现在需要休息,先让他们呆在这儿。” “不用,我没问……” “别着急,他们逃不了,这件事情得慢慢来。但是现在,你得先去休息一会儿,你已经在出汗了。”说着,他就这么伸手碰上了她的额头,左右来回擦了擦。 许洄之没办法反驳,只能跟着他回到了客房。 她躺上床以后,苏烬说了句“马上回来”就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苏烬端了一杯水上来。 许洄之坐起来,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喝水。 喝完了水她就躺下了。 她的精神现在很疲惫,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她不想睡,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苏烬,还有杂物间的人…… 但她想着想着脑子慢慢变得混沌起来,前几秒还想着要做什么后几秒就蓦地忘得一干二净。 她绞尽脑汁地想要想起来是什么事情不肯睡,可是越是这样挣扎头就越痛。 苏烬抬起右手轻轻蒙住她的眼睛,“睡一会儿,外面的事不用担心。” 他的话像催眠,有巨大的诱惑力,她缓缓闭上眼。 可她的眉头还皱着,额头和鼻尖上又出了冷汗。 苏烬抽了张床头柜上放的纸,给她擦去薄汗,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分别放在她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处,动作轻柔的打圈儿按揉。 距离隔的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一下一下的呼吸。他眼睫颤了颤,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等到床上的人眉间疏解开来,苏烬才收回了手。 他就这么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落在她闭合的双眼上,浓密的睫毛微翘着,刚才蒙住她双眼时上下扫动的睫毛带来的痒意好像仍旧存在。 右手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他缓缓又伸出手去,却停在了半空不再前进。 僵持了一会儿,他的手落下,拐了方向,轻轻握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左手。 就这么握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然后站起来,吹灭了蜡烛,悄悄走出了客房。 等许洄之再次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她晃神一瞬,猛地坐了起来。 “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侧头一看,苏烬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道坐多久了。 而且,床头灯也开着。 来电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 “那些人怎么样了?”她垂脚到床边。 “目前都挺好。” “你有问出什么吗?” “我没问。”他看着她,“在等你。” “等我?你就不怕我一觉睡到天亮?” 他思考了下,回答:“睡到天亮也没关系。但我想,你心里装着事,应该睡不久。” 许洄之穿好拖鞋站起来就往外走,苏烬也随即起身紧跟其后。 第102章 措手不及 “他嘴硬不肯说?” “他是个聋哑人。” 许洄之惊讶,“聋哑人?” “另外几个小混混是这么说的。” 许洄之疑惑:“可信吗?” “应该可信,我测试过了。” 听到这里,许洄之拿起手机查看,裴淓已经把调查结果用短信形式发了过来。 此人名叫魏建成,28岁,土生土长的靳城人, 现居住于延安街1253号,毕业于靳城特殊教育学院。他不是先天的聋哑人,是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导致耳聋,长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慢慢变得不会说话。 毕业后, 在岁茵园艺公司做一名园艺工人,没换过其他工作。 这么看来,魏建成的确是个聋哑人。 许洄之把手机给苏烬看, “这个人我们先关着,其余那四个……” 她欲言又止。 苏烬看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后,接着她的话说:“其余四个明天我会抹除他们的记忆放他们走。” 许洄之皱眉,“你是怎么可以同时控制三个人的?身体不会产生负荷?” 苏烬笑了笑,关了手机屏幕,“这大概是属于个人天赋了。” 许洄之偏过头去不看他,目光放空落在床尾处,只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能力遗留者的?” 他说:“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你。” “什么意思?”她又回过了头,“你说明白点儿,不要说一句留一句。” “那你认真看着我。” 许洄之一噎,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你说吧。”她心里暗示自己镇定些,就这样面对着他。 她其实没有刻意躲避什么,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她前几年各种担忧自己靠近苏烬会控制不了自己而去控制苏烬的心神,那种担忧拿到现在看来完全是白担心了。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他,了解他的喜恶优缺,甚至是他某些人性的阴暗面。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的了解并不完整。 他心思深,善于隐藏, 这件事恐怕连他的养父母也不知晓。 她忽然想起来六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盯着她的长发愣了两秒,眼神深邃遥远,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大概也是有什么怪癖,居然就将这个透过她想着其他人的只有过一眼之缘的男人放在了心上。 她后来调查知道,他在透过她看他早逝的亲生母亲。 他的亲生母亲也有一头长长的卷发。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相遇那天正好是他母亲的忌日,所以他思念伤悲的眼神在那天才显得格外打动人。 因为他当时的情绪没有作假,完全是真情流露。 她之后六年没有换过发型,甚至变得更加爱惜那一头长卷发。可再也没有和他有过六年之前那样的对视。 思绪回笼,她听见他说:“我父亲住院期间,季潺曾告诉我我被一个陌生女人拥抱过,那时候我就怀疑是有人控制了我,但我不知道是你。” 许洄之眉头紧锁,好了,就连这件事他也是知晓的,当时为了隐藏自己,她还忍痛把卷发给剪了。 他想了想,接着说:“之后的巧合碰面,我一直在怀疑你,但真正让我确定是你,是在回别墅的路上,你应该还记得,那只小野猫。” 她的确还记得,那只小猫脾气不好,想要靠近它它就炸毛,在它惊叫了一声后,她就控制了它,让它乖乖地蜷缩在自己的臂弯里。 原来是这里露出了破绽。 “那小猫怕生人,不会主动伤人,但要是有人主动去碰,绝对会被它挠。临时猫舍前有人立了牌子写着‘不要靠近’之类的字,但是估计被那只猫弄坏了。” “哦。”她点点头,手上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原来是这样。” 说着,她穿上拖鞋下床。 “你去哪儿?”他问。 “我去看看魏成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我和你一起去。” 许洄之没说话,率先朝着门口走过去。 走到杂物间,推开门,里面的四个小混混如同惊弓之鸟,恐惧地都往后缩了缩。 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缠上了绷带,看来是苏烬帮他们处理过了。 而最右边的魏成章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烬和许洄之,尽管嘴被胶带缠着,他依旧拉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笑得许洄之浑身不舒服。 杂物间四个小混混看到这一幕也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没一会儿,他们又“呜呜呜”地发出声音,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 苏烬从抽屉里取了双手套戴上,然后上前扯掉耳钉男嘴上的胶带,耳钉男看着魏成章急急道:“他把他自己的手指给掰断了。要我说,你们一开始就不该给他的两只手绑在一起给了他自残的机会。应该分开绑,他听不见又不能说话,现在连手语也比划不了了。” 肩膀中了一刀的男人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耳钉男,这tm不是你给绑成这样的吗? “自残?”许洄之震惊地看向魏成章,他居然为了不透露信息做到这种地步! 她原本还想,既然她可以趁苏烬不注意的时候控制苏烬,那么也可以趁魏成章精神薄弱的时候控制他。哪怕他比手语她也可以先用手机录下来再找人翻译。 作为能力遗留者,有个隐藏的能力,就是能控制他人说出真话。 当初为了调查苏烬亲生父母的死因,她曾控制过苏父,也是从苏父那里得知了大部分的信息。 然而现在这一下打得她措手不及。 第103章 手指头都已经扭曲变形。 正准备起身,苏烬被他左手手腕上露出的一小截白色吸引了注意力。 伸手拉开他遮挡的衣袖,苏烬的动作却让魏建成剧烈挣扎起来。 不过他的挣扎徒劳无功,袖子下他手上戴着的是一串珍珠手链,很白、很干净, 看得出被精心保养过。 苏烬冲着许洄之招了招手,许洄之会意,走过去也看见了珍珠手链。 被发现珍珠手链时他的反应强烈,这手链对他很重要。 一个男人,手上怎么会戴这种手链,要么是有怪癖要么手链的主人另有其人, 如果另有其人,那这个人对魏建成来说应该很重要。 许洄之对着手链拍了个照, 在购物网站上对比,发现魏建成手上戴的珍珠链其实是女款的脚链,不是手链,已经是五年前的老款了。 看一眼还在挣扎的魏建成,许洄之对苏烬说:“他手上的手链实际上女款的脚链,是五年前莱米亚出的款式,当时还挺火,价格也比较贵,一条要卖两万多。” 两个人站起来,魏建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俩。 看他的反应就是心里有鬼。 苏烬取下手套放进抽屉。 许洄之在一旁琢磨:“裴淓发来的资料上没说他结婚了。那就可能……是他女朋友或者喜欢的人的东西?” 魏建成才28岁,苏烬父母出事时他也不过是个孩童,所以不可能和苏烬父母的事故有关系。 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东西,还没抓住就溜走了,许洄之抚着额头,仔细地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到关键点。 正懊恼间,抚在额头上的手被人抓住。 苏烬的另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询问:“头又疼了?” 许洄之抓下他的手,“没事,就是感觉有什么关键信息忘记了。” 松开他的手, 许洄之突然说:“对了,他的手机呢?” “手机在我身上,我看过了,他很警惕,记录都被清除了。” “这就棘手了,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信息,只能等林赋那边了。” 苏烬说:“魏建成被我们抓住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但是他的手机始终没有动静。他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和程疆的人联系应该是用的视频通话,每次任务以后应该也是魏建成主动联系对方。这个时候程疆大概率已经猜测到魏建成出了什么事,他们很可能会采取其他行动。” 许洄之点点头。 杂物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耳钉男见有了机会,赶紧“呜呜呜”地扭动身体,不停地冲许洄之和苏烬眨巴眼睛。 许洄之看向他,“你想说话?” 耳钉男猛点头。 许洄之对苏烬说道:“给他个机会?” 苏烬又取了手套戴上,扯了耳钉男嘴巴上的胶带。 耳钉男努了努酸疼的嘴,然后赶紧说道:“那个,看您二位都是讲理儿的人,我们四个也是收钱办事儿,我们可不知道什么机密之类的,您二位不如把我们放了?您二位放心,出去以后我们绝对把嘴捂得死死的,今晚的事儿是半点儿也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就用一种眼巴巴的眼神看着许洄之和苏烬。 其他三个混混听完这番话振了振身体,也同时看着他们俩,眼神中满是期盼。 许洄之双手抱胸,“想让我们放你们走啊?” “嗯嗯嗯。”四人齐点头。 许洄之遗憾地摇摇头,“你们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这么放你们走可不行。” 四人倒吸一口凉气,耳钉男结巴着问:“那您……您怎样才能放我们走?” 许洄之的视线落在魏建成身上,“看见他了吗?” 四人瞥了一眼魏建成,有了不好的预感,犹豫地点头。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其次就是像他这样的人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四人恐惧得止不住打哆嗦,耳钉男的嘴巴都不自觉地打颤,“您……您等等!我们……我们有钱,我们可以给你们钱,求求两位放过我们好吗?” 许洄之的表情更遗憾了,“真可惜,我缺很多东西,就是钱不怎么缺。” 四人闻言全都陷入绝望之中,耳钉男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们……你们这么做可是犯法的!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要是这么做了没多久就能被警方查得清清楚楚,致人残疾可不是小罪啊,你们风华正茂韶华正当时怎么会愿意因为这事儿去坐牢呢不是?你们冷静点儿,千万冷静点儿。” “这就不劳你们担心了。”她话音一转,“放心吧,我们下手很利落的,对你们而言就是一眨眼的事。” 四人想起突然之间从别墅外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间杂物间身上还多出了不少伤口这件事,脸色齐刷刷的泛了白。 第104章 广泛关注 第二天早上九点,四个小混混被苏烬抹除了24小时的记忆,并控制了他们自己走出月庭别墅区。 四个人清醒过来时,正站在月庭别墅区之外的公交车站。 今天天气很好,早晨的阳光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但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我身上哪儿来的伤?”耳钉男低吼:“嘶!真疼!” “我的天,我身上也有伤!”男人扒拉着绷带往里看了看伤口, 惊恐道:“我的个亲娘诶!还是刀伤!等等等等,我怎么半点儿印象没有?我怎么受伤的?” 另外两个男人也互相对视一眼,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们两个的情况竟然也差不多。 “我不是正刷牙呢嘛,怎么在这儿啊?”耳钉男哆哆嗦嗦地说。 “我明明记得我还在吃早餐呢!我妈给煮的鸡蛋面!” “我……我就记得昨天凌晨两点睡的觉……” “我应该在上厕所啊!” 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四人眯着眼睛在四周看了又看, 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哪哪儿都透着诡异的气息。 耳钉男满面愁容:“你们说……咱是不是撞……撞鬼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耳钉男手抖着从身上到处摸手机,好不容易从裤兜儿里找出了手机,发现手机背面还贴了一张纸条。 另外三人都纷纷找出手机,没发现背面贴了纸条,于是他们围在一团,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耳钉男手机背面的纸条上。 “再做坏事就剁了你们的手!”刚念完这句话,耳钉男手里的纸条就落在了地上。 僵硬地怔在原地,四人不知所措。 恰在此时,公交车“呼噜呼噜”地开过来,这声音吓得四人一个激灵。 公交车一停下,四人赶忙就冲上了车,仿佛身后有妖怪在追。 他们急切地动作引来车内乘客和司机的侧目。 急急忙忙刷了乘车码,四人找了位置抱团坐下,还时不时紧张地探出头往周边张望。 没一会儿,公交车合上门,扬长而去。 d—102别墅内,许洄之正在刷靳城的热门新闻。 就在刚才,裴淓打了电话过来,说程氏集团出事了,让她赶紧看新闻报道。 首页头几条都是关于程氏的, 条条标题上都有醒目的“惊爆”字眼。 许洄之快速浏览了一遍,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洛家的小公子洛桑鹤昨日下午去了警局自首,并供出程氏集团下的娱乐场所非法禁|锢侵|犯来往顾客以及工作人员的犯罪事实,并交出了视频、语音等相关证据。 受害人大多是女性,但其中也不乏有男性受害者。 程氏集团旗下的健身会所、酒吧、音乐茶座等在全国各地不下5000家,所涉人群之广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此事警方已经受理,正在持续调查之中。 许洄之想了想,洛家近来商场失利,急需大量资金周转,前段时间还在到处筹钱。 恐怕这次洛桑鹤自首,很大原因是因为林赋和他们谈了条件。 新闻一经发布,网络上议论纷纷,程氏集团的股价不断下跌。 许洄之简单和苏烬说了这件事,然后给林赋打去了电话。 电话被接通,许洄之开门见山:“洛桑鹤是因为你才去自首的。” 他似乎很疲惫,声音哑了不少,“洛家小公子是出了名的爱玩儿,不过也是他家急需资金周转,才让我钻了空子。” 许洄之不理解,“既然洛家手里有视频证据,怎么不去找程家借钱?” 林赋笑了一声,说:“你知道他没去找过?程疆没答应罢了。洛家就算有证据也不敢轻易举报。洄之,此事一开头,要牵扯多少人你知道吗?圈儿内多少权贵和富家子弟都在程氏集团旗下的娱乐场所里进行过不法之事,这些人一旦知道是洛家举报的,洛家还有活路吗?程疆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些人在暗地里维护包庇。” “那你……”许洄之突然顿住没有继续。 “我也怕,怕事后林氏集团遭到不明势利打压,怕林氏集团毁在我手。从我出手对付程疆开始,集团内部就开始出现各种事情,我知道是他们在动手了。但是洄之,我不会后悔,不管是为你,还是为那些受过迫害的受害者,他们更需要一个公道。” “我明白了,那现在,我能做些什么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许洄之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林赋,你瞒了我什么?” 林赋不善于说谎,更不善于隐瞒。 对方叹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急。这次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其中少不了邢叔叔暗中帮忙。而且,邢叔叔替你解决了明正集团大部分来自外界的打击。不过他跟我说过不想让你知道,也不想让你再插手程氏集团的事。恐怕你所做的事情邢叔叔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插过手。所以洄之,接下来你什么都别做,全部交给我们就好。” 许洄之知道,邢叔叔在维护她的自尊心。让她以为她真的已经有了能肩负整个集团的能力。 她当初为了尽早能帮助苏烬,和邢叔叔谈话说自己已经可以接手明正集团,这落入邢叔叔眼里,她就是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罢了。 可他还是同意了。 她也知道邢叔叔不让她插手也是在护着她。现在只要不暴露自己,将来那些涉事人员以及他们的家人才不会报复到她头上来。 但她已经入了局,不会轻易退缩。 “林赋,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我会怕吗?”许洄之无奈,“再说,你们能护我一辈子吗?” 林赋再一次沉默,似乎是在想怎么劝说许洄之。 许洄之却没给他那么多的时间,直接道:“我这儿关了一个人,是程疆的人。上次出车祸就是这个人一手策划的。” “什么?” “我查了他的资料,等会儿发给你。但是从他这儿难有突破口。” “你现在在哪儿?” 许洄之愣了愣,老实回答:“苏烬家。” “洄之,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对付程疆?是因为苏烬?和他有关?” 不得不说,林赋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 第105章 亲眼看见 许洄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但更多的,她也不会说。 林赋那头心里也有了数,“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但不管怎样,你若有需要直接告诉我。还有,多注意安全。” “好, 多谢。” “另外,樊登这边我们也已经有了突破口。樊登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当初他一力顶下罪责之前,将手里掌握的有关程疆的犯罪证据交给了他的妻子保管。迫于程疆的威胁他不得不顶罪,但现在程氏集团已经有了瓦解的趋势,这是他的机会, 他不会放过。相信不久警方就会依法逮捕程疆。” 正听着,电光火石之间许洄之想到了什么, 忽然问:“那程疆的助手袁浩呢?他在这其中绝对不是个小角色。” “袁浩?” 林赋似乎没有过多关注这么个人,“他如果涉案,自然逃不掉,你不用担心。” “不,我不是担心他不会被抓……”许洄之握着手机在原地转了两圈儿,终于想起了那件被她忘记的一件事。 她急切道:“后续有任何消息麻烦你及时告诉我,我现在有点儿急事,先挂了。” “好。” 等挂了电话,许洄之对苏烬说:“我现在要去集团办公室一趟,很快回来。” 刚转身,就被苏烬拉住了手,“一起去。” “魏建成还关在这里,需要一个人看着。他是能力遗留者,不能让其他人看管。” 苏烬皱眉,似乎还在想其他办法,许洄之拍拍他的手,“我就是去取个东西,取完就回来, 不会很久。主要是东西放在保险箱里,钥匙只有我有,只能我亲自去。再说保镖也会跟着我不会出事的。” 松开她柔软的手,苏烬只叮嘱:“注意安全。” 许洄之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许洄之再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苏烬先给她倒了杯水,许洄之接过水杯,一边喝,一边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苏烬,“你看看。” 苏烬打开文件袋,是袁浩的调查资料。 袁浩,男,四十七岁,原枚城淇县人,靳城医学院毕业,二十五岁进入靳城脑科医院就职,两年后辞职,后入程氏集团做了程疆的私人助理。 二十五岁那年的一月结婚,次年三月妻子生下一女后难产而亡。 “他有一个女儿?”苏烬看着资料道。 “嗯,算起来现在有二十一岁了。” “我已经让裴淓去查袁浩女儿的资料了,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但我让人去岁茵园艺公司查了下,发现魏建成一年前曾经去袁浩家工作过半个月,在袁浩家后院建了个小花园。在这之前,魏建成和袁浩没有任何交集。” “你的意思是,魏建成手上的珍珠链原本可能是袁浩女儿的?”苏烬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 许洄之点点头,“算是直觉吧,我有这个猜测。现在就等着裴淓的调查结果了。” “嗯。”苏烬应了一声。 两人相对而坐,空气里忽然之间多了几分不自然的尴尬。 “我现在上楼去办公,等会儿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许洄之率先打破沉寂,站了起来。 “好。” 两个小时后许洄之才收到裴淓发过来的调查结果。 据裴淓描述,袁浩把他的女儿保护得很好,似乎还动用了什么手段隐藏了他女儿的信息,所以查起来有些棘手。 许洄之仔细地把资料看了一遍,惊讶之余又起了猜测。 她拿着手机下楼,在楼道上就闻见了饭香。 苏烬在下厨了。 她走到厨房去找苏烬,正准备开口,苏烬却将她往自己身后推,“正在炒菜,小心油溅到身上。” 许洄之分了神,歪头看向锅里。 苏烬正在炒蒜蓉虾,鲜香的味道飘入鼻中,勾起了许洄之的馋虫。 身前的人专心翻炒着虾,身上还围着灰色的围裙,白色的衣袖高高挽起至手肘处。 如果不是处于目前紧张的时期,这应该是一个相当让人流连的场景。 思绪飘远了些,连苏烬什么时候关了火她都没察觉。 身前的人猝不及防转身过来,由于许洄之偷看挨他后背很近,苏烬一转过身,两个人的身体蓦地撞在一起。 许洄之下意识要往后退,身形却有些不稳,苏烬也顾不上手上是不是沾了油烟,伸手拦住了她的腰。 “厨房地滑,没事吧?”问话的时候,苏烬并没有放开她。 许洄之摇摇头,“我是想告诉你,袁浩女儿的资料有了。” “嗯。”他这才放开手,“菜已经做好了,边吃边说。” “行。”许洄之看着厨台上的几盘菜,上前去端了菜往餐厅走。 等所有菜都上了桌,盛好了饭两人面对面而坐。 许洄之把手机递给苏烬,“你看看袁浩女儿的资料吧。” 苏烬接过手机低头看起来。 资料上说袁浩的女儿名叫袁喃,出生时难产,羊水稀少的情况下在母体中滞留时间过长以致缺血缺氧,导致袁喃大脑损伤,产生了智力障碍。 袁喃一岁时,被袁浩送去了国外的权威医院治疗,直到袁喃十岁,才从国外回来。 袁喃的病情虽得到了改善,但仍未治愈,在十岁到成年以前,依旧定期在国内医院做治疗。 目前住在靳城城南街道的乐苑居民区。 苏烬父母出事故是在二十年前的六月,而袁喃被送去国外是在同年的七月。 那个年代要送孩子去国外治疗需要花的钱可是没有定数的,但袁喃在国外一治疗就是九年。 袁浩当年也不过刚刚工作两年,他的家庭情况也并不是很好,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呢? 结合他辞职后去了程疆的公司,没多久就送了女儿去国外,许洄之猜测很有可能袁浩和程疆达成了某种协议。 而这其中是否和苏烬父母的事有关还有待考证。 当年苏烬父母的案件被判定为意外,如今若是袁浩和程疆不主动认罪,这桩案件就会如此不了了之了。 “如果你的猜测没错,那么袁浩和魏建成最在乎的人就是袁喃了。我们现在或许可以以袁喃为突破口。”苏烬将手机递还给许洄之。 许洄之接过手机随手放在一旁,“关键是魏建成听不见也说不了,文字他也看不懂,我们该怎么让他清楚程氏集团和袁浩已经失势的事情?” 苏烬抽纸擦了擦手,动手剥虾,将虾肉放进许洄之碗里,“或许我们可以让他亲眼看见。” 第106章 尽力相帮 第二天早上,林赋打了电话过来,告诉许洄之樊登的妻子已经携带证据去了警局报警。 而昨天下午,警方就已经将程疆以及其他一干涉事人员依法拘捕,目前案件正在持续调查取证中。 许洄之特地问了袁浩的情况,但林赋给她的回答却是袁浩没有被逮捕,他逃了。 现在他这边还没有警方追击逃犯的信息, 只能靠自己查。 许洄之将事情告诉了苏烬,征询他的意见。 苏烬说:“袁浩很有可能带着他女儿一起逃了。” 许洄之握着手机,看了眼杂物间的方向,“魏建成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他倒是倔得很。我们开车带他去袁浩家看看吧,让他认清事实。” “好。”说完,苏烬站起身,走向了杂物间。 苏烬解开了魏建成身上的绳子,只留了反绑在他双手上的麻绳,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什么异常,还拿了件外套披在他身后挡住他的手。 苏烬一路上都把手压在魏建成的右肩上,以免他有突发行动。 因为有魏建成这个危险因素在,苏烬和魏建成一同坐在后座方便控制,由许洄之驾车。 许洄之开了导航,一路开向城南街道的乐苑居民区。 车内,已经一天两夜滴水未进的魏建成明显精神不济,再加上身上有伤,脸上已经有了病色,但他却仍旧紧紧抿着唇,神色狠厉地盯着窗外。 许洄之从车内后视镜见他正在看窗外,特意饶了一段路开去了宁长街。 宁长街的中心地带是程氏集团的总部。 以往高大庄严的高楼今日大门紧闭、人迹萧条。大门外围还被封上了查封条。 仅仅一夜之间,这栋楼如同成了弃楼。 苏烬也发觉身旁的男人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侧头看过去,发现魏建成整张脸都贴在了车窗上,扭动着身体好像一只困鸟想要突出重围。 然而没多久,大楼就消失在了视野内。 魏建成在这时发出了嘶哑的吼声。 路过拐角的大型商场时许洄之放慢了车的速度,商场正中央的大屏幕上正播报着程氏集团因涉及违法犯罪被查封的新闻。 这家商场隶属明正集团, 大屏幕上的新闻也是许洄之打了招呼反复播放的,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程疆以及集团内部涉事人员被警方抓捕时的画面清晰的在大屏幕上播放。 魏建成不停地低叫,如同一只迷了路无助绝望的深林小鹿。 他的声音是难听的,甚至是刺耳的,却也听得许洄之心惊肉跳。 让他看完该看的,许洄之便一脚油门加快了车速。 一路上,所有路过的程氏集团旗下的娱乐场所都已经被查封。 程氏集团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 路程才达一半,后座的魏建成似乎是受不了刺激,剧烈地在车内用力地用自己的身体冲撞车门。 “砰砰”的声响传来,许洄之握着的方向盘的手都几乎不稳。 好在苏烬及时控制住了魏建成,才让他没有机会再去撞门。 一路开到乐苑居民区,路上越是接近目的地魏建成的反应就越大。 袁浩家在乐苑居民区的1235号,在街尾处,而许洄之在街头的停车场停了车。 于是三人徒步前往1235号。 这里的每家住户,前后都有个小院,小院里栽种了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鲜花和树木,街道上很干净,车道两旁排种着高大的香樟树,空气里都带了一股子浓烈的大自然的味道。 就连道路旁的垃圾桶都被涂上了不同的风景画,是个很美的地方。 一边走,苏烬和许洄之一边提防着魏建成,怕他突然会控制来往的行人。 然而这一路他却忽然之间安静得出奇。 走到1235号小院门口,三人停了下来。 魏建成微怂着肩,目光里的狠厉不见了,他现在的神色是焦急的、难捱的、担心的。 院子外的铁门紧锁,他们没有钥匙进不去。 从铁门外的空隙看进去,院内右边一侧还有一架缠了藤花的秋千,秋千的座椅上甚至铺了软垫。 但秋千之下,有一只毛绒兔安静地躺在草地上。 魏建成看见这一幕,又发出了哭喊似的吼声,他抬起头仰望院子里的小楼,二楼大大的落地窗半开着,可隐约看见屋内橙色的沙发。风一吹,落地窗前的纱帘飘了起来。 许洄之问苏烬:“该怎么告诉他袁浩逃跑的事?” 苏烬说:“我找了人来帮忙,现在我们找个地方先等着吧。” 许洄之疑惑:“什么人?” 苏烬看着她,回答:“云江。” “云江?”那个给林赋和星挽做唤醒记忆催眠的男人。 “你怎么会和他有联系?” “之前有聊过几句,昨天又突然想到他所以和他联系了。洄之,他所了解的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得多。”他的双手正钳制着魏建成的双臂,于是说:“你把我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取出来,通讯录里有他的联系方式,等会儿你来和他对接。” 许洄之伸手从他口袋里取出手机,四处张望了会儿,说:“我们去前面看看吧,那边好像有个饭店。” 到了饭店,许洄之开了个包厢,随意点了些菜。 许洄之给云江打了电话,告知了具体地址,云江回复半个小时后到。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尤其魏建成的情绪还相当不稳定,他们需要时刻警惕。 半个小时后,云江和张葶苈就到了饭店。 进了许洄之定的包厢,四人简单的打了招呼便落座商讨正事。 苏烬最先开口:“之前聊天,我记得云先生说过会手语。” 云江点头,“是,我想你也是因为这个叫我来的吧?” 云江的目光落在魏建成身上,来之前苏烬便问他可不可以帮他和一个聋哑人对话。 苏烬看向云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这个人,也是个能力遗留者。” 这下,连张葶苈都停下了手上喝水的动作,视线转到了魏建成身上。 “那么你们今天找我们不仅仅是充当翻译这么简单吧?”云江双手交握放在桌前。 “云先生,你曾与我提到过如果能力遗留者犯了事,会有一个组织专门进行接管。” 云江瞬间清楚了苏烬的意思,“你是说这个男人犯事儿了。” “嗯,但他是个聋哑人。而且,我们需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我明白了。”云江和身边的张葶苈对视一眼,张葶苈点点头,云江垂了垂眸后,说道:“之前林小姐的事情我们的确内心有愧,只要不是违法犯忌,我们都会尽力相帮。” 第107章 纯白的世界 “你们想让我和他沟通什么?”云江问。 “他的手指被折断了,所以,只能由你单方面的向他传达我们的话。”许洄之说道。 云江愣了愣,又接着问:“那你们说,我比手语给他看。” “可以。”许洄之想了想,却先问了云江,“你们说的能力遗留者犯法会有组织专门处理是怎么回事?” 云江回答:“事实上, 警方侦办了无数个案件,尤其能力遗留者拥有这个能力犯罪率就比普通人要高,警方怎么会察觉不到?在很久以前各地区就成立了合法的针对能力遗留者犯罪的侦查组织,称为特殊案件侦查组织。一旦有这类人犯罪,都会秘密送到这个组织进行具体调查,那里有特别建造的监狱。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调查而已, 一切侦办过程和警局一般无二。” “我明白了。”许洄之点点头, 看向云江,说:“现在可以开始翻译了。告诉他,程氏集团涉嫌违法,程疆已经落网,但是袁浩逃了。” 许洄之一边说,云江一边做翻译。 魏建成的目光死死落在云江不断变换手势的双手上。 这句话翻译完,魏建成没什么强烈的反应,仍旧盯着云江,等待下文。 “袁浩逃跑带走了他的女儿袁喃。逃跑只会罪加一等,警方会不遗余力地追踪袁浩的踪迹,信息科技时代,袁浩被抓只是时间问题,甚至根本不需要多久他就会落网。”许洄之望向专心看翻译的魏建成,“到时候袁喃只会落得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下场,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翻译到这里,魏建成冲着云江怒吼一声。 显然,他是捕捉到了“袁喃”这两个字眼才会产生这么大情绪。 倒是云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许洄之再接再厉:“袁喃智力低下,行动迟缓,生活自理都是勉强。我看过她的照片了, 她长得那么漂亮,没有父亲的保护,你猜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看到这里,魏建成已经不能冷静,他蓦地站起来,要不是苏烬压制着,他恶狠狠的的表情看上去仿佛要将云江生吞活剥。 云江也忍不住看了眼许洄之,她这威胁还真是正中了面前聋哑人的靶心。 “魏建成,我们现在这么耐心的和你谈话,是想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蓄意谋杀未遂,或会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你想在牢里呆这么多年吗?到时候袁浩被抓,关心袁喃的你也有牢狱之灾,到时候袁喃怎么办?袁浩可没有其他可以托付女儿的亲人。”许洄之一字一句攻破魏建成的心理防线。 “你不要以为之前的车祸一般人看不出你动了手脚你就没事了,能力遗留者犯法会有特别组织进行调查,你逃不掉的。”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伤害我们也是因为受了袁浩的指使对吗?你看,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人,你的手是自己掰断的,我们没有对你造成任何人身伤害。我相信你原本也是不想做这些坏事的,你每每午夜梦回也会被愧疚折磨是不是?你控制司机之后,车祸时看见他头上不停流下的鲜血了吗?” 魏建成的眼睫眨了眨,神情带了些惶恐,许洄之呼了口气,她知道方向对了,于是继续说:“袁喃是个清纯可爱的姑娘,她的世界是干净的,你难道希望将你手上的血污也沾染到袁喃身上去吗?染黑她纯白的世界?” 魏建成瞪大了眼睛,居然缓缓摇了头。 “这就对了,找到袁浩之后你就去警局自首。你主动自首,找到了袁浩戴罪立功,加上有改过之心,又是受他人胁迫做的坏事,是可以减轻刑罚的,如果你入狱以后表现良好,很有可能还会有提前释放的机会。到那时候,你再站到袁喃面前,底气都足了,你会再次融入到她纯白的世界里。” 做完这一段翻译,云江都快忍不住称赞许洄之两句了,这句句直入心底,让他作为一个催眠师都自叹不如。 魏建成缩着肩膀,身体在颤抖,眉头拧做了一团,仿佛在漩涡里挣扎。 这让许洄之确定魏建成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于是她乘胜追击:“你不想见到袁喃吗?不想知道她跟着她逃跑的父亲现在过得好不好?她甚至可能不知道她父亲为什么要带着她东躲xz,她再也不能轻易露出她那张可爱白皙的脸,也不能在白天出门享受阳光,更不能回到家里抱着那只白色的毛绒兔坐秋千。” “你和袁浩犯法已是事实,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样妥善安置袁喃,不是吗?在找到袁浩之后,我们可以给你时间去安顿袁喃。” 她话音刚落,云江翻译的手不久也彻底放下来。 苏烬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水放在许洄之面前。 许洄之欣然端起水杯,一连喝了好几口。 而魏建成的呼吸加重,他慢慢转过头来,把包厢里的其他人都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直愣愣盯着许洄之,似乎是在寻找许洄之欺骗他的痕迹。 许洄之握着手里的水杯,再次开了口。 看见她的嘴唇上下开合起来,魏建成立马侧头看向了云江的手。 “你再想想吧,我们可以再给你十分钟考虑。若是你仍是不愿说,我们也只能把你交给警方了。你要清楚,由我们把你送到警方手里和你自己自首的区别。” 说完这段话,许洄之当真就没再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魏建成如坐针毡,五分钟过去,他的额头和鼻子上就已经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汗滴。 等到十分钟过去,许洄之站起身来,魏建成见她有了动静,“啊啊”地叫起来,目光在云江和许洄之身上来回看。 “你想好要告诉我们袁浩可能逃跑的去向了吗?”许洄之询问。 看了云江的翻译,魏建成抿了抿唇,然后狠狠地点头。 许洄之和苏烬对了一个眼神,“那好,我们现在去开车,你给我们指路。” 魏建成再次点头。 一行人坐上车,苏烬将魏建成双手上的麻绳解开,由于魏建成的手指不便,只能磕磕绊绊艰难地比划地址。 云江皱着眉头比对地名猜了好几次魏建成才终于点了头。 许洄之没想到,他给的地址竟然是枚城。 枚城淇县,是袁浩的故乡。 但魏建成指的方向,却不是淇县,而是枚城区元和镇的一个小乡村。 四人整整交替开了一天,晚上九点才抵达目的地。 天已经黑了,乡村里许多人家都亮起了灯。 村子里人家并不多,倒是农田大片接着大片。 在魏建成的带领下,众人穿梭在弯来拐去的乡村小道上。 小路上没有灯,周围的围墙又挡住了月光,他们只能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都走出了村里人家聚集的地方。在一片林子前魏建成突然停了下来,脚步顿了顿,又才继续前进。 林子里也有一条小路,但这条小路已经很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 走了三分之二的距离,魏建成再次停下脚步,他仰着头望着前方。 众人也一并停下,适时地关掉了手机手电筒,顺着魏建成的目光看过去。 前方不远处是篱笆围栏,围栏里面有一幢二层小楼。 二楼亮着灯,此时此刻,阳台上正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儿,背后迎着光。 第108章 不该有的心思 没有停留多久,众人借着微光继续往前走,走到篱笆围栏前,他们再次停了下来。 围栏的门推不开,应该是从内部栓着的,竹编的篱笆围栏有许洄之的肩膀这么高,围栏上还攀爬着茂密未知的藤系植物。 但二楼阳台上的女孩儿听见了动静, 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好一会儿,似乎分辨出了人,惊喜地叫出了声:“魏哥哥?” 魏建成听不见声音,但看到她的动作,瞬间立直了身体,目不转睛望着女孩儿的方向。 只听女孩儿叫了一声,然后她就转身走进客厅不见了人影。 没一会儿, 女孩子开了一楼的门,跑着穿过了院子,来到篱笆门前。 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明媚,好奇地看了看魏建成身边的人,伸手去触碰门栓。 “魏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她的问话还没得到回答,她身后追出来的袁浩就惊叫着制止:“喃喃!别开门!” 袁喃被袁浩的大声吼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怯生生地回过头,轻抿着唇,有些委屈的样子。 袁浩走到袁喃身前,将她牵到自己身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建成,“你跟踪过我!” 魏建成焦急地往左侧身看着云江,云江随即给他做了翻译。 魏建成紧绷着身体,动作迟缓地转身面对袁浩,抬手动了动,却因为手指断了, 什么也表达不出。 袁浩没再看魏建成,隔着篱笆,在众人身后张望了几眼,“只有你们几个?” “只有我们,没有警察。”许洄之看了眼苏烬,“我们想单独和你谈谈。” “袁浩,逃,是逃不了的。”苏烬提醒他。 袁浩自嘲地笑了声,“苏烬,你是来报仇的?” “是,但你放心,我不会做出杀人泄愤这种蠢事,否则,你们也活不到今天。” “是吗?”袁浩的表情十分阴沉。 就这么对峙了有一分多钟,袁喃从袁浩身后探出头来,试探地叫了声:“爸爸?” 袁浩回头看了看袁喃,伸手摸摸她的头,“乖,你去二楼看电视吧。爸爸和他们有些事情要说。” 袁喃点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爸爸,你和魏哥哥有事情要谈吗?如果没有,可不可以让魏哥哥陪我一起看电视?” 袁浩闭了闭眼,手有些颤抖,回答:“你和他一起去吧。” 袁喃眼尾上翘,露出开心的笑,放开了袁浩的手,走上前来把篱笆门打开。 她看了看其他人,然后拉过魏建成的手扯了扯,示意魏建成跟着她走。 指尖的疼痛顺着神经传入大脑,魏建成却丝毫没出声也没挣脱,任由袁喃拉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等到二人上了楼,许洄之一行人才走进了院子里。 “跟我来吧。”袁浩放下话,径直走向一楼右边的一个房间。 许洄之看向云江和张葶苈,“不好意思,得麻烦你们等着了。” 张葶苈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和云江上二楼看着魏建成。” “多谢。”苏烬说完,牵过许洄之的手一起走进了袁浩所在的房间。 这是个用餐的小房间,整个房间内只放置了一套桌椅,再没其他东西,显得有些空荡。 袁浩正坐在靠墙的一角等着他们。 苏烬先替许洄之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下,自己随后落座。 “说吧,你们想和我谈什么?”袁浩开门见山。 “我想知道我父母亡故的真实原因。” 袁浩看着苏烬,仿佛穿过了时间之河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骄傲放纵的郑海。 他挑着眉梢点了点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这一天还是来了。” 苏烬和许洄之并没有打扰他,给他时间酝酿。 良久过去,袁浩深深吐出一口气,开始讲起二十年前那一场恩怨。 “你的母亲罗燕铃来靳城的时候,郑海和程总合伙创业已历时四年。他们合伙开的酒吧在靳城的生意正是火爆的阶段。并且那会儿也已经成立了公司扩大商业范围,把生意发展到市里,又不断向外扩张壮大,有着相当大的发展前景。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程总和郑海双方其实都有了要独占鳌头的心思,两人谁也不让谁,暗地里各自较劲儿。” “罗燕铃独身来找郑海之时,我们都不知道她为郑海生下了一个孩子。不然,你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说完这段话,许洄之皱起了眉头。 苏烬倒是淡定得多,从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袁浩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郑海和罗燕铃表现得很亲密,于是程总便想从罗燕铃入手,逼迫郑海签署退伙协议。程总当时以为抓住了郑海的软肋,绑架了罗燕铃威胁郑海。然而郑海却并未赴约,任由罗燕铃自生自灭。” 许洄之感觉到苏烬抓着自己的手用了用力,她只能回握着他给他些安慰。 “程总气急,对罗燕铃起了歹念,或许又是想用这种办法激怒郑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程总反被罗燕铃打晕,然后逃跑了。程总醒来后如同见了鬼的惊恐不已,再见罗燕铃时甚至扬言会杀了她这个怪物。直到多年后遇见魏建成,我才知道,罗燕铃和魏建成一样,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 “罗燕铃逃走后,似乎和郑海闹了矛盾,不复往日的亲近。也是,自己的女人在敌人的地头呆了数个小时还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任谁都不会相信。郑海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手段远比不上自小在鱼龙混杂里摸爬打滚长大的程总。程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里已经有了除掉郑海的想法,而我,就是一把适合的刀。” 说到这里,袁浩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我是在医院里遇见程总的,那时我妻子难产而亡,女儿也是一身病需要治疗。为了治病的钱我想尽了各种办法,实在没辙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程总。” 他又自嘲地一笑,“我还以为我遇见了好人,遇见了能帮我度过难关的好人。可我忘了,人,都是利益至上的动物,上天更不会凭空掉馅饼。在我借了他的钱,辞职给他当助理以后,他的本性也就慢慢露出来了。我以为欠他的钱可以慢慢还,没有关系。但钱越欠越多越欠越多,女儿在国外治病的耗费也越来越大,很快,就超出了我这一生都难以偿还的数额。我知道,我已经成了他手里逃不掉的棋子了。 “这个时候,居然像是理所当然一般,程总交给了我一个任务。是的,是我在你父亲的车上动了手脚,导致他开车途中刹车失灵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但我并不能算到你母亲也会和郑海一同上车。实话说,郑海的死倒是激不起我多少愧疚心,倒是你母亲,我好像永远都忘不了她的脸。” 听到这里,苏烬已经闭上眼睛,似乎在忍耐什么。 “林氏集团对程总出手之时,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提前逃到了这里。原想带着女儿能躲一天是一天,没想到栽在了魏建成手里。” 听完这一番话,许洄之是怎么也忍不了了,“听着像是你满口的无可奈何、逼不得已,那你又是怎么把魏建成拉下水的?你利用他对你女儿的心思做恶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他也是无辜的?” 袁浩抬起头和许洄之对峙:“怪就怪他不该对我女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女儿那么干净,她什么都不懂!他不该用那种龌龊的眼神看我女儿!也怪他在我面前暴露了他的能力,有这样一个人上赶着给我利用,我怎么会拒绝?” 许洄之动了动唇,却已经说不出什么话去反驳他。眼前这个人,已然无药可救了。 苏烬这时睁开了眼,“我们已经和魏建成沟通过,他会去自首。袁浩,你也去自首吧。” 袁浩似哭非哭地盯着他,脸上尽是颓废之色,“我难道还有的选?” “你刚才的话我们已经用手机录下来了。”许洄之说:“当然,我们还是希望这段录音用不上。” “猜到了。”袁浩冷着脸,别过头去,“我会和警方交代清楚的。” 第109章 结婚登记 二楼。 云江和张葶苈坐在沙发左边的边角处,正双双看着坐在中间位置的魏建成和袁喃。 打量了魏建成好一会儿的袁喃伸手比划:魏哥哥你好像瘦了。 她的手语并不规范,但好在魏建成看得懂。 魏建成摇摇头。 袁喃笑:你怎么知道我和爸爸在这里的?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魏建成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对,又点点头。 袁喃皱眉:你怎么不和我用手语交流? 大概是知道瞒不住,魏建成把双手伸了出去。 袁喃先是疑惑了会儿,随后盯着他的手看, 才发现他的手指形状不对。 她立马变作了哭脸,抓住魏建成的手,“手,怎么了?” 看她哭出来,魏建成马上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 “去医院。”袁喃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手。 又想起来他听不见,松开,比手语给他看。 魏建成还是摇头。 袁喃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去医院?手会坏掉。 魏建成仍旧摇头, 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焦急。 一旁的云江和张葶苈看着俩人拉扯,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在没多久, 苏烬和许洄之以及袁浩就上楼来了。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而袁喃不知,只担心着魏建成的伤势,立马站起来跑到袁浩身边,“爸爸,魏哥哥手坏了,要去医院。我们开车带他去医院。” 袁浩也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苏烬和许洄之,“他的手怎么了?” 许洄之回道:“他为了避免反被我们控制套话,就把手给折断了。” 袁浩大为震惊,看着魏建成的眼神都带了些许复杂意味。 袁喃听不太懂,更不理解魏建成怎么会自己折断自己的手指,她正要说什么,却被袁浩抢了先:“喃喃,我们收拾一下就回靳城吧。” “回靳城和魏哥哥去医院吗?” 袁浩点点头,袁喃收到讯号,“那我快点儿收拾, 爸爸你也快点儿。” 说完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袁浩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心头说不出的苦涩滋味,他看向魏建成,抬手给他做手语:明天自首之前,你和喃喃去登记结婚吧。 魏建成似乎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先是震惊,然后却面露挣扎,缓缓摇了摇头。 看懂手语的云江也被惊了一惊,魏建成可是会坐牢的,袁浩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袁喃本身就智力低下,魏建成也是个聋哑人,两个有残缺的人在一起,单单在生活上就有很大困难。 袁浩被他的反应气到,继续手语:我是为了喃喃才让你们登记结婚!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可以托付了。现在唯一能值得相信的,只有你了。你们登记结婚以后,你让你母亲把她接到她那儿去吧。 魏建成抿着唇,这会儿却没再多犹豫,点了点头。 云江这才明白,袁浩把女儿嫁给魏建成,是为了让魏建成的母亲照顾袁喃。 半个小时后,苏烬、许洄之、魏建成和袁喃一车,剩下的云江、张葶苈和袁浩开了袁浩租来的车从村子离开。 一行人连夜回到靳城,早上又一起在早餐店吃早餐。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许洄之也没想到有一天苏烬还能和他的杀亲仇人坐在一桌风平浪静地吃早餐。 许洄之怕他会心理压抑,总时不时地会看他一眼,好在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常的情绪。 就在餐桌上,袁浩也跟苏烬和许洄之说了自首前想让魏建成和袁喃去民政局领证结婚这件事。 虽有诧异,但他们并未阻止。 吃完早餐,一行人又陪着魏建成回家取了户口本。 等他们开车停在了民政局门口,袁喃还生气了,“爸爸,我们不是说好去医院吗?” 袁浩摸摸她的头,“我们在这里办点儿事情,办好了就去医院。” “什么事情能有魏哥哥的手重要。”袁喃不满。 “你以前不是说,长大了想和白马王子结婚吗?这里就是结婚登记的地方。” “结婚?”袁喃的眼睛亮了亮,“可是我现在不想和白马王子结婚了,我想和魏哥哥结婚。而且这里……”她看了一眼民政局,“不是教堂啊,没有鲜花,我也没有穿漂亮的裙子。” “现在没有鲜花和漂亮裙子,但是可以让你和魏哥哥结婚,喃喃,你自己选择吧。”袁浩给袁喃出了道选择题,又好像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选择题。 曾有一刻绝望的时候,袁浩不是没想过带着袁喃一同去寻她的妈妈。 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但袁喃的病治愈不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做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于是,他最后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袁喃自己。 她若是不同意,他唯有将她送进托养服务中心。只是那里的日子,不会像在他身边这样自由自在了。 袁喃小小的纠结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魏建成的脸,一瞬间她像是下了决心,“那我还是选和魏哥哥结婚。” 得到了她的答案,袁浩迟缓地颔首,“那你和你的魏哥哥就进去登记吧。” 袁喃意外:“就我和魏哥哥两个人吗?” “嗯。”说着,袁浩将手里的户口本递给袁喃。 袁喃看袁浩确实没有要陪他们去的意思,只好接过了户口本走到魏建成身边,扯扯魏建成的手臂。 随后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民政局大厅。 等了半个多小时两人还没见出来,云江轻咳一声,“不如进去看看?” 袁浩并没有说话。 张葶苈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看苏烬和许洄之,“我去吧,毕竟我有经验,魏建成不会写字,袁喃估计也有点儿困难,我去帮帮他们。” 等张葶苈进入大厅找到袁喃和魏建成那一桌,虽然过程坎坷了点儿,但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袁喃也还是将两张登记表填写好了。 接下来就是拍结婚登记照,这一步还算顺利。 最后回到登记处,领了两个小红本,结婚登记也就完成了。 再次坐上车,袁喃抱着两个小红本翻来覆去地看,一路上都表现得很兴奋。魏建成则紧紧盯着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一行人还是决定带着魏建成先去了医院。 检查的过程中,袁浩抓着机会和袁喃说话。 “喃喃,有件事爸爸要和你说,爸爸和魏建成有工作要出差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去梁阿姨家住。你和魏建成已经结婚了,以后叫梁阿姨要改叫妈妈,知道了吗?” 袁喃刚才的兴奋不翼而飞,“那你们要多久才能回来?” “工作做完就回来。” “可是魏哥哥的手还没好,他能做什么工作啊?” “他……他负责监工,不用动手。” 袁喃心情沮丧,“那你们可要快点儿回来才行。” “……好。” 再见面,可能就要很久很久了,也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去警局不能带上袁喃,从医院出来之后,他们先把袁喃送去了魏建成母亲那里。 魏建成母亲和魏建成并没有住在一起,她住在一栋老式的小区。 看到一群人过来,梁阿姨还惊讶了会儿,随后又热情地招呼他们进门。 直到自己儿子推了推她,然后要和她单独进入她的卧室,她看着儿子疲惫的样子还有手上包扎的绷带才感觉到不对劲。 魏建成进卧室之前回头看向许洄之,许洄之对上他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意思,于是和苏烬说:“我进去和他母亲谈谈。” “我……” “你不用陪我去。”苏烬的话还没说完,许洄之就开口打断了他,“女人之间谈话比较好谈,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也不知道苏烬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最近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了,现在她上哪儿他都要下意识地接一句要陪着她。 进了卧室,许洄之贴心地关上了门。 许洄之简单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梁阿姨气得差点儿当场晕过去。 好在魏建成及时拦住了梁阿姨的腰。 梁阿姨稳住身体,做手语给魏建成看:你糊涂啊!你父亲走得早,我一手把你拉扯大,你虽有残疾,但独立自强,我以为你会安安生生的过完这一辈子,你怎么就……为了个女孩儿走了歪门邪路……你的能力怎么就用在了那些地方! 魏建成看完手语垂下了眼睫,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个乖巧受训的小孩儿。 梁阿姨忍不住哭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了些。 她仍是用手语和魏建成交流:既然错已经犯下,你就该承担责任!去自首吧,我会等着你出狱。 魏建成张了张唇,缠着绷带的手指奋力地比划起来。 梁阿姨懂了他的意思后气得不行:你到现在还考虑她! 魏建成双手抓住梁阿姨的手臂,眼神里居然带了浓烈的祈求。 梁阿姨恨铁不成钢,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开门走了出去。 她的表情是愤怒的,许洄之心道不好,梁阿姨很可能和袁浩吵起来。甚至是动手也不无可能。 然而她刚开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外的袁喃。 “妈?” 袁喃这突如其来试探性的一声妈,又让梁阿姨捂着嘴哭了起来。 袁喃就这么被放在了梁阿姨家,上车之前,袁浩突然转身,冲着梁阿姨鞠了一躬。 梁阿姨喉头又哽塞起来,她别过头去不看他。 袁喃还朝着袁浩和魏建成招手,叮嘱袁浩:“爸爸,你可要和魏哥哥早点儿回来呀。” 袁浩没有回答她,沉默地回身坐上车。 当天下午,袁浩和魏建成就去了警局自首。 第110章 短暂的交集 一夜没睡,许洄之和苏烬回到公寓后简单洗漱了下就去补觉了。 再醒过来,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 穿了拖鞋下床,开门发现走廊的灯是亮着的,她走到栏杆边,往下看了看,苏烬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手里拿了本杂志在看。 听见动静,苏烬侧过身,仰头看她。 许洄之朝着楼梯走,苏烬也站了起来。 两人在楼梯下碰面,苏烬先问:“饿了吗?” 许洄之点点头。 “家里没什么菜,吃面还是煮粥?” 肚子里空得不行,许洄之说:“煮面吧, 时间快些。” “好。” 说完, 他转身走去了厨房。 许洄之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周围看了一圈儿,苏烬应该收拾过,比下午回来时干净许多,空气里还有股似有若无的茉莉香味,应该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她看向厨房的方向,透过玻璃门观察苏烬忙碌的背影。 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现在就等着程疆等人的判决,她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没多久,许洄之听见苏烬在叫她,她关了电视站起来,走到餐厅里。 苏烬已经把一碗面条放在桌上了。 许洄之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开吃。 刚吃了两口面,苏烬端着他的那份儿也过来了。 他的碗刚落下,许洄之就惊讶道:“怎么你没有鸡蛋?” 苏烬回:“家里只有一个了。” “哦。”许洄之看着自己碗里的煎蛋,“那一人一半吧。” 说着,她已经动手用筷子把鸡蛋分成两份,夹了一半放进他的碗里。 放进去就觉得不对, 她的筷子已经用过了。 “谢谢。”苏烬像是丝毫不在意或是没发现,还道了谢,夹了鸡蛋咬了一口,动作相当自然。 许洄之低头吃面,等两人都吃完,许洄之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心思一转,说:“苏烬,我等会儿打电话让司机来接我。” 说完,她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苏烬:“这么晚了,明天吧。” 许洄之:“哦。” 苏烬起身:“我去洗碗。” 他收了许洄之面前的碗筷,再端上自己的又去了厨房,动作利落。 留许洄之坐在原地发愣。 明天以后呢?他不打算挽留一下吗? 十点半,许洄之回客房给林星挽打视频电话。 林星挽正在敷面膜,头上戴着毛绒发箍,“洄之。” “今天学习得怎么样?” 林星挽躺在床上,把手机举高,“周老师说我很有进步。洄之,其实我有个打算。” 许洄之:“什么打算?” 林星挽:“我想等我准备好了,在微博开一场直播。” 许洄之:“直播?” 林星挽:“对,演唱会不是取消了吗?我看了微博的评论,总感觉不甘心就这么退了,所以想开一场直播给粉丝唱完那首原本要在演唱会上演唱的曲目。也算是给我之前的音乐生涯画一个句号吧。” 许洄之想了想,说:“直播我没有意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甚至如果你想,你可以继续做音乐,我都支持你。” 林星挽拉长着声线“哦”了一声,“你要给我开后门儿啊。” “不算是开后门。可不要小瞧了自己的影响力,你要是想复出,不难。” “不了。”林星挽翻了个身,“我对以前没有丁点儿印象,面对太多人我也会紧张,我肯定做不好。我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太陌生,有时候就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东西。嗯……以后我想先去周游世界,看遍各个风景名胜,充实内心。第一站我都想好了,我想去大草原露营。” 说完就眨巴着眼睛期盼地看着许洄之。 “我工作很忙的。”许洄之偏偏不如她意,笑道:“你一个人敢去?” 林星挽不满地皱眉,“那你一年四季就没个不忙的时候吗?” “有倒是有。但这不是还得抽出时间陪你姐夫吗?” 林星挽做了一个恶寒的表情,“你们怎么这么腻歪。对了,一直没问你和姐夫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想当伴娘。” “结婚?”许洄之琢磨这两个字。 突然发觉更不对了。 他们在其他人面前倒是做足了样子,实际上两个人之间根本还没有确定关系。 食指敲打着手机背面,许洄之只能敷衍了句:“不急。” “还没见双方家长?” “没正式见。” 林星挽笑眯眯,“那就是见了嘛。” “在美国玩儿得还开心吗?”许洄之转移了话题。 “开心啊。” “既然开心,那就在美国多呆一段时间吧。” 听到她这样说,林星挽明白了什么,问:“公司的事处理好了?” “嗯,处理好了,你随时可以回来。” 林星挽欢呼雀跃,“那我明天就回来!” 刚喊完,她想起什么,又改口:“我后天就回来。” “随你。你多玩儿一段时间我也赞成。” “不不不,我想你了,我要回来。但是明天不行,我和周老师约好了明天下午去听演奏会,熏陶学习一下,约好了的事情还是得做到,我也要趁机和周老师告个别,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可我很喜欢周老师,要好好的告别才行。” 她言语里都透出了不舍,许洄之无奈,感觉像是让林星挽在她和周老师之间做了选择,“现在通讯和交通这么发达,你以后可以随时给周老师发信息打电话,或者直接去美国见面。” 林星挽却摇了摇头,“我觉得回了国和周老师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毕竟认识的时间这么短,了解也不深,周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只是觉得有点儿遗憾。但是人生嘛,会遇见很多人,有大部分人都只能短暂的产生交集,我们要学会适应这种交集后的分别。”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感悟了?”许洄之调侃她:“不错不错,已经开始思考人生哲学了,对世界了解的大门又近了一步。” 林星挽“嘿嘿”地笑,“是木姐和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她怎么突然和你说这个?” 林星挽一手撑着头叹气,“木姐前两天说张阿姨回老家了,以后也不做保姆了,我可能再也吃不到她做的点心了。见我伤心,木姐才说这番话安慰我。” “嗯,木媛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 林星挽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对许洄之说:“洄之,我面膜时间到了,我去洗脸了。” “嗯,去吧,洗完早点儿睡。”许洄之抬手对着镜头挥了挥,“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许洄之放下手机,也钻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许洄之回集团上班,苏烬没再跟着去。 晚上,许洄之回了家,一整天也没收到苏烬的电话或消息。 或许是忽然之间落差太大,她心堵得睡不着。 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许洄之气极,可他之前怎么能伪装得那么像! 第111章 大胆的想法 别墅里除了三个佣人和一个厨师外再没有别的人,已经晚上十点,他们也都睡了,整座别墅显得空荡荡的寂寥。 许洄之心情郁闷,出了门走到海边。 高高的路灯下,拉长了她的影子。海面波光凌凌,一圈一圈的波纹拥着往前挤, 冲到在最浅的位置又消失不见,后一轮儿的波纹紧接着义无反顾地前仆后继。 夜里风大,披肩也挡不了冷意,许洄之一瞬间打了个冷颤。 双手抱臂,她盯着那一排排涌动的波纹出神。 或许是海风的凉意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些,又或许是觉得连水波纹都比她勇敢。 她想, 她从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她都应该坦然面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踟蹰不前。 下了决心, 她脱了鞋踩在松软的沙滩上。 仰头看看天,有零星几颗挂在暗蓝的天空,月亮藏在云里没有露面。 耳边充斥着“呼呼”的风声、“哗啦”的海浪声,但许洄之总觉得,太安静了。 周围太安静了。 也许是她的心里太安静了,又也许不,她只是是寂寞了。 她想苏烬,在想他此刻会在哪里,在做什么?他虽不爱讲话,但在他身边,哪怕就只是沉默的呆着,她也是满足的。 她想林星挽,想她的声音,想她无拘束的笑容,至少星挽在的时候,她不会有这么浓烈的孤独感。 也想陈蜻,以往这种时候, 陈蜻都会站在她身后,总会提醒她一句“小心着凉”。 垂首看了看黏了细沙的双脚,许洄之转身,快步往回走,穿上鞋回了别墅。 又迈入新的一天,许洄之仍在办公室忙碌中。 中途感觉有些疲惫,于是泡了杯咖啡小憩。 看时间,早上十点钟,芝加哥那边正好晚上九点。时间合适,她给星挽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然而铃声响了几秒就被对方挂断了。 许洄之挑眉。 林星挽发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包过来:洄之,我在外面吃饭呢,现在不方便视频。 许洄之:和谁一起吃饭?木媛没和你一起? 这小妮子肯定不是和木媛在吃饭,之前木媛在场的时候也没见她挂过视频电话。 林星挽:嘿嘿,木姐不在。我和周老师在一起吃饭,还有她弟弟。 许洄之:弟弟? 林星挽:对对,我没想到周老师还有个弟弟!洄之,我跟你说,周老师弟弟真的好帅哦。他简直天生神颜,五官好立体,眉毛浓浓的,鼻梁挺拔,嘴唇薄而红润,瞳孔是浅蓝色的,透着强烈的深邃感。 许洄之看着这段话仿佛被当头一棒,整个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是啊,星挽再失忆后,对男性已经没有过烈的排斥感了。 这是好事,说明她对过去忘得彻底。 可许洄之却感觉到难受。 她脑子里闪过林赋的脸。 他在恢复记忆时崩溃的姿态历历在目。 之前她送星挽去美国后,他甚至请她吃饭打听星挽在美国的住址。 他是想偷偷去看她。 可他现在对于星挽来说,没有记忆的前男友的身份比陌生人好得了多少? 许洄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动作缓慢地打字回复:难得有人被你这么夸,把你的文学天赋都夸出来了,那肯定是长得惊为天人了。 林星挽:真的!吃完饭我想办法来一张合照给你看看!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美男子! 林星挽:他是一名小提琴演奏家,今天去听的音乐会就有他演奏的曲目。那一曲g弦上的咏叹调,优美婉转充满了神秘感,我被他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而且他的中文也说得好纯正哦,洄之,我被他给迷住了! 许洄之:迷得深吗?明天还回不回国? 过了一会儿,林星挽才回复信息:迷得挺深的,我觉得我其实还可以忍一忍对你的思念之情。 许洄之忍不住扶额,真是被迷得挺深。之前明明还说不会有太多交集了,要好好告别的,转头就改了主意。 许洄之:注意人身安全。你们目前就只见过两三面,了解不深,不能轻易放下警惕。 林星挽:我知道我知道,洄之你就放心吧。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安心用餐了,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我是个网瘾少女的印象。 林星挽的态度略显敷衍,许洄之仍然担心她,于是给木媛发了信息,让她多注意林星挽的行踪。 木媛回的也快:许小姐还请放心,星挽出行都有保镖跟着,不只手机,她的手镯里也藏了定位器,我随时都能知道星挽的位置。 许洄之:那就好,辛苦你了。 木媛:许小姐客气了。 放下手机,许洄之向后躺去。 星挽的性子,向来有些风风火火,只是不知道,对那位周先生,到底上了几分心,又是否只是单纯的欣赏? 她内心隐有不安,怕星挽受骗,怕她受到伤害。 可许洄之也明白,星挽是自由的,人是自由的,心是自由的,所做的任何选择都是自由的。 而她所能做的,是适时的建议,不是干涉更不是阻止。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许洄之收到了林星挽发来的照片和消息。 照片是三个人在餐厅外的合照,星挽站在中间,周老师和那位她口中迷倒她的周先生分别站在她的两边。 周先生的长相偏西方,皮肤很白,脸上带着礼貌有距的笑,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形挺拔,个子很高,比星挽高了大半个头,周老师又是属于微胖类型,加上同样的身高优势,清瘦的星挽站在他们中间对比显得尤其娇小。 光看照片,周先生此人给人的第一感觉还是比较绅士的。且他似乎不像纯粹西方人那样的热情,他和星挽之间是隔了点儿距离的。 比如同作为女人的周老师,她的左手是搭在星挽肩膀上的。 林星挽:洄之,看到了没有!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帅! 林星挽:对了,都忘了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了。周老师叫周愉,她弟弟叫周暮,至于英文名,我拼不出来就算了。 林星挽:我还旁敲侧击出周暮目前单身未婚,今年二十八岁,我现在有一点点大胆的想法。 许洄之沉默许久,回复:我尊重你的所有想法,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了解了他的品性之后再做决定。 林星挽很快回了信息:我明白!另外报告,我已安全到家。 许洄之:那就好,早些洗漱休息吧。 林星挽:收到! 顺带附了一个“拜拜”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许洄之又喝了口咖啡,醇厚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她偏头看向窗外,下午得早点下班去医院看看陈蜻。 另外,她也需要去一趟苏烬那儿。 第112章 歹徒 原本是想着要早些下班,但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天色渐暗,许洄之坐了车就往医院去。 到了医院病房,护工正在照顾陈蜻吃晚餐。 陈蜻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气色好了些,下床在走廊走个来回也没有问题。 但彻底恢复还是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 坐下和陈蜻聊了十多分钟, 许洄之嘱咐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医院。 走到医院停车场,司机李小强正在车边站着等许洄之。 远远见到她过来,李小强迅速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等着。 许洄之坐上车后,李小强替她关上车门,然后坐上副驾驶, 一边系安全带李小强一边问:“小姐, 现在回海域别墅吗?” “不。”后座传来声音:“去月庭。” “好的小姐。” 汽车在公路上稳速前进, 由于月庭别墅的位置相对偏僻了些,去月庭的路上车辆渐少。 路程行至三分之二,在开过一条岔路口之后,公路两边的路灯不知怎么今日都没亮,也不知是不是停电了。 而且这条街目前正在规划拆迁,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搬走,周围没什么声音,一排排的小楼隐于黑暗中,人去楼空,透着空寂的阴森感。 李小强打开了远光灯,继续往前开。 又开了两三分钟,在即将要开过一个小巷子口的时候,许洄之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儿被拖进了漆黑的巷子里。 女孩儿的双腿甚至还挣扎地蹬了两下。 她心脏好像一瞬间猛地停止跳动,手掌放在玻璃上,张大了眼睛朝着巷口看过去。 然而什么都看不见了,车已经掠过了巷口往前行。刚才能看见也是因为远光灯给巷子带去了片刻模糊的光。 “停车!”许洄之立马下了指令。 “啊?”李小强吓了一跳,但方向盘好歹稳住了,“小姐,就……就地停车吗?这太危险了……” 许洄之这会儿没心情吐槽李小强的智商了, 及时打断他:“靠边儿停车!” “诶诶,好嘞。” 等李小强把车开在右侧路边停了下来,许洄之动作迅速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李小强也连忙下车,“怎么了小姐,在这儿下车?” 许洄之没回复他的话,拿出手机先拨打了110过去,接通后,她立马说:“我叫许洄之,是明正集团的执行总裁。大约两分钟前,我看见居安街这边的巷子里有个女人被拖了进去,但没看见犯人的样子,现在整条街都停了电,视野不佳。” 说着,她转头走近最近的房屋,借着月光凑上前看了看房子的门牌号,又看了看下一户的门牌号,继续道:“我现在站在523号的门前,出事的巷子就在523号倒顺序排过去的第一个巷子。” 收到报案,接警员迅速回道:“好的,我会马上联系附近的公安机关派人过去,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许小姐您现在请不要靠近案发现场,也不要挂断电话,我们保持联系,等待公安机关的人员到场。” 许洄之没有马上回话,这里处于城郊区,现在出警最快至少也要十多分钟。 十多分钟…… 这对于一个受害者来说,这很有可能会成为她今后人生最痛苦的十多分钟。 脑子里闪过过去星挽受害以后的狰狞模样,胸口一阵绞痛。 她不能承受再一次看见相似的画面。 偏偏这两天她没有让保镖跟着她。想着程疆的事尘埃落定,已经没有要他们跟着的必要了。 然而现在后悔也没用,她深呼了一口气,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对身后的李小强说:“看看车里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带上跟我走。” 她本身就不是寻常人,这种时候她的能力也许能派上用场。 李小强还没从许洄之报警的话里醒过神来,又听到她的吩咐,还没来得及劝阻呢,许洄之人已经快步走了。 李小强手忙脚乱地打开后备箱找了一把l型的轮胎大板手后,连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到巷口也不过只用了半分钟,在靠近巷口的时候,许洄之放慢了脚步。 这么做其实是冒险的,而且巷子里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犯人究竟去了哪里。 身后的李小强也觉得不妥,“小姐,我觉得还是……” “嘘。”许洄之回头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预感。 她觉得,犯人就在巷子里的不远处。 但就算要控制对方,也得要见到人才能确定他的具体位置达到控制的条件。 眼见许洄之又转过身去,准备抬脚走的时候,李小强冲上了前,压低了声音:“小姐,我走在你前面。” 他上前没几步,朝着巷口拐角小心翼翼侧身的刹那,一个黑影从巷子里猛地窜了出来,直冲向李小强。 许洄之听见“嗤”的一声,是刀划过血肉的声音。 看见了人,许洄之立马控制了他。 但她的意念终究是迟了一步,歹徒划伤了李小强左侧的腰腹处。 也幸亏李小强反应快,在歹徒冲过来的时候往右边扑了过去。 李小强左手捂着伤口,五官都痛扭曲了,右手里的扳手也没松开。可当他看了看伤口,见血之后居然当场晕了过去,扳手也掉在了地上。 许洄之一颗心都提着,”小强?” 然而许洄之的话刚出口,她听见巷子里响起了急剧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人! 许洄之控制着拿刀的凶徒和后来的人对抗。 谁曾想拿刀的凶徒竟然很快被后一个人制服,还被后面来的人夺了刀。 后面来的人奇怪同伙的异常反应,嘴里骂咧道:“你怎么回事!中邪了吗对我动手?自不量力!” 他将被许洄之控制的男人双手反扣在身后制住他,随后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许洄之。 许洄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控制着头一个人奋力挣扎,可怎么都挣脱不开束缚。 这个时候,许洄之也看清了两个歹徒的面貌。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凶神恶煞的面孔,相反,他们长得并没有攻击性,是两张普通大众的脸。 只是后来者歹徒的表情在微弱的光线下看上去十分诡异阴险。 被她控制的那个男人身形高瘦,手上戴了银色手表,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竟还有两分斯文。 但许洄之知道,越是这样的面孔越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小强,许洄之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 隐隐约约听见手机里有声音漏出来,许洄之强自镇定,站在原地没动。 她必须要拖延时间,等到警方的到来。 第113章 金主 歹徒的眼神在许洄之身上停了好一会儿,各自对峙都没有轻举妄动。 过了好一会儿,在看见许洄之没有其他举动后,他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皮带,将被控制的男人双手反捆起来,绑在了巷口拐角的电线杆上。 许洄之心头一慌,甩了高跟鞋抬脚就跑。 一边跑, 她一边取消了控制。 然而她的速度终究是慢上许多,没跑多远就被身后的人追赶上。 这时候许洄之蓦地转过身,不断向后退。 不远处的歹徒却没停下来,直直朝着她冲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刀,嘴角含着邪恶的笑,如同索命的地狱恶鬼。 大脑的防御机制瞬间启动。 在歹徒的手挥过来即将抓到许洄之的肩膀时,一切的时间仿佛忽然停止了。 歹徒保持着他伸手要抓人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许洄之感觉头皮发麻,脑子里好像有两股力量在不断地朝着中心挤压。 头痛欲裂。 短时间内控制两个人, 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精神压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她甚至站不稳,一下瘫倒在了地上,手机也从手里滑落出去。 许洄之撑起身体,双手抱着头,努力不让自己闭上眼。 她已经没有控制歹徒行动的能力,不然直接让歹徒给自己来一刀还能解了目前的困境。 现在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能。 只能僵持着这种状态,能拖一秒是一秒。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煎熬过,不知道已经坚持了多久,许洄之眼前阵阵发晕,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精神上的疲劳达到顶峰,眼前闪过一片漆黑,她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再醒过来,许洄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 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视线内头顶的天花板白得晃眼。 缓缓坐起来,左手的手背刺痛了一下, 是不小心扭到了针头。 她放平了手,观察周围。 这应该是间病房,只是这间病房和正常医院的病房好像不太一样。房间不大,刚好一张床一个小柜子,房间内没有洗手间,连窗户都没有,除了一扇小门,三面都是墙。 看不见外面,自然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床头的墙上有一个绿色的标识牌,上面有她的名字。标识牌的旁边还有按铃。 她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四下看了看,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她皱着眉头拔了左手的针头,右手按压在伤口上。 按了一会儿,她侧身下床,床边放着她的高跟鞋。 她穿了鞋就往门口走,打开了门,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对面也是一排排的小房间。 这是哪家医院? 许洄之走向对面的小房间,没有关门, 只是房间内没有开灯。 她按开了灯, 发现这间房间的布局和自己那间病房的布局一模一样。 走廊里静悄悄的, 安静得有些古怪。 她想了想,回到自己的病房,按了墙上的铃。 按了铃以后她坐在床边等。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随即站了起来。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白框眼镜的女医生,她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含笑着问:“许小姐,醒了?” 许洄之看向她:“这里是哪里?另外还有一个左腹受伤的男人呢?还有那两个歹徒。” 女医生推了推镜框,回答:“您请放心,您的司机没事,比您醒得早,不巧,不久前刚去换药了,所以您醒来没见到他。两个歹徒已经被抓获,受害人也解救出来了。这还得多亏了您。至于这里嘛,是针对能力遗留者而建立的地下研究所。” 许洄之愣了一下,这医生知道她是能力遗留者。 女医生见许洄之皱了皱眉,又笑着加了句:“也别担心,是合法建立的。” 她走上前,继续说:“我姓刘,叫刘丽莎,许小姐叫我刘医生就好了。” 许洄之点了点头。 刘丽莎抽出放在荷包里的手,取下文件夹上卡着的中性笔,打开文件夹,询问许洄之:“许小姐,请问现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洄之沉默了会儿,回答:“头还有点儿晕。” 刘丽莎点点头,笔下做记录,“其他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身体还有些乏力,其他没有了。” “嗯。”刘丽莎停下笔,“这种头晕乏力的症状可能会持续个一两天,多休息多补充营养也就没事了。” “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刘丽莎合上文件夹,“等会儿警方那边会来人进行例行询问,做个笔录,笔录做完,您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好,谢谢。”顿了顿,许洄之问道:“刘医生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刘丽莎想了想,说:“也许在警方手里吧。您等会儿问问他们。” “嗯。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昏迷多久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您已经昏迷了将近十三个小时。说到这里,我得提醒您,您的能力过度使用是会伤身的。可经不起多次这样过度的使用能力。” “什么意思?”许洄之想到之前张葶苈曾告诉她,能力遗留者是可以通过训练达到加强能力的效果的。 “虽然我们做过大量研究,其中一部分人经过训练可以加强能力的运用时间或者范围,但昨晚我对您进行了一番监测,您不在这一部分人的范围内。” 许洄之听得云里雾里,“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想加强就能加强的?” “是的,每个能力遗留者的情况都不尽相同。甚至有极少的能力遗留者,他们的天赋极高,就往大的说吧,我们研究所就有一位能力遗留者,同时控制上百人都不成问题。” 许洄之惊讶,“同时控制上百人?” “是的。”刘丽莎看着她,“很恐怖吧。好在此人不是个犯罪分子,不然就更恐怖了。” 之前苏烬同时控制了三个人,他倒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也没问过他,他最多同时能控制多少人。 “刘医生,为什么我不能通过训练加强能力?” 刘丽莎回答:“这和个人天赋有关。您的大脑所能承受的精神能力上的运用容量并不大,这个容量吧,它不是实体的,是一种由我们研究所制作出来的检测仪器对能力遗留者大脑进行监测后得出的一个虚拟范围,而且研究表明,有的能力遗留者,这个容量会增大,有的则呈现固定趋势,您就是属于后者。” 许洄之:“谢谢,我明白了。” 刘丽莎:“不客气。好了,您在这儿继续休息一会儿,我要去忙别的了。” 许洄之:“慢走。” 刘丽莎走后不久,李小强就来到了病房。 他惊喜道:“小姐您醒了?” “嗯。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伤口不深。”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唉,都怪我,见血就晕,害小姐也受伤昏迷了。幸好警察来得快,您没有大碍。” “没事就好。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在我这儿呢。”李小强从外套口袋里取出手机,递给许洄之,“我醒来以后小姐还昏迷着,我原想给邢先生打电话告诉他,但后一想邢先生陪着夫人去国外旅游了,医生也说您没什么事儿,我就没打。” 许洄之也没在意,“不必惊动邢叔叔。” 李小强看着许洄之没有血色的脸,有些不是滋味。 邢先生自把明正集团彻底交给许小姐以后,就带着自家夫人天南海北去周游了,陈蜻又受伤住院,连许小姐的闺蜜林小姐也去了国外,许小姐现在孤家寡人,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倒是还有位苏先生……只是他不确定许小姐是不是把人家当小白脸儿养的……如果是,那应该不会动真感情吧? 许洄之刚打开了手机锁屏,就见李小强一副同情的模样看着她。 “小强。”她叫了他一声。 她堂堂执行总裁,居然被人用这种眼神看了。 “我在呢小姐,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您买东西吃。”李小强十分狗腿。 “不饿。不过看在你英勇受伤的份儿上,你老板我决定加你工资。” “真的?”他的表情瞬间变了,兴奋得不行,“谢谢老板。” 这个表情就顺眼了,她又低下头去看手机。 刚打开微信呢,李小强突然又试探着说:“对了,小姐,昨晚十点钟的时候苏烬先生打电话过来了,由于您昏迷,我擅自主张替您接了电话告诉了他您的情况,苏先生了解了情况说马上赶过来,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也快到了。” 本来他家小姐昨夜就准备去月庭别墅区,不用说,就是准备去找苏先生的。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约好了的,为了不让人家白等,他就接了电话。 哪知那位苏先生根本不在月庭啊!他现在感觉有点儿心虚,怕小姐责怪他擅自动了她的手机。 许洄之闻言抬起头,“他从哪里赶过来需要这么久?” 这带了质问的语气不禁让李小强大胆猜测起来,小姐和那位苏先生莫不是闹矛盾了? 明明前段时间小姐天天住在苏先生家里,苏先生还得宠得很呢。 不过这苏先生胆儿也是真大,这么恃宠而骄闹别扭就跑就不怕惹了小姐不高兴,他家小姐踹了他再找其他人? 他再上哪儿去找像他们家小姐这样财大气粗还年轻貌美的金主啊? 第114章 见面 “苏先生昨晚只说他被困在山里才出来,具体被困在哪里的山我也没问,要不您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许洄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回自己病房休息吧。” “哦。” 等李小强护着伤口慢慢走出病房门,许洄之才打开了通讯录。 正往下翻着名字,许洄之又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她抬起头,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口。 他们走进来, 向许洄之出示了警察证。 领头稍微年长一些的男人率先开口道:“许小姐,我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邱淮征。” 并向许洄之伸出了右手。 许洄之站起来,关了手机,也伸出手,交握一瞬, 双方很快放开。 ”邱警官。” “许小姐,你快坐下别久站。听刘医生说你刚醒不久,感觉怎么样?” 许洄之又坐回去, “我没什么大碍。” 邱淮征点点头,“那就好,我们这次来,就是做个笔录,知道许小姐集团事务繁忙,我们不会耽误你太久。” “邱警官客气了,您问吧。” 邱淮征身后的小警员拿出了录音笔准备。 两个人一问一答,很快把事情经过捋了一遍。 等到小警员把录音笔关掉,邱淮征又道:“事实上,若没有许小姐这次偶然撞见,今天可能又要多一具尸体了,受害人对你表示非常感谢,也一直要求想要叫你一面。” 许洄之摇头,“不用了,人没事就好。”说着,她想了想,又问:“那两个歹徒在之前杀过人了?” 邱淮征颔首, “前段时间,漓石桥底下修路,监控不幸损坏以后,这两个犯人曾趁夜堵截夜归的独居妇女,导致两个受害人受害。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犯案,之前利用坑蒙拐骗的手段骗了不少女孩儿,但之前并没有杀人,受害者大多也自认了倒霉没有报案。只是后来俩人觉得靠骗不够刺激,才有了漓石桥的案件,由于漓石桥案件里受害者反应激烈被他们失手致死,他们或许是抱着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的心态继续作案。” 许洄之不能理解,“他们怎么这么嚣张?” 邱淮征默了会儿,说:“罪犯的心思不能用普通思维去揣摩。” 许洄之无声叹了口气。 “好了,目前已经没什么需要再问的了,后续若是有问题可能还会麻烦许小姐去一趟警局。那现在许小姐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好,邱警官慢走。” 邱淮征和小警员转身离开。 可刚跨出门,邱淮征又回过头来。 许洄之询问:“邱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邱淮征走进来, “差点儿忘了告诉许小姐,为了保证许小姐特殊身份的隐私权,我们没有告知你的司机李先生你是能力遗留者的事情。” 回想整个过程,李小强晕的太早,根本来不及发现异样。 “好的。”许洄之道谢:“多谢邱警官了。” “不客气。”说完,邱淮征就带着小警员离开了。 许洄之打开手机屏幕,找到通讯录,继续翻苏烬的电话。 没一会儿,她就找到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手机里传出熟悉的铃声,等待的时间里许洄之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紧张。 电话猛然被接通,许洄之“喂”了一声。 “洄之。”他嗓音沙哑:“刚醒吗?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洄之不安的心被他的声音抚平了不少,“司机没告诉你吗?我没什么事。” 苏烬:“我要听见你亲口说才能定心。” 许洄之:“嗯,我没事。听司机说你快到了?” 苏烬:“最多十分钟。” “好。那我先挂了,你专心开车吧。” “洄之。”他突然叫住她,“别挂电话。” 良久,许洄之回了句:“好。” 俩人不再说话,但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些声响,许洄之的眉眼变得柔和了些。 就这么保持了几分钟,许洄之起身,她朝着走廊右边走,走到头的时候她找了吧台的医护人员询问李小强的病房号,顺便问了出口的路。 她寻着病房号找过去,敲了敲病房的门,没人应,她拧开门把手,看见床上李小强盖着被子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又带上了门,然后走出了研究所。 一路上,各个关口还守了不少警员。 研究所建得很偏僻,周围树木丛生没有人家,倒是公路右边远处可见有个小型加油站。 研究所建在地下,地面上是一家自助式的便利店,正前方能看见一条宽宽的蜿蜒的公路。 今天的天气不好,阴戚戚的,乌云盖顶,风也很大,吹得不少树木折弯了腰,有要下雨的趋势。 许洄之站在便利店内,透着玻璃窗往外看。 手机仍旧贴在耳边,里头传出苏烬的声音,“我快到了。” 听他这么说,她看了看马路两边视线的尽头处,没多久,当真就见一辆黑色汽车从左边尽头处冒了出来。 “我看见了。” 估摸着时间,许洄之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苏烬的车很快开到她身前,停下车打开了车门,苏烬走了下来。 许洄之挂了电话,也迎面走上去。 风很大,发丝疯狂地飞舞,也让许洄之不禁瑟缩了下身体。 她看见苏烬走过来,发现他的鞋上沾满了干涸的泥土,裤子上都是泥点,黑色的外套上也没有避免染了好多处污渍。 想起来李小强说苏烬去了山里,她不免惊异,这是去山里挖矿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两个人靠近的瞬间,苏烬就伸手抱住了她,在她颈边深吸了口气。 痒意还没退散,下一秒又被他牵过手,带着往车边走去。 打开后座的门,苏烬让许洄之坐进去。 他则上了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脚踩油门开着车调转了方向往回开。 刚刚见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色血丝,连夜开过来已经很疲惫,许洄之没有开口找他说话。 疲劳驾驶,若是再分心就很容易出事了。 想着李小强还在研究所,许洄之给王宇发了信息让他带两个人来接李小强,顺便把车开回去。 得到王宇的肯定回复后许洄之才关了手机。 苏烬并没有开多久,他找了个地势开阔的地方开下公路停了车。 许洄之以为他累了要休息,于是说:“我来开吧。” 苏烬解开安全带,回头看她,“不用。” 说完,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绕到背后打开后备箱拿了些什么东西,随后关了后备箱,他大步走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钻了进来。 车门被关上,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 第115章 亲密过渡期 苏烬把手里的矿泉水和面包递给许洄之,“早上吃东西了吗?” 许洄之把水接了过来,“我喝点儿水就行,现在不太想吃东西。” “回程需要一个多小时,多少吃点儿垫肚子。” 受不住劝,许洄之朝他伸出了手。 苏烬打开了面包的包装袋然后才递给她。 许洄之接过,小口小口地吃。面包吃着有些噎, 一半的面包吃完她也喝了小半瓶的水。 本来食量就小,吃了这些已经七八分饱了,面包太难下咽她也就没再吃了。 “我吃不下了。”她用包装袋把剩下的面包包好,放在一旁。 谁知苏烬伸手过来,拿走了剩下的一半面包,打开包装就咬了下去, 他一边吃, 一边拿过驾驶座旁放着的半瓶水。 就着水,在许洄之的目光下迅速地将面包吃完了。 吃完面包, 他将垃圾袋放进车内的垃圾篓里。 许洄之这时候才问:“你在路上没吃?” 待苏烬看过来,她又问:“车里只有这一个面包了?” 她刚想说研究所上面的便利店有卖要不要去买点儿,苏烬就回道:“车里还有。” 许洄之:“……” 莫名其妙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有点儿奇怪。 吻都索过了,许洄之不知道现在自己脸烫个什么劲儿。 “这两天,你去哪儿了?”问话的时候,许洄之并没有看着他。因为她觉得她这句问话的语气有质疑哀怨的成分。 这时候直视他,会让她心生胆怯。 直到察觉身边的人在靠近,她才不得已看向他。 他神色疲惫,大概是因为熬了夜的缘故,下巴有了短短的胡茬。 她有点儿手痒想摸一摸,不过终究是克制住了。 苏烬朝着她这边挤过来,握住她的手,慢慢拥住了她,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来回蹭了一下。 他身上一股子泥土的味道,并不大好闻, 就这么任由他抱了一会儿,许洄之伸手去推他。 没推动。 但他开了口:“前天早上你离开不久我接到了季潺的电话。之前我让他给我推了工作他就闲了下来,所以他带着他女朋友去了仰月山散心,两个人在山上的民宿呆了几天,大前天突发奇想去山顶露营,没想到后半夜大雨,又遇上山体滑坡,两个人就被困在山顶下不来,又因为打雷下雨手机没了信号,在第二天雨势变小才终于拨通了我的电话。”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以为很快可以接了他们就回来,但去的路上他们两人的手机都关机联系不上,且我晚上到仰月山后雷雨不停,山下的村子里突发泥石流,损坏了不少房屋,整座山里也都没有了信号。好在之前就有人报了警,很快救援人员也赶了过去。我跟随救援人员上山寻找季潺,可山体滑坡导致山上的路大面积垮塌, 整整耗了一天一夜才把他们救出来。”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 许洄之想起自己这两天各种猜测,深深的无力和不确定压在心头。 听了他这一番解释,宽慰了许多。 是啊,仅仅只要他一句解释就够了。 她不得不感叹,感情这个轻易能左右人情绪的东西,真奇妙。 “苏烬。”她又伸手推他一下。 苏烬的手放松了些,抬起头看着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许洄之抿了抿唇,对上他深邃的双眼,认真道:“我想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我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苏烬闻言,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递,“你说出这段话,就证明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许洄之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可我认为,我表现得也并不隐晦。”他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但让你觉得不明显那就是我的错,以后,我全力以赴去弥补。” 他的眼神太炽烈,许洄之败下阵,“倒也不需要全力以赴这么严重。” 他蓦地又靠近,放低了身段,双手环过她的腰,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许洄之被他的动作弄得心神意乱,她自己主动出击的时候也没这么慌过,反而是他一主动,她就各种不自然。 他还在寸寸逼近,呼吸缠绕间,许洄之已经被温情的气氛迷了魂,她心头一横,双手搭上他的肩,脊背挺直,仰起头凑了上去。 不料却偏离了些位置,她只亲到了他的唇角。两个人都是一愣。苏烬却立马禁锢着她怕她临阵脱逃,然后一点一点做调整。 怕她不舒服,苏烬一再弯腰,他腾出只手扣在她脑后,在这一吻里不断沉沦。 车窗外,风越刮越大,扬起尘沙,沙石敲打玻璃发出“钉钉滴滴”的刺耳声,可即使这样,也丝毫惊动不了车内专注的两个人。 许洄之感觉过了好久,久到她呼吸开始不畅,她捏着苏烬的肩膀把他推开。 她默默埋在他胸口处不动声色地喘了几口气。 抱着她的人似乎有感应,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好像是在给她减轻负担。 许洄之一动不敢动,怕尴尬。 这大概是每一对刚开始的恋人都会有的亲密过渡期吧。 抱了有四五分钟,苏烬缓缓松开她,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问她:“我去开车,你要回家还是去我那里?” 许洄之犹豫了下,她还在想暂时是不是要矜持一点。 见她不说话,苏烬笑了笑,又说:“去我那儿吧,我做饭给你吃。” 许洄之眨了眨眼,既然他都主动要求了…… “也行。”她看向他,“我先开一段儿吧,你休息一会儿。” 苏烬拒绝得干脆:“我目前正处于亢奋状态,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不需要休息。” 他好像话里有话,许洄之妥协:“好吧。” 两个小时后,月庭别墅区。 两个人回到别墅,第一件事就是分别去了浴室洗漱。 许洄之泡了个澡,出来得晚些,没有看到苏烬的身影。走到楼下,客厅的桌子上有张纸条,她拿起来看,上面写着:我去买菜,很快回来。 她眉眼弯弯,盯着纸条看了好一会儿。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苏烬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许洄之上前帮他提过两袋儿,和他一起拿去厨房。 紧接着苏烬取下围腰围在腰间,挽起了袖子。 他却没急着收拾食材,转身走出了厨房,没多久搬过来一把小椅子放在距离燃气灶最远的靠门的角落。 然后拉过许洄之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 第116章 心有余悸 许洄之不明所以:“你不会是想让我观摩学习吧?” “你想学我也不敢教。”他意有所指,似乎是想起了之前林宫翊说她是厨房杀手这件事儿。 说完他半蹲下来,给她理了理被被压住的裙角,“只是还心有余悸,你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些。我做饭,你陪着我,给我讲讲昨晚的事吧。” “哦。”许洄之眼神不自然地乱瞟。 她怎么感觉苏烬仿佛忽然之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把昨晚以及今早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花的时间有点儿久,因为他在切菜、洗菜的时候有声响,许洄之怕他听不见,就会缓下来,过一会儿再继续说。 他切到西红柿和黄瓜时还特意转身过来问她要不要吃。讲到后半段,他居然给她切了苹果和哈密瓜,装在小盘子里让她端着边吃边说,甚至贴心地给她放了水果叉。 偶尔听着他还会发表意见。 比如: “你们在路边停车的时候歹徒很可能就已经有察觉了, 所以他们才会在巷子里守株待兔。” 又比如: “你这样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的性子,以后出门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让保镖随行,不能嫌麻烦。” 他好像也变得啰嗦了一些。 讲到最后,许洄之问他:“苏烬,你的能力是天生就这么强的吗?还是后期自己训练过?” 他想了想,回答:“不是天生,但也没有刻意训练,但能力的日益增强是能感觉到的。主要增强的时间大概是在高中时期,那时候对自己的能力有强烈的探索欲,所以经常在网上查找相关资料,也会到各个地方控制一些人和动物来试探自己的极限。后来母亲生病,就没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许洄之点点头,“那说明能力的确是可以通过训练增强的。之前云江和张葶苈也说过,恐怕是他们自己得出的经验之谈,但他们可能不知道有些能力遗留者是不可能有上升空间的。” “毕竟没有研究所那样庞大的数据做支撑和对比。”苏烬说道:“他们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下次有机会见面倒是可以和他们谈谈。” 许洄之点点头。 等吃了饭,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 关了灯看电影。 苏烬是累极了,电影开始十多分钟,他就靠在许洄之肩上睡了过去。 但时间久了,许洄之的肩膀就开始泛疼。 她调整姿势,双腿并拢,想让他枕在她腿上睡,可手刚碰到他的脸,就被他给一把抓住了。 他微微睁开眼,许洄之说:“你去床上休息吧,这里睡不好。” 他姿势没变,反问她:“你想睡吗?” 许洄之摇头。 她睡了整整一夜,现在没有瞌睡。 这时候苏烬站了起来,许洄之以为他要回房睡觉,于是专心地看起电影。 可没过几分钟,她又听见身后楼梯上有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苏烬抱了两条薄毯下来了。 他走到她身边,给许洄之腿上搭了一条长毯,然后拿过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平放在她左腿边, 整个人朝着沙发躺了下去, 头枕在抱枕上, 动作利落地给自己也盖上了毯子。 许洄之低头看去,发现苏烬也在看她。 两个人都没说话,苏烬牵起她的左手放在手心揉了揉,随后把她的手蒙在自己的双眼上,并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许洄之缓缓低下头去,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苏烬伸出手去,试探着触上了跟随她的动作而垂下来的发丝,顺着发丝他的手又抚上她柔嫩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两下。 然后他收回手,侧过身面对着她,身体向上移了些,双手环过她的腰,合上眼就不再动了。 许洄之把他身上的空调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他整个后背,然后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再闹他,让他好好休息。 两人确定关系的三天后,在晚上和季潺以及季潺的女朋友约了一起吃饭。 饭店包厢里,季潺向许洄之介绍自己的女朋友,“许小姐,这是我的女朋友,冉榕榕。” 许洄之颔首:“你好,我是许洄之。” 冉榕榕在对面两个人的身上打量了一番,笑着说:“前天晚上苏烬找到我们,下山以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地方给手机充电,当时季潺还打趣说他急不可耐。” 许洄之看了看苏烬,这一段儿他倒是没和她说。 苏烬在桌子底下牵她的手,对她笑了笑,没有辩解。 然后,冉榕榕的笑容逐渐收敛,“谁知苏烬打了个电话后差点儿站不住摔倒,我们才知道你出事了,不过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和季潺可要愧疚死了。” “这怎么能怪到你们身上?”许洄之也表示无奈:“谁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巧都撞到一起。” 只是说完她朝着苏烬挑了挑眉。 他当时反应这么大? “是啊是啊。”季潺附和:“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以后,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拨打电话出去试试,看能不能打通。父母朋友报警电话都打了,硬是一整晚没打通,当时我那颗心真是拔凉拔凉的,深怕就这样折在山里了。说来也确实是太巧了,早上的时候雨小了些,我们就抱着继续试的心态给苏烬拨了通电话,这一拨还就真通了。那一瞬间简直都快把我们俩高兴哭了。”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去野外露营了。”冉榕榕面露愁色,心有余悸地说。 雷雨交加的被困在山上整整两天,幸好有个帐篷能勉强遮挡,虽说期间因为下雨泥土松动,导致帐篷还险些被风吹翻,不过好在是挺住了。 等救援人员和苏烬到的时候,他们两人浑身湿透不说,身上还都是泥,加之精神上的折磨,那狼狈的样子冉榕榕每每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叹气。 她是给悔的!要是她不提出说去山顶露营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儿了。 然而季潺倒是坦然得多:“挺刺激的,也是不可多得的经历嘛。” 冉榕榕瞪了他一眼。 季潺马上蔫了下来,不敢再轻易吱声儿。 第117章 婚期 用餐期间,冉榕榕忽然问苏烬和许洄之:“那你们目前是在同居咯?” 许洄之点点头。 冉榕榕来了兴趣,“见过双方家长没?” 许洄之想了想,没回答,她看向了苏烬。 苏烬放下筷子,却是问许洄之:“这要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许洄之:“时间这个东西, 挤一挤总是有的。” 苏烬:“那就趁我还没恢复工作,这两天就安排吧。” 许洄之:“可以啊,我没问题。”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逗了逗苏烬:“顺便双方在一起商量一下婚期?” 苏烬愣了愣,转瞬眼底又带了纵容, “好。” 他们这一番操作吓到了冉榕榕和季潺,冉榕榕不敢相信, “你们不是才确定关系不久吗?这是打算闪婚?” 她和季潺在一起都三年了,目前都还没有打算进入婚姻这个坟墓呢! 结婚可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这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婚姻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人情世故,是磨淡两人亲密感情的利器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不开呢? 许洄之刚准备解释解释,苏烬却先开了口:“嗯,的确有这个想法。” 季潺闻言坐不住了,他提出要去趟洗手间,在两个女人诧异的目光中还硬是把苏烬拉着一起去了。 冉榕榕不禁嘟囔,“我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扎堆去洗手间呢。” 许洄之笑而不语。 从洗手间出来,季潺拍了拍苏烬的肩膀。 苏烬看他一眼,“有话直说。” 两个人走到饭店后的小花园,季潺才开了口:“我也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你和许小姐真就把程氏集团扳倒了。当然这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对许小姐,苏烬你是认真的吗?” 苏烬反问:“我哪里不认真了?” 想到被救的那晚,苏烬接了电话险些当场被刺激得倒下去。虽然导致他站不稳的因素太多,尤其他累了两天一夜精神本就不济,可许洄之昏迷的消息确确实实成了压倒他的关键。季潺那时候猜到大概苏烬是动了真格了。 甚至刚才在饭桌上,他们居然已经打算找时间见双方家人商量婚期了! 可这是不是也忒猴急了点儿! 季潺叹了口气,考虑再三还是委婉地说道:“可是苏烬,你不觉得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你们的生活方式、经济理念到时候很可能会产生矛盾。而且她身边圈子里的人会怎么看你?你又是公众人物, 舆论的走向肯定是对你不利的。虽说可以隐婚,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还是会被媒体挖到蛛丝马迹,然后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季潺已经能想象到,“小白脸儿”这几个字可能会成为苏烬甩不掉的标签儿了。 “哦。”苏烬眼角带了笑意,“那你现在是劝我分手?” “不不不。”季潺连忙反驳,“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们结婚的念头可以先放一放嘛,谈恋爱这个步骤不能这么草率就给略过去了,你们再给彼此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啊!” 多慎重的考虑考虑啊!万一真不合适还可以及时止损! 当然,这句话季潺不敢讲出来,怕被眼神杀。 “但行前路,无问东西。”苏烬说:“季潺,你的顾虑太多了。” “合着我白操心了呗。”季潺忧伤地仰头看了看天,忽然转移了话题,“那你是怎么求婚的?给我传授点儿经验?虽然我和榕榕两年内还不打算结婚,也可以为以后做做参考。” “嗯?”苏烬不理解他的话:“我没有求婚。” “什么?”季潺震惊,“那你们刚才聊得那么欢?哪个女孩子会在还没有被求婚的时候主动提什么婚期不婚期的?” 说完他又拍拍自己的头, “好吧好吧,你们俩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 看他整个人逐渐混乱, 苏烬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走吧,回包厢。” 一边走,季潺一边和苏烬唠叨:“我跟你说,虽然你们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哪个女孩子不想被自己心爱的人求一场浪漫的婚呢?就算知道对方会答应你你这一步也不能省,你得好好琢磨琢磨方案,实在不行我可以免费给你当参谋。要是喜欢腻味一点的你可以安排一下在家里烛光晚餐啊,要对另一半表现出自己迫切想要与对方进入婚姻殿堂的心情!你要不在行我帮忙布置现场也行,我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苏烬:“嗯,如果需要我会找你的。” 季潺:“行,就这么说定了。” 吃完饭,苏烬和许洄之没急着回去,在附近的购物超市转了转。 许洄之买了两个仙人掌盆栽,准备放在书房里去,苏烬桌上和她的桌上一桌放一个。 确认关系仅仅三天,苏烬家里上上下下都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多了各种东西,都是许洄之搬过来或者去商场买的。 再或者,是苏烬特地为了许洄之买的。 比如他发现许洄之喜欢光脚,从此家里的走廊上多了一层地毯,方便她穿梭各个房间。 楼梯上也铺了软层垫。楼梯口更是时刻放置着一双白色的女士家居拖鞋,因为客厅除了电视前有地毯,其他地方没有铺,苏烬放了双鞋方便她穿。 回到家,许洄之把仙人掌放到它们该去的地方,然后回房间给林星挽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许洄之质问她:“昨天今天你可都没给我发信息,说吧,干什么去了?” “嘿嘿,追帅哥去了。” 许洄之默了会儿,问:“那追到了吗?” “这才几天呀,哪有这么快?”林星挽叹气,“挺难追的。” “哦?展开讲讲?” 林星挽郁闷,“他挺忙的,我约他吃饭约了很多次,就只成功了一次!” 许洄之表示质疑:“你确定他是忙,不是不想和你一起用餐?” “他是真忙!”林星挽替他辩解,“最近他灵感上头,忙着创作呢。周老师说他一般陷入这种情况,无非必要,就会持续十天半个月的不出门,偶尔几个月的情况都有,除非等到创作完成的那一天。” “那你就这么干等着?” 林星挽苦恼:“这种情况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嘛。” 说完她又笑了笑,对许洄之说:“不过我也有好好学习的,每天练钢琴学乐曲。” “嗯。”许洄之夸她,“你真棒。” “你跟夸小孩儿似的。我不和你说了,周老师快来了,我得去准备准备。” “行,你去吧。” “拜拜,洄之。” “拜拜。” 挂了电话没多久,苏烬端了一杯牛奶过来。 许洄之伸手接过,“谢谢。” “喝完了牛奶,就洗漱睡吧,明天还要去公司。” 许洄之点头,不紧不慢地把牛奶喝完,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苏烬刚洗了澡,换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 “你去睡吧,今天有点儿晚了,我不泡澡了。” 只有苏烬的房间里有浴缸,许洄之每次想泡澡都会提前和苏烬说一声。 苏烬也提过换房间睡,但许洄之没答应。 去他床上睡,她晚上可能真的会失眠了。 苏烬在她床边坐下来,凑近她,把她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他的吻很轻,带着不熟练的试探,一点点反复摸索。 许洄之觉得时间开始变慢,她的感官无限放大,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好像是诱人心魄的摄魂香。她忽然半睁开眼,睫毛的颤动刮过苏烬的皮肤,苏烬也蓦地掀起眼帘,眼神相撞,迷离间,苏烬放在她后背的手用力了些。 他似乎无法罢休,但许洄之逐渐呼吸不畅,推又推不开,她干脆咬了他一口,苏烬这才放过她。 看见他唇上的印记,许洄之忍不住抿着唇笑。 苏烬伸手碰了碰被咬的地方,然后将许洄之拥到怀里,享受此刻宁静的甜蜜。 第118章 见家长 周末,许洄之和苏烬踏上了去宁泉镇正式拜见苏父的路程。 下午三点多钟,两个人到达目的地。 宁泉镇整体还带着些古朴的风格,还保留了许多修缮过的老房。苏烬说镇上的人恋旧,不到不得已不会拆老房子。 让许洄之记忆深刻的是刚进镇不久,沿河的路边有一棵粗壮的槐树。至少得五六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的程度。 许洄之不禁感叹:“这要是到了开花的季节,肯定很漂亮。” 苏烬放慢了车速, “等明年四月,我们再来看。” “好啊。到时候叫上星挽吧,她肯定还要拍上好多张照片做留念。”许洄之趴在窗户边,迎着风看那棵老树越来越远,似乎已经能想象出花开满树的丽景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到了苏烬家门口,停了车,苏烬和许洄之下车,在后备箱提出了大包小包的礼物。 礼物是两人一起选的,有营养品、靳城特产还有苏父爱吃的一些酥饼干果。 因为苏父最近提到过腰疼, 两人还一起去买了一个按摩椅带了过来。 因为体型大又比较重,苏烬只能和许洄之把礼物放到家里以后又跑了一次。 以许洄之的力气当然搬不动,苏烬叫上了隔壁的两个邻居帮忙移下了车。 按摩椅带滑轮,在平地上移动倒是费不了多少力气。只是还要搬上二楼,就不太容易了。 苏烬对邻居道谢:“多谢李哥陈哥了。” “客气。”被叫李哥的男人眼神落在许洄之身上一秒,冲苏烬扬了扬下巴,“女朋友?” 苏烬笑着点了点头,许洄之也礼貌地叫了一声:“李哥,陈哥。” “诶。”李哥答应得非快,“来都来了,多住几天呗,在镇上多转转。明儿我做东,来我家吃饭。” 许洄之没急着回答,转头看看苏烬,征求他的意见。 “妹子你别看他呀,咱们镇上的男人大事小事都是听老婆的,这种事儿你决定就成, 都不用管他同意不同意。”李哥笑嘻嘻道。 许洄之还没来及开口,李哥的后背就被陈哥拍了一掌,“就你小子话多,别把人家吓着了,回头苏烬找你算账。走走走,先帮着把按摩椅推到苏烬家里去再说。” “行行行。”李哥走上前帮苏烬的忙。 三人齐力将按摩椅抬上了二楼,放在了二楼客厅的一角。 苏父给三个人都倒了杯水,“小李,小陈,来,辛苦你俩了,先来喝杯水。” “谢谢叔。”李哥不客气,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 稍作休息,陈哥拉着李哥就要走。 走前李哥拉住苏烬,“你女朋友真漂亮!明儿一定来我家吃饭啊!” 苏烬唇角含笑,回复他:“好。” 得到肯定回复,李哥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以前也在苏烬家里见过面,加上苏父和蔼近人,许洄之倒是挺自在,没有多少紧张感。 等苏烬安好了按摩椅,许洄之还详细地给苏父介绍了按摩椅的功能和使用方法。 苏父整个过程都笑得合不拢嘴, 场面和谐得不得了。 前天听苏烬打来电话说要带洄之回镇上看他,他这高兴的劲儿就一直没退去。 苏烬有了他自己的幸福,程疆也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他百年之后,去地下见到苏烬的亲生母亲,也能有个交代了。 下午六点,苏烬亲自下厨。 许洄之则和苏父在院子里下象棋。 许洄之不怎么会下,还要苏父现教。 等到苏烬做好饭,来大门边叫他们吃饭,看见的就是夕阳之下这样融洽的一幕。 “爸,洄之,准备洗手吃饭了。” 对面的两人齐齐回头看向苏烬。 “好嘞,这盘儿下完就来。”苏父说着,收回视线,下了一步棋。 许洄之冲着苏烬弯了弯眉眼,随后也专注到了棋盘上。 第二天晚上,两人依约到李哥家吃饭。 没想到除了李哥一家人,李哥还叫了许多镇上的其他年轻人。 足足坐了两大桌,都是大男人。 听李哥说,这些人都是和苏烬年少时比较要好的同学和朋友,目前都隔得近,收到李哥发的信息后,好奇要赶着过来看看苏烬的女朋友。 苏烬也没想到会是这个阵仗,免不了和昔日旧友寒暄了一番。 互相做过了介绍,许洄之就被李哥的老婆拉到一边儿说话单独开小灶去了。 热闹的饭桌上,苏烬时不时回头看向院子树下的小桌。 他身边的人拍拍苏烬的肩膀,“怎么,还怕李嫂子把你未来老婆拐走了不成?” 苏烬没否认,其他人忍俊不禁。 “行了行了,我母胎单身都三十年了,可受不了你们这么虐狗。来来来,这么久不见,多喝两杯,下一次再喝,指不定就是在你的婚礼上了。”那人举着酒杯就要和苏烬对饮。 这一晚上,苏烬推不过,直接被灌醉。 结束后,还是许洄之扶着他回去的。 在门口磕磕绊绊地脱鞋褪袜换了拖鞋,许洄之把他带回了他的房间。 昨天她是睡在客房的,不过晚上睡前苏烬带着她参观了一下他的房间。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就占了绝大部分的地方,床靠墙,离书桌和衣柜也就两三步的距离。 房间里有他儿时的照片还有就学时的旧书籍,许洄之翻看了很多旧书,上面的笔记大多青涩规整。但他的书实在算不上整洁,尤其小学时候的书,跟普通调皮的小男孩儿没什么差别,书上画了各种各样的刀剑和不太明显的凹凸曼。每一页文字里的方框空格更是被铅笔给涂满了,不难想象到他小时候也会干一些无聊头顶的事打发不爱上的课。 倒是初中以后,难度升级了,他大多数是在模仿,书上有许多动物或者怪兽的素描。 高中时候去报了美术班,书上大多是人体解剖图和一些物品的透视图。 许洄之问他干嘛在书上画,苏烬居然说无心上课,都是在开小差的时候画的。 而此时此刻,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许洄之也有点儿束手无策。 她正在思考要不要帮他把衣物脱了。 视线上移,他白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是被解开的,露出了线条分明的锁骨。 耳朵发烫,许洄之临阵退缩了。她站起来,去洗手间用水打湿了毛巾,给苏烬擦了擦脸和脖子,顺便给他的手也擦了擦。 苏烬的体温有些高,他喝酒不上脸,要不是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就这么合眼躺着看不出他是醉了酒的。 许洄之蹲在床边,她不怎么会照顾人,现在就显得有些局促。 她起身,准备去端一盆水给他洗洗脚就让他睡下,但刚站起来,手就被抓住了。 许洄之低头看去,苏烬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通红,还雾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水雾。 “去哪里?”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去给你接水洗脚。” 他看着她,长久没说话也没放开她的手,好像是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他眨了眨眼,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喝醉了,他缓缓坐起来,抱住她的腰,“嗯,辛苦你了。” “那你等着我。” 苏烬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她。 没多久,许洄之端了热水过来,洗脚盆放在他脚边。 苏烬摇摇晃晃坐起来把双脚放进水盆里,许洄之看他这模样,叹了口气,蹲下去,挽起衣袖帮他洗。 她的动作让苏烬呆了呆,反应过来后,他弯腰扯住她的手,“我自己洗。” “你害羞啊?”她挣开他的手,继续帮他搓脚。 洗完了脚,许洄之端了水去倒,再回来的时候,苏烬竟然还保持着原样坐在床边。 许洄之走到他身前,“你睡吧,我也要去洗个澡然后睡觉了。” 他抬起头看她,拉住她的手,“晚安吻。” 许洄之为难了,“不要吧?” 他喝了太多酒,不大好闻。 苏烬闻言皱眉,许洄之急忙做补救,“不如留到明天做早安吻吧。” 见她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他不情不愿地躺了下去。 许洄之扯过被子给他盖上,低声说:“晚安,苏烬。” 苏烬已经闭上了眼,没有回话,不知道是不是在生闷气。 许洄之笑了笑,转身关了屋里的灯,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第119章 戒指 第二天早上,许洄之刚起床,因为是老房子,卧室都没有套洗手间,她开门打算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正揉着眼睛呢,迎面撞上一具坚实的身体。 许洄之吓到了,她退后两步, 抬头看去,苏烬正堵在她房间门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不解地问。 “我早上洗过澡刷过牙了。”他贴近她,“你闻闻现在还有酒味儿吗?” 入鼻是薰衣草的沐浴露香味儿,她摇头,“没有了。” “那你现在该履行昨晚的诺言了。” 许洄之震惊,“你昨晚醉成了那个样子,还记得我说的话?” 他笑着说:“身体醉了, 脑子是清醒的。” 许洄之左右看了看,说:“那……等我先去洗个脸刷个牙?” “虽然你嫌弃我。”他忽然轻轻推着她往房间里后退,退到一定程度,他反手将房门合上,继续说:“但我永远不会嫌弃你。” 他说完,抱着许洄之的腰,低下头去亲吻她。 她睫毛浓密,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了两下,苏烬觉得自己的心快化了。 吻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来,两个人分开,他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因为睡觉而变得凌乱的发丝。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领口有些开,能看见小片白皙的皮肤以及凸出的锁骨。 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记号,随后拥住她,整个人低下去,重量压在她身上,头抵在她的左肩。 许洄之只能抱住他,让自己站得稳一些。 没多久, 肩膀上的重量没有了,反而是她感觉锁骨上蜻蜓点水般的柔软一触即分,过后就像海浪一样忽地涌入一阵阵酥麻感。 许洄之一动不动,苏烬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才终于回过神。 他紧紧抱着她,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这天下午,苏烬带着许洄之买了花去了养母的墓地进行祭拜。 两人对着墓碑做了身份的介绍,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回程的路上,许洄之忽然问苏烬:“要是我们没有能力把程疆绳之以法你会怎么办?” 她有时候在想,面对程疆的势力,若非林赋出手,他们还真有可能会失败。 到时候苏烬会怎么办?他身怀非常的能力,他又会不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去达成目的? 纵然一开始,苏烬并没有用自己的能力去和程疆对抗,他那时一定也是想要用法律的手段让程疆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若是这种方法行不通呢? 苏烬闻言,没有立即回复,想了想,他说:“你出车祸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幸好你没出事, 其他受害者也没有生命危险,否则,其实我不一定能控制自己不去做一些不当的事。得知你出车祸的一瞬间,我冲动时甚至想,程疆这样的人,用常规手段制服他太便宜他了,他应该受尽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 许洄之挽住他的手,默默用行动安慰他。 “我也有过后悔。” 许洄之问他,“你后悔什么?” 他停下步伐,“我不该把你卷进来。我不是一个太聪明的人,对于商业场上也是一窍不通。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经揽,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我自私无能,更让你陷入了危险之中。” “人各有所长。”许洄之反驳他,“所有的事也是我自愿做的,以后这种话我可不想再听见了,我会生气。况且你也说过我是个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性子,程疆这个祸害,既然我发现了他的犯罪事实,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别生气。”他握住她的手,“事实上,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你问。” “我们以前见过,是吗?”他说:“你似乎很早以前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她会控制他拥抱他,会为了不被发现剪了短发,会刻意弄伤自己引他注意,还为了想帮助他找了雇佣他的借口去见程疆。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她发现了他在调查程疆后引起的。 似乎若是没有程疆这件事情,她或许也不会来接近他? “不许笑。”许洄之板起脸,“居然还用图谋不轨这个词。” 苏烬叹气,“只是遗憾,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曾在哪里见过你。” “嗯……”许洄之想了想,说:“是在六年前,大一,我们是同一个大学,但不在同一个系。” 她学的金融管理专业,他学的则是建筑设计专业。 “星挽那会儿经常晚上拉着我去学校外不远的人民广场卖唱。我碰见你那天,刚好星挽不在,她去洗手间了让我顶一会儿。我唱歌不算好听,周围的人渐渐散开,只有你和季潺忽然驻足。你盯着我看了好几秒,还在我面前的吉他包里放了五十块钱。” 她说到这里,苏烬脑子里的记忆似乎在慢慢复苏。他的确记得有这件事,但故事里的人,他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面容了。 他在她青涩时期见过她,也在时光的变迁里忘了她。 她眼神闪了闪,“我对你,大概是属于见色起意吧。” 她没有用一见钟情这个词,那一眼着实不能用到“钟情”这两个字。她是后来,一点点的去了解他,默默关注他,直到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她其实见过他很多次,只是没让他发现而已。 她那时候对精神控制的掌控远没有现在来得稳定,她怕伤害他,所以从来没有接近过他。 要是知道他也是能力遗留者,她恐怕早就冲上去了。 但谁又能知道,她早一点对他表明心意,他们就能在一起呢? 所以她觉得,现在,一切都刚刚好。 所谓对的时间对的人,有时候偏缺一点,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他抱住她,抚摸她的短发,想到他也曾见过她长发及腰,“这么说的话,我要庆幸我生了一张还算英俊的脸。” “算是吧。”她开玩笑,“不然你以为我是靠你的人格魅力喜欢你这么久吗?” 他问她:“那我将来容颜不再了呢?” 她回:“大概为了孩子,我也还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苏烬唇角溢着笑,“孩子?” 许洄之意识到自己嘴快,顿时脸红。 她赶紧转移话题,推开他,“走吧走吧,回去了,叔叔还等着。” 大概是“孩子”的话题让苏烬感到心情愉悦,一路上他脸上浮起的浅浅笑意就没有退却过。 在镇上住了五日,原本许洄之已经和邢东宸商量好,他会带着蒋颜来宁泉镇面见苏叔叔。 但他们和苏叔叔说了这件事,苏叔叔却不同意,坚决要去靳城面见许洄之的家人,说这样才能表明他的诚意。 许洄之和苏烬没办法,只能再和邢东宸那边商议了一番。 两家人在靳城的星光大酒店碰的面,饭间,双方家长互诉两个孩子儿时的一些趣事,场面还算和谐。 由于苏父这段时间要住在苏烬的别墅里,许洄之也不便再在他那边住下去,于是饭后,和邢东宸、蒋颜一同回了溟洋海域别墅。 到家后,蒋颜拉着许洄之谈心。 “我们看苏烬这孩子人也不错,主要是你喜欢,我们便也没什么不同意的。虽然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我和你邢叔叔没有孩子,是真的把你当做我们自己的骨肉。”蒋颜说着看向不远处站在窗边看海景的邢东宸,“你叔叔不善言辞,可他疼你你是知道的。或许没有你父亲的事他会阻拦你和苏烬在一起,但今天他什么重话也没说过,即使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愿你嫁给苏烬的。” “我明白。”许洄之回握蒋颜的手,“颜姨,我无法保证将来会怎么样,但我能对我的选择负责任。” 蒋颜露出和蔼的笑,“我当然知道,你从小就很独立,有自己的想法。虽说苏烬并不及圈儿内那些个公子哥儿富有,但我听他父亲所说,他是个坚韧又善良的孩子,我也相信你的选择,你们会幸福的。” “谢谢颜姨。” 双方正式见过面,过了两日又聚在一起商量婚期。 由于许洄之和苏烬身份都有些特殊,所以婚礼需要从长计议,但双方先定下了日子,其他的再慢慢做准备。 日子定在了明年的五月五日。那时寒冬已过,春日的初凉也不再,初夏,是个适合穿婚纱的日子,不冷不热刚刚好。 转眼一个月过去,12月,许洄之已经穿上了大衣。 天气开始变得寒冷起来,她拢着围巾在集团楼下等苏烬。 今天苏烬姗姗来迟,等他的车到了,许洄之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车内开着空调,让许洄之的身体渐渐回温。 “你今天有点儿晚。”她系好了安全带,转头看向他。 “抱歉,有点儿事耽搁了。” 他近来也恢复了工作,变得忙了起来,这一个月里统共接她下班也只有七八回。 他忙,许洄之也忙,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多在意。 直到回了月庭,进了别墅,她才知道他说的“有点儿事”是什么事。 餐厅里一大桌的菜,桌子中间点了一根白蜡烛,燃着火光,桌上甚至还放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许洄之换了鞋,笑着看苏烬:“烛光晚餐,你今天好有情趣哦。” 苏烬摸摸她的头,替她摘下围巾,“去洗个手吃饭吧。” 吃饭的过程里,许洄之倒是挺开心,和苏烬多喝了两杯红酒。 喝得头开始有点儿发晕她就不再喝了。 吃过饭,两人在沙发上依偎着看了一部电影,然后许洄之去苏烬的房间泡澡,苏烬则去了二楼的浴室洗漱。 等许洄之泡完澡出来,发现苏烬穿着睡衣正坐在床尾。 他有点不对劲,以前这个时候他都会在书桌旁看书。 于是许洄之起了玩儿心,她一手抚着额头,对苏烬说:“苏烬,我感觉我有点儿醉了,不太舒服,我先回房间去睡了。” 他有点儿愣,然后起身摸她的额头,“难受得厉害?我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醒酒汤就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她压低着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疲惫的样子。 “好,我抱你回去。” 可正当苏烬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许洄之却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烬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捉弄他。 无奈叹口气,他抱着她往床边走,然后把她放到床上。 她双眼亮晶晶的,此刻笑意蔓延,眉眼微扬,模样尤其可爱。她还带着微湿的发丝披落在他枕过的枕头上,苏烬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两个人越靠越近,唇瓣相贴的时候许洄之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后背。 苏烬并不专心,他甚至还伸手在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许洄之心头一跳,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她的脖子甚至于耳朵脸颊都止不住开始发烫。 既忐忑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然而苏烬却把她的左手拉下来,没一会儿,在她左手中指上戴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立马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 她的片刻分神也让苏烬暂时停了下来。 许洄之抬手看,是一枚铂金戒指,戒指上有一颗五克拉大小的金钻,她夸了一句:“真好看。” 顺便问他:“今天买的?” “不是。”他躺在她身边,握住她的左手,抚摸她手上的戒指,“找了一家手工制作坊亲手做的。” 许洄之意外,“亲手做的?” “对。”他侧过身,在她唇角亲了亲,“也是我亲手设计的。” 许洄之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无法言语的感动,“你什么时候量的尺寸?” 她一点也没发现。 他笑:“机会有的是。” 好吧,他们住在一起,他趁她睡着偷偷量尺寸她也不会知晓。 “结婚前这段日子你都要戴着它。”他顿了顿,又说:“结婚对戒的设计图我也画好了,明天你看看需不需要修改。” 许洄之伸手抱住他,“嗯。” 两人安静地抱着,一个不急着走,一个也不催对方走,空气里的气息流动仿佛越来越快。 迟迟等不到苏烬的行动,许洄之稍稍仰起头,她看见苏烬睁着眼,目光沉涩难懂。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许洄之缓缓伸手放到苏烬衬衫的扣子上。 解到第二颗的时候,她的手被抓住了。 两个人纷纷看向对方。 苏烬的眼眶有些泛红,他放开她的手,在她的脸颊上反复摩挲,直到看见许洄之眼神躲闪抿起了唇,他蓦地翻身过去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再也冷静不下去。 爱到浓时,情难自禁,难自禁,便会失去理智。 第120章 星挽番外(Stella) 美国,芝加哥。 林星挽暂住在一座公寓式酒店的顶楼。 每当夜晚,林星挽就喜欢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往外看,林立的高楼参差不齐,雄伟壮观,闪烁着各色流光,灯火阑珊。这座城市很繁华, 也很陌生。 木媛告诉她,芝加哥被誉为“摩天大楼的故乡”,这里的建筑楼层都相当高。 她们所在的公寓酒店就有72层,280米之高,还不包括地下四层。 可林星挽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去的时候,却没有木媛所说的恐惧和失重感。 木媛就很害怕靠近窗户。 距离上次成功约到周暮吃饭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然而昨天上课时周老师说周暮目前创作热情高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轻易出门的。 这可怎么办, 发信息打电话又怕打扰人家,上门去找他吧又太不矜持。 林星挽躺在懒人椅上唉声叹气。 只能等他这股子热情劲儿过去再行动了。 日子照常过,周愉每周一到周五都会过来给林星挽上课。 但每天的具体时间需要两人互发信息确定。 因为同时,周愉还经营了一家音乐培训机构,有时候时间上会难以安排。 林星挽倒是每天都很闲,于是一开始的时候就和周愉说她每天上课的时间不固定也没关系。 周愉没想到收的这名学生这么善解人意好说话,心里头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又过了三天,星期二这天,周愉照常来上课。 两人关系渐近,只要时间巧的话,林星挽还会邀请周愉中午来吃饭,下午再上课。 今天的时间就赶得巧。周愉上完了培训班的课刚好中午遇上了饭点儿。 周愉很喜欢林星挽这里私厨做的中国菜,会的菜系很多,每次都是不同的口味。 这天吃完饭,周愉又忍不住夸赞,“天哪stella,我真想天天都来你这里用餐,真是太棒了!” stella,是两人见面不久后周愉给她取的英文名。她说星挽的名字里有“星”这个字,觉得这个英文名很适合她。 寓意星星, 明亮的星星,像星星一样美丽的事物。 林星挽笑笑,“我是不介意你天天来的。” 私厨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洄之太关心她。她六天前和洄之打电话,无意间提到很想念靳城的菜,那种独特的口味在芝加哥吃不到。 没想到两天后木媛就接到了从中国特地飞到芝加哥来给她做饭的厨师。 她当时心里那个震惊啊,给洄之打去视频电话跟她说用不着这么夸张,得花多少钱啊! 洄之只回了她一句:“不过是九牛一毛。” 林星挽没话说了,财大气粗是洄之的代名词。 周愉冲林星挽抛了个媚眼,“只要我有时间,我是不会客气的。” “当然没问题。”林星挽踟蹰了一下,摸着手里的玻璃杯,“周老师,周暮的创作还没完成吗?” “没有。”周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stella对阿暮很感兴趣?” 既然说到这里了,林星挽也不掩藏,她捂着脸,“这么明显?” “自从上次带你和阿暮用过一次餐,你问我阿暮的事情已经不下十次了。” 林星挽“嘿嘿”笑, “他很有魅力。” “是的。”周愉一手撑着下巴, “据我所知, 追阿暮的女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林星挽追问:“他没有谈过恋爱?” “对,他现在已经28岁了,一次恋爱也没有过。”周愉说到这里开始叹气,“他可能是把小提琴当做生命的另一半了。” 听周愉这么说,林星挽心里有些忐忑了。 大概是看出林星挽的失落,周愉说:“stella,你会因此而退缩吗?” 林星挽摇头,“至少要做出努力,向他表达出我的心意。” 周愉露出大大的笑,“噢!stella,我欣赏你的性格!爱就要说出来,管他结局如何呢?” 她站起来,走到林星挽身边,给了林星挽一个拥抱,“你太合我胃口了,有你这样的弟媳我会开心得跳起来的!所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周老师。”有这样强力的助攻,她就不会那么束手无策了。 周愉放开她,调侃地说了一句:“希望有一天能听见你叫我姐姐。” 林星挽脸一红,“我也希望能有这么一天!” 下午上完了课,周愉夸赞林星挽的天赋,“上帝啊,你的嗓子就像是被天使吻过!我听了你之前的歌曲,stella,你天生就应该站在音乐的舞台上!” “谢谢。”林星挽突然有了个主意,对周愉说:“我一个星期后会开一场直播,能请你给我伴奏吗?” 周愉的钢琴造诣很高,有她伴奏,简直如虎添翼。 “当然,我非常愿意。”周愉表现得很乐衷,“不过你需要告诉我具体时间我好调节课程。” “大概会直播一个小时吧,你不必刻意调课,你那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直播。就像现在一样,你头一天告诉我第二天安排的时间就好了。” “stella,你真是太贴心了。” 林星挽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周愉就给她发来了进展信息。 周愉:亲爱的stella,阿暮的创作已经完成了!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他接下来不会太忙咯,加油!” 林星挽:多谢周老师带来的重要消息! 林星挽找到周暮的电话,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关了手机趴在床上,想不到好的借口去联系他。 正苦恼呢,手机震动了,她拿起来一看,还是周愉的信息。 周愉:stella,快来快来,我叫了阿暮去吃晚餐,就在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餐厅,我还和他说了要叫上你,他没有拒绝! 林星挽猛地坐起来,连忙跑到衣柜前翻找衣服。 因为天气渐凉,她没敢穿裙子,也不敢穿得太夸张,于是换上了棕色的风衣和牛仔裤,里面搭配一件白色的薄款v领毛衣。 换好衣服,她提上包包,走到木媛的门前敲了敲。 给林星挽开门的时候,木媛手里还拿着牙刷,嘴里还有白色泡沫。 “木姐,周老师约我吃饭,我要去一趟。” “那你带上保镖啊,让他们远远地跟着也行。” “好的。”林星挽说完利落地转身,快速走到玄关处换鞋。 打开了大门,林星挽朝木媛那儿看去,发现木媛还在看着她。 “拜拜木姐,我会早点儿回来的。”林星挽挥挥手,然后关上了门。 门内,木媛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回房间刷牙去了。 因为餐厅离酒店近,上次去过一回,她也记得路了,就步行过去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林星挽赶到了餐厅。 三人碰面先打了个招呼,然后林星挽坐在了周愉身旁。 周愉和周暮面对面而坐,林星挽面前的桌上已经放了一份牛排和水果沙拉。 “上次你点的就是这个,看起来你也很喜欢,我就帮你提前点了。”周愉侧头对林星挽说道。 “谢谢,我的确很喜欢。” 说完,林星挽抬头看了看正安静用餐的周暮。 他坐姿端正,举止优雅,光是看他微微低垂着双眼的模样就让她心跳加速。 没敢看多久,林星挽连忙收回视线,专心切牛排。 一开始到芝加哥,用刀叉她还有些不习惯,但住了大半个月后,她也渐渐适应了,动作也越发轻松熟稔。 “stella,你到芝加哥已经半个多月了,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周愉开始找话题。 林星挽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答:“挺适应的,我很喜欢这里。” “那就好。”周愉瞥了一眼自家弟弟,又问林星挽:“你会想念家乡吗?一直也没问过你,你的家乡在哪里?” “在靳城。”说着,林星挽反问周愉:“对了周老师,你和周暮都是中美混血,那你们应该也在中国呆过吧?不然中国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是的。”周愉笑起来,“我和阿暮曾经在中国上过三年学呢。” “真的?在哪个城市?”林星挽好奇地问。 “在海城。”周愉说:“那是我母亲的故乡,实际上,我们每年都会去一趟海城。我的外祖母和外祖父还在海城生活。” 林星挽对海城没什么印象,她接着问:“你们每年都在什么时候回海城呢?” “这个不一定,但大多时候会在春节的时候回去。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吃年夜饭的传统,我们的母亲也很重视这个节日,所以我们这么多年有很多时候都是在春节期间回海城。”周愉抿了口红酒,继续说:“对了,今年我们也商议春节回去呢,你要回国过春节吗?” 林星挽点点头,“是的,我会回去。” 周愉兴奋起来,“我们真有缘分,到时候我们一起吧。等过了节,我们还可以到你居住的城市去看看,由你来当我们的导游。” “好啊。”林星挽也很开心。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俨然已经把对面的周暮当空气了。 周愉看向已经快用餐完毕的周暮,忽然叫了他一声:“阿暮。” 周暮抬起头。 “还没和你说过,stella在中国是个很有名的歌手,中文名字是林星挽,你应该听过她的歌吧?” 周暮稍稍转头看向林星挽,眼神里有些诧异,随后他点点头,“听过。” “怎么样?是不是人美歌甜?” “当然,这不可置否。”他不吝啬他的夸奖。 听得林星挽心里都快开出花儿来了。 “stella下周二要开一场演唱直播,我很荣幸被邀请作为她的钢琴伴奏老师。”周愉放下酒杯,眨了下眼睛,“阿暮,你接下来是不是不忙了?” 周暮怎么会猜不到他姐的心思,但他还是多此一举地顺她的意往下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有很久都没有合奏过了,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机会。stella,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点名的林星挽挺直了腰杆,“是的。” 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周暮蓦地撞上了林星挽清澈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克制的期待的光。 很显然,他的拒绝会将她眼里的微光熄灭。 周暮不免想到前一段时间,自从周愉带着她和他共用过一次餐后,她便每天发信息询问他有没有时间,想约他一起吃晚餐。 一开始他以忙为借口拒绝了她,但她连续问了好几天,也并不向他表白,这让他想要拒绝都无从开口。 若是其他人,他直接无视就好,但目前周愉是她的音乐老师,对她又表现得很喜欢,不想以后周愉来找自己的麻烦,加上上次见面觉得她娇小又柔和并不像是会纠缠的人,所以他答应了她的邀约,打算当面和她说清楚。 意想不到的是,他以为她会借此机会向他表明心迹,然而用餐过程中她却并未对他有任何表示,就只是单纯地吃了一顿饭。 他突然有些犯了难。 尤其是她的眼神太干净,他本想主动提起,可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他就开不了口了。 或许是她作为一个纯正的中国女人,在某些方面与母亲很像,他说不出太伤人的话。 但也就是他片刻的犹豫,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不过后来她倒是再也没有发过信息打过电话,他猜到是周愉和她通了信。 如同今晚,周愉一知道他松下来了,立马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和她一起来吃晚餐。 周愉撮合的心思再明显不过。 他摩挲着餐刀的刀柄,缓缓开口:“很抱歉,我不能立即给出答复,我需要考虑一些时间。” 周愉皱了皱眉头,给了他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似乎是在问他: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怎么还要考虑? 可在林星挽这里,周暮没有直接拒绝,就代表有希望! 她唇角稍稍扬起,因为这点希望沾沾自喜。 瞥见她的笑,周暮忽然间就吃不下去了。 他明明还没答应,她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第121章 婚礼进行曲 周暮在第二天上午给了林星挽回复。 周暮:经过一晚上慎重的考虑,我答应无条件在你的直播演唱会上担任小提琴伴奏。 林星挽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在吃早餐,她高兴得两眼放光,水煮蛋都多吃了一个! 心情好了,胃口也好了! 林星挽:谢谢你! 她立马和周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但周愉大概是在忙,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给她回复。 周愉:这真是太好了!距离直播还有六天的时间,我们需要抓紧时间磨合练习。 林星挽:接下来的课程时间就用来训练吧。 周愉:ok!我去和阿暮说一声, 就在你住的地方进行训练? 林星挽:那就拜托周老师了。 周愉:小意思! 林星挽趁着中午的时间和木媛说了这件事,木媛表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支持他们,和林星挽一起把临时的琴房又好好收拾了一遍。 下午一点,周愉先到,林星挽将木媛整理出的她所有歌曲的歌谱交给周愉,让她先看看,有没有好的建议。 她打算在直播上演唱五首歌, 除了定好的那首新歌外还需要从里面再挑选出四首。 一点十分, 门铃再次响起来,林星挽拦住要去开门的木媛,然后自己跑到门边打开了门,并且贴心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地上。 “是新的。”她抬头对他说。 而且是她不久前才去地下商场买的,买之前还问过周愉他穿鞋的码数。 他穿44码。 想到自己只有37码的脚,林星挽耳根微红,莫名有种体型差的萌感。 想到这里,她忽然在心里骂自己,她好像个变态! 她灿烂的笑容猛地落入周暮的眼里,他愣了愣,须臾回神,礼貌道:“谢谢。” 他换了拖鞋,单肩背着黑色的小提琴包跟随林星挽进了琴房。 房间不大但也空荡,因为除了中间一架钢琴一个立式话筒,和钢琴旁的四把椅子,再也不见其他物品。 “阿暮。”周愉见到周暮,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来,把歌谱递给他,“这是以前stella歌曲的谱子, 除了她自己定的一首新歌,还要选四首出来,你看看那些适合小提琴和钢琴伴奏?” 周暮接过歌谱,拿在手里翻看,没一会儿,他挑出其中八张又递给周愉,“昨晚我把她的歌都听了一遍,做了些分析,这八首都可以,但要适当改编,就从里面选吧。” “哦?”周愉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暮,“stella以前的歌你都听过了?” “嗯。”他面不改色,反问周愉:“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周愉摆手,“既然答应了要帮忙,就要像你这样做足准备,阿暮,好样的!我要向你学习!” 说完, 她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林星挽。 林星挽听到他说听完了她以前所有的歌,脸颊就开始发烫了,她背过身去怕被他们发现异常。 看完林星挽这边儿,周愉又看了看此时眼神正落在林星挽后背上的周暮。 周愉挑了挑眉,有戏! 发觉周愉在看他,周暮收回视线,“抓紧时间选出歌谱。” “好的。”周愉抱着歌谱走到林星挽身边,含笑着低声说:“stella,光转身没用啊,你的耳朵也红了。” 林星挽一把捂住了耳朵,果然在发烫。 听周愉这么一调侃,再加上她上手一抓,耳朵更红了。 经过一番研究,三个人又从八张歌谱里精挑细选出了四首歌曲作为演唱曲目。 除了新歌《春潮》以外,另外的曲目分别为《分寸》、《掌心》、《捕风》、《不期而遇》。 一下午的练习让周暮和周愉慢慢熟悉了这些曲目。 为了贴合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或者其中之一独奏,三人有了初始的磨合后,周暮还对歌曲进行了适当的改编,这也就需要林星挽尽快适应改编后的曲调。 除了中途喝水去洗手间,三个人就这样互相配合指点练习了一下午。 五点的时候,他们停下来休息。 林星挽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开口邀请:“已经五点钟了,你们接下来还有事儿吗?不然就留下来吃饭吧?” “好啊好啊。”周愉正坐在钢琴旁做着手指操缓解手指疲劳。 她答应得太快,刚说完就见周暮正看着她。 “stella家有私厨,中国五湖四海的菜系都会做,超级正宗,阿暮你今天有口福了。”周愉替他答应了林星挽的邀请。 周暮无奈,“那就打扰了。”随后将小提琴轻轻放回包里。 “不打扰不打扰。”林星挽蹦跶着走出了琴房,去打电话让厨师买菜过来做饭。 并且还反复叮嘱厨师今天晚上要做一些海城的特色菜。 等林星挽走了以后,周愉站起来走到周暮身边,“阿暮,你老实说,心里是不是已经有那么点儿想法了?你一向做事果断,昨天就一个回复还说要考虑考虑?”她伸出手指着他:“你有问题。” “你说得对。”丢下这句话,周暮转身走出了琴房。 周愉还在琢磨他的话,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在身后扬声问:“你去哪里?” 周暮头也不回:“洗手间。” 做饭需要时间,这期间,木媛先切了水果倒了茶水招待客人。 客厅里,三人正在一起看电视。 由于林星挽看不懂英文,周愉贴心地调到了音乐节目,毕竟音乐无国界嘛。 听着音乐,周愉和林星挽一边拉起了家常。 “stella,好像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 林星挽回答:“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我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但是五年前爷爷病逝了。我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她很照顾我,我们的关系非常好。” 闻言周愉皱起了眉头,“stella,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 林星挽摇摇头,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其实对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印象了。” 这话听着让人诧异,就连周暮也转过了头看向她。 她的表情有些神伤迷茫,像一只走错了路的羔羊。 “这是怎么回事?”周愉问道。 “我前段时间在回家路上不小心跌倒磕到后脑造成脑震荡失忆了,我不记得以前发生的所有事。” “噢!”周愉捂住自己的嘴,“天哪!” 林星挽冲她笑了笑,“不过我现在也挺好,虽然我想记起来但记忆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 “stella,你不要灰心,也许只是短暂性失忆呢?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复记忆了。”周愉安慰她。 “谢谢,但愿有这一天吧。”她垂下眼眸,脑子里却回想起她之前提出想要恢复记忆时洄之忧心的表情。 她的过去…… 她忽然闪过一阵心慌,是对未知的过去的不确定而感到某种恐惧。 “你怎么了?stella?”周愉看她脸色不对,关切问道。 林星挽摇摇头,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大概是还有些后遗症吧,偶尔会觉得头晕。” “一定是今天练习太久,你太累了。”周愉抚了抚林星挽的后背。 周暮一直没说话,拿出了手机,在网页上查找关于她的新闻。 果不其然,他找到了有关于她失忆取消演唱会的新闻。 那么她这次想开直播大概也和这场被取消的演唱会有关吧。 因为失忆,忘却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到了芝加哥才会寻找音乐老师授课。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出所料,周愉又把林星挽的私厨大夸特夸了一遍。 临走前,周愉甚至说:“我母亲不会做菜,每次只有回海城才能吃到正宗的海城菜,我想念这个味道快一年了,尝到这个味道我就想起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真想快点儿到春节,飞去海城看望他们。” “你要是想吃可以随时来,我很欢迎。”林星挽上前抱了抱周愉。 周愉露出笑容,“实话说,我母亲也馋这口很久了。” 林星挽邀请的话还没说出口,被周暮抢了先,“回去了,我敬爱的姐姐。” 周愉不开心地昵了一眼自家的弟弟,然后对林星挽告别,“那stella,我们就回去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儿休息,我们明天见。” 林星挽:“好,明天见。” 说完,她抬头看向周暮,周暮对她轻轻颔首。 他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而已,林星挽也觉得欢喜,冲他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留下这句话,他再没多停留,转身离开。 周愉又上前给了林星挽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转身跟上周暮的步伐。 接下来的五天,三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中度过,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在练习过程中偶尔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除了第一天,接下来的四天周愉和周暮都没有再留下来吃过饭。 于是第五天练习结束后,林星挽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他们没有拒绝,趁着晚饭的时间还一同商议了一下明天直播的注意事项。 临走时,林星挽提出来一个保温饭盒,两人诧异地看着她。 林星挽将饭盒递到周愉面前,“上次听你说,阿姨很想念海城的菜,今天我特意让厨师多做了两道,你带回去给阿姨尝尝吧。” 周愉眼里放出亮眼的光,“噢,stella,你太让我感动了。” 她上前去一把抱住林星挽。 由于她的冲劲儿有些大,林星挽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往后退。 眼看两人有摔倒的可能,关键时候,周暮伸出了救援之手,他的左手拦在了林星挽的后背上。 林星挽的右手提着保温饭盒,因为极力想保持平衡,双手还伸开了,这个时候,她的右手刚好碰到了他的肚子。 隔着一件薄毛衣也感觉挺硬的,他应该有腹肌。 林星挽的思绪蓦然走偏。 “抱歉。”周愉站稳身体,顺便扶住了林星挽,“我太用力了。” 周暮手回收。 “没关系。”林星挽回神,摇摇头,又把饭盒递到周愉面前,“来,饭盒。” “谢谢宝贝。”周愉忽然对她换了称呼。 第二日,星期二,今天是林星挽进行直播演唱的日子。 之前就已经商议好具体的直播时间,在下午的两点到三点。 上午,木媛和她一起在琴房安装并调试了直播的设备,一切就绪后,林星挽就在琴房清唱练习。 中午用过餐后,她去洗手间刷了牙洗了脸,然后木媛给她化妆,化完妆,木媛将她的长发挽成一个丸子头,扎上一条酒红色的发带固定,蝴蝶结系在丸子的后面,多余出来的两条飘带自然垂落在她的背后。 之后林星挽戴上银白色的耳钉,换了一件粉色的v领毛衣和一条浅蓝色的阔腿裤。 这样的打扮,舒适也很亲民。 等周暮来时,他站在琴房外,就看见已经准备好的林星挽坐在钢琴边,手指灵活地在钢琴键上自由飞舞。 她弹奏的是瓦格纳版本的《婚礼进行曲》。 伴随着轻快的钢琴声,头顶的光撒在她身上,星星点点的,细细碎碎的,她仿佛置于名画之中,柔和、唯美,却又神秘幽远。 给周暮开门的木媛此时站在周暮的不远处,见此也不再打扰,默默地走开了。 一曲完毕,林星挽双手平放在琴键上,隔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转身的刹那,她看见了立于门口的周暮。 惊讶之余,她想起自己刚才在弹《婚礼进行曲》,他不会误会她什么吧? 虽然她对他并没有过暗示或直接的明示,但木姐说过,被一个人喜欢是能感觉到的。 那周暮是不是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了呢? 他要是有所察觉了,那她刚才的行为落在他眼里不就是满怀心事的少女迫不及待想嫁给喜欢的人? 她又忍不住脸红起来。 虽然她的确有这些想法,但她刚刚弹这首曲子的时候真没这么想! 她是因为昨晚和洄之通过视频电话,得知她和姐夫有了结婚的打算,所以才想着要练习一下《婚礼进行曲》,她想在他们的婚礼上伴奏。 事实上,周暮此时的想法还真和林星挽的猜测差别无二。 他也是震惊的,她喜欢自己已经喜欢到要以弹奏《婚礼进行曲》聊以慰藉的地步了吗?也就是说,她弹奏之时,在憧憬幻想他们之间的婚礼? 尤其是林星挽目前局促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就是因为他忽然的出现而感到窘迫和害羞,因为她害怕被他拆穿了小心思。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可又不忍心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看向她,说:“姐姐让我提前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第122章 失忆后为什么还会说话? “噢。”林星挽点点头,“那个,不需要帮什么忙,我和木姐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 “那你先去客厅坐会儿吧。”林星挽走上前,“我去给你泡杯茶。” “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林星挽和他擦肩而过。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仍旧播放着音乐频道。 现在刚好一点钟,距离直播还有一个小时。 林星挽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她在两天前就发表了一条微博,说她将会在微博上面对全体粉丝开一场直播演唱会。 微博下的评论已经多达十万条。 她一条条翻下去,大多数的评论留言都在表示期待。 她心里其实还是很紧张,但看见这些评论,她觉得粉丝的鼓励给了她勇气和动力。 以前的自己,也会因为粉丝的话而感到开心和动容吧。 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周暮见她在认真刷微博,没去打扰她。 等她放下了手机,周暮才开口:“stella。” “啊?”林星挽蓦地转头看向他。 这个英文名听周愉叫习惯了,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第二个人这么叫她。 周暮也发觉了她的不适应,“抱歉,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他也纠结过是叫她中文名还是他姐给她取的英文名。 他左思右想,觉得叫全名似乎很别扭,“星挽”显得轻浮,“林小姐”又过于生疏。 叫英文名就刚好省去了以上的烦恼。 林星挽看向他,“不介意。” “昨天我母亲吃了你送的菜,她非常喜欢,让我们对你表示感谢。” 她笑起来,“别这么客气,阿姨要是喜欢,我可以让厨师再做海城的菜给她送过去。” 他盯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那就有劳了。” “你太客气了。” 这个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林星挽倒是想说,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话题来。 她只能时不时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看身旁的人。 直到一点半,周愉过来了。 她手上还提着林星挽昨天给她的保温饭盒。 见到林星挽,周愉先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说:“stella,饭盒已经洗干净了,我母亲非常喜欢!说这个味道非常正宗,超级棒!” 林星挽露出微笑,“那就好。” “她还让我对你表示感谢,还说以后能不能……” 周愉的话没说完,就被周暮打断:“先做准备吧,直播要开始了。” 周愉感觉她弟弟哪里不对劲,但还是“哦”了声,随后把饭盒放到茶几上。 走去琴房的时候,林星挽对她说:“周暮已经代阿姨向我表达过谢意了,有机会我再让厨师做海城的菜让你们给阿姨送过去。” 周愉闻言,如同醍醐灌顶。 她弟弟以前哪有这么圆滑? 这是逮着机会和stella单独说话了吧! “stella你太好了!”周愉挽着她的手臂,一起走进了琴房。 三个人到齐,有各自检查了乐器和设备是否正常,一切就绪后又最后排练了一遍。 林星挽站在立式的话筒面前,而话筒后方就是直播设备。 因为周愉和周暮不在直播间露面,所以话筒特意放置在了钢琴的左边,周暮则隔着段儿距离站在林星挽的右边。 两点整,林星挽准时开启了直播。 霎时间,直播间内快速的涌入了人,屏幕上的评论一条接一条。 林星挽抬头看了看右前方的木媛,木媛看了看直播间的情况,冲林星挽比了个“ok”的手势。 林星挽这才开始说开场白。 “大家好,我是林星挽。” 她的一句话,让直播间目前近三十万人都沸腾了。 小雨清风:天知道我多想在演唱会的现场听到这句话。 喃喃自语:我居然想哭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是同样的声音,好像一切都没变,可星挽的的确确是忘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拉拉队的美女就是我:这难道是告别演出吗?网上传闻说林星挽要退圈儿。 是花是草都是我的爱:加油星挽,不管前路如何,我们所有星星都会一直支持你! …… 直播间里的人数还在急剧增长,林星挽面对摄像头还有些不自然,她双手交握在身前,站得笔直,带着忐忑的心情继续道:“我不太会说话,就省去了煽情的阶段吧。之所以开这一场直播,是因为我在微博底下看见了许多粉丝的评论。你们的关心我都有收到,非常感谢你们。” “我也明白演唱会取消很多粉丝都在表示遗憾,而我对面对你们的这种心情,只能尽我的努力来将你们的遗憾减少一些。” “对了,今天演唱的歌曲都不会用歌曲原有的伴奏,会采用钢琴和小提琴的现场伴奏,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别样的体验。那我长话不多说了,接下来演唱第一首歌曲《分寸》。” 林星挽分别转头看了看周暮和周愉,他们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前奏是舒缓连绵的小提琴音,前奏一响,林星挽便调整好自己进入了状态。 《分寸》这首歌主旋律是比较低柔伤凉的,就连林星挽自己,唱完这首歌以后都不能迅速抽离感伤的情绪。 前奏结束,钢琴音响起的一瞬间,林星挽也进入了节拍。 ——我问你言语为什么会伤人 ——你说因为我不懂分寸 ——我与你年少时浪漫的青春 ——终究要在今天变成悔恨 ——我不明白飞逝的时针 ——怎么在你心里刻下了划痕 ——我本就不是圆通的人 ——你说的分寸 ——是对我的残忍 …… 熟悉的歌曲带动了粉丝的情绪,不少粉丝纷纷评论“梦回当年”。 再创盛世辉煌:天哪,这首歌是老歌了,还是星挽上大学的时候发表的!我记得这是她人生中发表的第二首歌,当时还不怎么火的! 我的灿烂永不落败:这是什么神仙伴奏啊!果然会音乐的人身边都是兴趣相投的朋友! 如果我能摘到月亮:有些地方进行了改编诶,改编版好契合钢琴和小提琴的伴奏啊!好听炸了我的天!爱了爱了! …… 一首歌演唱完毕,林星挽垂眼缓了一会儿。 等调整好情绪,她说道:“每一首歌结束后我会抽一部分粉丝的问题进行回答,算是一个小互动,从现在开始,两分钟内,大家把想问的问题发表在弹幕上吧。” 说完她看向了木媛的方向。 木媛收到信号,冲林星挽点了点头。 这空出来的两分钟里,周愉特别上道地弹奏起钢琴当成背景音乐。 两分钟后,木媛把所有选好的问题都截图了下来,然后把手机交给林星挽。 林星挽接过手机,看了第一个截图的问题。 “这是一位微博名称叫‘小小小别客气’的粉丝提出的问题,问的是我现在还在不在靳城,身体是否康健。”林星挽笑了笑,“感谢这位粉丝对我身体健康的关心。我目前身体没有大碍,能吃能喝能玩儿能睡。我现在已经不在靳城了,暂住在芝加哥。” “第二个问题,是一位名为‘天使天使我爱你’的粉丝提出的问题。星挽你是失忆后醒来就会说话吗?为什么失忆了不会忘记说话呢?”林星挽直接将问题念了出来,她皱皱眉头,好长时间没有开口,最后她苦恼地摸了摸额头,说:“这个问题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正当她打算换个方式讲讲自己失忆后的情况时,眼前递过来一部手机。 这个画面原本没什么,但递手机的手让直播间的粉丝兴奋起来。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o⊙)哇,这不就是小说里形容的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 小青蛙爱上白天鹅:啊啊啊!梦中情手! 天要下雨我要嫁人: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是一只男人的手!不会是星挽的小情人吧?星挽都跑到芝加哥去了,男朋友难道是个外国人! 小仓鼠不过街:大家是不是想象力丰富了一点,万一只是个工作人员呢? …… 林星挽看着周暮递过来的黑色手机,页面上是他搜索出来的“为什么失忆后还会说话”的问题的答案。 “谢谢。”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隐藏不住欣喜,接过了手机。 周暮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 林星挽面对摄像头,接着说:“我们这里搜索出了一些专业性的答案,我挑拣着念一念。” “语言和记忆被分管于大脑不同的区域,失忆后没有丧失言语和自理能力,这类患者大多属于‘逆行性遗忘’,这种失忆症只是情景记忆受到影响而引起的,并不涉及语义记忆和程序性记忆。” “不知道大家听不听得懂,我反正还是有些迷糊。不过我除了一开始有些反应迟钝之外,通过治疗恢复,基本上对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 说完这段话,林星挽偏头过去,将手机还给周暮。 两人视线相交一瞬,周暮走上前伸出手接过了手机。 林星挽轻咳一声,“接下来看第三个问题,这是一位名为‘长相不厮守’的粉丝提出的问题。嗯……”林星挽挑眉,“他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轻轻歪头看了看周暮。 就这么猝不及防又触到他的眼神,她跟做贼心虚似的立马收回了视线。 第123章 不及你 她回答粉丝的问题:“我目前还没有男朋友。嗯……好了,暂时就回答这三个问题,休息一会儿,接下来即将演唱第二首歌曲《捕风》。” 直播过程都还算顺利,林星挽最后和粉丝道了别以后就下播了。 下播后,木媛及时给林星挽送了一杯蜂蜜水。 “谢谢木姐。”林星挽接过蜂蜜水,一口气喝完。 随后她转身看向周暮和周愉,“为了感谢你们,我今晚请你们吃饭吧。” “我们还在家里吃吧!不去外面的餐厅。”周愉挽住林星挽的胳膊提建议。 林星挽笑,“看来周老师是真的很喜欢我家的厨师了。” “噢,当然!我从来不掩饰我对他厨艺的喜爱。” “那今晚要给阿姨带海城菜吗?”林星挽顺势问。 周愉摇头,“今晚我妈有约,就不用给她带了。” 林星挽点点头,“好的。” 直播结束的第二天,“林星挽直播演唱”的消息就上了头条热搜。 热度持续不下,其中直播间期出现的那只手也弄名其妙挤进了热搜前十。 不少粉丝在热搜底下评论。 甜甜蜜蜜小傻瓜:昨天的直播我全程看完,小提琴的伴奏真的触到我的心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星挽念到粉丝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她的眼神下意识看向了那只手的方向,我感觉有猫腻。 一行白鹭上青天@人生自古谁无死:发现了发现了,该不会是星挽喜欢的人吧?能被星挽喜欢,这个人一定也不简单! 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星挽直播开始就说会有现场的钢琴和小提琴伴奏,而星挽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直播间里是有钢琴音的,我觉得递给星挽手机的男人很可能就是小提琴伴奏! …… 直播结束后的三天,林星挽照常和周愉上课,闲余时间和木媛逛街购物。 三天没有和周暮见面了。 前天约他一起去海洋馆他也以有工作要忙为由拒绝了。 林星挽相当苦恼。 是不是她的表现还不够明显?或者就是其实周暮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但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想法,所以才拒绝她。 唉,那她现在要不要把话说开? 是啊,人生就应该坦率一点,大胆表达出自己的爱才不会留下遗憾不是吗?就算被拒绝,将来她也不会后悔。 可他现在也不和她见面,她要怎么向她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隔着手机她又觉得不够郑重。 正当犹豫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一看,惊讶了一瞬,是周暮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喂?” “stella。” “嗯。”林星挽心跳有点儿快,他居然主动联系她了。 “明天我有一场独奏演出,想邀请你来听,你有时间吗?”他的嗓音清润干净,一字一字从手机的声筒里传出来。 “有!”她回答得相当干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实在太快,有种她迫不及待的感觉,顿了顿,她问:“具体在明天什么时间呢?” “明天晚上八点,在维尔格音乐厅举行,让我姐带着你来吧,你不熟悉芝加哥,很容易迷路。” “好,我会如约到的。” “好。” 本来说到这里就应该互相道个别就结束了,但林星挽没先开口道别,她以为周暮会先说,然而过了三四秒,他也没说。 “那……”还是林星挽先忍不住了,“我们……明天见,拜拜。” “嗯,明天见。” 挂了电话,林星挽一手捂着脸,然后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她忽然觉得,她还是有希望的! 第二天晚上,林星挽如约和周愉一起到了音乐厅。 到周暮演出的节目时,林星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男人。 他周围打了一圈儿的金光,除了他所站的舞台中央的那块地方,周围都是一片黑。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礼服,认真而又专注地进行他的演奏。 在激昂的小提琴曲中,林星挽想,整个音乐厅的听众应该都是像她一样心潮澎拜吧,完完全全沉浸在琴曲的魅力之中。 等到演出结束,最后周暮向听众鞠躬,他鞠完躬起来时,林星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的时间不长,几乎是片刻他就移了视线,转身走下了舞台。 整场音乐会结束后,三个人在音乐厅外汇合。 已经9点半,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是太晚。 周愉相当有自觉,提着包,面对着他们说:“接下来我和别人有约了,要先离开啦。”她给了周暮一个眼色,继续说:“阿暮,时间还早,你带着星挽去看看芝加哥的夜景或者去吃点儿芝加哥特色的宵夜啊。”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好好把握了我亲爱的弟弟。 “下次见,stella。”周愉上前给了林星挽一个拥抱。 林星挽回抱了她一下,“再见,周老师。” 周愉没再多留,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天气越来越冷,林星挽只穿了一件稍有厚度的黑色毛衣和鱼尾长裙,在冷风的侵袭下止不住的起鸡皮疙瘩。 两个人站在原地,周暮先出了声:“附近有个公园,去散散步吗?” “好啊。”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忽然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看他身上就剩一件扣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林星挽连忙拒绝,“我不用了,你自己穿上吧,衬衫单薄容易着凉。” 周暮保持着给她披衣服的动作,“披上,不然我就不松手了。” 林星挽错愕,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无赖的话,好一会儿,她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 周暮这才松开了手。 随后两人肩并肩走去了公园。 公园里到处是路灯,一片明亮。在灯光的照射下,树影婆娑,光影斑驳。 公园里的行人挺多的,中心处还有个宽敞的场地,有人在中央卖唱,周围不少人驻足观看。 林星挽和周暮也去凑热闹。 唱歌的是个女人,她穿着白色露脐上衣和破洞的牛仔裤,双手握着话筒,正唱着一首狂野的英文歌,她不畏寒冷,奔放不羁,仿佛灵魂都是自由的。 周围人群中有沸腾的呼喊声,林星挽进入情境,也跟着点头打拍子,一曲结束,在鼓掌声和欢呼声中,林星挽扬声对身边的周暮说:“唱得真好听!” 周暮看着她,眼神深邃有力。 他缓缓开口:“不及你。” 第124章 残忍 “你说什么?”林星挽尽量大声地问。 她看他嘴唇动了,但是周围的欢呼声太大,她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周暮摇了摇头。 估计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林星挽也不在意,转过头去又看向中央唱歌的女人,此时已经开始了下一首的演唱。 依旧是狂野的风格。 周暮见她喜欢,也不催促,直到她听完三首歌,跟他说想去别的地方转转,两人才离开。 走到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上时,林星挽停了停脚步,低头看去。 眼下的天气太凉了,不然可以脱了鞋踩一踩。 她抬起头准备继续往前走,身边的周暮却突然说:“等等。” “怎么了?”林星挽面对着他,问道。 周暮走到她身后,低声说了句:“头发乱了。” 他伸出手将被西装外套压在里面的长发轻轻聚拢,然后慢慢抽出来,披散在她的背后,长发如泻,浓密柔润。 头发推在脖子出久了已经积了暖意,猛地被拨弄出去,林星挽就感觉到了一阵冰凉侵袭。 但也多亏了这阵凉意,能让她保持镇静。 他的手指刚才碰到她的耳朵了。 “谢谢。”她垂着眼说。 在她身后的周暮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沉声回了一句:“不客气。” 在公园里又走了十多分钟,已经接近十点半,周暮提出送她回去。 林星挽点头答应。 两人是坐出租车回到公寓酒店楼下的。 下车后,林星挽打算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还给周暮,被他发现了她的意图,周暮拦住了她:“别脱下来,外面还在吹风,小心着凉。” 她失忆不久,身体经不住折腾。 林星挽还没开口说什么,他紧接着又说:“我送你上去。” 林星挽看向他,今天没穿高跟鞋,由于两个人的身高差,她每次和他说话都要微仰起头才行,视线的触碰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她眼神转了转,“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没拒绝,而是相当迂回地问了他一句。 周暮闻言,忽然就笑了,她这个样子,真可爱。 “我不嫌麻烦。”他神情柔和。 林星挽“哦”了一声,“那就先谢谢你送我回去了。” “嗯,走吧。” 两人一路坐电梯到顶层。 抵达自己的公寓后,林星挽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你快穿上吧。” 今晚这么冷,他把外套给了她,单穿着一件衬衫,林星挽在心里祈祷,希望他明天不会出现感冒的症状。 周暮接过外套利落地穿上,“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再见。” “再见。” 林星挽注视着他离开。 但他没走几步,忽地又转过头来,说:“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林星挽点点头。 他还是没走,似乎是在等她说什么,但始终没能等到她开口。 林星挽也在奇怪呢,刚准备问,就听见他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明天我有空,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儿吧。” 林星挽眼睛一亮,他会主动约她去玩儿了! “好啊。”她一口答应。 “那明天早上九点,我过来接你。” “嗯。” 得到答复,周暮这才转身离开了。 林星挽目视到他进入电梯,等到电梯门合上,她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儿,随后眉眼如花地走进公寓关上了门。 而走廊右侧的不远处,等了许久的林赋站在走廊的中央,注视着林星挽公寓的方向。 他像是匆忙而来,眼里布满了血丝,身形消瘦了不少,模样颓废。 不算远的距离,她却并没有发现他,她现在满心满意在意的都是另一个男人。 林赋抬手蒙住半边脸,走到墙边后背靠过去。 他的心,仿佛被千针所扎。 强烈的难以诉说的爱意拥堵在心口,让他头痛欲裂、几近崩溃。 他转过身,一拳打到墙上,五指关节都被打出了血。 可怎么办?他嫉妒得快要发狂。 第二天,周暮准时过来接林星挽。 两个人愉悦地出发了,丝毫没发现后面紧跟的一辆黑色汽车。 因为是礼拜天,游乐园里人很多。 林星挽目前还不能玩儿太过刺激的游乐项目,所以刚到游乐园,周暮提议先去坐旋转木马。 两人买了票,一前一后走上了旋转木马,找了两个相邻的木马跨坐上去。 等到设施启动,整个旋转木马开始动起来。 坐的人挺多,氛围相当欢乐。 林星挽一手抓着中心杆,一手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自拍了一张。 然后调转摄像头,对准周暮,她问:“可以给你拍照吗?” 周暮点点头,林星挽立马按下了快门,拍了三张照片后关闭了手机。 戴着鸭舌帽的林赋此时立于人群之中,静默无声,与周遭的一切都格不相入,他沉寂的眼神始终跟随着林星挽的身影。 等到旋转木马停下来,林星挽和周暮走下来,准备去坐碰碰车。 玩儿碰碰车的大多都是孩子,她和周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其他小孩子看他们是两个大人,似乎很有兴趣,有个带头的男孩甚至大喊着“besiege them!besiege them!” 小孩子人多势众,他俩很快就被围在了中间无处可逃。 结束后,两人商议接下来去鬼屋转转,在去鬼屋的途中,林星挽没拿紧手机,意外掉落在地。 等她俯身捡起手机,再站起来,已经找不到周暮的身影。 正好不远处有个杂技表演,所以这里围堵了不少人。 身旁都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一时之间泛起了心慌。 她焦急地在原地四处张望,但人头攒动,周暮今天穿的又是黑色的风衣,融入人群中不容易分辨。 她连忙给周暮打电话,却没人接,环境太嘈杂,他估计没听见手机铃声。 站在外围高处的林赋第一时间发现二人走散,她慌乱的身影落入眼里,林赋立即跳下了花坛,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她时,他看见她的右手被另一只手牵住,他生生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stella。” 终于看见周暮,林星挽松了口气,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跟紧你。” “不,是我的错。”他眼神中的担忧还没退去,“这里人多,不介意我牵着你吧?” 林星挽低了低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是那么害羞,“不介意。” 何止是不介意,牵一整天她都不会介意! 他的手好大,还很温暖。 尽管四面八方都是吵闹声,但她却还是听见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有了这次意外,周暮的脚步放缓了不少,虽说之前他也并没有多快。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到了鬼屋,买票入场。 鬼屋啊,对于情侣来说是个好地方,对于两个心照不宣有相同目的的暧昧男女来说同样是个好地方。 但这个地方对于跟在他们身后的林赋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他沉着脸买了票跟上去,但鬼屋内部太黑,各种小通道也多,他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一个通道。 于是他随意进了一个通道,周身冷冽的气场让沿途的“鬼”都不敢轻易上前,怕他一个心情不好抓着他们打一顿。 林赋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鬼屋,然后在鬼屋外的一棵树后躲着偷看。 林星挽全程都用手蒙住眼睛,时不时撑开两根手指看看路。 其实也算不上很恐怖,大概是顾虑着有孩子要玩儿。 但吓人的就在扮“鬼”的人都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来吓人一跳。 第一次被吓到时,林星挽就大叫出声,一把抱住了周暮的手臂。 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做好了心理准备,第二第三次她也逐渐适应,没被吓得惊声尖叫。 周暮全程都在观察林星挽的反应,根本没有心思去和“鬼”斗智斗勇。 一路还算顺利的出了鬼屋,林星挽才放下蒙住眼睛的手。 “还好吗?”周暮问她。 “还好。”她笑起来,“不是特别恐怖。” “接下来想玩儿什么?” “嗯,我记得来时好像路过了一个超级大的滑滑梯,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好。” 两个人手牵手离开。 他们一直玩儿到中午,还一同去了附近的餐厅吃了午餐,下午周暮更是带着她去了水族馆。 两人整整呆了一整天,林赋就尾随了一整天。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该这么做,但他克制不住内心阴暗的欲望,哪怕是痛苦的,他也仍旧没有就此放手。 两人玩儿到天黑,终于回了酒店。 林赋以为这一天终于到此为止了,可他躲在远处,看林星挽打开了门,还将她身边的男人邀请进了屋。 他瞬间如同炸了毛的狮子,快速冲了过去。 可房门早已被关闭。 他抬起手,做出要敲门的姿势,可却迟迟没有下手。 他没有立场。 他要以什么身份去阻止她?前男友?这只会让她感到更加厌恶。 可他们会在房间里做什么?也会如同他们当年那样亲密无间吗? 林赋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在恐惧,在心慌,在无止尽的悲伤。 他陷入了浓烈的无力之中。 他们之间隔着记忆的洪流,隔着她爷爷的命,隔着她所承受的身心上极大的伤害。 林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连灯也没开,关上门后就不知所措地蹲在了地上。 眼睛胀的通红,他努力忍却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渗出。 他不是个信命的人,此刻却也痛恨埋怨上天,为什么对星挽这么残忍,对他这么残忍! 第125章 复合 林赋在第二天就买机票回了国。 回国后的当天晚上,在刘氏举办的晚宴上碰到了任扉。 任扉先认出他,“林赋?” 林赋一时却没想起她是谁。 任扉笑着说:“我是任扉,我记得洄之说过你恢复记忆了。” 听到任扉这个名字,林赋才终于想起来。 她的变化很大,加上化了妆他没能认出她。 “好久不见。” 任扉点头,“的确好久不见了。”她顿了顿,问他:“你还好吗?” 林赋说:“还好。” 任扉看他憔悴的模样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还好”这两个字的。 “其实当初你助理给你拿的那份儿我的资料,是我和洄之联手改的,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 林赋点头,“我知道。” “很抱歉,我也并不想骗你。”任扉露出悲伤的神色,“以前你和星挽谈恋爱,叔叔阿姨不同意,总是靠我打掩护,当时还传出了不少我和你的绯闻。” 林赋静静听着,没有回话。 “真怀念那个时候。”任扉喝了口红酒,轻声问他:“星挽呢?听说她出国了,她还好吗?” 林赋回答:“我去看过她了。”说到这里,他似乎在极力压抑什么,“她……很好。” 任扉看着他,悲从中来,她见过他和星挽最甜蜜的时候,岁月变迁至今,她倍感遗憾和痛苦。 “她好,那就好了。”任扉自嘲一笑。 自从星挽出事,她和星挽就很少再见面了。 就算之后见面,对于星挽来说,她也只是个陌生人了。 她们曾经一起欢笑一起打闹,点点滴滴都透着年少时的肆无忌惮。而她们之间的友谊也从星挽出事起戛然而止。 为了避免星挽和林赋发现他们以前的关系,洄之拜托她制造了一个谎言,她作为谎言的中心人物,再也无法轻易去靠近星挽了。 她们之间越来越远,往昔一切如同云烟在记忆里逐渐变淡。 回国的第二日,林赋查了周暮的个人资料。 男人目前28岁,小提琴演奏家,美国加里顿音乐学院毕业。无犯罪记录,无不良嗜好,无感情经历,中产阶级家庭,父亲出身音乐世家,母亲出身书香门第。 林赋翻看着资料,忽然笑了笑。 星挽啊,不得不说,你的眼光,真好啊。 三天后,美国芝加哥。 晚上八点,林星挽正在楼下大厅等周暮来接自己一起出去吃饭。 她觉得他们现在的发展非常不错,她能感觉到他的关心和对她的不同。 所以,她今晚打算表白,戳破他们之间隔着的纸,正式确认关系。 还没等到周暮,她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疑惑地看向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林赋,等他走近,她惊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出差。”他回答的简单。 走近了,林星挽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似乎是才应酬完回来。 “真巧啊。”她说。 “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林星挽怔住了,“啊?” “星挽,我看了你的直播。你还是那么有天赋,和以前一样。”他看着她的眼神深刻热烈,忽然拉住她的手,“我仍旧对你念念不忘,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们可不可以重修旧好?” 林星挽被他吓到了,用力地挣脱却挣不开,她着急地皱起眉头,“抱歉,我没有这个想法。” “星挽,我们以前感情很好的,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你放开我!”她急了,低吼出声。 “别抗拒我,星挽。” 他眼中泛起的悲伤她没看见,她气急败坏,“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人了!” 他笑了笑,“你叫吧,反正也没人听得懂。” 说完,他的视线朝着酒店大门的位置看了两眼。 林星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现在这样流氓的样子好像和她失忆醒来时见到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他攥得很紧,林星挽感觉手腕火辣辣地疼。 “你放开我!抓疼我了!” 林赋看着她,松了松手劲儿,却没放过她,“求求你了星挽,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他近乎祈求的语气并没有换得星挽的共情,她坚决拒绝:“不好!” 就在星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stella!” “who are you? let her go!” 急厉的警告省从背后响起。 身后猛地迎来一阵风,周暮站到林星挽身后,扯掉林赋的手,将林星挽揽进自己的怀里。 林星挽躲在周暮怀中,右手捂着被捏疼了的左手。 林赋看了看周暮,视线又回到林星挽身上,“不答应我,是因为他吗?” 周暮这才看出他们两人是认识的。 “不是!”林星挽眉头紧皱,“没有他我也不会答应你!” 他简直太粗鲁了!她不理解以前怎么会和他谈过恋爱! 林赋一手插入裤兜,“你确定要选他?他有什么好?比我有钱比我有势吗?” 眼前这个人和她仅有的记忆里那个绅士儒雅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林星挽相当生气:“你住嘴!” 周暮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请你注意言辞。” 林赋不屑地看了周暮一眼,冷哼了声,转身离开了。 “他是谁?stella?” 林星挽一时沉默。 周暮心口仿佛被堵了棉花,可看见她左手手腕上的红痕又心疼得不行,伸手放在她手腕受伤的位置轻轻摸了摸,“很疼?我们去买点儿药?” 他的安抚让林星挽松了口气。 可她也担心,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会变差。 尤其如果她坦白了她和林赋以前的关系……他会不会生气或者不再理她了? 她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周暮看她这样的模样忽然生气,但他仍没有用重语气,他尽量有耐心地说:“stella,我需要一个解释。” “对不起。”她小声的道歉,“我只是怕你……” 她好像一只缩在龟壳里的乌龟,胆小又可怜。 “怕我什么?” 怕你讨厌我。 林星挽没能说得出来,她握紧了手指,紧张地说:“他……他是我前男友。” 周暮沉默了一会儿,林星挽抬头看他的脸色,黑得不行,她瞬间心都揪起来了。 “失忆之前的吗?”过了好久,他才又开了口。 林星挽点头,“准确来说,是五年前的。” 这回又换周暮疑惑了,“五年前?” “对,听我朋友说,我和他五年前就分手了。”像是急着证明什么,她连忙又说:“我只有过他一个前男友。” 没有花心。 可这句话没有让周暮的脸色好转一点,他无法猜测她和刚才那个男人五年前分手后,她后来的五年是不是因为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才没有再谈恋爱的?虽然她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揉揉她的手腕,“先去买药。” 他好像生气了,林星挽忐忑不已,“哦”了一声任由他牵着往外走。 买了药,两人并排坐在大街的长椅上。 周暮小心在她手腕儿上推开药,慢慢涂抹。 药膏冰冰凉凉,瞬间将手腕上的火辣感扑灭了。 身后的公路上车水马龙,呼啸的声音丝毫惊扰不到专注的周暮。 “好了。”周暮停下手,将药膏盖好,然后递给林星挽,“放在包里,回去以后记得按时擦。” 林星挽乖乖接过药膏放进包里,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再说话,林星挽伤心地想,今晚的告白是不可能了,甚至以后还有没有可能都不一定了。 看她情绪不佳,周暮也蹙起了眉。他以为她现在至少也要向他表明一下衷心,或者直接表达出对他的爱意来抚慰他焦躁的情绪。 然而事实证明,这似乎不太可能,他只能自己生闷气。 可他偏偏又见不得她忧愁的模样,他想看她开心时的笑魇如花,害羞时的扭捏可爱。他对她还是太心软,于是做了先妥协的那一个,他牵住她的右手,“饿不饿?去吃饭吧。” 林星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立马回握住他,又点了点头。 她的小举动让周暮的脸色缓和不少,他甚至想轻轻抚摸她柔软的手指,但这样显得他太轻浮急色,他生生忍住了,问她:“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回答:“披萨。” “好,我们就去吃披萨。” 两个人站起来,手牵手走向远方。 当天晚上吃过饭回到公寓,林星挽就和许洄之联系。 询问自己以前和林赋为什么分手。 “你为什么问起这个?”视频那头,许洄之问她。 “我今天在酒店碰见他了,他说他想和我复合,被我拒绝了。” 许洄之愣了一下,然后说:“当初……是因为他出轨所以你才和他分手的。” “出轨?”林星挽琢磨了一下,“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 许洄之听着,转移了话题,“你和周暮怎么样了?” 林星挽叹气,“他今天撞到我和林赋在一起,应该是有些生气的。” “那你哄哄啊。”许洄之给她支招。 “怎么哄?” “给他买礼物之类的?” “那我试试。” 挂了电话,林星挽就去网上搜索送给心仪男人礼物的排榜了。 而许洄之那边,她考虑了许久,给林赋打去了一个电话。 林赋倒是很快接了。 许洄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去找星挽复合了?” “对。”林赋答应得也干脆,“她拒绝我了。” 过了一会儿,他语气低沉地又说了一遍,“她拒绝我了,洄之。” “她喜欢上了其他的男人,明明曾经她说过只会爱我一个人。” 许洄之半天没有回他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倒是林赋自己,像是平复了情绪,说:“不用担心,我不会过于接近星挽,我有自己的打算。” “嗯。”许洄之低声回复他:“我知道了。” 她也相信,林赋自己心里有分寸。 林星挽选个礼物整整选了一个星期,她让木媛带着她去各大商场挑来选去,最终买下了一条棕灰色的羊绒围巾,百搭款,穿什么衣服都能搭。 她约了周日晚上和他一起吃饭,准备那个时候把围巾送给他。 然而让周暮没想到的是,时隔一个星期,他再次见到了stella的前男友。还是对方主动约的他。 周日下午三点,两人如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说吧,什么事?”周暮直截了当,不想和林赋多纠缠。 林赋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还沉浸地回味了一下。 周暮沉着地坐着,等对方开口。 “你知道我和星挽分手的原因吗?”林赋放下咖啡杯,看向对面的周暮。 “不知道。”周暮神情凛然,“也不想知道。” “你有点儿口是心非啊。”林赋双手交握,翘起二郎腿,“其实分手原因,就连星挽自己都不知道。” 周暮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没有对失忆的stella说实话。 “怎么?现在想知道了?”林赋歪了歪头,看向窗外,给他忠告:“趁早和星挽分开,你承受不起她的过去。” “承不承受得起是我的事,不是由你说了算。” 林赋转过来看向他,“五年前,她被人强|暴过。” 周暮整个身体瞬间僵硬。 “她的爷爷为了保护她被凶犯所杀,那之后她就如同得了失心疯,她自残、绝食,稍有刺激就惊声尖叫砸东西伤人。五年前她被催眠过一次,但前段时间又想起来了,刺激过重直接昏死过去。我们又找了人给她催眠,让她忘了过去所有的事情,她才得以活下去。” 周暮的肩膀已经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你知道吗?我是爱她的,可我亲眼看见她被凌|辱后的样子,她那段时间其实见到我能安静很多,可我每次想到她出事后的样子,她身上的属于别人的味道,我就反胃不已。” 听到这里,周暮已经不能再冷静,他猛地站起来朝着林赋的右脸用力挥了一拳。 拳头打在颧骨上发出“嘣!”的一声响,周围的顾客纷纷发出惊呼声,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投来探究的眼神。 林赋冷着脸舔了舔腮帮,抽出桌上的纸吐出一口鲜血,“这就气急败坏了?我也只不过是控制不了我的生理反应而已。” 周暮怒视着他,凶狠的眼神如同要将对面的男人生吞活剥。 林赋却还不停嘴,“她看到我对她那样的反应,就受了相当大的刺激,于是后来,她自杀了,不过没成功。自杀未遂之后,她就被催眠忘却前尘了。” “那个人呢?”周暮蓦地阴沉着问了一句。 林赋明白他的意思,眉头下压,回答:“你觉得我们能让他好好活着?”他盯着愤怒的周暮,“谁也不能保证星挽之后会不会再想起来,别看她现在这样乖巧安静,她一旦记起,精神承受不住冲击,很可能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上一次催眠维持了五年,你猜这一次催眠能维持多久?倒是可以继续催眠,但多次催眠会导致精神错乱,她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傻子!你愿意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你的家庭会接受这样一个人?” 周暮呼吸急促,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趁陷得不深,早点儿结束你们之间的关系。”林赋随手将带血的纸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周暮的嗓音发哑:“你有什么目的?” “我仍旧爱她。”林赋眯了眯眼,“过去的记忆随着时间变淡,我早已克服当年的生理反应。” 他想复合的心思表现得十分明显。 “真可惜。”周暮近乎咬牙切齿,“她现在爱的,不是你!” 说完,周暮走出座位,大步离去。 走出去没多久,周暮就收到了一条陌生信息。 似有预感,他打开信息查看。 ——忘了告诉你,我叫林赋。再次劝你三思而后行。 周暮打开浏览器搜索这个名字,找到了他的个人介绍。 林氏集团总裁,靳城商业巨头。 他在威胁他! 退出浏览器,周暮立马关了手机。 心口刺痛难捱,他一路疾步乃至后来奋力地奔跑在街上。 大汗淋漓之后,他解开了衬衫之上的两颗扣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跑到了林星挽所在的酒店楼下。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关于她的画面,想起她的时候,周暮惊讶地发觉自己愤怒无助的心慢慢变得平静。 他已然有了决定。 他深呼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乘坐电梯到顶楼。 此时,林星挽正和周愉合奏钢琴,屋外响起门铃声,是木媛开的门。 木媛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是很迷惑,“你怎么了?” 周暮对她摇摇头,问她:“stella呢?” 木媛伸手指了指琴房的方向。 流畅的钢琴曲在整个琴房内回转,却在周暮的一声“stella”下戛然而止。 并排坐在钢琴前的周愉和林星挽齐齐回头。 两人十分诧异地看着像逃命来的周暮,周愉惊道:“阿暮?” “你怎么了?”林星挽关切问道。 明明他们约的是晚上啊! 她刚站起来,周暮却突然朝她扑了过去。 林星挽被冲击得又坐了回去。 哪知周暮倏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拉住她的双手,“stella,我们结婚吧。” 不只林星挽震惊,周愉也被周暮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 不是在一起吧,不是做我女朋友吧,而是我们结婚吧? 这个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儿?受什么刺激了这是? 再说了,求婚诶!你好歹穿得正式一点准备个钻戒啊! 林星挽纯粹还处于“懵”的状态,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爱你,stella,我想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与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的誓言郑重其事,眼神坚定不移。 在种种诱惑之下,还在震惊中的林星挽仿佛被他射了一箭,正中心脏。 她脸上浮现欢喜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第126章 大结局 许洄之没想到,先结婚的竟然是星挽。 出国仅仅一个多月,再回来时,带回来了结婚对象,通知她要在国内举办一场婚礼。 还说婚礼要在晚上举行,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要穿她买的“特别”套装。 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六十多个人。其中包括了周暮和他的家人、木媛、许洄之和苏烬、季潺和冉榕榕、云江和张葶苈、康复的陈蜻以及为了热闹些拉来凑数的许洄之的保镖团。 星挽提前要了所有人的尺寸,买好了服装快递寄给参加婚礼的人。 婚礼当天晚上,许洄之翻出了林星挽给她寄的衣服。 看到衣服,许洄之不得不感叹星挽的鬼主意是越来越多了。 这是一条及大腿的黑色一字肩短裙,裙子很修身。 裙子倒是没什么,但星挽还给她寄了一条网格的黑丝袜和一双同样黑色的高跟短靴。 天气这么冷了,星挽是真不担心她会冻着。 许洄之无奈地换上了裙子,但在袜子面前犯了难。 她没穿过这种长袜,研究哪面是正面的时候不小心揉做一团,解了好半天才终于解开。 她不得已上网查看,终于研究明白,她才小心地拿起长袜往自己脚上套。 一只脚正穿到大腿处,卧室的房门忽然被打开。 许洄之动作停下,苏烬见她的模样了愣了一瞬。 苏烬已经换好了衣服,挺规矩帅气的黑色西装,她打量完,夸赞道:“星挽眼光不错。” 苏烬看着她,眼神沉了沉,朝她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我帮你。” 于是许洄之放开了手。 等到穿好,要不是晚上实在要参加婚礼,恐怕两人早已经不能冷静了。 婚礼在户外的一个大草地上举行。 初入婚礼现场,许洄之就被不远处亮堂堂的灯光之下的大红色玫瑰花簇成的花拱门惊到了。 这样的花拱门至少有二十个,连成了一条直线。 拱门之下,玫瑰花瓣铺出了一条路。 而且整个现场,都被架起的临时的白色婚棚包围,还开着空调,并不觉得寒冷。 许洄之和苏烬两人绕过花拱门,从旁边走到了婚礼主持台台下。 台下正中间留出了一条道,两边摆放着一排排的黑色椅子。 目前已经座无虚席。 再往两侧开阔视野,远处的草地上摆放了一张张的长桌,桌上铺了白色蕾丝的桌布,摆着各色的食物、点心饮料和不同品种的酒。 每张桌子的边角处还系上了高高的红色气球,迎着风轻轻摇曳。 所有宾客都已就位,许洄之和身边的人一一打过招呼。 没多久,主持台边的钢琴响起“梦中的婚礼”曲,弹奏的人是穿着白色礼服的周愉。 而此时花拱门的尽头处,周暮牵着一身鲜红色拖尾吊带礼服的林星挽款款走来。 所有人站起来,回头朝那对新人看过去。 正看得专注,林星挽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林赋发来的微信消息。 林赋:洄之,发几张星挽婚礼的照片给我吧。 许洄之看完,举起手机,等星挽和周暮走近,她拍了几张照片给林赋发了过去。 没多久,林赋给了回复:这么别致的婚礼,还真是她的风格。 许洄之看完,一手捂住嘴,偷偷侧过身躲在苏烬身后。 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苏烬揽住她的肩膀,给她安慰。 婚礼结束不久,周暮就带着林星挽去了芝加哥,两人这段时间正忙着筹备在芝加哥那边的婚礼了。 许洄之知道,她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变少了。 但星挽在芝加哥定居也好,远离这座曾给她带来伤害的城市。 春节前夕,许洄之带着苏烬去祭拜了自己的父母。 回程时,许洄之和苏烬说起当年父母的恩怨。 “听说我父母是亲梅竹马,但我妈妈大学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父亲知道后,将我妈妈悄悄囚禁起来。等外公外婆找到我妈妈时,我妈妈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他们气得不行,将我父亲告上法庭。我妈妈身体不好,加上已经怀孕七个月,已经没办法打掉,只能生下了我。可她之后得了产后抑郁,又或是走不出被囚禁的阴影有了精神障碍,自杀了。” 她沉默一会儿,又说:“而我父亲,在牢中得知我妈妈的死讯后,受不了打击也自杀了。所以从小到大,外婆恨我厌恶我,她认为是我和我父亲夺走了妈妈的生命。甚至因为妈妈的事受了刺激得了精神病,后半生都在精神病院度过。” 她看向苏烬:“我们的婚礼,外公大概也不会来参加。” 苏烬抱住她,抚摸她的头发,无声地安慰。 —— 番外——林赋篇。 自从恢复记忆起,林赋就搬到了樱花堡,他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房间内所有设施恢复到以前和林星挽同住时候的样子。 这天是林星挽和周暮婚礼后回美国的一天。 林赋一整天都呆在地下室,不敢出去。 他怕一旦踏出了这道门,他会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他抚摸着地下室里曾经林星挽抚摸过的所有东西,沉浸在回忆里不愿抽身。 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他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 他接了电话:“喂?” “哥。”林宫翊问他:“你在樱花堡吗?在公司没有看到你。” “嗯。” 林宫翊叹了口气,“哥,妈生病了,你回来看看她吧,她很想你。” 林赋良久没有回答,林宫翊急了:“爸妈已经知道错了,他们这些年也很自责,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愿意的。你难道非要等到他们愁思成疾无药可医的时候才肯回来吗?” 林赋如今眼中无神,仿佛一个行尸走肉,他缓缓回道:“今晚我会回来一趟。” 林宫翊总算松了口气,“那好,我这就去告诉妈一声,她肯定很高兴。” 挂了电话,林赋坐在地上,手里拿了林星挽以前的日记本,一篇篇地翻看。 多是记录日常的,比如和他一起在哪里吃过饭,哪家的餐厅好吃下次还想去,比如学校里上课时的趣事,又比如一天天耐心记录和他一起种下的向日葵的长势情况。 如今,他们当初一起在院外栽种的向日葵早已不见踪影,化为了腐烂的残枝断叶融入了泥土里,成为了杂草的养料。 不知不觉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一定会和林赋永远在一起! 他直愣愣地盯着这句话,都舍不得眨眼,任由眼泪滑落下去,一滴滴溅湿白色的纸张。 可是星挽啊。 这以后,云山云海芸芸众生,就算再难舍,我们之间,也再难有相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