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致富养娃攻略》 第1章 穿越 “滴答！滴答！” 冰凉的水滴在脸上，张秋雪被冻得一激灵，她下意识抹了把脸皱着眉睁开了双眼。 低矮的屋顶挂满了蜘蛛网，微薄的光分别从门口和屋顶照进来，轰天的臭味不断刺激着张秋雪的鼻粘膜，张秋雪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只记得自己熬了三个大夜在赶博士论文，怎么一睁开眼竟然到了这种地方？ 没等张秋雪弄明白情况，脑袋一阵刺痛，无数不属于张秋雪的记忆涌进脑海。 原来，现在是七十年代，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张秋雪，但和受尽万般宠爱的她不同，这位张秋雪在原生家庭中排行老幺，但因为是女孩所以十分不受重视。 五年前，饥荒严重的时候，大家都吃不上饭，只能挖野菜啃树皮，张秋雪被张家人用半袋玉米面换给了韩家老二做媳妇。 张秋雪因此对韩家感激涕零，然后就一直在韩家当牛做马，受到苛待也不懂得争取。 韩家老二叫韩千钧，韩千钧是当兵的，就结婚的那一年回来了一次，结完婚没几天就走了，但张秋雪运气好，就那么一次就怀孕了。 一年后，为他生了个儿子，自此之后韩千钧就每个月按部就班地寄钱回来。 不过，这些钱和票从来没到过张秋雪的手里，除了结婚后韩千钧在的那几天，张秋雪和儿子就一直住在这间臭气轰天的牛棚里，冬天冻死，夏天热死，此时更是四面透风，上面漏雨，下面返潮。 “娘，娘……” 小孩微弱的哼唧声传来，张秋雪连忙看过去。 一个瘦巴巴的小孩蜷缩成一团躺在麦秸上，张秋雪伸手摸了摸，这孩子身上还不算湿，想来这牛棚里仅有的一块不漏水的地方被原身给了这孩子，自己却在凄风苦雨中死去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将这孩子抱了起来。 要张秋雪说，这原身真是窝囊，竟然给儿子的名字都叫小窝囊，平时害孩子没少被家里和村里的孩子欺负。 小孩今年四岁了，已经发烧三天了。 张秋雪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仍然滚烫滚烫的。 张秋雪叹了口气，她不是原主，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可是既然来了，她就不能过以前那种窝囊日子，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病死饿死。 这张秋雪也真是有病，孩子生病了不去给孩子看病，竟然就这么让他烧了三天。 “娘在，娘在呢。”张秋雪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抱着小窝囊就急匆匆地朝河西村的卫生室跑去，“咱们去看大夫，看完大夫就好了啊。” 小窝囊已经烧得快昏过去了，听张秋雪这么说也只是轻轻拽住了张秋雪的衣襟。 张秋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抱着小窝囊跑到河西村卫生室砸开，大夫一看就朝张秋雪责备道：“你是怎么当娘的，烧了三天都不管，再继续下去这孩子就活活烧死了。” 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村里素有张老牛之称的老韩家的免费长工，在老韩家做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算什么母亲，一时对张秋雪也没什么好脸色。 “是是是，大夫您快别骂我了，快给我家孩子看看。”张秋雪深更半夜抱着孩子跑了一路出了一身汗，听大夫这样一说更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 “闭嘴。” 年轻大夫又瞪了张秋雪一眼，手脚麻利地拿药给小窝囊打了一针。 满满的一针药水推下去小窝囊哼都没哼一声，大夫又去弄了个冷毛巾贴在小窝囊的额头上，“好好看着，过一个小时如果还烧再叫我。” 第2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张秋雪连忙答应又道谢，等赤脚大夫走了，张秋雪想起以前自己在网上看过发热之后可以物理降温什么的，她仔细想了想，出去找了个水盆弄了半盆温水，拿了刚才大夫留下的毛巾在水里涮了涮，解开小窝囊的衣服开始给他擦身。 脖子、腋窝、腹部、背部、腿窝、脚心，这种血管比较密集的地方，张秋雪一遍一遍地进行擦拭。 一个小时过去，大夫过来查看的时候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 “我，”张秋雪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她从小体质好，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其实也不太了解所谓的物理降温，“我觉得孩子身上太热了，水是冷的，就想给孩子擦一擦，蒸发带走孩子身上的热量。” 大夫一听也有道理，上前摸了摸小窝囊的头，一针退烧药加上物理降温，这会儿温度总算降下来了。 他拿听诊器在小窝囊前后心听了听，半晌收回，“算你走运，否则这孩子烧不成大脑炎，也得变成肺炎。” 张秋雪又吓了一跳，在这个年代，无论是大脑炎还是肺炎，都是会致命的病。 她再次朝人道谢，大夫哼了一声，“用不着道谢，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工作。虽然退烧了，但是还得吃药，你还是先想想药钱从哪里来吧？刚才人命关天，我可以先给你打针，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得还。” “……是，我会想办法的。”张秋雪尴尬地陪了个笑，一边给小窝囊穿好衣服，一边问：“得多少钱啊？” 大夫伸手在算盘上拨了半晌，说：“一块九毛八。” “好，一块九毛八，大夫，能不能请你先给我儿子拿药，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这大夫是下乡的知青，叫陈远，因为来的不情不愿，哪怕是做大夫这么轻松的活计，他也一直颇有怨言，甚至对这里充满敌意。 陈远闻言立刻又哼了一声，“还？你拿什么还？” 陈远瞧不起张秋雪，非常瞧不起。 “我，我一定会还的！”张秋雪这辈子还没这么窘迫过，为一块九毛八分钱，想她穿到这里之前，做一趟公交车都不止这个价钱了好不好？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古人诚不欺我。 张秋雪清楚地看到陈远眼底的鄙夷，深吸了口气攥了攥自己的拳头说：“我丈夫是当兵的，再不济一块九毛八分钱的津贴一定会有，陈大夫，能不能借你张纸，我想给他写封信。” 写信？ 陈远诧异，“你会吗？” 会吗？ 张秋雪也是听到陈远这话才反映过来，作为丫头片子长大，从来非打即骂的张秋雪好像真没学过写字。 “会，别人学写字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回家有偷偷练习。”张秋雪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陈远没再说话，只是审视地盯着张秋雪看了一会儿，觉得她不是在说谎就转身出去拿了信纸和钢笔回来，“写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轻飘飘的满含鄙夷的话，让张秋雪有点生气，不过现在，小窝囊的病还有赖人家给看，张秋雪生气也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 第3章 你儿子要病死了 张秋雪铺开信纸，拧开钢笔，她没什么心情拿写字打陈远的脸，埋头开始写字。 首先当然要写小窝囊生病险些没命需要韩千钧寄钱的事，随后又交代这钱最好单独寄给她，因为这些年她从来没拿到过他寄回来的钱和粮票，而他的亲儿子已经快要病死饿死了。 洋洋洒洒，张秋雪写了两大张，陈远在旁看得直咂舌，他相信看到这封信的人心脏都会跳出来，虽然都是事实，但让张秋雪这么一写也太吓人了。 张秋雪写完检查了一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是儿子的命就握在你手里，所以这钱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大不了我去卖血。 陈远：“……” 任谁看到这样的信也得给啊，否则，什么样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去卖血而弃儿子于不顾啊？ 这个婆娘……好像和他以往了解的不太一样。 张秋雪将信塞进信封里，写上收件人和地址之后拿浆糊糊好准备明天放到邮筒里去。 “给我吧，明天正好我要去一趟乡上，顺路给你捎过去。” 张秋雪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去乡上，闻言顿时喜出望外，陈远这次没等她道谢捏着信和钢笔离开。 这个婆娘的字还挺好看的。 天还没亮，不过张秋雪也不打算回去睡牛棚了，又摸了摸小窝囊的头确定没有再烧起来，一颗心总算略略放松了些。 这会儿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张秋雪终于感到一阵疲惫，她把小窝囊往怀里抱了抱，也在病床上躺下来。 张秋雪不敢深睡，一只手始终搭在小窝囊的头上，以免烧起来自己不知道。 就这样迷糊了也不知多久，张秋雪听到小窝囊的声音，“娘，娘……” 张秋雪一激灵睁开眼睛，小窝囊正可怜巴巴地揪着她的衣襟，“娘，窝囊饿……” 张秋雪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叹了口气，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又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没烧起来才说：“走，娘带你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小窝囊刚虽然那么说，可心里却知道就算他饿死了，他娘也弄不来什么吃的给他，听张秋雪这么一说，他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也睁得老大。 张秋雪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以前张秋雪总觉得自己是被换来的，天生低人一等，所以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最后韩千钧寄回来的东西全部都进了别人的肚子不说，她还要给韩家当牛做马。 张秋雪给孩子收拾了一下，着重带好孩子的药，把这间病房收拾好就带着孩子回家了，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雨也已经停了，街头巷尾都是扛着工具出来干活的，见张秋雪抱着孩子从卫生室出来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这张老牛什么时候也去卫生室看病了？ 张秋雪和韩北鲲刚踏进老韩家大门迎头就听一阵风声袭来，伴随着韩老太尖酸刻薄的骂声。 “杀千刀的便宜货，放着饭不烧，竟然敢出去浪，我打死你！” 第4章 谁再敢奴役我，我就抽死谁 张秋雪怀里抱着韩北鲲怕鞭子抽到孩子脸上破了相，朝后一退抬手就扯住了鞭梢。 眼前的老太太一头花白的头发，因为常年劳作而被高强度的日光晒得又黑又红的脸上好几块拇指大小的老年斑，背微微驮着，整个人更是干瘦干瘦的，活脱脱一副地主王世仁的刻薄相。 以前原身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因为是半袋子玉米面换来的，又没有男人撑腰，常年遭受韩老太的鞭打，就是现在张秋雪还感觉背上有一块火辣辣的疼呢。 原身囊得让张秋雪想一想都觉得火大。 韩老太没想到张秋雪竟然敢拽自己的鞭子，顿时怒火中烧，使劲儿往后扯了一下，“你还敢夺我的鞭子？你胆子上长毛了？” 张秋雪牢牢拽着鞭子，论力气，她没有，可原身有啊，张秋雪常年干活，多少脏活累活都是她一个人干的，甚至比韩家的男人干得还多。 “娘，使劲儿打这个懒货，一大早去上工连早饭都没有，让全家人都饿肚子，应该打死她！” 一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传过来，正是张秋雪的小姑子韩大娟。 韩大娟旁边还站了两个女人，都穿着老粗布制成的衣服，分别是韩家老大韩和平的媳妇和老四韩宝立的媳妇，一人吃着一块饼子就着咸菜，站那儿看热闹。 张秋雪咬了咬牙，忽然恶从心头起，将小窝囊往地上一放嘱咐他往后走一走找个地方躲起来，猛地使劲将鞭子夺了过来。 老太太被带得几个踉跄，张秋雪已经利落的将软鞭往自己手腕上缠了几圈，手一挥鞭梢掠着韩大娟的脚尖“啪”地一声打在地面上，直打的泥土翻飞。 张秋雪指着她们：“谁说要打死我来着？” 韩大娟吓了一哆嗦，大概没想到张秋雪忽然反抗，下意识骂了一声，“要死啊你！” 张秋雪再次一挥，这下鞭子直接缠在了韩大娟的脖子上，张秋雪反手一拉把韩大娟拖倒在地。 张秋雪双眉倒竖，厉喝一声，“谁要死？” 韩老太本来还想给张秋雪点颜色看看的，此时也不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娘，娘！”韩大娟躺在地上双手抠着缠在她脖子上的鞭子，吓哭了。 张秋雪遥想当年是个连生鸡生鱼都不敢碰的，现在直接对人下手，心里抖地直哆嗦。 但她要在这里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好好的养大小窝囊，她就必须立起来，再不能像以前养窝窝囊囊地活着！ 她反手再度用力，“我造反？如果不是你们拿我当长工使，我至于造反吗？地主都没你们这样的，你们比黄世仁还可恶！” “你给我松手！你想要把大娟勒死吗？你别忘了，你是我们家半袋子玉米面换来的！如果不是我们，你早被你爹炖了吃了！”老太太骂骂咧咧，又开始挟恩图报。 “我就算是你们换来的但你们那个时候也说的清楚！我来你们家是做韩千钧的媳妇，不是给你们家当长工的！半袋子玉米面的恩情这些年我早就还够了！” 张秋雪松了松鞭子力道，使得韩大娟可以把鞭子解下来，但没等韩大娟把鞭子抢过去就将鞭子扯了回来，再次狠狠一挥，直打的地面泥土翻飞。 “以后谁再敢奴役我，我就抽死谁！” 第5章 张老牛还是那个张老牛？ 张秋雪随手将鞭子缠到自己手腕上，这鞭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很软，但是又很有韧性，缠在手腕上刚刚好。 她转身看到小窝囊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清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看着她。 张秋雪俯身抱起小窝囊就朝里面走去，韩大娟的哭号声这才响起，张秋雪那两个妯娌也才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 她们相互对视一眼，眼睛里都透露出同一个信息，这张老牛是疯了不成？ 老韩家的几个男人正在吃饭，韩老头早几年就死了，韩千钧不在家，所以饭桌上分别是老大韩和平、老三韩千里和老三媳妇林霜、老四韩宝立以及一群孩子。 张秋雪先给小窝囊洗了个脸，韩老太和韩大娟几个人就骂骂咧咧地进屋来了，恨不能一眼瞪死张秋雪。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张秋雪更是毫不在意。 只是没等张秋雪和小窝囊坐下，韩老太就发话了，“想吃饭自己做去，别想着自己偷奸耍滑我还得做给你吃！” 张秋雪瞥了瞥那一眼能看到底数清楚米粒的饭汤，心中哼了一声，她还不乐意吃这清汤寡水的饭呢。 何况现在小窝囊病了，身体急需营养，若喝这米粒都能数得过来的米汤，什么时候能好？ 张秋雪拽着小窝囊出去了。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眼中惊疑莫名，难道刚才只是突然发疯，张老牛还是那个张老牛？ 张秋雪在厨房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韩老太抠的很，家里的米面粮油都被她牢牢锁在了柜子里，就连做饭也得找她拿钥匙开了锁，在她的监视下用，多用一点儿就要挨骂。 张秋雪作为曾经的挨骂冠军自然清楚各样东西摆放的位置，让小窝囊在小板凳上坐下，张秋雪来到放东西的大橱柜旁。 小窝囊眼巴巴地看着她，他有点担心，因为大橱柜被锁住了，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要东西就得找韩老太去拿，可是他妈妈刚才把她们打了，现在去要钥匙肯定又要挨骂，说不定还要挨打。 “娘，要不，我们不吃了。”小窝囊抱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 张秋雪心里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想她小时候何曾为一口吃的而如此委屈过？ “儿子，这家里的东西至少三分之一都是我和你爸爸赚来的，凭什么不吃？就算谁都没资格吃，你和我也有资格吃，知道吗？” 小窝囊呐呐地“哦”了一声，望着大橱柜蔓发愁，可怎么吃啊？ 张秋雪没有发愁，她甚至都没看锁住的橱柜门，她提了菜刀，在安装合页的地方用力别了几下，半扇门就扭曲变形掉了下来。 “娘……”小窝囊呆住了。 张秋雪甩了甩手，不得不承认张秋雪的力气是真大。 她利落地从柜子最里面拿了几颗鸡蛋，洗锅、点火，张秋雪没这技能，但幸而原主张秋雪做这些杂活都比较熟练，张秋雪毫不犹豫将三颗鸡蛋都打了下去，给小窝囊煎了一张鸡蛋饼。 金黄金黄的鸡蛋饼，如果能撒点葱花就更好了，不过这个年代，张秋雪也不能苛求更多。 鸡蛋的香味一出来在堂屋吃饭的人就坐不住了，几个孩子嗷嗷叫着朝外冲却被自己爹娘拦住了。 家里的钥匙都在韩老太身上，所以这香味很可能是别人家传来的，东西都锁着，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第6章 鸡蛋被张秋雪偷吃啦 张秋雪把蛋饼盛到碗里，递给小窝囊，“快吃。” “娘也吃。”小窝囊端着碗递到张秋雪唇边。 张秋雪心里一阵熨贴，虽然口水已经不由自主开始分泌，却还是将碗推了回去，“娘不吃，娘不喜欢吃鸡蛋。”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呀，偏偏韩家人整天苛待他。 小窝囊犹豫地看着张秋雪，张秋雪连忙说：“小北吃了才能长大，长大了才能保护娘，快点吃吧。” 小家伙攥了攥拳头，这才说：“那我要快点长大，再也不让奶奶他们欺负娘。” 张秋雪笑着道好，小窝囊这才把碗拽回去，立刻挥舞着筷子吃了起来，他饿的狠了，三个鸡蛋烙成的鸡蛋饼也是不小的一张，他却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张秋雪就着锅里剩的底油，从袋子里舀了点面做了两碗疙瘩汤。 面粉是粗面，发黄发黑，张秋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面粉，如果不是没找到其他的，她都不敢相信。 搅了面疙瘩，滴进锅里，没多久一锅香喷喷的疙瘩汤就做了出来，加两滴酱油，滋味更足。 小窝囊看傻了，他娘也太厉害了。 张秋雪笑了笑，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拿碗给自己和小窝囊一人盛了一大海碗。 她也饿坏了，从到了韩家以后，不，从出生以后，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面粗，咽下去的时候有点剌嗓子，加上张秋雪做的时候特意多放了面，这一碗疙瘩汤做的稠稠的，喝起来都有点费劲，但现在为了填饱肚子，张秋雪挥舞着摔断一截的瓷勺子费劲地往嘴里扒拉。 小窝囊刚刚一张鸡蛋饼下肚，又足足喝了半碗疙瘩汤，喝的浑身直冒汗，如果不是张秋雪怕他吃多了撑坏了，说不定他会把一海碗都喝了。 坐到一旁的小窝囊揉着肚子打了个嗝，朝张秋雪笑了笑，吃饱的感觉可真好呀。 张秋雪笑了笑，“以后娘天天让你吃饱。” “真的吗？” 张秋雪抱着他，用力点了点头，“真的！” 挨饿受冻，她绝不过这样的日子，更不会像原身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饿死病死而无动于衷。 而这个时候，堂屋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几个孩子说什么也摁不住了，等人一撒手就一溜烟地朝厨房跑过来。 大房的铁蛋一马当先，“张老牛，你做了啥？” 张秋雪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他，但是，铁蛋一眼就看到了仍在泔水桶里的鸡蛋皮，他立刻跳了起来，“奶！奶！窝囊抢我的鸡蛋！张老牛偷吃我们家的鸡蛋！” 小窝囊吓得一哆嗦，打了个嗝，张秋雪连忙把他藏到了身后。 “什么？” 堂屋里的人纷纷诧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韩老太脖子上的那串钥匙上，这钥匙不还在这儿呢吗？ 韩老太更是一马当先跳了起来，她抄起门口的一根竹棍就冲了出去。 第7章 快来人啊有人掉锅里了 看着紧跟而来几乎要怒发冲冠的韩老太，张秋雪不紧不慢地将缠在手腕上的鞭子捯下几圈拿在手里甩了甩。 这个年代吃的就等同于命，而现在，为了三颗鸡蛋和一碗面，她要和韩老太拼命了。 韩老太自然也看到了泔水桶里的鸡蛋皮，她的心都在滴血。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在韩家尤其如此，现在肉不常见，只有鸡蛋是她给她的大孙子、小儿子补身子的！ 现在鸡蛋竟然被小窝囊吃了，韩老太立刻挥舞着竹棍要和张秋雪拼命。 张秋雪叉腰站了起来，丝毫不惧。 “从今天开始，我不光要吃，我还要住！你最好赶紧给我找个房间收拾出来，不然看到了吗？” 张秋雪指了指被她撬开的大橱柜，“那就是下场！不让我吃！大家就都别吃，不让我住，那就都别住！挨饿受冻，每个人都尝尝才公平嘛！” 是的，她要住！ 她是张秋雪，可不是以前的张秋雪，她要堂堂正正像个人一样住在房子里，而不是跟畜生住在一起，更不用说现在小窝囊还生着病，一个照顾不好很可能就会与世长辞。 所以，她不光要吃，现在还要住！ 韩老太气得直哆嗦，她瞪着张秋雪，忽然手一挥，“铁蛋，去给我打她！” 铁蛋早就馋死了，这么香的鸡蛋他从来没吃过，张老牛做了这么好吃的鸡蛋竟然不给他吃。 他接过韩老太递来的竹棍就朝张秋雪抽了去，小窝囊吓得直叫，“娘，娘！” 张秋雪神色一冷，这孩子今年也快十岁了，平时跑的野，又黑又高，有事没事就给张秋雪捣乱，又或是推她一下，踹她一下，没有半点尊重不说，连小窝囊都要欺负。 张秋雪一把抱起小窝囊灵活地朝旁一跳，同时挥着手里的鞭子就抽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抽在铁蛋的手上，疼得他当即丢了棍子，抱着手大叫，“啊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你这个贱人！竟然打我大孙子，我打死你！” “哎呀！快来人啊。”张秋雪大叫一声，身子灵活地抱着小窝囊辗转腾挪，跳到了韩老太的背后，手肘朝后一挤，巴掌大的厨房里本就人满为患，被张秋雪这么一用力，韩老太踉跄着就朝那口做饭的大锅扑了去，“有人掉锅里了，哎哟，还着着火呢。” 老太太当即“嗷唔”一声，张秋雪早就知道自己只要动了大橱柜里的东西就不会安生，所以做完饭之后她压根就没有熄火，还坏心地往锅里添了几瓢水。 此刻，锅里的水不说滚烫滚烫的，但烫猪蹄绝对够了。 堂屋的人立刻冲了过来，韩宝立一马当先，韩和平两口子紧随其后，最后才是韩千里两口子不紧不慢跟了过来。 韩老太快气死了，虽然她干了一辈子活，手早就变成了老树皮一样，可是她一把摁在了铁锅上，比锅里的水要烫多了，现在快疼死她了。 眼见自己儿孙都来了，她抬手一指张秋雪，“给我打，照死里打！” 第8章 有你这么做媳妇的吗？ 众人顺着韩老太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韩老太再转头一看，张秋雪已经到了大橱柜旁边。 张秋雪把大橱柜完全打开，叫卖似的吆喝道：“老三家的、大妞、二妞、铁栓、铁牛，快来看啊，这里都是鸡蛋！哟，还有面条呢，你们是不是都没吃过啊，我跟你们说，可香了！” 林霜的脚步动了动又停下了，可孩子们哪管这一套，一听说有吃的立刻冲了过来。 腻腻歪歪半晌没爬下锅台的韩老太此时就像个空中飞人一样，迈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就从锅台上冲了下来，“不许动，谁都不许动我的鸡蛋和面条！” “就是，不许动！”铁蛋紧随其后，和韩老太一起站在橱柜旁，像个斗战胜佛。 跟铁蛋一比，三房的几个孩子就像瘦猴，又瘦又小，干瘪瘪的。 张秋雪被推了一把，倒也没再强求，只是问：“凭什么？凭什么不能动啊？家里既然有吃的，为什么整天让我们吃那清汤寡水都能数的清米粒的饭啊？” 林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但孩子们哪管那些，鹦鹉学舌一般，跟着问：“是啊奶，凭什么啊？” “就是不许！”韩老太死死地挡在大橱柜前面，那扇被张秋雪撬掉的柜门她怎么安也安不上去，顿时气急败坏，抄起竹棍又朝张秋雪冲过来，“张老牛！我要打死你！” “哎哟，恼羞成怒了！” 张秋雪不躲反冲，把韩老太和铁蛋撞了个趔趄，“快点拿啊，再不拿又被铁蛋偷吃了，还有你小叔，将他们就是因为吃了好东西才长得又高又壮的。” 大妞和铁栓几个顿时哪里还管这些，拽开柜子就往里掏去。 放鸡蛋的陶罐以前是被放在下面一层的，但刚才张秋雪将拿东西的时候板子撬了起来，放鸡蛋的罐子给拿了上来。 一个个鸡蛋被掏出来铁蛋顿时急了，“不许动！不许拿我的鸡蛋！” “我也要吃鸡蛋！铁蛋哥哥，凭什么只有你们能吃，我们不能吃？我也要吃！”铁牛说着跟大妞合力拉住铁蛋，让铁栓和二妞赶紧拿鸡蛋。 一时间，几个孩子混战成一团。 韩老太想打张秋雪，可看到这一幕又不得不回来救火，手里的竹棍朝着铁牛、铁栓几个身上“啪啪”就是几下，“都是讨债鬼，这是你们能吃的吗？” 大妞、二妞、铁栓、铁牛都是韩千里的孩子，见自家孩子挨打，两口子终于也站不住了，纷纷过来维护，时不时也往自己口袋里塞鸡蛋，抓面条。 杜丽娟和赵勤勤反映过来之后连忙过去维护，平时这些东西可都是贴补他们的，厨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韩和平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往前一站如同一座小塔一般，“够了！” 厨房里顿时为之一静，韩和平气势沉沉地瞪着张秋雪质问道：“老二家的，你一早晨不做饭搅得家里鸡犬不宁的，是想干什么？有你这么做媳妇的吗？” 第9章 凭什么 “哼，干什么？”张秋雪冷笑，“怎么？我没来这个家之前难道你们不吃饭了？你们喝西北风长大的？我不做饭怎么也没见今天饭桌上少了饭啊，你们谁饿死了？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就像吃口饱饭！” “你……” “你什么你？”张秋雪瞥了他一眼，断然打断了韩和平的话，“我说大哥，你儿子能吃上鸡蛋、面条，你是这些东西的受益者，自然要维护，但要我说，凭什么你们能吃，我们就不能吃啊？是不是，老三？” 张秋雪目光落在韩千里两口子身上，韩千钧不在家，自己常年被奴役，韩和平两口子生了韩铁蛋，韩宝立兄弟四个里年纪最小，两家都受韩老太偏疼，尤其是在这吃食上。 张秋雪一开始就清楚，自己要笼络的人只有韩千里两口子。 因为只有他们和自己一样，干得多吃的少还饱受欺凌。 韩千里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林霜目光落在几个孩子身上，她和杜丽娟同一时间进门，杜丽娟生了铁蛋，她生了大妞二妞，转年才又生了铁栓和铁牛，可就是生了两对双胞胎也没得韩老太一点儿照顾，生完孩子还不到三天就被她赶着下地干活去了，而杜丽娟可是足足坐了一个月的月子，还被韩老太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要说心中不忿，林霜比谁都不忿。 以前没人起头，她一个人势单力薄，现在张老牛不知道抽什么疯起了头，她当然也要为自己争取利益。 “我觉得二嫂说的是这个理。”林霜说。 几个人包括韩千里都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媳妇，林霜看着自家几个饿的跟瘦猴一般，一把将壮得和小牛犊子一样的铁蛋拽过来，“看看铁蛋，平时应该没少补吧，都是一样的孩子，都是韩家的子孙，凭什么铁蛋能吃，我家铁栓铁牛不能吃？” 张秋雪没想到老二媳妇战斗力还挺强悍，立刻打蛇随棍上，“就是，都是韩家的人，都是韩家的媳妇，都是韩家的孩子，凭什么我儿子就快被饿死了，铁蛋和小叔子长得又高又壮的，不觉得丧良心吗？走出去不怕逼人戳脊梁骨吗？老太太你这么偏心，死的时候你能闭上眼吗？” “你胡说什么？”韩宝立不乐意了，过来推了张秋雪一把。 张秋雪被推得一踉跄，她蹲下、身子从灶口抄起一根烧着的柴火就朝韩宝立挥舞了一下，“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熊熊燃烧的火苗把韩宝立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去却叉着腰气的不行，左看右看从韩老太手里抢过竹棍就朝张秋雪冲了过来。 “我看你就是二哥不在家，让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现在我就要替他好好教训教训你！” 张秋雪还是第一次知道小叔子能代替大哥教训嫂子，一时也被这混不吝气得脑门突突直跳。 她把柴火狠狠往地上一掷，缠在手腕上的鞭子又松了下来，一头攥在手里“啪”地一下抽在了锅台上。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你们吃什么，我和我儿子就要吃什么！你们吃多少，我就要吃多少，少一口都不行！而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做饭了，如果没人做饭，你们就一起饿死吧！” 第10章 我住不上就谁都别住 “反了你了！” 韩宝立一脚踢开柴火，抡起竹棍就朝张秋雪打了过来。 张秋雪返身一躲，从地上抄起一根棍子，在灶膛里晃了一下，明晃晃的火苗就蹿升起来，赫然变成一个火把。 这是张秋雪刚才做饭的时候做的，她就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地达成。 张秋雪握着火猛然一个挥舞，差点把韩宝立的头发衣服给烧了，顺便也吓得满厨房的人立刻往后躲了躲。 “你到底想干什么？”韩和平沉声问，本就黝黑黝黑的脸，此时更加难看。 张秋雪冷笑，“第一件事，我和我儿子不会再住牛棚了，你们住什么我们就要住什么，所以你们必须给我准备房子。” “放屁！家里就这么大地方，往哪儿弄房子去！”老太太立刻破口大骂，口口声声张秋雪痴心妄想。 这下，连刚刚帮张秋雪说话的林霜也不说话了。 张秋雪心头一哂，好在她也没准备让别人为她做什么。 韩家现在的主屋还是韩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改的土胚房，房子盖得很高大，一共五间大北房，其中东屋韩老太在住，东配屋是韩大娟在住，然后就是堂屋和西头一间厨房，中间一间是韩和平两口子和铁蛋住。 除此之外还有两间东厢房，刚开始韩宝立和韩千里两家各一间，直到前年韩家又起了三间青砖瓦房，韩宝立两口子立刻颠颠搬了过去。 老三家两口子四个孩子，现在占了两间东厢房依旧紧巴巴的，如果要说空出一间来就是韩宝立两口子让出一间房子来，可是吃进去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吐出来？ 也正因此，韩宝立才跳的这样欢实。 “你们看那是什么？”张秋雪往墙根处一指，好几个人才看到墙根处有一溜湮湿的痕迹，有几只饿扁的蚂蚁正在上面爬过。 一屋子人顿时脸色大变，韩和平媳妇更是立刻拽过油罐子看了看，然后就只看到里面没多少油了。 “张秋雪！” “张老牛！你奶奶个腿的我要打死你！” “二嫂你……” 厨房里登时乱了，韩和平气的吹胡子瞪眼，韩宝立挥舞着棍子就要冲过来，张秋雪立刻又挥舞了一下火把，“老实点，否则我可不知道会不会手一抖就让这房子烧起来。” 一时间，几个人都不敢再动了，生怕张秋雪给他们来个手抖，只有老太太还哭天抢地地乱叫。 “哎哟，老二啊，你可快回来看看你这杀千刀的媳妇吧？这是要要人命啊……” 张秋雪不理她，抱着小窝囊好整以暇地往旁边靠了靠，“反正，如果我住不上，咱们就谁都别住，你们自己选吧。” 手里的火把随意摆弄着，大有一不小心就点一把火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肉跳。 “我们可让不出地方来，这见天下雨，我们自己的屋子还湿的没有下脚的地方呢。”赵勤勤随便丢下一句，拽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就走了。 张秋雪并不去阻拦，第二个说话的是韩大娟，“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 她刚刚被张秋雪教训过，本是被人挤在最后面的，此刻却忙不迭地往外溜。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韩和平和韩千里两家了…… 第11章 水火无情听说过没有 林霜呐呐的，“二嫂，不是我不给你让，要是我们也有三间房，怎么也能挤一挤，大妞、二妞都大了，总不能让她们再跟我们挤着，我们铁栓和铁牛还没地方住呢。” 韩和平两口子带儿子住一间房，自然也腾不出来。 不过，韩和平两口子并不说话，似乎是想让张秋雪主动放弃。 如果是以前那个老黄牛一样默默无闻鞠躬尽瘁的张秋雪，说不定真的就默默地忍了，但现在的张秋雪可不是那个窝囊废。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张秋雪手里的火把随意往墙根处一凑，韩和平立刻一个箭步冲过来，想抢过张秋雪手里的火把，但是张秋雪怎么没想过这种可能，所以往前一凑只是假象，余光看到他冲过来，便将火把朝他挥了过去。 张秋雪冷笑，“大哥，自古水火无情听说过没有，烧死你可跟我没关系。” 顿时，韩和平的脸色难看极了。 韩老太又一次跳了起来，“你敢！你烧一烧试一试！” “行啊，那大哥你凑近点。” 张秋雪往前走了两步，韩和平哪里敢往前，也不知张秋雪往上面浇了多少油，火苗一蹿一蹿的，看着就可怕。 韩老太也立时哑然，不过只有短短一瞬，她重新跳了起来。 “给我把她赶出去！我们韩家没有这样的儿媳妇！” 韩和平到底还是有点担当，没直接把张秋雪赶出去，而是看向自己媳妇。 杜丽娟身为长房长媳，头胎又生了儿子，她的日子不算难过，平时也算是压榨张秋雪的主力。 此时一见丈夫看过来，立刻一甩手也往外走去，“要搬你搬，反正我可不会搬，你敢让我儿子去住牛棚，我就跟你离婚！” 韩和平看着张秋雪，眼底好似装满了无奈，“你一定要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大哥是按照我不睡牛棚就不贤良来说的吗？那确实是，既然你媳妇、林霜、赵勤勤都贤良，你们去跟牛做伴啊。”张秋雪说。 韩和平无话可说了，谁都知道牛棚是个什么情况，谁愿意去住啊？ “老大你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赶出去！我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娘！”韩和平皱眉。 “就是！大哥你愣着干嘛，走，把她赶出去！” 韩宝立又溜了进来，拿着棍子指着张秋雪说。 “这样说是要分家吗？”张秋雪说，“要是这么说，就不用家里给我们找住处了，就是以后韩千钧寄回来的钱就不该拿给你们了，我会自己去领。” “你想的美！那是我儿子给我的钱！养老钱！” 张秋雪继续晃悠着那根火把，左一下右一下，一副随时会掉在地上的样子。 她本人却不紧不慢继续地说：“要不是这样，你们能赶走我今天，可赶走不了我明天，反正，我今天就这句话，这房子我住定了，我住不了，那就谁都别住，把我赶出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整天在家守着这房子！” 第12章 祸水东引 “你……” “张老牛！” 几人脸色顿时大变，尤其是韩老太，差点直接晕过去。 “慢慢商量，我等的起。”张秋雪满不在乎地在灶前坐了下来，把火把往灶膛里一填，小窝囊往怀里一抱，摸了摸他的头。 孩子这会儿吃饱了，额头又有点热，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的，张秋雪这才想起还没给他吃药。 洗锅、烧水，等水开之后张秋雪拿出药哄小窝囊吃了，抱着他哄他睡觉。 韩宝立见状干脆说：“要不然直接给她在厨房搭张床算了。” 说是床，其实也就是用砖头踮起四只床角来，随便搭上一张破木板子，这样倒也好处理。 但是韩老太立刻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那老四……”韩和平刚张开嘴，韩宝立已经跳了起来。 张秋雪并不理会三人怎么讨论，只是没多一会儿两人就把四个孩子只占着两间房的老三一家扯了出来，张秋雪不由“嗤”了一声。 搂了搂已经睡着的小窝囊，张秋雪说：“那你们去跟他们说去吧，只要他们同意。” 韩宝立第一个冲了出去，很快，院子里响起吵嚷声。 然后，愈演愈烈，兄弟三个只差打一架了，韩老太和三个儿媳妇哭叫个不停，张秋雪只捂着小窝囊的耳朵细细打量起这孩子的样貌来。 这孩子是在太瘦了，四肢纤细瘦小，脑袋倒显得大，一双眼睛大的有些突兀，不过不难看，长开之后一定是个浓眉大眼的孩子。 张秋雪就这么搂着小窝囊在厨房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外面吵架的把大队长都惊动过来了，终于定下来让韩大娟把屋子让出来，原因是韩大娟早晚得出嫁。 听说这个结果的时候张秋雪差点笑出声来，这算是祸水东引？ 不过，她才不管是谁的房子，只要比那间牛棚好就行。 出了结果之后大队长亲自过来跟张秋雪说了一声，顺便又说：“油盐都是稀罕物，轻易买不着，韩老二家的以后你……” “大队长你看……”张秋雪指了指刚刚给韩老太他们指过的墙角，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泼过油的迹象。 大队长叫张和平，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糙脸晒得黝黑发红，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这村子里的事他自觉没看过一千也看过八百，此时却不禁哑然。 “那他们……” “我骗他们的。”张秋雪说，她指了指空了的油罐子，“我藏起来了。” 大队长：“……” “你这个浪货！我……”门口偷听的韩老太立刻冲了进来。 张秋雪立刻从灶膛里抽出火把，“别的是假的，这个可是真的，再说，你是觉得我没烧房子你很难受吗？那不然我给你烧掉？” 顿时，韩老太像只被噎住的鹌鹑，一下子卡壳了。 “行了，赶紧收拾东西吧。”张和平说。 张秋雪抱着小窝囊站起来昂首挺胸出了厨房，韩大娟已经在骂骂咧咧地收拾房间了，所有衣服等一应用品都收走了，只剩下床上一条破草甸子和一条薄的不能再薄的破被子。 第13章 这才只是开始 张秋雪没计较这些，略作整理就把小窝囊放了上去，给他盖好被子，张秋雪摸了摸孩子的头，感觉这会儿体温又下去了，心里才松了口气。 转过身看到院子里张和平还在，张秋雪拍了拍身上的灰主动将人送了出去，顺便向大队长告了个假，说自己怕孩子再烧起来，这两天可能不会去赚公分了。 毕竟小窝囊才差点烧死，大队长了解过情况，也没多做为难。 张秋雪担心小窝囊也就没有送太远，只是回来的时候注意到北边一棵大树下人影一闪，也不知是什么人好像是在看她。 张秋雪没太在意转身进了门，一进门就迎上几张凶神恶煞的脸，典型的欺软怕硬想在大队长走后给她点颜色看看。 张秋雪好笑，又不是他们让了屋子出来，凶神恶煞个什么劲？ 她把刚才大队长来后就藏到袖子里的鞭子又抽了出来拎在手里，“干嘛？想打架？不如我把大队长叫回来，让他看着咱们打？” 几个人顿时如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只有韩老太气的指着张秋雪说：“你甭在这儿嘚瑟，我这就给老二发电报去，让他回来休了你这个女人！” “呵，还休了我？你当现在还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把女人休了？妇女主任天天宣传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没听见啊？你去给韩千钧发电报吧，我也倒想问问他呢，他不在家这几年，我整天给他伺候老娘，照顾儿子，家里家外照顾的妥妥帖帖的，他凭什么跟我离婚？” 张秋雪哼了一声，“五年来没回过一趟家，对我们娘俩不闻不问的，我没找他离婚就算是不错了，他还敢跟我离婚？你看看他敢说这个话不？” 真正的张秋雪都被他们逼死了，无论如何，她也要为原身讨回个公道，所以，这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还有她那个便宜老公，张秋雪倒要看看那是不是个绝情寡义的陈世美！ 张秋雪回牛棚找了两件原身和小窝囊的衣服出来，抖开一看，补丁连补丁，恨不能一挂就破，当抹布都不趁手，也不知道张秋雪是怎么穿在身上的。 回到房间，张秋雪拿笤帚把房间里打扫了一遍，窗户也擦了一遍，有些糊的窗户立刻明亮起来。 弄好之后小窝囊还没醒，张秋雪又摸了下孩子的头，看没有再烧就果断躺到床上，抱着小窝囊闭上了眼。 这具身体太疲惫了，几乎是一闭上眼张秋雪就睡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听到耳边有人吵吵。 “快松开，窝囊废！你娘是窝囊废，你也是窝囊废！你的名字都叫窝囊废！” “快点！你听到没有！” “铁力去打他！把他给我拽下来！” “好！” 直到这一刻，张秋雪的耳边才响起小窝囊的声音，委屈却不失坚持。 “我娘的！”他死死地攥着那条鞭子，尽管小手都没力气了，脸蛋也憋得通红。 显然，今天见张秋雪拿鞭子震住了家里所有人之后，小家伙就认为这条鞭子能让张秋雪发威，才要死死守护。 第14章 连个名字也要抢 张秋雪心中一暖，随后就见铁力爬上了床。 铁力是韩宝立家的孩子，比小窝囊还大一岁，跟着韩宝立也吃的肥白大胖，小窝囊一个人自然拽不过铁蛋和铁力两个，到现在铁蛋和铁力还没成功是因为这条鞭子有半截被压在了张秋雪的身子底下。 张秋雪抬腿一挡，要冲过来的铁力便撞在了她的腿上，身子歪了歪就从床上掉了下去，哇哇哭叫起来。 张秋雪抱起小窝囊，一手拎了鞭子随手一甩就将死死扯着鞭子的铁蛋甩到了一旁。 “娘！”小窝囊瘪着嘴，叫了张秋雪一声。 张秋雪拍了拍他的背，随手一甩鞭子砸在地面上，顿时扬起些许灰尘。 “谁说我儿子叫窝囊废的？谁再叫我儿子窝囊废，我就抽死谁！” “啪”地又是一声，又是一鞭子摔在地上，铁力吓得打了个嗝，铁蛋还不服气，“他不叫窝囊废叫什么？他就叫窝囊废！” “我儿子叫韩北鲲，鲲知道吗？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化而为鸟，其翼若垂天之云，可扶摇直上九万里！韩北鲲，比你铁蛋、铁力，好听多了！”张秋雪指着铁蛋、铁力说。 铁蛋呆了，因为这么一听，韩北鲲的确比韩铁蛋要好听。 “不，不可能！”铁蛋跳起来，指着张秋雪和铁蛋说：“他就叫窝囊废！他就叫窝囊废！他就是个窝囊废！” “窝囊废窝囊废！”张秋雪扬手一挥，鞭子“啪”地一声抽在这屋子里唯一的一个柜子上，只听“哐啷”一声，柜门掉下来半截，“谁再叫我儿子窝囊废，我就抽谁！看着这门了吗？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下铁蛋和铁力都被吓住了，张秋雪瞥了眼两人的德性，抽回鞭子点了点两人，“你们想尝尝吗？” 铁蛋打了个哆嗦，转身就朝外跑，铁力愣了一会儿之后也跑了出去。 小窝囊这才拉了了张秋雪的袖子，“娘，我真的……有名字了？” 小孩声音怯怯的，可见平时不是被人忽视就是苛待。 张秋雪“嗯”了一声，笑着摸摸他的头，“好听不好听？喜欢吗？不喜欢我们就再换。” “喜欢。”韩北鲲好似见张秋雪心情还不错，也腼腆地露出一个笑容，竟然露出一双小虎牙，跟他一样，很秀气。 他往外看了看，悄悄对张秋雪说：“比铁蛋他们好听。” 张秋雪揉揉他的头，哑然失笑，“嗯，以后他们问你的名字你就说你叫韩北鲲，小名就叫小北，好不好？” “好！”韩北鲲又自己念了两遍，自己偷偷笑个不停。 张秋雪笑了笑，正准备抱小北下床，脚步声忽然响起，不一会儿杜丽娟黑着脸出现在门口，“谁让你给他起名字的？” 张秋雪脸上笑意一僵，尼玛，这人有病吧？ 她慢条斯理地将鞭子一圈一圈在手腕上缠好，“我给我儿子取名字关你屁事？” 杜丽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按理说这事确实跟她没关系，但是一听韩北鲲的名字那么好听，铁蛋一找到她就闹开了。 “娘说了，这个名字给我们铁蛋了！” 第15章 你干脆叫狗剩好了 刚有了个名字热乎劲还没过去就要被人抢走了，小北立刻爬了起来，拽着张秋雪的袖子要哭不哭的样子，“娘我不要！我要我的名字！” 张秋雪拍了拍儿子的背，望着杜丽娟冷笑。 “这么喜欢我儿子的名字，那是不是我给我儿子取名字叫狗剩你也要抢啊？行了，我宣布我儿子现在叫狗剩了，不用你抢，送给你吧，贱名好养活，祝你们家狗剩长命百岁，走吧。” 杜丽娟差点被噎死，小北却抱着张秋雪的名字半晌回不过神来，“娘，那我叫什么啊？” “我们小北当然叫韩北鲲了，这种名字呀，大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只有像你这样的，爸爸有能耐才能给你压得住，有些人呢，怪就怪自己没本事，既挣不来钱，也立不了功，只能叫叫狗剩什么的了，知道吗？” 小北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煞有介事地扬着小脑袋瓜点头，“我知道了。” “乖。”张秋雪笑。 杜丽娟指着张秋雪正要破口大骂，跟着进来的铁蛋一头撞在了她的腰上。 杜丽娟猝不及防，身子朝前冲了几步，被门槛一绊踉跄了几下后跌跪在地上，她回头就看到铁蛋跳着脚指着她骂道：“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没用！窝囊废！我怎么有你们这样的爹娘！我不要！我不要你们当我爹娘！” 杜丽娟错愕地张大了嘴，可是没等她说什么，铁蛋就已经哭着朝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说：“奶，奶，我要二叔当我爸爸，我要我二叔当爸爸！” 啧，还真是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啊。 瞥了眼还在地上跪着的杜丽娟，张秋雪笑眯眯地说：“大嫂不用这么客气，反正我也只是随口给狗剩取了个名字罢了，快起来吧，不用这么感恩戴德。” “张老牛，我跟你拼了！” 杜丽娟现在总算知道刚才将张秋雪为什么要那么说了，什么压不住，就是在挑唆他们母子的关系。 张秋雪一脚揣在了她的大腿上，杜丽娟踉跄了几下又重新跌在地上。 张秋雪拍了拍受惊的小北，扬起声音又说：“大嫂这就不知道了，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刘彻你听说过吗？小名叫彘儿，彘是什么，猪啊。人家皇帝都起名叫猪呢，我给你儿子取名叫狗剩怎么了，听说过猪狗不如没有，能跟皇帝的小名并列那可是你们家狗剩的福气，好好叫着吧，说不定狗剩也可以当个皇帝呢。” 杜丽娟直接被气了个仰倒，她虽没读过书，可猪狗不如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好词，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皇帝？ 张秋雪抱起小北出门，反正现在屋子里没什么东西，她也不怕杜丽娟会偷。 出了门才看到堂屋里一家子人正围着桌子吃饭，铁蛋正拽着韩和平和韩老太上窜下跳，铁力也偷偷拽着他爹娘的衣服，明显也想要韩北鲲这个名字。 看到张秋雪进来，韩老太气地把筷子一摔，“从今天开始，铁蛋就叫韩北鲲了！” 第16章 你怎么这么无能！ “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张秋雪冷笑，“你们也不怕抢吃多了噎死，想抢我家小北的名字，做梦去吧！” 一转脸，张秋雪又和蔼可亲地看了眼铁蛋，“铁蛋，不是二婶不疼你，实在是你奶奶、你爹你娘都欺负我啊，我打不过他们，只能欺负欺负你了，你要恨呢，就恨你奶奶和你爹你娘去吧。” “而且啊，一个名字算什么，等我们小北长大了，就可以去找他爸爸上学，吃商品粮，将来读书出息了就可以上大学，大学毕业国家还给分配工作，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知道吗？你啊，你爹舍不得出去拼命，你娘也没什么能耐，以后你长大了就跟着他们在家拨拉这一亩三分地的土坷垃吧。这一切啊，都怪你爹你娘无能，他们一定很不爱你，都舍不得为你拼命。” 铁蛋呆了，一屋子人也呆了。 张秋雪微微一笑，看向铁力，“你看看你爹，能不去上工就不去上工，一年赚的那几个公分还不够他自己吃的，能给你存下什么啊，有东西自己偷吃也不愿意给你，一定很讨厌你。等你长大了，说不定不光要自己挣公分，还得替你爹你娘挣呢，可怜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得给你爹娘做长工，啧啧啧，可怜。” 老三家吓了一哆嗦，杀人诛心啊这是。 两口子神情戒备地看着张秋雪，张秋雪没搭理他们，带着小北去给他洗脸去了。 韩和平和韩宝立两口子还没来得及安抚铁蛋和铁力，两个孩子就哇哇叫了起来。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你去啊，像二叔一样去当兵啊，你怎么这么无能！”铁蛋的嘶吼声传出老远，叫韩和平这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下子红了眼，又是气，又是怒，恨不得抽铁蛋一顿。 铁力不如铁蛋懂得多，但长工是什么意思不是不明白，扯着他娘的头发叫个不停，“我不要当长工，我不要当长工！” 一时间，鸡飞狗跳。 韩千里看着这一幕默默地拽着媳妇把儿子闺女往自己身边护了护，悄悄地离张秋雪远了点。 太狠毒了，韩千里心想。 林霜端着自己的那碗稀饭抖着手分到了儿子闺女碗里，一边分一边说：“是爹娘没本事把你们生在这样的人家，爹娘跟你大伯、小叔他们不一样，爹娘最疼你们了，快吃，快吃。” 她抱着小北到饭桌边上坐下，拿了仅剩的半个饼子塞到小北手里，韩老太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放声大哭，“夭寿啦，狗娘养的败家娘们，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张秋雪微微一笑，抬手就把韩老太面前那碗翻端了过来，“婆婆既然你不吃，我给小北吃了。” 韩老太哭了半截连忙去夺自己的碗，张秋雪手一晃，稀得清澈见底的米汤立刻泼了韩老太半身。 铁蛋他们都已经吃完饭了，这稀饭早就不烫了，但韩老太还是心疼地嗷一声。 张秋雪才不理她，端着碗就开始喂小北吃饭。 其他人一看，韩和平、韩宝立、赵勤勤立刻将碗端了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个精光，生怕再被张秋雪抢去，韩和平还把杜丽娟那碗也给喝了。 第17章 把她给我撵出去 张秋雪心里差点笑死，脸上却一脸严肃地看了看铁蛋和铁力，“看见了吗？你们的爹娘如果爱你们，怎么会问都不问你们一声就把饭都吃到自己肚子里去呢？他们啊，一定非常讨厌你们，对了，我来这个家比较晚，你们是亲生的吗？” 不是欺负她吗？那就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一边是笑眯眯一口一口喂西北吃饭的张秋雪，一边是唏哩呼噜自己吃个精光的自己的父母，铁蛋和铁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负张秋雪所望立刻又叫开了。 “啪”！ 张秋雪手里的碗被打到了地上，小北手里的饼子也给夺了去，韩老太怒吼道：“滚！滚！你给我滚！我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你这个惹祸精，你给我滚！” 小北吓得身子缩了缩，张秋雪连忙把他抱在了怀里。 “滚？我为什么要滚？我是韩千钧的媳妇，我们两个是有结婚证的，这里是韩千钧的家就是我的家！要我滚也行，分家！” “分个屁！你现在就给我滚！以后我们韩家跟你没关系！” 她尖利的嗓音倒是把刚才吵闹不休的老大和老四两家镇住了，不过，这事可不是谁嗓音大谁就说了算数的。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早告诉你了，这是新社会，到哪里都是要讲法的，你们不承认我，我就拿着结婚证去找大队长、找妇女主任，村里不行我就去乡里，有结婚证在我倒要看看你们老韩家要怎么做人？你们要能串通了乡里所有的干部，我就亲自去找韩千钧问问去！” 张秋雪拍着桌子，越说越火大，他么的，都怪人事不干的韩千钧！ “现在你非让我走也行，把这些年韩千钧寄回来的钱分我们母子俩一半我就走！” 韩老太气的浑身发抖，“你做梦！那都是我的！我的！” “你的？你的屁！”张秋雪才不惯着她，“你不给我就不走！反正咱们现在就这两条路走，要么，拿钱，分家，要么，我就找人来说道说道，也让人看看你们老韩家是怎么做人的。” “老大、老三、老四，给我把这个泼妇撵出去！她要气死我了！我不要这个媳妇了！” 张秋雪冷笑，给她当牛做马的时候就要，现在不给她当长工使了，就不要这个媳妇了？ 哪有那么容易！ 韩和平和韩千里坐着没动，毕竟再怎么样张秋雪也是个女人。 反而是韩宝立和韩大娟立刻冲过来了，两人拽着张秋雪就把她拖起来了，把她和小北扔到大门外了。 小北给吓得不轻，抱着张秋雪的脖子说：“娘，我们又没屋子了……” “没事，不怕。”张秋雪拍拍小北的背，扭头就看到前后几个邻居大娘站在门口纷纷往这边看。 韩家前边的万家大娘一边吃着一块饼子，一边问：“老二家的，你家这是咋啦，吵吵嚷嚷的？” “唉，”张秋雪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我这不是看我家孩子大了吗，现在一直想着等千钧回来以后再取名字，刚才没事突然想到个名字，我觉得挺好，就给孩子取了。谁知道铁蛋和铁力就闹起来了，我家婆婆、大伯哥和小叔子一合计就给我们俩扔出来了，说让铁蛋叫那个名字，我儿子还病着呢，连口饭都不给吃，还说以后不让我们回去了，以后韩家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大娘，你说这个咋办哟？” 第18章 开始表演 张秋雪干脆不走了，抱着小北往墙根下的石头上一坐，就跟这几个老太太说开了。 说韩千钧这些年是怎么往家里寄钱的，说她和小北在家连口热乎饭都混不上，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本来我想着都是一家人，不想说这些事，但是你们看，我家小北这次生病烧成那样了，找婆婆要两块钱去给孩子看病，她竟然说谁不生病，死就死了，哪有这样说话的？” 几家人离得近，本就挺清楚张秋雪在韩家的处境，以前张秋雪不说，她们也没法给出主意，现在张秋雪说出来了，几人一合计，暗搓搓戳了戳张秋雪让她去找妇女主任。 张秋雪这么说其实只是想经这些人的口把这些年她在韩家的遭遇传出去，就算她们不提，她今天也要去妇女主任家走一趟的。 听她们这么说她立刻站了起来，“行，那我听大娘你们的，要我自己怎么都能忍一忍，但是大人能忍，孩子哪能受的了？” 在这些人的催促下，张秋雪立刻抱着孩子走了。 河西村挺大，村里有上千口人，张秋雪走到中间的大街上就到了大队，问了声有没有人，见没有人理就抱着小北在大队外面坐了下来。 中午来往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没多久就有人问：“韩千钧家的，你大中午的不回家歇晌，抱着孩子坐在这儿干嘛？” 张秋雪看了一眼，不认识这个人，但不妨碍她的表演。 她抹了抹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一早塞到口袋里的结婚证，“我想找妇女主任看看这结婚证是真的不？” “这还能有假的？”问她的是两口子，女的叫白小梨，也是在妇联上班的，算是个干事。 白小梨走过来接过张秋雪的结婚证看了看，“是真的啊，怎么了？你哭啥？” 张秋雪像再也忍不住一样一下哭了出来，“不对，这结婚证一定是假的。” “不可能！这就是真的！”白小梨说。 “那要是真的，我婆婆怎么说让我走就让人把我们母子俩给撵出来了？还说说以后我们母子跟他们韩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我觉得一定是跟韩千钧领结婚证的时候被他骗了。”张秋雪哭的更厉害了。 白小梨给她吓了一跳，“你别胡说，结婚证不可能有假。” 白小梨推了推她男人，“你快去叫妇女主任。” 男的推这个自行车，连忙踩上去叫妇女主任了。 白小梨又说：“人家韩千钧是当兵的，不骗人，再说了，骗谁也犯不着骗你啊。” 要啥没啥，人家图什么啊。 张秋雪想想也是，不哭了，但还是说：“可是我家婆婆说我们以后跟他们再也韩家没关系了，再也不让我们回去了。” 白小梨一听就皱起了眉，张秋雪是怎么到韩家的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这些年张秋雪整天跟着下地干活赚工分也人人都清楚，老韩家没理由这么做啊。 “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张秋雪抹了抹眼泪，低着头可怜巴巴地说：“昨晚上小北发高烧，烧的快不行了，我就带他去卫生室陈大夫那里看了看，陈大夫说再晚去一会儿，孩子就没了，给孩子打针拿药花了点钱，刚我管我婆婆要钱，想把赊陈大夫的钱给他，她就和大伯哥、小叔子他们把我们赶出来了。” 第19章 我再也不吃饱了 白小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合着干活的时候就用人，孩子生病要花钱了，就不是他老韩家的人了？ “你别着急，一会儿等主任来了，我们送你回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把我也撵出来！” 张秋雪摇摇头，“我在韩家五年多了，每天拼了命的干活就怕千钧不在家让他们低看，千钧寄回来的钱婆婆也全拿着，就今天我家儿子烧的都快没气了，我没去上工，几个人就连饭也不让我们吃，嫂子，我想了想，这大人不吃还能忍，我儿子生着病呢，不能不吃，要实在不行，请你们帮忙给韩千钧发个电报我们离婚算了。我也不要他养儿子，我自己养，不吃他们韩家的饭。” 妇女主任李燃一来就听张秋雪这么说，她皱着个眉，人还没走到跟前，就说：“胡说！这婚不能离。” 她们做妇女主任的不光要给妇女们解决问题，更要保障那些子弟兵们的后勤工作，张秋雪平日里是个老实人，没的这后院起火要烧到前线去。 “你在韩家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韩家凭什么把你赶出来？别说老韩家没有，就是韩千钧自己也没理由要跟你离婚，你自己可别犯傻。” 小北扒着张秋雪的脖子，“娘，他们一定是嫌我吃的太多了。” 张秋雪抱着小北不说话，李燃张手把小北接过来，入手这分量一掂就皱眉，吃得多？四岁的孩子吃的多能这样？ 顿时，李燃对韩家不满又增添了几分。 “走，我送你们回去，我倒要听听韩家的人怎么说，他们有什么立场把你赶出来？” 李燃叫上白小梨，拽着张秋雪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韩家走去。 张秋雪哼哼唧唧，一副被吓坏的样子，“主任，主任要不然还是跟千钧发电报说离婚吧……” “离什么婚离婚？你放心，我会拍电报告诉韩千钧你在韩家的遭遇让他站在你这边的。”李燃说。 白小梨无奈，跟在旁边劝张秋雪，“你不能这么软，你老这样，他们就老欺负你。” “可不呗，”李燃觉得白小梨说的很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给张秋雪做起思想工作来。 张秋雪听着，一边点点头，“那，那我听主任和小梨的，就算是为我儿子，以后我也不能受气了。” “这才对！” 眼看到了韩家门口，听张秋雪这样一句，李燃可算松了口气。 韩家这会儿吵完了正在歇晌，张秋雪上前敲门，“婆婆，大哥大嫂、小叔、勤勤，让我进去吧，大中午的，孩子病还没好呢，我们也没地方去啊。” 事实证明，小北是真机灵，扒着大门也叫，“奶奶，我以后再也不吃饱了……” 一句话喊得张秋雪差点破功，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才没笑出声来。 站在后面的李燃和白小梨却同时叹了口气，对上对方无奈的眼睛。 韩老太今天中午气的头昏，躺下也没睡着，听见声音叉着腰就骂道：“你这个小贱人给我滚！我没告诉你？我们韩家打今儿起就跟你没关系了，我们没你这样的媳妇！你们这样的死了才好！” 第20章 倒打一耙！ 李燃原本听张秋雪说韩老太不给孩子看病的时候还不太相信，现在听她这么说，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在了韩家大门上。 “万杏花同志！我是妇女主任李燃，你给我开门！今天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韩老太自己的名字就叫万杏花，她以为张秋雪顶多像个乞丐一样坐在家门口不走，哪成想妇女主任竟然来了。 他们家使唤了张秋雪好几年也没见他们管，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来了？ 韩老太哪敢把妇女主任关在外面，着急忙慌地就过来开门，走的太急还差点摔个狗啃泥。 门一开，韩老太就对上李燃火气冲天的脸。 “你当现在还是旧社会啊，整天摆婆婆的款，趁着儿子不在家，联合其他几个儿子媳妇虐待儿媳妇，张口闭口就骂人，现在是文明社会你懂不懂！整天宣传新思想新文化，我看就你没听耳朵里去！” 万杏花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李主任，我没想到是你……” “是别人就行了？别人就能随便骂了？”李燃气的指着万杏花，“你别以为你平时怎么对待张秋雪同志的我们不知道，平时不跟你计较是懒得搭理你，但现在，你不团结友爱同志，还想把这样一个劳动积极、努力进取的好同志赶出家门，我就要来问问你是思想没有进步？要这样，从今天开始，你和你的儿子、媳妇们不用再去上工了！先好好反省反省！” 不能上工怎么行？他们全家吃什么？韩老太连忙说：“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李主任，这是个误会，我就是太生气了，随便那么说了说，谁知道她真走了啊。” 竟然倒打一耙！ 张秋雪心中冷笑，脸上眼泪又掉了下来，期期艾艾地道：“娘，分明是你让小叔子和小姑子把我扔出来的，孩子还差点摔着了……” 她拽了拽刚刚给小北身上蹭上的一块泥，抽抽搭搭地什么也不说了。 李燃一听更加生气了，“万杏花，你不光骂人还撒谎，虐待儿媳妇和孙子，你这思想不端正，看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们！” 万杏花一愣，连忙说：“没有没有，李主任，我哪里敢啊，我这老二媳妇力气大的很，我哪里敢虐待她，真没有。” “可你不让我吃饭，还把碗摔了！”冷不丁地，小北在白小梨怀里冒出一句。 万杏花一听立刻怒火中烧，“小白眼狼，你跟谁说话呢，你……” “万杏花！”李燃一步挡在了万杏花跟前，“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被李燃一瞪，万杏花终于讪讪地萎了。 白小梨拽了拽小北身上的衣服，“主任你看看，咱们都知道韩千钧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你看看秋雪和小北身上的衣服，虽说现在家家户户都穿布丁衣服，可谁家像秋雪和小北似的？你看看两个人瘦的，脸色蜡黄的，要没虐待他们，谁信啊？” 第21章 你甭想从我这儿拿走东西！ 万杏花一听又要反驳，被李燃扯着狠狠瞪了一眼，“你要不想说话就别说，我不想听你骂人胡咧咧！我跟你讲，你要不想跟韩千钧媳妇在一个屋檐下，就给她分家分出去，你再这样偏心眼，别怪我发电报给韩千钧，让他回来看看他娘是怎么拿着他的工资津贴虐待他的媳妇和儿子的！” 被李燃这么一说，万杏花哪里还敢不服气，她家里现在能过上好日子，起三间青瓦房，可多亏韩千钧寄回来的钱呢。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李主任，我再也不敢了。” 张秋雪知道一次也教训不出什么结果，索性给韩老太上眼药，立刻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那娘，以后你们不会不让我们吃饭了吧？” “当然不会。”韩老太舵盘转的比风还快。 “那娘你先把小北今天看病的钱给我吧，我去还给陈大夫，只要三块钱就行了。” 韩老太手一哆嗦，恨不得拍死张秋雪，但李燃在这里看着，只能干笑着说：“急什么，大中午的，咱们先送送李主任。” 可惜李燃一点儿都不给面子，“我不着急走，你给吧，给了就让秋雪给陈大夫送去，赊人家的账可不好。” 韩老太没办法，只能从从裤腰里掏出一个包来，恨恨地数出三块钱来塞到张秋雪手里。 张秋雪一把就拿了过来，喜滋滋地道了谢，李燃和白小梨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恨铁不成钢。 张秋雪不以为意，原身在这个村子里这么久，如果她突然间变化太大，肯定要引起怀疑，所以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李燃没办法，只好叮嘱张秋雪以后有事尽管去找她。 送走李燃和白小梨，张秋雪回身就被韩老太瞪了一眼。 “拿来！” “做梦。”张秋雪把钱往手心里一攥，冷笑，到了嘴边的鸭子怎么还可能让它飞走？ 张秋雪中午没吃，这会儿已经要饿死了，没再理会韩老太的骂声抱着小北进了厨房，然而，厨房比她的口袋还干净，放东西的大橱柜都不见了。 张秋雪差点气笑了，不过她也没着急，先安耐着性子烧水给小北吃药，随后就进了韩老太的房间，“东西呢？” “什么东西？”韩老太装傻。 张秋雪一眼就看到了原本应该放在厨房里的大橱柜，当下不跟她废话，抬脚就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张老牛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你就甭想从我这儿拿走东西！”韩老太饿虎扑食一样挡在大橱柜跟前。 “行，不给我是吧？你可别后悔！”张秋雪说。 “后悔你个头，你这个小娘养的！老娘就算是死，也不会后悔！” 张秋雪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毫不犹豫转身就朝外走。 走出韩家院子的时候，张秋雪注意到韩和平、韩宝立的房里两口子都朝她这边恨恨地瞪着，眼睛都是红的！ 期间仿佛还有铁蛋，“你怎么这么无能，为什么二叔不是我爸爸，我就要叫二叔当我爸爸，我就要当韩北鲲！”的声音。 红眼病吗？ 张秋雪哂笑。 第22章 一定让你吃上饭 对于自己的便宜老公，张秋雪没什么好感，是什么样的男人把自己的老婆儿子丢在老家不闻不问，一丢就是五年呢？ 诚然他是个军人，张秋雪也素来敬佩这些守家卫国的军人，但五年啊，不是五天，丝毫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妻儿，张秋雪仍然觉得太不负责任了。 她宁可韩千钧当初不和原身结婚，也好过这样一晾别人就是五年。 不过现在，张秋雪顾不上讨厌韩千钧，她得去弄点东西吃。 出了河西村，往东走五里路到河东村有一个供销社。 张秋雪带着小北一路过去，陌生的景色让小北有些不安，“娘，我们去哪儿？” “去买点东西。”张秋雪抱的累了，让小北下来走，“买了东西就可以给小北做东西吃了。” 小家伙眼睛立刻亮了，但很快，他又垂下了头，“娘，我们没有钱。” 他虽然小，可也知道买东西是要花钱的。 “没事，看娘的，一定让你吃上饭。” 花了一个来小时走到供销社，张秋雪迎着售货员奇怪的视线说：“俺是河西村韩千钧的对象，俺婆婆让我来买点东西。” 韩千钧，在三里五村还是挺有名的，毕竟这些年当兵的跟韩千钧似的月月往家寄钱寄票的人，整个乡也就韩千钧一个。 听张秋雪这么说，售货员立刻收起了看叫花子似的眼神。 “你要什么？” “俺婆婆说了，俺和俺儿生活太俭朴了，这样不行，给俺对象丢人，让俺买多买几尺布做两身衣裳。” 刚才还以为张秋雪穷的掉渣的售货员立刻肃然起敬，带着张秋雪母子俩走到卖布的柜台前，“你看看，这都是新来的，你要什么？” “俺，俺看看。”张秋雪摆出以前原身老实人的样子，没有碰布，当真只是看看，反而叫售货员说：“没事，你摸摸，有些料子手感也不一样，这个是的确良，现在最好的布。” “那，那一定很贵吧？”张秋雪局促地问。 “嗯，是贵点，但这样的料子穿着得劲，小孩子穿上也不磨得慌。” “那……”张秋雪看了看小北，像是咬了咬牙，才说：“那行。” “行，那你看看颜色……” 随后，她又噼里啪啦地给张秋雪这个老实人介绍起每个颜色来。 最后张秋雪一再咬牙之后，各个颜色算起来统共买了两丈布，然后，米、面、油、盐，分别也买了不少。 这些原本是不该在这儿卖的，但是河西村所在的乡里没有粮站，要到城里去买才行，来回一趟一天都不一定到家，干脆在这儿搭着一块卖了。 米、面各分出半袋和油、盐一起存在供销社，才又对售货员说：“俺婆婆说了，她怕俺被人骗，说下次来赶集的时候过来给送钱，现在先给记到账上，这样能行不？要不行，俺，俺就不要了。” “行，怎么不行。”售货员觉得张秋雪就是憨傻憨傻的，“我给你记上，你到时候让你婆婆来就行了。” “那俺得看着你记。” 这售货员哭笑不得，被张秋雪盯着记了十二块钱的账，当然写的是韩老太的名字万杏花。 第23章 吃吧吃吧尽情的吃吧 张秋雪找售货员借了个背篓，把东西放进去，牵着小北就走了。 小家伙都傻了，走出供销社好几百米才使劲晃了晃张秋雪的手说：“娘，我们真有吃的了。” “是啊，有吃的了。”张秋雪笑。 回到家的时天都快黑了，去时抱着小北，回来时背着东西，饶是这具身体的力气大，张秋雪还是感觉累的不行。 家里没有人，张秋雪趁机把布藏到屋子里，随后就开始点火烧饭。 张秋雪没有把米和面藏起来，就那么大剌剌地摆放在厨房唯一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开始和面。 张秋雪摊了几张卷饼，让小北吃着，张秋雪也狠狠咬了一口，差点哭了。 她从来没觉得白面有这么好吃过！ 熬了一锅粥，去自留地里拔了颗萝卜回来就着锅里的油做了个炝炒萝卜丝，卷饼裹上炝炒萝卜丝，别提多香了，小北吃的连话都顾不上说。 刚吃的差不多，就有人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娘，好香！好香！”铁蛋已经一马当先跑了进来。 张秋雪和小北三下五除二把卷饼和粥吃完，张秋雪抱着小北站起来。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铁蛋叫着，一堆孩子也冲了过来。 “细面？”韩宝立也吃惊地睁大眼。 铁蛋捡起筷子把仅剩的两口萝卜丝填进嘴里，却发现桌上什么都没有了，他立刻叫了起来，“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吃呗，又没人挡着你，让你娘给你做啊。”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抱着小北走了。 铁蛋叫个不停，杜丽娟正准备找婆婆要面，看到先前空了的厨房里此时面桶和米桶里多了不少面和米，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她看了眼将张秋雪，立刻挽起袖子准备做一顿白面饼。 不就是烙饼吗？ 有了好东西还怕烙出来的饼不好吃？ 要她说，张秋雪也是脑子有毛病，这么好的东西不自己藏起来偷偷吃，竟然放到厨房里，那他们要不吃个够本才是个傻子。 杜丽娟当主力，林霜和赵勤勤打下手，三个媳妇就忙活开了，林霜洗锅、烧火，赵勤勤去拔萝卜，几个孩子打着旋地跑来跑去，就等着吃白面饼了。 张秋雪哄着小北睡下，把门从屋里一锁，翻出买回来的布，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放了回去。 外面忽然想起韩老太尖锐的叫骂声，仿佛是在骂三个儿媳妇都只知道吃，净糟蹋东西等等，但很快就没有声息了。 张秋雪勾了勾唇角，不用想也知道杜丽娟她们说了什么，无非这些米面都是她弄回来的，不花他们钱不吃白不吃之类。 不过，张秋雪在屋子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有人来问她一句。 吃吧吃吧，现在吃的痛快，她才好给他们算账。 张秋雪回屋也躺了一会儿，就把小北叫了起来。 孩子白天睡太多，晚上该睡不着了。 好在小北这孩子平时不受重视，也没有起床气，起来之后就在床边坐着。 张秋雪给他穿好衣服，牵着他又往外走去。 “该死的浪货！你又要干嘛去？黑灯瞎火的！” “当然是给陈大夫去送钱啊。”张秋雪笑，故意晃了晃手里的钱。 “娘，她的钱哪儿来的！”韩宝立第一个不干了。 “我也要钱！”铁蛋毫不示弱，第二个跟上。 张秋雪笑，朝着他们挥挥手，“别关门哦，不然还得请李主任把我送回来。” 万杏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给气死，偏韩宝立和铁蛋还捉着她不放，纷纷找她要钱。 张秋雪笑了，牵着小北走出院子，将这一地鸡毛甩在了身后。 第24章 还钱 现在没有空调、电风扇，吃过饭几乎家家户户都出来乘凉，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说话。 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这会儿河西村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今天老韩家把韩千钧的媳妇孩子赶出来的事。 张秋雪牵着小北的手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要拽着张秋雪问上几句。 张秋雪也不逃避，只是还是那一副懦懦的样子，“嗯，是，这不李主任说我和千钧的结婚证是真的，婆婆不能随便把我们赶出来，又给我们送回去了，这次婆婆还给了孩子今天看病的钱，我正打算给陈大夫送去呢。” 哦，这下全村人都知道，张秋雪和那个小窝囊被韩家人扔出来是真的，还是李主任给送回去的，被李主任劝了一回，韩老太才给了给孩子看病的钱。 “要我说你这婆婆可真不是个东西。” 张秋雪笑笑，也不否认，“大婶子，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给陈大夫送去，然后回去刷锅洗碗呢。” 身后又是一片叹息声，还有人说：“早知道秋雪这孩子这么能干，当初还不如说给我家二牛呢。” “娘？”小北仰头看着张秋雪，他不太懂，但是他觉得这一天他娘发生的变化太大了。 不光给他弄好吃的，还总是抱他。 张秋雪摸摸他的小脑袋，“小北想不想每天吃饱，想不想穿好衣服？” “想！”小北几乎毫不犹豫。 “那娘就得用点非常手段，知道吗？” 如果可以，张秋雪也不想教坏小孩子，但是她现在不是那个家有农场，卡里有钱随便花的主儿了，只能一点一点儿跟韩老太抠。 “嗯。”小北用力点点头，“我跟娘站一边！” “哈。”张秋雪一下笑了出来，“好儿子！” 母子俩走到卫生室，卫生室正挨着知青院，陈远正和几个知青在门外乘凉。 张秋雪叫了一声，陈远就站了起来，张秋雪把早就数好的一块九毛八分钱递过去，心中又忍不住叹气，她真是第一次花钱按分计算。 陈远站起身，接过张秋雪递过来的钱，有点尴尬，今天早晨他还趾高气扬地觉得人家还不起他的钱。 随后，张秋雪又拿出摊的几张卷饼，“谢谢陈大夫救了我儿子的命，我们家我能做主的东西不多，这是我偷偷摊的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陈大夫不要客气，就跟其他几位知青分着吃吧。” 这个年代，将两性关系压抑到了顶点，张秋雪可不敢私相授受，万一被传出去，搞不好连小北以后读书上学做人都得被牵累，索性大大方方地拿出来。 除此之外，张秋雪还想交几个朋友。 一个人单打独斗总归没有几个朋友一起力量大，而且，河西村没有小学，知识虽然她也可以教，但这个年代会学什么，张秋雪是真不清楚。 但张秋雪知道，十年动荡之后高考恢复，小北是一定要走高考这条路的，那么读书难免要多依靠这些知青一些，不如现在就打好关系。 第25章 要不要这么酷啊小伙子？ 张秋雪一拿出来顿时香味扑鼻，几个知青都看了过来，这年头，粮食还是金贵东西。 今天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此刻再听张秋雪这么说，不觉得张秋雪偷家里的东西不好，反而觉得她朴实的很。 毕竟，陈远救的是一条命啊。 陈远挠挠头，更尴尬了，这还是头一次有女同志给他送东西，“不用，你拿回去给孩子吃吧，他需要营养。” 张秋雪摇摇头，“这是专门给陈大夫做的。” “小陈你就接着吧，张大姐也不容易，这是真心实意地谢谢你。”知青院里一个大姐说。 张秋雪感激地朝那位大姐笑了一下，推了推小北，小北就抱着卷饼塞进陈远怀里。 小孩子拿不稳东西，陈远连忙接住。 “就是，请你们别告诉我婆婆他们，要不然……”张秋雪说。 “放心放心，张大姐，我们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另外一个人连忙说。 张秋雪这才松了口气，幸亏这些知识分子的个人修养比较高。 最后张秋雪又望向陈远，“那个……能不能再请陈大夫给小北看一看，他今天都没有再发烧，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再烧起来。” 陈远把卷饼递给其他人，带着张秋雪母子往卫生室走去，一边走陈远一边扫了张秋雪一眼。 如果不是早晨看到了张秋雪写的信，以及今天中午在韩家外面听到……说不定他也会被张秋雪刚才的样子糊弄。 不过，陈远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这个年头，能活下去就算不错了。 陈远又给小北做了个检查，摸了摸额头，看了看嗓子，最后说：“看着是没什么事了，但是你还得多注意一点，别让孩子再着凉了。” 张秋雪连忙点点头，陈远说：“对了，你那封信，今天我给你寄走了。” “这么快？” 张秋雪有点意外，陈远嗯了一声，“到北川那边得半个月，他要寄信回来的话就是一个月后，你注意着点。” 张秋雪撇撇嘴，如果她真等着这钱救命，一个月的时间够她死八百回了。 大通讯时代啊，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陈远见状忍不住有点想笑，“你要等不及的话，其实可以去乡上打电话。” 张秋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她在信里那些糟践韩老太的话嘛。 “不用了，”她摇了下头，“谁知道这人是什么心思呢，万一和他娘一样不可理喻，我岂不是更糟糕了？这人，只有着急担心过，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陈远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张秋雪再次朝他道谢就准备带着小北告辞离开却被陈远叫住了，“那什么，我这里有几张布票，我不会做衣服，留着也是浪费，你拿回去吧。” 张秋雪意外，她可记得早晨这还是个心比天高的家伙呢。 “啊，不用……” 没来得及拒绝，陈远就把布票往小北手里一塞，大步朝前走去。 张秋雪：“……” 要不要这么酷啊小伙子？ 第26章 我以为你们不吃呢 看了看陈远的背影，又看了看儿子身上乱糟糟的衣服，张秋雪叹了口气。 大不了以后有东西了再还回来。 这么想着，她接过小北手里的布票带着他回家去了。 这天晚上，韩家当然没有关门，张秋雪很轻松就进了门。 洗脚睡觉，小北第一次躺在床上睡觉，整个人有些兴奋地滚来滚去。 可惜没有电灯，他们这个屋子原本的煤油灯被韩大娟拿走了，屋子里黑黢黢的。 张秋雪枕着臂，任由小北闹腾地累了才睡着。 一夜好眠，早晨还没睡醒就被韩大娟扯着嗓子喊，“二嫂，做饭了！” 张秋雪看了看小北，给他把薄被搭好，穿好衣服从里面出来。 杜丽娟还没来，林霜正在忙活，看张秋雪进来就说：“二嫂你看早晨吃点什么？” “你洗锅煮饭吧先，我弄点面，摊卷饼吃。” 卷饼？ 林霜没吃过，不过昨天晚上她进来的时候恍惚看了一眼，张秋雪做的饼好像是和她们不太一样。 她答应了一声就去洗锅了，张秋雪挖了几瓢面，用水稀稀地拌好，然后让林霜把大锅也烧着，往锅里淋了一勺油，舀着一勺面糊就倒了进去。 林霜诧异，“这是……” “卷饼。”张秋雪说，她看了眼林霜，“大妞、二妞、铁栓、铁牛几个不来吃饭吗？” 林霜一听连忙把自家四个孩子叫了进来，他们两口子生了两对双胞胎，孩子最多，平时连饭都不敢吃饱。 不到一分钟，四个孩子冲了进来，卷饼的香气也传了出来。 林霜把厨房门一关，几个孩子围着锅台蹲了下来。 张秋雪一笑，给卷饼卷到一起盛了出来。 林霜都呆了，现在的饭食都以硬的、稠的当最好的，因为这样才能吃饱，但是张秋雪今天做的这个，看着真想吃啊。 姐弟四个立刻凑上来就分了这张卷饼，仿佛四头饿狼。 张秋雪毫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如果能打上两颗鸡蛋的话，就更好吃了。” 林霜一怔，倒是没隐瞒昨天自己趁着别人都出去藏了不少东西，“现在我去拿？” “拿来咱们也吃不了多少，哪天家里清净的时候再说吧。”张秋雪说。 林霜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默认了张秋雪的说法。 张秋雪让林霜稍稍加大火，几乎一分钟一个，大妞他们吃了好几个，林霜才在大妞背上拍了一巴掌，“行了，别在这儿抢吃了，去拿布包着给小北送一个去。” 大妞正专心致志地吃个不停，被林霜一下差点噎住，张秋雪也没揭穿林霜的小心思，给大妞舀了点水喝，才把新出锅的两个塞进笼布里让大妞给小北送去。 几个孩子在厨房里吃的差不多，饭也煮熟了，张秋雪又就着锅里的底油炒了个青菜，大妞把小北也带了过来，厨房里的门才打开，大妞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喊吃饭了，好一会儿，大房、四房和老太太的门才姗姗打开。 一闻到院子里的香味，几人立刻加快脚步冲了进来，“一大早怎么这么香啊？” 进门看到二房、三房已经围着桌子吃了，尤其三房的几个孩子，一筷子一筷子掘得起劲，把他们气的直抽抽，“吃饭怎么都不叫人啊？” “叫了啊，”大妞委屈，“奶奶，大伯、四叔、小姑，我喊了好久，你们都不起，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吃呢。” 几个人看着桌子上仅剩的七八张卷饼，和一个盘子底的青菜，眼睛都绿了…… 第27章 离我远点 张秋雪喂小北吃了最后一口饭，抱着他到一旁吃药去了，冷眼看着老太太他们几个为了几张卷饼争得不可开交。 罕见吃了个饱饭的林霜看了看张秋雪，悄悄回房找了几件衣服，给张秋雪送到了屋里。 “二嫂，这是铁牛和铁栓的衣服，也都是从孩子姥姥家拿来的，好几个孩子穿过，你别嫌弃，看看小北能穿不？” 张秋雪笑了笑，“不嫌弃，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回头我就给他洗一洗。” 她快速把衣服翻了翻，收到一旁。 林霜见张秋雪是真收下了，这才松了口气，昨天她就见识到这个二嫂的战斗力了，不干是不干，真要干，就真能把人干死。 听着厨房里吵嚷声还没完没了，林霜努了努嘴，“现在也知道争了。” 张秋雪笑，“不是人家不知道争，是咱们不知道。” 林霜一想也对，“那二嫂想怎么样？要我看，还不如分家算了。” “你看？”张秋雪朝她眨眨眼。 林霜往外看了眼，又往张秋雪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老三也这么觉得，我们家孩子多，跟大房、四房在一起，人家总觉得自己亏了，说我们吃的多，我跟老三干活还多呢呀。” 所以啊，谁都觉得自己亏。 “一时半会儿可不好办。”张秋雪说。 “那要怎么着啊？咱们去找大队长？” 张秋雪睨了她一眼，叠着她拿过来的小衣服，也压低了声音说：“父母在，不分家，老话了。” “那……” “除非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林霜一愣，眉头又皱了起来，老太太偏心眼这算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显然不算啊。 “甭着急，等着吧。”张秋雪起身从柜子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塞到林霜口袋里，“藏好了，别让别人看见。” “这，这这……”林霜目瞪口呆。 这年代大白兔可是稀罕物，要好几块钱一斤不说，有时候有钱有票都买不到，林霜没办法想象张秋雪是怎么买到的。 等张秋雪从柜子里拿出昨天买的布，林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张秋雪说：“你要想分的利索点，就离我远点。” 林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捂着兜里的糖，又看看张秋雪柜子里数不清的布，忽然抽身将拿来的衣服又抽了回去从屋子里就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骂：“不知好赖，什么人啊，不要我还自己留着呢！” 张秋雪怔了下，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林霜未免也太聪明了点。 天知道，林霜这会儿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哆嗦着手一进门就把那兜子大白兔藏了起来。 天杀的，这回可要变天了。 厨房里还在争执不休的大房和四房都愣了愣，然后撇了撇嘴，酸道：“还想着拍马屁，这回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林霜藏好了东西把门摔得啪啪作响，一边扯着嗓子叫韩千里，“还杵着干什么？干活去啊，你四个孩子要养活呢不知道啊，省的人家整天说你吃得多！整天埋汰你！” 被她这样一吼，韩千里没觉得什么，反而是大房和四房挺不自在，杜丽娟立刻就要回嘴，却被铁蛋拽住，“我要吃这种饼，你给我弄这种饼！你怎么这么无能啊，连个饼都做不出来！” 张秋雪听着外面的动静，往自己和儿子口中分别塞了一块大白兔，美滋滋地抱着儿子躺了下来，听别人着急上火的日子真是滋润啊…… 第28章 熊孩子转性了 今天张秋雪不用去上工，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就开始给小北做衣服。 张秋雪没做过衣服，但缝裤子也就那么回事，两条腿一兜，只要不兜裆，裤腿不短就没事。 至于上衣，张秋雪曾经关注过一个服装设计师的公众号，仔细想一下那些衣服的结构也不一定做不出来。 就是需要一针一针的缝实在太费力气了，张秋雪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缝好一条裤子。 期间小北就坐在床上看着她，乖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做好之后，张秋雪随手捞起便宜儿子给他试了试自己的作品。 然而，裆部不太合适、裤脚也有点长，不过张秋雪第一次做衣服就做成这样，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做了下调整，穿上松紧带，张秋雪就给小北穿上了。 时下最流行的军绿色，穿上之后笔挺的小孩就像沙漠里的小白杨，浓眉大眼别提多帅了。 张秋雪怜爱地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不过，韩北鲲同学正式拥有了第一条属于他的新裤子之后，穿上不敢碰，不敢坐、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张秋雪既心疼，又心酸。 如果韩千钧能多关心关心他们母子，张秋雪能不那么窝囊，孩子又何至于连一条裤子都高兴成这样呢？ 张秋雪当即决定多给小北做几套衣服，“出去玩吧，跟你的小伙伴显摆显摆去。” 小北摇了摇头，勾着张秋雪的衣服，“不要。” 张秋雪知道他出去之后经常被别的孩子欺负，张秋雪没有勉强他，只是暗暗决定自己一定要多陪一陪孩子，让他不要这么没有安全感。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铁蛋的叫喊声，“小北，小北出来玩啦……” 竟然不是那么嚣张跋扈的声音。 熊孩子转性了？ 张秋雪才不会相信，见小北一脸抗拒的样子，张秋雪把手里的活先放到一边，又拿了几块糖塞在口袋里，才抱起小北，“不要害怕，一切都有娘呢，昨天你也见到娘的厉害了对不对？谁敢欺负你，娘就抽死他！” 小家伙显然是想起了上午威风凛凛的张秋雪，握着小拳头挥了一下，“我不怕。” “好儿子，”张秋雪亲了亲小北的额头，“只要有人欺负你，立刻大声叫，大声喊，娘听到了立刻去救你，好不好？” “好！” 这次小北没有再迟疑，张秋雪拍拍小家伙的背，又交代他如果别人问起说米、面、糖和新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就说是奶奶给的。 小北一一应下，铁蛋就已经冲到了屋门口。 两顿细面吃的铁蛋肚子都鼓起来了，站在门口不敢再像以往一样放肆，规规矩矩地说：“二婶，我来找小北一起玩。” 张秋雪“嗯”了一声，“进来吧。” 她床上的布料没有收，铁蛋一进来就看到了，“二婶你在做衣服吗？” “是啊。” “那你也给我做一件呗。”铁蛋说。 这是他娘交给他的任务，弄清楚张秋雪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多多的弄到手，要嘴巴甜一点。 张秋雪看了他一眼，抄起剪刀，就在铁蛋以为张秋雪会一剪刀捅死自己的时候，张秋雪咔咔咔裁了一块布扔给铁蛋，“让你娘自己给你做去。” 第29章 不想吃白面？ “走，小北，哥哥带你出去玩去。”铁蛋把布放回自家屋里，过来牵小北的手。 小北看了看张秋雪，她点点头，“去吧。” 没一会儿铁力也来了，张秋雪没犹豫，也分了铁力一块布，铁力也美滋滋的走了。 张秋雪继续给小北缝上衣，夏天的衣服好做，不过张秋雪的针线活着实不好，一直缝到中午下工才勉强缝好一个背心。 小北今天是主角，口袋里被张秋雪塞了好几块糖，馋的铁蛋和铁力陀螺似的围着他直打转。 见他们不像平时一样欺负自己，小北才从口袋里拿出两块来，给铁蛋和铁力一人分了一块，三房的四个孩子眼巴巴地瞅着不敢上前，一个个蹲在地上画圈圈，不懂这早晨还偷着给他们吃卷饼的二伯娘怎么现在就不理他们了。 中午，依旧吃的卷饼、炒菜和稀饭，不过摊卷饼是门技术活，要勾着腰一直扑在锅里才行，张秋雪摊了几个就站起来让杜丽娟她们替换。 习惯了吃现成的杜丽娟和赵勤勤哼哼唧唧地不肯上前，张秋雪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来，抱着小北开吃。 和早晨一样，饭桌直接摆在了厨房里，一边吃着饼，一边等着摊，张秋雪是傻了才一直烙到他们吃饱，谁知道这一盆子面糊摊完的时候这些人能不能吃饱。 这下杜丽娟和赵勤勤不想做也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只是火候掌握不好，又没有张秋雪干净利落的翻面技术，加上面糊放多少掌握不均匀，摊出来的卷饼不是薄了就是厚了，要么就被她自己扯坏了，再不然就是糊了。 “怎么这么难弄啊？”杜丽娟忍不住摔铲子。 张秋雪给小北卷了点菜让他拿着吃，对于杜丽娟的抱怨哼了哼，说：“有白面不想吃呗，不想吃吃窝窝头去，做窝窝头容易。” 这下杜丽娟和赵勤勤谁也不说话了，有白面谁想吃窝窝头啊？ 但是她们能忍，韩老太他们忍不了了，指着张秋雪道：“老二家的，你去摊，她们两个弄得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地怎么吃啊。” “就是就是，二嫂，还是你摊的饼好吃。”韩宝立说。 他是个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张秋雪正喂小北吃饭，小孩长得浓眉大眼的，吃饭反而很秀气，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张秋雪简直要爱死了。 听韩老太这么说，小家伙立刻拽住张秋雪的袖子，张秋雪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要我摊饼也行，以后只要我做饭，我得先做出我和小北的饭来，你们谁都不能抢。” 这下没人说话了，张秋雪不着急，继续慢条斯理地喂小北吃饭，反正大不了等他们走后自己开小灶嘛。 好一会儿，韩和平终于说话了，“行，你去做吧。” 在韩家，韩和平是个难得的老实人，但就因为太老实了，娘说就听娘的，媳妇说就听媳妇的，半点事也撑不起来，昨天被铁蛋指着鼻子骂无能也没什么反映，简直就是一滩烂泥。 杜丽娟立刻不干了，“我做的哪有那么难吃啊，凑合着吃吧。” 谁知道张秋雪会做出多少来？他们自己还不够吃呢，万一张秋雪自己吃的太多，那他们岂不是都要饿肚子了？ 第30章 这只是个开始 可惜韩宝立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杜丽娟留，“有多难吃大嫂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好好的粮食叫你做的糊不拉几的，都苦了。” 杜丽娟气的不行，干脆把铲子一摔，瞪向张秋雪，“还不快去！” 张秋雪慢悠悠地把一碗稀饭的饭汤往另外一个碗里倒出不少，剩下全是稠稠的，放到小北跟前让他吃。 “不着急，我倒觉得，只要熟了就能吃，要不然，大家还是再商量商量，我可不是只要这一次单独留出我和小北的饭来。” 杜丽娟立刻不乐意了，但韩宝立不这么想，家里的东西除了厨房的这点米和面，其余的都在韩老太屋里锁着呢，以后怎么吃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立刻催着张秋雪去摊饼，张秋雪这才拍拍手站了起来，“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韩宝立两口子撇撇嘴，不以为意，他哪里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吃完饭回房，铁蛋拿出他从张秋雪那里要到的布，杜丽娟惊喜地拿在手里看了看，“还是的确良哩，我滴个乖乖，这么大一块。” “这算什么，二婶柜子里还好多呢。”铁蛋拿手比划了一下，就推了杜丽娟一把，“二婶都给小窝囊做裤子了，我也要新裤子。” 杜丽娟原本想把布留着，等天气冷了给铁蛋做夹袄，但听铁蛋说张秋雪衣柜里还有那么多立刻点了点头，“好，娘给你做，你这几天没事就去你二婶那，看她有什么东西就要。” 韩和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被杜丽娟瞪了一眼，“哼，我跟你说，你甭想着你娘疼你，看见了嘛，咱们一直都当小可怜的张老牛藏的东西都比你多！” 韩和平呐呐地闭了嘴。 四房和大房情况差不多，只是两房人都没想过张秋雪一个什么都没有跟寡妇似的女人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东西的。 下午张秋雪带着小北在村里转了转，万大娘看到小北腿上的裤子就说：“哟，小北穿新裤子啦？” “是啊，”张秋雪笑笑，“这不昨天带着小北去看病嘛，陈大夫看孩子身上太破了给了块布，说是他家里给寄来的，他不会做衣服让我给小北做衣服穿，我倒是不想要，可是看看孩子身上的衣服……” 张秋雪欲言又止地样子让万大娘“嗐”了一声，“布是金贵了点，但是人家也没说错，你家小北是该做件衣服穿，大不了等你以后有了东西再还给人家呗。” “那我只能多干点活，多赚点公分，到时候换了粮食分给人家几斤了。” 几个人聊了会儿天，没多久韩家老二的儿子身上穿的太破连陈大夫都看不过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张秋雪目的达到也不多呆，牵着小北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张秋雪做疙瘩汤、菜包子、发面饼，可谓刷新了他们对吃的认知，一屋子人狼吞虎咽，一个个气色都比别的人家好了许多。 期间，张秋雪又去了两趟供销社，又买了肉、布、馓子等吃的，大手笔到让供销社的人都瞠目结舌。 当然，她依旧是赊账，依旧写的是韩老太的名字万杏花。 第31章 把所有人都炸了个七荤八素 韩家人是典型的有便宜就占，这些天不管张秋雪做什么，只要做了他们就吃，只要给了他们就要，也不问东西从哪里来的。 而肉眼可见的，铁蛋和铁力往张秋雪屋子里去的次数多了许多。 两房人都使劲地往自己屋里扒拉东西，张秋雪也没客气，第二次来，张秋雪给了铁蛋更大的一块布和一把大白兔，给了铁力比铁蛋更大的一块布和比铁蛋更多的大白兔。 于是，谁也不甘落后的，两房人对待张秋雪的态度都殷勤了许多，杜丽娟和赵勤勤明面上都不对张秋雪说酸话了，把个韩大娟急得不行。 韩大娟不喜欢张秋雪，以前习惯了欺压张秋雪，现在既没人帮自己洗衣服了，也没人帮自己赚工分了，韩大娟简直恨死了张秋雪。 “娘，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张秋雪坐大？我二哥一定偷偷给张秋雪寄钱了，要不然，她哪里来的钱弄这些好东西？” 韩老太心里也不太好受，以前都是儿媳妇围着她转，现在都去围着张秋雪去了，让她这个婆婆直接被晾在一边了。 不过，倒是有一点韩老太还算满意，就是张秋雪不管把东西给谁，都说是她给的，明显眼睛里还是有她这个婆婆的。 尤其是这几天铁蛋和铁力等人都穿着新衣服，走出去腰杆挺得笔直，韩老太都觉得自己脸上有光，毕竟，全村人也就他们韩家的日子过的好。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几天之后的一个中午，村里有人去河东村赶集，回来的时候给供销社那边捎信过来，说让他们尽快过去供销社那边把账结了。 “结账？什么账？”一家子三个顶梁的大老爷们站了起来，倒是把捎信的人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你们在供销社买东西的账啊，我看了，有布、有米、有面、还有肉，八九十块呢。” “哐当！” 韩老太直接摔到桌子底下去了。 张秋雪抱着小北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吃饭。 三个大老爷们身子也晃了晃，“啥？” “你们要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吧，顺路给人捎着钱，我先走了。”捎信的人忙不迭地走了，却给老韩家留下一枚炸弹，把所有人都炸了个七荤八素。 林霜和韩千里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把几个孩子的头摁在碗里一通猛吃。 跟大房和四房老想占便宜不同，三房的两口子早就想过张秋雪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可惜他们每天都要下地干活，连几个孩子也要跟着去拾拾牛粪打打猪草啥的，没空看着张秋雪，现在一想，莫不是那些东西都是张秋雪从供销社里赊来的？ 只这么想，两口子便打了个哆嗦。 八九十块啊，他们在地里闹腾一年也赚不了这些钱啊。 “怎么回事？谁赊的？”被韩大娟从桌子底下拉出来的韩老太直接爆炸了，把桌子拍的哐哐作响。 张秋雪皱了皱眉，把吓得哆嗦的小北抱进怀里，慢悠悠地说：“你那天不是说嘛，就不给我吃，我干啥你都不后悔，怎么？你后悔啦？” 第32章 凭没有分家呀 “是你！”韩老太指着张秋雪，手指哆哆嗦嗦地，张秋雪怀疑她会不会直接被气成脑梗，然后gameover了。 “是啊，”张秋雪从一开始也没想隐瞒，大大方方就承认了，“是你不给我吃饭的啊，妇女主任把我送回来你都不给我饭吃，还不允许我自己找点吃的吗？” 杜丽娟一听立刻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张老……二弟妹，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了！” 张秋雪不紧不慢地吃着个肉包子，白面肉包子在这年头就是奢侈品啊。 “是吗？那你说说我哪里不对了，是东西你没吃啊，还是衣服你没穿啊？”张秋雪指了指杜秋娟身上那件新的的确良白衬衫说。 杜秋娟顿时说不出话了，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她是既嘴短又手软。 “又不是我让你去赊的。”杜秋娟咕哝道。 “也不是我让你吃的啊，我往你嘴里塞了，还是往你身上裹了？”张秋雪翻白眼，顺便又扫了眼老四两口子，那意思，你们要发表什么人生感言吗？ 老四两口子最近得的东西跟大房不相上下，不过老四两口子不像杜秋娟一样抱怨，听说之后坐下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赊就赊了，还了不就行了吗？” 相比起抱怨的大房，不争不抢的三房，完全不当回事的四房，韩大娟相当不淡定地跳了起来，指着韩宝立的鼻子就说：“你说得轻巧？谁来还？那可是八九十块！我们上哪里弄这么多钱去！” 韩大娟要气死了，早知道前两天她也找张秋雪要点东西去了。 “谁赊的谁还呗。”杜秋娟立刻说。 “我可没赊。”赵勤勤端着碗喝完最后一口，扯着韩宝立忙不迭就要躲出去，显然是不准备付出点什么的。 张秋雪笑了，“我也没赊。” “怎么可能？” 几个人立刻瞪眼，连跑路到一半的赵勤勤也回过头来了。 张秋雪一指韩老太，“咱们家又没有分家，所以写账的时候我写的婆婆的名字，所以这钱要还也是婆婆还，人家供销社里也只会找婆婆还钱。” “哐！” 韩老太直接栽在了地上。 “可那是你去赊的！”赵勤勤叫起来，脸都白了。 “本来是我去赊的，我没打算给你们吃啊，是你们自己要吃的啊，你们吃的时候不问从哪里来的，还吃的那么香，现在要付钱了就嘴巴一抹不认账了？”张秋雪冷冷一笑，满目讥嘲。 想吃了不负责？哪有那么容易！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吗？ “大嫂、勤勤，你们还是赶紧劝劝婆婆吧，反正又不让你们掏钱，钱都在婆婆那里呢，你们跳着脚的反对做什么？”张秋雪慢吞吞地又说。 林霜默默看了眼张秋雪，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如果没事一定不去招惹这个二嫂。 “你休想！”韩大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都是咱妈的钱，凭什么给你！” 张秋雪吃饱了，抱着小北一抹嘴巴，老神在在，“凭没有分家呀。” 第33章 恨不得立刻将张秋雪生吞活剥了 “不可能！” 栽倒在地上的韩老太硬生生又自己爬起来了，这段时间吃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地指着张秋雪，像是要恨不得把她掐死。 “这不能怪我呀，婆婆你宁愿把东西放坏了也不给我吃，我和小北都差点饿死一回了，我可不想再饿死一回，我也没办法呀。说起来，大哥、老四，这事也有你们的份儿啊，是你们帮着婆婆把大橱柜抬走的吧？所以要我说，咱谁别怪谁，要怪就怪韩千钧不在家，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你放屁！” 韩老太嘶吼一声，房顶都要被她掀破了，恨不得立刻将张秋雪生吞活剥了。 “谁欺负你了！你现在不都有房子了吗？”韩宝立不干了，他指着张秋雪，义愤填膺的模样。 “嗤，”张秋雪笑，“我的那是我该得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住的三间青砖大瓦房从哪里来的，难不成靠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工赚来的吗？” “你……”韩宝立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朝张秋雪抽过来，张秋雪眼疾手快，抬脚猛然一踢，小小的饭桌立刻被踢了起来，桌子上筷子碗碟齐齐朝韩宝立砸了过去。 汤汤水水淋了韩宝立一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三房一家，两口子眼疾手快地搂着孩子往后缩了又缩。 张秋雪扫了眼几乎要把一张黑脸埋进裤裆的韩和平，冷笑，“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家里的钱都是韩千钧挣得，公分我赚的最多，你们却要把我们孤儿寡母饿死，这就不是家长里短的事了，老太太你如果不掏钱，那我明天就去县武装部找人去！” 几个人顿时诧异地看了过来，虽然张秋雪这些天搞出来的事情多，但是一路走到县城去找人去，他们不觉得那是胆小怯懦的张老牛能做到的事。 张秋雪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她又不是以前那个张秋雪，她非得让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可！ “我得问问他们，他们把我男人招去当兵了，媳妇孩子在家要饿死了他们管不管？顺便也问问妇女主任，爷们在前面卖血流汗，媳妇孩子在家连饭也吃不上，有这样的道理没有？虐待、饿死军人家属，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解释！” “反了天了！”韩老太气急，“我管教自己的媳妇、孙子，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想让你吃就让你吃，我不想让你吃就不让你吃，这是孝道！哪个媳妇不听婆婆的？就是韩千钧回来我也这么说！” “哼，”张秋雪笑，“你想让我吃就让我吃，你不想让我吃就不让我吃，对，这是孝道，但是饿死人就是犯法，你的孝道再大，能比法律更大吗？饿死我，把我们虐待死，你们就都等着去坐牢吧！老太太是主犯，你们这些人就是帮凶！” 张秋雪指着韩和平、韩宝立等人丝毫没有客气，“知道现在的犯人都去做什么吧？都要发配到边疆农场里去劳改，有些人还没等走到农场就累死、饿死、病死了。” 因为自己家就是开农场的，而且在大西北比较偏远的地方，张秋雪很小的时候就听长辈们讲这些事，知道这些绝不是虚言，所以说起这些格外义愤填膺。 第34章 分家 厨房里一下子安静极了，所有人都惊诧莫名地对视着，他们不知道张秋雪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都听长辈讲过以前犯了罪的人要被流放几千里的故事。 没有饭、没有屋子，还要戴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徒步行走…… “真，真的？”韩千里战战兢兢地问。 “我骗你们干什么。”张秋雪说，她把小北往怀里一搂，一晃一晃地开始哄孩子睡觉了，“反正我贱命一条，以前被父母拿来卖，现在死就死了，有你们这些人给我陪葬也挺值的。还有就是有你们这样的杀人犯亲属，韩千钧的事业也到头了，肯定不会再往上升了，说不定人家会直接让他复员呢。那样的话我就更值了。” 韩老太几个人脸色陡然变白，弄死张秋雪他们觉得自己不大可能会死，但是如果影响到韩千钧的前途，他们家就再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了。 韩千钧也犹豫了，“娘，要不然……” “不行！”韩大娟想也没想就打断了韩宝立的话，“就谁赊的谁出！” 她看着两个嫂子，心里恨恨的。 她们好歹还从张秋雪那里弄到东西了呢，她却因为讨厌张秋雪占了她的屋子好几天没搭理张秋雪，亏大了。 反正不能从公中出，公中的钱，还得留着给她置办嫁妆呢。 韩千里两口子拽着孩子对视一眼，韩千里也颤巍巍地开口，“娘，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不为我们想，也得为你的孙子们想一想，再过几年铁蛋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我们家要真苛待媳妇，会有人愿意把闺女嫁进来吗？” “三哥你……” “大娟你是闺女，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拍拍屁股就可以不回来了，我们这些人可是要在韩家的，大哥、老四，你们也都想想。” 这话虽然自私，但对张秋雪来说也不失为一句公道话。 “你们要实在不想掏钱，也行。”张秋雪说。 几人的目光立时看了过来，显然，让他们掏钱无异于拿钝刀子割肉，难着呢。 “分家，”张秋雪说，“把这些年所有人对这个家的贡献按比例进行分家，我和韩千钧结婚后韩千钧从来都是把钱给老太太的，这些年没分家，用韩千钧的钱我不说什么，但我们现在要分家了，这些钱必须全部拿出来还给我，剩下公中的钱我就不分了，供销社的账也算跟你们没关系。” 可以说铺垫了这么久，这才是张秋雪的真实目的。 “不行！” “不行！” “这怎么能行！” …… 几个人异口同声。 张秋雪往后面一靠，倒也不着急，“那就出钱把供销社的账结了。”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哪有那么好的事！ 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反正就这两种方式，要么，公中出钱，以后只要不给我吃饭，我就去赊，拿全家的名义赊，要么，分家，把所有我该得的都给我，我自己还钱。”张秋雪划出了道，朝他们抬抬下巴，“大哥、老三、老四你们怎么看？” 第35章 我受够了 韩和平仍然是那副样子，低垂着脑袋，巴不得让人觉得世上没他这号人的样子。 现在被张秋雪点到名，不得不说：“老话说，父母在，不分家，分家让人笑话。” 韩宝立立刻点头，“嗯嗯嗯，你这个熊娘们别在这儿添乱，想分家，你做梦呢。” “那就出钱结账。”张秋雪伸手。 “我觉得分家不错，”韩千里慢吞吞地开口。 “老三你是不是疯了？分了家，就凭你们两口子，你们能养活你家这一窝窝的孩子吗？”杜丽娟急吼吼地说。 韩千里看了她一眼，仍然慢吞吞地说：“那不正好嘛，我家孩子多，分了家，我们就不沾公里的光了，我们两口子赚多少工分就给孩子们吃多少，赚不着就饿着，大嫂和弟妹也不用整天嘟囔。” 张秋雪险些一下笑出来，这韩千里平时看着不起眼，性子又温吞，关键时刻却是个噎死人不偿命的。 杜丽娟和赵勤勤直接哑口无言，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韩老太。 “我也觉得二嫂说的挺合适的，分了家各过各的，这样谁也不用沾谁的光，谁也不用觉得自己吃亏了。这些年，我家孩子多，二嫂男人不在家，生怕觉得干得少了，吃的多了让人不痛快，所以就拼命干活。在外面是这样，在家还是这样，不是我说，大嫂和勤勤，一年到头你们做过几顿饭啊？哪天不是我跟二嫂在忙活啊？分吧，反正我就要我的那份就行！我伺候我男人孩子天经地义，整天伺候你们你们这一大家子，我不愿意。” 张秋雪暗搓搓给林霜竖了根大拇指，干得漂亮！ 林霜就差翻白眼了，这些年，干得多，吃的少，她早就受够了。 多子多福，难道她多生孩子还是错了？ 反正这些年韩千钧弄回来的钱和东西他们一家都没得到过，还不如分了呢！ 韩老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一拍大腿嚎了起来，“老天爷你不开眼……” “不分是吧？”张秋雪哗啦一下站了起来，把小北往林霜怀里一塞，“弟妹给你我看会儿孩子，我去找钱去，然后去把账还了。” 韩老太的叫声一下子卡在了嗓子里，如个斗鸡一般呼噜着，韩和平和韩宝立更是立刻起身挡在了张秋雪前面。 “干嘛？要打人？”张秋雪冷笑。 “那什么，”韩千里忽然开口，“你们不给二嫂分，先给我们分了吧，我们两口子没挣过钱，所以不要钱，回头我去跟大队长说一声，把公分单算就行了，以后我们砌个灶，饭食单做，就不跟你们搀和了。” “老三！”韩和平瞪眼，没想到一向老实的韩千里忽然造反了。 韩千里拍拍林霜的肩膀，两口子带着孩子纷纷站了起来。 “大哥，这么些年了，谁干得多，谁干的少，你我心里都有数，好歹都是兄弟，其他就甭说了，爹娘偏心，我自己的时候无所谓，让我媳妇、孩子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吃了这么多亏，我觉得够了，以后，咱们就是两家人了，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能帮你的，我绝对帮。” 韩千里说完就准备带着媳妇孩子回屋去，哪想到韩老太忽然来了一波爆发。 她指着张秋雪，“你这个挨千刀的浪女人！把她给我赶出去！老天不开眼啊，我怎么找了这么个媳妇，快把我家搅散了！” 第36章 我婆婆说了 我靠！ 张秋雪目瞪口呆。 迁怒！ 这纯属迁怒！ 然而，张秋雪只来得及从林霜怀里抱过小北，就被韩和平和韩宝立扔了出来。 就连一直缠在手臂上用来防身的鞭子也被趁机夺了过去。 小北先前迷迷糊糊睡着，又被这一声声大叫吓醒，此刻抱着张秋雪的脖子瘪瘪嘴，眼泪要掉不掉的，“娘，我们被赶出来了。” 张秋雪咂咂舌，“是啊。” 这次张秋雪不用别人“指点”了，她抱着小北轻车熟路地往大队走。 这次比上次时间早，还有许多人家炊烟刚起，还有人在三三两两地一起说话，看张秋雪和小北母子俩一路哭着往外走，不少人问：“千钧家的，你这是咋啦？” 张秋雪摇摇头，抱着小北光哭不说话，把人急的要命。 “你倒是说啊，说了也能给你出出主意，你光哭有什么用？” “是啊是啊，你哭有啥用啊，快说说怎么回事？刚我看有人去你们家送信去了，咋回事啊？跟你家千钧有关啊？” 张秋雪还是摇头，哭个不停。 “哎哟我滴娘哎，你这打算干吗去啊？这个时间……呀，不会你老婆婆又嫌你们吃的多把你们赶出来了吧？” 被人这么一提，立刻有人想起前几天张秋雪被赶出来的事。 张秋雪顿时更“委屈”了，眼泪落得更凶，抽抽噎噎地终于说：“我婆婆说了，想让我吃就让我吃，想不让我吃就不让我吃，这是孝道。可是，我能不吃，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就是，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吃？净胡说！” “走，我陪着你，咱们一起去找妇女主任去！孝敬老人是应该的，但哪里是这么个孝敬法？” 于是，好几个不用做午饭的妇女陪着张秋雪浩浩荡荡往大队走去。 大队长和一干干部正要下班，被这群人堵了个正着。 李燃一见张秋雪抱着孩子哭成这样就眉头大皱，把小北接过来给胡乱擦了擦眼泪鼻涕，没用张秋雪开口，好几个妇女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张秋雪站在一边就负责哭。 她最近养的不错，脸色养回来一些，身上也不再乱糟糟臭烘烘的，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也洗的干干净净，干草一样的头发剪短了，站在那里仿佛个邻家妹子似的单薄的让人心疼。 一时间，几个干部都不下班了看着李燃处理妇女工作。 现在不是裹小脚的时代了，国家号召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用孝道压着儿子媳妇们，偏心眼的大家长们还是不少，这也是他们基层干部工作的难点。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张秋雪抹了抹眼泪，也开了口，“李主任，是这样的，前些天小北生病那次，我去还陈大夫的钱，陈大夫看我家小北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的不能要了，就给了我几张布票，说让我买块布给孩子做衣服穿，别太苦着孩子，但是我买回来之后，大嫂和四弟妹都让孩子来要，给的少了，就要骂人，但是一次一次的，我只够给小北做这么一条裤子……” “我婆婆说了，想让我吃就让我吃，想不让我吃就不让我吃，这是孝道，还让大哥他们把东西都搬到她的屋里锁起来，丁点也不让吃。可孩子病着，我不能不给他吃，就去供销社里赊了点吃的，哪知道被家里人看到了，婆婆就觉得我有钱，连家里人吃饭也不拿米出来了……” 第37章 以退为进 “太不像话了！” 不知道张秋雪哭的太可怜了，还是同情心泛滥了，一个干部狠狠跺着脚道。 “可不呗，”女人更容易共情女人，“这么些年了，张老……秋雪是什么人咱都清楚，这老韩家是在欺负老实人呢。” “主任你必须得给想个办法，我以后可不让我家孩子跟他们家孩子玩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李燃却没有着急表态，而是等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之后看向张秋雪，“你想怎么办？” 张秋雪接过小北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又擦了擦眼泪，说：“我还是觉得我跟韩千钧的结婚证是假的，你说要是真的，这么些年了，韩千钧能一点儿也不闻不问嘛。他再也没回来过，明摆着是不拿我们母子当人，说不定外边早就有人了，我现在实在在老韩家待不下去了。我想请主任帮我问问，这婚是不是假的，要是假的，以后我和孩子就不回韩家了。” 张秋雪低着头，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在地上勾出一个柔顺的影子。 “我想着，我有力气，能下地干活赚工分，只要好好干，一定能养活小北。” 妇女主任和大队长对视一眼，结婚证一定是真的，这不可能有假，至于韩千钧不回来……说不定真是在外面有人了。 李燃不想这么想，但是她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韩千钧一去五年不回，又没有死。 普通士兵一年还有十天假期呢，何况韩千钧当了十几年兵，早就不是普通士兵了。 “这样，明天我要去乡里开会，那里有电话，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大队长说。 张秋雪抬眼看了看他，很快又低下头去，明显是不抱什么希望。 李燃叹了口气，“秋雪，要是韩千钧在外面没有人，你可不能要离婚了啊。” “那他为啥不回来？” “为……”李燃无语，她哪里知道？“可能工作忙，保家卫国不是咱们能想象的。” 张秋雪心里认同这句话，但是却不能接受这句话。 韩千钧工作忙，拍个电报、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总归还是不把张秋雪母子放到心上。 不重要，所以无所谓。 不过韩千钧保家卫国，是功臣，她不能给功臣增添后顾之忧，所以哪怕心中不满也不能表达出来。 顺着李燃的意思，张秋雪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 “那，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要你们让婆婆他们给小北吃饱饭就行。” 张秋雪以退为进，差点把好几个女人的眼泪说下来。 孩子就是女人的命啊，哪怕自己不吃，也得让孩子吃饱了。 不止女人，男人听得都有点心酸。 “这样着，”吧嗒吧嗒抽了半晌旱烟的大队书记忽然说话了，“要韩千钧在外面没人，我给你做主，让你跟韩家分家，你带着孩子单过，工分给你单算，村里李耕桥搬到城里去了，也不打算回来了，他家的房子你先住着，你看看怎么样？” 第38章 反正我没有！ 那当然是好啊！ 张秋雪心说。 如果不是死死压抑着，张秋雪几乎要兴奋的跳起来为大队书记摇旗呐喊了，妇女之友啊！ 太懂她的心了。 张秋雪铺垫这么多，也只是想分家而已。 这位大队书记是个五十岁出头的汉子，跟其他人一样，很瘦，因为常年下地脸庞晒得黝黑，在张秋雪的记忆中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他并不像大队长总是组织村民做这个做那个，但是他在河西村威望很高，一旦说什么大家都愿意听。 这次也是，张秋雪还没说话，一个陪着张秋雪过来的妇女就兴奋地一拍手，“这个法子好，秋雪是可以干活，可先前还不是差点把孩子给饿死了，生了病也不给看。秋雪，你自己的儿子你还是自己看着放心，万一你把自己给累死了，说不定人家后脚把你儿子给饿死呢。” “别乱说！”李燃瞪了那人一眼，又拉拉张秋雪的手，“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自然不是像原身那样扶不起来的，抱着小北站起来朝大队书记、大队长、李燃和陪着她过来的几个人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为我们母子的事费心，书记这么说，肯定是觉得我能过好自己的日子，那我就听书记的，要是分了家，我一定多多干活，不辜负大家的期待。就是，万一哪一天千钧回来不满，劳烦大家帮着解释一句。” 大队书记抽完一根烟又拿出自己的烟叶子开始卷烟，一边卷一边说：“这个甭管，韩千钧当了这么些年的兵，他要不想让他老娘跟兄弟扯他的后腿，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你就带好孩子就行。” 大队书记又看了眼小北，正好他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孙子，也是四岁。 虽然不丰盛的年头，但看看自己家的孙子，再看看小北……大队书记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张秋雪再次道了谢，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张秋雪的未来生活画大饼，鼓励她一定要自己站起来。 李燃看了看时间，“那这样吧，我今天先带秋雪去李耕桥那边收拾收拾，明天等大队长去打过电话问出结果来，我们就陪你分家。” 大队书记擦了根火柴点燃旱烟，吧嗒吧嗒吸了两口，又说：“千钧是我看着长大的，外面不会有女人，我觉得他干不出这种事来，今天去吧，就现在，把家分了。” 张秋雪想了想，点点头，“我听书记的。”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韩家走去。 一路上遇着出来找家里人吃饭的，队伍又壮大不少，都是跟着看热闹的。 韩家。 韩老太骂了一阵又一阵，高亢的嗓音把邻居都吸引出来了，纷纷朝韩家巴望。 韩和平等韩老太骂的差不多了才说：“娘，要不然你就把这个钱出了吧。” 韩和平想的简单，大家都吃了，又不是张秋雪一个人吃的，那就从公中出呗。 但是此话一出，杜丽娟、韩宝立齐齐叫了出来，尤其是杜丽娟，拎着韩和平的耳朵骂道：“要死啦，这钱要出你出，反正我没有！” 第39章 把张老牛卖掉真是个好主意 “我也没钱。”韩宝立说，头一下子撇到了一边，“我自己的钱还不够花呢。” “那就分家，一分钱也不给张老牛！”韩大娟愤愤地说。 韩千里两口子早就拽着孩子回屋子去了，完全不参与这个话题，韩老太又数又骂了这么老半天，除了让韩千里两口子把房门、窗户都关上之外，完全没搭理韩老太。 “要我说，不如这样，”半晌没说话的赵勤勤忽然开口望向韩老太，“娘，我前些日子听说山坳子那边出来个买媳妇的。” “嗯。”韩老太骂累了，正端着个搪瓷缸子喝水，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睛也跟着亮了亮，“你是说……” “对，反正二哥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明摆着是不上心，到时候咱们就跟他说，张老牛生孩子的时候死掉了，只剩下个孩子，怎么样？” 韩大娟吓了一跳，“把，把张老牛卖掉？” “我打听了，”赵勤勤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样子，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晃着，“说是买媳妇生孩子的，愿意出两百块，两百块啊。” 足够把供销社的账还上，再买许多好吃的了。 “生孩子？”杜丽娟说。 “是啊，张老牛就跟二哥那么几天就生了小北，一看就是能生的，以后咱们打听着消息，说不定还能再要几回钱呢。” 不能生，一直是杜丽娟的痛处。 这些年自从生了铁蛋之后就再也没开怀，为此韩老太还打过张秋雪的主意，想趁着老二不在家，让张秋雪给韩和平生几个孩子。 要不是她看的紧，好几次韩和平都被推进牛棚里了。 杜丽娟觉得，把张老牛卖掉真是个好主意。 “我觉得行。”杜丽娟立刻表态了。 “行，那你们去把张老牛找回来，勤勤你再去打听打听，这信儿准不准。” 韩老太发了话，韩和平虽然觉得这么做不地道，还是被媳妇抻着耳朵站起来准备去找人。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过来了。 韩和平给吓了一跳，“大队长、书记，这是……” 妇女主任上前一步，“你们家的人都在吧？咱们进去说。” 就这样，韩和平、韩宝立、杜丽娟等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得不跟着一行人回了韩家。 韩老太也被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上一次李燃过来可是把她臭骂了一顿，这次她再不敢骂人了，连忙去让人搬凳子坐。 凳子当然不够这么多人坐，就给了书记在内的几个干部，就连张秋雪也是站的。 幸亏韩家院子大，才盛得下这么多人。 待所有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韩和平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硬着头皮上前询问：“大队长、书记，这么多人过来是有事？” “这么些年，自从老二媳妇到你们老韩家，过的什么日子村里人有目共睹，我们商量了一下，既然过不到一块去你们就分家吧。”大队书记又开始卷烟了，一边卷烟一边说，“韩千钧那边，我们会找人知会他一声，他要是心疼自己媳妇孩子，应该不会反对这个决定。” 第40章 你给我放尊重点 韩家周围的邻居一听立刻议论开了，“分家呀这是要。” “要是我被人一而再地赶出去，我也分家。” “老二家的受了这么多年的哭，是该分家。” …… 众人七嘴八舌，韩老太一拍大腿就号丧一样叫喊起来，“作孽啊，张老牛你个杀千刀的浪货，你对不起祖宗……”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老大，我不跟你娘计较，这么些人过来也不是跟你们商量，再让你们逼下去这村里就该出人命了。” 赵勤勤刚觉得把张秋雪卖了是个绝佳的主意，哪里会愿意分家，立刻笑着往前走了走，“书记，哪就你说的那么夸张了，我们家现在都是二嫂说了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可能逼死人呢？” 赵勤勤过来拽住张秋雪地手，笑吟吟地，“你说是吧二嫂？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在咱家你是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哪次吃饭不是先让你吃？” 张秋雪被赵勤勤一拉险些一个踉跄，还是被李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李燃一把推开赵勤勤，“你有话就好好说，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赵勤勤：“……”她就轻轻一拉啊，张老牛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 错愕之余，她脸上笑意更盛了两分，“二嫂你说，我说的没错吧？家里吃饭是不是你先吃？是不是你先吃饱了才有我们的份儿？” 张秋雪满脸茫然，“那不是你们从来不做饭吗？” 她抱着小北，垂着头，“你跟大嫂从来不进厨房，林霜只会烧火，男人们胃口又大，我要是不先留出点来都不够小北吃的，何况，前些天孩子还在生病啊，要是再吃不饱饭……” 张秋雪双眼通红地看看众人，不说话了。 赵勤勤愣了愣。 不是她意外，所有姓韩的都很意外。 这些天张秋雪就跟个战斗机似的，逮谁咬谁，忽然这楚楚可怜地样子，让他们不能适应啊。 韩大娟就是十分不能适应的一个。 “张老牛你给我好好说话！你不要在这儿装！你刚才还掀了我们家的饭桌呢！” 张秋雪眼泪都掉下来了，小声说：“大娟，你没孩子，你不懂，我就是想让小北吃饱一点儿，有个好身体。” 看着张秋雪的眼泪，跟过来看热闹的女人们心都碎了。 她们做女人的图什么，不就图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吗？ 韩大娟给噎了个半死，气的不行，上来就要把张秋雪拽过去，“你给我好好说话！” 张秋雪巴不得这些人能对她“不假辞色”一些呢，纤瘦的身子就像一棵小树苗在乱风中摇曳着，一边楚楚可怜地叫：“大娟，大娟你轻点，孩子要晕了……” “韩大娟你给我放尊重点！”李燃上去推了韩大娟一把，差点把韩大娟推个跟头。 “书记，大队长，我看这家必须分，现在这么多人在场呢就敢这么欺负秋雪，可想而知，要咱们走了，他们得多猖狂！” 大队长觉得有点不对劲，前些天他还见张秋雪举着火把要烧房子呢，怎么这会儿就弱柳扶风了？ 第41章 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大队长和大队书记搭班子久了，谁也不会拆谁的台。 大队长心中狐疑，却什么话也没说。 “这主任就误会了，真没这么回事，”杜丽娟白了眼韩大娟，跟赵勤勤一样笑盈盈地开口了，她没赵勤勤那么聪明，现在却也明白了赵勤勤的目的，表现得当然不会像赵勤勤那样急切，“小北是我们家千钧唯一的这么一个孩子，谁还能不让他吃饱呢？就是我家铁蛋吃不饱，我也得让小北吃饱啊。” “是吗？那你倒说说，为啥你们家铁蛋这么高这么胖，小北这么瘦这么小？”人群里忽然有人说了一句。 “这……”杜丽娟笑容一僵，“铁蛋毕竟大好几岁，而且，他一吃东西就胖，天生体壮，小北就不行了，这孩子得精细的养，又爱生病。” “精细？是吗？”有人把铁蛋拽过来往张秋雪面前推了推，“看看铁蛋穿的，再看看老二这儿子穿的，谁养的精细还用说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小北身上就一条裤子能看，衣服还是补丁摞补丁，一扯就变成烂布条子的那种，铁蛋身上就更不用说了，白衬衣、军装绿的裤子，要是再瘦一点儿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不止他们，还有张秋雪和杜丽娟、赵勤勤一比，身上的衣服简直没法看。 张秋雪要乐死了，她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功夫，现在看这些人就是神助攻啊。 她抱着小北，咬着唇不说话，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可怜。 杜丽娟和赵勤勤现在总算反映过来了，他们两家私底下一直纳闷张秋雪有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一直不给自己和小北多做点好衣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是的，张秋雪就是这么打算的。 她当初怕分家不好分，特意制造出来的差距对比。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而尽可能让每家每户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是这些干部的责任，可一家之中两极分化如此严重，这些人心中如果没有点想法，张秋雪不相信。 “哎呀这个啊，还不是弟妹你太俭朴了，唉，你可真是的，有布都不愿意给自己做点衣服，让孩子也跟着你受罪。”杜丽娟叹着气，装模作样地说。 她想的清楚，反正张秋雪屋子里有那么多好东西，让人一去看就知道了。 “大嫂，你说的可真轻巧，”张秋雪吸着鼻子，“陈大夫给我的布票就那么些，都被铁蛋和铁力要走了啊，你们看看，铁蛋和铁力有不穿的衣服吗？能不能给我们小北一件半件的穿。” “不可能！”杜丽娟才不相信。 “真的。” 赵勤勤也不相信，昨天张秋雪还给了铁力一大把糖呢，怎么可能没有？ 就算没有布，肯定也有别的东西。 “我去看看！你们谁跟我去！”赵勤勤说，她已经急切地想要揭破张秋雪伪善的面孔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李燃忽然开口，脸色难看得要命，“把粮食藏起来，逼着自己的弟妹、嫂子到供销社去赊粮食才能养活孩子，你们还好意思去人家屋子里翻，要不是你们贪得无厌，秋雪至于去赊吗？看看你们穿的，再看看秋雪穿的，你们也好意思！” 第42章 就是两个字，委屈 杜丽娟、赵勤勤没想到他们连这些事都知道了，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韩和平低垂着个脑袋不说话，韩宝立愤懑地嘟囔一声，“又不是我们让她去赊的！” “呵，要不是你们把东西都藏起来，人家至于去赊吗？难不成还不知道赊账不好啊？”有人说。 “就是！” “老四你可长点心吧，整天到处乱晃不干活，回到家就欺负自个嫂子，还能有点长进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韩宝立恼羞成怒，“你们懂什么？我们对她好着呢！” “那，那老四你恼什么？”张秋雪瞅准时机适时“弱弱”地开口，“我有爷们，能挣钱，就算去赊，也是花千钧的钱，就是千钧的钱现在都在婆婆手里而已，你们这么不依不饶地做什么？韩千钧挣的钱也好，这些年我挣得工分也好，我花的是我应得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何况……” “我想花钱吗？我也不想啊，那不是为了不让孩子饿肚子吗？我哪里想到你们大家都跟着吃，好不容易别人给了我点布票，你们都支使孩子抢着来要。孩子来要了，我这个做大娘、做婶婶的能不给吗？” 张秋雪眼泪又掉下来了，就是两个字，委屈。 无处可说的委屈！ “嗤！” 立刻有人笑了出来，指着那几个人道：“我看这姓韩的人都是黑心的，他们就是觉得你手里还有钱呗，想给你抠完了，都花光了。” 这话真相了。 张秋雪暗搓搓在心里给说这话的大姐竖了根大拇指。 顿时，姓韩的人脸都黑了。 韩和平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老二家的，你至于这么说嘛，如果不是你把东西拿出来，把东西放到厨房里，谁会吃啊？” 张秋雪没想到韩和平会如此不要脸，好像都是她的过错似的。 好吧，张秋雪承认，她就是故意放到厨房里的。 但她不说话，抱着孩子哭成一团。 “行了，韩和平你少说两句吧，吃着人家的，还说着人家不好，你怎么有脸说出来的？要你们家真的对秋雪好，那是她自己把自己跟孩子扔出去的？”李燃瞪了韩和平一眼。 “那不能。”韩家的墙头上忽然伸过一个脑袋，“我先前分明听见杏花在这儿喊把老二媳妇扔出去呢，肯定是老大和老四扔的，然后杏花就在这儿骂开了，你们不知道，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啊。” 隔壁张大婶以六十岁的高龄趴在墙头上说，显然没少听韩家的墙角。 “就刚才忽然又不骂了，还让老大他们去找老二家的去，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坏主意。” “张桂花，你少在这儿胡扯八道，我哪有什么坏主意！”万杏花叫起来，但乱瞟地眼神明显心虚地很。 “我知道，”这时候人群里忽然又一道声音传过来，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竟然是韩千里两口子。 韩千里一脸沉郁郁的，活像死了爹一样。 刚才回了房间，他就觉得这些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趁着几个人躲在屋里商量的时候偷偷跑出来听了一耳朵，没想到却听见那个震天动地的消息。 那一刻，韩千里差点没站稳。 在他的心里，再怎么闹，他们都是一家人啊。 第43章 卖媳妇是什么鬼？ 韩千里知道，那个消息一说出来他们全家都完了，但是，比起二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拐走，韩千里觉得值。 甚至，他开始后怕。 这一次是二嫂不再任由他们压榨就把二嫂卖掉，那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他的媳妇和孩子？ 韩千里挤到大队书记面前候着脸皮也卷了一根旱烟，用洋火点着吸了一口，把自己呛得直咳嗽，眼睛都红了，才说：“四弟妹说山坳子的人过来买媳妇了，他们想把二嫂卖掉，回头就跟二哥说二嫂生孩子的时候死了。” 那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却在这个安静到了极点的院子里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在经过短暂的安静后，人群“哗”一下子炸开，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满满地不可置信，就连大队长和大队书记也狠狠吃了一惊，张秋雪的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心中不禁为韩千钧感到悲哀。 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地赚钱，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他的家人却在家里算计怎么把他的老婆卖出个好价钱。 这下，所有人看韩家人的眼神都变了。 “三哥，你还是不是韩家人！你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赵勤勤第一个叫了出来，满面恐慌，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 “什么外人、内人，不过是因为跟你们利益不一致罢了，我老三再没能耐，也不能看着哥哥的媳妇给卖掉。你们打算把二嫂卖掉无非是不想还供销社里的钱，又想彻底解决掉二嫂，反正，我良心上过不去。” 而且，现在是卖张秋雪，说不定下次就卖小窝囊，再下次就是林霜，再再下次就是他的孩子。 只这么一想，韩千里浑身都开始发抖。 “你，你，”韩老太颤巍巍地指着韩千里，“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滚就滚，反正这么些年，你眼里也没我这个儿子，二哥也不过是你们眼里挣钱的机器，要他挣不来钱，也不见得比我好。” 韩千里声音倒显得极为平静，但这种平静像是在经历过重大的打击然后认命了一样。 韩千里又抽了口烟，干脆把自己单方面的分家也跟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说了一遍。 韩和平和韩宝立原本只觉得韩千里是说说，毕竟他一向老实好欺负，但听他在这么多人眼前又说了一遍，韩和平终于忍不住问：“老三，这么说你是决定了？你要分了家，可不能再靠家里了。” “分了家我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愿意，不分家，我怕哪一天我出个门回来自己的媳妇孩子也给卖掉。” “分家！”大队书记站起来，脸色阴沉如水，“不能再拖了！必须分！” 他上任这么些年，村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虽然以前也有卖儿卖女的情况，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何况，儿子闺女好歹是自己生的，卖媳妇是什么鬼？ 他指着村里统管计分的会计，“计分册拿过来没有，给他们一个个算清楚，韩家二房、三房以后就单独算了。” 会计立刻点了点头，“行，我马上算。” “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分！东西都是我的，我谁都不分！”韩老太叫了起来。 第44章 彻底分家 “我记得韩千钧结婚以前每个月往家里寄三十块钱，结婚以后是多少？”大队长抓抓头发，以前听人闲聊提起的，现在倒不怎么清楚了。 韩和平和韩宝立都不说话，但韩千里说：“五十块，结婚以后二哥就给涨了二十块，这么些年都没变过。” 这些事除了张秋雪，他们家里人都知道，可以说，他们以前都在费尽心机的瞒着张秋雪，就怕张秋雪知道这笔钱之后不老实了。 “一个月五十，一年就是六百，五年就是三千。”大队长慢吞吞地算账，算的其他人心里都柠檬了。 韩老太本来是又哭又叫，听大队长这么说立刻就说：“我没得花啊，他们娘俩不用吃饭啊，还有盖房子，都是钱啊……”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千钧的钱都攒着，要是我跟孩子想吃饭就得多干活嘛。”张秋雪弱弱开口。 会计适时地抬头，“这么些年，韩千钧家的赚的工分足够她跟孩子吃了，按照这么算，甚至还能有富余。” 韩老太又叫起来，但，任凭她再怎么叫，干部们还是给算了一笔账出来。 这些年韩千钧寄回来的钱里，不管花出去的，韩老太拿一千块钱给张秋雪，就算分家了。 这下，不只是韩老太，杜丽娟、赵勤勤、韩大娟都开始号丧了，看的大队长、大队书记一个个直皱眉头，但钱在别人口袋里，他们就算想硬掏也不知道去哪里掏。 张秋雪就想到不会这么容易，不过，她也没想过立刻就能把这家分的干干净净的，当下叹了口气，“这样吧，大队长、书记、主任，这笔钱我暂时先不给他们要了，等明天大队长跟韩千钧打完电话，要是他赞成分家，等他回来再找他们要吧，要是他不赞成，我觉得要这样的男人也没啥意思，就请大队长给传个话，让他回来离婚。” 一时间，韩老太等人不号丧了，大队长等人也不发愁了。 “你这个小娘养的，你等着千钧把你休了吧！”韩老太立刻指着张秋雪叫道。 “你给我闭嘴！”大队书记一瞪眼。 韩家人不听吩咐，他们都给分完家了还不想分东西，本来他正觉得恼火，现在韩老太还凑上来叫骂，大队书记立刻说：“我看韩家人觉悟不够，需要再接受教育。” “这都新社会了，不体谅体谅年轻人不说，还口口声声压榨儿媳妇和孩子，这种思想要不得，万杏花，从明天开始，你到大队上来，我得好好给你说道说道咱们新社会新思想，嗯，就让杜丽娟和赵勤勤陪着你吧。”李燃说。 人群一下子哄笑起来，李燃脾气火爆，却有个唐僧的绰号，就是一点儿家长里短的破事能念叨到人家自己都烦。 听唐僧念经可从来不是什么好差事，而且，去听经了，就没办法去干活，就不能赚工分了。 韩家一下子少了大大小小七个劳动力，这工分…… 不过，当然没有人去为韩家担心的，毕竟他们现在还死死攥着韩千钧的工资呢，就算不赚工分肯定也能活下去。 只是，活是能活下去，但韩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这些到底只是后话，现在，张秋雪却面临一个很大的麻烦。 第45章 新家 “这样你怎么生活啊？” 没钱、没粮，李燃想想都为张秋雪发愁。 张秋雪抱着孩子笑了笑，眼底全是坚定，“我有把子力气，能干活就饿不死。” “行，那你先上我家，我给你匀点玉米面。”李燃说。 “我家油也能匀出一点来。” “我家还剩点土豆。” ……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口，几个干部也不例外，比起普通老百姓，他们每个月还有点工资和供应票，也能匀出来一些。 “那这样，你收拾收拾，咱们就一起走了。”李燃说。 “好，”张秋雪点点头，索性拉着李燃一起进去。 李燃原本想着张秋雪的屋子里怎么都该有点东西，但进去才发现，一张床上一张快烂掉的席子，薄的都快起浆的被子，大衣柜里就两件破衣服，空的人心慌。 前后不到两分钟，张秋雪收拾干净，和李燃一人拿着衣服，一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其他人又是一阵心酸，更加坚定了要帮助她的决心。 杜丽娟和赵勤勤不相信，等他们一走冲进张秋雪的屋子一看，发现张秋雪的屋子里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当然是张秋雪特意计算过的结果，上次她去赊账的时候售货员就告诉过她，不能超过一百块钱，所以她干脆让人到家里来催账，又算着时间把东西全分了，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把柄，反而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被剥削得一穷二白的形象。 不过，能彻底摆脱韩家都是值得的。 她可不像原主，心甘情愿做一头默默无闻的老黄牛，直到把自己累死为止。 路上大队长等人就回家去了，李燃带张秋雪去拿了点东西就把张秋雪送到原来李耕桥的家，路上又碰到几个人回家取了东西过来拿给张秋雪，张秋雪连连道谢，感激不已。 李耕桥家是三间土胚房，许久没人居住已经有些破败了，但胜在院子很大，可以种很多东西。 这么一闹腾，中午歇晌的时间都过了，担心耽误他们下午上工，张秋雪谢绝了他们帮忙打扫的提议。 等将人都送走，张秋雪看着空荡荡看起来有些破烂的房子和庭院长长出了口气。 穿过来这么多天了，她终于也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虽然很破败，但是她可以整理啊。 “娘，娘。”小北跑过来抱住张秋雪的大腿。 张秋雪俯身捏捏小北的小脸，“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小北喜不喜欢？”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趴进她怀里，“喜欢。” 张秋雪笑了笑，“那我们开始打扫吧。” 房子许久没有住人积攒了许多灰尘，屋子里还有许多蜘蛛网，还有窗户也被糊的差不多了，都需要重新打扫。 张秋雪是两手空空来的，她叮嘱小北不要随便跑出去，就拎着一根木棍先进了屋子。 用木棍挂掉蜘蛛网，把寄居在房子里的小动物都赶出去，窗户打开通风，张秋雪四处看了看，找到一把快磨光毛的扫帚、两只木头水桶、几片破布。 正好院子角落里有一口自家用的水井，张秋雪去打了水，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扫地、扫房、擦窗，张秋雪忙的不亦乐乎，小北也跟着跑进跑出，全然没了生病时的样子。 第46章 无毒不丈夫 李耕桥的家里大件家具是齐全的，好像李耕桥的妻子是北方人，所以在河西村这种不南不北的地方修了个大火炕。 张秋雪打扫柜子的时候翻到一床床褥，是铺在床上很厚的那种。 虽然私自用别人东西不太好，但张秋雪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拿出来铺上了，不然躺上去实在太硬。 小北立刻爬上去开始蹦蹦跳，像玩蹦蹦床一样，但这大炕实在没有蹦蹦床的潜质，基本上只能靠自己跳，张秋雪看得好笑不已。 现在天气炎热，晚上睡觉不用盖什么，所以铺盖张秋雪不用着急准备。 她把窗户、房角各处都打扫干净，柜子、桌子也都用破抹布擦了一遍，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在张秋雪忙碌的时候，韩家除却已经出去上工的韩千里一家子，韩老太和韩和平、韩宝立两家都没出去，几个人蹲在韩老太的屋里，脸色都难看得要命。 他们都知道，经过今天这么一茬，他们在这村里是没法做人了，至少短时间内没法做人了。 想到那些嫌恶他们的眼神，韩和平和杜丽娟心中难免有些埋怨赵勤勤，如果不是她出那么个馊主意还被老三听到，他们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那还不是为了家里好嘛。”赵勤勤瘪着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要我说还得怪三哥，听到就听到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咱们还没怪他偷听呢，他竟然先怪上我们了。” “行了，我看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保住那些钱吧。”韩大娟也恨赵勤勤没事净出馊主意，但她现在更关心那些钱，她还指望着那些钱给自己置办嫁妆呢，可不能给了张秋雪，“二哥要真同意分家，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被韩大娟这么一说，大房和四房不得不暂时放下矛盾，开始想办法。 不过，赵勤勤是不敢再乱出主意了，缩在一旁半晌不敢说话，反倒是杜丽娟积极起来。 “要不就这样，咱们给老二拍个电报去，告诉他整年不在家，老二家守不住，跟别人搞上了，咱把她扫地出门了。” 韩老太一听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好。” 这样把张秋雪踢走了，钱还是他们的。 “那小窝囊呢？”韩和平问。 “也被张秋雪抢走了。” “这样最好了，他们母子俩一条心，保不齐那天二哥回来小窝囊给他告状呢。” 韩和平还是觉得孩子应该留在韩家，但其他人都同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咱们可得快点，刚才不是说大队长明天要去乡上开会吗？” 拍电报的地方也得去乡里，从他们这里到乡里也得小半天的时间，再加上拍电报也需要点时间，两厢一合计，让韩和平立刻就出了门。 韩和平不想干这活儿，自己张罗给自己兄弟戴绿帽子，怎么听都挺损的，但是出门前被杜丽娟一把拽住。 “咱铁蛋马上就大了，娶媳妇、盖房子可都要钱，咱们挣不来钱，能指望的就是千钧挣来的那些钱了。你要狠不下心，吃苦受累打光棍的就是你我和孩子，咱们吃吃苦没什么，铁蛋呢？你跟千钧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咱有难处，他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无毒不丈夫，你好好想想。” 第47章 新的开始 张秋雪从小到大还没干过这么多活，收拾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不过，撑着腰看着自己收拾得亮堂又干净的房子，张秋雪觉得舒心不已。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张秋雪把中午村里热心的大婶子小媳妇拿过来的东西看了看，有玉米面、有白面、有大米、小米，还有各种各样的豆子。 各种东西不多，但是种类丰富，不一而足。 张秋雪干脆做了个大米干饭，又带着小北出去采了一把野菜，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大队长和李燃站在家门口。 张秋雪连忙快走几步打开大门，“大队长、李主任，快请进。” “呀。”一进门，李燃就被这亮堂干净的院子惊了一下，“秋雪你手脚可真麻利。” 这么能干的小媳妇，又勤快，以后还愁过不好日子吗？ 李燃觉得自己可以不用为张秋雪发愁了。 家里没有可以坐的板凳，张秋雪只好请两人到屋里坐下，大队长摆摆手，张秋雪一个独居的小媳妇，他往人屋子里钻不合适，“就在这儿说就行。” 大队长站在院子里没动，心里其实也对张秋雪挺满意的。 “是这样，小秋啊，大队长明天一早就得走，现在过来是想问问你，明天给韩千钧打电话你有什么想说的不？”李燃替大队长说。 张秋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说的，这些年，他过的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过的怎么样他知道与否我也不知道，他要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我敬佩他，也愿意一直等他，但前提是我和孩子能好好地活着。要是他这些年不回来是因为他在外面另有新欢，我觉得……也没有继续下去的价值。我这辈子也就是想小北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活着，如果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不强求。反正……我尊重他的选择。” 李燃和大队长对视一眼，都觉得张秋雪是个很大义的女人。 “那行，等我回来，具体再告诉你结果。” “行，”张秋雪微微一笑，“一个结果而已，大队长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管怎么样我都接受，就是请大队长一定实事求是。如果可以，我不想给韩千钧通知增添什么麻烦。” 大队长愈发觉得张秋雪是个很明理的人，连连点头，“放心，放心！” “还有就是自留地，你大概不想和韩家其他人的自留地在一块，也为了不再出什么其他的事，你家的自留地我给你划到了那边。” 这样，张秋雪也有了三分地的自留地，大队长还送了张秋雪一包白菜种子，让她有时间自己去种上。 送走大队长，李燃把一直提着的篮子递过来，是一篮子青菜。 “这是我家自留地里自己种的，吃不了分你点。” 张秋雪正愁没有菜，闻言也不跟李燃客气，“我这两眼一抹黑的，多亏主任帮我，我记在心里了。” 她没有说什么将来有了还给你之类的话，将来那么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燃没觉得这是句空话，反倒觉得张秋雪知恩图报，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第48章 螳螂捕蝉 没了大队长，张秋雪坚决要求李燃去屋里坐坐。 “坐坐坐。”小北也拉着李燃的衣服不让她走，把李燃逗得不行。 一见屋里和外面一样干净整齐，李燃再次啧啧称奇，一边逗小北，一边在心里暗暗决定，如果韩千钧那边没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的话，她一定要好好劝劝张秋雪。 家有贤妻，韩千钧又能干，何愁日子过不好？ 张秋雪拿碗盛了点先前晾的水，李耕桥一家留下的东西也不多，除了搬不走的柜子橱子，就只有简单的几样生活用品，还都是残次品。 不过这个李燃想帮张秋雪也有心无力，她家里人口简单，餐具也不多。 她反而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她朝外抬了抬下巴，“这么大的院子，你准备做点什么？” “我想着明天去大队上借个铁锨把地翻一翻，我这里还有婶子大娘们送我的豆子，我想种点黄豆和绿豆什么的，然后再种点菜。” 现在才六月，种什么都来得及。 当然，张秋雪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她还想弄点鸡苗鸭苗养起来。 这具身体和小北的身体都属于极度缺乏营养的身体，鸡鸭养大可以下单，老了之后还可以炖鸡、炖鸭，反正怎么都能补身体。 李燃点了点头，“那行，我那里还有点种子，到时候你需要什么就去我哪里拿，不够的再找人点对一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天色彻底暗下来，锅里的米饭也飘出香味，李燃也没有再多留。 张秋雪把菜择了择，用看热闹的江大姐送来的一点儿清油炒了炒，没什么调料，张秋雪只放了一小撮盐。 不过，就算是这样，两人也吃的很舒心。 吃过饭，中午没来得及睡觉的小北很快睡着了。 张秋雪把他的衣服和屋子上的门帘一块拿出去洗了，木盆硕大，就是没个搓衣板，洗起来全靠搓。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但最缺的还是粮食。 光靠别人送的这点根本不足以支撑到夏粮下来，张秋雪还得想想办法。 把东西洗完，在晾衣绳上晾好，张秋雪又烧了一锅水，用凉水掺了掺，提到西屋开始洗澡。 天知道，在韩家的时候，一抬头不是大伯哥就是小叔子，想洗个澡都得偷偷的，在这和动辄出汗的大六月，别提多难受了。 张秋雪痛快地洗了个澡，头发也洗了两遍，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干净了，这才在炕上躺了下来。 窗户开着，凉风习习，倒是比韩家的屋子要凉快一些，张秋雪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夜深人静，间或有一两声狗吠响起，便是这乡村夜晚的全部了。 而今天晚上，却比以往要热闹一些，韩和平在下午去了乡上之后，又披星戴月地回来了。 下午他找了好半晌才终于在邮电局下班之前把电报拍了过去，短短的一句话，花了他快五毛钱。 【弟媳偷人，侄子被抢走，娘伤，特告知。】 他特意问了拍电报的工作人员，电报八个小时之内一定会送达，这样明天早晨一定能传到韩千钧耳朵里，到时候就算大队长打了电话，韩千钧也不一定会相信了。 韩和平意得志满，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秋雪没想过当螳螂，却被人无意间当成了螳螂，也让只想算计韩千钧钱的韩和平等人变成了螳螂。 第49章 韩千钧 北川。 烈日当空，铿锵有力的号子声在营地上空回荡，一张张古铜色的面庞在阳光下肆意挥洒着汗水。 很快，随着上午收操号的响起，一辆吉普车历经重重关卡，从营地外冲进来。 车子停下，几位穿着灰扑扑的作战服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其中一人约莫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材劲瘦，眼神犀利，一把钢枪扛于胸前，锐利地一扫众人，列队、讲话，随后解散。 这人便是韩千钧。 板寸头、鹰眼、高鼻梁，像一只没有感情的鹰。 解散了众人后，他便朝办公室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人忽然冲过来。 “韩副团，韩副团，你可回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跑过来的是一个警卫员模样的人，韩千钧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副师长的警卫员姜大志。 姜大志着急，见韩千钧还不紧不慢的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快点快点，你快点走。” 韩千钧一抬手就把胳膊拽了回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哎呀，出事啦，师长和政委正在里边发脾气呢，你可快点的吧？” “什么事？”韩千钧声音和人一样，硬梆梆的。 “你家的事。”姜大志同情地看了韩千钧一眼。 像他们这种人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就说韩千钧，一个任务出了三个多月，媳妇却耐不住寂寞在老家偷人，这像话吗？ 不说韩千钧，姜大志反正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韩千钧正要再问问出了什么事，后面却传来邮递员的叫声，“姜同志，姜同志。” 两人只能停下脚步，“啥事啊？” “这里有一封韩千钧同志的信，听说他出任务了，你看这信给谁啊？”邮递员气喘吁吁地用袖子抹了把汗，问。 副师长家经常要往老家寄东西，每次都是姜大志去给办的，一来二去的跟这个邮递员就熟悉了。 姜大志纳闷了，这不早晨才发过电报嘛，怎么又来信了？ 韩千钧也挺纳闷，以至于硬汉同志突然结巴了一下，“给，给我的？” 邮递员愣了下，姜大志连忙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邮递员拿出信交给韩千钧。 一封信拿在手里轻飘飘的，韩千钧也变得轻飘飘的。 他离家五年，这是他的第一份家书。 韩千钧常年四平八稳的心忽然跳了跳，但任务尚未汇报，他把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口袋里，“走吧，姜警卫员。” 姜大志心情复杂啊，他也是当兵的，如何看不出韩千钧刚刚那转瞬即逝的幸福感。 韩千钧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大志已经开始同情他了。 他想着说不定这封信里也是说的韩千钧的对象在老家偷人的事，免得韩千钧啥都不知道就对上副师和政委的狂风暴雨，姜大志十分好心地提醒韩千钧要不要现在就看看。 韩千钧一摆手，步子迈的更快了些，“不用。” 那是他的家书，五年来的第一封家书，这是要等他洗澡换完衣服之后坐在桌子前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看的，哪能这么草率？ 姜大志着急啊。 “你看看呗，要是我没记错，这么多年，你是第一回收到东西吧？说不定是你家里出事了呢。” 第50章 他有儿子了？ 韩千钧不大高兴，出事？你家才出事了呢。 他这么想着，又想起刚才姜大志说他家里出事了，心里边又忍不住咯噔一下。 “你刚才说我家里出事了？副师和政委正在发火？” 其实不是。 姜大志刚才如果没有碰上韩千钧，他就要出一趟远差，帮韩千钧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用他们副师的话来说，他们的战士在前面拼死拼活，坚决不能受这种委屈。 但姜大志觉得自己总不能张口就说，嗯你家出事了，你媳妇偷人快把你娘给气死了的，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韩千钧的口袋，“你看看。” 韩千钧半信半疑，他实在不觉得他家能出什么事。 记忆里，他媳妇是个挺老实的人。 撕开信封，白底红线的信纸从里面掉出来。 韩千钧展开，娟秀、锐利又透着几分大气的字出现在韩千钧面前。 姜大志还识趣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给韩千钧留够了脸面。 张秋雪的信跟别人的信不大一样，开头没有什么修饰词，直接就一句“韩千钧”，下面一句直接就让韩千钧惊呆了。 【一别五年，不知道你过的如何，反正，我和儿子是过的挺不好的。儿子被你妈取名叫窝囊废的事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但这么些年你也没给孩子取个名字，应该是挺满意那个名字的吧？】 韩千钧下意识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儿子？他别是做梦吧？ 姜大志心里咯噔一下，在边上急的团团转，完了完了完了，受到那样的刺激，要是韩千钧忽然发脾气怎么办？他可打不过韩千钧啊。 这个时候，韩千钧揉好了眼睛，按了按疯狂乱跳的心口，又看了一遍。 没错，他是有儿子了。 韩千钧非常高兴。 当年他接到消息回到家的时候，张秋雪就已经在了。 他接受新思想新教育，心里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包办婚姻的。 但是，当他回到家，张秋雪从厨房里迎出来，怯生生地望着他的时候，韩千钧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地就冒出来两个字。 浮萍。 无依无靠，随风而摇。 韩千钧忽然意识到要是他不要她，她肯定会被他娘他们赶出去，那样就真的成了无根浮萍了。 就这么着，韩千钧和张秋雪结婚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韩千钧是想着让张秋雪有个落脚之地，他没想过碰她。 但是当晚上回了房，她又那么怯生生地看着他，好像他不对她做点啥就是对不起她的时候，韩千钧没忍住，又一次妥协了。 就那么两天，韩千钧没想到张秋雪就给他生了个儿子。 在记忆力已经黯淡了的妻子的模样在这一刻仿佛又逐渐清晰起来，韩千钧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有点不高兴。 这样的好消息应该早点让他知道才对！ 也不知他每个月寄回去的钱够不够他们娘俩用。 【当年我怀孕的时候整天吃不饱饭，还要干比大哥他们更多的活，小北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这些年又经常吃不饱饭，这回他又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发烧了三四天，我百般哀求你娘能拿钱给孩子去看病，结果你娘说，就这么个窝囊废，死了就死了。】 韩千钧又一次呆住，这是他娘说的话？ 他十几岁就离家，对于他的家、他娘的样子其实早就模糊了，但怎么着他都还觉得不敢置信。 第51章 咋也不给他个消息呢？ 【韩千钧，你也这么觉得吗？】 张秋雪轻飘飘的文字还在继续，像是一句灵魂质问。 【我这样告诉你，抚养自己的孩子是每一个父母应当尽的义务，你不抚养孩子，你就是犯法。】 【昨夜惊醒，我见小北烧的已经快不行了，偷着把他抱到了卫生室，打了针吃了药，还拿了几天的药，医生说一共一块九毛八分钱，你要是还认这孩子是你的孩子，麻烦你单独给我一块九毛八分钱让我把孩子的药费结了。】 一行行，一字字，分明每个字韩千钧都认识，但是每一句话的意思连起来，韩千钧就跟五雷轰顶似的一句话也读不明白了。 姜大志在一边看着韩千钧脸色变来变去，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站在悬崖边上似的。 好半晌，才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 气坏了吧？ 还是伤心坏了？ “我家里是出事了。”韩千钧说。 “嗯。”姜大志点了下头，更加小心地看着韩千钧，“那你……” 韩千钧提步就走，速度极快。 姜大志连忙跟上，哪想到韩千钧走了几步之后又忽然停下了，害的姜大志差点撞到他身上。 “姜警卫员，麻烦你去我的办公室里，右侧柜子夹层里有一串钥匙，能打开办公桌右侧的抽屉，那里有我的储蓄本，你拿着我的储蓄本从上面支五百块钱，用特快给我汇到我家去，一定要写我媳妇收，我媳妇叫张秋雪。弓长张，秋天的秋，大雪的雪，你知道了吗？” 姜大志一下子瞠目结舌，这……媳妇在家里偷人，韩千钧还要给媳妇寄钱？ “不要吧？” “啥？我儿子生病了，家里等着用钱呢。” 看看日期，这信寄出来都有半个月了。 姜大志差点没反应过来，“你，你啥时候有儿子了？” 姜大志和韩千钧同岁，这么些年在北川低头不见抬头见，早就非常熟悉了，他怎么没听说韩千钧有儿子啊？ “早就有了，就是一直不知道。你快去！”韩千钧催促。 早没有，晚没有，偏偏老家发电报来了，这个时候有了，不更奇怪吗？ 还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了生起病来了？ 姜大志越想越奇怪。 “你你你你先跟我走吧。”姜大志扯起韩千钧就往领导办公室走。 韩千钧直皱眉头，“怎么？” 姜大志越想越觉得韩千钧可怜，媳妇在老家偷人把老娘都气病了，他还傻呵呵地要给人家寄钱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事告诉韩千钧了。 而且，他们副师和师长商量着等韩千钧这个任务完了就打把韩千钧网上提一提呢，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得影响到韩千钧的晋升。 姜大志觉得韩千钧更可怜了，他看韩千钧的眼神就跟冬天雪地里无人问津的小白菜似的。 可怜，太可怜了！ “你还是让副师他们跟你说吧。”反正他是说不出口。 韩千钧没觉得有啥问题，唯一让他奇怪的，就是张秋雪生了儿子这么多年，咋也不给他个消息呢？ 第52章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姜大志扯着韩千钧一路快走，到副师办公室的时候，政委还没走呢。 副师长叫罗云天，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头，一身火爆脾气，韩千钧跟姜大志过去的时候正跟政委刘思远同志暗搓搓生闷气呢，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所以为了韩千钧好，罗云天也只能生生闷气。 瞥见姜大志去而复返就给他一顿臭骂！ 韩千钧连忙打了个报告，表示自己前来汇报工作。 罗云天正怒发冲冠呢，没成想当事人跑自己眼前来了，火顿时发不出来了，自己得安慰啊。 可是，怎么安慰呢？ 他瞅瞅刘思远，那意思：你这么能说会道，现在该你上场了。 刘思远戴着个眼镜，是个挺文质彬彬的人，以前担任指导员，后来升上来了就成了政委，对开解战士、做战士们的心理辅导工作他还是比较拿手的。 但是，再拿手……这涉及到媳妇偷人把老娘气病这种事，刘思远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张口。 他想了半晌，摆出一副慢慢来的模样，还没切入正题就被韩千钧又打了声报告打断了。 “副师、政委，作战报告我晚上就交，现在我有一件私事着急处理，能不能先去处理？” 妻子话里话外指责他的不作为和不负责任，韩千钧挺着急的。 姜大志一听就急了，“副师，政委，你们快说吧，要不然，韩副团不光赔了人，还得赔钱呢。” 这话这么说，让韩千钧在内的三个人都愣了。 “怎么回事？”罗云天气得又要拍桌子了。 姜大志立刻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罗云天和刘思远相互看了看，这先写信，又发电报，难不成，是韩千钧那个对象计划好的？ 这简直太可恶了！ 韩千钧懵了，“副师，政委，你们想说的不是这件事吗？” 他有儿子了，他还高兴着呢，怎么没人替他高兴啊？ 刘思远顾不上慢慢来了，这要真像姜大志说了赔了夫人又折兵，韩千钧也太窝囊了。 那份电报被递到韩千钧面前，韩千钧也呆住了。 “这……这……” 看信上的时间，是半个月写的。 看电报，是昨天晚上发的。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从姜大志到罗云天再到刘思远，那封信挨个转了一遍。 刘思远反反复复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两遍，觉得是挺奇怪的，如果要钱，怎么也该往多里要啊，一块九毛八分钱有零有整的。 “那说不定就是想让韩副团心疼，多给点钱呢。”姜大志说。 刚才韩千钧一说就是给寄五百块，姜大志肝都颤了。 “也是。”刘思远又说不出话了。 韩千钧被按着坐了下来，一路奔波的疲惫来不及清洗，就这么陷入了愁绪。 媳妇是个怯生生的人，胆子小的很。 韩千钧记得那个黑黢黢的晚上，疼得自己嘴唇都咬破了也不敢碰他一下。 事后又摸着他身上的伤疤直掉眼泪。 就个那样的女人跑出去偷人？ 韩千钧想象不出。 但大哥为啥要那样说呢？ 聪敏如韩千钧自然想不出韩和平是为了钱。 他拿过那封信又看了看，信上写着儿子的生日，出生时候的斤两。 韩千钧根据怀胎十月的说法算了算，感觉能对的上。 他站起来申请离开，无论偷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他觉得张秋雪有句话没说错。 他的儿子，他有责任养。 他得给他们娘俩寄钱去。 第53章 非把事情弄明白不可 罗云天和刘思远急啊，这些年，韩千钧是他们看着长起来的，从还是个娃娃兵的时候到现在成为他们手里最优秀的一把尖刀。 韩千钧收好信和电报就准备走了，门口却又传来别人喊报告的声音。 是一位通讯兵。 韩千钧也算是他们师的风云人物，通讯兵一见他就眼睛一亮，简单跟罗云天和刘思远问候了一句就将目光投向了韩千钧。 有一个电话来自岭西省的河西村，是找韩千钧的，据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勤务兵还不知道韩千钧回来，一般情况，正主不在，都是由政委代为处理的。 “电话是多少，给他打过去！”罗云天立刻拍板决定。 罗云天的办公室里就有电话，要来电话，罗云天立刻就给打了回去。 勤务兵和姜大志都走了，为了维护韩千钧的利益，这一次罗云天坚决表示要让刘思远来打这个电话，他和韩千钧都旁听。 韩千钧很感激，但是他没有同意，他想亲自了解一下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和平不大会用电话，拿着电话学着别人的样子一顿喂喂喂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好像这样就能从河西村喊到北川来。 熟悉又透着陌生的乡音，韩千钧立刻应声，他先教了张和平怎么打电话，听他声音没那么大了才开始打电话，然后又给张和平解释了一回他刚出任务回来。 张和平是个平头老百姓，却并不好糊弄，刚才还在下边缠着勤务兵问了一回是不是韩千钧故意躲着不接电话。 两个人都是一肚子问号，聊了几句，韩千钧就开始问张和平韩家怎么样。 “你问我这个，我也得问问你，韩老二，你一走就是这么些年也不回来，是为啥不回来？”张和平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可没忘记。 他希望韩千钧和张秋雪能好好的，可也不会平白耽误人家张秋雪。 “是，这些年我没回去。” 他跟张秋雪没有感情，有的只是他对张秋雪微薄的可怜。 可能是当兵这些年都在外面，对家的归属感并不强烈，所以，有时候别人想回家，他就把自己的机会让给别人了。 至于张秋雪，韩千钧觉得每个月多往家里寄二十块钱，应当足够让她把日子过好了。 现在一想，韩千钧很惭愧。 “你为啥不回来啊？你在外面有人了？飞黄腾达看不上人家张秋雪了？”张和平挺生气。 “不是不是，张叔，这绝对没有。我是成家的人了，哪能干那种事？” 韩千钧连忙解释，张和平却不相信，“那你为啥不会来吗？五年了你扔下你媳妇孤儿寡母的都不回来看看，你这心是够狠的。你在外面有没有相好的你也甭跟我说，我不信！” “这有啥不信的？我给他作证！”罗云天在旁急的不行。 他手里的好小伙子可不能在家乡存了这样的污点，将来升级遇上政审的时候，要让家乡的人这样说，前途就完了。 “你算哪根葱？我跟你说，韩千钧，你别在旁边找个人糊弄我！” 张和平应张秋雪的要求，非得把这件事弄明白了不可。 第54章 竹筒倒豆子 刘思远一看连忙说：“不是胡乱找人，老乡，你听我说，我叫刘思远，是我们一零二师的政委，刚才跟你说话的是我们的副师长罗云天。” 张和平一下没说出话来，他在想这话的真假。 他这一辈子也没走出过他们岭岩县，但是他听说当兵的都纪律严格，应当不会出现冒名顶替别人身份的事吧？ 想明白的张和平有点不好意思，“真，真是副师长和政委啊？” “是，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张和平琢磨了一会儿相信了，于是，他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韩千钧不是说出任务了嘛，怎么忽然又出现了，是不是骗他？ 韩千钧在外面有没有相好的？ 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回家？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刘思远代替韩千钧道了歉，还请张和平一定要把歉意带给张秋雪他们母子，并且，坚决保证韩千钧在外面没有相好的。 但是话锋一转，刘思远就问：“张老哥，我想问问，张同志这些年过的还好吧？” “好？好啥好啊，”张和平知道自己不该在韩千钧的上级面前说韩家的不好，但是人家张秋雪都张口闭口结婚证是假的，张口闭口要离婚了，他想顾忌也顾忌不了了，加上这些年他对村里的情况也算是了解。 从张秋雪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到被逼着分家还一分钱都分不到，母子俩光秃秃地从韩家搬出来，张和平把这些年的事都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子，连斯斯文文的刘思都听得脑袋上青筋直跳，更不用说韩千钧了。 堂堂八尺男儿枪林弹雨里走过，以身挡子弹他干过，从来流血不流泪，现在却红了眼。 “张叔，我这就去汇钱去，往后我汇钱只写秋雪的名字，你跟她说。” 张和平又叹了口气，“昨天我特意去问了问村里的大夫，大夫说小北要是再晚一会儿就得烧成大脑炎，我们村条件差，到时候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小北？”刘思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他可没忘记，刚才那张纸上还写着孩子叫窝囊废呢。 “是啊，张秋雪自己给取的，叫韩北鲲。她说啥，北……北啥有鱼，其名……其名为鲲……”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刘思远立刻说。 “对对对，反正就是一条鱼，可大可大了，飞的可高可高了，还能变……” 张和平是个粗人，说不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但他就喜欢这个名字。 刘思远和罗云天对视一眼，这下清楚了，人家张秋雪没偷人，人家还不满韩千钧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会儿怀疑结婚是假的，一会儿又觉得韩千钧在外面有相好了，等着跟韩千钧离婚呢。 而且，人家还是个文化人呢。 两人顾不上生气，开始着急了。 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女人可不能这样放跑了。 第55章 太不是东西了！ 罗云天的暴脾气都软和了，“张老哥，你替我跟小张同志说，再过两个月，我一定让韩千钧休假回家！让他休两个月，不，三个月！” 罗云天和刘思远在这儿跟张和平吹彩虹屁，顺便让张和平叮嘱张秋雪一定要防着韩家的其他人一些，把韩和平发电报说张秋雪偷人的事情跟张和平说了说，张和平气的破口大骂。 这韩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两边都是不用花钱的电话，足足说了大半个小时，把所有的矛盾误会都说开了，张和平才在罗云天和刘思远的恭维声中挂断电话。 韩千钧呢？ 电话一挂断他就离开了，他得抓紧时间去给他媳妇儿子汇钱去。 刚听村长说媳妇跟孩子从离开的时候就只有那么两件换洗的衣服，韩千钧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再说张秋雪，今天一大早，张秋雪就爬起来了。 她用昨天李燃送来的小白菜炝了个锅，把昨天晚上剩的米饭炒了炒放在锅里热着，就去了村里的仓库。 正好记分员也到了，正拿着钥匙开门。 记分员是城里来的知情叫王亚芬，前些天张秋雪带小北去复诊的那个晚上也尝过张秋雪做的卷饼，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很是同情。 一听张秋雪要借铁锨，立刻给她拿了一把。 张秋雪回到家小北还没醒，摸了摸孩子的头，张秋雪把窗户掩了半扇，回到院子里开始翻地。 原身做这些事都是十分纯熟的，张秋雪很快将一小片土地翻得松软，提了水浇透，张秋雪将人送的黄豆分出一小捧反复看过可以出芽，开始种黄豆。 得益于穿书之前张秋雪家就是开农场的，张秋雪对播种过程还算熟悉，很快将黄豆种完，又种了一点绿豆。 小北还没醒，张秋雪继续翻地。 翻地、浇水，反反复复好几次，屋子里总算传来小孩的声音。 张秋雪放下铁锨，用水洗了洗手往屋子里走去就看到小北正揉着眼睛冲出来，母子俩险些撞在一起，小北一把抱住了张秋雪的大腿，仰头看着她，“娘，娘你去哪儿了？” 看着小孩可怜巴巴生怕被丢下的样子，张秋雪心里一叹，俯身将小北抱了起来，往南一指，“昨天不是说要种点吃的吗？娘去把地翻了，种了点黄豆和绿豆，小北想吃什么菜？娘给你种。” 小北这才松了口气，很快又歪着小脑袋问：“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能弄到种子就可以。” “嗯……”小北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忽然从张秋雪怀里滑下去转身往屋里跑。 张秋雪挑了挑眉，跟着他进去，小家伙已经撅着屁股爬上了炕。 在他睡觉的炕尾，小北掀开垫子，从里面扒拉出十多粒白色的种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沾了点土。 “这是……南瓜种？”张秋雪诧异地看了看小白，“你从哪儿弄的？” “嗯。”小孩用力点了点头，“奶奶种在院子里，我扒出来的。” 张秋雪哑然失笑，这小子也太损了点，这藏的紧锣密鼓的，连她都没注意到。 第56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张秋雪把小北抱进怀里揉了揉，趁机教育儿子，“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咱们就不做了，不问自取即为偷，咱们不能偷东西，偷东西不是好孩子，知道吗？” 小北眨了眨眼，满脸茫然又惶恐。 张秋雪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这话说太重了，握着小北的手亲了亲，“现在有了小北的种子，咱们可以种出好吃的南瓜啦，还是要谢谢小北，所以娘特地给你做了好吃的炒饭，要不要吃？” “要！”小北立刻说。 小北不知道啥叫炒饭，但是这些天他娘做的东西都好吃，小北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那走吧，我们去吃早饭。”张秋雪抱着儿子出去洗脸。 小北长得瘦小，四岁了跟别人家两岁大的孩子似的，张秋雪愁啊。 不过好在有吃的之后这孩子胃口就很好。 吃过饭，张秋雪带着小北去把南瓜种种了。 张秋雪挖坑，小北跟在后面放种子，再笨手笨脚地埋上土，学人家拿小jiojio踩一踩，样子可爱到不行。 张秋雪真搞不懂，是自由的呼吸不好，还是儿子不可爱，原身非要对做一头老黄牛情有独钟。 把一切收拾好，张秋雪带着小北去离自己家最近的邻居那里借了个背篓。 之所以说最近的，是李耕桥虽然是河西村的人，但这个房子距离村里有一点距离，好像是因为李耕桥的妻子喜静。 张秋雪准备上山看看，家里那点东西绝对吃不到夏粮下来，自己总不能这里借一点那里借一点的过日子，否则等到夏粮下来一还账，粮食又剩不下多少了，说不定还要为过冬发愁。 把背篓往背上一背，母子俩往西走。 一路上遇见人张秋雪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装死，带着小北大大方方跟人打招呼。 “王婶子……” “张大娘……” “刘嫂子……” “巧姐……” 人们啧啧称奇张秋雪的改变，纷纷直称张秋雪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跟她打着招呼，“今天不上工啊？” “上不了，我还得多请两天假。”张秋雪一脸歉疚为难，“家里没什么吃的，我准备到山上看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囤着。” 这么一说好些人都理解了，人家家里连吃的都没有，你让人拿什么干活？ 干完活回家饿肚子？ “那行，趁着这会儿太阳还不毒赶紧去吧，你带着孩子不要往深里走。” 张秋雪答应一声，带着小北走了，留下一地的话题。 “也不知道今天大队长打电话会是什么结果？韩千钧不会真在外面有相好了吧？要我说，这姓韩的都不地道。” “就是可怜了他们母子了。” “可不是么，以后咱们可要离姓韩的远一点，儿媳妇不顺他们的心意就要被卖掉，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别人家孩子比他们家的好就给偷走卖掉？” 被这么一说，走路的人顿时脸色大变，恨不得现在回去嘱咐自家孩子一定离韩家的孩子远一点。 不过，当然也有不这么想的。 正应了那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第57章 给她找个相好 “我看，韩千钧这么些年不回来，说不定早就死了。” “……嗯，也有可能，要不怎么这么些年也不回来？” “对了，我听说那年韩老二回来的时候说自己没打算跟张秋雪结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滴才跟她结的婚，你们说，会不会是张秋雪怕韩千钧不要她没结婚就……” 说这话的人朝几个女人挤挤眼，几个人一块笑起来，“那要不怎么能让韩老二跟她结婚呢？是吧？听说这当兵的最负责任了。” “也难保不会恼着他，这么一想，倒是知道韩千钧为啥不回来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已经确定张秋雪勾、引韩千钧似的。 “一个个净他娘胡说八道，你家男人死了还能往家里寄钱啊？还有你，你看见了还是听见了，你这么清楚。我跟韩家住这么近都不知道，你跟韩老二钻一个被窝知道的啊？一个个地吃屎啦，嘴巴这么臭！” 韩家隔壁的张大婶炮筒子似的对着几个女人一通呛呛，把几个人轰得不敢说话了。 韩家。 大房和四房又没有去上工，以前谁不去上工大队长都会去叫，今天大队长出乡里开会了，经过昨天一事，大家都不想搭理韩家人，自然也没有人来叫他们上工。 但这会儿，两家人坐到一起，面色严肃又难看，连铁蛋和铁柱都在旁边坐着，低头耷拉脑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从昨天那事之后，村里都没小孩跟他们一块玩了，都说他们心肠恶毒。 “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不能这么着。”杜丽娟第一个开口，“电报虽然发了，但是老二要不相信怎么办？” 韩和平看了她一眼，“还能怎么办？你还真个老二家找个相好去啊？” “那为啥不行嘞？”杜丽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正他就是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钱，“你想啊，大队长那么一说，他不得心里犯嘀咕啊，嘀咕嘀咕，他要突然回来，看到张老牛还老老实实带孩子呢，不得跟咱们算账啊？” 她翻了翻白眼，看向赵勤勤，“弟妹你说呢？” “我也觉得嫂子说的对。”赵勤勤挨个看了一圈，见没人反对，才说：“我听说二哥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我听我爷爷说，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就跟阎王爷没啥区别，上次他回来那次，我看见他都打怵。万一他觉得咱们骗了他，找咱们算账怎么办？咱们谁能打过他？” 吊儿郎当的韩宝立，以及还想做好人的韩和平突然都不说话了。 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比谁都了解韩老二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就是个狠人，阴狠阴狠的，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关键时刻一脚就能把人撂翻在地，韩和平和韩宝立没少在他手里吃亏。 “那，咱们还得给老二家找个人？”韩和平说着话觉得自己的嘴都烧得慌。 有大伯哥干这事的？ “她不是说陈大夫给她过布票嘛，无缘无故的谁会把布票给人啊。”老四忽然说。 “陈大夫？” 韩和平和杜丽娟有点犹豫，他们村就这一个大夫，万一被他们赶跑了，以后村里老人孩子生个病都找不到人看了。 “那找六麻子？” 六麻子是个瘸子，脸上长了一脸麻子，三十多岁了一直没说上媳妇，整天在村里招猫逗狗，惹得大嫂子小媳妇人见人厌。 几人一合计，干脆就定下六麻子了。 第58章 我们没有饭 张秋雪对这几人的阴谋诡计全然不知，她带着小北出了村子往西一走，就看到连绵的大山，崇山峻岭，绵绵不绝。 附近的山林都被村民不知扒拉过多少遍了，想来不会剩下多少东西，张秋雪索性带着小北往远处走。 小北好奇地问：“娘，我们要上山吗？” “是啊，”张秋雪有点丧。 别人穿越都有个金手指开路，她看看自己的手，两手空空一清二白。 心里叹了口气，张秋雪对小北说：“这个季节山上应该挺多野果野菜，我们去找一找。” 最好能找到点山珍海味，拿出去卖点钱也能让他们混过这段时间。 母子俩一走就走了一个小时，爬上一座平时人们并不常去的小山半山腰就开始寻觅起来。 六月中，许多果子还不怎么大，张秋雪尝了几个都酸的不行，去年掉落的一些野核桃现在也基本不能吃了，张秋雪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 别说，这里野果虽然还都没成熟，地上一片片的野菜倒不少，尤其是前两天刚刚下过雨，又新鲜又水灵，而且，苦菜、婆婆丁、荠菜、野芹菜等种类丰富。 张秋雪带着小北一口气挖了半筐野菜，还在一个树荫下发现了不少木耳，捡着大的采了一些，张秋雪还是有点发愁。 其实她也没想找什么山参猴竹荪之类的好东西，河西村距离能卖这些东西的地方太远了，她一个人带着小北想要出去卖着实不方便，不如找些吃的，不过，如果能找到些山珍，张秋雪也不介意。 就算卖不了，还可以给她和小北补身体嘛。 正寻寻觅觅，忽觉脚下土地一阵松软，接着失重感瞬间传来。 “娘！”一直盯着张秋雪的小北吓了一跳，不知道是想拽住张秋雪，还是想跟她一起掉下去，反正就是头也不回地朝张秋雪扑了过来。 “别动！” 张秋雪大叫，可惜已经晚了，小北已经扑了下来，张秋雪连忙伸手去接，但是小北并没有直接掉进她怀里，他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整个人被挂在了坑壁上，晃晃悠悠。 张秋雪总算体会了一把老母亲的心惊胆战，够也够不着，爬也爬不上去，小北给她凌空表演了一个狗刨，那东西终于断掉，小北一下子掉了下来。 “你这孩子……摔着没有啊？” 张秋雪慌乱地摸了摸小北身上，见孩子没说疼，也没哭，这才松了口气。 但小北明显是被吓着了，小脸煞白，死死揪着张秋雪的衣襟，“我要跟娘在一起。” “好好好，一起，一起，”张秋雪连忙拍了拍小北的背，“这次只是个意外，娘下次会注意的。” “我可以不吃饭。”小北说，小脸一脸倔强。 显然，是在说就算不吃饭，也要和张秋雪在一块。 张秋雪哭笑不得，故意说：“那可不行。” 小北立刻抬起了头，小手抓住了张秋雪的衣裳，目光紧盯着张秋雪。 “和娘在一起就必须得吃饭。”张秋雪说。 小家伙愣了愣，这才说：“可是，可是我们没有饭。” 第59章 烤土豆 家里别的孩子多少都能吃到点，但他从生下来每天就挨饿，奶奶还说他命里带穷，就该饿死。 小北不想饿死，但他也不想和娘分开。 “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找吃的。”张秋雪揉揉小北的头，“娘会养活你的，放心。” “我帮娘！”小孩攥着小拳头，信誓旦旦。 张秋雪莞尔一笑，一阵舒心，抱着他重新站起来看了看此时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个坑有点深，但并不规则，不是打猎用的陷阱，更像是下雨久了之后自然坍塌造成的。 张秋雪在坑壁上塌了两脚，感觉土不是特别松软，便将小北背了起来，双脚分开堪堪可以撑在坑壁上。 幸而平时原身干活多，力气大，张秋雪沾了光，就这样一点一点儿朝上攀去。 接近两米的距离，快到顶部的时候就越感觉土地松软，但张秋雪也看到了刚刚挂了小北一下的东西，一坨一坨的，像是红薯。 张秋雪试了一下力道，拽着它飞快爬了上来。 两人刚爬上来，被张秋雪一路用力的坑就坍塌了，让人一阵后怕，张秋雪眼疾手快，连忙把那一坨坨地东西捞了过来，拽着小北往后挪了十多米远。 又发生了一次小型的滑坡式坍塌，才算是完全安静下来。 喘了口气，见小北没什么事，张秋雪这才有时间去看手里是什么东西。 竟然不是红薯。 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张秋雪也说不准，只得带着小北找了个小水坑，清洗了一下总算露出庐山真面目。 红皮，挺大的，不太像红薯，看形状的话反而有点像土豆。 红皮土豆？ 她刮开皮后尝了一下，发现真是土豆。 如果能多找到一些的话，当作主食也不错。 “这下有吃的了。”张秋雪揉揉小北的头，“你可真有福气。” 只是，掉了一次坑才换来这一丛土豆，难道要说祸兮福所倚？ 小孩仰脸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张秋雪想着在家出来这么久小北应该饿了，就先洗了两块大的，又去找了一些干树枝，开始点火。 烤土豆！ 野外生存，张秋雪真不是一把好手，费了半天劲，总算把火点着，然后挑了两块大的裹好泥巴丢进了火里。 “娘好厉害。”小北攥着树枝满眼兴奋。 张秋雪笑，“这就厉害啦？以后有更厉害的。” 她从小在农场长大，见过多少现代机器，读的也是农业机械大学，穿书之前甚至都在研究全智能化耕种了。 只要在这片土地上，她的发展就远远不只是下下地那么简单，所以她有把握哪怕是自己一个人，也能够养活小北。 张秋雪整理出一小片地方加了火慢慢烧，同时也防止不会让火蔓延开，就让小北在附近玩，她则顺着刚才挖土豆的地方继续挖，又挖到好几棵土豆，个个都长得挺大，就算最小的也有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这么算下来差不多也有几十斤了。 其中还找到了一棵红薯，雨水和阳光充足，红薯也长得都挺大。 张秋雪将它们悉数都装进筐里，心里松了口气。 弄完这些，张秋雪忽然发觉小北许久没有动静了。 第60章 找找找 俗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再作妖。 这又是在山里，张秋雪连忙回身寻找，这才看到小北蹲在一颗大树前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张秋雪连忙走过去，“小北？” “娘，”小北歪过头朝张秋雪露出一口小白牙，然后指了指地上，“小人穿裙裙。” “啥？” 张秋雪也蹲下来，顺着指的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蘑菇似的东西，外面罩着一层菌丝，看起来就像个小裙子，真像是小人穿裙子。 不过……这是竹荪吧？ 张秋雪不知道该说啥了，自己跟个松鼠似的掏出刨也没刨到什么珍贵的东西，让他在树下乘凉，他反而找到竹荪了？ “那里还有。”小北在地上扒拉了几下，“还有好些小人。还有那个，就是只有脑袋。” 小北又指了指，张秋雪就看到他所在的那棵大树的树干上，长着一些杏黄色的脑袋一样的东西。 是猴头菇。 张秋雪彻底无语，这运气也太好了。 她本来嫌去乡里、县里麻烦，现在却不得不去一趟了。 “好了，现在有这些东西，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小北真厉害。”张秋雪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竹荪和猴头菇都采了，一边夸奖小北。 “真的吗？”小北跑去帮张秋雪采了个大树叶，把竹荪和猴头菇用大树叶包了，明亮的大眼睛露出期待。 “当然。” 张秋雪摸摸小北的头，小孩羞涩地跑开了。 把猴头菇和竹荪都采完，张秋雪又在附近转了转，发现附近一些枯木多的地方，也有一些竹荪，不过今天他们的东西太多了，再多也采不了了。 不过，张秋雪还是爬到树上看了看，肉找不到，找个蛋总行吧？ 树枝很浓密，张秋雪爬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挂坏了好几条，不过不负期待，张秋雪在上面找到三颗鸟蛋。 更加艰难地爬下去，土豆已经散发出了香味，小北看到张秋雪拿出来的鸟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露出崇拜的神色。 张秋雪微微一笑，揉揉他的头，“等再过几年小北就可以自己上树去摸鸟蛋了。” “好。”小北乖巧地仰头答应一声，倒是比早晨的时候放开了许多，张秋雪十分开心。 不过，因为没有什么工具，鸟蛋得放到回去之后再吃，烤鸟蛋什么的，张秋雪可不想尝试。 又等了一会儿，张秋雪用木棍从火里扒了一块土豆出来。 放在地上稍稍放凉，敲掉泥块，土豆的香味更浓了。 “吃。”张秋雪吹了吹，开始喂孩子。 “好次……”小家伙烫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两人简单对付了一顿午饭，就下山去了。 这个时候村里人差不多都在歇晌了，张秋雪带着小北回来没遇上几个人，一回到家小北就瘫在地上走不动了。 张秋雪忍着笑打水给小北洗了洗，让他换了衣服把人哄睡了。 张秋雪也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就起来把今天背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了一下，野菜留出三天的量，多余的一些张秋雪想了想，拿出一些分给李燃和大队长。 这些人都是为自己分家出过力的，于情于理张秋雪都要感谢一翻。 第61章 求生之路 然后就是那些猴头菇和竹荪，竹荪要及时剥离菌盖和菌托，然后还要烘干，否则，用不了一天就开始腐烂了，猴头菇的话简单一些，只要放到阴凉的地方就可以保存一段时间了，不过最好还是风干。 张秋雪把竹荪弄好，就开始架火开始烘干。 烈日当空，张秋雪坐在火堆前看着竹荪，那感觉怎一个销魂了得？ 正忙碌，大门被人推了推，一道不大的声音来回响起，“二嫂，二嫂？” 张秋雪挑了挑眉，过去开门就看到林霜提着个布袋子站在门口，目光还不时左顾右盼，生怕别人看到的样子，一看到张秋雪就笑起来。 张秋雪怕火大把竹荪烤糊了，顾不上跟林霜说话就赶紧朝回走，“进来说，把门带上。” 林霜跟着进来就看到张秋雪火堆上架了个架子，上面晾着许多竹荪，她一下子叫起来，“哎哟，二嫂，这可不能吃，这个有毒，吃了会死人的。” 张秋雪：“……” 见她不信，林霜往外看了一下，见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又说：“这叫窝窝鬼，吃了小孩要少个魂的，可不能吃呀。” 张秋雪哭笑不得，怎么还跟这扯到一块去了？ “你说的那种应该是黄裙的吧？那种是有毒的，这种没有，不但没有，还可以用来治病。” “啊？这样啊。”林霜愣住，见张秋雪说的十分准成，她不敢打包票了。 “嗯。这种能吃，放心吧，就算再穷，我也不能吃这个呀。” 林霜松了口气，她笑笑，把袋子在张秋雪面前晃了一下，“不坐了，这不我们也分家了嘛，千里好说歹说分了点粮食出来，还差点跟大哥老四打起来，我想着二嫂你这儿没什么吃的，就给你们拿过来一些，不多，你们先吃着。” 这次能够顺利分家，算是他们两家相互成就，现在林霜在自己粮食也不多的情况下还愿意给张秋雪分一些，这就算是结交了。 张秋雪微微一笑，手里的活儿脱不开手，话却没落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谢谢你。” “客气啥，不客气，二哥不在家，以后你有什么活就去叫我和千里，千里没别的本事，卖把子力气还是行的。”林霜说。 张秋雪也没客气，“行，你们在那边住还行吧？” “嗐，有啥行不行的，跟以前一样，整天指桑骂槐的，不理他们就得了，等我们攒攒钱，找大队长再给我们分块宅基地，我们也争取盖个房子出去住。”林霜毫不掩饰对于韩家其他人的厌恶，只是一想到盖房子要用的钱，却也不免发愁。 张秋雪心里动了动，在这种穷山沟里想赚钱的话别的办法没有，除非是到山上转转，挖一些药材拿出去卖，毕竟，想要弄什么熊掌、鹿茸什么的实在太难。 但现在她也不确定山里到底有多少竹荪和猴头菇，想了想只能说：“你们如果想赚钱，到山上找些山珍去卖是个好办法，但就是不知道去哪儿卖。” 她指了指自己正在烤的，“刚才咱俩说的这个叫竹荪，是一种山珍，算起来也值钱，但我还没想好要去哪儿卖。” 第62章 值钱 “是吗？” “是啊，就跟蘑菇一样，蘑菇咱都知道，有的是毒蘑菇，有的不是，竹荪也一样，有的有毒，有的就是药材。”张秋雪说：“我这些我准备自己留一些，留着煮粥什么的用，另外要是有机会，我想给卖掉。” 林霜终于放心了，“嫂子这是去山上采的？” “是啊，我这儿不是什么都没有嘛，就想到山上弄点吃的，结果野果什么的都不能吃，就碰上这竹荪了，还有点猴头菇，我正准备风干呢。我听说这两样还挺值钱的，就是没卖过，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价钱，你们要想挣钱，可以去山上找找。” 张秋雪觉得林霜两口子是可以同仇敌忾的人，现在自己搬出来了，难保老大、老四两房里不会算计她，有林霜两口子在那边住着可以帮自己扫听到消息，张秋雪也就不介意力所能及地拉他们一把，哪怕林霜他们只是给自己当个耳报神呢。 林霜连忙把米放下，搓着手凑过来看了看，“这真值钱？” 在后世很值钱，现在值不值钱张秋雪也不太清楚，“反正这种东西给一些药用价值还是挺高的，具体值多少钱得去收药材的那里问了才清楚。” 林霜顿时有点兴奋，哪怕只是值一点钱也比一分不值要好啊。 “二嫂你明天还上山吗？”话一出口，林霜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 张秋雪知道林霜在想什么，点了点头，“上，一会儿我准备再到山上去转转，家里啥都没有，竹筐什么的也得快点编起来，你要是放心，你让孩子跟我去看看。” “行，那我一会儿让大妞二妞过来找你。” “好。” “我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倒是听我爹说过有人收药材，等我得空了回家问问。” 两人约好时间，张秋雪把上午采的野菜分了一些送给林霜，林霜就走了。 她是偷着出来的，要是被万杏花他们知道她到这儿来了又得骂人。 张秋雪把烘干的竹荪取出晾凉放好，只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大妞和二妞就来了，不过，一同来的还有铁牛和铁栓。 林霜挺不好意思，“我说只让大妞二妞过来，他俩非不干，也要跟着来。” “没事没事，人多力量大，挺好的，你把他俩单独放在家肯定也不放心。”张秋雪倒不觉得有什么，“我下午准备编几个背篓，正好让他们给我背回来。” “那行那行。”林霜赶着去上工，把孩子扔给张秋雪匆匆忙忙就走了。 小北还没醒，张秋雪带着四个小孩在堂屋择野菜。 大妞二妞和铁蛋一样大，今年已经十岁了，铁牛和铁栓小一点，八岁，不过，因为吃的跟不上，几个孩子长得都没铁蛋壮实。 好几次被张秋雪打着掩护才吃了顿饱饭，几个孩子对张秋雪都充满好感，不过，因为长期被万杏花他们责骂，性子有点怯生生的。 等小北醒了之后，张秋雪带着他们去了上午去过的山上，新的竹荪已经长出来，不过，没有上午那么多，猴头菇就更少了。 张秋雪教他们采菌菇，挖土豆、红薯，随后开始做背篓。 第63章 无非就是不够重要 用竹篾做太麻烦，张秋雪就折了不少柳条，这个时候的柳条正具柔韧性，给张秋雪省了不少事。 张秋雪编背篓的时候几个小孩在一片张秋雪提前看过的林子里跑着玩，跑着跑着小北忽然哎哟一声摔了一跤。 大妞二妞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接着就叫了起来，“二伯娘，二伯娘，有笋，有笋！” 张秋雪连忙放下柳条过去，果然看到绊倒小北的是一颗笋，顿时笑了起来，“你们几个真是好运气，挖吧，挖完看看周围还有没没有其他的。” 几个孩子顿时吭哧吭哧挖了起来，一会儿大妞叫“我挖到一个”，一会儿铁栓叫“我也挖到了”，兴奋得不行。 张秋雪不太会编背篓，顺着原主的记忆边编边想，一个下午编了三个背篓，又在小北他们找到竹笋的林子里用掀铲断了两颗竹子，做了几个竹杯和两个大竹筒。 等他们带着满满的战利品下山天就已经黑透了，幸亏张秋雪随身带着洋火，给孩子们做了两个火把让他们举着，结果刚到村口就看到韩千里，显然是等急了。 “爸爸，爸爸！” “爸！” 几个孩子都被张秋雪叮嘱过不能在外面乱喊，尤其是采到竹荪的事不要往外说，但还是兴奋的不行，拉着韩千里往自己背篓里看。 韩千里看到四个满满的小背篓也挺意外，高大的汉子在家里从来都是被排挤的那一个，多吃口菜都会被万杏花拿筷子敲，看到那些笋，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二嫂，这……” “先回吧，回去再说。” 一天上了两趟山，张秋雪累的不行。 韩千里把大妞二妞的背篓接过来，让她们给张秋雪拿着新编的背篓，几个人一块往张秋雪家走去。 刚走了到附近，就看到李燃和张和平正在家门口急的直跺脚。 张秋雪这才想起大队长回来是要来告诉自己韩千钧的消息的，连忙开门让人进去。 村里没通电，家里也没有油灯，张秋雪只能把两个火把插起来，又捡了几个木头墩子让人坐了，把竹杯洗干净，盛了下午烧好的水，让人先凑合着用，就被李燃拉住。 “行啦，别忙活了，又不是外人。” 张秋雪笑了笑，被李燃拉着坐下。 韩千里给几个孩子打了水让他们洗手洗脸，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大队长，我哥怎么说？” 张和平就把今天打电话的事隐去韩和平拍电报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张秋雪说了说，最后拍着胸膛给张秋雪保证韩千钧没有问题，又表示往后每个月的工资都会直接寄给她，不会再往韩家那边寄了。 张秋雪没着急回应，又问：“那他这些年……” “个人生活作风没有任何问题，他的政委给我保证了，这个你绝对可以放心，至于这么些年没回来……”张和平捧着杯子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不为难他吗？ 大老爷们放着家不回，也不知道咋想的。 张秋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不够重要，所以不足以放到韩千钧的心上。 第64章 太不像话了 张秋雪笑了一下，不再为难张和平。 “既然大队长这么说，我就信，大队长和主任放心吧，我说的话说到做到。” 张和平和李燃同时松了口气，“你也不要担心，我听他们首长的意思，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休假回来了。” “对，到时候让他好好跟你道个歉。”不管怎么样，五年放着媳妇孩子不管这事都说不过去，李燃拍拍张秋雪的手：“我给你做主，你想打想骂都行。” 张秋雪不置可否，这种有也等于无的男人回不回来她压根不在意，她只是觉得现在这个身份挺不错的。 每个月有钱拿，还不用伺候人，没有所谓的夫妻关系需要维持，更没有所谓的夫妻生活，一个人带孩子苦是苦了点，但是要多爽有多爽啊。 “没关系，我理解他。”张秋雪十分大无畏地说。 不想李燃却握住了张秋雪的手，“张秋雪同志，你真是太有觉悟了，我们党，我们国家和人民就是需要你这样的觉悟。你放心，千钧通知虽然不在，但是我们都会帮你的。” 还未能彻底融入这个时代的张秋雪汗了一把，连忙点了点头，“那我也争取不给大家添麻烦，瞧，这就是我今天上山挖的野菜和山货。我还准备把这院子和自留地好好翻一翻，种点粮食。” 背篓里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但张和平和李燃都觉得张秋雪干劲十足，握着她的手又大肆赞扬了一番，这才离开。 只是等一走出张秋雪家的院子，张和平的脸就沉了下来，李燃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大队长，你刚才对秋雪的话没说完吧？” 被这么一问，张和平也忍不住了，“这个韩和平就不干个人事，幸亏我去打了这个电话了，要不打，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李燃一听顿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张和平正一肚子火气，李燃又是做妇女工作的，就把没说的那部分说了，“人家刘政委再三朝我确认张秋雪的个人作风问题，说今天早晨收到一封老家的电报，张秋雪在村里搞破鞋，偷走了儿子不说，还把婆婆打伤气病了，你说这不是胡扯吗？我的脸都给丢光了！” 张和平摊着手，音量都忍不住抬高了几分，“你说说，咱们村里，哪还有比韩千钧家更的老实本分的？” 李燃一听也气不打一处来，“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赶紧把韩千钧他媳妇这些年在村里怎么干活，怎么伺候韩家那一家子的事说了一遍，这要不然，别说张秋雪在村里没法活了，韩千钧的前途也得被毁掉！说话就跟放屁似的，也不知道过过脑子，要真那样，也别说韩千钧和张秋雪了，就咱们村，在县里、乡里也得被人拉出来批评。” 张和平别提有多恼火了。 “这件事太恶劣了，要是传出去，这十里八村的留守妇女得多心寒啊。”李燃愤愤不平地说，“丈夫在前面流血卖命，自己累死累活落不着好不说，还被人戳脊梁骨，你刚才咋不跟秋雪说啊？” 第65章 承认小北，那他二哥呢？ “说啥？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也别说张秋雪，要真出了事，谁能担得起？走走走，咱们去跟其他人通个气，得多留意着点，从今往后，韩家那些臭虫，谁不想去上工就别管，到时候饿死他们拉倒。” 张和平是真气坏了，身为大队长，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李燃气哼哼地跟在后面，但也知道大队长的考虑没错，只是，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在两人背后的黑暗里，张秋雪跟韩千里一块站着。 韩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是真没想到大哥能干出这种事来，这是要逼死人啊。 “二嫂……” “这人，没了底线就不配称为人了。”张秋雪冷笑一声，不过她也不是罪魁祸首不在就朝别人发脾气的人，回家拿了个火把给大妞，“行了，走吧。” “那二嫂，以后有什么活儿你就叫我。” 韩千里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来，但声音里流露出的乞求让张秋雪看明白了。 她笑了笑，“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小北是我儿子，他的亲人不当人，我也得教着他好好做个人呢。” 韩千里低着头没说话，承认小北，那他二哥呢？ 今天收到那样的电报，二哥当时是不是就信了？信了之后又打算怎么对二嫂？ 韩千里想代韩千钧给张秋雪赔个不是，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行了，走吧，你家那些东西一会儿过来让林霜来收拾，我一个人弄不来。” 本来可以让林霜直接过来的，但是张秋雪这里又没有足够的粮食，大妞他们在这里吃上一顿受不定就得给吃完了，家里做了饭，要每个人看着说不定也得少两碗。 家人做到这个份上，韩千里自己都觉得糟心。 回到家，小北正在水盆边玩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已经困了。 张秋雪连忙做饭，家里没什么可弄的，熬了个粥，炒了个土豆丝，又烤了两块红薯便算是晚饭了。 正哄小北吃饭，林霜就来了，“二嫂，我听说大队长来过了？” “嗯。”张秋雪给林霜指了指堂屋里的四个小背篓，又示意灶口给她留了火，这才点了点头，把大队长的话简单说了一遍，以及大队长和李燃在外面的话也没保留，直把林霜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事张秋雪并不怕告诉别人，因为不管怎么传，她都是受害者。 韩和平他们欺负她越惨，她收获的同情就越多，以后办事也就不会那么难。 林霜两口子的不同之处在于现在她只有一个人，韩和平他们就这么对待她，万一某天韩千里出个门，林霜和他们家的几个孩子说不定也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张秋雪这是给林霜敲个警钟，提醒她要提防大房和四房的人。 “这些人心都坏透了！”林霜不傻，立刻听出张秋雪的弦外之音，被火苗映红的脸庞别提多难看了，她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手下却学着中午张秋雪的样子架起个木棍，将竹荪放在上面慢慢烘干。 第66章 致富之路 下午的竹荪不多，张秋雪没有采，反而是多挖了些红薯和土豆。 张秋雪把吃饱睡着的小北抱回屋里炕上，吃过饭就打了水开始着重清洗那些土豆和红薯。 如果只吃烤红薯、蒸红薯，用不了几天就吃烦了，张秋雪准备把它们做成红薯面粉和土豆面粉。 这玩意儿放在后世很简单就可以完成，但现在不行，得要洗净，晒干、磨成粉、多层过滤，一句话，十分费时间。 林霜在旁看的奇怪，他们现在储藏红薯就是挖个地窖把东西放进去，张秋雪就给她解释了一下，“那样新鲜保存还可以，时间长了，只能算个储物的仓库，时间一长，红薯表层水分挥发，就变得蔫蔫的不好吃了。土豆放的时间长了就容易长芽，但如果弄成面粉的话，就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张秋雪准备多弄点红薯面粉和土豆面粉，等这几个月过去再多弄点土豆和红薯存放。 “那你明天还要上山？” “嗯，”张秋雪点了点头，“其实如果你们起的早的话可以去看看，早晨五六点钟应该会出一茬，如果腐料足够的话，这种东西只要采了大约两三个小时就会长出来，但是早晨小北起不来，我出门就晚点了。” 林霜算了算时间，“行，那明天早晨，我叫大妞跟我去看看。” “那行，二妞他们要是还愿意去，你让他们吃了饭过来就行了。” 孩子都是好孩子，听话又懂事，张秋雪不介意多带两个。 林霜有点不好意思，张秋雪就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让他们跟着去他们也不少帮我的忙，还能给我带带小北。” “那有啥，要没你，我们这一窝子还得被人整天使唤呢，你尽管用他们。” 两人说了句客套话，张秋雪把土豆和红薯都差不多洗干净了，张秋雪把红薯切成片，准备晾干之后拿去磨了，就又点了个火把，开始把院子里没翻完的地翻完。 林霜手忙脚乱地也终于把竹荪烘干了，又见了孩子们挖的大竹笋更是高兴。 “要我说，咱们这里就是到乡里太远，不然我非得拿去卖掉。” 张秋雪笑，谁说不是呢？ 张秋雪连着往山上跑了三天，那片平常没人去的山也被他们踩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哪里有竹荪和猴头菇都被他们摸清了。 干脆和林霜分开去采，林霜带着大妞二妞去采第一茬，然后张秋雪再带着他们去采第二、第三茬，一时间，忙的风风火火。 一连挖了好些天的红薯和土豆，张秋雪的家里终于攒下了一点儿口粮，决定休息一天。 但是她休息了，三房的几个孩子却不休息，还是习惯性地往张秋雪这里跑。 这几天她们都跟张秋雪混熟了，知道这个二伯娘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干活，挨骂也没有反应的二伯娘了，反而干净、勤快、还会做好吃的，几个孩子都稀罕的不行。 好几次他们看到张秋雪给小北做的吃的，都馋的直吧唧嘴。 第67章 做红薯饼 先前编的几个筐终于全部干透了，张秋雪让几个孩子在家里玩，自己去给六婶子送背篓，被楼里放了一颗鸟蛋和一些野菜。 六婶子坚决不肯收，张秋雪却坚决要她收下。 这几天，或者是野菜，或者是鸟蛋，当初给张秋雪送过东西的人家，张秋雪多多少少都送了东西，或许比不上他们曾经送给张秋雪的，但怎么都觉得张秋雪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她的印象也更好了，更不必说他们越来越觉得张秋雪现在待人接物越来越大方。 从六婶子家回来，张秋雪把家里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孩子们又围过来，“二伯娘，咱们现在做什么？” “做什么，做吃的，怎么样？” 张秋雪自然知道这几个孩子这几天都馋坏了，但是前几天口粮不多，她也只能让他们尝个一两口。 现在她自己攒下一些，还有大妞他们采回来林霜不肯拿的，张秋雪准备给他们做点东西。 几颗红薯洗干净，让大妞烧红蒸红薯，蒸好之后去皮捻开，晾凉之后和面一起和好就是一个光滑的面团了。 “二伯娘，这是啥？”铁牛围着张秋雪这边转一圈，那边转一圈，看样子都快站不住了。 小北性子本来有些怯，但这会儿摇头晃脑地跟在铁牛后面，也跟着问：“娘，这是啥？” “二伯娘不是说了，这是红薯饼嘛，你俩安静会儿。”二妞叉着腰看着他们。 铁牛见状跑到外面去推磨去了，这磨是韩千里前些天去个做豆腐的人家里借的，老头病了，家里其他人没人会做豆腐，磨都闲了好几年了，林霜和韩千里两口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弄回来。 铁牛这孩子性格跟大妞有点像，眼睛里都是活，不过比起大妞，他更多了几分机灵，倒把大妞衬得有些木讷。 这大上午的张秋雪自己都不出去，指了指二妞说：“去把铁牛弄进来，让他不要磨了，今儿中午的饭，管够，让他放心吧。” 铁栓立刻就冲出去了，“哥，哥，快别磨了，二伯娘说了，不用磨了，今天让我们放开了吃！” 张秋雪顿时哭笑不得，这说的，让她心里雨点虚呀。 “二伯娘，红薯饼是咋做的？”二妞问。 张秋雪干脆带着大妞和二妞一起上手，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擀成一个个的小饼，她俩擀的功夫，张秋雪让铁栓点着火小小的火烧着。 铁栓急的不行，把晃来晃去地小北一把抱住，哥俩一起烧火。 张秋雪给锅底抹上油，把一个个小饼放上去开始煎，不大一会儿就蓬松起来。 “变了变了！”铁栓就坐在锅前边看的最直观，“哥，姐，你们快来看呀。” 张秋雪要笑死了，等几个孩子围在锅台边上稀罕完，把底部煎得金黄的小饼翻过来，继续煎另一面，两面都煎得金黄酥脆就可以吃了。 三四颗红薯加上一点昨天林霜给拿过来的面和张秋雪的红薯面，统共烙了快四十个小饼，四个小狼带着小北就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尤其是铁栓，被噎的直打嗝，嘴巴里却还吃个不停。 第68章 不应该排斥 张秋雪中午也没再特意去做，只用野菜做了个汤，加土豆粉勾了个芡汁，不过，加了咸盐和酱油，依旧把几个孩子香的嗷嗷的。 看着他们吃饭，张秋雪自己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点。 最后，五个小孩加上张秋雪，吃了快二十个红薯饼。 给林霜两口子留出五个，张秋雪把其他的红薯饼放到自己才编的篮子里。 小北最机灵，一见张秋雪往篮子里放东西就问：“娘，去哪儿？” 这好几天，他都是见张秋雪这么出门的。 “去知青院，你们要不要跟我去？”张秋雪问大妞几个。 几个孩子顿时有些踟躇，张秋雪有点奇怪，“嗯？” “……二伯娘，他们都说那些知青是臭老九，不能跟他们说话。”好半晌，铁牛才说。 “……”张秋雪有点不知道该说啥，这一刻，她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自己跟这个时代的差别。 她叹了口气，索性又坐了回去。 大妞几个都有点害怕，“二伯娘，你生气了吗？” “没有，”张秋雪想了想，问：“你们认识陈知青吗？就是在卫生室里做大夫的那个？” 几个孩子都点点头，张秋雪接着说：“那天你们也见过的是不是，小北病的都睁不开眼睛了。” 铁牛再次点点头。 “但是陈大夫给小北看好了，你们觉得厉害不厉害？”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半晌点了点头。 “厉害。” “嗯，很厉害。” “如果是你们，病的快死掉了，你还会觉得他可怕吗？”张秋雪又问。 四个孩子再次相互看了看，这次摇了摇头。 大妞细细的嗓音说：“他救了命，就很厉害。” “对吧？你们也觉得陈大夫很厉害，但是我告诉你哦，他也读了许多许多的书才能懂那么多。如果就像你们，或者像我们村里的任何人，家里的人生病了都没有办法，你们还会以自己的出身为荣吗？” 张秋雪并不想否定这个时代什么，这世间万事万物，存在的即是合理的。 “我们根正苗红，我们的确应该引以为豪，但是，我们也需要进步，像你们的父辈、祖辈那样，蹲在这个大山里，只知道刨土种地，为了点生计奔波，你们生病了，没钱医治，别人给写一封信也不认识。你们觉得这是好吗？” 几个孩子都没有说话，张秋雪正自己这么说是不是对孩子有些深奥了，铁牛忽然说：“不好。” 张秋雪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那些知青从小跟我们生活的地方不一样，他们那里没有大山，有的是自行车、公交车、小汽车，坐他们的车到乡里只要一个小时就到了。那里有商店、有工厂，可以读书、可以上学。他们见识过我们所不曾见识过的世界，然后他们到我们这里来，来帮助我们把我们的家乡也兴建的和他们那里一样，这才是知青存在的意义，知道了吗？” “所以，我们不应该排斥他们。”二妞忽然说。 第69章 你有事？ “是的，我们不应该排斥他们。”张秋雪说，“相反，我们要积极的从他们那里学习知识，比如怎么把地种好，怎么看天气会不会下雨，怎么让禾苗长得更壮实，结的粮食更多。” “书中会有这个吗？”几个孩子大感疑惑。 很久之前，他们村也有个老先生来着，但是听他们的爸爸讲，那个老先生只会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酸文，这跟二伯娘说的有点不一样。 “会呗，就是每个人读的书不一样，有的人知道太阳和月亮距离我们有多远，有的人知道怎么让庄稼长得更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就是这个道理。” 铁栓没耐心听张秋雪掉书袋，早就急吼吼地跳了起来，抱上小北，把提篮塞给大妞跨上，“那咱们现在就去呗，我想知道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张秋雪顿时哭笑不得，但她也只得跟在几个孩子身后出了门。 烈日当空，几个孩子却像脱了缰的野马，不大会儿就到了知青院。 知青们也刚下工回来，有人在打水洗脸，有人在组织做饭。 一见到张秋雪就以为小北又生病了，上次帮张秋雪劝陈知青的那个大姐就说：“找小陈是吧？在卫生室呢，这会儿没人，你快去吧。” 陈远平时工作不算忙，他不用去上工，但要去进药、上山采中药，平时也挺忙的。 平时有家里经常给寄钱，过的还算滋润，不过，心里不太痛快就是了，总觉得自己跟现在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正百无聊赖地翻着黄历，几个孩子一溜烟跑了进来，给陈远吓了一跳。 “你们……” “陈大夫。”张秋雪有点不好意思，几个孩子跑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叫，几人就跑进来了。 “是你。”陈远站起来。 “陈大夫，月亮距离我们有多远啊？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我娘说有。”铁栓扛着小北，一拉陈远的手臂就说。 “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把陈远问晕了。 “铁栓，不许没礼貌。”张秋雪拉住铁栓，“不好意思陈大夫，我家孩子听说你们知青读过许多书，可能会知道一些天文知识，所以迫不及待想要问一问，请你不要见怪。” 陈远愣了愣，这会儿看起来平时那股子文艺青年丧丧的样子倒是去了不少，他看着铁栓，“我不知道月亮距离我们有多远，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月亮上没有嫦娥。” “啊？没有嫦娥啊？”几个孩子异口同声，拖着长音地开口，看起来都是十分失望。 “是啊，没有嫦娥，不过，就在前年，美国已经有宇航员乘坐宇宙飞船去了月亮上。” “哇。”几个孩子叫起来，连小北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陈远。 “厉害吧？” “怎么去的？怎么去的？” 几个孩子围着陈远叫起来，月亮看起来那么高，他们可从来没想过还能到月亮上去。 陈远立刻得意地讲了起来，张秋雪也不打扰，就站在一边静静的听。 一直到有人过来叫陈远去吃饭，陈远这才回过神来，再看张秋雪也在这安安静静地听他胡言乱语了这么长时间，顿时有点尴尬。 “你们先吃，你们先吃。”陈远把人打发走，才问张秋雪，“呃……我看这几个孩子好像没有生病，你是有事？” 第70章 我要借书 “有，这个给你吃！” 铁栓刚才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陈大夫也太厉害了，一转身就把二妞挎着的提篮拽了过来塞给陈远。 几番晃悠，盖在竹篮里的一块布早就已经跑一边去了，一股子甜香的味道传出来，陈远一愣。 “几个孩子喜欢吃我做的饭，中午给他们做了点红薯饼，剩下了些，想着你们知青在外面不容易，就拿过来给你尝尝。” 陈远有点窘迫，他一个大小伙子在外面，不会做饭，只能跟其他知青一块开伙，但土地贫瘠，粮食也不多，整天糙米饭、蒸红薯，刚来这里的那两年他吃到吐。 幸好他平时生活有家里贴补，能买个麦乳精啥的，但这么暄呼呼的东西都多久没见过了。 “这太多了。” “可以留着吃嘛。”张秋雪笑笑，也不隐瞒自己的目的，“其实这次过来，还是有个事想问问陈大夫，可能还得要你帮忙。” “你说。” 张秋雪往外看了看，让大妞他们几个带小北出去望风，自己这才压低声音说：“我想问问，你们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有没有高中的课本啊？” 陈远一听脸色就严肃起来，警惕地看着张秋雪，“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借来看看。” “你？”陈远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还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默默无闻的张老牛吗？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反映有点伤人，连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陈大夫不用解释，其实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看看。” “现在外面都没人上课读书了。” “陈大夫不也说了，那是外面吗？” 陈远不说话了，现在外面和这里其实没什么差别啊。 “你什么意思？” 陈远他们这些知青知道要来的是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时候，多多少少每人都带了点书。 但他们一直藏的好好的，陈远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人泄漏消息了。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还挺麻烦的。 “没啥意思，就是想借来学习学习。” 现在是七一年，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七年。 张秋雪不知道韩千钧那个便宜老公能不能靠得住，她又不想长期在这里呆下去，所以必须要想一些办法。 高考，是张秋雪能想的办法之一。 “你想学习？”陈远更惊讶了，“现在连高考都没有，你学了也没用。”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以前还不让你们下乡呢，你们现在不也下乡了吗？” 陈远无话可说了。 反正他是不可能随便把书借出去的。 他把提篮塞回来，想让张秋雪快点带孩子走人。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来都来了，张秋雪才不肯接。 “你要是担心我会把书给你弄坏，那你借我抄行不行？我抄完保管还给你。” 陈远不信，他才不会上当呢。 第71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张秋雪见状也没辙了。 “你今天不借给我，我就明天再来，明天你不借给我，我后天再来，日复一日，看咱俩谁耗得过谁？” 她带着孩子，程门立雪做不到，但每天来磨一次还能做不到？ 陈远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疯啦？” 他来了好几年了，入乡随俗，要让人知道张秋雪整天往他的卫生室里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秋雪不理他，把盖着红薯饼的布在桌子上铺开，红薯饼放上去，拎着提篮转身就走。 张秋雪没疯，陈远却要疯了，想把红薯饼还回去，但他抱着出门就太显眼了。 这一犹豫，张秋雪带着孩子就开了好几米。 陈远只能放下红薯饼匆匆关了门追了上去，他追上去也不敢拉扯，只能追在张秋雪身边问：“你干嘛呀这是要？”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张秋雪说。 陈远信她才怪，但他知道，张秋雪这是吃定他了。 陈远都快哭了，“你儿子的命还是我救回来的，张秋雪，你讲讲良心，不能这么害我。” 张秋雪笑了，她就知道陈远他们有书，没多也有少。 她指指不远处的大树，让孩子们先去那边树荫下玩一会儿。 这个年代，人跟人之间的信任比纸还薄，人性的恶劣被激发到了极点。 张秋雪不怪陈远的警惕，这种时候能时刻保持警惕其实是一件好事。 她挺认真地看着陈远，“我没那么无聊，我是真想学习。” 陈远不信。 非常不信。 他们刚来河西村的时候也做过一些这方面的努力，给村民普及文化，教小孩识字，但是这帮人就像是脑袋被糊住了一样，他们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们学习。 现在，张秋雪想学习了？ 陈远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 张秋雪一眼就看出陈远在想什么，她笑了一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陈大夫现在不相信我，我让你相信就是了。” “我永远也不会相信你。”陈远说。 他年纪虽然不大，可在省城的时候也是见了许多上午还一起勾肩搭背，下午就把人举报的事了。 信任？ 他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我会让你相信的。” 张秋雪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了，留下陈远一个人直眉瞪眼。 陈远回到卫生室看见桌上的红薯饼不禁又是一阵气闷，他瞪着眼看了半天，抓起一个狠狠咬了一口。 别想就这样收买他！ 他才不会相信她！ 永远都不会！ 刚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家，六婶子来了，还有点神神秘秘的。 “六婶，来坐。” “坐啥坐，不坐了，西头王大牙家的小鸡出来了，我想着你家没有鸡鸭来问问你要不要去逮几个回来喂？养几个月大了能下鸡蛋，也能给你和小北补身子。”六婶子拉着张秋雪的手悄眯眯地说。 “那肯定得要啊，”张秋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六婶，你说我拿点啥去换比较好？” “她是三个鸡蛋换一只小鸡，要不你拿鸟蛋？要不够我家里还有。” “我家里还有点鸟蛋和竹笋我给带上，就是我没买过鸡鸭，六婶你可得仔细给我挑挑。” “这算什么，保管给你挑好的。” 张秋雪捡着大的竹笋拿了三大棵，又拿了五颗鸟蛋，再多她也没有了。 让五个孩子都留在家里，告诉他们不许玩火，张秋雪就跟着六婶子走了。 第72章 坐等天收 路上，六婶子对张秋雪自己用竹篾编的提篮赞不绝口，又提起韩家其他人，唾弃不已。 “跟你们分了家以后，除了千里两口子，那些人到这儿也没上工，这是没脸呢，可能想着在家里多憋些日子别人就把他们忘了，哼，想的美，等他们出来我得好好羞臊羞臊他们，看千钧不在家把他们能的。” “嗐，六婶跟他们浪费唾沫星子呢，老话不是说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咱们只要看着就行了，跟他们动手，还得脏了手呢。” “哎哟，”六婶子笑起来，拍拍张秋雪的胳膊，“你现在算是活明白了，以前啊，我看见你就心酸。” “是，我现在想明白了，这人都是第一回当人，凭啥我就得干苦力当长工啊，是不？以前我总想着他们救了我了，做什么我都是应该的。但从一开始也说的明白的，他们拿半口袋玉米面换我是让我来给韩千钧做媳妇的，又不是做长工的，对吧？其实别的都行，就这回小北生病，烧的都快没气了，要不是我把他抱到卫生室求陈大夫，说不定真的就没了。我心寒呀，六婶。” “现在好了，你跟小北好过，等千钧回来你的好日子就来了。他们那些玩意儿，就等着天收吧！” 两人说说笑笑到王大牙家，趁着中午人不多挑了三只小鸡仔，临走的时候王大牙媳妇觉得张秋雪可怜，把一个看起来不怎么活泛的小鸭也给了张秋雪。 张秋雪把鸡鸭带回家，几个孩子都没养过鸡鸭，不睡觉就蹲在地上看，张秋雪弄了点筛下来的红薯面粉拌了拌当鸡食鸭食，就坐到西屋里开始用竹篾编鸡窝。 休息一天，张秋雪编了个鸡窝，做了好几个竹杯，竹筒，竟也不比平时清闲。 晚上大妞他们没有再在这里吃，带着张秋雪给林霜和韩千里留的红薯饼回家去了。 不一会儿，林霜和几个孩子又回来了，手里有的拿着板凳，有的拿着好些竹子。 “这是咋啦？” “还不是大房和四房的那些怂货。” 林霜脸色十分不好看，一边让孩子把东西放下，一边跟张秋雪抱怨。 “我想着嫂子你这里连个趁手的家伙什儿都没有，就让千里给你做点板凳、桌子什么的，但你发现怎么着？” 张秋雪帮着她把东西放下，“怎么着？” “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千里就觉得不对劲，说先前做了三条桌子腿了，结果好端端地少了一条。我还当他记错了，还笑话他。这不是？今天中午歇晌的时候，我眼看着他把桌面钉好了，结果呢？下工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家里就这些人，你说能是谁干的？这不是成心使坏吗？” 被钉好的桌面现在中间被凿漏了。 小桌是竹子做的，一根一根很直，现在两边都往里斜。 林霜气坏了，叉着腰来回走了好几圈，张秋雪都怕她一张嘴能吐出一团火来。 把桌面翻过来拍了几下，往下压了压，张秋雪觉得差不多能恢复成原样，就找两根竹子准备从后面修补一下。 第73章 我不走了 “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他们作妖不能停，你们还是得尽快搬出来。孩子不敢单独放到家里，人去上工了，还要惦念家里的东西会不会被偷，哪有这样的？”张秋雪说。 “我不想在那里住了，我喜欢二伯娘家。”铁栓抹了把汗，把小北抱起来丢了一下，“我一会儿不想回去了。” 林霜何尝不想搬出来住？ 但是要么就是自己盖房，要么就是比张秋雪这里更破的茅屋棚子，根本不能住人。 要想盖房更是一件难事，要钱没钱，拿什么盖啊？ “二伯娘，我能在你这里住吗？”铁栓认真地问。 “净胡说！”林霜在铁栓脑袋上抽了一下。 “哎哎，你打孩子做什么？”张秋雪拦住林霜，“你们一家要住过来那是不行，孩子们在这里住住还是可以的，正好西屋还有个床，你要是放心，可以让孩子在这儿睡。” “谢谢二伯娘，我要在这里！娘，我一会儿不走了。” 铁栓把小北往怀里一兜，利索地跑屋子里去了。 “哎你这个浑小子，你给我出来！”林霜作势便往屋里追，不想二妞拉住她胳膊说：“娘，我也想在这，我不想回家了，奶奶整天盯着我和姐姐，做啥她都骂我们，四婶整天盯着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合计把我们卖掉呢，我害怕。” 一句话戳中林霜的死穴了。 虽然这俩丫头害她在韩家受了那么多苦，但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 “那就在这儿，正好还能跟我做做伴。” “那，那也得先回去吃了饭再来啊，走走走，先跟我回家吃饭去！” 林霜扯了大妞二妞，又隔着窗户叫铁栓。 铁栓跟小北两个正在床上蹦的满头大汗，听见林霜叫就说：“我不回，我要在我二伯娘家吃，二伯娘做的饭比你和大姐姐做的饭好吃！” 林霜差点给气死，“你个小兔崽子，你才几岁啊就开始嫌弃起老娘来了？” “反正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 张秋雪哭笑不得，推了推林霜，“行了，在哪儿吃都一样，一个孩子还能吃多少了，二妞你们如果不想走也别走了。” 这下林霜不干了，家里做了饭了，如果不回去吃不是都浪费了吗？ 好说歹说，把二妞和铁牛拽走了。 中午做的红薯饼没了，张秋雪看了下前两天做的红薯粉和土豆粉已经成型，准备做个酸辣粉。 使唤着铁牛和小北把采的木耳和野菜洗干净，张秋雪用手边简单的材料打了个底汤，又用红薯面团在锅周围糊了一圈锅贴，等熟的差不多了再下入红薯粉和一干野菜，只这一下就把铁牛和小北的鼻子香的不行了。 两个吃货在张秋雪的灶台边上直打转，弄得张秋雪不是怕他们掉锅里，就是摔进灶口里。 等一出锅，两个小伙子酸辣粉配锅贴吃了个满头大汗。 等林霜再送大妞他们过来，空气里还飘着酸辣的味道，铁栓扑过去就说：“娘，二伯娘做的饼子都比你做的好吃。” 第74章 得了希望，却又失望 张秋雪：“……” 她眼睁睁看着林霜一张笑脸呱哒掉了下来，给铁栓后脑勺来一下，“你个浑小子，干脆管你二伯娘当儿子吧。” “二伯娘不也是娘嘛。”张秋雪笑笑。 林霜自然也不是真跟儿子一般见识，嘟囔了两句就过去了。 大妞二妞和铁牛都来了，几个小豆丁抱着被单枕头往屋子里一站，林霜十分不好意思。 “都是在家里给铁蛋他们挤兑坏了。” “没事，他们愿意来就来，正好跟我做做伴，我一个人住还挺害怕的。” 其实铁蛋他们欺负还没啥，都是小孩子打打闹闹，以万杏花为首、大房和四房对林霜他们一家的冷言冷语才是最让人讨厌的。 小孩整天在这种冷暴力的环境中，不难受才怪，时间长了孩子心理都会出问题。 “那可真麻烦你了。”林霜真心道谢。 “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们不也帮我许多忙嘛，我家里的菜还好多都是孩子们给我挖回来的。” 两人客套着，张秋雪开始给几个小孩安排位置。 东屋炕大，张秋雪让大妞二妞跟她和小北在这屋睡，铁牛和铁栓到西屋的床上睡。 “在我这儿就是讲究多点，孩子要不洗脚洗澡就往床上滚，我骂人你可别生气。”张秋雪给林霜打了一针预防针。 “那不能，在你这儿就跟在我那一样，你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孩子跟着张秋雪山上山下地跑了这么多天，林霜知道张秋雪是个什么人，对她没啥不放心的。 张秋雪立刻就让几个小孩出去洗澡去了，大木盆里早在中午的时候张秋雪就晒了不少水，到下午就晒得热乎乎的。 张秋雪和林霜把大木盆抬到西屋，先让大妞二妞洗，再让三个小的洗。 等他们洗完了，张秋雪和林霜再给抬出来，林霜就走了。 时间早睡不着，张秋雪就让他们在院子里乘凉。 大妞二妞是女孩还好一些，铁栓屁股底下简直像有钉子在磨，他一动，小北就跟在他屁股后边学，没一会儿就一头汗。 “行了，别闹了，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张秋雪把铁栓和小北抓回来按到小板凳上，这下几个孩子都不动了，眼巴巴地看着她。 张秋雪想了想，给几人讲了个哪吒的故事。 从哪吒出生讲到哪吒父亲对他百般讨厌，几个小孩感觉找到了共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万杏花也只这么对他们的，最后就成了对万杏花等人的控诉和讨伐大赛，直到小北靠在张秋雪怀里睡着才结束。 第二天，林霜跟韩千里一起上山采了竹荪和猴头菇回来，就请假没有去上工。 心里记挂着盖房子，她回了趟娘家，想跟她爹打听打听收中药的事。 好一番打听，终于打听出个消息。 以前倒是有个串乡的货郎收竹荪，但是那个货郎好几年没来了，以前收的时候一块五一斤，要干的。 这么个消息，叫林霜得了希望，却又失望。 第75章 找陈大夫 中午等张秋雪和孩子们回来，林霜就坐在堂屋里跟张秋雪叹气。 铁栓在边上磨张秋雪继续做酸辣粉，把个林霜气的抓着他就要揍他。 “哎你打孩子干什么，有没有的咱该吃饭也得吃饭，你不是老生气铁栓说你做饭不好吃嘛，我教你做红薯饼。”张秋雪拦住林霜，叫大妞和二妞多拿几个红薯蒸上，让铁栓去洗点野菜。 林霜没张秋雪的定性，又一心想着盖房子，急的坐不住站不住的，看张秋雪还慢慢悠悠地做饭吃就忍不住着急。 “要是没人收，你说咱们不是白采了吗？” “不会，这世上就没有多走的路，放心吧。”张秋雪拍了拍林霜的胳膊，“只要值钱，咱们就能继续干，不愁卖不出去。” 韩千里坐在堂屋里做竹桌，昨天那张坏掉的，张秋雪本来想在底下交叉钉一下算了，但用力过猛，把竹子给钉劈了，韩千钧只能重新做。 他一下一下地弄着竹子，铁牛在旁给打着下手，他抽空看了看林霜和张秋雪说：“要咱这边没有收的，我就借大队长的自行车往乡里去看看，乡里要没有就往县里走走，放心吧，保管给你们卖出去。” 县里、乡里都有黑市，耐心找找，肯定也能卖出去。 “你连路都不认识。” 林霜又有新的担忧了。 如今割资本主义尾巴，投机倒把被人抓住，最轻的结果也要发配农场去改造。 张秋雪见林霜实在担心，也只能说：“行了，你甭担心，赶紧做饭，一会儿做熟了饭，我给陈大夫端一碗去，问问他这事能不能成。” 这个年头没有改革开放，想要做啥都难，张秋雪可没想过一次就把这事做成，给自己的竹荪和猴头菇找到销路。 “陈大夫？”林霜和韩千里都呆住了。 铁牛接话倒是快，“娘，你忘了，陈大夫是大夫，他是大夫还能不认识药材？” 韩千里和林霜两口子这才反映过来，这刚才快给他们要愁死了。 这下林霜总算放心了，动手帮张秋雪做饭，认真地学期红薯饼和酸辣粉来。 越看林霜越觉得吃惊，咋几天不见，张秋雪做饭还多了这么多花样啊。 “二嫂，这味真好闻啊，你以前咋不这样做？” “以前那么难吃的饭，那些人还跟个饿狼似的，要做成这样，咱不得直接吃泔水去啊。” 林霜恍然大悟，“哦对，可不是嘛。” 张秋雪：“……”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原身做饭也就一般般，属于能熟、能吃的范畴。 但张秋雪不一样啊，她高中就开始住宿吃食堂，三年复四年，食堂大妈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吃的张秋雪胃病都出来了，等开始读硕士，她再也受不了了，跟两个室友开始自己做饭。 一段时间下来，张秋雪做饭的手艺尤其不错。 铁栓跟小北两个积极分子洗完了野菜进来就开始围着张秋雪打转，顺便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跟林霜和韩千里说怎么做酸辣粉。 林霜还惦记着竹荪卖钱的事，不乐意听铁栓讲话，就问张秋雪：“二嫂，你说，这竹荪能卖多少钱啊？” 第76章 有人偷听 张秋雪立刻拉了林霜一下，“这话可不敢乱说。” 现在卖啥都不行。 “是，是，我知道，这不就咱们几个人嘛，我就问问。”林霜连忙说。 其他人也想知道，闻声就都看过来。 张秋雪一边烙红薯饼，一边说：“这个按说不少值钱，现在就看有没有人买了，要买，还得看人识不识货，所以啊，你们也甭着急。” 几个人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模样。 铁牛拿着一根竹子正要递给韩千里，正好看到大门旁边露出一只脚。 孩子给吓了一跳，立刻就叫了起来：“爸，那有个人！” 反正吧，咬人不咬人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挺吓人是真的！ 韩千里下意识地拎着个木头锤子就站起来冲了出去。 刚才他们讨论的问题可不太好，要是被人听到了给传出去，他们就完了。 张秋雪左右看了看，家里啥也没有，她拎起菜刀也冲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冲出去，外边却啥都没有了。 李耕桥家这房子偏，这村里大树、麦秸垛一堆一堆的，往里一钻，想找都难。 韩千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脸色十分难看。 “二嫂……” “行了，回去吧。”张秋雪看了看手里的菜刀，脸色也不好看。 这他娘的出师不利啊。 等两人回到家，林霜跟几个孩子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见两人这样回来还有啥不明白的。 林霜抬手就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都怪我，二嫂你说我这人怎么这么撑不住事儿呢？”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张秋雪过去利落地放下菜刀接着做饭，心里开始琢磨谁会往这里来扒头了。 村里几个干部的家属和李燃、白小梨、六婶子经常往张秋雪这里来，但是他们都不会偷偷摸摸的，农村人一般都不会干这种事，进大门的时候就开始叫人了。 要家里没人，也不会再往屋子里走，顺便还会给带上大门。 能干这种事的，张秋雪觉得除了韩家的人不会有别的人。 韩千里还在拉着铁牛问有没有看清楚是谁，铁牛也没看清楚，他就那么一抬眼的功夫，只看到栅栏门那里多出来一只大脚丫子。 “就一只脚丫子？没别的了？那脚多大？穿鞋没有？” 现在是夏天，他们整天下地，有鞋也穿不住，所以无论男的女的，经常不穿鞋，愿意穿鞋的就自己编个草鞋穿，反正现在有的是草。 还有的就买个拖鞋穿，反正，要是想找，肯定能给找出来。 铁牛看看韩千里，又看看张秋雪，韩千里问的问题一个没回答，倒说了句让他们都意外的话。 “我看着，像是我奶给我四叔做的鞋。” “啥？” “就像我四叔穿的鞋。”铁牛说，这个时候的孩子都野生野长，他在村里到处跑的时候见过很多人的鞋，也不是没有人穿一样的鞋，但铁牛觉得，那就是韩宝立的鞋。“为啥？因为别人夏天都不穿千层底的方口鞋，就我四叔穿。” 张秋雪：“……” 韩千里：“……” 林霜：“……” 三个大人无奈地相互看了看，行吧，破案了。 破案是破案了，林霜气的差点跳脚，“就说韩老四不是啥好玩意儿！韩千里，你看看，你这都什么兄弟啊！” 第77章 你拿走！ 林霜委屈啊。 从嫁进韩家，没有一天不在受委屈。 委屈了这么些年，终于分家单过了，还得在一个院里，这好不容易筹谋着弄了点竹荪和猴头菇准备卖了换钱盖房，哪想到韩宝立还跑来给添乱！ 要不是强忍着，林霜真想就地打滚嚎啕大哭一回。 韩千里站在堂屋里尴尬地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脸涨的通红。 他从小就不是嘴甜的，不像韩宝立能哄的万杏花高兴，只能多干活。后来娶了林霜，林霜不是没叫过屈，这么些年，他感觉挺对不住林霜跟孩子们的，这回因为他们要卖张秋雪，韩千里终于雄起了一回，哪想到分了家还有这么多的事。 “行了，韩宝立又不是第一天才这样，是他总好过是别人。至少，他要去举报咱们的话，咱们能说他是不甘心没人给他们卖苦力了，故意这么说的。” 张秋雪劝了两句，继续做饭。 酸辣粉做好，张秋雪用个竹碗盛了一碗，“你们先吃，我去陈大夫那儿。” 小北立刻也要跟着，被林霜按在了板凳上。 林霜这回换了条路，从另外一边绕过知青院去了卫生室。 一看到张秋雪，陈远就头大。 张秋雪把酸辣粉端出来，酸酸辣辣的味道立刻捕捉了陈远的味蕾，本来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感觉更饿了。 “你拿走！” 张秋雪转身就走。 “喂！” 张秋雪头也没回。 陈远连忙端了碗就去追，结果，闻一口这酸酸辣辣的味道，陈远的肚子更饿了。 “酸辣粉，不知道陈大夫能不能吃辣，不能吃就多吃个红薯饼就着吧。” 张秋雪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一回到家，林霜就眼巴巴地看过来，那样子活像是狗见到了肉骨头。 不过，昨天自己借个书就让陈远警惕成那样，张秋雪要再提卖主竹荪，不知道会不会把陈远的胆吓破。 这事着急不来，林霜注定要失望了。 韩千里倒是知道这事不好办，他还在想韩宝立的事，看张秋雪坐下就说：“二嫂，我觉得你最近得多注意一点儿。前两天下午我分到北边去干活，趁机到北坡那边弄了点竹子，好像在竹林子里看见老四了，先前我没往这边想，现在倒觉得不太对劲儿。” 北坡那边有个小池塘，周围长了不少竹子，韩千里给张秋雪做的桌椅板凳用的竹子都是从那边取的。 环境清幽宁静，但因为距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去的人就少。 除了偶尔过去游泳、摸鱼的，几乎无人造访。 于是成了一些流氓、混混、寡妇钻小树林的好去处。 “你看见他跟什么人见面了？” “没有。那边一般没有人去，就几个混混整天到那边去。半晌不乏的，也不知道他是去干啥，但他一向游手好闲，无利不早起的，现在又盯着这边，二嫂你进来出去的都是一个人，又是个女人家，可得多注意这点。” “就是，这么些天了，他们整天在屋里憋着，总不会憋出什么好屁来。上次那个把你卖掉的主意就是赵勤勤出的，这个娘们心也太毒了，她就不怕将来生个闺女也给人卖掉吗？” 林霜愤愤地咬了一口红薯饼，显然是把红薯饼当成是赵勤勤了。 第78章 被打破脑袋了 韩千里顾着韩家的名声不想让林霜把话说的这样难听，但一想起刚才林霜气不过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张秋雪暗暗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吃过饭，林霜和韩千里回去歇晌，张秋雪送他们到门口，就看到大队长带着一群壮劳力正拿着水桶推着车往河边走，看样子像是去取水。 这些人眉头都皱的紧紧的，晒得黑红的脸庞尽是愁绪。 看见韩千里，张和平招呼他一声，“韩千里，来，跟我们一块去打水。” “大队长，这是干啥？”林霜问。 “干啥？地里干，再不浇点水，咱们今年的麦子怕是长不好。”张和平叹气。 村里他最关注庄稼的生长，可这些天他看着，田里的土得需要挖半晌才能挖到点湿土，这跟往年比可不太一样。 说旱吧，才下过雨还不到一个月，要说不旱，今年又好像格外热。 反正就不大对。 大队长怕小麦减产，这才大晌午的组织村民去给麦苗浇水。 “这两年日子刚好过一点儿，要是减了产，咱今年粮食要不够吃，挨了饿可怎么着啊？” 韩千钧没回韩家，立刻在张秋雪这里提了两个水桶，把大木盆也搬到牛车上，拉着一起去取水了。 张秋雪若有所思地听着张和平念念叨叨地走远眉头也跟着皱了皱，自己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本来就不够吃，要是再没粮食…… 这下，林霜也不回去了，跟张秋雪回到屋里一块歇晌，也是顾不上惦记她的竹荪了，净发愁地里的麦子了。 她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多久，还是忍不住爬起来问张秋雪：“二嫂，你说今年该不会真减产吧？” 张秋雪脸色也不轻松，干旱只是目前或者很快他们要面临的情况，但干旱过后，就是水位下降，江河断流，更严重一些还会出现蝗灾。 这两天打水的时候她就发现水位有一点儿下降，她先前认为是天气太热了，但现在让种地多年的老村民说出这么不乐观的话，张秋雪觉得未必不是真的。 张秋雪只记得建国之后有过三年的自然灾害，别的也没听说有什么旱灾，当然了，如果只是小范围的，大概只能查一查县志什么的才能知道了。 她杵了杵脑袋，从炕上爬了下来，“我去地里看看。” 她是学机械智能化出身的，但从小在农场长大，她也学过不少观测天气和庄稼的方法。 出门找了个草帽扣上，张秋雪拎着铁锨就走了。 她得看看闹干旱这事是不是真的。 张秋雪找了好几个地方分别开始下铲，把挖出湿土距离地面的高度暗暗记下，又看了看田里的麦穗，心中也不乐观起来。 正吭哧吭哧挖的满头大汗，忽然听到村里嚷了起来。 本来应该安静的村子一下子像炸了锅似的，把张秋雪吓了一跳。 她连忙回村，就看到人群一窝蜂地往村东跑，一个个手里还拿着棍子、菜刀啥的，一副要打群架的样子。 张秋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一个人叫了一声：“张秋雪你还在这儿愣着干啥，韩老三都给人打破脑袋了！” “咋回事？” 这下张秋雪也连忙跟着人群跑起来了。 第79章 满脑袋都是血 原来，韩千里跟大队长他们去取水，河东村的人也正好取水浇麦苗。 本来你在河东取水，我在河西取水，两不相干的事，也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对方取得水太多了。 然后，两边就打起来了。 韩千里上去拉架，就给人打了。 从这边过去正好能看见张秋雪家的房子，张秋雪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林霜母女三个正踉踉跄跄地往河边跑，一边跑一边哭。 林霜本来也是个挺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跟在张秋雪预备分家的时候跟在后边敲边鼓，这会儿见到张秋雪不知道怎么的却有种见了主心骨的感觉。 “去了先看千里的伤，其他的先甭搀和，把人治好要紧。”脑袋可是个紧要的地方，半点伤不得。 林霜一听，眼泪流的更凶了。 张秋雪心里一叹，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吧，我也马上去。” “二妞去卫生室找陈大夫，说你爸脑袋被打坏了，请他一定去看看，他不去就死命求他知道吗？” “知道！”二妞机灵，立刻就跑了。 “二伯娘。”大妞望着张秋雪。 张秋雪双手拍了拍眼前的小女孩，才十岁，性格不像二妞和铁栓那样活泼机灵，也不像铁牛那样沉稳，在万杏花她们几个女人的打骂下有点战战兢兢的，像惊弓之鸟。 “好大妞，现在家里出事了，你爹娘和我都得去忙，你负责照顾弟弟们，约束好他们不要乱跑，可以吗？” 被张秋雪认真的眼神望着，大妞充满胆怯的心底忽然就鼓足了勇气。 她用力点了点头。 “去吧，回家看铁牛醒了没有，让他去河边找我们。至于铁栓，你就说我请他在家保护你和小北。” 大妞答应一声也飞速跑了，张秋雪也不再耽搁，立刻往河边赶。 张秋雪到的时候河边正乱着，张和平先前去浇水这会儿也人叫回来了，正在前面挡着河西村的人，河东村的村长、书记都不在，村里的人在叫、嚣着，各种脏话乱飙，手里的家伙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招呼到河西村的人身上。 张秋雪：“……” 任她在现代再见多识广，这打群架真是头一遭啊。 事件当中的受害者靠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正被人围着，林霜跟二妞满脸是泪，陈远跟着二妞一道跑过来直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正利索地翻着他的药箱子给韩千里止血清创。 韩千里这样委实有点惨，额头上不知道谁用什么东西砸的，一个大洞，流了满头满脸的血，看着就让人害怕。 张秋雪上前问了问韩千里的情况，血流的很多，之后很可能会短期贫血，陈远动作很紧迫，止血之后就开始缝合。 “那大脑里边呢？会不会受伤？”张秋雪以前可是没少在电视上看见什么让人在背后打了一记闷棍就失忆、失明的桥段，现在他们的情况可经不起这种狗血戏码来雪上加霜。 “这个……”陈远被张秋雪问愣了，想了一下才说：“还得再看看，他以后会不会难受啥的。” “……” 行吧，没有ct、造影的技术，张秋雪也只能认命了。 第80章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大小伙子穿针引线的功夫真不怎么样，每缝一下韩千里就要跟着哆嗦一下，张秋雪连忙让人摁着他，林霜却比韩千里更紧张，更难受，握着韩千里的手浑身直打哆嗦。 张秋雪心里有点复杂，韩千里一家平时吵吵嚷嚷的都是林霜，韩千里话不多，大多时候都由着林霜，但到了这时候还是能看的出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还是渴望自己能有个男人依靠的。 “行了，别哭，不会有事的。”张秋雪拍拍林霜的肩膀，“分家了，日子咱规划起来了，好日子眼见就能看着了，千里舍不得丢下你们娘几个呢，放心吧。” 林霜红通通的眼看了看张秋雪，张秋雪叹气，“别忘了，你也是四个孩子的娘呢，我去那边看看，二妞，给陈大夫打打下手。” 扛着掀正往人群里挤，大队书记也到了，后边还跟着铁牛。 小孩一见到张秋雪就叫：“二伯娘，我爹……” “你爹在那边包扎呢。”张秋雪往树下指了指，没让铁牛往那边去，搂着他跟着大队书记往人群里挤。 两边对峙的人还在为哪个村用的水多，哪个村用的水少而争执，河东村为首的一个菜刀都快挥到张和平脸上来了。 “行了！”张秋雪大叫一声，往前两步，一掀铲进了地里，差点把拿菜刀的那个人脚指头铲掉，吓得他连忙往后退了退。 这一下，谁都不说话了。 张秋雪双手往腰间一插，站在铁锨旁边，“谁用的水多，谁用的水少我不管，现在我家小叔子脑袋都变成那样了，你们河东村给个说法吧！” 不管到啥时候，钱都是个敏感的话题，这下更没人说话了。 这架势倒是把河西村的几个村干部吓了一跳，他们可是在这儿嚷了半晌了，嗓子都口干舌燥的，河东村的人愣是说襄河是他们村的河。 “我小叔子，今年才28，脑袋上破那么大个窟窿，血流的哗哗的，今天要有个好歹，我就报警，让派出所的人来抓你们！” “我，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河东村的人纷纷说。 “就是，谁让你们抢我们的水了。” “可不呗，我们又没想打他，谁让他突然凑上来。” “……”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就算你们不小心打到他也没关系，这要是进了局子，我小叔子要是有个好歹的，你们是故意的，就叫故意杀人，你们如果不是故意的，就叫过失杀人，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也不管谁用的水多，谁用的水少，我就知道，你们村的人把我小叔子打伤了。” 浇水这事，让张秋雪看实在不算个事。 本来中午就不是最好的浇水时机，何况，襄河到底归属哪个村子在几辈人的记忆中都没有明确的记载，两个村的人在这边生活了好几代也没看见啥界碑类的东西。 那这种事，大概只能去翻翻县志、乡志才能知道了。 河东村的人这下谁都不说话了，杀人那可是要偿命的。 一个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他们可谁也不想给判刑以后发配到农场改造去，更不想给人偿命。 第81章 谁怕谁 河西村的人一个个也都愣住了，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张秋雪也没有不要命啊，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让河东村一群看着跟要吃人一样的家伙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大的土桥上，人脑袋乌压压的一片。 张秋雪站在河西村的最前边，依然是双手插着腰，“你们村主事的人呢？除了刚才打伤我家小叔子的人留下，没事的就该走的走吧，让你们村主事的出来，我只跟他们谈。” 她声量不高，一股子架势却让人没来由的害怕。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河东村的人害怕倒也没走。 张秋雪笑，“你们不打水了？再不去，你们的麦子就被、干死了。” 人再重要也没庄稼粮食重要，挣扎了一番的人们依依不舍地走了，捡起他们的水桶就往河边去了。 那个打了韩千里的人也要跟着走，被张秋雪一把拽住。 “打了人还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哎你……”那个男人挣了好几下没有挣开，原身曾经被称为张老牛，这力气实在是不小。 这也是个年轻汉子，常年劳作让他身上的皮肤都晒成了古铜色，被张秋雪拖着不放他有点急了，一个是丢人，一个是怕被张秋雪讹上。 “你干嘛呀？不就是打了他一下流了点血吗？要不你也打我一下！” 这个男人把头低下来，一副让张秋雪随便打的样子。 铁牛在旁边跃跃欲试的，张秋雪拉了他一把，笑了，“我才不会打你，我这人力气大是有名的，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毛病，万一打你一下把你打傻打残打废了，我一家子人怎么办？我可不想去跟你似的。” “你是不敢啊？还是要讹人啊？我跟你说，你要讹人，我们可不怕你。” 打人的那个家伙背后又跳出来一个小伙子，看起来比他还年轻一点儿，身上套着一件破汗衫，都洗的看不出颜色了。 张秋雪冷笑，“讹你？你也配？” “哈哈哈……” 河西村的人都笑起来，嘲弄的笑声让对面的几个小伙子面红耳赤地就要冲过来找他们拼命。 张秋雪把铁牛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把他护在身后，才继续开口。 “养不起猪牛驴，喂不起鸡鸭鹅，家里没有拖拉机，没有自行车，连个煤油灯都点不起，放着那万元户不讹，我讹你？我是瞎了还是傻了？” 身后的哄笑声更大了，几个小伙子臊得头都抬不起来了，那个被张秋雪拽着的男人咬着牙，瓮声瓮气地问：“那你这是要干啥？” “我不讹你，但你打了我家的人也甭想跑！” 两个人吵嚷个不停，河东村的人乐坏了，没有河西村的人跟他们抢，他们死命地往田里运水，喜气洋洋的模样把河西村的人看得立刻不淡定了，连张和平都想带人去打水浇田。 张秋雪看出张和平的意思，朝他摇了摇头，低声说：“大队长，你要是信我，你就别这个时候浇水。” 张和平听得愣了一下，忙不迭就问：“这是为嘛？” “我到河西村之前跟着我们村的老先生上过课，知道一些东西。刚才我去看了看，浇这点水用处不大。你要听我的，咱不这个时候浇。” 老先生什么的当然是张秋雪胡诌的，不过是为了师出有名好让人相信罢了。 张和平一听果然很惊奇，“你说的是真的？” 被张秋雪攥着的汉子露出不屑的表情，不过，不管张和平相不相信，这个时候河东村的大队长和书记终于赶到了。 第82章 这人太无耻了 一见到自己村里的大队长和书记，这几个小伙子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打了韩千里的那个人用力甩了好几下，终于把张秋雪甩开了。 这一路上，河东村的大队长和大队书记都了解了情况，一上来也来不及抹一抹满头的汗，就跟张和平和河西村的大队书记林有志握手。 “张老哥，林老哥，你看看，你看看这事搞的。”河东村的大队书记王亚军陪着笑。 林有志年纪大了，要不是上边非让他当这个大队书记他早就不当了，这会儿背着手站在桥上，也不跟人说话。 河东河西两个村离得近，河东村的大队长跟书记也都了解他的脾气，没有执意跟他客套。 王亚军又给张和平递了根烟，说：“张老哥，咱都是为了村里，孩子也不是经心的，你说是吧？” 张和平：“……” 他心说要是不想追究这事，早就不追究了，还用得着你上来说这个话？ 他看出张秋雪不是会在这个事上善罢甘休的，摆了摆手拒绝王亚军递过来的烟。 旁边的张秋雪一听就不高兴了，“不是经心的？不是经心的就不用负责啦？咱们国家现在可不是旧时代一言堂了，咱们现在有法律，有警察派出所。要是经心的，在法律上讲，那就是故意杀人。要不是经心的，那叫过失杀人。不管你是不是经心的，今天这事，谁也甭想给我三言两语的了了。” 张秋雪手臂一揽铁牛，小孩机灵，立刻就说：“就是！谁也不能！谁打伤了我爹，我就去告谁！” 王亚军这才看向张秋雪，“打伤的是你家的人？” “是呗。”张秋雪翻了个大白眼。 “叔，我看她就是要讹人！”先前说张秋雪讹人的那个小伙子又跳了出来，扯着王亚军的胳膊说。 “那你也要有我讹的东西也行啊，你看看你穿的衣裳裤子，补丁摞补丁的，有啥值得我们讹你的！” 这下，不用张秋雪说话，铁牛就把那家伙给顶回去了。 张秋雪赞赏地在小家伙肩膀上拍了两下，王亚军乐呵呵的摸了把铁牛的头，半点不见生气。 “犯不上，犯不上，要不，这位同志你看，我让二牛去给你家的赔个礼道个歉行不行？” 张秋雪笑了，笑的特别灿烂。 她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剪掉了那烂稻草一样的头发，整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这里的水也养人，各种事也都顺心，看起来竟然比以前好看了不少。 “王书记是吧？你觉得，我在这儿抓着他们不放，就是想要个赔礼道歉？” 想啥好事呢？ “那要不呢？你又不想讹人，那还不是想让他们赔礼道歉吗？”王亚军说。 张秋雪没搭理他，让她看，这人太无耻了。 她往后看了看，“大家伙儿，看看陈大夫给韩千里缝完针了没有，要缝完了请他过来一下。” 陈远很快过来了，韩千里流血太多，他白衬衫上也蹭到不少。 林霜也跟着过来了，眼睛哭得通红，看见二牛就恨不得扑上去挠他一顿，被张秋雪一把拽住了。 张秋雪拍了下她的手，陈远抹了把汗，穿过人群站到了前头，问张秋雪，“干嘛？” “王书记跟河东村的人可能不大知道韩千里的情况，我给他说说，你听听，要我说的不对，陈大夫你给我指出来。” 第83章 至于吗？ 河东村的人不打水了，都瞪着眼竖着耳朵看着这边。 不光他们，河西村的人也同样的表情。 河西村跟河东村不一样，河东村是怕被讹，河西村就是看热闹了。 这前些天还唯唯诺诺连屁都不敢大声放的张秋雪，今天咋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张秋雪上前两步，一下子把二牛拽住，用力扯了两把，二牛没防备，愣是被张秋雪拽到河西村这边来了，那边二牛的兄弟跳着脚喊道：“不就是打了一下吗，至于这样吗？” 这话一出，林霜差点跳起来。 “至于吗？至于吗？你说至于吗？”林霜扑上去就要撕烂他的嘴，被张和平几个连忙给拽住了。 张秋雪攥着她的手腕子，“咱们是来说事的，不是来打架的，你要是想让千里就这么着了，你就闹，我也就不跟你在这掰扯了。” 林霜一下就萎了，哭哭啼啼地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了。 张秋雪瞟了眼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冷笑：“至于吗？要这么随手拍打两下，真不至于。那么大个口子，血恨不得流几碗出来，你说至于不至于。先说这个窟窿，有这个窟窿，人就容易得破伤风。得上破伤风，按照现在的条件，八成就是一个死。现在韩千里看着还没死，也不像个会死的，他流了那么多血，就会贫血。为嘛贫血？因为血都让你们砸个窟窿流出来了。” “贫血是嘛毛病，不是大毛病，但是，贫血的人没力气干活，三步一喘，两步一晕，我还指望着他挣工分呢，要干不了活，这可都是你们干得好事。” “我再多说一句，他从被打伤了到现在可一句话没说呢，他脑袋钥匙给打坏了，从今之后他变成个傻瓜，你们谁来负责养他们一家六口人？” “你还说你不是讹人？”先前那家伙又跳起来了，这会儿要气死了，上来就来拽二牛。 河西村的人都在这儿看着呢，立刻上去帮手，二牛直接被扯到河西村的人中间去了。 河东村的人一看不干了，立刻扔了水桶准备过来抢人。 张秋雪不慌不忙地，“干嘛？你们要干嘛？打了一个人，把人家打的爬不起来之后还要把我们一个村的人都打成那样啊？那我看我们今年也不用干活了，直接就住到你们河东村去，一家住一家。” 王亚军一听连忙把人拉住，那些冲过来的人也傻了似的呆住不动了。 张秋雪半点没耽搁，问陈远：“陈大夫，刚才我说的对吧？” 陈大夫这会儿正心惊肉跳的。 他从小跟他爷爷学医，他爷爷是个中医，他觉得学中医太苦了，更愿意学西医，就在卫生院里学了两年，要不是高考停了，他是要考医科大学的。 从来到河西村他就讨厌这个地方，一边是觉得这里的人又土又傻又愚昧，一边是在这里找不到认同感和归属感，可是刚刚张秋雪说的这些，全对！ 就连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第84章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有一点，要是他看起来正常，眼睛瞎掉、不记得以前的事啥的，就是脑袋里头被打坏了，会变瞎，会忘了过去的人跟事，又或者突然长了个其他的怪毛病。这些个都是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的毛病。” 二牛被河西村的人按着，这会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动手就是下意识的，也从来没想过后果。 再想想张秋雪摆在他面前的后果，他哪个都不想要。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以前我二姑家的孩子脑袋上也磕了个窟窿，也没变成你说的这样啊。”来了之后一直没说话的河东村的大队书记赵山林突然说。 “他没变成这样是他运气好，你甭以为人人都这样，不懂就去问问你们村的大夫、知青去，别没见识还出来装大头蒜丢人现眼。”张秋雪一点儿没客气。 “你说这么多，还不是要讹人？”重新跑回来的河东村的人突然嚷了一嗓子。 张秋雪笑了，“讹人？啥叫讹人？你打了我，我给你要超过这个代价之外的东西，那叫讹你。你把我家人打成那样，看病请大夫，医药费你们该掏吧？王书记你说是吧？” 王亚军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给钱。”张秋雪说，铁牛立刻伸出手。 王亚军的脸差点裂了，嘴唇抖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 “你也得等我回去通知二牛家的人。” “这中午给麦子浇水都是村里组织的，村民在这里打水，你们村干部不在这里盯着负责，没起到带头作用吧？”张秋雪说。 这种事如果认真追究起来，他们这些干部至少要负个没有起到约束作用的责任。 罪名不大，王亚军和赵山林和书记和大队长的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就不一定了。 王亚军咬了咬牙，从身上掏出五块钱递过去。 张秋雪看向陈远，“陈大夫，韩千里的医药费够吗？” 这年头钱太值钱了，陈远点点头，“够。” 张秋雪就把钱接过来了，王亚军带着人就想走，哪里想到张秋雪继续说：“韩千里这个样这一两个月肯定是甭想干活了，要不然三天两头晕在田里，麦子还不够他糟蹋的，这期间，他该挣但是没有挣到手的工分，你们该赔吧？” 河东村的人脸色顿时都变了变，立刻七嘴八舌地叫起来，“不是都给你们钱了吗？” “这叫医药费。”张秋雪晃着手里的五块钱，“我刚刚说的这个叫误工费，知道吧？谁让你们耽误韩千里下地干活赚工分了呢？” 王亚军的脸都变成酱紫色的了，瞪着张秋雪恨不得活活将她吞了。 活了多少年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偏偏张秋雪说的一套一套的，他又找不到地方反驳。 张秋雪笑的跟朵花似的，又温柔又讲道理，“王书记，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呀，谁让你们把韩千里打成那样呢？你们让韩千里干不了活，赚不了公分，养活不了媳妇孩子，那你们就替他养呗。” “你到底想怎么样？”赵山林个暴脾气跳出来吼道。 第85章 杀人啦 张秋雪眼睛往后一瞥，朝村里的会计笑着说：“王大伯，你给算算韩千里这些日子干不了活得少赚多少公分啊？” “韩同志这病至少得养两个月，你们还得尽量多给他吃点好的才能补过来，要不时间还得更长。”陈远说。 他现在都佩服死张秋雪了，他来了河西村三年了，这里连朵浪花都掀不起来，整天不是吵吵谁偷了谁家的鸡，就是谁又少干活了，张秋雪可真是让人惊喜。 先前张秋雪和韩千里一家跟韩家分家的王大伯点了点头，立刻就算开了。 韩千里这样的壮劳力一天赚十个公分都是少的，要农忙的时候一天能赚十五个，还不到一个月就是农忙了，就算一天按十个公分算，两个月也有六百个公分了。 “六百个公分，王书记，赵队长，你们说怎么办吧？是给粮食，还是给钱？” 去年的粮食到了这个时候，谁家都不多了，河东村自然也拿不出粮食给张秋雪他们，王亚军只能黑着脸说：“给钱！” 六百个公分跟一年赚的相比是杯水车薪，最后王亚军给了一块钱。 “这下你们该放人了吧？” 二牛还在河西村的人手里扣着呢。 “别着急啊。”张秋雪说。 “就是就是，别着急啊。”河西村的人纷纷笑着，多少年了，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事呢。 这张老牛这一套一套的，不打也不骂，竟然从河东村的书记那里要来了这么多钱，他们都还想看看张秋雪还能不能继续要呢。 “医药费、误工费都给了，其实我也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大家伙都不富余，但是王书记、赵队长你们看看，我们家韩千里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你们打坏的人，你们得给管着补好啊。我们老三一家刚分了家，本来就不富余，有四个孩子等着养活，你们要不尽快给他补好身体，他啥时候能下地干活啊？你们说是吧？” “……”陈远差点笑了。 这婆娘，要了医药费、误工费还不行，还得要点营养费，也太刁钻了。 “你休想！”王亚军终于怒了，伸手狠狠在张秋雪面前比划了两下，“你这就是讹人！讹人！我是不会给你的！” 他话音刚落，张秋雪一下子倒了下去，眼看着就没声息了。 人群“哗”一下子乱了，林霜吓得都不会哭了，拽着张秋雪一个劲的发抖，“二嫂，二嫂？你可不要吓我呀二嫂。” 铁牛也吓傻了，他跟林霜不一样，小家伙“嗷唔”一嗓子就跳到王亚军身上去了，“你赔、你赔！你把我二伯娘吓死了，你赔我二伯娘！” 旁边抽烟的林有志都不淡定了，跟张和平几个箭步过来就拽住了王亚军。 “啊呀，河东村的书记把人吓死了，这是不是得偿命啊！” “这，这叫啥，得叫个故意杀人吧！” “杀人啦，杀人啦……” 河西村的人一窝蜂的把河东村的几个老少给围了，河东村的人见状立刻也往这边扑，王亚军跟赵山林腿肚子都转筋了，脑袋上的汗都变成冷汗了，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秋雪家还一个小孩呢，张秋雪死了，这孩子咋整啊？” “嗡”的一下，王亚军感觉头都大了。 第86章 他是真没力气说话了 陈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不轻，可就在他嚷着要人去给他拿药箱，自己去掐张秋雪人中的时候，张秋雪一下子坐了起来。 诈尸一样，给人群吓得“嗷嗷”几声，纷纷朝后退，有几个不走运的还直接从桥边上掉进河里了。 陈远和林霜离她最近，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 张秋雪清清嗓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了，看都没看一眼其他人看着惊惧莫名的眼神，“讹人？看见了吧？这才叫讹人呢。你打伤了我的人，我好端端的跟你商量韩千里的营养费，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要刚才，我那么躺上三天三夜，眼睁睁让你们给我扛帆发丧养孩子，你有没办法没有？” 别说王亚军他们了，就河西村的这些人一个个张着嘴巴瞪着眼就跟电视按了暂停键似的，又惊讶又无语又心惊肉跳的。 他娘的，这装的也太像了。 关键是……王亚军顺着张秋雪说的话想了想，发现自己真一点儿办法没有。 这会儿再看张秋雪，他觉得自己的心都不会跳了，老是害怕。 赵山林就更别说了，整个人还浑身哆嗦呢，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嘛？”王亚军问。 “付我小叔子的营养费啊。”张秋雪说，她又看向陈远。 陈远也没好到哪里去，正抖着手给自己擦脸呢，刚才张秋雪从地上爬起来拍灰尘的时候他正好跌坐在地上，那土拍了他一头一脸的。 “韩同志的情况肯定要补血，补血的东西有黑豆、红豆、猪肉、鱼肉、鸡肉、鸡蛋，还有猪血啥的，这种东西。” 王亚军一听差点晕过去，他们村连头猪都养不起，哪里有这个啊？ 说到最后，陈远双手一摊，“反正你们看着给吧。” 张秋雪也说：“你们村改正错误态度挺好的，医药费、误工费都给了，这营养费我也不管你们多要了，你们就看着给吧。” 看着给？ 这可要为难死王亚军了。 这些东西可不是说你有钱就能买的。 最后摸来摸去，他跟赵山林凑了二十块钱递给张秋雪，已经没力气跟张秋雪再说话了，“希望韩同志能快点好起来。” “嗯，我也这么希望。但是吧……” 张秋雪话锋一转，整个河东村的人心都吊起来了，就跟脑袋上悬了把刀似的，你知道它在那儿，但你拿不走，你也不知道它啥时候掉下来，别提多闹心了。 “咱们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在韩千里缓过来是个正常人的情况下，他要是傻了、残了、脑袋坏掉了，咱们这个账还得重新算。不过王书记你放心，我们比你还盼着他好呢，一定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决心，特别特别耐心细致的照顾韩千里的，你放心吧。” 王亚军：“……” 他现在是真没力气说话了。 “那就这么着，大队长、书记，咱们河西村的老少爷们，你们给做个证，今天之后我们会好好照顾韩千里，要是韩千里傻了、呆了，河东村的人就要跟我们重新谈补偿费。” 第87章 欢迎来我家坐坐呀 “……” 没有人说话。 提不起力气说话了。 好些人还在刚刚张秋雪“诈尸”那一幕里没回过神来呢。 最后还是林有志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给你记着。” “那咱们就回吧。” 张秋雪让人放了二牛，拉起铁牛和林霜，“来，铁牛，认识认识这是你二牛叔叔，就是他砸了你爹，记清楚知道没？这是王书记，这是赵队长，大家伙儿，以后欢迎你们常到我们家坐坐呀。” 河东村的人鼻子都气歪了，去你家？去你家干嘛？ 只见你一面二十六块钱就没了，要去你家一趟，人还能回来吗？ 心中气愤，但是他们骂不出来，河东村的人低头耷脑地走了。 河西村的人呢？ 本来经历过这么一场大胜，又没有人员损伤，他们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们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会儿，他们所有人心里就一个想法。 张秋雪这个婆娘惹不得。 人家先前跟韩家好声好气好商量的没准是看着韩千钧的面子上呢，他们家可没有韩千钧，万一得罪了张秋雪，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王亚军啊？ 王亚军还是个书记呢，在张秋雪面前都哑口无言的，他们可啥都不是。 一想到这人前后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就觉得有一口气在自己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卡着，别提多难受了，一个字都不想说。 王亚军也差不多的感觉，不同的是，他觉得这个女人幸亏没有在村里当什么官，要那样，他们河东村可能要给挤兑死了。 经过这么一遭，他觉得自己对村里的工作抓的真是太不严谨了，做群众工作真是太情绪化了，回去他一定得好好反思反思。 众人沉默地往回走着，期间只有林霜请人帮忙把韩千里抬回家的声音，队伍像是一部默片，安静地不像是回家，而像是出殡。 韩千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韩家却没有人过来，直到好几个把韩千里背回家韩和平他们才知道韩千里受伤。 张秋雪挂着家里的几个孩子，路过自己家正要回去，林有志忽然把她叫住了，问她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秋雪早把先前的话忘了，经人一提醒才想起来，干脆请林有志和张和平到家里去坐坐，大队上的其他几个干部跟几个壮劳力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小北和铁栓早就醒了，要不是有张秋雪那句话按着早就飞出去找他们了。 张秋雪让铁栓和大妞回去看韩千里，自己招呼人在堂屋里坐下来。 折腾了一个大中午，张秋雪把家里的竹碗竹杯都拿出来也没够给其他人喝水的，只能让人轮着用。 “行了，韩老二家的，你也别忙活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张和平说。 “我以前的村子里有个老先生，他懂的很多，我们村的孩子都跟着他学过。”张秋雪先给自己铺垫了一下，才继续说：“先前我去田里各处看了看，南边和北边的田里，土地湿度越低，而且，跟坡度有关系，越往上，越干。我挖了一下，难怪大队长要浇水，的确是该浇。” “那你还说不让浇！”跟过来的一个年轻人说。 第88章 打个时间差 张秋雪没搭理他，继续说：“我也觉得该浇，但是不知道林书记和大队长你们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发现没有，中午浇水庄稼反映其实不大。” 林有志跟张和平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浇水除了下雨天老天爷给浇水之外，就是从襄河里取水去浇，这么一桶一桶的浇并不像后世的铺水袋漫灌和喷灌效果好。 所以，在达不到大量浇水的情况下，浇水的方法就很有待商榷了。 “如果是我，我就等太阳不那么毒的时候浇水。”张秋雪说，“不知道大家知道不知道天上为啥会下雨。” 有人笑了，“想下就下呗。” “那雨从哪里来呢？” “……” 这下没人说话了。 张秋雪说：“雨是从空气中来的，从河里来的，从湿土地里来的，从禾苗庄稼的霜露上来的。河里有水，地面是湿的，天上有太阳，不一会儿，地面就干了，不是水没了，是水跑到空气里去了，河里的水也是这样，这就叫蒸发。” “等空气里的水越来越多，这空气撑不住水的时候，水就掉下来了，这才叫下雨。” “大中午的浇水，水还没让庄稼喝饱，就被大太阳蒸发了。傍晚浇水，庄稼有一个晚上和半个上午的时间喝饱水。要让我选，我就选下午、晚上浇水。” “那早晨呢？能行吗？”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张秋雪抬头看过去竟然看见陈远在门口站着，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刚才蹭在身上的血也都处理干净了，也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了。 “打个比方，早晨五点开始浇水，十点把全村的地都浇了，太阳几点开始毒啊，大家伙儿自己算算。” “重要的不是浇水，而是怎么浇水才能让庄稼最大程度的喝饱水，干了活了，功夫费了，庄稼打不出来，有啥意思？白费劲啊？” 张秋雪说完就不说了，办法她出了，用不用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了，看着张和平和林有志等他们俩拿主意。 张和平看着林有志，像是也在等他拿主意。 林有志旱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把个堂屋抽的乌烟瘴气的，才问张秋雪：“那你看着今年的天能怎么样？你会吗？” “……”张秋雪叹了口气，在门槛上坐下了，“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好，反正，早作打算吧。” 这些人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张和平更是着急地问：“你这是啥意思？” “小旱，麦子上头的叶子打蔫儿，叶色变深，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要是中旱，连着那个分叶的叶片也会打蔫，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没太阳了，才会恢复正常。要是大旱，整个叶子都是蔫的，得浇水还能恢复正常。你们自己看看。” 张和平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这村里没人比他更关心庄稼的长势。 陈远不会种地，但是他一扫这些人的脸色，就一步跨进来了，盯着张秋雪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第89章 你真的是张秋雪？ 看天吃饭的时候，工商业不发达，也难怪陈远一个甩手掌柜都跟着着急了。 但张秋雪摊了摊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办法？”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十分无能为力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有志才说：“就这样吧，以后中午大家多歇一会儿，傍晚和晚上过来浇水。” 他说完就带头走了，其他人也相继起身，离开。 张秋雪送人回来看到陈远还站在堂屋里，双眼紧盯着她，“你真的是张秋雪？” “如假包换。” 张秋雪收了桌子上的竹杯竹碗，洗了洗之后给陈远倒了一杯水，“今天谢谢你。” 陈远仍然盯着她，这种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分明以前张秋雪是那么一个邋遢、无能、受气包一样的女人。 “我不相信。”他说。 “那就没有办法了。”张秋雪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没有人能短短时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你爱信不信。” 张秋雪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当然不怕别人去查。 “那你告诉我，那些医学知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在这里呆了三年了，可没听说哪个村民会这些。” 张秋雪：“……” “打群架我也看过好几次了，故意杀人、故意伤人的，也没见你给谁主持公道去！” “……” 四目相对，张秋雪抵死不认，反正她就是张秋雪，这一点就算张秋雪的亲爹亲妈来了也无法揭穿。 见张秋雪用一种我就是对，我就是懂，我就是张秋雪的目光看着自己，陈远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不相信，可就是找不到证据来推翻张秋雪。 陈远不甘心，“张秋雪要真像你一样懂这么多，还会被卖？” “懂不懂的有什么要紧，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你们这些知青从城里来，不也懂挺多吗？来到这里也没见你们有啥作为啊。” 张秋雪懒得跟陈远掰扯，灌了一竹筒水带上，捞了个背篓背在身上，拽起院子里玩水的小北，“我得上山了，陈大夫，你如果是想问这些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 不过，张秋雪得感谢他先前在河东村民面前说补血的东西的时候，说的都是那些比较贵的东西，不然王亚军他们也不会给那么多钱。 陈远半个死皮赖脸的人，张秋雪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只能跟着这么走了。 只是走了几步，张秋雪忽然又问：“陈大夫，你是学中医的，还是学西医的？你知道有些补血的药材长啥样不？” 陈远本来都有点死心了，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又惊奇，“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也就是这里没有拖拉机啥的，要她随随便便给他画个机械图出来，不得把他吓死？ 陈远想了想，见张秋雪院子里还有个背篓就拿起来背在肩上，“走吧，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了，你跟我说长啥样就行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韩千钧是没死，可常年不在家，难保不会有人说闲话。 “说不清。”扯来扯去的，陈远也烦了，大步流星出了院子，“我先去借个小锄头，你去西边村口等我。” 刚出来，两人就看见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正在门口晃悠，身上的破褂子烂的一条一条的，裤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都看不出是啥颜色的了。 第90章 你还有啥不知道的？ 张秋雪没搭理这个人，关上院门带着小北走了，倒是这个男人抠着牙眼睛在张秋雪身上瞟了好几眼。 陈远身高腿长，走的比带着个孩子的张秋雪快多了，等他们娘俩走到村西，陈远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路张秋雪逗着小北跟着他追追赶赶往山上走，她带着个孩子，走的都是好走的路。 这个时候山上还满是野菜，张秋雪先前已经挖了挺多的，这会儿就挑着菠菜之类的能够补血的挖，期间还碰上一株桑葚，张秋雪给小北吃了几个后就把其他的收了起来。 “这个还是回去给你三叔吃，他脑袋给打破了，吃这个好。” 小北有点不乐意，但张秋雪提起家里韩千里给做的小板凳，小孩才说：“那好吧，让他快点好了接着给我做。” 张秋雪哑然。 陈远以前经常跟着爷爷上山采药，来到河西村之后对这里没有归属感，也不太在意河西村村民的死活，已经很久没有上山了，这个下午带着张秋雪去那种当归、黄芪喜欢生长的地方去转了转，不过当归没找着，找到几株地黄。 张秋雪不认识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怎么用，不过看着陈远利索地丢进了背篓里，也没说啥。 转了一个下午，张秋雪又挖了不少土豆和红薯，还找到一些豆子，收获颇丰，就是把小北累的不轻。 快下山的时候，陈远忽然问：“你说田里的土干，山里好像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张秋雪一愣。 她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也是因为她整天山里来山里去，但山里的草和树之类的没啥干旱的兆头。 可要说远，这边距离河西村也不是特别远，她头回过来的时候土还湿的塌掉呢。 要说山里这些天也没下雨，土却不像外面那么干，只能说，这土地底下有水，滋养了这片土地。 张秋雪斯巴达了，这玩意儿去哪儿找啊？ 她拿过陈远手里的小锄头刨了刨，这里已经是山脚下，而且是这片大山的外围了，张秋雪刨了约莫一根拇指的高度就看见湿土了，跟村里土地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陈远问她。 张秋雪心累，“你想让我说啥？” “你知道这里有地下水。”陈远说。 “……”其实也不一定是地下水，山上草木茂盛，绿植覆盖率接近百分之八九十，也有可能是草木锁在地表的水。 “你还有啥不知道的？” 地下水，要不是他以前看的书多他都不知道。 张秋雪把小锄头丢回他的背篓里，干脆抱起小北就走。 陈远却不肯放弃了，“不是吗？我没说错对不对？张秋雪，你真的是被卖到韩家的那个张秋雪吗？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张秋雪不说话，闷头走路。 “你想要书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就是一帮知青，有几本破书也不过是想着文化不能断绝，你到底想干嘛？” “……”张秋雪终于听明白陈远的意思了，她有点好笑，甩了下胳膊甩开了陈远的手，“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我要真是什么危险分子能在这儿安安分分呆上五年？在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盯着谁？你？还是你们这些知青？” 第91章 我相信！ 陈远没想到张秋雪会忽然这么尖锐的点破，一时尴尬又难堪，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河西村有啥人啥事值得盯着。 “你现在不安分了。” 张秋雪没成想自己单纯的借个书还能借出这种误会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还是那句话，我是张秋雪，就是家里没粮快饿死的时候被卖到韩家的张秋雪。我想要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至于你们这些知青，我最多也就是想请你们教教我家孩子读书识字，别的真没想过。” “但是……但是现在……都没高考了。” 张秋雪笑了一下，抱着孩子走了。 陈远皱了皱眉，盯着张秋雪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追上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张秋雪只顾着走，并不回答。 陈远急了，“喂，我好歹还救过你家儿子的命呢。” 他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他最喜欢做的事，而今三番两次提出来他也挺没脸的。 张秋雪无奈，只得停下脚步。 她叹了口气，她那些知识是怎么来的她不能说，将来恢复高考什么的她就更不能说了。 转头看了一眼，张秋雪乐了。 偏巧，他们走过的这片地方是一块坟地。 他们这边流行土葬，一眼看过去，坟包一座挨着一座。 张秋雪抬手往那边指了指，“意思就是，我觉得，人人都会生老病死。” 说完这句张秋雪一个字都不说了，陈远呆呆站在原地，他是个大夫，生老病死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张秋雪教他，但如果不是教，还能是什么呢？ 他愣愣地看着那些坟包，陈远忽地恍然大悟，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他连忙朝只剩下个影子的张秋雪追了上去，“你，你也太敢说了，你疯了吗？” 陈远久不劳动，气喘吁吁的，看着张秋雪的目光哪里还有第一次见到张秋雪时那看不上她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我们国家一定会进步，一定会变的越来越好，总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吃饱饭，我们不用等到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我们可以想做什么衣服就能够做什么衣服，我相信！” 而国家的进步源于知识和力量的进步，哪怕张秋雪不知道将来高考会恢复，也始终坚信恢复读书是一种必然。 坚定不移的声音令陈远心潮澎湃，他紧追了几步又问：“你确定？” 张秋雪当然确定。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陈远兴奋极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张秋雪身边。 恢复高考大概是在七八年的冬天，时间还早着呢，张秋雪也就摇摇头，“你是省城出来的，就算有消息出来也应该是你比我早知道吧？” “哦，对呀。”陈远又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 张秋雪笑了笑，当作完全看不出陈远还在试探她的样子。 “如果高考恢复，你会参加吗？” “要是有机会的话。” 就算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参加。 张秋雪可不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她还有小北呢，哪能让小北一辈子都窝在一个穷山沟里。 第92章 不给钱就滚 两人在张秋雪家附近分开，张秋雪先回了家，连日来家里第一次这样安静。 张秋雪照例在院子里点起火把，用新挖来的菠菜熬了一锅菠菜粥，跟小北两个吃过之后把剩下的盛到一个碗里，连带那些桑葚准备给韩千里送过去。 自从张秋雪搬出来，她还是第一次回韩家。 这些天韩家大房四房的人都没有出来上工，今天见着韩千里被人架着抬回韩家被惊得不轻，韩和平和韩宝立竟然还帮着把韩千里送回了屋。 万杏花守着韩千里儿啊儿的哭了半天，让林霜觉得老太婆也不是那么不把韩千里当回事，可也不知道赵勤勤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跟万杏花说了啥，万杏花再到韩千里屋里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林霜只顾着照顾韩千里，加上她下午哭了半天，脑袋直发懵也就没多想，就听万杏花问：“他们把咱老三打成这样，应该赔钱了吧？” “啊，是赔了。”林霜抹了抹眼泪说。 他们回来的急，那钱还在张秋雪手里呢。 “这样吧，”万杏花说，“千里这样是下不了地干不了活了，家里的大事小情还得指望老大和老四，你没见过这么多钱，不知道该怎么管，你把钱拿出来我给你管着，等到时候老大和老四还能帮你们一把。” 林霜这才听愣了。 什么帮她管钱啊，不就是想把钱给她要走吗？ 韩千里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一直没啥反映，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这笔钱如果再被抢走了，万一将来韩千里情况不好，还不得跟小北似的，到时候看病都要不出钱来？ 林霜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不行，我们已经分家了，钱我自己会管，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万杏花看不上韩千钧和韩千里兄弟俩，只恨不得这俩饿死才开心，哪里会让他们口袋里有一分钱，当下就跳着脚骂了起来。 “不给是吧？不给就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家，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住在里边，你给我滚！” …… 张秋雪带着小北过来的时候这里正乱着，以万杏花为火力的冲锋军，以杜丽娟和赵勤勤为策应，以韩大娟为冷嘲热讽地后腿军正在朝韩千里一家开炮。 韩和平和韩宝立没有出头，韩千里不知道被弄到哪儿去了，这娘儿五个快被推出大门去了，前邻后舍都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一见到张秋雪，万大娘就说：“哎哟秋雪啊，你快去看看吧，你这老婆婆可真不是个能容人的啊。” 张秋雪一手牵着小北，一手还端了碗菠菜粥，对于一下午就发展成这样还挺意外的。 走到韩家门口看到几个被推得一个趔趄一个趔趄的孩子皱了皱眉，林霜更惨，几乎是被万杏花和韩大娟拖出去的，周扒皮也不过如此了。 小北这些日子本活泼不少了，可一见这几人的样子吓得抱着张秋雪的腿就往上爬，“娘，娘，他们又欺负人。” 张秋雪无奈，只得把他抱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张秋雪刚一出口，几个孩子就“哇哇”哭了起来，有了主心骨似的躲到张秋雪的背后。 第93章 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林霜还是先前那身衣裳，裤子上都是土，上身都是血，头发也乱糟糟的，挣扎着不肯走。 铁牛小脸憋得通红，拽着张秋雪的衣裳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愤愤地说：“什么替我们保管，他们就是见不得我们有钱！” 几个孩子不用再撵，赵勤勤和杜丽娟停了下来，竟然还有心情跟张秋雪说笑，“哟，这不是老三家的吗？搬出去这么些日子终于知道回来看看了？” 张秋雪把碗递给二妞，“去，把粥给爹喂了去，他是病人，不吃东西不行。” “不行！不能去！”还没等进门，万杏花舍下林霜一伸手就把二妞推了个跟头，这下别说菠菜粥，碗都摔出去二里地，那些桑葚全都沾上了土，有些直接破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早知这样还不如让小北吃了呢。 “为啥不能去？为啥不能去！”一直不想撕破脸皮的林霜终于爆发了，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咱们已经分家了，你们整天偷拿我的东西就算了，凭啥韩千里一生病就连家门都不让我们进了！凭啥？凭啥啊？” 几个孩子都被林霜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讪讪地缩在张秋雪身边不敢动了。 张秋雪也愣了愣，她也没想到林霜会突然爆发，一直以来林霜都是个心里有主意却也能忍的，要她爆发并不容易，这次应该是被逼到极限了。 她上前把二妞拉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正要开口，杜丽娟忽然说：“哟，二弟妹忽然回来一趟，该不会是不是看婆婆，而是来看热闹的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上眼药，败坏自己的名声，张秋雪真不知该说杜丽娟点什么好了。 “看热闹？你啥时候见我看热闹了，老三脑袋流那么多血，我来给他送点吃的，怎么，老三已经吃过了？” 前邻后舍的邻居们顿时都笑成了一团，韩家闹了半个下午，烟囱就没冒过烟，他们自己都没吃，怎么可能给韩千里做？ 张秋雪挺奇怪的，韩千钧和韩千里两兄弟是出生的时候没看黄历吗？怎么这么不得万杏花的眼？ “看来二嫂的日子过的好，怎么都不说接济接济我们呢？娘，你说是吧？”赵勤勤说。 这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人一句嘴巴都不带闲的。 张秋雪撇了撇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自己腆着个脸的地都不下，你指望天上掉馅饼啊？甭这么苦大仇深的拉扯我，我跟你们早没关系了。” “也甭拉扯我！韩千里看病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林霜粗声粗气恶狠狠地说。 她气得狠了，眼珠子都是红的。 “哎哟，一个个丧良心啊，我好端端的儿子跟你们出去一趟就变成了那样，我老婆子心里难受啊……” 高亢的叫声唱戏似的飘出去老远，万杏花一点儿也不嫌丢人，竟然就在大门口往地上一坐哭起来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到处都是吃过饭在家门口乘凉的村民，听见万杏花的叫声不由都觉得好笑。 这些天，韩家在村里是真真正正的出名了，今天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张秋雪累了一天，一点儿也不想跟他们废话，干脆单刀直入，“你们就说吧，想怎么着？” 第94章 他可不想回来 杜丽娟和赵勤勤对视一眼，今天韩宝立回来就跟他们说了，张秋雪整天带着三房的几个孩子上山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特别值钱，现在手里一定有很多钱。 杜丽娟一贯是个会做表面文章的，立刻就朝张秋雪笑了笑，“瞧二弟妹你说的，我们能有什么坏心思，老三变成了那个样子，能不能好还两说呢，娘不过是想着以后大家还是得一起过，三弟妹也没管过那么多钱，想帮忙管着而已。” “不可能！”林霜憋了这么多年，又被欺负了一个下午，现在就是一座随时对爆发的活火山，“我们几个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再跟你们一起过了！你们也别想抢走千里的医药费！” 杜丽娟哪想到林霜软了这么些年赶在这个时候硬气起来了，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 “听到了？听到就让开，人家不想跟你们一起过，四个孩子两个十岁，两个八岁，马上就能顶事了，用得着跟你么一块过吗？” 张秋雪打头，几个人就准备进去，哪想杜丽娟和赵勤勤挡在门口竟然说：“那不行。” 张秋雪明白了，一定是今天中午韩宝立回来之后把他们准备采竹荪卖钱的事跟他们说了，这是想拿捏住韩千里两口子以后想源源不断地进账呢。 “那要是我们不愿意呢？” “不愿意？你们有啥不愿意的，三哥成了那副死样子，是死是活还两说呢，大哥和我们愿意帮他们养孩子他们有啥不乐意的？”赵勤勤的脸在黑夜里越发显得牙尖嘴利，不知道上次打算把张秋雪卖掉的事暴露了，现在竟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毒，“不同意？不同意就别想进家门！” 张秋雪看向林霜，这事她没办法帮三房做主。 林霜气的呼呼喘气，单薄的身体直打颤，张秋雪都担心她会一下子厥过去。 “哼。”赵勤勤轻笑，像是笃定了他们还会求着回来一样。 哪里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铁牛忽然说：“不进就不进，我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就算是躺田里睡觉，都比你这里强！” 几个人都呆了。 就连张秋雪，也没回过神来。 “娘，二伯娘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咱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大伯娘和四婶他们这就是想吃咱的肉，喝咱的血啊。”铁牛上前扶住林霜，还显稚嫩的小脸却说着与年龄大不相符的话。 “铁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这么大点，你能做啥？你是能抬水浇地，还是能抡锄头？到时候还不是都得指望着你大伯和四叔？我看你整天跟你二伯娘在一块混的脑袋都糊涂了！” 杜丽娟立刻不乐意地说道。 “我二伯娘好不好我们心里清楚，你们好，你们好到整天懒着腚地着蛆，连口粮都不肯自己赚！霸着二伯的津贴一分也不给二伯娘花！”二妞也跳出来，冲着杜丽娟喊道。 “我们一个人抬不动水俩人抬，俩人抬不动四个人抬！”铁栓拽了拽林霜的胳膊，“娘，我不想住在这儿！他们整天偷咱的东西，铁蛋还老打我！” 铁栓才在张秋雪那里住了那么两天，可不想回来受罪。 第95章 饿死不求人 大妞胆子小，这会儿弱弱地拽着林霜的衣裳，“我，我力气大，抬完水我还可以去打猪草，打好几筐。” 林霜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孩子，都正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林霜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攥着自己孩子的手，抬起了头。 “分家了就是分家了，我就算风餐露宿，病死饿死，也不会再求你们一句，你们不让我们在这儿住，我们就不在这儿住了！” 谁都没想到三房的几个孩子宁可在外边雨淋风吹也不想在这儿住了，杜丽娟和赵勤勤都有点傻眼，连哭丧的万杏花都不哭了。 “行，那就搬家吧，先……搬到我那儿去吧。”张秋雪说。 赵勤勤还想阻拦，张秋雪笑，“怎么？搬家也不让搬？还是你们想把老三留下，你们自己伺候？” 这话一出，杜丽娟和赵勤勤立刻让开了路，纷纷翻着白眼，谁想平白伺候别家的男人啊？ 几人进门却傻了眼，这么一会儿会儿的功夫，屋里却翻了天似的，别提有多乱了。 连韩千里都被从床上给弄下来了，就丢在地上躺着，身上的衣裳大敞着，口袋都被掏的翻出来了，床上的垫子被褥被翻得乱七八糟。 林霜一下子就炸了，敢情韩和平和韩宝立一直没有出现是在他们屋里翻东西啊。 张秋雪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韩和平和韩宝立两兄弟了，这真是一样的种子长出来不一样的庄稼啊，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林霜本来还有点犹豫，现在二话不说立刻招呼孩子们收拾东西。 给韩千里弄好衣服，林霜跟张秋雪把韩千里搬到个椅子上，准备先把韩千里搬过去，竟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这里是韩千里同志家吧？” 竟然是陈远。 张秋雪走出去，看到他身边竟然还有两个人，看样子都是知青，“你们怎么来了？” 陈远晃了晃手里的药，“我回去配了药给拿过来，这是……” 他看着屋子里没个下脚的地方，满眼茫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遇上抢劫的了。 “出了点意外，我们怕是得先搬个家，陈大夫，能不能给搭把手？” 陈远没成想自己来送药还得先干活，立刻招呼了一下子身边的人，“高队长，王同志，咱们就都给搭把手吧？” 其他两人一个是知青队的队长，一个是村里的记分员王亚芬，两人都没啥意见，立刻就要动手，倒是陈远先问了一句：“你们打算搬到哪儿去？” 据他所知，张秋雪那里也不过三间房，还包括一间堂屋，可住不开这么多人。 村里的空房不多，除了张秋雪住的李耕桥的那个还不错，其他的都破烂的几乎没法住。 所以就算张秋雪不想让他们到自己那边去住也没办法，正打定主意两家人一起挤一挤，谁知陈远忽然说：“高队长，我记得咱们知青大院还有几间空房，要不先让韩同志一家先到那边去住一段时间？” 第96章 钱呢 知青队长叫高建国，当时就是他带着队伍来到河西村，一开始他们还想着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来，积极地给村民扫盲，给他们宣传这个宣传那个，但风风火火搞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村民根本不买账，这才不得不带着自己的队伍帮村民干活。 这些年也跟陈远一样，郁郁不得志，挺不喜欢河西村这个地方的。 他负责的知青队在河西村是单独的一个队，来了好几年，对这里还是挺清楚的，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他隐约也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行，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正好韩同志病成这样，咱们知青大院离你的卫生室还近，也方便你给看病。” 于是，两个大男人就先架起韩千里把韩千里带到知青大院去了。 王亚芬帮着几个人一块收拾东西，进了屋王亚芬就傻眼了，这跟家里遭遇了小偷有啥区别啊？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啥东西丢，啥东西不丢的了，一股脑把东西全收了。 高建国和陈远两个人脚程快，把韩千里弄回知青大院以后又叫了几个人来帮忙，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一次性就把东西都拿走了。 等他们一走，万杏花就兴冲冲地进了正屋，她丝毫没有因为失去一个儿子而生气，反而高兴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好几层。 进门就朝韩和平和韩宝立问：“找到了吗？找到多少钱？” “找到个屁！”韩宝立一翻白眼，“这娘们可真能藏，我们找来找去就找到两块钱。” “两块？”万杏花睁大了眼，“你不是说他们找到可以卖很多钱的东西了吗？怎么会没钱？” “会不会是藏在别的地方了？”赵勤勤问。 “藏在张老牛那里了？”杜丽娟说。 “你家的钱会让别人拿着啊？”万杏花白了杜丽娟一眼，又问韩和平他们，“是不是你们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 韩和平摇了摇头，他还是有点良知的，脸一直烧的厉害，倒是韩宝立，“不可能啊，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就那么两间破屋，他们还能藏到哪里去？” 韩和平仍然保持着沉默，这些天他都不敢出门，村民的目光都跟刀子似的捅在他身上，让他别提多没脸了。 “那要不就是还没卖？老四，你知道是啥东西不？你听见他们卖了多少钱吗？” “还没听到就让那个小兔崽子看见了。” 万杏花没想到唱了这么一出大戏最后竟然只捞到两块钱，她有点不甘心，早知道就不让他们把韩千里带走了。 “对了，钱呢？”万杏花朝俩儿子伸出手。 韩宝立拍拍自己的口袋，嘟囔，“娘，就两块钱，你就给儿子留着吧，我这么大人了，身上连个零花钱都没有。” 小儿子一撒娇万杏花就啥也不记得了，立刻点头，“行行行，那你就拿着吧。” 杜丽娟气的不行，但又没办法，只能狠狠地瞪了眼自家的木头疙瘩，她怎么就嫁了个这么个不开窍的玩意儿呢！ 第97章 还有啥不知道 知青大院里的确还空着两间房子，这么些年一直没人住过，屋子里只放了简单的床和桌子，先前一直被当成杂物间来着。 收拾好之后，大家就帮着把韩千里和韩千里家的东西放进去了。 林霜他们收拾着，张秋雪就趁着这会儿功夫回家又煮了一碗菠菜粥，想了想，又打了个鸟蛋进去，香的不行。 这回张秋雪找了个平时储存凉白开的大竹筒全部把粥带过去了，等她再过去，屋子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倒是陈远正在给韩千里换药，王亚芬在旁边给打着手电。 张秋雪让林霜带几个孩子先把饭吃了，一会儿再喂韩千里，自己进去看了看。 “还是有点流血，应该是刚才折腾的。”陈远说。 “那应该……” “就让他这么睡吧，脑袋垫高一点儿，反正身上也没有其他伤。” 陈远说完鼻子耸、动了两下，“菠菜粥？” “嗯。” 陈远又意外了一下，下午的时候他还当张秋雪放着别的野菜不挖使劲儿挖菠菜是喜欢吃菠菜呢。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高建国提着一盏煤油灯进来放在了桌子上。 张秋雪连忙朝他道谢，幸亏能匀出这么一间屋子，要不然，张秋雪住的那里该挤死了。 很快，陈远给韩千里换好了药，林霜也吃好饭进来了，陈远拿出一个药包交给林霜。 “这是我今天上山采的药，不太全，倒是勉强也够用，明天你给他煮好了让他喝，有益于补血。” 林霜千恩万谢，张秋雪让二妞把先前留的一碗粥端给陈远，陈远也没客气，端着碗就走了。 高建国和王亚芬也都没再停留，屋子里浅黄色的油灯光轻轻摇曳，看着床上的韩千里林霜又疼又恨。 张秋雪叹了口气，“一会儿再让孩子们跟我回去吧，你一个人照顾千里恐怕顾不上孩子。” “谢谢二嫂。”林霜点点头，直吸鼻子。 “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我今天晚上做的菠菜粥是可以补血的，陈大夫也给了药，过个三两天千里就能看出情况了。” “……好。” “千里是个好男人，不会舍得把所有的担子都丢给你的。” 张秋雪拍了拍林霜的手，见林霜再一次点了点头，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下午河东村赔的钱递给林霜。 “这些钱给你，你自己好好收着，想去给千里买点补品就去买，反正只要人在，没什么是挣不来的。” 林霜却摇了摇头，只从中拿走了两块钱就把剩下的又递还给张秋雪了。 “这钱来的不易，不能随便乱花，回头我把药费给了陈大夫，剩下的还请二嫂多跟我说说，有啥能给千里补的，我去找，剩下的就给孩子们留下，或者将来盖房。再说，我这里也不安全，谁知道大房和四房会不会到这里来翻？” 张秋雪张了张嘴，想说只要能让韩千里好起来，买点营养品也无所谓，可一想这里的人跟自己完全不一个消费观念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章程就行。对了，这两天你得格外多注意一点儿，别让他着凉啥的，他受了伤，本就容易发烧，伤口发炎啥的。” 门外去而复返的陈远一挑眉毛，他也是想起韩千里可能会发烧才回来提醒的，没想到竟然被人抢了先。 这……这女人到底还有啥是不知道的？ 第98章 偏心到姥姥家去了 这一个晚上，不光张秋雪他们忙活，张和平带着村里的人也忙活到挺晚，早晨又早早起来去田里看麦子的情况。 张秋雪也起的挺早，昨天韩千里突然被打，张秋雪都没看完。 在田边上下了几铲，张和平就走了过来，捻了捻麦穗，看了看张秋雪挖的土，问：“怎么样？” 浇过肯定要比没浇过要好，更不用说昨天那么多人忙活到大半夜。 “张叔，你有没有听村里的老人提过山里有水？” “山里？”张和平诧异。 河西村算是就在山脚下的村子，往西一看就是连绵的大山，听说好几天都走不出去，有好几回有村民说去打猎，结果就再也没回来了。 从那之后，他们村里的人也就是敢在外围转一转，深的地方根本不敢去，就怕进去迷了路出不来了。 “这……我没听说过，倒是可以问问村里的老人。”张和平觉得今天的麦子比昨天早晨好许多，对张秋雪难免高看一眼，就问：“怎么？你在山里发现水了？” “这还没有，我就是发现山里的土没干的这么厉害。” “那可不，山里那么多树，那么多草，哪能这么干？” 这话倒也没错，不过张秋雪还是决定再找一找，要是能找到一条地下水，引了水下来，说不定不光这一季的麦子，下一季的粮食也有救了。 张和平望着天，叹着气，不过一大早的，就感觉热的难受，不像是夏天那种快要下雨时的闷热，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烤着一样，别提多难受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下雨。” 村子里不通电，也没有电视机和收音机，想知道下不下雨就只能自己看云，妥妥的看云识天气。 张秋雪想了想就说：“要不然张叔你去咱们村的知青那里问问，他们读过书，可能知道怎么看云来辨识天气。” 以前村里也有个老人会看云，可谁也没想过去跟他学两手，等那老人一死，就谁也会了。 “那行，回头我去问问。” “那山里有没有水的事张叔你也上上心，我这些天再往里走走，看看里面是啥情况。” 张和平点了点头，又叮嘱张秋雪带着孩子不要往里走的太深，随后张秋雪又向他询问了一下知不知道山里哪处长药材，张和平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回到家大妞已经起了，俩人做好饭菜让大妞去给林霜和韩千里送去，吃过饭就带着几个孩子上山挖野菜。 一路上穿过村子往山里走，人们看张秋雪的目光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 张秋雪有点莫名其妙，等她一走，村里的人就议论开了。 “以前觉得韩老二家老实，没主意，没想到韩老二家是个这么厉害的，连河东村的大队长跟书记都干不过她。” “可不，那嘴太能说了，唉，你说她以前要这么厉害，韩家谁还敢欺负她？” “是呗，要我说，还是老实，以前光想报恩了，五年了，要真还也还完了，也该人家过过好日子了。倒是韩家那些人，还不知道死活地欺负人家，早晚得给张秋雪治死。” “你说真是奇了怪了，都一样的儿子，万杏花这心是偏到姥姥家去了吧？” 第99章 大海捞针 走到村西，张秋雪竟然又看到陈远背着背篓往西走，时不时地还回头看一眼。 两人索性一起搭伴，这些天张秋雪已经去过的地方没有再去，两个大人五个孩子选了另外一条路上山，陈远采药，张秋雪带着孩子们挖粮食挖野菜，张秋雪时不时刨个坑看看土的湿润程度，借此来判断是否距离“水源”更近了一些。 这边也是大山的外围，没什么龙吟虎啸，倒时不时能听见山鸡在叫，要是能抓只山鸡就好了，不过，张秋雪也只能想想。 她不知道陈远这救死扶伤的精神能发挥到几时，索性见了陈远挖的药材就问清楚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几个孩子也跟着围观、学习，时不时的遇见个新鲜的，几个孩子还会缠着张秋雪问东问西。 陈远跟着他们听了一路，越走越觉得好奇，到现在为止，孩子们问的问题他就没见张秋雪有答不上来的时候。 哦，这么说也不对，有些中药张秋雪就不认识。 但是，她不认识才正常啊。 陈远皱着眉，几个人一起往上爬。 越往上，树木就更茂密一些，日头也越来越高，这里的树木、花草却没有像村里的麦子似的打蔫，除了没有露水，基本还和上午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走的累了，几个人就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休息，张秋雪拿出早晨带出来的红薯饼，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一个，拿出刚挖的土豆开始烤土豆。 走了一路别说孩子，陈远都累的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看自己挖到的药材，一边啃饼子。 看张秋雪还在执著地刨坑，陈远皱了皱眉，“我觉得你不用再刨了，只凭借我们根本就找不到水源。河西村和河东村其实说白了也还是都在山里，外面有一条襄河，两个村子的人就沿河而居，里面如果能找得到，哪里还用把村址选在那里。” 张秋雪刨坑的动作顿了顿，捻起一把土看了看，随后把红薯和土豆一块埋了进去，清理掉周围的枯枝杂叶才开始点火。 大妞在旁帮着把火点起来，张秋雪才说：“说不定是地下水，现在咱们都看不出有地下水，几十、上百年前的人就更看不出来了。在襄河边选址也没什么错，那里更方便。” “那你想怎么找？就凭你带着几个孩子一步步地在山里找？” 这跟大海捞针没啥区别。 张秋雪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她也说不好这干旱会到哪一步，要是等麦子熟了，干旱却越来越厉害，新粮食都种不下去，又或者襄河断流，再来找就麻烦了。 反正自己每天都要进山，能找一找就找一找，总比到时候抓瞎强。 “你们知青里面有没有懂地质的人？”发了会儿呆，张秋雪忽然问。 如果能有个懂的，也比她这样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强。 陈远摇了摇头，咽下最后一口红薯饼，就站起来准备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药材。 大妞他们几个休息够了就到一边跑着玩，玩闹间，几个孩子又采了一堆竹荪和猴头菇回来。 第100章 五百块 张秋雪想起这件事顺便便问了问陈远这些东西的价值，陈远对张秋雪的多知已经快麻木了。 兴趣寥寥地在张秋雪对面坐下，看着她熟练地在火上面架起几根棍子开始烘干竹荪，陈远还是有种十分震撼的感觉。 他不知道张秋雪还懂多少东西，这种不知道让人太难受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烘它。” “我只知道是山珍的两种，烘干更容易保存，其他的不知道。”张秋雪说。 陈远这才说：“药用价值是挺高的，在云州那边，说人年纪大了得癌症的人很少，就是因为常吃这个。另外，竹荪对癌症、脑血栓什么的，都挺有用的，就算是一般人吃了以后，身体也会慢慢的比普通人好许多。可以直接煮饭吃，也可以当药用。” 几个小豆丁凑过来围着两人坐了一圈，都眼巴巴地看着陈远，“陈叔叔，这个能换钱吗？” “你们想卖钱？”陈远讶然。 张秋雪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挨个点了点孩子们的脑袋，“我们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孩子等着养活呢。” “……”陈远像是叹了口气，“我下乡之前，有人经常到医院里买竹荪，两三块钱一斤。就是这东西不好保存，一般会更贵一点儿，你这个保存根本就不会太好，要按照我下乡之前的价格可能也就两块钱一斤吧，要干的。” 张秋雪立刻捕捉了陈远话中的重点，“你会其他的烘干方法？” “你这个火太大了，烘干的话不宜温度太高，一般也就稍微感觉热一点儿就可以了，要慢慢烘干，你如果没时间，放到地上直接晒干也行，比你这均匀多了。” “陈叔叔，你刚才说还能更贵？如果按照你的办法，能够更贵吗？”铁牛比张秋雪还会抓重点。 “差不多吧，有的时候能买到三块五、四块钱一斤这样。” 几个孩子欢呼着差点跳起来，小北没太懂是什么情况，跟着他们差点跳进火里，把张秋雪吓了一跳。 “那你知道哪里有收的吗？”张秋雪一把把小北抱进怀里，问。 “这个……”陈远抖了下眉毛，心理终于有点平衡了，“你猜。” 几个人在山里转了一天，一直到天快黑了才背着重重的背篓回家，谁想刚进村，就有人叫起来：“韩老二家的回来了，张秋雪回来啦……” 孩子们在山里跑了一天都累的不行，尤其是小北年纪还小，这会儿都累的趴在张秋雪的脖子上睡着了，被这嘹亮的一嗓子吼得一激灵，抱着张秋雪的脖子睁着迷迷登登的眼睛左看右看。 张秋雪连忙在小北背上拍了拍，看着几个人一起围上来，奇怪道：“我不每天都这个时候回来吗？” “不是，哈哈哈，”韩家隔壁的桂花婶子摇着蒲扇跑到张秋雪跟前，“不是说那个，你快去大队长家，今天啊，你家千钧汇了款回来，五百块啊，五百块。” 第101章 哪里像是能指望得上的？ 张秋雪愣了一下，桂花婶子继续说：“哎哟，你不没在嘛，大队长就替你收了，先前你那婆婆还跑出来闹呢，结果谁也没理她，自个儿讨了个没脸，大队长让你回来之后就往他那里去。” “上次大队长去给韩千钧打电话咋说的呀，怎么连信都不给那边写了？” 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 “倒也没啥，就是千钧的领导说千钧在外面好着呢，这些年一直忙着出任务，这才没回来。” “这样啊，我就说千钧那人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来。” 几个人围着张秋雪说了一会儿，张秋雪终于艰难脱身。 在村东和陈远分别，张秋雪带孩子回家放了东西，才去张和平家。 张和平家在村南边，一路上走过来不断有人跟张秋雪说话，张秋雪也都笑吟吟地应了。 跟张秋雪家一样的篱笆门，张秋雪在门口叫了几句张和平的媳妇和李燃就迎出来。 张和平的媳妇叫林小花，头上包了块花布帕子，是个特别温和的女人，张和平身为大队长，有些时候家长里短的一些事，张和平不方便开口都是她去说，就算比起李燃也不差。 张秋雪叫了声婶子，又跟李燃打了个招呼。 李燃是特意在这儿等张秋雪的，昨天她去串亲戚了，才知道昨天韩家发生的事，心中忍不住把老韩家啐了一遍又一遍，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要我说，搬出来未尝不是件好事。”李燃说。 张秋雪笑了笑，叹了口气，“我还怕这一时冲动办个错事，听李主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李燃被这一顶高帽戴的那叫一个舒坦，抱起小北颠了颠，“哟，这孩子重了，小花嫂子，可见我这话说的不错，要在老韩家，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林小花也抱过小北颠了颠，道了声可不是，又劝张秋雪，“你啊，也别往心里去，千钧不在家，你少不得有用着他们的地方，你说是吧？” 张秋雪心中并不认同这种说法，有家族可依赖固然好，但韩和平和韩宝立两个，一个木一个娇，哪里像是能指望得上的？ 不过，张秋雪嘴巴上还是附和了两句你说的对什么的。 进了屋，林小花给了小北两块糖，让他去跟自己的大孙子玩，两个小孩抱着糖果就跑了。 李燃又问张秋雪昨天的事，她昨天没去现场，越听人说就越觉得新奇，拉着张秋雪问：“你也不是个爱说的，昨天咋那么能说会道的？” 直到现在村里人提起来还唏嘘个不停的。 “嗐，”张秋雪知道逃不过这一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不是吓坏了嘛，李主任你瞧千里家四个孩子，他这个顶梁柱若是倒下了，林霜和四个孩子可怎么活啊？你瞧我那大伯哥和小叔子，昨天一直到千里被抬回去也没露面，要我再不出这个头，昨天就指不定啥样了呢。” “也是。”李燃也跟着叹了口气，“也是辛苦你了。” 张秋雪忙说不辛苦，反倒是旁边笑吟吟的林小花忽然说了一句，“我听当家的说，秋雪你以前念过书？” “念书？”李燃惊奇不已。 张秋雪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她笑了一下，朝两人祭出自己一早想好的大招。 第102章 我怕的是人 “以前还没来河西村的时候，我们村有个教书的老先生，仿佛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身子不好，种不了地，就开了个学堂，谁家孩子去念书就给他带点东西，久而久之就成了村里的教书先生。先生懂的颇多，我弟弟身子不好，爹娘让我照顾他，所以，他去念书的时候我也跟着学到不少。” “刚来河西村的时候我啥也不懂，一心想着报恩，一直也没想太多，昨天心里一害怕，就想着左右也不可能比那样更差了，就厚着脸皮跟河东村要了点钱。” 张秋雪垂着头，笑的挺不好意思的，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十数天前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抱着小北在大队门口哭的女人。 李燃立刻就信了，拉着张秋雪一个劲儿地说她做得对，做的好。 林小花也没再就这个问题多说，她不像李燃那么耿直，也不喜欢打抱不平，如果说李燃是一团火，林小花就是一汪水，最擅长以柔克刚，在一个家庭里来讲绝对算得上一个贤内助。 李燃经常替人出头的做法让村里人都服她，林小花三言两语解决邻里矛盾也同样让人叹服。 最让人舒坦的是，李燃和林小花关系很好，并没有因为性格不同，对待村里事情的态度不同而产生矛盾。 “我听你张叔说你觉得山里可能有水？” 张秋雪只好把自己在山里的发现说了一遍，不过这个现在只能当成是个猜测，所以张秋雪才想要村里老人来佐证一下，或者找懂地质的人来看看。 “这事我倒是听说过。”林小花说。 她家人家关系和睦，那个时候条件不好，但勉勉强强也四世同堂了。 林小花记得自己的太爷爷跟自己说过，太爷爷的太爷爷那一辈其实是从山里搬出来的，当时没想过走这么远，一路走来却没有发现水源，直到有一天他们快走不动的时候发现有一片山坳里竟然有一汪水。 只有一汪，都不够他们每人装一壶的，出水特别慢。 他们等不及，耐着性子装满水之后就继续朝外走了。 “那小花婶子你知道是在山里啥位置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小花在围裙上擦擦手，“你觉得咱们村里的水会断？” 这个问题张秋雪哪里敢打包票，她进山的时候顺便找一找水源只是想以防万一。 “水不一定会断，我是怕人。” “人？” 林小花和李燃不约而同地看向张秋雪，都不太理解。 张秋雪只好说：“我是怕上游的人直接把河流截断，又或者大家伙儿都怕没水了，前去疯抢，若只有咱们村还可以劝一劝，要上上下下几个村子的人都这样……” 屋子里一下陷入沉默，水在人家那里过，截断水流只是顺手的事，只看人家想做还是不想做。 “那你觉得天气……” “一时半会儿的，我觉得不会下雨。”看云识天气什么的，张秋雪只记得一点儿，她只能根据空气里的湿度来判断，但最近可是太热了，出去干活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被汗湿，却又被晒干，放在以前张秋雪根本不敢想象。 张秋雪话说到这里，接下来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农忙、襄河水、耕种，任凭哪一件拎出来张秋雪都解决不了，她能做的也就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让村里人早作准备。 第103章 她可真是个厚道人啊 林小花把汇款单拿给张秋雪，张秋雪第一次见到这个时候的汇款单，伍佰的字样看得人心潮澎湃。 五百块啊，她总算也是有钱一族了。 林小花和李燃刚听张秋雪说了这么多心情都不算好，不过还都是真心为她高兴，两人纷纷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保存，不要弄丢了啥的。 张秋雪点着头耐心听着，等两人说完才说：“李主任，小花婶子，我是这么想的你们看对不对。这五百块钱我先拿出一百来去把供销社的账平了，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因我而起的，这样下去不好。再取点钱给千里买点营养品，再买点米面啥的，剩下的钱就存着，你们觉得行不？” 李燃和林小花对视一眼，心中都闪过震撼，不免又高看张秋雪一眼。 “行，怎么不行，不过你呀，也别亏待自己，也给自己和小北添置件衣服啥的，你要不会做，到我这儿来，我教你。” 五百块，多少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钱。 林小花和李燃不酸吗？ 她们也酸，可看着张秋雪一句一句的，她们心里只有服气的份儿，反正李燃觉得，如果自己被韩家人那么欺负过，她是宁可烧了房子两败俱伤，也不会就那么净身出户的。 再这么一想，更觉得张秋雪是个厚道人了。 “行，那我就那么办了。” 张秋雪再次笑了笑，柔柔的，一点儿也没有昨天舌战河东村全村的彪悍，倒像个刚结了婚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媳妇。 “那明天就去吧，明天乡里有个集，你早点去还能赶上。”李燃劝道。 “骑我家的自行车。”林小花说。 “行，那我就谢谢小花婶子了。” 全村就这么一辆自行车，如果让张秋雪走着去，她觉得自己回来差不多腿得断了，所以也就没客气。 她还要赶着回去做饭，也没再多留就推着张和平家的自行车走了。 林小花看张秋雪推着自行车走了才想起问张秋雪会不会骑，明天可别摔到沟里去。 跟李燃两个急急忙忙追出来，就见张秋雪踩着脚蹬子，长腿一扬，跨上去晃了两下，骑着车子慢悠悠地走了。 两个人拍拍心口，林小花也忍不住咋舌，“你说这张秋雪咋会这么多呢？” “可能是老先生教的吧。” 林小花：“……” 老先生会骑自行车？ 张秋雪还没骑过这二八大杠的自行车，骑上去差点摔倒，幸亏她平衡能力不错，这回小北没害怕，扶着车把还笑的咯咯的，看的出来骨子里也有冒险因子在。 依旧是菠菜蛋花粥，这次熬得格外稠，配上张秋雪吵得土豆丝，把几个孩子都喂得肚子溜圆。 吃过之后张秋雪去看了看韩千里，韩千里浑浑噩噩到今天中午就清醒了，说话流利，除了时不时地发晕和恶心之外，神智看起来很正常，张秋雪跟他说了几句话，问了他几个测试性的小问题也就放下心来。 韩千里和林霜也在吃饭，跟知青们一起，不过，比起张秋雪的饭，他们做的饭稀多了。 屋子里太闷，韩千里被几个知青扶了出来，正靠着墙坐着，也算乘凉了。 第104章 兜里有钱，缸里有米 “吃这个。”张秋雪把菠菜蛋花粥放到桌子上。 林霜只咂舌，“二嫂，你这……” “吃。”张秋雪说，“你得知道，钱也好，粮食也好，都是挣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这说法新奇，知青们纷纷看过来，王亚芬更是笑，“张大姐，你这话新奇，我从小我奶奶就叫我省着点，省着点，念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要叫张大姐这么说，我奶奶说错了，哈哈。” 张秋雪也笑，“俭朴嘛，我倒也不觉得有错，只是你想啊，一碗米做一顿饭吃的饱饱的，下地的时候能收两亩地的麦子，一碗米做成两顿饭，只能吃个半饱，下地只能收一亩地的麦子，要叫你们说，那是该做一顿饭还是该做两顿饭呢？” 高建国旁边一个年纪小一点儿的男孩放下筷子看着自己的手，“一亩地五个工分，两亩地十个工分，谁都想要十个工分，但是我吃不饱，没力气啊。” “那要按照张大姐这么说，吃得多，干得快，干完之后干什么？”高建国问。 不愧是当队长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就不一样。 张秋雪失笑，油灯之下，张秋雪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真觉得这是个无比好笑的问题，直看的几个人心里都有点不自在。 “高队长，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高建国不解，但还是点点头，“你说。” “我想问，咱们现在是在哪里？” “乡下。” “山里。” “农村啊。” 知青们一个接一个地说。 “是啊，我们在乡下，在农村，我们拥有一望无垠的大山和最广袤的土地，闲着？不会闲着的，开荒种地，栽种果林，开塘养鱼，只要想，你就不会闲着的。” 众人纷纷愣住，连同韩千里和林霜一起都诧异地看着张秋雪。 开荒种地，栽种果林，开塘养鱼……这些都是他们没想过的。 他们轰轰烈烈下乡来，满心抱负，他们教村民识字，为他们扫盲，教他们画画，宣传新思想，新文化，但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这里的人就像一滩烂泥，整日死气沉沉的计较张家的鸡，李家的鱼，从来就没想过进步。 他们认为这些村民太愚昧了，根本配不上他们，渐渐的，他们与这些村民保持着泾渭分明的界限，却没想过其实村民所要的并不是这些。 他们首先只是想先吃一口饱饭而已。 “我们，我们也能有果林、鱼塘？”安静之中，林霜忽然喃喃出声。 “为什么不能？”张秋雪反问，“你有力气，愿意干，为什么不能？你不想缸里有米，兜里有钱，能睡新屋，上新床？” 当然想。 谁不想？ 林霜简直想死了。 她做梦都想。 本以为要在老韩家受一辈子窝囊气，没成想有一天能分家，分了家还搬出来了，虽然万杏花、杜丽娟他们口口声声地瞧不起，但林霜总有自己的追求。 “那要怎么做？”韩千里问。 第105章 她不就是个乡野村姑吗？ 院子里十几个人眼巴巴都瞅着张秋雪，那样子就像嗷嗷待哺的小猪似的。 张秋雪把那一大碗菠菜蛋花粥往韩千里面前推了推，“要吃饱饭啊，兄弟。” 众人汗，狂汗。 但再一想，又觉得张秋雪说得挺有道理的。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众人扒饭和孩子们跑跑闹闹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有人问：“张大姐，你说，开荒种田，种植果林，开塘养鱼，村里能同意吗？” “慢慢商量，应该能同意的吧？”张秋雪说。 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圆，月光也不明亮，朦朦胧胧的，仿佛隔着一层纱。 陈远捧着饭碗看着张秋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高建国倒是兴致勃勃的，他还是想干出点事业来的，立刻就说：“那我明天去找大队长商量商量去。” “不行吧，听说要旱，如果咱再继续开荒，也种不上啊，鱼塘就更别提了，连水都没有，用啥养鱼啊？” 很快，这个现实性的问题就被摆到了面前，大家又一起发起愁来。 张秋雪想了想，跟人说了在山里发现的事情，听得大家直眉瞪眼的，可就在大家等着她宣布一个结果的时候，张秋雪叹了口气，“要是有人懂一些地质方面的东西就好了，说不定咱们就能看出到底有没有水了。实在没有，要有书也行啊，你们都是知青，读过书，上过学，看也能看懂了。” “噗……”张秋雪装模作样的叹气刚说完，陈远就呛着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多花招呢？ 昨天二话不说就在那么多人面前“死”了一次，今天又阴阳怪气地诱哄他们往外拿书！ 他瞪着张秋雪，像是这样就能看透她的居心。 这个问题一出口，大家伙儿都不说话了，几个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人笑了起来，“张大姐，我觉得你懂得好多啊。” 是一个坐在王亚芬身边的小姑娘，扎着两条麻花大辫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清澈又明亮，就是……连试探都不会。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张秋雪，从昨天和河东村吵过那一架之后到现在，他们都渐渐明白过来，张秋雪啥时候懂这么多了，她不就是个乡野村姑吗？ 陈远眉毛挑动了一下，也想看看张秋雪要怎么回答，便没有替她解围。 谁知道张秋雪竟然莞尔一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走过，看过，你也会懂得越来越多。” 这话更让人奇怪，高建国这次连试探都不试探了，“张大姐读过很多书？” “嗯，以前我们村里那个老先生家就有许多书。”张秋雪继续把挡箭牌搬出来，反正隔着几十上百里路，张秋雪自己都找不回去，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知青们恍然，高建国又问：“张大姐赞成读书？” “赞成啊。” “呼……”高建国喘了口气，放下碗就问张秋雪，“张大姐你觉得在村里建个小学怎么样？” 他还是想在这里做出点事业来，如果把小学搞起来，到时候自己回城也有个耀眼的功绩，以后方便往上升。 第106章 被撞飞了 “挺好啊。”张秋雪说。 “但是，但是村里的孩子会来上课吗？” 张秋雪愣了一下，脑海中冒出几年前这些人才来到河西村的时发生的事。 当时的他们剃头挑子一头热，搞的花样百出，结果村民不买账，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来上课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如果你们有意愿，跟大队长、妇女主任多沟通沟通，应该能行。”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八个大字把知青们心中震了一下，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听说过知识的重要了，连他们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却在一个村姑口中听说了。 张秋雪挺赞成办个小学的，村里的孩子不做睁眼瞎，小北也能有个正经读书的地方，至少不用她自己再摸索着教了。 “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想好要给孩子们教什么，以前你们教什么画画、唱歌，我不是说那个不好，就是在这里，用处不大。” 试问，就那些画画的颜料笔和纸，谁家能买得起呢？ 高建国等人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张大姐你说的对。” 等韩千里吃完了饭，张秋雪和林霜一起把他扶回屋子里躺下，他现在还是不能平躺，精神不济，一天之中很长时间都在睡觉，林霜一见他睡觉就害怕。 “没事，睡觉是好事，恢复得快。” 张秋雪安慰了林霜几句，告诉她自己明天的计划。 自己明天去乡里，来回几十里路，几个孩子不一定能走得回来，所以张秋雪不打算带着他们。 林霜当然没什么意见，只是反复叮嘱张秋雪一定要注意安全。 又劝解了她几句，张秋雪也就离开了知青大院。 回去的路上四个孩子带着小北跑在前面，张秋雪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树影婆娑，树叶发出“莎莎”地响声，风却依旧是热的，让人恨不得跳到河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才舒坦，仔细去听，还能听到田间地头张和平带着人浇水的吵嚷声。 想到这个张秋雪便叹了口气，心里添了几分愁绪。 知青大院离家不远，可也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张秋雪就觉得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她几次回头去看，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再一次回头，跑在前面的孩子忽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张秋雪快步跑过去。 统共也就十几步的距离，算不上远，却还是晚了一步。 张秋雪看到一个黑影从家里蹿出来，孩子们被撞翻一地，一个个都吓坏了。 铁牛和铁栓两个翻身爬起来就想追，张秋雪连忙把人拉住，大晚上的，谁知道这人手里有没有拿什么凶器。 大妞和小北被吓坏了，抱在一起呜呜哭。 张秋雪把孩子们都弄进家，让铁牛小哥俩把他们带回屋子，自己又往外面看了看，感觉那道黑影像是没有了才回屋。 抱着小北，张秋雪拍拍大妞的背，问几个孩子，“你们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孩子们纷纷摇头，根本还来不及看就被撞飞了。 第107章 我们家进贼了吗 第107章 张秋雪立刻去检查了一番，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少，不过床褥底下、大橱柜里都有不少翻动的迹象。 大妞抱着小北缩在大炕的一角，要哭不哭的样子，“二伯娘，我们家进贼了吗？” “看来是。” 韩千钧寄了五百块钱来，眼红的人多着呢，说不定除了韩家大房和四房，还有其他人。 “不过没事，谁敢来我们家偷东西，我就拿刀剁了他！” 哄着孩子洗了澡睡下，张秋雪拎着菜刀坐到院子里开始削竹子。 她熬夜做了两个钉排，用竹子削得尖尖的，下面固定在木头上，经过反复实验之后一个放在了大门进门之后的一个位置，一个放在了堂屋进门后的门槛底下。 坐在院子里她还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张秋雪心里毛毛的。 “哧啦哧啦”的磨刀生响了半宿，张秋雪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才没有了。 这真是……下次一定要跟韩千钧说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寄钱了！ 想说就说，想到明天正好要去乡里，张秋雪从屋里翻出两张李耕桥家剩下的信纸和一点点钢笔水，折腾了半天总算给钢笔吸饱了墨能写出字来了。 不过，比起上次怨念满满指责声声，这一次张秋雪倒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好把分家、韩千里被打和小北的情况说了说，免得哪天韩千钧回来知道了还要埋怨自己。 至于自己，张秋雪一字未提，韩千钧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韩千钧，张秋雪又是个母胎solo，压根不觉得自己跟韩千钧有什么可说的。 睡觉的时候，张秋雪在炕头上放了一根棍子，有小北胳膊粗细，舞起来能虎虎生风的那种。 结果这样一折腾张秋雪第二天一大早差点起晚，还是被大妞醒过来差点被堂屋的钉排扎到脚的叫声惊醒的。 洗脸、做饭，让孩子们吃了，张秋雪带上小北和竹荪、猴头菇出了门。 张秋雪带的不多，一来他们这些人身体都不算好，尤其是韩千里，刚刚元气大伤了一次，可以吃着这些东西慢慢滋补着，二来上次陈远说现在他也不知道哪里有收这些东西的，最多往乡卫生所的药房碰碰运气。 张秋雪不认识路，还差点走错了，到乡上的时候集上已经人头攒动，张秋雪先去了一趟卫生所。 药房只有一个老头值班，看到张秋雪拿出来的猴头菇和竹荪摇了摇头。 “东西是好东西，我们说了不算啊。” 张秋雪只得又问药房进药谁说了算，被支去了采购处，结果采购处的大门上挂着锁，一打听才知道人出去赶集去了。 无奈之下张秋雪只得先去了邮局，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汇款单，找到专门办理业务的窗口，张秋雪很快就办好了。 取出一百块还债，再取出一百做家用，剩下的张秋雪给自己开了一张存折全部存了进去。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手握三百块巨款的人了。 “走，娘给你买好吃的去！” “好诶！” 小北欢呼一声，不用张秋雪说自己就往自行车上爬。 第108章 六月的帐还的快 先买了一串糖果子，又要了一碗老豆腐，加上香菜和韭菜花酱，母子俩狠狠吃了一顿，才花了不到五毛钱。 小北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不忘让张秋雪也吃糖果子。 “可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张秋雪捏捏儿子的小胖脸，成就感满满。 张秋雪带着小北在集上转了一圈，这里东西都比供销社里便宜，其实说是集，不如说是供销社、粮油站的人每隔些日子就把东西搬到这里来，方便乡里的人购买。 找了一圈只看见卖东西的，没看到收东西的，张秋雪有点失望。 失望归失望，事情还是要办。 张秋雪先去了粮油站的点，买了四十斤面，四十斤米，不想让人说不会过日子，张秋雪买的米是陈米，面是细面和粗面各买了一半，又买了点杂七杂八的糖果、饼干和麦乳精什么的。 东西捆在车子上一大堆，挺沉的，饶是张秋雪力气大，对这二八大杠不咋熟悉，推着还是有点费劲，加上集上的人挺多，你碰一下我碰一下的，走得更慢。 “娘，我下来。”小北坐在大杠上晃着他的小短腿。 “不用。” 张秋雪怕人多注意不到把小北踩了，拒绝，“你好好坐着，咱们一会儿就……” 母子俩正说着话，跟着人流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忽然车子被人撞了一下，张秋雪猝不及防差点被撞翻在地，幸亏被旁边的人扶住。 一个穿着碎花上衣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转过头来，哎哟哎哟地扶着腰，瞪着张秋雪，张口就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走路没长眼吗？” 自己才当众表演过“讹人”，现在就被人讹上了？ “你才没长眼。”小北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声音稚嫩却不落下风。 张秋雪摸摸他的头，让孩子稍安勿躁，短发女人就叫了起来，“哪里来的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怎么说话的？你会不会说话？你会不会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指指戳戳，说着说着还要动手。 张秋雪直皱眉头，抬手就把这个人手腕攥住了。 “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说话的？” “哎你……” “骂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长没长眼睛，我孩子说话是不好听，可他说错了吗？自己没长眼睛就不要倒打一耙。” 张秋雪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碰到人，是这个人自己忽然撞过来的。 说话的同时，张秋雪狠狠将人手甩开。 朝刚才帮自己扶了一下车子的大哥道了谢，张秋雪推着车子准备继续走，谁想这人不依不饶竟然拽着自行车不肯松开。 “不行，你不能走！你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必须得赔我！” 还真被人讹上了，张秋雪未免哀叹自己这现世报来的太快。 周围的人也都呆住了，他们有很多人都没看到到底是谁碰谁，可在这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集市上磕磕碰碰都很正常，没见哪个被人碰了一下就要人家赔衣服的。 “娘。”小北担心地看看张秋雪。 第109章 耍流氓 张秋雪摸摸儿子的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扫了眼这人身上司林布的裤子。 这个时候的确良刚开始走俏，因为比较贵，最流行的还是各种棉布和司林布，其实如果让张秋雪自己选，她更喜欢棉布，贴身、透气，穿着舒坦。 “行啊，你现在把衣服脱下来，我就赔你。” 围观的人“轰”地一下笑了出来，短发女人脸顿时涨的通红，手指指着张秋雪颤啊颤啊颤，看起来气的不轻。 “你，你耍流氓！” 耍流氓可不是什么好话，张秋雪摊摊手，“同志，你看清楚，我是女同志，你也是女同志，这怎么能算耍流氓呢？” 周围人不敢大声笑了，但他们都不挪步了，眼巴巴地瞅着张秋雪和短发女人，闷闷地偷着笑。 被这么多人盯着，短发女人也不自在极了，气哼哼地跺了跺脚，“看什么？看什么？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张秋雪无语了，这倒像个大家小姐的作派，不谙世事，怡然气使的。 但也没见过哪家的小公主自己跑上来讹人的。 “这位同志，你衣服是怎么脏的，到底是碰的我，还是我撞的你，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还要赶着回家呢，没功夫跟你这儿耽误。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把衣服脱下来，我就赔你，你不脱，那咱就回见吧。” 赔？ 绝不可能！ “臭流氓！你给我等着吧！” 短发女人使劲儿跺了跺脚，突然扒开人群跑走了。 张秋雪摇摇头，带着小北慢悠悠离开集市又去了一趟卫生所，结果到了一打听发现采购处的人还没回来呢。 张秋雪没办法，把自行车停在卫生所门口的大树下，给小北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玩，顺便张秋雪开始教小北认字。 她早忘了幼年时学习是从哪里开始的，现在也没什么教材，索性想到什么就教孩子什么，不过这些日子下来张秋雪发现小北学东西挺快的，一首诗念个两三遍就能记住，一个字至多教两遍就会写，不过孩子手软，看起来就是像，没什么形。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张秋雪觉得太阳越来越烈，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一边吵吵一边走过来。 张秋雪站起来看了看，哪知道那边吵嚷的声音也为之一静，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蹿了过来。 “好啊，你还敢来！”短发女人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张秋雪跟前，指着张秋雪就朝后面的一个大盖帽说：“江平潮，你给我抓她！就是她对我耍流氓！” 被叫做江平潮的男人看到张秋雪愣了一下，张秋雪禁不住按了按额头，这姑娘还真是二啊。 “不许抓我娘！”地上拿着小树枝写字的小北突然跳起来，双手张开挡在张秋雪面前。 “你给我走开你个小兔崽子……” “江平汐！”江平潮低喝一声，扯住了短发女人，“你浑说什么呢？” “就是她！哥！就是她欺负我！”江平汐扯着江平潮的袖子委屈得不得了。 “你再胡说！” 江平潮瞪了江平汐一眼，刚才江平汐忽然跑到派出所来说自己被欺负了，江平潮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跟着她去抓人，结果在集上转了一圈也没找见。 谁能想，江平汐口口声声对她耍流氓的人竟然是个女人！ 第110章 你这样是没用的 男人身杆笔直，就跟随时准备冲锋的战矛似的，一看就是个充满正气的人。 张秋雪笑了笑，“江同志是吧？” 江平潮立刻伸出手与张秋雪握了握，又替江平汐对张秋雪道歉，不过听得出来，他言辞间还是挺好奇的，张秋雪索性推了推小北，“小北，你来说。” 小北还像个斗鸡似的瞪着江平潮和江平汐，警惕地看了一会儿，才说：“她自己撞到我们车子上，还让我娘赔她的衣服，她，她要是不讹人，我娘才不会叫她脱衣服！” 江平潮瞥见母子俩在地上写的字心中已经相信了八九分，大人会说谎，小孩子却不会说得毫无漏洞。 江平潮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糖，蹲下来对小北说：“小朋友，那你觉得你娘和这个阿姨谁做的对？你说的好，我给你糖果吃。” 谁知小北一点儿都不买账，“我才不要你的糖果，我娘说了，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你别想拿糖果收买我！” 江平潮一下笑了，张秋雪也有点意外，收买？其实还真算不上。 “是吗？那你说说，谁做的对？” “当然是我娘做的对！”小北说，他指了指江平汐，“这个阿姨，这个阿姨有点像我奶奶。” “你奶奶？”江平潮愣住。 江平汐已然气的跳脚，“小兔崽子，我才二十，二十你知不知道！” 她才二十岁，竟然管她叫奶奶，这小兔崽子是瞎了吗？ 吼叫声把小北吓了一跳，他缩了缩脑袋，转身抱住了张秋雪的腿，很快又从张秋雪身后探出头来，一脸单纯十分认真地解释，“阿姨，我不是说你长得像我奶奶，我是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我奶奶撒泼打滚的样子好像喔，你不要想岔了。” 张秋雪哑然，这小子…… “你才撒泼！你……” “江平汐！”男人沉沉的语调下，江平汐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立时不说话了。 小北吓得往张秋雪怀里一缩，只剩一双眼珠子露在外面，大眼睛眨啊眨啊眨，看起来真是无辜极了，偏生他又接着说：“阿姨，你不要生气呀，我娘说了，做人应当讲道理，撒泼打滚是没有用处的，只能败坏你在别人心中的形象。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撒泼打滚者人恒厌之。” 张秋雪：“……” 她第一次知道小北这么能说会道。 江平潮诧异不已，他拉过小北的手执意把几块糖果都放进他的手里。 小北捧着糖，歪着脑袋看张秋雪。 张秋雪摸了摸儿子的头，愈发坚定了要好好教育小北不让他在大山里蹉跎一生的决心。 “跟叔叔说谢谢。” 小北立刻扬起小脸对江平潮道谢，江平潮也摸摸小北的头，“不客气。” 江平汐见状愤恨地瞪了张秋雪和小北一眼，跑进卫生所里去了。 张秋雪心中忽然闪过不好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捕捉，江平潮就叹了口气，替江平汐道歉。 张秋雪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她来这里是为了卖竹荪和猴头菇，不然早就走了。 第111章 阎王好贱小鬼难缠 江平潮走后，张秋雪又等了一会儿，接连不断地又有几个人进了卫生所张秋雪才又带着小北进去。 只是，再次找到采购处看到里面的人，张秋雪却傻眼了。 江平汐！ 张秋雪一阵头疼。 “呵，你又要干嘛？” “我是来问问卫生所收不收竹荪和猴头菇的。”张秋雪打开自己的布袋，希望江平汐能用专业一点儿的态度跟自己说话。 江平汐看都没看，“不收，走吧。” “你确定？” “我们进货都是有正规流程的，你不符合，当然不收！”江平汐那这个小剪子“咔嚓咔嚓”地剪着指甲，根本不看他们。 张秋雪深吸一口气，终于体会了一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窝囊。 “江同志，我承认刚才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说，对不起。可这些竹荪和猴头菇是我家人在山上一个个采的，不管怎么样，你给看看吧。” 见张秋雪低头，江平汐心中一阵暗爽，不过嘴上依旧是说：“哎呀你这个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收就是不收，我们进货都得去县里有保障的大药房，谁知道你这玩意儿是采下来多久的，还有没有效用啊！” “我们都是最近才采摘下来的。” “你说是就是啊！” “……” 张秋雪看出来了，收不收竹荪和猴头菇说不准，但江平汐现在就是公报私仇，可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张秋雪也被气到了，索性收了东西带着小北走人。 日头越来越大了，集已经散了，只有几家小饭馆开着门。 张秋雪进去问了问，听说不用票就带着小北进去了。 一大碗西红柿汤面，面条分量给的足足的，里面加了两个鸡蛋，张秋雪和小北愣是差点没吃完。 付过钱，张秋雪又给小北买了根冰棍让他啃着，两人才踏上回家的路。 坑坑洼洼的土路不好走，张秋雪感觉自己屁股都快颠熟了，小北趴在车把上直打瞌睡。 路过河东村的时候，张秋雪过去把供销社的账结了。 以前卖给张秋雪东西的那个售货员差点没认出张秋雪，她本来是有点生气的，可见到张秋雪眼睛都不眨就掏出好几张大团结来，再大的气也没有了。 有些东西是要票的，张秋雪现在没有，只能继续赊着，心里挺不好意思的，那个售货员倒是挺热情，让张秋雪有空常去，弄得张秋雪哭笑不得。 穿过桥没走多远就到了知青大院，张秋雪喊了一声，林霜就跑出来。 “你这……”林霜看到张秋雪车子上的东西只咋舌。 “先帮我把小北抱下去。” 最后一段路，小北还是睡着了。 林霜忙不迭把小北抱走，张秋雪把车子推进知青大院，把上面的东西卸下来。 米和面都分了林霜一半，麦乳精和饼干、糖果什么的也留下一些，林霜直拒绝，张秋雪摆了摆手，“留下吧，千里生病本来就该吃点好的，你们在知青大院里住着少不得还得需要人帮忙，到时候也不好太小气了。” 林霜呐呐地说不出话了，眼圈都有点泛红。 第112章 抓人 两人的动静把韩千里吵醒，韩千里撑着身子坐起来，脸色还是很白，坐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两下，应该是失血太多导致的贫血。 等看清楚张秋雪带来的东西，和林霜一样，韩千里也说：“嫂子，你拿回去给小北吃。” “小北有，你们也有。”张秋雪见这两口子都挺不自在的样子，干脆把话说开，“韩千钧不在，大房和四房的人不想着算计我就不错了，能帮衬我一把的也就是你们，千里，我还指望着你早点好起来也帮我撑撑腰呢，所以甭客气。” 这个时候就看出林霜厚道来了。 “那也不用这样啊，你稍微留点就行了，夏粮很快就下来了，吃不了这么多。” “没事，留着吧。” 张秋雪笑了笑，自己推着自行车回家，林霜帮忙把小北抱回去，张秋雪这才想起问问那几个孩子。 “他们啊，跟陈大夫上山了。”林霜说起这个脸上就露出笑容，“陈大夫说还差点药材，得上山去找找，孩子们就跟着去了。二嫂，这陈大夫真是个好人啊。” 先前她都没钱，陈大夫还给韩千里看病了。 “医者父母心。” 不过，陈远带着大妞二妞几个上山，张秋雪还是挺意外的。 路上，张秋雪把竹荪和猴头菇没卖出去的事跟林霜说了一遍，林霜挺心疼，不过也没说啥。 两人回到家把东西放好，林霜看到张秋雪放在堂屋高处的排钉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排钉，晚上放在门口的。” “抓老鼠的？” “不是，抓人的。” 张秋雪把排钉放在地上，示意林霜用脚比划一下。 这排钉说大不是很大，但要一脚踩上去绝对跟密密麻麻地把脚扎个透心凉，一个个尖锐的竹尖看着就吓人。 林霜正想问做这个干什么，再一想就反映过来，“有人……” “应该是想偷钱，害我昨天晚上磨了半夜的刀。” 张秋雪声音平平，林霜却打了个哆嗦，论狠果然还是二嫂狠啊。 “要不，在知青大院里找个人来跟你作伴？”林霜想了半晌，还是感觉不大放心。 “算了吧，用处不大。” 想要作伴只能找女同志，知青大院里那些女知青力气还没她大呢，万一出个什么情况，还说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林霜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忧心忡忡地回到知青大院正跟韩千里说这事，孩子们就从外面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背着小背篓，今天没有张秋雪陪着也装的满满的。 林霜给他们打水让他们洗脸，又连忙拿了点饼干去给陈远道谢，陈远没收东西，随手就把饼干分给孩子们了。 张秋雪在林霜走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自认买的东西真不算多，可刚才从河边过来，村里的人都在打水浇田，看到的人不少，要是传到万杏花他们的耳朵里，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放好东西，张秋雪把糖果和饼干分别分出来一份，准备一份送给张和平家，一份儿送李燃家。 一切都准备好，张秋雪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去洗。 刚走出门，隔着个篱笆墙，张秋雪又看到那个满脸麻子的人正在这边转悠。 第113章 生气啊，憋着 一晃大半个月，张秋雪在自家院子里种的东西都出来了，一眼看过去绿油油的一片。 张秋雪提了点水浇了一遍，提水的时候绳子比之前又多用了一小截。 浇了庄稼，洗了衣服，麻子脸还在附近转悠，张秋雪又找了几根竹子，进屋之后继续做排钉，想了想，又给小北做了个弹弓。 家里实在没什么可玩的，这东西就算是给小北当玩具了，玩的好了，还能在上山的时候打打鸟。 正忙活，孩子们一窝蜂跑了进来。 大妞今天从山上找到一颗甜瓜，摘了四五个，两个留在了知青大院，剩下的都给张秋雪拿过来了，几个孩子围在张秋雪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今天上山发生的事。 今天他们走的更远了一些，陈远也采回了比以前更多的药材。 “陈大夫说，今天以后爹用的药就齐了。”大妞说，小姑娘捧着脸坐在一边看着张秋雪忙活，高兴得不得了，话都比以往多了许多。 张秋雪摸摸大妞的头，吵吵嚷嚷间，小北终于醒了，张秋雪把上午买的弹珠拿出来给孩子们玩，一时间，院子里欢声笑语。 张秋雪叮嘱了他们几句，把大门一关，去给张和平家送自行车，又往李燃家走了一趟。 李燃说啥也不肯收张秋雪送去的饼干，推让了好几次眼看有急眼的架势，张秋雪就把饼干带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一个挺年轻的姑娘一眼一眼用白眼翻她，张秋雪认出来，这是韩大娟的好朋友一个叫王山花的，张秋雪印象里她已经有二十四五了，也不知道为啥一直没结婚。 天已经擦黑了，张秋雪赶着回家做饭，没搭理王山花，不想她走过去的时候这姑娘竟然阴阳怪气地说：“放着自己家人不管不问，拿着千钧哥的钱去讨好别人，你也好意思。” 张秋雪：“……” 千钧哥？ 原身都没和韩千钧这么亲近过吧？ “跟你有关系？” 王山花忽然往前走了走，大眼珠子瞪着张秋雪，“你甭以为笼络了大队长和李主任就行了，你给我等着吧！等千钧哥回来，一定让他好好收拾你！你这种女人，要在早年是要沉塘的！” “你有病吧？”张秋雪大感无语，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就沉塘？ “我都看到了！” “什么？” “你不甘寂寞和六麻子搞破鞋！” “……”张秋雪忍不住学她刚刚的样子给她翻了个大白眼，“你看到了？你啥时候看到的？你看到啥了？” “就昨天晚上，趁着你家里黑着灯，六麻子进去了！”王山花气的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戴了绿帽子的是她呢。 “是吗？” “我亲眼看到的！他、他在你家呆了那么久！你们不是搞破鞋是什么？你还拿着千钧哥的钱去巴结讨好别人，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我早晚会去揭发你！” “行吧，那你就把我盯紧一点儿，有空了赶紧去揭发我，知道了吗？我欢迎你去揭发我，非常欢迎。” 张秋雪拍拍王山花的脸，“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喜欢韩千钧吧？啧啧啧，没办法呢，韩千钧是我男人，谁让他不回来呢，就算我花着他的钱搞别的男人也是他给我的机会，你生气啊，给我憋着！” 第114章 你给我等着 张秋雪还真没说错，小时候王山花和韩大娟玩得好，一来二去的，王家就挺中意韩千钧。 等韩千钧去参军了，王家就更乐意了。 眼看俩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王家听说韩千钧一个月往家里寄三十块钱，心里就活动开了，要彩礼的时候给韩家要三转一响不说，还得另买几套新衣服，再加上三金，可把万杏花给心疼坏了。 一咬牙，一跺脚，万杏花不乐意了。 赶巧张秋雪的爹过来卖张秋雪，只半口袋玉米面子，万杏花就把张秋雪弄家去了。 王山花，她不要了。 王家偷鸡不成吃了个大憋，心里别提多憋屈了，王山花的爹气哼哼地想把王山花嫁到别处去，王山花长得不赖，他铆足了力气想在韩家面前争口气，可王山花说啥也不同意。 这事就这么耽误下来，一直到现在，王家和韩家的关系也不比从前。 王山花听到这话气的差点厥过去，张秋雪却甩开她的手就走了。 “你给我等着！”王山花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地说。 张秋雪笑笑，她不怕等，就怕王山花不来。 晚上孩子们还是在张秋雪这边吃的，尤其是铁栓，一口一个好吃，眼看已经把林霜抛到脑后去了。 吃过饭洗了澡玩了一会儿，几个孩子照例围到张秋雪身边听她讲故事，现在已经从哪吒闹海讲到封神榜了，几个小孩听得津津有味的。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张秋雪看孩子们都困了，就把他们赶去睡觉，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跑了一天，她的腰着实很酸。 再说陈远，他看着林霜给韩千里熬好药给韩千里喝了，又给韩千里检查了一下，伤口换了药。 这药都是补血止血、养气补身的，还是陈远以前跟着爷爷学的方子，现成的西药做不到这么活泛，而且也贵，不是韩千里能吃得起的，陈远就没给他开。 换好了药，陈远压低了嗓音问：“林嫂子，我听你下午说，好像有人盯着张大姐。” 林霜正给韩千里擦脸，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就说：“可不是嘛，我觉得就是大房和四房的人，今天我听大妞说，昨晚上他们回去的时候还有人从家里跑出来把他们都撞倒了，家里给翻得乱七八糟的，肯定是他们想偷二嫂的钱。” 林霜絮絮叨叨的，韩千里拽了拽林霜的胳膊，林霜就不再多说了。 陈远点点头，也没再问，收起药箱就走了。 回到自己屋里，陈远呆了一会儿还是叫上高建国出来了。 俩人往西一走，就看到一大群男的女的正往这边走，手里还拿着家伙什儿，再往前走就听到还有个姑娘说：“哎呀大家快点啊，我亲眼看到有人跑我二嫂屋里去了，可不能让人把我二嫂欺负了。” 今天晚上韩和平和韩宝立也出来跟大家一起干活儿了。 再细听，好像另外一边也有声音，也是个姑娘在说：“我亲眼看到六麻子进了张秋雪家，这么大晚上的他们能干什么？就是不老实！” 陈远和高建国对视一眼，按说这村里的事他们不该搀和，可这架势要出了人命…… 第115章 男人叫这么大声？ 一群人轰隆轰隆朝着张秋雪所住的那个小院而去，无论是担心张秋雪被欺负也好，还是六麻子跑进了张秋雪家也好，其实都在说一件事，张秋雪和六麻子正在搞破鞋，或者张秋雪和六麻子搞破鞋了。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事要传出来，哪怕张和平身为大队长，哪怕李燃作为妇女主任，哪怕两人都觉得张秋雪这人不错，也都没法保张秋雪。 张秋雪会被游街、唾弃，她和她的孩子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这一回，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亮堂堂的火把举着，刚一过来就听到男人嗷嗷的惨叫声。 打头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这……这也太激烈了。 “不是说，韩老三家的几个孩子也在这儿住吗？”说话的人舌头都捋不直了。 “这他娘的……不太对劲吧？” 要叫也是女人叫啊，男人叫这么大声干啥？ “哎呀，一定是我二嫂被欺负惨了，咱们快进去看看吧。” 说这话的正是韩大娟，她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头，一来就看到开了一道缝的篱笆大门，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说：“你看看，这门都开了。” 村里的人一窝蜂涌了进去，虽然不知道为啥叫这么大声，可不是还能学习学习嘛，知青们常说学习使人进步，对，学习使人进步。 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张和平和李燃跟好几个村干部都没来得及拦，谁曾想进去的人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后边的人来不及刹车，直接开始贴饼子。 等陈远和高建国赶到看到里面的场景也都傻眼了，院子里亮堂堂的火把照着，堂屋的门大敞四开的，包括张秋雪在内一个大人三个小孩手里拿着也不知是啥东西正“哐哧哐哧”地朝六麻子身上招呼。 那东西跟个耙子似的，上面全是刺，被铆足了力气拍到身上应当跟那传说中的狼牙棒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在场的汉子们纷纷打着哆嗦，他娘的，可不叫吗？ 搁谁谁不叫啊？ 六麻子抱着脑袋缩在地上被打地直打滚，这会儿注意到有人来了，连滚带爬地往外爬，衣服遮不住的身上都溅血了。 张和平气的叉着腰瞪了眼韩大娟，“韩大娟！看看你干得好事！” 韩大娟正想溜呢，也不知被谁一把揪回来推到最前边去了。 她缩了缩脖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我这不是担心二嫂嘛。再说了，我也是听山花说的。” 王山花被人一屁股顶到前面来了还满心诧异，“不可能啊，昨天我看到的还不是这样呢。” “昨天？” “对啊，昨天六麻子进来呆了好久呢。”王山花说。 听她这么一说，村民们眼神又变了变，缩到后边的韩大娟立刻又说：“你们看吧，我没说错，我二嫂就是不老实，她在跟人搞破鞋呢！” “你给我闭嘴！”李燃在她腰窝上拧了一把，又瞪了王山花一眼，“你也少给我胡说八道，秋雪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的清楚着呢，用得着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李主任，你敢说你不是收了张老牛的东西故意替她说话？”王山花一百个不服气。 第116章 闹剧 “我……”李燃差点气死，“我啥时候收她的东西了！” 是，早前张秋雪给她送过一些野菜，她收了，可那个时候凡是帮过张秋雪的，她都送了！ 今天的饼干李燃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我亲眼看到的！你们就是收了她的东西替她出头。我千钧哥可真怨，竟然让……” 王山花抱怨的话还没说完，被六麻子高亢的一声“救命”打断了。 张和平连忙过去拦住，“行了，韩老二家的，你别把他打死了。” “打死？打死他我都是轻的！”张秋雪叉着腰吐了口气，扯着六麻子的头发把他拽出来，那狠劲儿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六麻子被打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从屋里跑出来的小北一屁股就坐到了他的身上。 张秋雪瞟了眼气势汹汹的王山花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真是……干得漂亮！” 王山花哼了一声，朝张秋雪抬了抬下巴。 “李主任也别生气，正好大伙儿都在这儿，我也好让人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怎么着？这事儿还有隐情不成？” 村民们一个个交头接耳，一时间，嘁嘁喳喳地响个不停。 张秋雪笑了一下，看着人群里偷偷往外挤得人眉目立时一冷。 “陈大夫，高队长，麻烦两位给我把韩和平和韩宝立两个拦下，我有话说。” 陈远和高建国见没出事正打算偷偷离开呢，这一被点名连忙帮忙去拦。 不止他俩，村里的其他人也帮着动手，没一会儿韩和平和韩宝立就被推回了前边。 也就是李耕桥家这院子大，否则真盛不下这么多人。 “老二家的，你这又是要干啥？嫌不够丢人现眼吗？”一被推回最前边，韩和平就说。 “就是，二哥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不知道得多后悔！”韩宝立也说，好像已经看到张秋雪搞破鞋了似的。 “哼，”张秋雪冷笑，“希望两位一会儿也能够话这么多。” 两人也都是纷纷冷哼，不屑和张秋雪多话的样子。 张秋雪再次看向王山花，“你说你昨天也看到有人进我的院子了是不是？” “对，我家刚吃过饭，鸡开始睡觉，大家伙儿还都忙着浇田那会儿。”王山花说。 “不可能。”她话音刚落，高建国就开口了，“那会儿张大姐和几个孩子都在知青大院呢，她还给韩同志送了一碗菠菜蛋花粥，我们知青大院里十几个人都可以作证，我们一块说话来着。” “诶？这咋回事？”村民们茫然了。 张和平看看王山花，首先就怀疑这丫头说谎，“你是说真的？” “就是真的啊！我亲眼看到的！这些天，六麻子一直跟在张老牛身边转悠，我绝对不会看错！”王山花信誓旦旦。 “那就是六麻子进来了，老二家的没在家呗。”后边有人说。 有人笑嘻嘻的，要这样，张秋雪跟六麻子还是不干净。 张秋雪也笑，笑眯眯地看着王山花，“你咋确定昨天晚上进我家的人就是六麻子呢？要是我说，昨天晚上进我家的人不是六麻子呢？” 第117章 那晚上的男人到底是谁 “不可能！”王山花说。 张秋雪就看向躺在地上的六麻子，“她说你昨天来我家了，你来了吗？” “来你娘的……” “噗”，一拍子拍在六麻子的大腿上，六麻子顿时“嗷”地一声，张秋雪说：“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小北挥舞着小拳头，一拳头砸在了六麻子的眼窝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昨天晚上是进来还是没进来？” “进你……”话没说完就被小北一拳头砸到了另一边的眼眶上，“好好说话！” 村民们面面相觑，心里的胆寒又泛上来了，这他娘的是什么女人和孩子？ “没有。”六麻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敢再造次了。 “没有？不可能！”王山花不相信。 韩宝立在一边使劲儿朝这边递眼色，可惜，韩大娟也好，王山花也好，谁都没看见，张秋雪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张和平纳闷了，“六麻子，你再说一遍，你昨天晚上没进来？” “没有！”六麻子浑身上下疼得不行，叫了一声嗓子都变音了。 “那昨天晚上进来的是谁？” “还有别人吗？”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看对方是不是张秋雪的姘头，等看清楚对方的意图又相互嫌弃着摇摇头。 “韩老二家的，到底咋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有志也被请来了。 张秋雪双手环胸，冷笑。 “我早知道昨天晚上进来的不是六麻子，昨晚上我在知青大院回来的时候你们差不多也快收工了，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感觉有人在跟着我。等到家的时候，正好就有人从我家蹿出来，几个孩子都被撞倒了，我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谁都知道，韩千钧给我寄了五百块钱回来，点名是给我的。六麻子这个人好吃懒做、一直也没说上媳妇，所以整天跟女人搅和在一起。他要跟着我，顶多图我是个女人，按说就算进来了，也不该翻我的东西，是吧？” 院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心里对这个说法倒还是认可的。 “所以我猜，昨天晚上跟着我的那个人是六麻子。”张秋雪说。 “那是谁进来的？” “对啊，谁啊？” “钱还没取出来呢就来翻，能行吗？”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是啊，是谁呢？”张秋雪笑，“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我想，一定是一个身高体型远远一看和六麻子都非常像的人，否则王姑娘也不能认错，是吧？” “你不是说你也不能确定跟着你的那个人是六麻子吗？”韩宝立忽然说。 张秋雪看了他一眼，陈远和高建国站在他身边，韩宝立不知道咋地竟然满头都是汗，她是不能确定，不过…… “我确定，那个人就是六麻子。”陈远忽然说。 乱糟糟的院子里人们都看向陈远，张和平问：“陈大夫，你能确定？” “嗯，昨天晚上我回去捡药材的时候发现药材不全，想着村边上有点，就过去采了点。当时张大姐和好几个孩子就在前边，是有个人跟着他们，具体的我没看太清楚，但那个人脸上有麻子。” “那他娘的昨天晚上进来的那个人是谁？”时间有点晚了，有人已经感觉烦了。 第118章 所谓兄弟 “你不想说点啥吗？”张秋雪在六麻子脚上踢了一脚。 那只脚刚刚踩过一只钉排，脚掌上全是洞，被张秋雪一踢，六麻子立刻叫了起来，“别踢了，别踢了！” “说话。” “是韩老四！是他他娘找我的！”六麻子疼得浑身直抽搐。 “你胡说！我啥时候找你了！”韩宝立立刻不干了，“你自己他娘的跑来我二嫂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扯我！” 村民们倒是一下精神了，六麻子说啥？韩宝立！ “就是你！一定是你！”六麻子顾不得疼了，一骨碌爬起来，脚掌踩地的一瞬差点摔个大马趴，“是你他娘的来找我，让我来睡张老牛的，要不是你，我那么多姘头找谁不行要来找张老牛啊！” “哗……” 这下院子里整个乱了。 “六麻子，你不要乱说！”韩和平也没了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凶狠地瞪着六麻子。 “我胡说？我他娘胡说？” 六麻子气坏了，他一边嗷嗷叫，一边扯住了张和平，“半个来月以前，他们找到我，说让我把张老牛名声搞臭，还给我钱，这我才来的！昨天晚上他又来找我说，让找个机会把张老牛弄了，动静越大越好，到时候就把她和那个小兔崽子赶出村去，到时候韩千钧寄过来的钱和我平半分，要不是这样我才不来呢！” 火把映红了半边天空，院子里嗡嗡嗡地议论声响个不停，张秋雪捂着小北的耳朵不让他听那些污言秽语，自己却不再说话了。 林有志他们活了几十年自认见多识广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张和平几个箭步就到了韩和平和韩宝立面前。 他以为韩和平跑去给韩千钧发了个电报已经够损的了，这回竟然又干出这种事来。 “你他娘的……你他娘的……多损啊？有良心没有？啊？有良心没有？” 刚刚打完了六麻子，抱着钉排坐在门槛上休息的铁牛、铁蛋和二妞，连一直害怕的大妞都一股脑跑过来挡在了张秋雪面前，朝韩和平和韩宝立举着钉排。 “二伯娘，我们保护你！” 张秋雪摸摸孩子们的头，叹了口气。 “大队长，上次大哥跑去给韩千钧发了一个我在就搞破鞋的电报我就觉得这事不能那么结束，就是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我就想，自从我来到河西村，我也没得罪他们啊，这人，怎么就这样呢？” “啥？好端端的咋跑去给韩千钧发那么个电报？这不是明摆着要整你吗？”六婶子忽然说话，刚才没少在别人面前维护张秋雪。 “一个屋檐下边住了五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他们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千钧不在家，进来出去就我这么一个女人，我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合适让人传出什么闲话来，谁能想到这是千钧心心念念一心照拂的兄弟呢。” 张秋雪叹着气，看了看林有志和张和平他们这些村干部，“书记，大队长，这事你们看向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要不行，我看，我还是带着孩子搬到山里去住吧，免得再生出什么事来。” 她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带着他们就我那个屋子里走，那样子挺有几分伤神。 第119章 没人性的畜生 韩大娟和王山花都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变成这么个结果。 韩宝立却还不罢休地和六麻子互喷，可是六麻子也不是个傻的，哪一天啥时候他们在哪里见的面，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的，最后弄得韩宝立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老二家的，你不能走！”最后，竟然是韩和平冲过来拽住了张秋雪，“你够了吧？就这么点事，你还弄得人尽皆知的，不嫌丢人吗？” “哎呀。”张秋雪像是没有防备，被韩和平这么一拽身子就朝那边栽了过去。 “哎哟喂。” 人群里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 “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恼，恼啥怒来着？” “大伯哥打兄弟媳妇，韩家的人心也太狠了！” “不是他们自己先算计张秋雪的吗？” “韩老大！” “你干啥啊你！” 离得比较近的几个人正要扶住张秋雪，人群里忽然蹿出来一个人几步到了张秋雪跟前把她扶住了，是林霜。 “丢人？你也知道丢人啊？自家兄弟伤成那么个惨样不说帮着照顾照顾，把人扔到地上把我们屋子翻个底朝天，就为了找兄弟看病吃药的钱，你还好意思说丢人？要不要脸啊你？” 林霜立刻就对着韩和平骂开了。 这村子里的人又是听了一回稀罕事，“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看洋相似的看着那俩兄弟。 韩和平的小宇宙就爆发了这么一下就又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裤裆里去了，韩宝立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瞪着林霜，气的林霜抓过铁牛手里的钉排就朝韩宝立抽了过去，“黑了心肝的东西，兄弟的救命钱也想抠过去！” “你说啥呢老三媳妇。”韩和平抓住了钉排，满脸不自在。 “说啥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放在床缝里的两块钱，让狗叼走啦！” “会不会说话，跟放屁似的那么臭！”韩宝立气坏了，他本身在家里就被惯的不成样子，脾气一上来哪里还管啥哥哥嫂子，指着林霜的鼻子就骂开了。 “行了！”林霜气得脑门直突突，“发电报抹黑秋雪就算了，反正误会解开了，也没造成啥损失。我还当你们韩家有啥说不开的矛盾，兄弟病着也要搬出来住呢，这是啥啊，你们是吸血的蝗虫蚂蚱吗？连自己兄弟治病保命的钱也要去偷，去抢，不给就把人赶出来！一个不给你们钱就找人来欺负你兄弟媳妇，你们还有点人性没有？” “不像话！”林有志瞥着韩和平和韩宝立，“我看你们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好歹了。” “娘！我不要我娘被欺负！谁也不能欺负我娘！谁也不能欺负我娘！” 此时，小北忽然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铁牛和铁栓几个死死攥着张秋雪的衣角，也一副守护者的样子戒备地看着韩和平他们。 韩宝立要气死了，抬腿就是一脚，“谁他娘欺负你们了，滚！” 抬起的脚没踹出去，被一个老头的烟袋锅子敲了一下，“没人性的畜生！” 第120章 怎么没把你俩饿死呢 老头骂了一句，转过身就走了。 张秋雪谁都没有再搭理，拽着几个孩子进了屋。 这下，韩宝立和韩和平差点被村民的唾沫星子喷死。 “上回不是说乡里有思想教育大会嘛，给韩家这些人都报上去，还有六麻子，都去，我看他们都闲坏了。”林有志用眼皮子夹了眼韩和平和韩宝立，“早些年挨饿，怎么没把你俩饿死呢。” 这个决定得到了在场村民的大力支持，每次的思想教育大会得一个多月，不管饭，也不管住，每天都得从村里走到乡里，缺一天都不行，去了之后就往大院里一坐，开始相互批评。 不说别的，就这每天走来走去的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等这些人都走了，陈远和高建国也走了，两人还都有点恍惚，没办法张秋雪先一招杀鸡儆猴又一招以退为进玩的实在太溜了，换做他们都不一定能玩成这样。 “你说，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昨天晚上进她家的人是韩宝立啊？”高建国问陈远。 陈远摇摇头，这谁知道呢？ 其实张秋雪还真不知道，昨天晚上她还当是村里哪家见钱起意了，想过一圈也就是觉得韩和平和韩宝立俩兄弟的可能性更高，直到今天晚上王山花忽然跳出来。 王山花嘴里口口声声为韩千钧打抱不平，可原身跟了韩千钧这么些年也没见她出来挑唆，韩千钧给自己寄了五百块钱就急吼吼跳出来了，背后要没人说酸话，张秋雪才不信呢。 果然，她稍微激了王山花那么几句，又把六麻子打了个半死，再插科打诨一番，这幕后元凶就急吼吼地跳出来了。 “你说你这胆子也真是大，要真出个差池……” 所有人都走了，李燃进来跟张秋雪说话，看着睡了一炕的孩子，还有炕边上随手可拿的跟狼牙棒似的东西，李燃还觉得心有余悸。 张秋雪低头笑笑，她越是这样，李燃就越是觉得她受委屈了，连李有志做的决定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其实也没啥，土房不隔音，张秋雪都听到了。 其实她之前想过的结果也就是这样，想要用这件事从万杏花那里抠出钱来根本不可能。 她一招杀鸡儆猴不光是要让村民都认清楚韩家兄弟的真面目，也是震慑村里的其他人，让他们不要想着来打自己的主意，目的达到张秋雪便不再强求。 “谢谢李主任。” “嗐，你别说这话，你说这话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安慰了张秋雪几句，李燃就走了。 张秋雪送李燃出门的时候，村子的另一个角落传来号丧一般的叫喊声，是韩家。 李燃看了看张秋雪，却只看到昏暗中张秋雪低垂的眉眼，她叹了口气，握了握张秋雪的肩膀，“你放心，发生的这些事我们心里都有一本账呢，等到韩千钧回来我会一五一十说给他听的。” 林霜也是这个意思，“嫂子，到时候我跟千里给你作证！” 张秋雪笑了笑，不再多说。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张秋雪却没这个打算。 第121章 你咋弄个这个在脚上 韩家算什么家？ 至于韩千钧，抛下妻儿一走便是五年，音讯全无，她必得叫他好好知道知道原身和小北这些年受过的苦，也好趁此看清楚韩千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等李燃走，张秋雪立刻把门一关回家睡觉去了，至于韩家，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那哭声一点儿也没进到张秋雪心里去，这才只是个开始呢，张秋雪暗暗地想。 她本来是打算给韩千钧写封信好叫他知道知道他家的兄弟干得好事的，有了李燃那话打底，张秋雪就没这个心情了。 把六麻子揍成那个惨样，比让她上山下山爬上两趟还要累，可得好好休息会儿。 再说六麻子，把他从张秋雪家里拽出来之后大家就想把他扔到了村边上不管了，反正人都成那样了，也不怕他再去做点啥，可六麻子拽着他们不松手，说浑身疼得不行了。 到底是一个村里的，无论真假，看他叫唤得这么惨，村民们少不得还得给他帮把手，拿火把一照才看见六麻子脚上不知道钉了啥东西，血呼啦次地流个不停。 “哟，这得去看大夫，把这玩意儿弄下来才行。”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卫生所走，有人还忍不住笑话六麻子两句，“六麻子，你这玩意儿从哪儿弄来的？你咋弄个这个在脚上？” 六麻子差点气死，他心说难道我想吗？我想用个东西把自己脚钉了吗？ 他换穿着衣裳呢，天又黑，村民们看不清楚，可他自己清楚啊，他那身上可都是伤！ 陈远和高建国还在屋里边说话呢，村民们浩浩荡荡的过来了，“陈大夫，你快给六麻子看看吧，他脚上扎了个东西。” 高建国掏出个手电一照，跟陈远两个也不禁吓了一跳。 除了左脚，六麻子身上见血的地方可太多了，一个小孔一个小孔的，活像在钢针上滚过似的，俩人再想起铁牛和铁栓举得那玩意儿，高建国就打了个哆嗦。 “这，这要咋整？”这也太狠了。 “屋子后边有才来那年咱埋得酒，你去挖出来一坛来。” 高建国立马去了，陈远拿了两个盆放在地上等高建国把酒挖回来现在一个洗脚盆里倒了一大半，看了眼龇牙咧嘴的六麻子，“你要是还想要你的脚就听我的。” “听，听。”六麻子疼得浑身直哆嗦，本来就够丑的了，以后再变成个瘸子，他可受不了那落差。 陈远对高建国示意了一下，找了个人扶住六麻子，上前看了看还挂在六麻子脚上的排钉，上手摸了摸，冷不丁地用力给拽了下来，六麻子“嗷”地一嗓子差点从凳子上蹿起来又被人死死按住了。 不光把他按住了，还把他的脚按进了那个装酒的洗脚盆里，六麻子嗓子差点喊破了音，村子里立马响起好一阵儿狗叫声，六麻子差点给疼死过去，送他过来的人不知道是被他脚上的洞吓得，还是给他这一嗓子喊得，反正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122章 太狠了 陈远哼了一声，半点同情也没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三下五除二把六麻子身上的衣服也扯了，拿纱布沾了酒就开始给六麻子擦，六麻子疼得浑身直哆嗦，大六月里牙关“嘎嘎”响个不停，高建国看着都疼，再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出溜到地上了。 “这玩意儿也太厉害了，你咋踩上去的？” “别，别提了……”六麻子哆哆嗦嗦的，“我好不容易摸到堂屋门口，结果刚一进门就掉下一个大盆子来扣我脑袋上来，一，一盆土全扣我脑袋上了，那大盆，大盆差点砸死我。里面的土迷得我睁不开眼，一脚踩上去就踩中这玩意儿了，那婆娘带着孩子就冲出来了，打，打死我了。” 陈远：“……” 高建国：“……” 最简单的整人法子，陈远和高建国对视一眼，他们上学的时候可没少这样捉弄人，可一个恶作剧把人治成这样的……从未有过。 六麻子这会儿的样子分明有些好笑，可无论高建国陈远也好，还是送六麻子过来的那些村民也好，谁都没笑出来。 太狠了。 也太狠了！ 以后这村里怕是没人敢对张秋雪动手了。 “她，她不是说，这叫，这叫故意，杀杀人吗？我，我要去告她。”六麻子浑身哆嗦个不停的还不肯罢休。 结果话刚说完陈远手里的纱布就一下戳到了他背上最深的一块伤口上，六麻子顿时又“嗷”地一声，差点从盆子里蹿出去，“轻，轻点啊你。” 陈远十分不走心地道了个歉，拿着纱布继续给他的伤口消毒，一边又说：“你告不了她，她这最多叫自我防卫，谁知道你会去呢？少不了派出所还治你个入室抢劫，或者偷窃。” 六麻子本来还抱着希望的，听陈远这么一说差点滑到盆子里。 他都快哭了，“真的？” “我骗你干嘛？” 这下六麻子真哭了，“天杀的韩宝立，我要去弄死他！” 不过挣扎了一下，又被人按回酒盆里。 足足按了十多分钟，陈远认为差不多泡透才把六麻子的那只脚拿出来。 那排钉全是用竹子削成的，上面尖细、下面逐渐变宽，六麻子踩在脚上这么久，一只脚掌差不多已经刺烂了，不说六麻子自己，任谁看了都得哆嗦。 这一个晚上，除了张秋雪一家子几乎没人睡好，甚至后来议论起来时候不少人都说他们从这一天起连着则半个多月的噩梦，每回都梦见张秋雪把那个排钉扎到自己身上。 张秋雪深切体会到了杀鸡儆猴的好处，她先前偶尔还会听到有人说她的闲话，从这一天起，再没人说她的闲话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见了面笑脸一定是大大的。 张秋雪神清气爽，小北却不知道是不是被昨天晚上的事吓着了，一整天有些蔫蔫的，为此张秋雪也没再急着上山，牵着小北田间地头到处走一走，哼上两声小调，心情好的不得了。 第123章 内讧 韩家的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水深火热起来，昨天这一出早就商量好的戏码，本来以为会万事大吉，届时他们就跟村子里提议把张秋雪和六麻子从村里赶出去，这样既抓住了小北，又解决了张秋雪，还得到了钱和东西，到时候韩千钧的钱都是他们的。 哪里想到张秋雪一招反杀，害的他们不得不每天走上几十里路去接受思想教育。 万杏花可不想去，闹了整整一个晚上，结果早晨林有志过去看了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不想去就滚，滚出村去，以后你们跟我们河西村就没关系了。” 祖祖辈辈的根在这里，哪里能离开，于是万杏花讪讪的，却不得不答应了。 大人要去，按说小孩没有那么严格，可村里人嫌恶铁蛋和铁力两个招猫逗狗地整天欺负别人家孩子，一致要求他们也得去，于是铁蛋和铁力两个也不得不跟着去，一大早上六点多，李燃骑着张和平家的自行车就带着这几个人去乡里报备去了。 “哎哟，这一晚上可吵得我哟，你是不知道万杏花那张嘴骂的难听的哟。”桂花婶子在地里拔草的时候遇见张秋雪抓着她说。 “摊上这么个邻居累你受罪了。” “嗐，”桂花婶子还挺不好意思的，“都几十年了，哼，我看她是改不了她这破毛病了。” 张秋雪倒有点挺好奇的，同样是儿子，偏心一点儿也没啥，可偏心到万杏花这个份上的真是绝无仅有。 刚开始张秋雪还以为只是韩千钧不在家，原身好拿捏，万杏花才带头欺负她，可韩千里两口子被赶出来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桂花婶子掐着个小拇指的一点点，压低了声音往张秋雪这边凑了凑，说：“你问这个啊，我倒是知道那么一点儿。” 张秋雪在地头儿上画了个房子让小北跳着玩，自己过去帮桂花婶子拔草。 “千钧跟千里不是一对儿嘛，当年怀他们的时候你那老婆婆管不住嘴啊，本来人就馋，又可劲儿地吃，孩子就给喂大了，生的时候不好生，差点就没生下来，受大罪了。那个时候她婆婆还在呢，让她坐了双月子。”她左右看看，又往张秋雪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下边好些日子没有长好。” “从那以后她就恨上这俩孩子了，你公公跟千钧他奶奶在的时候还好，等他们一死，没人管着她了，你看她可不疯了？怀老四的时候不敢再跟以前似的那么吃了，韩宝立生下来的时候赖得跟个小老鼠似的，她可心疼坏了，有啥好东西都是自己吃了奶孩子，这么些年也改不了偏向老四的毛病就是这么来的。” 张秋雪无语，这都什么事啊，她还当韩千钧和韩千里干过什么事让万杏花这么记恨呢。 跟大家劳动了一会儿张秋雪眼看小北坐在地上直打瞌睡，吵着让她抱，张秋雪就带着他回家了。 正好也是中午了，张秋雪逗着小北问他想吃什么好吃的，就看到陈远背着个背篓站在她家门口。 第124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套高中教材、两本地理、地质方面的书，这是陈远给张秋雪送过来的东西。 张秋雪没客气，直接就收下了，准备再做点什么送给陈远也算还了这份儿情。 陈远送了书也没着急走，蹲下看了看小北，叫了他两声。 小北坐在门槛上，偌大的太阳挂在头顶上也不嫌热，眯缝着一只眼看着陈远，挺不耐烦的样子。 “这孩子有点不对。”陈远说。 “好像是吓着了。” 想起昨天晚上小北坐在六麻子身上一拳一拳往人眼眶上砸的狠劲，陈远嘴角微妙地抽搐了两下。 他抬手在小北头上摸了摸，慢慢在他头顶按摩起来，没一会儿，小别又掀开眼皮看了看他，然后就歪过头去睡着了。 张秋雪吓了一跳，连忙抱起孩子看了看，戒备地盯着陈远，“你，你干嘛了？” “让他睡会儿吧，睡会儿就好了。” 张秋雪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选择相信，道了声谢把小北抱回了屋，等她再出来，陈远正蹲在地上研究她做的钉排和加了棍子的钉排，眼睛里都是稀奇，看张秋雪出来就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 张秋雪利落地开始做饭，大米搓洗干净放上泡干净切成丝的蘑菇、竹荪、土豆也切成小块放进去，再加上一截儿昨天她赶集买的腊肉，往锅里一放张秋雪就开始蒸饭。 甭看做出来啥样，就看现在放的这些东西，陈远就知道这东西做出来难吃不了，他看着张秋雪，也不知道这人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咋就会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吃的呢？ “等一会儿做熟了，分你一大碗。”张秋雪说。 陈远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的锅看得时间太长了，“不用了，我给你的书你别让别人知道，早点看完了多上山去找找，你找着水就行了，不用谢我。” 张秋雪没想到陈远看着不咋管村里的事，关键时刻还挺不错的。 小北一觉睡醒都下午了，香喷喷的香菇土豆腊肠焖饭的味道在屋子里乱蹿，小孩一睁开眼就看到张秋雪坐在炕上缝东西，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张秋雪的腿喊，“娘，好饿，小北好饿。” 哪里还有上午蔫巴巴的样子，跟个小牛犊子没啥区别。 张秋雪一笑，揉揉他的头，“那现在下去洗脸，洗完了咱们就吃饭。” 小北立刻从炕上滑了下去，外面昨天还装满土的大盆这会儿已经给洗干净了，装了一盆水，小北自己洗了脸回到屋里张秋雪已经舀好饭了。 在原来那张破桌子上坐下，小北也不用人喂，听张秋雪说开动立刻抱着勺子吃了一大口，烫着了也不嫌烫，一个劲儿地吐着舌头，“好吃好吃，娘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了。” 张秋雪莞尔，在他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这就好吃了，以后还有的是好东西呢。” “啊？”小孩睁着大眼睛一下子愣在那里，有点犯愁了，“还有比这更好吃的吗？” 第125章 睡觉也睁着一只眼 “当然。”张秋雪逗他，“我们现在就是没肉，等有了肉，可以做红烧肉、回锅肉、东坡肉、锅包肉，有鱼的话还可以做红烧鱼、糖醋鱼、清蒸鱼、麻辣鱼，还好多好多呢。” 小北抱着饭碗看看张秋雪，又看看眼前的饭，忽然说：“我们还是先做焖饭吧，那些东西等以后我长大了，给娘赚了钱娘再做。” 张秋雪笑，这还是个小小的现实主义者。 “行，吃饭吧。” 张秋雪摸摸小孩的头，看他吃得欢快，心中也有种莫名的满足，这大概就是身为厨师的快乐吧？ 下午张秋雪就在家研究那本地质方面的书，她以前从来没碰过这方面，得从头学习，时不时就停下来琢磨琢磨，小北则拿着昨天张秋雪给他买的纸笔趴在炕上写写画画，一个人也玩得一本满足。 大妞他们四个吃过饭过来的，陈远又跟着来了，又给小北按摩了一下头部，这才跟张秋雪说：“你那玩意儿还是收好了吧，六麻子那脚要不注意就得废了。” 昨天晚上他也注意了，大门口进门的地方还有一个呢，那么多人闯进去没一脚踩上就是走了大运了。 “那不行，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着我放松警惕再闯进来啊。” “就是就是，我爹说了，让我睡觉也睁着一只眼。”铁栓忽然跑过来，拽了拽陈远，“陈叔叔，睡觉咋睁着眼啊？我拿个棍顶着我的眼皮行不行？” 张秋雪和陈远都哭笑不得，连忙把这孩子给打发了。 “六麻子的脚都快穿平了。” “活该。” 反正陈远也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了，张秋雪懒得再伪装，丝毫没掩饰自己对那些人的厌恶。 “你就没想过昨晚上进来的人要是韩宝立，韩家人能放过你？” “不能放过又怎么样？这人，自私着呢，你不信就等着看，看看他们能坚持几天不起内讧。” 万杏花恨韩千钧和韩千里让她受了罪，等整天来回几十里路走的时候，不知道她会不会埋怨自己的心肝宝贝肉。 陈远说不过张秋雪，没呆一会儿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秋雪就带着孩子们上山了，她连夜给自己缝了个布包，里面装了书，还装了个自己缝的本子。 出了门，铁牛就说：“二伯娘，你懂得这么多，也教教我们呗？” “可以啊，你们想学什么？” 对小北的定位，张秋雪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读书、上学、走出去，再慢慢挖掘小北的兴趣，看他将来到底想做哪一行，韩千里家的这几个孩子她则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他们愿意学，她就愿意教，他们不愿意，她也无所谓。 “这个……”铁牛挠挠头，一时倒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我想知道，怎么才能知道山里有没有水。”这一次，竟然是一向怯懦的大妞先开了口，她说完回头看看张秋雪，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想知道天上有多少颗星星，我想到月亮上去。”铁栓说。 “我想唱歌，二伯娘你教我唱歌吧。”二妞也不甘示弱。 “我想，我想知道，咱们啥时候能够缸里有米，兜里有钱，二伯娘，咱们真的会有那样一天吗？” 第126章 我要学习 张秋雪一听，乐了。 这两个为家为国发愁的，两个乐天派，林霜这两对双胞胎还是哪个跟哪个都不一样。 “娘，我想知道封神榜到底谁封神了呀？”小北也跑过来凑热闹。 “这个啊，故事讲完你就知道了。”张秋雪摸摸他的头，让他自己往前跑。 “铁栓，你想知道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我没办法立刻告诉你，但是我能告诉你天上的星星每颗都不同，有北斗七星，有牛郎织女星，甚至这些星星能分成很多星系，比如银河系、太阳系、河外星系、仙女星系，每个都不同，这些呢具体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你要有兴趣可以学习读书，读书就会知道越来越多，每颗星星都会有它自己的故事。” “至于铁牛，我们的国家一定会越来越美好，到将来我们每个人都会吃得饱，穿得暖，每家每户都会住上新房子，骑自行车、摩托车，开小汽车，再也不用受穷爱饿。” “真的吗？真的吗？” 几个孩子纷纷围过来，小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张秋雪。 张秋雪点点头，那是她见过的世界啊，当然是真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国家的强大、美丽和富饶是我们共同努力建设的，我们都要齐心协力才行。” “那，那要怎么建设？二伯娘，我们也跟着去干活吗？” “当然不只是要干活。”张秋雪说，“你们都小小的一只就算干活能干多少？比起干活，你们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比如，天老是不下雨，怎么才有水浇田，比如怎么让开垦出来的土地变得更肥沃，这些都是你在田地里学不到的东西，要读书啊。” 她叹了口气，村里连个扫盲班也没有，村民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每次想起来，张秋雪都有些伤感。 “那我要读书，二伯娘，你教我吧，教我读书吧。”铁牛说。 “我也要。” “我不唱歌了，二伯娘，你也教我吧。” “还有我。”柔柔的声音，是大妞。 “好啊。”张秋雪笑笑，她不知自己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但历史的洪流当中，张秋雪希望每一个积极乐观的人都能够得到生活的馈赠。 学习从下一刻就开始了，小到一个字怎么写，大到山川河流宇宙苍穹，铁牛他们本来就喜欢听张秋雪讲故事，现在更是用心，倒是后边追上来的陈远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啥了。 高建国还跟知青们商量着怎么跟村里商量开个小学呢，人家张秋雪家的几个孩子已经学上了，再听听她刚才说的话，怎么都让人觉得未来充满盼头。 从这天起再上山张秋雪就不只是顾着找东西了，还会观察山脉走势，从一草一木分析环境，知青队里抽不出人手，陈远就借着采药的由头整天跟着他们一起，也算是给张秋雪帮把手了。 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往太深的地方去，一是怕走不回来，二是怕有大型的野兽出没。 第127章 影响 天好像没有下雨的打算，张秋雪家的水井想要提水用的绳子越来越长了，张秋雪去襄河边看了几次，襄河的水将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不过还没有到为水打架的程度，河东村和河西村没有再闹矛盾。 两边村子就按照各自的办法按部就班地打水，倒是有河东村的人偷偷往河西村这边来看了看，竟然发现河西村的麦子在晌午头上的时候比他们村的麦子精神许多，渐渐地也不再在中午打水浇麦子了。 眼看着喘口气都能热到心里去，张秋雪没去过火焰山，这会儿感觉自己都到火焰山了，她觉得这样不行，正心焦，李燃来叫张秋雪，说让她到大队去。 “干啥啊？小梨，有事啊？”正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张秋雪今天回来得早，正吃了饭坐在村西的大石头上看山脉呢，李燃让白小梨过来找她。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天旱嘛，大队长跟林书记找了大家伙儿一块商量呢。” 张秋雪挠挠头，招呼小北一块往那边走。 大队在村子中间的这条街上，张秋雪一进去屋子里就烟雾缭绕的，张和平和林有志几个人没精打采地抽着烟，一见张秋雪倒是来了点精神。 屋里烟味太重，张秋雪把小北托给白小梨照顾，进了屋打开窗户透气，才在最边上站下，“大队长，书记，找我是有事？” “你坐，坐啊，又不是外人，不用那么见外。”张和平说，其他人也都点头附和，张秋雪找了张凳子坐下，张和平就问：“老二家的，你整天上山，可找到点啥？” 一屋子人都眼巴巴地瞅着张秋雪，屋子里本来就暗，一个个眼睛还瞪得老大，就跟一屋子饿狼盯着块肉似的。 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容易，我就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最近还在外围徘徊呢，太里边的也不敢去。何况我其实并不太懂地质方面的事，只能从草木的一些特性上来判断有没有水。” 这些人一听立刻都失望起来，襄河水位下降他们也看出来了，这要是不能在别的地方找着水，还不知道啥样呢。 村里要浇水，壮劳力不可能跟着满山去找水去，一般地又走不了那么远，一想就更加失望了。 张秋雪也不忍心叫他们失望，就说：“我看要不这样，大队长，那些知青都是知识分子，你们找人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懂地质的？要是有，可能能快很多。” “啥？那些臭老九？”立刻就有人说。 是个在村里看着人干活的，姓王。 张秋雪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臭老九有啥要紧的，人家要会就能帮你。你们也别光看眼前这一点儿，今年的麦子是妥妥地能收，但要这么一直旱下去，下一季的粮食就不一定了，要收不着，这个冬天咋过，这个年咋过，来年春天村里又要死多少人，我觉得你们比我更明白这些利害关系。” 不尊重知识分子，张秋雪不大高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那些知识分子你甭觉得人家整天就会拽文掉书袋，人家干活是比不过你们，可人家要有心帮你，一回就能让咱们村地里的产量翻上一番，谁都不用再挨饿。” 这个姓王的干事立刻就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加上年纪比张秋雪大了点，倚老卖老地朝张秋雪抬抬下巴，“你不是说你也是读过书的嘛，你也说说，怎么翻一番。” 第128章 别装大头蒜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想劝架的，可也有想知道张秋雪说的是不是真的的。 张秋雪哼了哼，“种地种地，怎么叫种地？不是把种子撒到地里让它长出来就完事了。种地第一点就是看你这个地适合种啥东西，刚开垦出来的土地，贫瘠，啥都不爱长，是地力弱，这种地可以种豆类，大豆、红豆、绿豆、黑豆、花生这些，因为这些庄稼的根有一种特殊的菌类可以跟其他的东西共生，然后将空气中的氮转化为它们能够吸收的含氮物质，让它们长得更好，但这个豆类不能够重茬。” “再说地力，啥叫地力，这个地是贫瘠，还是肥沃，就是看地力的强弱。一个贫瘠的土地怎么让它便肥沃，有一种办法叫堆肥。啥叫堆肥？把人、动物的粪便跟一些泔水、昆虫、枯枝败叶的堆在一起，时间长了就能够发酵成好的肥料。把这些东西洒在地力，再把土地深耕一遍，就会增强地力。” 一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秋雪哼了一声，姓王的有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没文化不可怕，没文化还装大头蒜，又不肯接受别人的建议，那才叫可怕。” 张秋雪拿眼睛翻了他一眼，其他人也推了姓王的一下，眼巴巴地瞅着张秋雪，“你说的这些咱们都能用？” “能用。”张秋雪叹了口气，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所以我才说大队长你们可以找那些知青问问。再说了，咱们现在不是在担心用水问题嘛。” “啊对对对。”经张秋雪一提醒，大家伙儿都回过神来，埋怨姓王的，“老王你可真是的，自己看不惯读书人，可别拉我们下水。” 姓王的挺不自在的，不过他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立刻就说：“我那不是不知道嘛，行了行了，只要能让庄稼长得好，我保管可尊重他们了，你让我给他们提鞋都行，行了吧？” 一屋子人又笑起来，可笑过之后又变得愁眉苦脸的。 发了半晌的呆，张和平终于一拍桌子，“行，那我就去找那些个知青问问去，不管怎么着，人家下来是支持咱们建设新农村的，不能叫人家寒心。” 张秋雪觉得这话中听，想了想就又多说了两句，“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咱们现在不是以前老社会了，时兴啥愚民政策，要我说，咱村里的人要是开眼，趁着人家知青还在这儿，让孩子们学点东西才是正经的，反正那些知青就算跟着下地干活也干不了多少，还不如物尽其用呢。” “你这话又是啥意思嘛。”姓王的又问。 “没啥意思，”张秋雪站起来，“我呢，千钧在外头不知道是个啥光景，反正等将来越来越好的时候，我是不会让我家小北一直窝在这个穷山沟里的，要想走出去，就得读书、学习，还是说，你们就想让孩子们跟你们的祖祖辈辈一样都窝在这个穷山沟里呢？” 她不是看不起农村，也不是看不起农民，只是人这一辈子不该局限在这样一个豆腐大的地方。 第129章 改变 “人呐，有机会还是该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我们的国家不会一直是这个样子，终有一日，它会变得强大、美丽、富饶，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千捶不倒。到那时候，街道上处处是酒店、商场、超市和饭店，不认字连饭都吃不上，与瞎子、傻子，又有啥区别？” 张秋雪说完就朝外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该怎么选择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只是张秋雪刚一出门口就看到好几个人呆立在门外，陈远、高建国、白小梨和小北，还有几个大队上的干事，几个人都傻傻地看着她，跟雷劈了似的。 张秋雪朝小北招招手，白小梨却几个箭步到了张秋雪跟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秋雪，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的国家真的也能那样吗？像、像美、国一样强大？” 她去过的地方很有限，只是听以前的老人提起过打仗的时候其他国家的设备比我们国家的优良多了。 “当然，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强大的，因为我们的国家有像我们这样多的千千万万的不甘贫苦又勤劳努力的人。” 张秋雪拍了拍白小梨的肩膀，抱起小北走了。 门里门外的安静又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有志忽然不抽烟了，猛地拍了下桌子。 一道雷似的，大家伙儿吓了一哆嗦。 “书，书记，咋，咋滴啦？” 林有志放权很久了，已经很久没人见他吹胡子瞪眼过了。 这会儿林有志不抽烟了，干巴巴的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不知道啥时候挺直了，他扫了眼在场的人，厉声道：“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把这话给我秃噜出去，我就亲自拿着张秋雪打人的那个玩意儿把你们的脑瓜子都呼烂，往后出去也别再说是我们河西村的人，都听见了吗？” 大家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姓王的都说：“哪能啊，书记，咱不能干那种事。” 现在形势不好，可村里的人都是饥荒年的时候林有志自己不肯吃，省下来给大家伙儿吃才活下来的，村里虽然隔三差五的也有闹个矛盾的，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大家伙儿还是比较能拎得清的。 林有志也早有预料，他点点头，就听有人又问：“书记，大队长，你说那韩老二家的说的是真的吗？” 林有志下意识去摸烟打算卷烟，可摸到烟叶子，他又放下了。 “是不是真的咱不一定能看到，要我说，管他娘能不能看到，做了才知道，咱享受不到，咱儿子、孙子、重孙子总能享受到吧？”张和平说。 这话没错，几个人纷纷点头。 “不管怎么着，为了咱儿子、孙子、重孙子，咱也不能在这里等着挨饿。”林有志接过话来，“说起来咱村里也有常进山的，回头老王，你去找他们说说去，看有没有哪个愿意跟着张秋雪进山找水的，有啥困难都可以提，找到水我记他大功一件，平常一天挣多少个工分，还给他记多少个工分。和平，你去找知青们说说去，看有没有愿意给咱们教孩子的，要挑性子好的，别教坏了咱孩子。” 第130章 我奶他们回来了 陈远和高建国挠了挠头，往前走了两步，“书记，我们今儿过来就是打算跟咱们商量一下这件事的。” 林有志让张秋雪一针鸡血给打得有点兴奋过头，光顾着想以后的计划，把这俩人给忘了，一听这话张和平连忙把俩人叫进来。 “啥？是啊？来来来，你们跟我说。”张和平叫了李燃，俩人带着陈远和高建国到另外一个屋，更具体地去商量这件事去了。 “堆肥沃肥的事先不着急，回头我再找张秋雪问问到底是怎么个办法，这一句两句的我怕不行。”外边的人也没闲着，林有志接着说：“也不知道这干旱得持续到啥时候，要是一旱三个月，咱还跟以前一样种水稻怕是不行，别的咱又没种子，大家伙儿想象办法。” 张秋雪不知道自己一针鸡血让大家都“嗷嗷”叫了，她又带着小北去看了看韩千里。 韩千里这几天好多了，头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难得的在这大热天里也没化脓，这可多亏了陈远一遍遍给他换药，林霜在这事也没小气，两口子对陈远感激得不行。 那天晚上的事韩千里也听说了，堂堂八尺大男人，又羞又恼，见了张秋雪要给她下跪道歉，张秋雪赶紧把他扶起来了，她可不想折寿。 竹荪和猴头菇的事张秋雪也没瞒他，她挺自责的，要当时低低头，可能就卖了。 “那咱就自己吃。”家里没啥好东西，听张秋雪说不能卖以后林霜每次做饭都给韩千里吃一点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韩千里比前些天好得快了，林霜决定自家那些都让韩千里吃了。 几个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就听外边远远地传来哭声、吵闹声和叫骂声，张秋雪一听，脸色就有点微妙。 因为这吵闹的人正是韩和平、韩宝立和万杏花他们那一大家子。 “我奶他们回来了。”铁栓从大门口蹿进来，立刻就要关大门。 他最怕吵架了，每次都他们家吃亏。 有好几个在那边乘凉的知青见了也立刻提着小板凳进屋了，几个孩子六神无主地团团乱转，“咋办咋办？娘，他们要来咱家闹咋办？” 林霜看了看张秋雪，一咬牙，架着韩千里就把他弄回屋里去了。 锅底灰抹上两把，水往脸上撒了点，没一会儿屋里传出一阵儿比外面更高亢的叫声。 “哎呀，当家的啊，你咋这么惨啊，你快点醒醒啊，都怪那杀千刀的韩和平和韩宝立啊，连你救命的钱也要搜刮走，你吃了那么多药也不管用，钱都花完了，这可咋整啊？” 林霜声音在前，四个孩子声音在后，哇哇的，一浪高过一浪。 张秋雪一愣，忽地“噗嗤”一声笑了。 “娘？”小北茫然地瞅瞅屋里，又看看大门外，小脑袋瓜摇成了拨浪鼓。 “没事，你婶婶也是个女中诸葛了。”张秋雪要笑死了。 农村这么叫可不好听，那叫号丧，难为林霜想得出来。 第131章 难道这老三真不行了？ 连续三四天，一天走几十里路，只用了一天时间，万杏花的小脚就起泡了，韩大娟只能扶着他。 万杏花和韩大娟走得慢，去受教育人家可不管你离着有多远，不到就得挨罚，他们就连着给罚了好几天。 一开始还从家里带饭中午去吃，结果中午刚拿出来吃，不是被人撞掉了，就是被人抢走了，反正带了也没法吃，万杏花干脆就不让带了。 来回走几十里路，累都累死了，更不用说去了以后那里的人并不好糊弄，早晨一顿饭顶一天这谁能顶得住，杜丽娟和赵勤勤满腹怨气，一开始韩和平和韩宝立还能压着，可两天不到，他俩也受不了了，更别说还有俩小的。 万杏花就这么成了众矢之的，连韩大娟都不待见她了。 万杏花作威作福了一辈子，哪里肯咽这口气，于是就朝杜丽娟和赵勤勤开炮了。 人折腾这一天本身就累，何况还饿，吵了没两句，心烦意乱的韩和平和韩宝立也忍不住开始埋怨万杏花，万杏花那叫一个委屈，她还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反正中午带去的饭也吃不着，那干脆就不吃了呗。 这钱，这粮食，都是给他们省着呀。 于是一个觉得冤，七个觉得万杏花对他们不好，一家子就这么打起来了，万杏花又数又骂，眼看到了知青大院想起被自己赶出去的韩千里，她准备到韩千里那里住两天，反正她带着家里的钥匙，也叫他们饿一饿好知道锅是铁打的。 结果，刚走到知青大院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叫声，心里都咯噔了一下，难道这老三真不行了？ 正扒头呢，几人就看到林霜冷不丁就蹿了出来，手里还提这个菜刀，跟个冤魂似的，劈手就是一刀。 “你们还敢来？我正愁没空找你们去算账呢，我砍死你们，叫你们抢我们看病的钱，叫你们没有人性！” 原本有气无力的几个人一下子给吓了个魂飞魄散，跟那炸了的鸡窝一样，一个个扑腾扑腾乱飞，连裹着小脚的万杏花也一溜烟跑没了。 这彪悍的模样直把好几个女知青看得目瞪口呆，张秋雪抱着小北却眼泪都要笑飞了。 她们，早该这样了。 韩千里扶着墙从里边出来，同样给看傻了眼，但很快，他就低下了头，嘴角苦涩极了。 在大队那边商量完事回来的高建国和陈远正好远远看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高建国嘴角直抽搐，他现在觉得他们这些知青来了这里三年，村民对他们真是太友好了，刚来的时候那么折腾，他们也没被提刀砍过，更没人无偿送他们“夹板鞋”。 陈远则是想到那天张秋雪的那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张秋雪，这是看透人性了吗？ 冷不丁地，他有点同情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叫韩千钧的男人了，那得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降得住张秋雪这样的女人啊。 *** 村里最后决定选四名知青作为老师，因为村子里大大小小也有上百个孩子，不过，因为现在形势不好，这事得捂着，老师们的工资还按公分算，一天算十个公分，最后分粮食和钱。 小学就暂时定在大队里，因为村里实在没地方，立刻盖一间学校也不现实。 第132章 嫉妒 村子里还计划办一个成年人的扫盲班，不过得等到农忙过去以后。 让孩子们上学的事，村里的干部会帮着给村民做工作，大人的那个大家就自愿，谁想去就去，到时候还从知青里头选老师。 当务之急，就是去找找教材。 知青们带过来的书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专业书籍和高中课本啥的，这种低年级的，谁都没带，会是会，可他们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教。 想做老师的知青立刻开始积极报名，可因为报名人数太多，陈远和高建国又陷入了新的窘境，不得不出一些题来测试大家。 去找书的时候，陈远终于体会到当时张秋雪的感觉了，反正就是……忐忑。 怕被人看出来，怕被人举报，心里又痒痒着，忍不住去冒险，不过，这也是后话。 把这事跟大家伙儿一说，记下报名的人，高建国看到韩千里家的几个孩子，就问韩千里两口子，“千里大哥，嫂子，等开了学，大妞几个去不？” “我们才不去。”铁牛说。 “为啥？”高建国纳闷，张秋雪思想觉悟那么高，不该带的孩子不爱上学念书啊。 “我们有二伯娘，我二伯娘啥都懂，比你们知道的多多了，我二伯娘还说了，只要我们好好念书，我们早晚有一天也能兜里有钱，缸里有米，人人都骑自行车、摩托车，开小汽车，跟着你们啥时候能做到啊。” 铁栓小眉毛一挑，那叫一个得意。 张秋雪抚额，她忘了叮嘱孩子不要乱说了。 连大妞都有点得意，“我们会写字，我二伯娘教的。” 韩千里和林霜都有些吃惊，他们把孩子扔给张秋雪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么多。 张秋雪无奈地笑笑，让大家不要介意孩子乱说。 生气算不上，惊讶倒是真的，尤其是高建国，他们城里来的天上自带一种优越感，在今天晚上给败了个干净。 要不是前面张秋雪给他们打好了底，今天这事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张大姐你真是太有远见了。” “古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虽不认同这句话，可历史洪流滚滚向前，能留下姓名名垂千古的也不过尔尔，无不是拥有真知灼见的有识之士。我也不过是个望子成龙的母亲罢了。” “古有孟母三迁，今有张大姐真知灼见，我想，张大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至此，高建国对于农家妇女的鄙薄彻底消失不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比如报了名的王亚芬，却因为自己有记分员的工作被陈远和高建国拒绝了就挺不高兴的。 “那要不，高队长你让张大姐去教书呗？”一个只看过几本书的农村婆娘站讲台，想想都要笑死了。 张秋雪当然不会去当老师，正要拒绝，高建国就说：“不，张大姐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王亚芬鼻子差点气歪了，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说他们这记分员、当老师，都不重要呗？ 第133章 韩千钧的来信 晚上回去，张秋雪哄睡了孩子们，继续点灯熬油地研究那两本地理地质书，她心里也不太有底，万一山里的水也没了，河西村今年真的要挨饿吗？ 第二天一大早上山的时候，张秋雪碰上高建国骑着张和平家的自行车驮了林有志往村外去，不知道是去干啥了。 陈远又一次跟着张秋雪上了山，李燃、林小花跟白小梨几个开始给村民做工作，悄摸摸地说读书有多好。 这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等晚上回来，张和平就带了三个壮小伙子在大队门口等着张秋雪，看他们回来就叫住他们。 “秋雪啊，这几个是我给你们找的伴，冬天的时候常进山打猎，对山里的情况也算有点了解，让他们跟着你，你动作能快一点儿。” 张秋雪看了一眼，张和平就说：“你都认识，这几个都是老实肯干的，偷奸耍滑的人我也不给你。” 就这么着，张秋雪就把这事应下了。 “今儿高队长跟林书记到乡里，我让他们顺便找你用的书了，听陈远说，他们那里有一个地理学的好的，咋样啊？”张和平问陈远。 “他答应跟着去了。”陈远说，又苦笑，“就挺不走运的，昨晚上起夜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脚崴了，得等个三天两天的。” “行。”张和平点点头，又朝张秋雪说：“到时候也让他跟着你。” 正说着话，村东头有人扯着嗓子大叫：“张秋雪、张秋雪、张秋雪……” “送信的来了，快，快去看看是不是你家韩千钧写的信。” 张和平顾不得说了，两口子五年都没联系上，推了推张秋雪让她去拿。 没等张秋雪去拿呢，那边上铁栓把小背篓一放撒开腿就跑了，“我去，我去，二伯娘，我跑得快，不然又被我奶抢走了。” “你奶没在家。”张秋雪哭笑不得，话没说完呢，铁栓就跑远了。 张和平也就不再留他们了，只叮嘱那三个小伙子多帮忙，眼睛灵活点，注意安全啥的。 还真是韩千钧写的信，张秋雪回到家也没着急拆，跟往常一样洗脸、换衣服，小北不知道爸爸是个啥玩意儿，也跟着张秋雪不着急不着慌的洗脸换衣服，却把铁牛几个急的团团转。 “行了行了，拆拆拆，这就拆。” 拆开信封，红色条纹线的信纸从里边掉出来，几个孩子争着去看，结果看了半晌一个个脸憋得通红。 张秋雪笑，从铁牛手里接过信，给他们读。 韩千钧信写得郑重，先是表达了一下歉意，又说自己不知道有儿子，最后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他以后的钱会直接寄给她，还让她尽可能不要跟韩家其他人起冲突。 张秋雪看完就把信扔一边了，在她看来，这信毫无营养，屁用没有，言辞间还像在维护韩家人。 小北也不疼不痒的，见张秋雪念完了信就抓着她的手说饿，张秋雪立刻做饭去了，大概，她这辈子也就指望指望那个男人的钱吧？ 铁牛几个听了却是欢呼着给韩千里和林霜报喜去了，张秋雪让他们吃了饭再去都不听。 第134章 养猪 吃过饭，张秋雪正准备洗衣服，白小梨又来叫张秋雪去大队。 “咋了？又有啥事？” “林书记今儿不是去乡里嘛，回来了，说大伙儿一起开个会，让你去听听。” 张秋雪失笑，她倒也没拒绝，擦了擦手就跟着去了。 出门的时候白小梨看到张秋雪收在角落里的钉排，“这个我能拿一个不？” “你要这干啥？”给她男人用？ 一时间，张秋雪看白小梨的眼神有点微妙。 “书记说让我问你要一个，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啥。” “那拿吧。” 林有志已经许多年不问事了，当年他为了村里人能多一口吃的，自己留的粮食很少很少，结果儿子、儿媳都饿死了，从此，他老婆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 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只为了家里仅剩的一个小孙子。 这次他出山，不光村里人十分注意，乡里的领导也十分重视。 林有志把最近遇到的实际困难和襄河水位下降的事向乡里汇报了一番，乡领导直叹气，最近不光是河西村，也有别的村来朝他们汇报过，又遇干旱，想想都让人抓狂。 可来的人是林有志，乡领导便不能说点场面话就把事应付过去，最后答应往县里跑一趟，看能不能想出啥办法来。 张秋雪坐在旁边听了半晌，忽然问：“书记，咱们乡里有没有肉联厂？” “肉联厂？”一屋子人都一个激灵，齐刷刷地朝张秋雪看了过来，这年景，肉可是好东西啊。 “乡里没有，县里有一个，怎么了？” “他们厂子里的猪从哪里来？” “这个……”张和平抓了抓他快凸掉的脑袋，“他们有专门对接的养猪场，干嘛？你想养猪啊，咱不能养。” 偷着养个鸡，养个鸭就已经算不错的了，还弄个养猪场？ 张和平想不出张秋雪是咋想的。 “不管怎么着，咱都得想想办法不是？要是真旱得种不出庄稼来了，这咋整？咱都饿死吗？”张秋雪摊了摊手，觉得光看眼前这点还不行，还得往长远了看。 “那你想咋整？”林有志问。 他现在不抽烟了，嗓子还是沙沙的，人倒是精神了许多。 “弄点猪崽子养猪，要是庄稼种的下去，就跟肉联厂那边对接，让他们把咱们的猪收了。要种不出庄稼来……”张秋雪瞟了眼屋里的人，“反正咱这儿又远又偏的，一般也没人到咱村里来，咱就把猪当粮食吃。” “……” 屋里一下子安静极了，玩笔的，抠耳朵的，抠鼻子的，都直眉瞪眼地看着张秋雪，这，这，这也太…… 张秋雪一摊手，“有的吃总比没得吃要好吧？活着总比饿死要好吧？而且，我那不是说的最坏的结果嘛，咱还要积极想办法，协调用水，努力种好庄稼啊，要能让肉联厂把猪收了，给咱村里各家各户口袋里都多装点钱，那不更好了？” ……还没把猪自己吃了好呢？ 有人懒洋洋地想。 “那咱怎么样？”有人问，“要被人知道了咋整？” “把猪圈盖到山里去，圈个山头出来，让猪饿了自己出来吃，吃完再赶回去。那谁家不是有狗嘛，把狗训一下，让狗去看着猪。” 张和平听着跟天方夜谭似的，让狗去看猪？那像话吗？ 第135章 水源很重要 张和平可是没听说过牧羊犬和雪橇犬这回事的，不过他觉得在山里盖猪圈还是挺可行的，剩下的不用张秋雪多说他也知道该咋办了。 “还有啊，我上山的时候发现有一片山上果树挺多的，找几个会伺候果树的人，把果树也去整理整理，干脆把那一片就当咱村的果林来用，等到秋收的时候也能收不少果子。”张秋雪又说。 短短的功夫，她已经在大黑板上把距离村子最近的几个山头画出来了，圈了一片养猪，又圈出一片当果林，言谈举手间轻松极了，让人不信服都不行。 林有志也直点头，眼睛也更亮了，“还有吗？你接着说。” 张秋雪本来打算到此为止的，可以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她抿了抿唇，只好又问：“这一片片的山，有归属吗？是属于哪个村的？还是属于哪个县的？” “没有，现在就是乡里的。”张和平说。 “那等咱们开始活动以后，书记、大队长，你们就想办法把这片山划到咱们村里来，免得咱们将来果林伺候好了，养猪场越来越大了，河东村跑过来说‘山是大家的，长了果子也是大家的，猪也是大家的’，最重要的是，咱们现在还没找到水源。” 她瞟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说句不好听的，襄河的水只要人家上游想截断就能给咱们截断，没办法，谁让水是从人家那里流过来的呢，这山里的水源也是，如果水源出在咱们这片地盘上，那就是咱们的水，给不给别人用，看咱们的心情。” 这话点的太透，刚才还觉得划山头有点搞笑的好几个人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水，是现在的重中之重，要是上游给他们断了水，他们可就完蛋了。 所以，水源很重要。 “我知道了。”林有志再一次点了点头，又询问张秋雪找水的进展。 张秋雪真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到山里找点吃的，如今却要背上这么大的任务，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以前我不敢往山里走，这不是大队长给我找了几个人嘛，明天能往深处走一走了。就是我家孩子……” “送我家去，我来带。”张秋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燃打断了，其他人也立刻积极举手表示他们可以帮忙。 “谢谢大家，那我就没啥后顾之忧了，一定竭尽全力为村里服务。” 至于怎么跟乡里、县里协调襄河水和种子，以及找猪崽子的事，张秋雪是不管的，她出出主意也就得了，总不能所有的活都叫她一个人干了。 不过，等晚上回去张秋雪跟三房的四个孩子说不能再跟着她上山了，几个孩子都不大高兴，尤其是铁牛，说啥都不同意。 “我可以自己走，二伯娘，你走多远我就走多远，我也可以帮忙。”铁牛说。 “我也不要。”小北拽着张秋雪的衣裳不肯松手。 自从张秋雪来到这里他们还没分开过，乍一说分开，小北眨着那双比星星还亮的大眼睛问张秋雪：“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要自己走了？” 第136章 出现竞争 张秋雪被俩人缠的没办法，最后不得不答应俩人跟着。 第二天李燃来接人的时候她其实是想阳奉阴违偷偷走掉的，可是，一想起小北那双大眼睛含泪的样子，一颗心就疼得不得了，最后连陈远都说：“带着吧，你抱不动的时候我来背。” “我自己可以走！”小北说。 说完就跟铁牛两个跑在前面，剩下三个小伙子都带着短把的铁锨和锄头放在背篓里固定好，就跟着张秋雪和陈远出发了。 外围的几座山张秋雪都转过了，感觉并不像有水的样子，几人准备往里走，张秋雪就比较紧张了，她到底也只是一个从小在农场长大，但生活优渥的女孩子，最近干的活她上辈子一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多。 还是一个叫张建军的说：“秋雪嫂子你不用担心，要打猎的话得往里走好几座山呢，咱们这边没啥东西可打，最多了也就是一只半只的兔子。” “是吗？” “嗯，说是早年的时候打猎太凶，动物都不往这边来了。” 张秋雪这才放下心来。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过，韩千钧也终于收到了张秋雪的第二封信。 这些年，他跟家里的联系真的很少很少，乍看到张秋雪信中的种种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他的母亲、他的兄弟，竟然是这个样子吗？ 提起笔，韩千钧想给张秋雪写封回信，可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下笔。 一晃半个月过去，高建国终于从废品站淘回了不少书，经过村里的干部打了鸡血一般的劝说、宣传，有的人家终于同意把孩子送去读两天书。 选出来的几个老师把孩子们分成大龄班和小龄班，就在大队分别开始了教学。 不过，因为竞争，有两个知青跟大家搞的不太愉快，其中与一个就是王亚芬。 林有志在那天晚上开完会休息了两天之后开始天天往乡里跑，张秋雪让他想办法把山头拿下来，他还真想了，这个办法就是卖惨、卖惨、卖惨。 连续半个月，搞的乡里的领导看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这事还要仰赖县里给解决，不过好在把下一季的种子弄回来了，只等着秋收之后就开始播种。 猪崽子的事村干部们经过商量，决定用村里的钱先买十几只养着，等养大了，让猪生猪就不用到处买了。 不过，到哪儿去买，还是个问题。 张秋雪最开始以为小北和铁牛跟着去一天第二天就不会想去了，但她低估了这俩孩子的决心，就跟个小跟班似的，她走到哪儿，俩孩子就跟到哪儿，摔了碰了也不害怕。 一连半个月过去，小北和铁牛肉眼可见地黑了，但也壮实了。 韩千里也恢复的不错，有张秋雪和陈远见天采药喝着，伤口已经结痂了，也不用再用纱布捂着了，就是好大一个疤，看着就吓人。 他现在不用林霜特别照顾了，林霜也能跟着别人到地里去拔拔草，干干活了。 现在村里的人分成了好几个队，俩知青从树上学了剪枝、嫁接的技术，跟着一部分村民天天到山上伺候果树，一部分壮劳力负责下午给地里麦子浇水，一部分妇女拔草、把家里的大缸、小缸的都洗刷干净，开始存水，还有一部分被拉去盖猪圈了。 村里人多多少少的都意识到今年不同往年，日子不一定会好过，谁也不敢有怨言，一个个都牟着劲的干，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第137章 损招 韩千里趁着这热乎劲，跑去找林有志要了块宅基地，就在张秋雪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后边，预备着过些日子也起个房子。 正好那边猪圈还没盖好，林有志打了招呼让人多晒点土坯，韩千里是为村里被打的，这个钱就不收他的了。 韩千里高兴得不得了，回来就去盖猪圈的那里帮忙了。 就这样，村里的人手一时都不大够用。 更别说他们还跑来找张秋雪请教堆肥的事，张秋雪想了想，就选了个离村里稍微远点的地方就在北坡附近，让人把泔水啥的都往那边倒，就这么堆着，沤着。 不过村里人现在都忙，走这么一趟要费挺大功夫，有人提议要有个人收了送过去就好了。 出这个损招的是老王，刚说完话就被人白了好几眼，泔水又酸又臭的，谁愿意收啊？ “咱找行为败坏的人啊，对了对了，就那个六麻子，他不脚烂了没法去受教育嘛，让他干不正好吗？” 张秋雪：“……” 损，是真损，不过，她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事就这么通过了。 六麻子被派去每天到各家各户门口收泔水，只要稠的，不要稀的，送到北坡那边去沤着。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韩家的人，在大约去了乡里一周之后，这些人就病了，不是一个人，是全家人都病了。 一个个平时不干活，来回走路都能把自己走病，加上吃的又不够，一天一顿饭，显示韩大娟开始发烧，后来全家人都开始发烧。 一个个脸色蜡黄蜡黄的，嘴唇都干裂了，跟得了痨病似的。 就这样，还舍不得去看病。 舍不得看病无所谓，可乡里的教育却不能停，又挺了好几天之后，杜丽娟和赵勤勤实在受不了了，趁着万杏花不在屋的功夫学着张秋雪把她的大橱柜给撬了，结结实实地做了一锅稠饭。 一屋子人终于见着饭了，就跟饿虎扑食似的，恨不能用手刨。 万杏花回来看着自己空了的米缸，差点气昏过去，她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又哭又号，别人还以为韩家死人了呢。 这不，听说六麻子用收泔水代替受教育之后，一窝子人就闹开了。 正好村里等着用人，张和平和林有志跟张秋雪一商量暂停了他们去接受教育，让他们帮着去盖猪圈，盖不动的就去收泔水。 不过，别人干活都有工分，他们没有。 这一天，张秋雪决定休息一天，让其他人也跟着喘口气。 这休息也不是就在家里边家里蹲了，张秋雪去沃肥的地方看了看，又去田间地头看了看，有人天天浇水，现在倒是没旱的那么厉害，麦子已经慢慢变黄了，用手一搓，饱|满的麦粒从里边跳出来，透着一股子清香。 “这麦子是不是不用浇了？”她问一个拔草的大姐。 “嗯，大队长昨天就没让浇，说用不了几天就熟了，不浇了。” “正好，大家伙儿也歇一歇，歇一歇就该秋收了。”张秋雪笑笑。 一眼望去满目金黄，这种感觉可真好啊。 不管怎么样，至少今年他们不缺粮食吃。 第138章 这是亲娘？ 走走停停的，张秋雪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好几个妇女。 “咋了？嫂子们？”张秋雪问。 她其实跟这些人也不大熟，不过六婶子从旁边站着，张秋雪也不好就这么就走。 “嗐，这不是看着你经常去大队嘛，”六婶子笑，过来让小北到树荫里玩，把张秋雪叫过去说：“她们就想问问，这上学有用没用啊，大队长跟书记也不知道咋想的，不让那些知青干活，也不让孩子干活，还让他们整天坐到一块瞎叫唤去了。” 张秋雪汗。 她只听奶奶说过那个年代要上个学都得老师一遍一遍到家里去做家长的工作，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她摸了摸下巴，想起后世一个非常著名的人物来。 “这样吧，六婶子，我问你，你觉得咱这麦子种的好不好？” “好呀，可不是好嘛，你看这麦穗多大，多饱|满，指不定今年粮食咱们还能多打点呢。”六婶子说，其他人茫然地看着张秋雪，不知道她为啥要这样问。 “那你知道麦子是咋长出来的吗？” “这……”六婶子当然不知道，不过她也不想知道，“知道那老些干啥，长出来就好了呗。” 张秋雪笑了笑，摇了摇头，“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世上不只是这一种麦种，有的比咱们的麦种种出来的更多呢？” “那咱们就种那种。” “可是，要是两个种子相互结合结合，能种出来产量更高的麦子呢？” 六婶子傻眼了，“那，那咋结合？” 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这还能结合？” “怎么结合我也不清楚，可是这些孩子们要读了书，慢慢学，说不定就会了。你看整天跟着村里人上山的那两个知青，人家会剪枝、会嫁接果树，咱村里老人都得听人家的，为啥？因为那样做了长出来的果子更甜，更大，更好吃。” 没人说话了，他们距离饥荒年代还不远呢，咋不知道那些年的时候人连树皮都吃了，别说啥果子。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学习是一个国家能不能发展的起来的根本。难道你们不想骑自行车？不想过好日子？” “真有这么神？” “不是神。”张秋雪摇摇头，看着那个满眼期待的女人，“读书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到成果的，比如说麦种结合这个事，孩子得先学会各种知识，然后进入专门的学院，学习、研究、改良麦种，读书至少要十年起步。” “这么长？” 几个人惊呼不断。 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念书的花销问题。 “可是你们要想，孩子只要学出来了，哪怕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学出来了，他改良了麦种，造福但是咱们全国人啊。” “那要是人人都学出来……”一个人喃喃着。 “你学改良麦种，我学改良稻种，他学造小汽车，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齐心协力，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村子，我们自己，哪有原地踏步的道理？你们说对不对？” 一张大饼缓缓在这些人面前被摊开，只一想便香极了。 “我们啊，不能只看眼前这一点，未来还长着呢。” “怪不得林书记把那个钉排挂在大队门口，秋雪啊，回头你教教我咋做，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要不去上学了，我非得抽死他。” 张秋雪：“？？？” 这确定是亲娘？ 第139章 被亲儿子当贼防 张秋雪缓缓笑了。 她终于体会到这个时期的人内心有多么纯粹和热烈，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为了后世更加美好的生活，为了千千万万的子孙后代，他们真的是一群勤劳、坚韧又美丽的人啊。 又聊了一会儿，张秋雪才带着小北回家。 昨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小北和铁牛找到一窝兔子，一共五只，俩人给背回来了，其他人不好意思要，张秋雪就请韩千里杀了三只，一只给他们，一只送给知青大院，一只自己吃，剩下两只养着。 昨天晚上回来张秋雪就把兔子腌上了，回来之后把兔子一分为二，一部分用来调汤，一部分做麻辣兔肉。 张秋雪找出前些天从墙根底下发现的破陶锅，把兔子肉放进去，在外面架了个火堆徐徐烧着，另一部分也切成小块，开始起锅。 小北围在张秋雪身边转来转去，看起来已经馋的不行了，张秋雪看着好笑，问他：“小北，一只兔子有几条腿？” “四条腿。”小北立刻说，他都看到了。 “那两只兔子有几条腿？” “两只兔子……”小北蹲在地上，先画了四条兔子腿，又画了四条兔子腿，呆萌呆萌地开始数。 张秋雪揉揉他的头，她教孩子没什么系统的方法，就是想起什么教什么，数数还是前些天学的。 小北终于数清楚了，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忽然转身拿起放在灶台边上的一个按了把手的钉排就朝外跑。 张秋雪愣了愣，朝外看去，不知道啥时候院子里竟然多了一条高大的身影，这会儿小北正在跟人家对峙呢。 他手里举着个钉排，声音故作粗声粗气的，“这是钉排，我娘做的，打人可疼了，快点走，不然我打死你，叫你也变成六麻子。” 人家比他高了一半还多，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底气。 张秋雪愣了愣，一时竟然没认出来，最后还是男人一把把小北提了起来，朗声笑道：“好小子，干得漂亮！” 突然坐到了人家的脖子上，视野被提高了一大截，小北给吓了一跳，手里的钉排“哐啷”一下落了地，一着急竟然把人家的帽子抓下来了。 张秋雪这才反映过来，能穿着军装回来的，全村大概也就一个韩千钧了。 她撇撇嘴，心说这人也太会挑时候了，他们娘俩吃糠咽菜的时候他不来，好不容易弄了一只兔子，他竟然回来了。 这人还真是韩千钧，一只手扶着小北，一只手把地上的两个大包拎起来就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在门口一站整个堂屋都暗了。 小北坐在韩千钧脖子上还不老实，他扔了韩千钧的帽子，俩手抓着韩千钧的头发，整个人像个蛆似的在韩千钧头上故拽个不停，明明怕得不行，还在那儿叫：“娘，娘，我抓住他了，你快去找张爷爷，让他来抓人！” 小北可不知道这是他爹，还当家里又进贼了呢。 张秋雪汗。 被亲儿子当贼防，也不知道韩千钧知道了的话心里是什么滋味。 第140章 我没爹 “行了，下来吧，小北，这不是贼。”张秋雪对小北伸出手。 小北呆呆愣愣的，“不是贼？” 韩千钧个子得有一米八几，张秋雪脑袋还到不了人家下巴，伸出手也够不着小北，偏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也跟小北似的呆呆愣愣地看着张秋雪。 “你把孩子放下来呀。”张秋雪拧了拧眉，说。 “不碍事。” 韩千钧竟然越过张秋雪提着那两个大包把东西放在了东屋的大炕上，这才把小北放下来。 张秋雪抿了抿唇，说实话，她可没想过韩千钧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心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不过，该做的饭还是要做，加点油，放上山里挖来的野生姜炒香，下入兔肉开始翻炒，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要往常这个时候，小北欢呼一声就该冲出来了，早年饿得多了，小北就爱吃，其实这话也不对，这个年头没人不爱吃，更没啥厌食症一说，吃都吃不饱呢，还厌食？ 可这会儿，小北站在炕上还得仰着头才能看到这个大个子的脸，平常明媚的小脸这会儿眉毛都快撇成八字了，还跟韩千钧对峙呢，“你来我家干嘛？我家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走！” 堂屋里铁锅“哧啦哧啦”的，不过，也不是完全听不清东屋在说什么，可张秋雪就是不开口。 她得看看韩千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回回来是什么目的，他说他在外边没有人，张秋雪可不信他。 韩千钧也看小北，比一般孩子要瘦一些，也矮一些，刚才抱了一把都没啥分量，不过，一看这凶巴巴的样子就知道是他的种。 “我是你爹。”韩千钧终于说出了自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 不成想，小北下一秒就说：“我没爹。” 韩千钧拧了拧眉，重复道：“你有爹，我就是你爹。” 小北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想起啥，忽然说：“你是韩千钧？” “对。” 小北的眉毛皱的更厉害了，半晌，吐出一句，“你可真丑。” 张秋雪：“……” “你都馊啦，比我们家的泔水还要臭！不，你比沃肥坑还要臭！” “噗……”张秋雪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吧，她觉得这个事其实也怪不得韩千钧，寄信到北川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到，可想而知有多远，韩千钧回来至少得做个一天两夜的车，现在大热的天，不馊才怪呢，更别说韩千钧还长衣长裤的。 张秋雪扒头往东屋看了一眼，正看见韩千钧朝这边看过来，国字脸黝黑黝黑的，也不知道是真这个颜色，还是被他儿子给气的。 “小北，过来帮我烧火。”也不知道韩千钧是个啥脾气秉性，未免儿子挨揍，张秋雪决定搭救儿子一把。 “好嘞。”小北从炕上跳下来，韩千钧下意识伸手去接，小北却稳稳落了地，朝他哼了一声就跑到了堂屋。 兔肉撒的差不多了，张秋雪正往里撒野山椒，小北坐下帮着烧火，嘴巴却撅得老高，“娘，我真的有爹啊？” “嗯，每个人都有爹。” “要爹有啥用啊？” 第141章 你比六麻子还臭 “呃……”张秋雪挺想说韩千钧这个爹真没啥用，到目前为止，也就给他们寄了那五百块钱有用了，所以……“你爹会挣钱。” 小北这才“哦”了一声，半晌，才又说：“他可真臭！” 想起自己还拽过他的头发，小北把自己一双小手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一溜烟跑出去洗手了。 张秋雪真要乐死了。 小北前些年被铁蛋他们欺负，有点老实，说白了就是胆小、懦弱，这些日子她尽可能地给孩子安全感也没感觉有啥变化，没想到韩千钧一回来，小北的乖宝宝属性立刻就变了。 用张秋雪买的胰子搓了三遍，小北才迈着小步回来。 张秋雪正乐呢，男人身子一晃从东屋出来了，比张秋雪还黑的脸看着他们，眼神跟刀子似的，冷漠、没有温度，张秋雪不知道他是生气了，想打孩子还是想干啥，默默攥紧了手里的铲子，准备等韩千钧一动手就先给他开个瓢。 韩千钧在堂屋站了半晌，看着张秋雪忙活了半晌，两条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去了，才说：“真那么臭？” “臭！臭死了！”小北立刻说，“你比六麻子还臭。” “小北！”张秋雪叫了一声。 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小北说的虽是事实，但这么说话可不对。 小北立刻不说话了，脸上也没了对韩千钧的嫌弃和抵触，乖乖坐在一边烧火。 “应该是路上捂得吧，很正常，童言无忌，你别往心里去，小北他……还不太认识你。” 不管怎么着，花了人家的钱，将来还有多处要用人家，不管真正的关系怎么样，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嗯，没事。” 重新进屋，韩千钧拿了一套衣服出来，“我去洗洗。” “嗯，家里有井，就在花生地前边。”张秋雪又说。 韩千钧拎着衣服走了，张秋雪这才对小北说：“小北，不可以这么对你爹说话，他在外边也不容易，要是上个战场，说不定分分钟就没命了，现在他回来了，你要对他好点，知道吗？” 小北瘪着嘴，看了看张秋雪，不大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 张秋雪把兔肉炒好，外面的汤也出香味了，想了想，张秋雪又拿出两个土豆刮掉皮开始切丝。 “大伯娘和四婶他们都说，我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才一直不回家。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娘，你也不许喜欢他。” “……”张秋雪没想到分开住了这么久，那些事还牢牢地烙印在小北心里，她心里有点酸。 “小北，娘喜不喜欢他是娘的事，你们是父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不会不喜欢你的，你看，他刚回来就抱你，还夸你，哪里是不喜欢你了？” 其实这么说，张秋雪心里都不大有谱，可是她必须得这么说，她不能叫小北觉得自己是个没爹的孩子。 父亲，对于男孩子一生的影响尤其重大。 张秋雪想让小北将来想起父亲的时候，心里应该是满足的、自豪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怨怼和敌意。 第142章 他喜欢你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张秋雪这么一说，小北眼睛立刻亮了亮，“真的？” “真的呀，你是他的儿，一脉相承的，哪能不喜欢你。”张秋雪指指房檐底下的大木盆，“去吧，把木盆给你爹送去。” “那，那好吧。” 小北还有点小羞涩，挠了挠头去屋檐下拽过大木盆，他搬不动，一路滚着去给韩千钧送了。 篱笆墙只有张秋雪胸口那么高，跟韩千钧眼前一比就更矮了，也就到腰那里，韩千钧光着膀子只穿着个大短裤站着，远远的一眼看过去满身肌肉，不像是张秋雪见过的那些健美先生那么夸张。 肌肉线条很匀称，但一看就充满力量，很漂亮，美中不足就是身上很多伤疤。 对于一个战士，伤疤是最好的军功章，但对于家人，大抵只有担心和感伤。 张秋雪自问不算是韩千钧的家人，他们顶多算是有夫妻名头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这么去看韩千钧，只觉得那些伤疤破坏了身体的美感。 那边很快传来父子俩的说话声，说的啥张秋雪听不清楚，可小北既不哭，也不闹，张秋雪也就不去管了。 她又炒了个土豆丝，热好杂面馒头，韩千钧的澡也洗好了。 小北兴冲冲地跑过来，“娘，他不臭了，我给他打胰子了，打了两遍，可香可香了。” 张秋雪眼皮跳了跳，心说：儿子，你确定你爹想变香吗？ 男人跟着进来，眼神钩子一样看着张秋雪，也不知道在想啥。 张秋雪非常不自在，让小北去放桌子、搬板凳，自己去外面看兔子汤，张秋雪刚才在兔子汤里加了一点儿野菜，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好了。 把火堆浇灭，张秋雪拿了个毛巾垫着准备把陶锅端下来，还没等她伸手呢，一双大手就把陶锅端走了。 “放哪儿？” 张秋雪愣住，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想干嘛？ “放哪儿？”韩千钧又问了一遍，张秋雪才说：“放锅台上就行，小北，离远点，别烫着了。” “好香啊，娘。” “嗯，熬了这么久，兔子肉应该软烂了，小孩子吃兔肉最好了，一会儿小北多吃点。” “娘也吃。”小北在桌子前坐下，乖乖地不到处乱跑。 破陶锅上边坏了一块，不过底子大，刚才韩千钧回来张秋雪又加了点水，应该足够三个人吃。 韩千钧把陶锅放到锅台上就又站在门口看着张秋雪，如芒在背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张秋雪无奈，只得又说：“一路累了吧？快吃饭吧。” “一块儿。”韩千钧说。 原来是等她一起吃饭啊，跟这闷葫芦似的人说话真费劲。 饭菜摆好，小北欢呼一声，望向张秋雪。 张秋雪摸摸他的头，给他夹了块兔肉，“吃吧。” 韩千钧握着筷子没有动肉，抓着馒头吃土豆，张秋雪叹了口气，“吃吧，还有两只兔子呢。你快点吃，你一回来，一会儿肯定有人来找你。” 韩千钧看了看张秋雪，摇了摇头，“不用，你们吃。” 第143章 走错家门？ 不跟别人似的仗着是个男人，要干活，就抢吃，张秋雪对韩千钧的初步印象还不错。 “一起吧，天这么热，吃不了就坏了。” 小北歪着头，看看张秋雪，又看看韩千钧，忽然动筷自己给韩千钧夹了一块兔肉，“我娘说了，她只疼我。她不疼你没关系，我可以帮她，你吃吧，就当是我娘给你夹的。” 孩子一句话，把韩千钧和张秋雪都弄了个大红脸。 不说韩千钧和张秋雪，他和原身其实都不算熟，上次回来满打满算在家呆了五天，五天，能培养个屁的感情？ 张秋雪就更别提了，今天第一次见面，又是个母胎solo，只因为用了人家的钱，不得不跟韩千钧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实际上，要不是现在出门就得要开证明，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积攒不起啥钱来，就凭韩千钧扔下原身母子俩五年不闻不问，她就恨不得把韩千钧给踹出去。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韩千钧立刻去打了水刷锅洗碗，小北要午睡，张秋雪要陪着。 也是这个时候张秋雪才正式看到韩千钧带回来的两个大包，一个拉开了，装着几件衣裳，然后就是各种东西。 手电筒、电池、收音机、麦乳精……简直跟个百宝囊似的。 张秋雪把包塞到柜子里的时候提了一下，差点把胳膊坠断。 “娘，他的腿真长，胳膊也长，身上的肉肉硬硬的，他还说，我长大也会长这么高。” 张秋雪故意问：“他是谁？” “他就是……”小北嘿嘿一笑，扎进张秋雪怀里。 张秋雪摇着个大蒲扇，让他闭上眼，“以后要叫爹，说他太没有礼貌了，小北要做个没礼貌的孩子吗？” “不要。”小北立刻说。 “那记住娘说的了？” “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小北就闭上了眼再不说话了，生怕说了又要挨张秋雪的训。 没多久，小北就睡着了，韩千钧从外边进来，手里还捧着早晨起来张秋雪洗的衣服，已经叠的整整齐齐的了。 他把衣服放进大橱柜里，看向张秋雪看起来是想说点什么。 张秋雪手里拿了本书，是前几天高建国淘书的时候淘回来的，也是地质方面的书，张秋雪看着书没有理韩千钧。 窸窸窣窣好一会儿，一块女士手表递到张秋雪的面前。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干什么？” “结婚时说要买给你的。” 张秋雪曾经在奶奶抽屉里看过的上海牌手表，此刻一台更加崭新的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在这个年代，它是杰出的代表，更闪烁着自力更生的光芒。 或许，这块表如果韩千钧能早点把这块表拿出来原身就不会死，她和小北就不会生活地那么辛苦和艰难。 但张秋雪到底还是收下了，“谢谢。” 她随手把手表放在一边，看在这个男人时隔五年还记得当初自己对原身的亏欠的份上，张秋雪决定不那么严苛了。 韩千钧就站在张秋雪身边，良好的视力他一眼就扫见书上一个个专业词汇，再看看张秋雪，再想一想记忆中那个怯生生的，吃饭不敢伸筷子，说话不敢抬头的小妻子，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 第144章 去老宅 小北一觉睡到四点被张秋雪叫醒了，张秋雪带着他去给兔子盖窝，前两天韩千里回来的时候都背回来一些土坯砖，兔子是个好东西，不管是病人，还是孩子吃都很好，张秋雪准备把兔子养起来，最好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小鸡也长得大一些了，也需要有个窝。 母子俩出去弄了土回来，韩千钧正把前些日子韩千里没做完的桌子做好，顺便就给把那张破桌子扔出来了，顺手就把张秋雪手里的土筐接了过去，打水、和泥，问张秋雪：“盖多大？” “至少得能养十几只兔子的那种就行。”张秋雪说。 韩千钧点了下头，挨着墙角开始垒兔子窝，半尺长的一块土坯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垒了十多块，干净利索，跟个干活机器似的。 “娘，他好快。”小北拍着手在旁边叫，等张秋雪瞥了他一眼，小北就笑笑，“嘿嘿，是爹，爹好快，好快好快。” 不用干活，张秋雪乐得清闲，就是不知道这人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觉得这么些年没回来要补偿她？还是马上就要干坏事了，提前刷个好感？ 韩千钧修好了桌子，盖好了兔子窝和鸡窝，把个家里打扫的地面都快能照见人影了才停下来，小北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跟屁虫似的跟在韩千钧后面，张秋雪撇了撇嘴，心里挺欣慰，但又不大舒坦。 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儿子，韩千钧竟然一来就给抢走了。 因为白天没出门，晚上吃饭也就比较早，吃过饭韩千钧把小北的弹弓拿过来，稍微摆弄了两下就劲道更大，射得更远了，小北立刻崇拜得不得了。 男人笑笑，也跟张秋雪似的揉揉她的头，提起小北放在脖子上，这下小北不害怕了，反倒兴奋得叫个不停。 “我……” 几个孩子呼啦啦从外面冲了进来，铁栓一马当先，大妞跟在最后，一看到韩千钧孩子们都吓了一跳，还当家里又进贼了。 铁栓各处看了看，平常放棍子最顺手的地方竟然没棍子了，他大惊失色地看向张秋雪。 韩千钧是赶在中午正热的时候悄没声息回来的，赶巧李耕桥家又是这么个两头都不占的地方，竟然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韩千钧回来。 “这是你们二伯，叫人。”张秋雪拍拍大妞的肩膀。 大妞害羞，怯生生地望了韩千钧一眼，“二伯。” “二，二伯。” 几个孩子相继叫了几声，张秋雪就说：“知青大院地方不够，孩子晚上在这边睡。” “嗯。”韩千钧挨个看了看，认了认孩子，从带回来的大包里拿出一桶麦乳精对张秋雪说：“我去趟大哥那边，你去不？” 张秋雪早等着他这一句了，还当他殷勤了一个下午是要偷偷摸摸地去呢。 “去。” 张秋雪让几个孩子在家呆着，单点了铁牛出来，就这样，韩千钧肩膀上坐着小北，张秋雪牵着铁牛，四个人往老韩家那边去。 “二伯娘。”铁牛悄悄叫了张秋雪一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两年发生的事他都记着呢，他可不想让二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再被万杏花他们蒙蔽了。 第145章 你还有脸来？ “好孩子。”张秋雪搂着铁牛的肩膀，“一会儿去了只管呆着玩就行了，剩下的事不不用你管。” 便是她自己，张秋雪也没打算开口。 天刚刚擦黑，正是在各处干活的人往家走的时候。 乍看到张秋雪跟个男人走在一块大家还以为是整天上山采药的陈远呢，再一细看忙不迭把那声陈大夫吞了回去，改换上笑容，“哟，是千钧回来了啊，你可回来了。” 韩千钧一声声地跟人打着招呼，就这么走到了老韩家门口。 韩家的人这会儿也刚回来，万杏花自从不去接受思想教育之后就负责和六麻子一起收全村的泔水，用小推车推到沃肥坑里去，她年纪大了，走得慢，这点泔水来来回回要收一个下午。 赵勤勤、杜丽娟和韩和平、韩宝立一起，都被分到了山上盖猪圈，为了惩戒他们，自然给他们干的最累的活，这太阳能烤死人的七月里，韩大娟、赵勤勤和杜丽娟负责烧土坯，韩宝立和韩和平负责搬运，一天下来流的汗都能臭死人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兄弟，韩千里只用帮着运运土就行了。 正在抱怨管事的分工不合理，张秋雪和韩千钧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天有点黑了，韩千钧又好些年没回来，赵勤勤竟然没认出来，也把韩千钧当成陈远了，看见张秋雪就哼了一声，“你来干嘛？你还有脸来？” “我干啥没脸？”张秋雪摊摊手，“我既没有打算偷别人的钱，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也没打算硬给大哥和四弟戴顶绿帽子，我为啥要没脸？” 小北今天异常活跃，两条小短腿在韩千钧的胸前来回晃啊晃，屁股一刻也不老实，听张秋雪这么说，立刻鹦鹉学舌似的说：“你们最坏了，你们还欺负我娘，我让我爹打你们！” “你爹？你爹才不要你呢！”赵勤勤气坏了，端着一盆洗脸水就朝这边泼了过来，“给我滚出去你这个小畜生，别寻思找到高枝了就能在我眼前嘚瑟！” 一盆水眼看要泼到几个人身上，赵勤勤怎么也没想到“陈远”一只手扶着小北，一只手夹起铁牛，往张秋雪跟前一抢步就把水给躲了。 赵勤勤挺不屑地“呵”了一声，拽过大门就要关上，韩家这大门还是前两年新做的一个木头大门，这会儿被韩千钧拿脚这么一顶就把门顶住了，赵勤勤使了使劲竟然没关上，她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我说陈大夫，怎么着？整天跟张秋雪进来出去的，趁着我们家二哥不在家，还想往我们家里来耍威风啦。” “我是韩千钧。”韩千钧说。 “啥？”赵勤勤尖叫了一声，拉开门就跑了出来，那脸都快贴到韩千钧脸上去了。 “你离我爹远一点儿！”小北腿踢个不停地叫着。 赵勤勤傻愣愣地呆在那不知道该说啥了，韩千钧没搭理她，推开门就进去了。 张秋雪看了看赵勤勤，微微一笑，牵着铁牛随后走了进去。 杜丽娟、赵勤勤，不都是仗着男人在身边，韩千钧又多年没有回来，所以才对她和小北为所欲为吗？ 现如今，她的男人，哦不，张秋雪的男人回来了。 第146章 没分家？ 韩大娟本来是在院子里看戏的，她干一天活快累死了，回来之后连脸也不想洗，就在院子里数落铁蛋和铁力在家不做饭。 可一听这动静，立刻跑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万杏花正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呢，自从林霜和张秋雪相继进门，她们俩几乎包揽了全家所有的家务，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有她们在，万杏花都不知多久没有动过手了，可自从她们走了，杜丽娟和赵勤勤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万杏花一看见这俩人就生气。 她不喜欢杜丽娟和赵勤勤，这俩人也不喜欢她，收了一天泔水，回到家连个澡都不洗，臭得要命。 听韩大娟这么一说，万杏花立刻坐了起来，口中“儿啊儿啊”地叫着。 韩和平蹲在院子里抽烟，隔着夜色瞧了韩千钧一眼，不知道为啥自己就站了起来，低着个脑袋，搓着手，“老，老二，你咋，你咋回来了呢？” 他们去算计张秋雪的时候可没想过韩千钧这么快就回来。 “正好休假。”韩千钧说，“家里都好吧？” “好，好。”一样的兄弟，差不多的身高，韩千钧身杆笔直，一股子力拔千钧不容侵犯的气势，韩和平缩着肩膀，脸上陪着笑，不住的点头，“嗯，都好，都好。” 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杜丽娟的骂声，“好好好？好什么好？老二，不是我说你，你自己说说，有你媳妇这么办事儿的嘛，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她这是干吗呀要？再说了，我们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怕你吃亏吗？结果倒好，我们落得个里外不是人，挨了骂不说，还得跟着受罪。” 韩千钧看了看张秋雪，张秋雪也正瞥着他，心说如果这男人要是这么一听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吵吵个不停，她就当这人是个死的，以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绝不跟他浪费半分感情。 “可不是嘛，二哥，”这会儿功夫韩宝立也从屋里钻出来了，“二哥你不知道，最近我们都快累死了，要不是二嫂，我们也不会来回走好几十里路去接受思想教育去，现在又要干这么重的活，一天下来，我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真是好一番强词夺理。 “哎对了，二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往家里来呢？”韩宝立看见韩千钧手里的麦乳精，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韩千钧跟前，“这是带给你侄子的吧？正好给他补补身子。” 韩宝立是打算把那瓶麦乳精拿走的，可他拿了一下竟然没能拿走。 “二哥？” “这是给娘的。”韩千钧说，他抬手拍拍韩宝立的肩膀，结果一巴掌下去韩宝立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差点在地上摔个屁蹲，“咱们不是都分家了吗？” “噗……”张秋雪差点笑出来。 分家，东西当然就不会放在一起用，吃也不会放在一起吃。 至于侄子，韩千钧愿意送点玩具、补品，那是情分，不给，也是本分。 韩和平在旁脸色变了变，“老二，那都是你媳妇和三房瞎闹腾，咱们都是一家人，哪能分家呢？娘还在呢不是？” 第147章 鳄鱼的眼泪 父母在，不分家，多少年的老话了。 韩千钧笑了一下，张秋雪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笑起来也跟阎王爷一样。 “怪不得我媳妇、儿子，光秃秃地从这里出去，原来是没分家啊。” 张秋雪：“……” 这人说话这么噎人的吗？ 韩和平跟韩宝立都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不管他们，能言善辩的杜丽娟、佛口蛇心的赵勤勤，也半晌没能言语。 安静的时候，万杏花被韩大娟扶着“儿啊儿啊”地叫着从屋里出来了。 “我的儿，你可回来了，娘想你啊。”万杏花攥着韩千钧的手，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张秋雪不知道这是不是鳄鱼的眼泪，上前把小北抱下来，又看见万杏花拉着韩千钧的手又说韩千钧长高了，长壮了，反正激动得不得了。 把韩千钧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又招呼杜丽娟今天一定给韩千钧做点好吃的，顺便又招呼张秋雪和小北也留下来吃。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韩千钧说，“吃了饭过来的。” “吃过了？”万杏花看了看韩老大他们。 好几个人脸色又变了变，张秋雪把小北放在地上让他跟铁牛一块玩，接话道：“昨天上山逮了只兔子，半只兔子炖肉，半只兔子炖的汤，给你儿接过风了，那味儿别提多正了，老太太你可放心吧。” 小北还记得那味呢，咽了口口水说：“可好吃了，兔子肉又香又辣，那个汤浓浓的，可香了，可好吃了。” 叫他这么一说，屋里屋外的人差点没都红了眼。 肉现在是多金贵的东西，张秋雪竟然还有多余的用来熬汤。 铁蛋立刻就在屋门口叫开了，胖墩墩的身体比以前瘦了不少，往地上一躺就开始打滚，“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兔子肉，奶，我也要吃兔子肉。” 臭烘烘的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了，好几个人都眼巴巴看着韩千钧，韩千钧看着张秋雪，他知道家里的兔子窝里还有两只兔子呢。 张秋雪不说话，笑眯眯的，跟其他人一块看着韩千钧。 她要看看韩千钧怎么说，要二话不说把她的兔子拿来给别人，那他就等着睡兔子窝去吧。 “孩子要吃，那大哥你就去给孩子打两只，这季节山上兔子应该挺多的。”韩千钧说。 “嗐，大哥哪有那个时间啊，”竟然是赵勤勤比杜丽娟更早说话，“二哥你不知道，大哥跟我们现在都可忙了，天天得到山上干活呢，累都累死了，哪还有力气干别的？” “那就别吃。” “你……” 韩千钧扶着万杏花进去，张秋雪跟着一起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灶上离不了人，杜丽娟又回厨房了，其他人倒是都跟着进来了。 赵勤勤挨着张秋雪坐下，“二嫂，你们是掏到兔子窝啦？” 兔子窝里可不止一只兔子，要真这样，张秋雪不给老太太送一只可说不过去。 “是啊。”结果张秋雪还就真说了。 第148章 你们搬回来吧 好几个人又看过来，张秋雪还是不说把兔子送给老太太一只的话，就当随便说了一句似的，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韩千钧。 韩千钧把麦乳精放在万杏花床头上，“回来得着急，啥也没顾上买。” “嗐，买这干啥呀，都是浪费钱，只要你回来就好。”万杏花拉着韩千钧的手不松，心里还惦记张秋雪的兔子。 “不浪费，应该的。”韩千钧说。 然后，他竟然陪着万杏花说起家常话来了，家里的房子修没修，啥时候修的，韩宝立两口子住的西房是啥时候修的，田里收成好不好……不拘大事小结，直把其他人急了个抓心挠肝。 问完了，杜丽娟的饭差不多也就做好了，韩千钧站起来，“那行，娘，大哥，你们就该吃饭吃饭，该歇着歇着吧，我们就回去了。” “老二啊……”万杏花攥着韩千钧的手，干枯的手青筋都冒出来了。 “啊？”韩千钧反握住万杏花的手，特别忠厚，特别好说话的样子。 “要不，你们就搬回来呗，二哥。”韩宝立说，搬回来就有人干活了，也能吃兔子了，他们就不用这么累了。 “是啊，反正也没分家，以前二嫂嫌家里住着不得劲，要我说，咱一家人还是住在一块。”赵勤勤接着韩宝立的话说，“一家人在一块也有个照应，也省的我们担心，二哥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给二嫂寄钱，村里多少人眼红就盯着二嫂，老四跟大哥生怕二嫂被人欺负，特意跑过去盯着，结果还叫人误会成他们想要二嫂的钱了，你看这事闹的。” 张秋雪不禁服了这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的本事。 “赵勤勤，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还要脸不要脸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嫌恶，怨恨，正是林霜。 几个人一起回头，就见韩千里跟林霜两口子正从外边进来，韩千里身上也脏了吧唧的，并不必韩宝立和韩和平身上干净。 进门之后林霜谁也没看，直接往韩千钧面前走了好几步，“二哥，你不要听他们胡说。谁家担心别人不是等着人家在家的时候去啊，他们倒好，趁着二嫂不在家，偷偷摸摸跑到家里去，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竟然还干出买通六麻子，让六麻子污蔑二嫂，他们好趁机捡漏的这种事来，他们的良心都坏了。” 她说完之后又回头瞥了这些人一眼，冷笑，“这事村里谁不知道，你们也就骗骗二哥刚回来啥都不知道，天长日久的，你们以为真能瞒住二哥吗？也就是欺负他经常不在家！什么东西！” 韩千里拽了拽林霜，他也姓韩，到底不想让人人都笑话，就劝林霜少说两句，结果他不劝还好，一劝之下反倒是火上浇油。 “行了，消消气。”张秋雪把林霜按倒椅子上坐下。 林霜也纳了闷了，“二嫂你怎么就不生气呢？” “跟他们有啥好说的。”张秋雪笑，“他们这么说，无非就那么几个目的，第一，跟韩千钧说他们对我们可好了，好的不得了，用不着分家，这样就能继续占着韩千钧这些年寄回来的钱了，第二，就是干活实在累得慌，让我们回来，好有人替他们干活，第三，就是名声不好听，村里处处让人嫌弃唾骂，自己受不了，再不然就是想让我们替他们说说情，不要让他们干那么重的活儿了。” 第149章 咱们是一家人 “是吧？勤勤。”张秋雪还有心情问赵勤勤。 赵勤勤哪还有心情回答，脸色白得跟鬼似的。 韩千钧今天过来没打算提分家的事，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就想单纯地看看老太太，谁知道这些人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娘怎么说？”韩千钧问万杏花。 “咱们是一家人啊。”万杏花说。 “是啊，是啊，咱们是一家人。”韩宝立立刻说。 韩和平也看着韩千钧，这些天过得日子他受够了，进进出出别人都那么嫌弃得看他，他再也不想被人那么看了，于是他也殷殷地看着韩千钧，“老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一个村里也没咱家这样的啊。” 杜丽娟也进来了，这些天她真是累坏了，她不像赵勤勤还有个男人给她说话，韩老大在家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赵勤勤不干活，韩宝立能维护她，韩和平却只会说干点就干点呗，做饭就做饭呗。 她比以前更瘦了，脸上几乎没有肉了，一张面皮挂在骨头上，跟画皮似的，刻薄又寡淡，看着韩千钧的时候跟个讨债鬼似的。 她还跟以前一样会做面子工程，哪怕刚才张秋雪的话说得那么难听。 “要我说，还是人多力量大，老二家的你也甭说啥干活不干活的，家里谁不干活啊？咱们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吗？” “哼。”张秋雪笑，忽然扭头看向外面，扬声叫道：“小北，你奶奶他们叫咱回来住。” 门外玩的孩子先回过头来看了看，然后就慌了，甩着小短腿小炮弹似的冲到张秋雪身边，一把抱住了张秋雪的大腿。 “娘我不要，我不想睡牛棚，里边那么臭，还不能吃饱，他们都说我人小没用，不能吃东西，我不想回来，我饿，娘，我饿。” “好好好，不回，不回。”张秋雪连忙把孩子抱了起来哄，“我们不回啊，不回，娘跟你开玩笑来着。” 孩童稚嫩的声音比任何辩驳有力度，韩千钧本来就黑的脸这会儿让人明显感觉出他脸色更难看了。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喘气声了，张秋雪眼角的余光瞥见韩千钧拳头死死攥在了一块。 “那就这样吧。”韩千钧站起来，“娘，大哥你们准备准备，上次没分完的家，这次把东西准备齐全了，过两天我来拿。” 从张秋雪怀里接过小北，韩千钧就打算离开。 “老二啊！”万杏花尖叫一声，像个气球突然给扎破了似的。 “二，二哥，你咋这么说呢，这么些年，咱家里收成不好，全靠你的工资养活呢，你咋，咋还要上钱了呢？”韩宝立说。 他可不想把钱给韩千钧，那些钱应该都是他的！都是他的！ “收成好不好，问问村里的会计就知道，你是想让我把会计找过来问问？” 一屋子预备好好劝劝韩千钧的人都哑巴了，村里过的什么日子谁不知道？没道理别人家分了粮了，韩家分不着。 韩千钧心里明镜儿似的。 第150章 分钱 “老二啊，是这么回事。”韩和平叹了口气，摆出了一副老黄牛的架势，“你想分家呢，哥不拦你，就是这家里的情况必须得跟你说说。” “咱家里孩子多，好几个孩子身体都不好，花销就大，前两年又修了修房子，还起了坐西房，这些都得花钱，你媳妇也都知道。要说你寄回来的那些工资，是还有点，可也不多了。” 韩和平指望韩千钧能说个既然不多了就不要了的话，其他人也都眼巴巴地瞅着韩千钧。 “这样啊。”韩千钧竟然还附和了一声。 其他人连忙点头，林霜不安地拉了拉张秋雪的袖子，示意她可别太好说话，这当两口子的就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要这么说，咱就细算算。”韩千钧抱着小北竟然又坐下了。 “秋雪能干，这些年挣自己跟小北的口粮应该没问题，那就是零花了，我当时走的时候说得清楚，一个月寄回来五十块钱，二十块钱给秋雪让她自己保管，有这二十块钱，她应当花不着别的钱，是吧？”韩千钧问张秋雪。 “何止？”张秋雪冷笑，“我都不知道有这二十块钱。” “不光这样，小北生病那会儿，我求了老太太他们多少回，你猜老太太说啥，说让小北死了算了，活着还得吃饭，花钱！韩千钧你自己听听，有这么当奶奶的吗？”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张秋雪始终忘不了这件事，一提起来就气得心口疼。 “我半夜偷摸抱着小北去看病去，要不是陈大夫好心，我俩早死了！” 韩千钧捏了捏张秋雪的胳膊，又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倒是看起来依旧心平气和。 “一个月二十，一年二百四，五年一千二，这是我给秋雪的零花钱，娘，你必须把这个钱拿出来。” “是，这个钱，该给。” 外边又传来说话声，这一回是大队上的书记和几个干部，韩千钧站起来跟人打了招呼，林有志叹气，“当初这个事就是我给办的，今儿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以前我倒不知道里边有二十块钱是专门给你媳妇的，要这么着，这个钱该给人家，人家这些年在你家过得可不容易。” “老二！”万杏花一听，眼睛都急红了。 “林书记！”韩和平要脸，被个外人在自己家说出这种话来，他都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裤裆里去了。 韩千钧只是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剩下那一千八百块钱，娘，咱们对半分，你再给我九百就行了。” “凭啥？” “为啥要给你？那不是咱一家人用的吗？” “凭那是人家韩千钧的工资。不分家的时候往家里交工资天经地义，分家了，也该把这部分钱分了。”林有志瞪了他们一眼，看见他们就来气。 “可是，盖房、修房都花了不少钱。” “行，那少点，五百吧，那座西房给我。” “那怎么行？”韩宝立和赵勤勤立刻不乐意了。 韩和平两口子倒是挺高兴，一座西房就能少要四百块钱。 而且，分了家，这房子他们又住不了，到时候肯定还是他们的。 第151章 你要回来住？ 林有志不知道韩千钧是咋想的，在旁边拧了拧眉头。 “韩老二，你要回来住？” “不回来，我看我媳妇更喜欢那边，把西房拆了，用现成的砖瓦给她在那边再起一间，老住别人的房也不像样。” 这下韩宝立两口子炸锅了，那西房可是村里头一份儿砖瓦房，要是被韩千钧扒走了，那他们住啥啊？ 要再起一间房，没钱，没人，他们那啥起啊？ 韩宝立不同意，说啥也不同意。 “二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就不同意分家！为啥嘞，因为你被他们糊弄了，这女人现在心里根本没你，她整天跟着那个城里来的知青进来出去，村里谁不知道？这俩人指不定早就睡过了！她就是个破鞋！” “我可去你娘的！我让你满嘴喷粪！”张秋雪还没怎么着，林有志竟然先急了，脱了鞋就朝韩宝立抽过来，“你这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就该继续接受思想教育，让你浑！让你胡说八道！” 林有志身子瘦小瘦小的，上了年纪也没怎么干重活了，这会儿却老当益壮的，举着个草鞋把韩宝立抽得满屋子嗷嗷乱叫。 路过张秋雪旁边的时候，张秋雪伸了伸脚，韩宝立立刻摔了个大马趴，鼻血都出来了，这下可把万杏花心疼坏了。 床上也坐不住了，跟赵勤勤一块亲自把韩宝立扶起来，宝啊宝地叫了半天，眼睛都红了。 “你可真行，头一天回来就把兄弟糟践成这样！” 韩千钧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抬手扶了林有志让他坐下，竟然还问韩和平，“大哥怎么说？” 韩和平的后腰立刻挨了杜丽娟一下，韩和平咧了咧嘴，朝韩千钧憨笑了一下。 “这个，老二啊，要我说，咱家的女人一向都是安分守己的，你媳妇最近确实和村里好些男人不清不楚的，尤其是……” “韩老大！” “大哥！” 林有志和韩千里一前一后站了起来，愤怒地打断了韩和平的话。 “大哥你还有点良心没有！”林霜气坏了，指着韩和平的鼻子就骂道：“全村的人都知道，襄河里水位下降的厉害，二嫂跟其他人一起上山是在找水源，至于陈大夫，小北的命都是陈大夫救回来的，你光看见二嫂报恩了，怎么看不见陈大夫救命啊！” 可偏偏，韩千钧还在继续问：“还有吗？” “二哥！” “二哥！” “千钧，你可不能信啊。” 几个人异口同声，痛心疾首。 “二嫂你快说句话啊。”林霜过去扯起张秋雪，急的脸都红了。 “没什么好说的，让大哥接着说。”张秋雪干脆又坐了回去。 韩和平低着头，他觉得自己的脊梁骨都快被人戳弯了。 “不管怎么着，女人，要那么大本事干啥，老二你又不是挣不来钱，是吧？再一个，就算要感谢，买点东西给送过去不就完了吗？至于这样整天凑在一块吗？” “大哥！你够了吧？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说这话就不觉得亏心吗？”忍耐多时的韩千里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就不明白，一家人和和乐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弄成这样！ 第152章 我看你的手挺长 屋子里的人眼瞅着韩和平，眼珠子都红了。 韩和平要拿别的事出来他们还能忍一忍，偏偏是这事。 谁都知道，张秋雪一开始上山是因为分家的时候没有分到粮食，上山是为了挖野菜，找吃的，后来陈远跟着上山则是韩千里受伤之后给他采摘采药，而现在，几个人一起上山完全是为了给大家找水源。 他若私下说说，说不定大家也不会计较，但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就有人心里不舒坦了。 尤其是李燃，她身为妇女主任整天这家坐坐，那家坐坐，要照这么说，岂不是她跟谁都不干净了？ 不过，没等她发飙，张秋雪倒是先笑了。 “二嫂？”林霜诧异地看着张秋雪，实在不明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张秋雪还能笑得出来？ “我以前听说会咬的狗不叫，以前总觉得不可能，今天倒见识了。” “你怎么说话的？”杜丽娟立刻不乐意了，“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杜丽娟一边叫，巴掌一边朝张秋雪抽了过来，张秋雪往后一躲，杜丽娟抽了个空，被韩千钧攥住了胳膊。 被韩千钧冷涔涔的目光一看，杜丽娟慌忙把胳膊往回抽，结果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杜丽娟身子都软了。 “大嫂，我看你……手挺长。”韩千钧说。 他松开手后，杜丽娟一下子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到了韩和平身上。 “我记得我当年走的时候，秋雪在家里吃饭筷子都不敢伸，天不亮就起来干活，胆子小的不得了，我五年没回来，娘儿两个宁可住到那刮风漏风下雨漏雨的屋里也不回来，我也想问问为啥？” 韩千钧往前走了两步，抓起万杏花的手往小北脸上放。 “娘你摸摸，这不是你孙子吗？哪里就让你老人家这么膈应了？啊？孩子快没命了，你这当奶奶的就一点儿不心疼？” 小北扭过身扒着韩千钧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脖子上，说啥也不让万杏花碰。 “我，我……心疼。” “心疼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孩子快死了都不管？”韩千钧骤然怒喝一声，跟打雷似的，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哆嗦，韩和平甚至“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娘儿俩身上一人就一件能见人的衣裳，谁家四岁的孩子长成这样！你跟我说！” 韩千钧是真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平时不说话一声气势就够吓人的，更别说现在红着眼珠子瞪着别人。 “行了，吓着小北了。” 最后，还是张秋雪扯了扯他的衣服，把吓坏的小北从他怀里接过来拍了拍。 “分家吧，分好了谁也别搭理谁，你跟他们说，下回再到我那里偷偷摸摸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其他粮食之类的东西早就算好了，韩千钧离开家这么些年倒也没忘了家里的东西放在哪儿，带着韩千里和铁牛各自分了一半，还有村里几个干部搭了把手就抬走了。 一直到几个人出了大门，里边忽然传出来韩老太的叫声：“哎哟，这个杀千刀的啊，讨债鬼啊，我当初干啥生了他啊，活活儿就是来气我的呀……” 第153章 画三八线 韩千钧都走出一截儿了又迈着大步回去了，也不知道跟人说了啥，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回来了，可奇怪的是，里边一丝动静也没了。 “二哥？没事吧？”韩千里背了半口袋玉米面子说。 “没事。” 韩千里还有点不放心，瞧了瞧前边跟林霜、李燃他们走在一块的张秋雪，低声对韩千钧说：“你不会说不要那些钱了吧？你这样，我二嫂可能会生气。” 韩千里现在住在知青大院，隔三差五就见六麻子过去卫生所换药，那脚到现在还没长好呢。 “你别惹我二嫂啊，我二嫂生气起来，可厉害着呢。” “不会，他们会把钱还回来的。”韩千钧说，倒是对韩千里的话又有点好奇，他发现他这小妻子变化真挺大的，还厉害？ 韩千里见他不信就把张秋雪在他受伤之后帮着要钱的事说了说，说话一套一套的，反正，就算让他现在去说，他都学不来。 回了家，林有志跟几个干部又七嘴八舌地劝了韩千钧几句才相继离开。 韩千里两口子准叫了大妞二妞，也准备回去了，谁知道张秋雪说：“不用，你们那边没地方，就在这边睡吧。” “这咋行？” 以前韩千钧没回来，大妞二妞在这里睡睡还行，现在韩千钧回来了，人家两口子要办点事啥的，放俩孩子在这儿就不合适了。 “没事，在这儿吧，回去你们那里也睡不开。” 韩千里和林霜面面相觑，俩人说啥也不同意，最后连拉带扯地把俩孩子带走了。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再看看小北，跟俩哥哥跳到兔子窝里撸兔子去了，玩得还挺开心。 洗澡、讲故事、睡觉，等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月亮都到头顶了。 张秋雪把小北摆到大炕正中间，给大家画了一条三八线，把煤油灯放到窗台上，就着光亮继续点灯熬油地研究那几本书。 韩千钧从他的包里摸了半天也不知摸出一条啥东西来，给小北戴到了脖子上。 张秋雪瞟了一眼也没说话，总归韩千钧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儿子。 “你不喜欢？”韩千钧拿起那块放在桌子上的手表问。 “……没有。” “表链不合适？” “我整天不是下地就是爬山，没的戴着糟践了，你放那吧。” 其实当然不是这样，张秋雪总归还是觉得，那块表是属于原身的东西，她不应该去戴，说不定，韩千钧没回来的那五年，原身就是想着韩千钧给自己的承诺才坚持了那么久。 只是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 张秋雪叹了口气，再一回神发现韩千钧竟然到了自己跟前了，她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这狗男人，该不会一块表就想跟她ooxx吧？ 韩千钧没说话，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把孩子抱起来了，抱着孩子靠着张秋雪坐着，那姿势别别扭扭的，借着灯光看着小北的脸，粗了吧唧的手指头磨着孩子的脸，跟找到啥好玩的玩具似的。 半晌，朝张秋雪笑了一下，“你把咱儿子养得真好。” 张秋雪攥着书，心里忽然就挺不得劲，这狗男人消失了五年，对张秋雪和小北不闻不问，压根儿不知道俩人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现在日子好点了，他回来了，一句不提这些年张秋雪的辛苦，竟然还觉得挺好？ 张秋雪为原身感到不值。 第154章 弥补也没有用 “行了，睡觉吧。” 张秋雪看不下去书了，把小北从韩千钧怀里接过来重新摆成三八线，然后就在一边躺了下来，衣裳都没脱。 就这样，张秋雪心里还有点担心。 这炕真是挺大的，再多睡三四个孩子都没问题，就张秋雪身边也能再躺一个人。 不过，韩千钧到底没过来。张秋雪悄眯眯地拍了拍胸口，慢慢阖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秋雪被推门声惊醒，她一下子坐起来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是头一晚上睡得这么安稳。 起来洗脸，韩千钧已经抱着一抱柴禾回来了，问张秋雪：“早晨你想吃啥？” “熬点粥就行，我拌点凉菜。” “行。” 韩千钧答应了一声利索地就去翻装米的口袋去了，不管怎么着，表现得挺积极。 张秋雪把山上挖的苦菊择了，用陶锅烧水焯了一遍，加上自己这些日子淘换来的一些调料拌了拌，菜就算是做好了。 去管六婶子家借了个小箩，准备把昨天晚上从老房那边拿回来的米面拿出来细细筛一遍。 万杏花他们吃饭不讲究，为了节省，往往细面、粗面一块吃，有的时候天气不好还会坏掉，或者生虫子，张秋雪必须把米面重新过一遍，要是吃着吃着饭从里边爬出个虫子来，她真是要恶心死了。 在打扫干净地大院子里铺上单子，张秋雪就准备开工了，搬面口袋的时候韩千钧突然走过来，大半口袋面人家往手里一提，拎着就走了，轻松地跟提了棵菜似的。 “放哪儿？”走了几步，见张秋雪还在那里傻站着，韩千钧问。 “就，那个小凳子上就行。” 韩千钧把东西在小凳子上放好，张秋雪就拿了小箩坐在院子里慢慢筛，反复筛三遍，细面放一边，粗的另放。 筛第二遍的时候，锅里传出米饭的香味，韩千钧就不烧了。 他走到张秋雪身边伸出手，“我来。” 张秋雪瞟了他一眼，忽然就有点明白韩千钧的心思了。 五年没回来，大概对媳妇、孩子还是有点愧疚的，所以回来之后就拼命的干活，可能算是弥补吧。 她心里叹了口气，就算是弥补又有啥用呢？ 真正的张秋雪早就死了。 在一天一天无望的生活中对韩千钧失去了期待。 张秋雪没忍住，突然抬手摸了摸韩千钧的脸。 男人本来是个黑脸，结果张秋雪这冷不丁地一下，耳朵“噌”就红了。 “你说你，要早点回来多好？”说不定，真正的张秋雪就不会死了。 这话不算埋怨，韩千钧却低下了头，嘴角动了几下，就在张秋雪以为他会道歉的时候，韩千钧忽然转头看向堂屋门口。 张秋雪跟着看过去，俩小脑袋挤在那里，不是铁牛铁栓还是谁？ 俩人一溜烟跑出来，上厕所、洗脸，啥都不用说就自己干完了。 洗了脸，铁牛把自己的小背篓整理好，然后跟铁栓拿着书在院子里背书，相互默生字，时不时看韩千钧一眼，眼睛里都是好奇。 第155章 他是个强迫症吗 韩千钧拿着箩箩面，手臂来回晃动，力度大，筛得快，而且左边一下右边一下，两边距离几乎一样，没一会儿下边就堆出一座小山来，看得俩孩子崇拜极了。 张秋雪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手酸，干脆进去叫小北起床。 结果一进门就愣了。 先前她起来的时候被单没有收，就想等小北醒了之后一块收拾，现在炕上所有的被单、衣服，都叠起来了，在炕头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样的大小，有棱有角的，就连张秋雪缝的四不像的枕头也被硬生生扯出几个角来。 桌子上竹杯、竹筒直接按大小个排队站好，一个个干净得一丝不苟，恨不能照镜子了。 张秋雪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儿，小北自己都从炕上爬起来了才回过神来。 这他娘的……还是个强迫症啊？ “娘。”小北站在炕上朝张秋雪伸出手，也看见屋里的变化，奇怪地“咦”了一声，“娘，我们家好干净啊。” 张秋雪最近每次进山一走就是一天，回来恨不得倒头就睡，其实是真没心情收拾家里，一来二去，家里积灰有些多。 “是啊，干净死了。” 她都担心以后万一生活在一起，这家伙的强迫症会逼死她？ 张秋雪拿了干净衣服给小北换，这才看见小孩脖子上挂了个红绳，把红绳掏出来里面竟然是一颗子弹头。 “还有字！”小北叫起来。 子弹头磨得挺亮的，上面刻着两个字，小北看了半天也不认识急得直叫张秋雪。 张秋雪笑笑，“这是‘吴钩’。” 外面两个听到动静也跑进来，“二伯娘，啥叫吴钩啊？小北不是叫小北吗？” “这个啊，”张秋雪往外看了一眼，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们二伯怎么想的，不过以前有一位大诗人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那个时候他的国家不安稳，国土被占，于是他写下了这首诗。” “吴钩它不是一个名字，那是一种刀，一种用来杀人的工具。这首诗的意思大概是说，好男儿为啥不从军奔赴战场，把我们被占的五十个州收回来呢？凌烟阁里放了那么多开国功臣的画像，那里边有哪个是书生呢？” “可是，娘，你不是说，咱们国家现在不打仗了吗？”小北问，声音稚嫩极了。 “傻孩子，”张秋雪笑笑，“你爹哪里是希望你们去打仗啊，现在社会慢慢安稳了，不再需要打仗了，但是你们可以用新的路子出人头地。你爹啊，这是不希望你忘记国耻，也不要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的希望，我们的国家未来就靠你们啊。” 张秋雪摸摸几个孩子的头，心里不禁有些泛潮，韩千钧这是对小北给予厚望啊。 仨孩子脸色都变得郑重起来，哪怕现在的他们看起来还啥都不懂，可好像，又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院子里，韩千钧握着箩的手已经半晌没有动了。 从知道有儿子的时候，韩千钧就想象过很多种张秋雪和孩子的样子，但他真的从没想过张秋雪会把孩子教的这么好，更没想过他给孩子刻得字她竟然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第156章 又见王山花 昨天晚上，韩千钧说张秋雪把小北养得好的话是真心诚意的，但是张秋雪跟小北越好，他心里就越难受。 这些年，媳妇和孩子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尤其是张秋雪，要干活，要照应家里，还要教孩子。 把孩子们赶去洗脸，张秋雪张罗着吃饭。 韩千钧回来了，家里的粮食肉眼可见比以前吃的多了。 韩千钧昨天就发现了，张秋雪虽然对孩子好的没二话，但饭桌上还是个挺严格的人，她不动筷，孩子就不动筷，吃饭不许吸溜，不许吧唧嘴，这跟韩千钧狂吃猛喝的作风截然相反，可昨天晚上硬是被小北盯着用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吃完。 现在坐到饭桌前，韩千钧就各种不自在，他感觉张秋雪跟小北吃饭都跟画似的，他在旁边就像个不知民间疾苦胡吃海塞的地主少爷。 又到了一天的上刑时间，韩千钧刚坐下就听张秋雪说：“我一会儿要上山，大概晚上才回来。” 韩千钧点点头，张秋雪就问小北和铁牛，“你们俩今天还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们也去？”韩千钧拧眉。 “……嗯。” 小北看看张秋雪，又看看韩千钧，他喜欢跟娘一块上山，但是爹送了他项链，“嗯……我……” “我跟你们一起去。”韩千钧说。 张秋雪抬了抬眉毛，“你也去？” “我当过一段时间的工程兵。”韩千钧说。 工程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那都是他们的活。 张秋雪没二话了，催促大家快点吃饭。 不过，人家再快也比韩千钧慢，一口饭要嚼够了多少下才会咽下，韩千钧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吃过饭收拾干净，张秋雪带着他们在大队门口跟其他人集合。 等待的时间韩千钧看到大队门口挂着的一个钉排，这东西他昨天在家见过，听韩千里说那是张秋雪做的，他觉得还挺别致的，但是挂在这里…… “这东西挂在这儿干嘛？” “这个啊……”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林书记挂的。” 一大早过来开门的高建国听见这话笑了，“张大姐你咋不知道呢？林书记不是说了，咱村里再有人人五人六的，破坏村里团结不好好搞建设的家伙，就拿这个把他的脚给钉烂。” 他现在算是河西村小学的校长，负责监督、考察这几个老师，一般早晨都是他过来开门。 张秋雪：“……” 她就是搪塞一下啊，用得着这么认真的解释吗？ 倒是韩千钧点了点头，“是该给个教训。” “可不是嘛！”高建国连连附和，尤其在听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韩千钧以后，立刻过来跟韩千钧握了握手，为张秋雪说了好一番好话。 有路过的其他人认出这是韩千钧，也立刻跟高建国差不多，又敬佩，又叹服，最后都忘不了帮张秋雪解释一下，不知不觉，几人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隔着人群张秋雪忽然觉得如芒在背，顺着来路看过去，张秋雪就见到站在人群外边的王山花。 第157章 有比没有要好 王山花一脸的不屑正往这边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全是控诉和委屈。 不过，这会儿村里人都忙着跟韩千钧说话，别说韩千钧了，很少有人注意王山花。 又等了一会儿，人差不多齐了，张秋雪就招呼大家走人，张和平也开始吆喝村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不过，上山修理果树的和盖猪圈的，跟他们都一路，所以还是不少人围着韩千钧，朝他打听外边的事。 最近，张秋雪他们已经往里面翻了三座山，三座山，平面距离并不算太远，但是一路上爬过去，上上下下却需要不少的时间，最近他们光走过去就已经要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了。 如果再找不到，每天进山、出山的时间用的越长，他们说不定往后就不能每天来回村里了。 而且，越往里，路就越不好走，张秋雪决定最多两天，就不能再让小北和铁牛再跟着去了，再往里林深树茂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昨天大队长还说，我们进山的时候注意有没有野猪啥的，如果能抓一窝猪崽子回去就更好了。”队伍里一个叫张大虎的说。 “不光野猪，抓到啥都是好的。”张秋雪说。 几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并不因为不用在村里干活而轻松半分。 “我看咱们上次去的那个地方草木比别的地方茂盛得多，说不定水源就在那附近，大家也别泄气。”陈远给大家打气。 大家伙儿又点点头，现在他们进山的时候已经不挖东西了，除非陈远遇到啥比较珍贵的药材，不然都是等回来的时候大家再找一些吃的带回去。 等真正进了山，韩千钧终于得以脱身，张大虎几个这才上去跟他说话，不过，韩千钧问的都是一些山里的情况。 问清之后，他看了看张秋雪，“据我所知，地下水一般距离地面有十几千米的距离，就算找到了，你们打算怎么把水打出来？” “那就打井呗。”一个叫林有泉的插嘴，“这还能有啥办法？” “打上来一担一担挑回村里？” 翻好几座山挑一担水？ 一天天也别干别的了，光挑水吧。 这个问题张秋雪倒是早就在想了，林小花说过，那个时候祖辈们是在一个山坳里发现的水源。 山坳就意味着地势很低，想要运水的确十分不方便，以河西村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足以修一条专门运水的路。 “就算那样，找到水源也比找不到要好。”张秋雪说。 “对，只要能找到水源，怎么着我们都会把水运回村子里的。” “可以开条河往它往外流。” “能行吗？张大姐前些日子不是说天太热了，那个蒸，蒸发掉很多水吗？” “做个水车？”陈远提议。 颓了一瞬的几个人立刻又因为张秋雪的一句话开始头脑风暴了。 韩千钧意外地看了看张秋雪，没想到她会是这几个人中的领头羊，他分明记的当年的张秋雪怯懦、软弱，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现在一句话就可以切中所有人的软肋。 有，的确要比没有要好。 第158章 救孩子 俩孩子丝毫不嫌累地走在队伍中间，摔倒了也不哭，爬不上去就手脚并用，尤其是小北，才四岁多，竟然没有因为韩千钧回来了就让韩千钧背着扛着，一路上跟铁牛叽叽喳喳地问张秋雪这个，问张秋雪那个。 太阳挂在头顶的时候，他们终于爬上了第四个山头，哪怕山里温度低一点大家也累的不行。 “检查一下环境，要没问题的话就休息休息。”张秋雪喘着气从背篓里拿出水给小北喝，铁牛自己背了个水壶，也解下来喝水。 俩人一路上不断在地上爬，这会儿被汗水一冲成俩小花猫了。 张秋雪摘了颗树叶给他们擦了擦脸，其他人检查了环境回来，纷纷摇头。 “除了这里的草比那边深了许多，倒没有其他的。”陈远抹了把汗，双手叉腰站在张秋雪边上喘着气。 他最近也累坏了，肉眼可见黑了好几个度。 “我看一下，这边的草比那边高了快一尺了，这也太高了。” “是有点高。”韩千钧在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来，让张秋雪和俩孩子坐下休息。 陈远嘴角抽搐了一下，喘得跟风箱似的，其他人也差不多，就韩千钧，脸不红心不跳，跟散了个步似的。 变|态。 “一般情况下，只有水资源丰富的地方草木才能这么茂盛。” 张秋雪起来将在附近转了一圈，这里不到山顶，顶多算个半山腰，不过他们在的这里是一小块平地。 她拿小锄头在地上刨了两下，发现地面有点潮湿。 早晨进山的时候露水很重，因为这边树木十分茂盛，好几棵大树都快遮天蔽日了，张秋雪一时没办法分辨这是露水太重留下的，还是最近山里下过雨，又或者是地下水丰富。 张秋雪拿出本子，把附近的土壤、树木、花草分别做一下记录，想等回去之后再分析是不是这附近会有水。 转了一圈，张秋雪觉得这里除了草木深了一些，没什么危险，便随口叮嘱铁牛和小北在这里玩要多注意安全，结果，刚才还在商量逮蛐蛐的俩人忽然没动静了。 “小北？小北！铁牛！”张秋雪立刻奔着刚才俩人有声音地方而去。 其他几个人听见纷纷询问怎么了，张秋雪哪里顾得上回答，手里握着镰刀就冲过去，刚跑没两步，肩膀就被韩千钧按住了。 “怎么……” 嘴巴被人捂住，韩千钧指了个方向，张秋雪浑身便是一哆嗦。 铁牛和小北正站在一棵树下，脑袋上头一条张秋雪胳膊粗的蛇正盘在那里朝俩孩子吐着蛇信子，也不知道刚吃了啥，还往下滴血呢，两只竖瞳死盯着小北和铁牛，显然是把俩孩子当成食物了。 怪不得两个人半晌没有动静，这是吓得不敢动弹不敢说话了。 “哎呦我的娘哎。” 张秋雪被韩千钧捂住了嘴巴，别人却没有，另外一个方向的张大虎看见这条蛇脚下一个没注意被绊了一脚。 “救孩子！” 韩千钧一推张秋雪，自己一下就蹿出去了，离弦之箭似的。 张秋雪顾不得想太多，一手一个孩子抱起就跑。 张大虎被绊了一下之后摔在了一个斜坡上，没来及爬起来身子就咕噜咕噜朝下滚去，那大蛇立刻就朝他游了过去，速度竟然不比韩千钧慢多少。 第159章 没法令人直视的话题 “咋那么大！” “快救人！” “大虎！” 几个人抄着镰刀、短把铁锨、斧子就冲了上去。 “打蛇打七寸！”张秋雪说。 没有人回应她，大虎已经滚下去了，张秋雪看不见下边的情况，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她觉得上边也不安全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另外一条大蛇。 慌慌张张地捡了好几根木头回来随便把裤腿扯下来一截做了个火把，给小北和铁牛一人一个举着。 站在边上往下看，就只听到几个人“哎哟哎哟”的声音，以及韩千钧偶尔出现一下的身影。 “娘。” 小北和铁牛两个都吓坏了，把俩孩子单独放下张秋雪不放心，只能干巴巴地在这里等，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也不知道为啥，张秋雪忽然觉得脚下有点不对劲儿，她正要低头看看，铁牛忽然带着哭腔地说：“二伯娘，有东西在舔我的脚。” “不是东西。”小北说。 张秋雪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一提，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脚下有些湿滑，“这是……” 她转了个身准备细看，没成想三人本来就是站在最边上往下看，她脚下一时没站稳，三个人直接咕噜下去了。 张秋雪只来得及把俩孩子死死搂在怀里，叽里咕噜也不知滚了多少圈终于停下了。 “怎么样怎么样？” 张秋雪感觉自己快摔断气了，连忙检查俩孩子的情况。 她了解一些医学知识，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躺着别动，只让孩子慢慢感受哪里难受，哪里疼。 铁牛和小北躺在地上伸伸胳膊蹬蹬腿，摇了摇头，“胳膊不疼，腿也不疼。” “那就行。” “背疼。”小北说。 “好像划到了。”铁牛也自己摸摸后背。 张秋雪连忙把俩孩子转过去，这才看见衣服都挂坏了，不光他们，她的衣服也变成破烂了。 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被啥东西画的，背上一道一道的，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 “一会儿找到陈叔叔，让他给你们上点药。” 两个小孩乖巧地点点头，张秋雪找了根长棍子，在附近敲敲打打折腾了一番，没见新的蛇出来终于松了口气，准备让铁牛和小北就在这里呆着，自己再爬上去看看。 平白无故的，不应该那么湿滑。 “是水。”小北说。 “你怎么知道？”张秋雪问他。 小北抬起脚丫子给张秋雪和铁牛比划了一下，他的鞋早不知飞哪里去了，现在就剩一双光秃秃的脚丫子。 “你们闻闻，我的脚不臭，也不黏糊。” “尿也不黏糊啊，弟弟。” “但是，尿骚啊。”小北靠着张秋雪，脚丫子都快怼到铁牛脸上去了，“你闻闻，一点儿也不骚。” 张秋雪：“……” 简直是没法令人直视的话题。 “行了，你俩在这里呆一会儿，我上去看看。” 张秋雪给俩人清理了一片空地，让他们在这儿坐着。 一路滚下来刚才张秋雪拿的镰刀都不知甩到哪里去了，张秋雪把破草鞋穿好，一路找镰刀，一路往上爬。 她是顺着他们滚下来的印子往上爬的，爬到一半的时候，张秋雪就觉得小北应该说对了。 第160章 浑然天成的打击乐 土有点软，往下多摁几下还潮潮的。 张秋雪就握着自己半路捡回来的镰刀开始刨土，小北扯着嗓子在下边喊，“娘，是水吗？” 张秋雪笑了笑，回身对俩孩子比了个大拇指，下面立刻响起两个孩子的欢呼声。 张秋雪手脚并用，继续刨。 没一会儿，张秋雪听到另外一边也传来张大虎他们的叫声，听起来还挺兴奋的，张秋雪就没太在意，继续刨。 很快，有人开始找他们。 铁牛和小北扯着嗓子嚷了一会儿，几个人就找过来了，奇怪地问他们怎么也下来了，俩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跟人把话事情说了一遍，韩千钧看了看孩子，几个大步蹿上来，黑溜溜的眼珠子看了看张秋雪，“没事吧？” 张秋雪摇摇头，“你呢？” “没事。” “穿上。” 一件白衬衫带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汗腥味递到张秋雪面前，张秋雪愣了愣，接过衬衫穿上，张秋雪检查了下裤子，还好，裤子没坏，要不然韩千钧得把裤子也脱给她了。 “谢谢。” 韩千钧没说话，大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朝下边喊道：“拿个锄头上来。” 刚刚被韩千钧救了的张大虎立刻殷勤地扛了两个锄头上来，韩千钧看了看张秋雪，“你去歇着吧。” “我在这儿看看。” 很快，林有泉他们也上来了，几个大男人抡开了膀子一通挥舞，很快就挖了个大坑出来，而且，里面的土越挖越湿。 “不会真有水吧？”林有泉激动地大叫。 “有水不好吗？”陈远笑，他去把他们带来的背篓和东西都拿过来了，红薯和土豆也早就烤好了，一人分了一个，又把一个药瓶递给张秋雪，“孩子我已经给上药了。” 张秋雪道谢，几个人就就地坐下来吃东西，小北和铁牛也爬过来。 “爹，那个大蛇呢？” “死了。” “死了？”两小孩都吃惊不小。 “嗯，晚上给你们炖蛇肉吃。”韩千钧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说。 “好呀好呀。”又有肉吃，两人高兴坏了。 张秋雪：“……” 她默默地离这父子俩远了一点儿。 “嫂子，你?知道那条蛇，可粗可长了，劲儿真他娘的大，还是韩二哥把它脑袋给切下来了，要不我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儿。” 张大虎用捡回一条命的庆幸兴奋地跟张秋雪把他们怎么杀蛇的过程说了一遍，原来，张大虎是躺着下去的，陈远他们是从山坡上出溜下去的，但韩千钧是自己跳下去的，下去之后立刻就跟蛇干起来了，现在所有人看着他都是崇拜的眼神。 张秋雪几乎可以想象韩千钧是怎么上下翻飞跟蛇大战三百回合的。 吃过饭人难免要休息一会儿，刚才滚下去的时候不觉得啥，但这么坐着就感觉到乏了。 小北以前也是睡午觉的，但自从跟着张秋雪每天进山以后就没了这个习惯，跟铁牛在一块爬上爬下的，装模作样地拿着张秋雪给他们借的铲子挖土。 “有块石头。”小北说。 “挖一挖。”铁牛说。 没有人理他们，所有人都抓紧时间休息。 俩人“咔咔咔”敲石头的声音传过来，还挺有规律的，张秋雪就想着以后是不是要送孩子去学个音乐，不然难为了这么浑然天成的打击乐了。 “这声不对。”韩千钧忽然说。 第161章 平分？ “咋不对？”张大虎立刻问。 他刚被韩千钧救了，现在对韩千钧的崇拜正在巅峰。 韩千钧走过去，趴在石头上听了听，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张秋雪。 他一张脸惯常没啥表情，张秋雪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只能问：“咋啦？你听见啥啦？” “……底下是空的。” “怎么可能？”陈远立刻叫了起来。 “空的也能听出来？” 几个人二话不说操起家伙就是干，张秋雪把两个孩子拽到一边，担心出什么问题，免不了一遍遍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五个人吭哧吭哧挖了也不知道多久，韩千钧忽然大叫一声，“跑！” 其他四个人立刻各自分开跑，张秋雪和两个孩子站在另外一边的山坡上看着，等了一会儿，土地开始出现松动，缓缓地沉了下去。 塌了！ 张秋雪呆了呆。 等沉得差不多了，张秋雪让孩子们好好站着，跟其他人一起过去看了看。 山坡上露出一个大洞，下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能听到水流过的声音。 “真是空的啊。”张大虎惊叹。 韩千钧往下丢了块石头大致判断了一下距离，回头看向张秋雪，“距离可不近。” 所以，把水怎么运回去真是个问题了。 水的走向谁也没办法判断，在这里虽然能挖，但是一来距离村子太远，二来，垂直挖下去不知道需要多久。 张秋雪在附近做了个记号，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山遇到坍塌的地方，那里会不会有水呢？ “听水流还挺急的。”林有泉说。 “比襄河水大。” 几个人喝着水议论着，张秋雪听了一会儿，忽然问：“谁能听出来从哪边流向哪边？” 于是大家支棱着耳朵开始听，韩千钧又往里扔了几颗石头，说：“从里边流出来。” 张秋雪从包里翻出自己手绘的附近的地图，她画出来的这一部分都是自己亲身走过的，所以十分详尽。 张秋雪把今天这座山画上去，在上面标了个方向，开始假设如果河流方向不变，会流经那座山。 巧合的是，正好能经过张秋雪遇到坍塌的那座山。 “我想去这里看看。”张秋雪把那座山标出来，顺便把自己遇到坍塌的事说了一遍。 她记得她遇到坍塌的那里是有个小水坑的，土也比较潮湿，不过当时是才下过雨没多久她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倒是可以去看看，那里可比这里近多了。” 好几个脑袋凑在图纸上好一番比划。 “如果河流改道的话，就很麻烦。”陈远说。 “一会儿走的时候在那里走。”韩千钧说。 其他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反正回去的路在哪里走都是走。 大家又歇了一会儿，等张秋雪把这边的图画完就准备回去了。 张秋雪本来以为韩千钧只是说说，哪成想等走的时候才发现几个人竟然真把那条大蛇扛回去了。 一边走，几个人还一边商量怎么分，张大虎提议把一大半分给韩千钧和张秋雪，剩下的他们平分。 第162章 没水了 张秋雪走在最前边，听他们这么说恨不能把耳朵堵上，偏偏小北还在问韩千钧蛇肉怎么做好吃。 “可以烤。” 烤蛇？ 张秋雪打了个哆嗦，再说下去她都不能正视烤串了。 她胳膊那么粗的蛇，足有好几米长，又粗又壮的。 她怕蛇，从小就怕。 小时候生活在农场避免不了会有这些小动物，但蛇这种动物好像特别喜欢她，一个夏天张秋雪自己能遇上几十回蛇，有一回还被蛇爬过脚面。 湿滑冰冷的蛇在脚背上爬过，张秋雪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实在没办法把蛇肉咽下去。 她打定了注意不吃，回去也不碰这玩意儿，一路在前面走得飞快。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张秋雪怎么都以为曾经给小北洗过红薯的小水坑应该干了，但没有。 那里依旧有一汪不大的水坑，水不深，但很清澈，就是有水。 张秋雪找到当时那个塌陷的地方，“当时就是在这里。” “那咱们挖一挖？” 韩千钧围着那个水坑走了一圈，忽然问：“你们对这个水坑有印象吗？以前有吗？” “以前好像……有？”林有泉不能确定。 自从能安安稳稳地种地，他进山的次数也不多了。 韩千钧往水里趟了趟，发现水最深的地方到他的大腿。 “你小心点，不知道水里干净不干净。”张秋雪说。 男人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从水里上来，韩千钧忽然开始脱衣裳，脱完之后一个猛子就扎下去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看着韩千钧的表演。 半晌，韩千钧从水里上来，朝他们摇了摇头，“看不到泉眼，不知道是被土堵住了，还是没有。” 众人都有点失望，不过这样的失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到底还是有收获的。 张秋雪看了看天色，开始招呼大家往回走。 走到村里的时候天刚好擦黑，平常十分安静祥和的山村今天好像有点不同，村里人很少，几乎没有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人……都去哪儿了？” 人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消失，几人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快走到大队的时候，终于有人挑着一担水回来，一见到张秋雪就说：“秋雪，你快点去看看吧。” “怎么了？”张秋雪连忙问。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了河西村灵魂一样的人物。 “河东村在那儿堵着不让咱们取水了。” 这人带着哭腔，委屈得不行。 几人一听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今天早晨去取水的时候就感觉襄河水有点奇怪，到今天中午的时候，水位就下降了快一半。河东村的人非说咱们晚上浇地用了太多的水，不让咱们去取水了。他们现在都在河边呢，都快打起来了。” “林书记和大队长呢？”张秋雪忙问。 “去乡里了，书记说可能是上游给截断了，他跟大队长两个一发现情况就去乡里了，到这儿还没回来呢。” “我这还是趁乱打的两桶水，老王他们都去了，河东村的人也不知道咋想的，说啥就不同意，脑袋一准儿让驴踢了。” 第163章 界碑在我们村 张秋雪和陈远对视一眼，连忙说：“陈大夫，你拿你的药箱去，别出现流血事件。” 陈远答应一声就跑远了，张秋雪把背篓和小北往韩千钧怀里一塞，说了一声我去看看也跑了。 韩千钧抱着小北跟他大眼瞪小眼。 “爹，我也想去看。” “不，你不想。” “我想。” “韩二哥，咱们把蛇分了吧，我们也好去抢水。”上山找水的几个人说。 韩千钧一想也行，于是几个人在大队门口就地分蛇，好几米长的一条蛇几人平分，每家也能吃些日子了。 分好之后韩千钧把蛇肉往铁牛的背篓里一丢，朝小北道：“去，跟铁牛找你三婶，让她给你们做肉吃去。” 有肉吃，两小孩立刻欢呼一声，手拉着手跑了。 张秋雪赶到襄河边上的时候，河东村的人已经越过了桥来阻止河西村的人，因为前段时间韩千里的情况，大家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你拦我闯，搞各种游击把戏，倒没有出现流血事件，就是村里其他的几个干部急的不行，而河东村的干部就站在河对岸，看样子并不打算阻止。 襄河的水位的确下降了许多，原来足可以没顶的，现在大概也就是成年男人齐腰深的水了。 一见到张秋雪，老王跟李燃他们也凑了过来，人人急得都是一脑门汗。 “秋雪，你们今天怎么样？” “这要怎么办啊？” “不能让河东村这么嚣张！不然早晚有一天会骑到我们脖子上拉屎撒尿。”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韩千钧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张秋雪蹲在水边洗了把脸，笑了笑，“不着急。” “这咋还不急啊，河东村这些野人要是再动手……我跟你说秋雪，咱可不能退啊，一步退步步退，往后咱村的大老爷们都没办法做人了。”会计抓着张秋雪说。 张秋雪其实倒不觉得有这么夸张，人性嘛，总是利己的，河东村做出这种事也并不稀罕。 她拔了棵草往河对岸走去，李燃不放心正想跟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跟在了张秋雪身后，“我去。” 几个人愣了愣，这才想起是韩千钧。 不过，他们还是都跟了上来。 “王书记和赵大队长好兴致啊。”张秋雪竟然还有心情跟他们打招呼，笑眯眯的。 王亚军和赵山林本来还挺得意的，一看到张秋雪脸色就垮下来，半点好心情都没了。 “姓张的我告诉你，襄河的界碑在我们村里。”赵山林气急败坏地跳出来，就差指着张秋雪的鼻子开骂了。 想起上次被张秋雪讹走的钱，他还气不顺呢。 “别那么激动，赵大队长，我也没说界碑不在你们村里啊。”张秋雪摊摊手，“是吧？” “那你这是……”王亚军狐疑地盯着张秋雪。 “哦，就是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家三弟现在恢复得还不错，应该不用你们后期赔偿了。” 王亚军：“……” 赵山林：“……” 两个人咬牙切齿地盯着张秋雪，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第164章 祝你们好运 “那就行。”王亚军磨着后槽牙说。 “是呗，多亏了我们村的大夫精心调治。对了，我听说前几年，咱们这边有个孩子掉进河里淹死了？”张秋雪微笑着，身后的其他人却一脸茫然，这事跟那事有关系吗？ 王亚军和赵山林对视了一眼，俩人谁也不明白张秋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警惕地看着张秋雪，“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今后应该就不会了。” 这回王亚军和赵山林一起看过来，“为啥？” “很简单嘛。” 张秋雪把一直捏在手里的那棵草扔进河里，草在水面上缓缓漂，很慢。 “水本身就不深，水流得又慢，随便狗刨几下就爬上来了吧？” 王亚军和赵山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好看，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王亚军和赵山林都被张秋雪上一回层出不穷的套路搞怕了，所以才问个不停，哪想到还就跟他们想的一样。 “水位忽然下降这么多，王书记和赵大队长真觉得是我们村浇水太多了？” “可，可不是么，就你们浇水太多了。”赵山林说。 可就从他心虚的样子张秋雪就知道，这就是个借口。 “行吧，你们既然这么说，我也没啥好说的，不过末了了，还是劝两位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事做得太绝，未必是啥好事。” 她回头看看李燃他们，“行了，别在这儿缠磨了，叫人都回家该做饭做饭去吧，不就个水么，既然河东村想要就给他们。” 这下，河西村的干部们脸色也精彩得不得了。 “秋雪，你这叫什么话，这是水啊，咱们要没了水就没法活了。”李燃拽着张秋雪，想叫她再跟河东村的人说说，其他几个人也急得不行。 “这有啥好说的，李主任，你就没想过水位为啥下降得这么厉害？”张秋雪朝李燃挤挤眼。 李燃光顾着着急了，竟然没看见，“下降得再厉害咱们也得用水啊。” “上游把水截了。”韩千钧忽然说话，声音硬梆梆的，正好天又黑，本身别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现在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 “是呗，天这么干，他们能截一次，就能截第二次，能截一点儿，就能全截住。行了，希望到时候河东村的人还能有水喝。” 张秋雪挥了挥手，“希望河东村好运。” 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行了，咱们走。” 李燃他们这会儿也反映过来，簇拥着张秋雪招呼村里人一同往回走，王亚军和赵山林就看着张秋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些垂头丧气的河西村的人突然欢呼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两人本来都准备好跟张秋雪斗嘴皮子了，还特意交代下去，不管啥情况，哪怕动手也不能再让河西村的人取水，这事要一次性完成。 但是，现在…… 赵山林和王亚军面面相觑，身边还围了不少村民，一个个看着河西村人的背影都万分不能理解。 “他们……难不成还有别的水源？” “不会吧？” “哪里弄新水源去？就算有，一口井难道够浇全村的地？” 第165章 他咋知道她不喜欢 河西村的人这会儿也正忐忑不安着，李燃拽拽张秋雪，“秋雪，这样能行吗？” “放心吧，让没有水的人先去我家打点，先把吃水问题解决了，是啥结果明天就知道了。”随后她扒着李燃的耳朵交代了几句，李燃看了看张秋雪，又兴奋又好气，匆匆忙忙就走了。 没多大一会儿，河西村升起袅袅炊烟。 往家走的路上张秋雪才想起韩千钧要烤蛇肉，心里一万个不适应，准备回家之后跟韩千钧好好谈谈，吃啥都行，要做蛇羹烤蛇肉，麻烦出门做去，吃完再回来。 但是等回到家，家里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几个孩子都不在，张秋雪不禁看了看韩千钧。 “我让铁牛把东西拿他爹娘那里去了，你看咱们吃点啥？” 说话的功夫韩千钧把从外面捋来的草丢进兔子窝，又给兔子们添了点水，勤快得不得了。 “你不去吃？” “你不喜欢。”韩千钧说，“那东西味还挺大的。” 张秋雪惊了，她又没说过，他咋知道她不喜欢？ 男人嘴角扯了扯，黑脸上竟然扯出一个笑来，过来就着她的洗脸水洗了把脸，站起身来看着她。 俩人离得还挺近的，韩千钧长得高，得有一米八几，身子跟个小塔似的，这黑乎乎地被他盯着看张秋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像是被个猎手盯上一样。 “你，你干嘛？” 韩千钧随手把水泼进家里的菜上，“明天别进山了。” “啊？” “咱们进趟城。” “进城干嘛？” “弄点专业的工具，要让村里人去挖，指不定得挖到啥时候呢？” 张秋雪心说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往哪里去找专业工具去啊？她也不敢去啊。 “你有门路？” “有。” “……” 靠，多说几个字能死啊？ 张秋雪气得懒得理他了，挽起袖子做饭去。 看着她气哼哼的背影，韩千钧笑了下，正要跟上去门外忽然传来叫他的声音，是有人来打水。 韩千钧只好招呼人进来，又点了两个火把插在墙上。 等他再进屋的时候，张秋雪已经把饭做好了。 孩子们没回来，她懒得折腾那么多花样，一人一大碗酸辣粉。 酸辣粉，又酸又辣，吃得韩千钧直上头。 吃过饭孩子们还没回来，张秋雪便趁着这会儿时间洗澡，把水端进西屋，门一关，插上插销，张秋雪仔细听了听，韩千钧没往这边来才开始脱衣裳。 一屋之隔就坐着个男人，还是原身名正言顺的男人，张秋雪那叫一个不自在。 水声哗啦哗啦，张秋雪不自在，有人跟她一样不自在，好在没多久孩子们就回来了。 小北回到家就见他爹坐在炕上，满头是汗，喘气还挺粗。 小孩好奇地摸摸韩千钧的脸，“爹，你病病了啊？” “没有。”韩千钧粗声粗气地说，说着把儿子往怀里一夹，拎上另外两个小萝卜头，“走，我带你们乘凉去。” “乘凉？” 他们最喜欢乘凉了，一乘凉，张秋雪就会给他们讲故事。 “二伯，你也会讲封神榜吗？” “不会。” “那你会唱歌？” “嗯，会。” 于是仨小孩排排坐，眼巴巴瞅着韩千钧给唱歌。 于是，张秋雪洗着洗着就听外面嗷地一嗓子“我是一个兵”，男人的嗓音宽厚嘹亮，还挺好听的，就是出现得太突兀，吓得鸡窝的鸡都蹿出来了，满院子乱飞。 第166章 这真是大大的糟糕 张秋雪在屋里听着爷儿几个抓鸡，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好在最后是把所有的鸡都逮回来了。 歌没听成，还做了一回睡前运动，三个孩子被张秋雪驱赶着洗洗澡就睡觉了。 张秋雪依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哄小北睡觉。 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话不需要多得多透彻。 韩千钧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小北已经睡着了，母子俩紧挨在一块，给他留出了打滚都够用的炕。 他夜视能力很好，一眼就能看清张秋雪扣得严丝合缝的衣裳。 张秋雪睡不着，不过也不敢翻身，硬生生地也不知挺了多久，韩千钧终于在他那一头躺下了。 男人目前看起来还算不错，但五年对原身和小北不闻不问也是事实。 张秋雪自问不是个没心没肺的棒槌，谁知道这人是不是个种马，回来种地，种完就走，啥事不管。 韩千钧说不上山的事张秋雪没往心里去，直到早晨吃过饭韩千钧借了张和平的自行车回来要带张秋雪出门。 张和平和林有志昨天晚上挺晚了才到家，就是到乡里反映了一天也没啥用，乡领导也急的冒火，可截水的那一段儿不在他们乡，甚至可能不在他们县。 这真是大大的糟糕。 “你自己去就行了，我去干嘛？” “一起去。”韩千钧固执地看着张秋雪。 张秋雪只能把小北和铁牛送到大队孩子们念书的那里，让他们去念一天的书。 “去县里？” “嗯。” 张秋雪就往自行车的后架上一坐，开始享受这大长腿的服务。 从河西村到县里不用先去乡里，只要顺着另外一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张秋雪还是第一次去县里，他们县叫镇南县，在岭西省的最南边，和岭南省交界的地方。 路还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一眼望过去都是金黄金黄的麦田，热风刮在脸上呼呼的，麦子哗啦啦作响。 韩千钧骑自行车比张秋雪快多了，也不知道骑了多久，张秋雪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快颠熟了，县城仍然遥遥无期。 “还有多远啊？” “快了。” 男人长腿支在地上，今天他特意穿了军装，骑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回头看看张秋雪，“要不，下来歇会儿？” 张秋雪是得歇会儿，她的屁股和腿都麻了。 “我又不认识人，你带我去县里干嘛？”张秋雪一瘸一拐地在路上走，两只脚又酸又麻。 “还有一段就到了。” 张秋雪只好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又被韩千钧叫上去，果然，这回又骑了不大的一阵儿就看见房子了。 现在的县城还不是张秋雪小时候见过的那个要啥有啥的县城，楼房也没那么高，刷的雪白的墙漆着各种标语，“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 “我们要去哪儿？” “吃饭。” “……” 问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张秋雪决定紧跟韩千钧的步伐，他说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看这人这样子总不会将自己卖了。 第167章 别具一格的巧思 两人去了国营饭店，韩千钧才问张秋雪，“想吃啥？” 张秋雪看了看黑板上写的菜单，种类不多，倒是挺贵，一碗牛肉面就要一块钱。 她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说：“想吃啥都行。” 简直是地主家的傻少爷财大气粗。 张秋雪摇了摇头，要了一个炒芹菜两个馒头，“你吃啥？” “一大碗牛肉面。” 一碗牛肉面要一块钱，一大碗要再多加两毛，行吧，反正不是张秋雪赚的钱，她也不好说什么。 很快，牛肉面端上来，韩千钧把碗放到了张秋雪面前，“吃。” “你不是……”张秋雪惊讶。 “你吃。” 这一大碗张秋雪吃不了，于是又找人要了一个碗，挑了一大半分给韩千钧，不过，牛肉又被韩千钧挑回来了，她还想再给夹回去，这人硬梆梆地说：“快点吃，多吃点，一会儿要办的事还有很多。” 张秋雪只当他需要自己做事，只好开始埋头大吃。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饭店真的很会做人，面给的分量很足，一个馒头足有小北脸那么大，一顿饭竟然还让张秋雪吃撑了。 付过钱，韩千钧带着张秋雪去了县里的统招部。 黄田永是统招部的部长，当初韩千钧就是他亲自招的兵，如今韩千钧也是一团之长了，两人见面黄田永非常客气，顺便韩千钧给黄田永介绍了一下张秋雪。 黄田永握着张秋雪的手用力晃了晃，“小张同志，你很好呀，咱们的战士在最前线，咱们就是要保障他们的大后方。” 张秋雪笑着点点头，跟着附和了几句，韩千钧就把这次过来的目的说了说。 “这个啊，倒也好办，我调两台机器过去，再派几个人，不用两天就给挖出来，就是你们看看是想钻个井，还是想怎么着？” 韩千钧就看向张秋雪，张秋雪说：“想做一个水潭，然后安装一个水车。” 张秋雪翻了翻包，把自己前些天画的几张图纸拿出来。 韩千钧和黄田永都有点惊讶，两人都不懂设计，但是张秋雪一个山里妇女能画出这种图来就不简单，黄田永拿过来左看右看，“小张同志，这是你画的？” “是我画的。”张秋雪点点头，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着，“因为是在山里，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地面的承压是多少，所以具体的尺寸到时候还要按比例缩小或者放大。” “这个容易。”黄田永虽然是一届大老粗，但什么叫按比例缩小放大他还是明白的，立刻对这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后呢？如果我没记错，你说打算把这个放到山里吧？放到山里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村距离这处水源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我准备用竹子一路引水过去，直接把水引到田里，甚至是房前屋后。” 这其实还是古人的巧思。 “好啊，特别好。”黄田永不住地赞叹，又夸张秋雪会结合当地的情况实事求是地做事，弄得张秋雪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最初的目的真的很简单，就是让自己和小北吃饱饭，不受穷。 第168章 我不买 第168章 “这样，你这个东西村里应该没人能做得出来吧？”黄田永说。 张秋雪一怔，随即笑了笑，“没有。” “那行，我给你找人。” “那我们就先谢过黄部长了。” “客气。”黄田永拍拍韩千钧的肩膀，朝他挑了个大拇指。 “对了，黄部长，您有没有听说襄河水位下降的事？我看下降还挺多的，是咱们县里……” “这个事还在查。”黄田永摇了摇头，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县里现在也在积极协调这件事，咱们县的大多数乡镇可都仗着这条河生活呢。” 张秋雪和韩千钧相互看了看，也就没再说啥。 黄田永让人协调了一下设备，约定明天早晨送到村口，顺便还有发电机之类的。 事情都办完，黄田永还想留他们晚上一起吃饭，被韩千钧拒绝了。 从大院出来，张秋雪问韩千钧，“回去吗？” “先不。”韩千钧说。 然后，他带着张秋雪去了国营商店。 张秋雪愣了愣，韩千钧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张秋雪莫名其妙地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都是一张又一张的票，有粮票、布料、肉票……反正啥票都有。 “买点衣服，再买几双鞋，其他的你看看还缺啥看着买。”韩千钧又掏出一把大团结递给张秋雪。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用不了这么多。” “先拿着吧。” 张秋雪挺不好意思，“那你……有啥想要的不？” “没有。” “那咱们先去买点布料，回去给小北做几件衣裳。” “买现成的吧。” 张秋雪明白韩千钧的意思了，点点头，准备裤子和上衣先分别买两件，有个替换的，以后穿的再买布料慢慢做。 “给你也买两身。”韩千钧又说。 张秋雪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韩千钧却一副只说了一句平平无奇的话的样子。 “我的买布回家做吧，那个太贵了。”现在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年代啊。 “买吧。买现成的！”韩千钧还指了指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让人给张秋雪那一件，“我回来的时候看外边的女同志都这么穿。” “我不要那个。”张秋雪连忙说。 的确良布厚，挺括，但是不透气啊，相比之下，张秋雪还是更喜欢棉的。 韩千钧盯着张秋雪看了好一会儿，又说：“钱够，我身上还有。” “不是钱的事。”张秋雪让人给自己拿了件纯棉的衬衫。 售货员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又拿下来一件纯棉的白衬衫，嘴巴里忍不住嘟囔，“没钱来充什么大款？” 张秋雪以前听奶奶说过国营商店的售货员都牛气得很，因为是铁饭碗，经常还跟顾客吵架。 她翻了翻白眼，摸了摸纯棉衬衫，感觉还挺舒服的，就又指指旁边的一件，“那条裤子拿下来给我看看。” 售货员不情不愿地把裤子拿过来，张秋雪摸了摸，“太厚了，底下那件呢？拿过来给我看看。” “你到底买不买啊？” “快一点儿，我还赶时间呢。” 张秋雪从票夹子里掏出一沓子布票，朝售货员晃了晃。 售货员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哟，这么多布票你不早说。” 张秋雪笑笑，手撑在柜台上把里边的衣服、布料看了个遍，摸一摸，问一问价钱，看一看透气性，售货员还当遇上大主顾了，殷勤得不得了，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张秋雪微微一笑，“这个大姐，你刚才不是问我买不买吗？现在我告诉你，我不买。” 第169章 就跟你说的一样 “你……”售货员气了个七窍生烟。 张秋雪拉过韩千钧就走，气得售货员在后边直跳脚。 韩千钧看看张秋雪，嘴角不禁挂上几分笑意。 “我们先去买别的吧？买点肉和鱼。” “那个不着急。”路过日化柜台的时候韩千钧拽着张秋雪停下脚步，“买这个。” 张秋雪瞧了一眼，蛤蜊油？ “你还懂这些？” 有情况啊。 男人忽然变得窘迫起来，“不是。” “不是？” “……刚才有人买。” 张秋雪眉毛动了动，信，也不信。 “真的。” 韩千钧忽然有点着急了，“你别不信我？” “我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张秋雪笑了笑，让人给自己拿蛤蜊油。 韩千钧抿着嘴唇，他没当着外人说私事的习惯，只能先让张秋雪买东西。 一买，就刹不住车了。 海鸥牌的洗发水、蛤蜊油、香皂、肥皂、暖壶、脸盆…… 在来这里这么久之后，张秋雪又突然享受到了剁手的快感，等两人再回到卖布料的柜台时手里的东西都快拎不下了。 这次，另外一个售货员立刻笑着打起了招呼。 张秋雪也没再折腾人，在韩千钧的坚持下，她和小北衣服各挑了两身，又买了些布料，一人两双鞋，足足花了六七十块钱，又把先前那位售货员气了个仰倒。 之后，两人又去买了一些肉和鱼，等除了国营商店才发现东西买的太多了。 日头已经偏西，俩人没敢再耽搁开始往回赶，张秋雪也再一次享受到了剁手的快感。 东西分门别类挂到了车把上一些，但还有好些得让张秋雪抱着。 沉啊。 尤其是骑车一上午才到县里，回去肯定也要这么长时间，张秋雪头都大了。 “也不知道小北怎么样了。”张秋雪叹气，有时候她也挺奇怪的，这孩子分明不是自己生的，但一想这孩子吃累受罪，她心里就难受得慌。 “铁牛会带着他的，你甭担心。” “……” 两人闷头往回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张秋雪估计得是八九点了。 路过知青大院的时候，两人进去接小北，正在外面乘凉的知青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跟他们打听着县里的情况。 小北本来都有些困了，见到张秋雪又兴奋起来。 带着三小孩回家，把三个人赶去洗澡，张秋雪还得做晚饭。 韩千钧拿了柴火烧火，又对张秋雪说：“就做昨天晚上那个吧，我看挺快的。” 这是吃酸辣粉上瘾了。 张秋雪笑了下，倒也没拒绝。 铁牛铁栓本来是吃饱了的，看见做酸辣粉又围过来，结果张秋雪看了眼三人鼓鼓的小肚子，说啥也没同意。 “行了，明天再做，出去玩吧。” 又玩了一会儿，孩子们自觉地回房间睡觉，明天要上学，不然打瞌睡会被老师罚。 张秋雪和韩千钧饭没吃完，张和平和林有志他们过来了，李燃一脸兴奋地朝张秋雪直竖大拇指，“秋雪，你说得太准了，就跟你说的一样！” 第170章 你有哪里值得相信吗 昨天晚上张秋雪让他们都回来，李燃心里还犯嘀咕。 张秋雪让她去跟河东村有亲戚的几个人把他们找到水源的事透露出去，昨天晚上他们都睡了，河东村的人悄摸摸地过来打听消息。 也不知道他们咋商量的，今天上午王亚军和赵山林就过来了，一边说昨天是太着急上火了，一边陪着小心说让他们去襄河取水去。 “你是不知道王亚军那张脸，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笑呢。” 张秋雪也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也不敢赌。” “怎么样？千钧，找到啥办法了吗？”比起李燃跟张秋雪说笑话，林有志和张和平可没这个心情。 “明天会有机器过来，到时候咱们去试一试。”韩千钧说。 俩人这才放心，“行，到时候用人你们就说，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听你使唤。” “别的不用，但有些力气活肯定得帮把手。” “行。”几个人没二话。 “对了，林书记，那个山现在划到咱们村了是吧？” 说到这个林有志也得佩服张秋雪的远见，“是，我早听你的把山头给要过来了，文书都下来了。” 张秋雪点点头，“那等适合种果树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规划一下，山上那么多土地浪费也是浪费了，不如种点东西呢，离着水源还近。” 大家一听可不是这个道理吗？ 时间已经太晚了，谁也没再多留，韩千钧打了水让张秋雪去洗澡，自己把碗洗了。 张秋雪还是有点不自在，飞快地洗了洗就穿上衣服，拉开门韩千钧就在门口站着，手里还拿着布和衣裳，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的，张秋雪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你……” “你忘了拿这个了。”韩千钧递过来一块香皂。 张秋雪只觉得脸燥的难受，飞快接了过来，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连忙出去了。 屋子里有着淡淡的水汽，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张秋雪身上的味道，有点香香的。 张秋雪拍了拍脸，就听见脚步声。 回头一看，韩千钧正端着她刚才用过的水出来，她的脸顿时更热了。 男人泼了水，睡了声去洗澡就往井边去了。 张秋雪把东西整理了一下，拿今天刚买的盆把新衣服洗了一下，韩千钧似乎一点儿也不排斥做家务，哗哗地站在院子里浇了几桶水之后就过来帮张秋雪晾衣服，浑身上下还潮潮的，却又有一股子灼热的压迫感。 活本来就不多，两人搭手就更快了。 然后，就又是张秋雪不想面对的环节。 睡觉。 小北四仰八叉地睡在大炕中间，今天，韩千钧搂着她在炕上打滚都没问题。 看了看韩千钧，张秋雪又回到自己的老位置，希望韩千钧不要以为给她买了东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谁知道韩千钧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 张秋雪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你有哪里值得相信吗？” 这句话让韩千钧忽然想起张和平帮着打电话的那一次，张和平说，张秋雪怀疑他在外边有人了，想跟他离婚。 第171章 是失望 “不是像你想的那样。”韩千钧说。 张秋雪还是只是笑笑，不接话，也不说原因，那样子搞得韩千钧忽然有点烦躁。 他当过的兵种多，曾经有一段时间还被挑去做过特种侦察兵，那是真正生死线上的兵种，他从不会有这种情绪浮动。 张秋雪想起死去的原身，叹了口气，靠在了墙上。 “你说你不知道有小北，不知道我们俩过的什么日子，但是，你五年没回来是事实吧？你但凡心里装着一分，不至于五年都不回来一趟吧？你真没假期吗？我不相信。” “为啥，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问我为啥不相信？因为你不值得相信。”自韩千钧回家之后，张秋雪第一次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值得！” “我……” “你永远也不知道你错过了啥，你也永远想象不到。” 韩千钧第一次从张秋雪眼睛里看见这么强烈的感情，但不是喜欢。 “你跟我说，你可以跟我说。”韩千钧走过来，握住张秋雪的胳膊。 “好吧。”张秋雪想了想，还真给韩千钧打了个比方，“就比如你在追击一个目标，你追啊追追啊追，追到没有体力了，没有粮食了，你还没有追到，明明他就在那里，但是你就是追不上。懂吧？” 韩千钧不懂，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可以追不上，但他的枪追的上。 不过，他到底还是知道张秋雪说的是什么，失望。 失望带来的颓丧感，他曾经很多次接受这种训练。 所谓无坚不摧的意志，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张秋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知道她在说什么，抖了抖胳膊拍开韩千钧的手，“所以，你不能要求我对你有多么多么相信，对你俯首帖耳，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你恨我？”韩千钧声音沙沙的。 “也算不上。”张秋雪指指小北，“对我来说，你现在就是孩子他爹。” 韩千钧就那么坐着，半晌也不说话。 张秋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太直白把人刺激着了，但她还是决定把话说开，“你想让我像以前那样对你，那明显不可能。实际上咱俩也没啥感情，你说呢？” 张秋雪其实可以想的到，韩千钧对原身是责任，原身对韩千钧是依赖，但是，菟丝花的攀附不再得到大树的庇护，菟丝花终究干枯而死。 韩千钧还是沉默，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张秋雪感觉自己好像都快睡着了，才听他说：“对不起。” 张秋雪还是叹气，对不起又有啥用呢？ 真正的张秋雪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一个李代桃僵的人。 就像那块上海牌手表，就算韩千钧买回来了，真正的张秋雪也戴不上了。 “你跟我去随军吧。”韩千钧突然说。 张秋雪一个激灵就精神了，她睁大了眼，还当自己出现幻觉了，“你说啥？” “你和小北，跟我去随军。” “我现在是团长了，有这个资格了。” 第172章 你别想干坏事 “我们那边条件挺好的，可以分宿舍。” “家属也有补贴。” “这样咱们就近了，以后有啥事都方便。” 韩千钧一句一句地说。 张秋雪一想，韩千钧还真是坦荡，这么说他外边是真的干净。 “你想让我去？” “那边比这里条件好。” 张秋雪本来以为自己走出去这片大山也得六七年之后了，现在一个机会突如其来，要抓住吗？ 当然要！ 张秋雪几乎立刻下了决定，“要是不影响你工作，那我们就去。” “那我过两天就去打报告。”韩千钧也立刻说，声音竟然还提高了一点儿，看起来也挺高兴。 “那分家的钱你还是得给我要回来。”张秋雪又说。 她可没忘呢。 原本说好今天晚上去拿钱，但是他们回来太晚了。 “嗯。” 看着韩千钧又点了点头，张秋雪打了个哈欠，“那行，睡觉吧。” 她一翻身就躺下来直接睡了，韩千钧却没动。 张秋雪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被人盯着，一个激灵又爬起来了。 “你干嘛？你……你别想干坏事啊。”张秋雪踹了韩千钧一下，脚踝却被人攥住了。 男人的大手特别干燥，她的脚踝被握住的地方有股说不清的灼热感被透进来，张秋雪挣了两下竟然没能挣开。 “韩千钧！” 月亮影影绰绰的光影里，韩千钧笑了一声，重新把她的脚放下，“睡吧。” 他终归是没做什么。 襄河的水位更低了，流速也更慢了，一大早河东村的人就站在河边怨声载道，咒骂上游的人，也有人在提议他们也把下游的水给截了。 王亚军和赵山林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同意截水道的说法，目光时不时地往河西村看。 早晨快九点，一辆吉普开路，后边跟着一辆拖拉机拉着各种设备，上面站着十几个大头兵，停在了襄河边上。 王亚军刚想过来问问情况，车上跳下来一个领头的看了看桥的情况，一挥手就让车过去了，王亚军吃了一嘴尾气也不生气，颠颠儿地跟着往河西村跑。 村里的人这个时候该下地的都已经下地了，张秋雪把昨天晚上买的一些东西给林霜拿过来一些，林霜感动坏了，直流眼泪。 张秋雪叹了口气，想着等他们走了，就让林霜他们搬到李耕桥那个小院里住去，这样也省的盖房了。 韩千里现在真是好多了，头上的伤已经完全结痂了，就是当时失血太多了，有时候还会头晕。 俩人就在院子说话，所以吉普车一过来张秋雪就看见了。 黄田永也看到张秋雪了，立刻让车子停下，张秋雪连忙迎了上去，又让林霜去请林有志、张和平和韩千钧。 “哎呀，小张同志，来你们这里一趟真不容易啊。”黄田永先感叹了一句，总算知道为啥昨天韩千钧不跟他一块吃饭了。 第173章 尝试 张秋雪失笑，“辛苦黄部长下来这一趟，我们这里条件不太好，我去倒水去，你们歇一歇。” “歇啥歇，走，咱们上山。” 黄田永不是个矫情人，让张秋雪也跟着上车，车队没停就上山了，一路上不断有老人小孩跑出来看热闹。 车子很快听到山底下，吉普车还能往上走一走，拖拉机却不行了。 十几个大头兵把设备从上面搬下来，正巧韩千钧和张和平也带着一串壮汉到了，几十个人抬得抬，抗的扛，就往山上去。 张秋雪第一次遇到坍塌的地方也在一个半山腰上，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竹槽引水的原因，地势高就会把水流下去。 林有志稍微晚一点儿，他年纪大了，一路小跑还是浪费了不少体力。 等到了地方，韩千钧指挥着大家把东西放好，张秋雪看到队伍里竟然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带着一副眼镜，背着个挎包，不像是当兵的，倒有点像搞文职工作的。 黄田永见张秋雪发现了，嘿嘿一笑，拽着那人到了张秋雪跟前。 “小张同志，这是咱们县里的技术员，叫李长城，你们不是要测承压嘛，正好，让他上嘛。”头一转，黄田永又对李长城说，“小李同志，昨天你看到的水车和竹槽引水的办法，都是小张同志想出来的，还有这水源，也是她带人找到的。” 张秋雪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那么大能耐，水车和竹槽引水都是古人的智慧，而且，如今的时局并不适合出什么风头。 没想到这位李长城看着文质彬彬的，却也是个当兵的脾气，上来就握着张秋雪的手用力摇晃了两下，“张同志，你的图纸真是太好了，咱们县可是有太多地方吃不上水，浇不上地的了。有了你的图纸，咱们就可以修更多的水车了，用不了多久，咱们全县的人都得感谢你啊。” 张秋雪连忙表示不敢当，不过李长城也不多说啥，立刻就开始询问这边的情况。 张秋雪就说：“其实我们也不是特别确定这底下有没有水，还得先打一打试一试。” “行。”李长城点点头，旁边黄田永又笑了起来，“小张同志，你不知道，小李同志是咱们队伍上以前专门找水的，你就放心吧。” 张秋雪这才松了口气，李长城又客气了两句，就过去跟韩千钧他们一块干活了。 林有志这会儿终于爬上来了，一块来的还有王亚军跟赵山林，三人气喘吁吁的，王亚军和赵山林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情况眼睛都红了，直问还要不要人帮忙。 张秋雪把这俩人丢给林有志处理，等韩千钧终于得空过来，黄田永就说：“小张同志，韩团，我把人给你们带到了，就先回去了。” “那怎么行，黄部长远道而来，怎么着也得在这里吃顿饭再回去。”张秋雪说着拉了拉韩千钧的衣角。 韩千钧也说，“我媳妇做饭特别好吃，黄部长尝一尝？” 他心里其实不大乐意，他这次回来才知道张秋雪做饭这么好吃，他自己都还没吃够呢。 第174章 蹭饭 “这就算了，我那里还有工作等着呢。” 黄田永笑呵呵的，他也不是不开眼的人，想要揽功等水弄好了有的是机会，何必这个时候讨人嫌？ 如此，黄田永就走了，临走之前交代那十几个大头兵听韩千钧与李长城指挥。 林有志现在得意了，背着个手亲自挑了十来个跟村里做饭的好手，叫他们回去准备午饭，把剩下的人轰走该干嘛干嘛去，老头蔫坏，又慢悠悠地拉着人把中午吃什么都定了，愣是没搭理赵山林和王亚军，直把赵山林和王亚军急的直瞪眼。 风水轮流转，因着个用水的问题，河东村仗着襄河界碑在他们村里，平时没少给河西村的人气受，现在也知道在林有志面前点头哈腰了。 张秋雪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李长城说了一遍就不准备再管了，她当时也不过是个想法，现在专业的问题还是交给专业人士解决好了。 张秋雪奔波了这么多天终于能歇一歇了，她把自留地和家里院子里种的东西都收拾整理了一遍。 这么多天她都快把自留地里种的东西忘了，也不知哪位好心人竟然还帮她浇着，也就是杂草多了一些。 家里家外一遍，鸡和兔子都喂过，张秋雪开始着手准备午饭。 大米饭蒸上，野山椒炒菌菇切上几片肉，韩千钧虽然不说，不过张秋雪看出来了，这人喜欢辣口，小北不能吃太辣的，孩子容易上火，张秋雪就给他做了个炒野豆角。 等小北在外边玩够了回来，两人就一起吃了饭，然后把剩下小半锅米饭全拿竹筒装了，加上菜，装的瓷瓷实实的，韩千钧一份，李长城一份，张秋雪才带着小北上山，路上正好碰上给山上送饭的妇女们。 积水潭里水位已经上升了许多，山坡上面被钻了个大洞，水哗哗地流出来，小瀑布一样。 “能测出地下的含水量吗？如果有一天水位到不了这么高了，水流不出来了怎么办？”张秋雪问李长城。 李长城本来觉得图纸不太可能是张秋雪画的，可听人这么一说，就知道张秋雪是有东西的。 “这个不好测，不过这个出水量还挺大的。这里的水我已经让人拿去检测了，我也看过了，应该是没问题。” 张秋雪点点头，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襄河的水总不能一直这样浅，他们只要熬过这一阵儿就好了。 把饭菜递给他们，李长城捧着竹筒闻了闻，笑了，“嫂子你这饭盒好啊，还有竹子的香味呢。” “是吧？”张秋雪笑，默不作声地瞥了韩千钧一眼。 别人不清楚，韩千钧还能不清楚嘛，连忙抽了个板凳让张秋雪坐下。 “可不是么，太香了。” 李长城香得都顾不得说话了，捧着竹筒就扒开了。 张秋雪一转头就看到韩宝立朝这边蹭过来，今天不知道怎么也叫他混进了干活的队伍。 韩宝立嘿嘿笑了笑，张秋雪看见他就生气，偏这人恬不知耻，一点儿脸都不要，上来就说：“二哥，吃着呢？” 第175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嗯。”韩千钧捧着竹筒就扒了两大口，或红或绿的野山椒炒成的菌菇，时不时还夹着两片肉，看得韩宝立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老四你没吃？”张秋雪明知故问。 “没呢，下边人多，都不一定够吃。”韩宝立说，目光不住往韩千钧的竹筒里瞟。 张秋雪不信韩千钧看不出韩宝立是来干嘛的，可韩千钧就是一句也不提，偏偏还问张秋雪：“你这咋做的？也太香了。” “就是在山上采的菇子。这不是李兄弟来一趟不容易嘛，我弄了点肉放上，把肉炒香，再把这些菇子都放进去炒，炒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放辣椒，这个味就出来了。” 张秋雪一句一句慢吞吞地说，说得下边吃饭的人耳朵都竖起来了。 “好吃。”李长城朝张秋雪竖了个大拇指。 “是挺好吃的，家里还有吗？晚上再做点？” 还学会点菜了？ 张秋雪挑挑眉，从韩宝立来了之后就一直躲在韩千钧身后的小北就趴在他背上抢答，“有，爹，都是我跟哥哥在山上采的，娘给晒干了，家里还有好些呢。” “我儿真能干。”韩千钧笑了笑，夹了一大块肉喂到小北嘴里，爷俩吃的倍儿香。 “行，你们想吃就晚上接着吃。”张秋雪附和了一句，又问李长城，“李同志，你们晚上回去吗？还是等干完以后再回去？” “不回，我们晚上再山底下扎营，等干完再回去。对了，嫂子，你还得给我找几个会干木匠活的来，村里有吗？要没有我让人在县城里找找。” “应该有，不过我也不大清楚，回头我问问再给你信儿。” “行。”李长城一点头，继续大口扒饭。 他们吃饭都很快，一大竹筒米饭加菜一眨眼的功夫就快吃没了，韩宝立还在边上站着呢，张秋雪没搭理他，只催促韩千钧，“你快点吃，吃完了我正好跟我去采点野山椒，那边太高，我爬不上去。” “行。” 韩千钧晾了韩宝立半天，一抬眼看见他，“你怎么还在这杵着？” 把个韩宝立给气的恨不得一脚把他从山上踹下去，转身愤愤地就走了。 李长城家大概条件挺好，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韩宝立问张秋雪，“他干嘛来了？” 张秋雪差点笑死。 等韩宝立再回到吃饭的那边，人家已经准备收摊了，他看见林霜，就说：“给我弄点吃的。” 这不客气的样，好像谁都欠他的。 “你不早来，没了。”林霜把空桶给他看了看，也是莫名其妙，好吃懒做的韩宝立啥时候吃饭都不积极了。 再说了，吃饭都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韩宝立气得一脚踹向那个空桶，林霜连忙拿开，就有旁人说开了，“韩老四你怎么回事啊？吃饭你不来，没饭了你又来耍脾气？” “没饭，没饭你就不知道给我留点啊？”韩宝立冲着林霜喊道。 林霜简直要冤死了，她做了一上午的饭，都不知道韩宝立在这。 “谁知道你吃饭的时候不来吃啊？” “你……” “馋吃懒做的东西，不干活就走。”张和平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一点儿面子也没给韩宝立留。 韩宝立脸立刻臊得通红，他怨恨地瞪了一眼林霜和张秋雪他们就走了。 第176章 千钧哥 村里人看了纷纷摇头，当着这么多外人，他们也没议论什么，一个个很快又闷头吃饭。 吃过饭休息半个小时，张秋雪和李长城、韩千钧三个站在一块看着积水潭，水越积越多，脚下目前感觉还算很结实，就是不知道这水越来越多之后这片土地还能不能支撑住。 还有水车摆放的位置，他们都要选一个非常稳固的点，还得多加测试。 韩千钧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工程兵，他就是从工程兵当中被选拔走的，对这些也有一些了解，反正，这些活要干起来，俩人肯定比张秋雪懂得多。 张秋雪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不搀和，不过过了一会儿她感觉不大对劲，好像总有人在往这边看。 这感觉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张秋雪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心中没有半分惊讶。 王山花。 她端着两只杯子走过来，先把一杯水递给李长城，又朝韩千钧笑了笑，“千钧哥，这是我熬得凉茶，你尝尝。” 声音是特意放软的温柔，张秋雪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韩千钧还在看着积水潭，他下去摸过一次知道大概的地形，听见王山花说话也没回头，就说：“我不渴。” 当着张秋雪的面，王山花脸涨的通红，可又舍不得这么个机会，就又说：“尝尝吧，下午时间还长着呢，哪能不喝水啊？” “这里不有的是水吗？”韩千钧愣头青似的，竟然又说了一句，张秋雪都无语了。 韩千钧说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合适，扭过头来看了看王山花，把那杯凉茶端起来闻了闻，“还挺好闻，你喝吧。” 然后，那杯水就到了张秋雪面前。 张秋雪得多大的心才能喝韩千钧“前女友”送的茶啊，摆了摆手说：“我也不渴。” “我渴，我渴，我来喝。”小北突然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韩千钧给他改良过的弹弓。 “那你喝吧。” 韩千钧替儿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让他把凉茶喝了。 张秋雪抚额。 把杯子还给王山花，韩千钧道了声谢，抱起小北跟李长城打了个招呼，对张秋雪说：“走吧，不是要采野山椒嘛。” 张秋雪都有点同情王山花了，不过也不知道韩千钧是真没看出王山花的意思，还是在装傻充愣。 一家三口上山，小北在前边跑，张秋雪和韩千钧在后面慢慢走。 “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不？”张秋雪踢了踢韩千钧小腿。 “好像是大娟小时候玩得挺好的一个人。”韩千钧说。 这都记得，记不得他跟王山花的事？ 张秋雪不信。 “是吗？”她朝他眨眨眼。 韩千钧意志力无比坚定，“是。” “哦……”张秋雪拖着长音应了一声，“那你知道人家叫什么不？千……钧……哥？” 腻得能滴出水来的一把嗓子把韩千钧的名字叫得千回百转，明明以前也不是没人这么叫过他，可这回韩千钧差点摔到草里去。 一张黑脸顿时变得通红通红的，至于为啥这样说，他那双耳朵都快烧起来了。 第177章 一直在装傻充愣 张秋雪也没想到韩千钧看着硬汉一枚，说不回家就五年不回家，私下里竟然这样害羞。 “行情很好嘛，韩团。”张秋雪笑。 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得，韩千钧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看起来很窘迫，这跟他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淡定的样子有些不同，看着就很矛盾。 “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秋雪也不过随口一句戏谑着玩，“是吗？” 她其实并不在意真实情况，再怎么样，她现在是张秋雪，是韩千钧名正言顺的妻子，更不必说两人还有儿子，王山花想要上位，远着呢。 “嗯。”韩千钧点了点头，脸上倒认真起来，“我十五岁不到就出去当兵了，那个时候家里没吃的，老三本来要跟我一块，临走头一天他们又不愿意了。那个时候我资历浅，偶尔能休假回来一趟也就呆个一两天，还有那么多活要干。” “再忙，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韩千钧摇摇头，“她给我送过鞋，我没要。” “……” “就一回。” “……”合着这人刚才真是在装傻充愣啊。 韩千钧觉得张秋雪这态度挺奇怪的，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几根手指头在一块捏了捏，想去拉张秋雪的手，然后，他就拉住了张秋雪的手。 张秋雪的手跟他的手一点儿都不一样，虽然也挺粗糙的，但是跟他相比，很小，很软，没骨头一样，韩千钧甚至还想啃两口。 张秋雪愣了一下，把手举起来晃了晃，“韩团？” 韩千钧没说话，只是拽着张秋雪不松手，张秋雪只好停下步子看他。 她现在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先跟着韩千钧出去，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先养活自己，慢慢再看韩千钧到底适不适合托付终身。 这个年代女子寸步难行，张秋雪离婚可能一时痛快，但往后的路就难走了。 但是不离婚，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韩千钧，这人能五年对原身和小北不闻不问，就证明这人心硬得很，同样的事谁知道会不会做出第二次来？ 而且，不离婚就意味着两口子做啥都行，张秋雪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你，你干啥？” 看着她眼里的警惕和戒备，韩千钧的手又慢慢松开了，“没事，走吧。” 张秋雪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一家三口又采了不少蘑菇和山椒，幸亏上山的时候张秋雪管人借了个背篓，不然东西可能都装不下了。 韩千钧把母子俩送回家，张秋雪就想起李长城说晚上不回城的事，干脆就叫韩千钧把兔子宰了一只，让他晚上叫李长城过来一块吃饭。 “不用，你把兔子给林书记拿过去，他们晚上应该要请李长城吃饭，你把兔子那过去算是个心意。” “行。” 就是小北挺伤心，他还打算把小兔子喂成老兔子呢。 “以后爸再给你打新的。”韩千钧揉揉小北的脑袋，又对张秋雪说：“送完就回来，甭跟他们在那搀和，折腾这么长时间了怪累的。” 第178章 活该住牛棚 这人…… 张秋雪抿了抿嘴唇，“行。” 她不知道他发现她变了没有，又是怎么想这种变化，但是看起来貌似他接受良好？ 张秋雪牵着小北把兔子送到林有志家，林有志媳妇年纪大了，跟林有志关系又不好，万事不管，林有志让张秋雪去把兔子拿给林小花，张秋雪只好又给林小花送去。 村里一年也不见两回肉，林小花本来还发愁这顿招待饭怎么做呢，看到这只兔子立刻笑了起来，准备亲自收拾这只兔子。 “哟，秋雪你可真大方。”林小花一走，就有人酸溜溜地说。 “可不是大方嘛，我要是不把水源说出来多好。”张秋雪笑眯眯地看着刚才说话的胡大姐，“是吧，胡大姐？” 胡大姐一梗，她家住在村子最北边，离襄河最远，她要伺候婆婆和不成器的男人一家子，早晨天不亮就得起床去挑水。 如果说哪天襄河没水了，家里头一个不允许喝水的就是她。 “那，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小气点就行了呗。小气点不用使韩千钧的脸去找人借装备，也不用招待客人，多好？渴死你们这帮多嘴多舌整天张家长李家短的长舌妇！” 几人谁也没想到张秋雪竟然这么泼，张嘴就骂人，“你，你怎么说话的？” “你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张秋雪横了这几个人一眼，“怎么着？就兴你们这些人整天嚼舌根子，不兴别人说句实话了？像你们这种人，活干不好，屁事血多，就该活活渴死你们！” “以前还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另外一个妇女又说，“难怪你婆婆妯娌都不喜欢你，就你这样的，活该住牛棚！” 张秋雪笑了，“我干嘛要让别人都喜欢啊？我又不是大团结，长了一张人人都喜欢的脸。倒是你们，整天当牛做马，也没见你们的婆婆妯娌多喜欢你们啊？哦，我知道了，你们腰杆子软，天上就喜欢让人使唤。” 几个人给气地叉着腰就开骂，甚至有人恶毒地说：“看韩千钧走了你怎么着？哼，一个娘们，还不是等人被人揉圆搓扁？对了，我听说韩老大家的开不了怀，万杏花想让你给韩老大再生俩儿子，看来你也不行啊，到现在都怀不上！” 张秋雪揪过她的头发，“啪啪”就甩了这人两个大耳巴子，她用了全力，刚甩完这女人的脸就肿了起来。 这个女人叫李茉莉，在婆婆家也是那种整天端着范支使别人干活的那种人，是杜丽娟在河西村的至交。 这事本来是杜丽娟朝她吐得口水，今天一生气一得意，李茉莉就这么说出来了，想狠狠地把张秋雪羞辱一顿，把她打压下去，也好替杜丽娟出一口气。 李茉莉哪知道张秋雪早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窝囊废了，两个大耳巴子把李茉莉抽得脑袋嗡嗡的，都忘了要说什么了，本能地就朝张秋雪扑了上去。 第179章 狗咬人人再咬回去？ “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张秋雪拽着她的头发，等她朝前一扑身子灵巧地往旁一躲，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里。 李茉莉“嗷”地一声被踹趴在地上，张秋雪拽过她的脸“啪啪”又是两个大巴掌。 “不会说话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嚼舌根子无中生有你倒是一把好手！既然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张秋雪对着她的下颌骨一边就是一下，她曾经见过警察为了防止嫌犯咬舌自尽而把犯人的下颌骨卸下来过。 她这一下卸不下李茉莉的下颌骨，却能叫她疼得吃饭张不开嘴，说话伸不开舌头。 屋里的人都被张秋雪这股子狠劲吓坏了，一个个愣愣地看着她往后退啊退啊退，生怕自己也被来上这么几下。 张秋雪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是要甩掉手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嫌恶地瞥了眼那几个长舌头的女人，冷哼一声就准备离开了。 林小花听懂动静匆匆忙忙走进来，看了看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连忙打圆场，“怎么了这是？茉莉你怎么在地上？” 她把李茉莉扶起来，见到李茉莉猪头一样的脸也不禁吓了一跳。 李茉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只呜呜地哭个不停。 林小花就回头看了看张秋雪，“秋雪，大家都一个村里的，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啊，何况你又懂得多，干嘛跟他们一般见识？” 张秋雪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凭什么自己懂得多就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啊。 原身是被万杏花逼着给韩和平生孩子，但原身也没同意啊，李茉莉那话分明她已经和韩和平有了一腿似的。 “小花婶子这话说得不对，狗咬人一口，人是不能咬回去，但是该教训狗还是要教训的，你说是吧？” 林小花脸色就不大好看，觉得张秋雪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林小花勉强笑笑，“我是说村里人都没啥文化，你甭跟他们一般见识。” “往往是疯狗咬起人来才最狠呢。” “……” 张秋雪看了眼李茉莉并那些女人，“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摆弄是非，我把你们的牙都给掰下来。” 气氛十分不好，张秋雪转过身就准备走了，哪成想林小花松开了李茉莉竟然又迎上来，“你有事啊，秋雪？” “嗯，小花婶子，我得去找林书记找几个村里能干的木匠。” “哦这事啊，”林小花拽住张秋雪，“这事我去给你跑腿，你甭着急。今天啊，我听人说你做饭好吃，县里来的李同志都喜欢，要不今天就你掌勺吧？” 张秋雪心说林小花也真是奇怪，分明刚才还挺不高兴呢，竟然又留她掌勺。 正想借口拒绝，林小花又说：“瞧瞧，秋雪，你这兔子可真肥，就是剥皮的时候我没注意给割坏了几道，你看看你还要不？” 几块兔子皮确实割破了，不过，这么一块一块的，冬天的时候用来给小孩做个小棉袄正舒服，大小也合适，要说林小花不是故意割成这样的张秋雪都不相信。 几块兔子皮，张秋雪还不至于跟林小花争，干脆就说不要了。 第180章 想不做都不行了 “行，那我洗洗晾上，等过了秋给我小孙子做个棉袄。” “随你。” “那行，你先把这兔子做了，剩下的你看看要啥，让她们给你打下手，我替你去找林书记去。” 林小花风风火火，把菜刀往张秋雪手里一塞就走了，以至于张秋雪不想做饭都不行了。 李茉莉还在哭，屋里几个人又看了看张秋雪，满眼警惕，生怕张秋雪提起刀就把她们给剁了。 张秋雪没搭理她们，摆弄了一下就开始剁兔子肉。 张和平家的菜刀磨得很锋利，张秋雪力气又大，手起刀落“咔”的一声，一只兔子腿就掉下来了，直把几个女人吓得一抖。 六婶子过来帮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张秋雪绷着脸一刀一刀又一刀，几个女人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块，屋里除了张秋雪剁兔子的声音就只剩下跑了一圈回来的小北跟张秋雪的说话声。 “这是咋地啦？”六婶子问。 “没事，”张秋雪笑笑，“婶子，你看看咱们做点啥？” 六婶子见张秋雪根本不搭理其他的几个人，李茉莉在那里干哭不停，脸又肿得老高，也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活该。 “行了，你好几个要没事就走吧。” 来这里干活也是能算工分的，毕竟都是为村集体服务，要是回去了，就得去地里晒着拔草，就得去收拾场院。 这么大的太阳，她们谁都不想去。可是张秋雪在这里，她们喘气都不敢大声，只能应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离开。 张秋雪却不愿意，“婶子，要这些人都走了，咱什么时候能做好饭啊，小花婶子说让他们打下手，就让她们在这里打下手好了。” 六婶子还有点迟疑，张秋雪却已经把菜刀放下，“那个谁，胡大姐，你过来把兔子剁了吧，剁成跟我这差不多的块。” 兔子是不小，但架不住人多，所以剁得碎一点儿。 林小花这里的东西倒是比张秋雪家多很多，土豆、红薯、豆角、茄子等等，都是他们家自留地里自己种的。 张秋雪跟六婶子商量了一下，基本上就把菜谱定下了，其实大都是张秋雪在说，好些东西都是六婶子没听说过的。 等林小花再回来就闻见满屋子的香味，先前嚼舌根子的几个人也顾不得嚼舌根子了，嘴巴里口水都流个不停。 下午的时候，林有志到底还是答应了河东村的人过来帮忙，万一襄河真断了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们可不能做这种丧良心的事。 王亚军和赵山林十分惭愧，一下午亲自带着人干活，效率提高不少。 晚上的时候，林有志想让李长城跟这十几个大头兵到村民家里住，但是李长城拒绝了，他们有他们的纪律，十几个人在山脚下搭了帐篷就准备晚上在这里睡了。 天擦黑之后不好再干活，留了一个人看守设备，林有志和张和平邀请李长城等人到家里吃饭。 李长城再三拒绝，架不住林有志等人热情，最终答应搭好帐篷之后过去吃饭。 韩千钧没跟他们一起，他早所有人一步下了山。 昨天他答应帮张秋雪把那一千多块钱要回来，现在准备去拿钱，不想刚下山就被人堵住了。 第181章 人啊，得有良心 “韩老二，你看你媳妇把我媳妇打的！” 李茉莉的男人张金贵扯着李茉莉就朝韩千钧开炮了，李茉莉这会儿还梨花带雨呢，脸肿成了猪头。 她平时会打扮，一张小嘴又会叭叭，很会哄男人和婆婆开心，今天突然被打成这样，张金贵当然不干了。 张金贵扯着韩千钧非要他给个说法，韩千钧说：“我媳妇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依照村里人这几天对张秋雪的说法，能动嘴让人付出代价的事，张秋雪绝对不会动手。 “那怎么着？还是我媳妇错了呗？”张金贵气坏了，“我跟你说韩老二，不带你这样的，我张金贵可不是个窝囊废，你别寻思你是个官我就怕你！你寻思你老韩家的事谁不知道么？也就是你整天被蒙在鼓里还把你媳妇当好人，谁不知道你媳妇跟你大哥搞破鞋啊！” “你说什么？”韩千钧拧了拧眉，脸色一沉，“你再说一遍？” 张金贵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大嫂，杜丽娟，生完铁蛋就坏了肚子，你娘一直撮合你媳妇和你大哥，让你媳妇再给你大哥生俩儿子。” “村里人都知道？” “……”张金贵眼神闪了闪，不敢说话了。 这事其实没几个人知道，杜丽娟也不是傻瓜，肯定不敢拿着这事出去乱说，全村这么多人也就告诉了李茉莉一个，可李茉莉呢？ 她心里存不住事，又不敢漫天宣扬，也只在被窝里偷偷告诉过张金贵。 韩千钧黑着脸盯着这俩人，黑脸本来就难看，这会儿就更别提了，张金贵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有人说这个，再说，我就拿刷牛的刷子给你俩洗洗嘴。” 张金贵和李茉莉齐齐打了个冷颤，韩千钧已经快步走了。 就凭韩和平和张秋雪对彼此的态度，韩千钧就不觉得这事是真的，但，没发生并不代表想法不存在。 一想到张秋雪竟然被自己家人这么算计过，韩千钧就跟吃了颗苍蝇似的，别提多恶心了。 他加快脚步往韩家去，路上碰上刚刚从养猪场那里回来的韩千里。 韩千里见韩千钧脸色不好就问他去干嘛，韩千钧也没隐瞒，涉及到钱，韩千里觉得不会那么轻易就拿到，干脆和韩千钧一块过去。 他路上还叹气呢，也不知道这一家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看对方一眼就觉得难受。 韩千钧就把自己不久之后要带张秋雪去随军的事说了一遍，韩千里非常高兴。他觉得河西村就这么大地方，未必能盛得下张秋雪，出去了说不定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韩千钧失笑，“你们对她倒是都挺信服。” “不服不行啊，”韩千里也笑，顺便摸摸脑袋上的伤疤，“要不是二嫂，说不定我这条命都没了，听陈大夫说，好几次他不打算去采的药，都是二嫂爬上爬下替我采回来的，所以，二哥，哪怕为了兄弟，你也得对我嫂子好点。” 人啊，得讲良心。 第182章 我来拿钱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被天空吞噬殆尽，安静祥和的小村庄中家家户户开始飘起炊烟，韩家还是冷锅冷灶。 大热的天喘口气都难受，韩家人都挤在万杏花的屋里，韩宝立在抱怨韩千钧和张秋雪黑心，知道他没吃饭都不说把饭给他吃，抱怨林霜明知道他在山上干活竟然不给他盛饭，赵勤勤在一边帮腔。 韩和平一直看着家里西边那两间青砖瓦房，还是想把它给韩千钧，这样就能少还五百块钱呢。 几个人把万杏花吵得头昏脑胀，她拉了一天的泔水，浑身都是泔水味。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嚷了半晌，竟然都没发现韩千钧和韩千里早就已经到了。 韩千里看了看韩千钧，见对方皱着眉，一脸不耐，只好动手在门上敲了敲。 破木头钉成的门板没发出什么声音，韩千里只好踢了一脚，这下动静终于让人都看了过来。 “我来拿钱。”韩千钧说。 几个人面色立刻一变，韩和平还想跟韩千钧商量一下把西房扒走钱能不能更少一点，韩宝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警惕。 韩千钧谁也没看，只盯着万杏花。 万杏花不愿意，磨磨蹭蹭地不肯拿钱。 “老二，再怎么着，我养你那么大，你也该给我养老钱吧？” “当初还是我让你当兵的，要没有我，你也当不了官。” “你的工资一半必须得给我。” 韩千里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万杏花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他突然庆幸当年自己没有去当兵，要不然肯定也被万杏花这么宰一刀了。 “我十三岁开始当兵，从最开始一个月十块钱到现在，给你的钱足够你养两个我了。这回等走的时候，我会把秋雪和小北一块都带走，以后没事就不回来了。” 万杏花不动，韩千钧索性自己过去把她的枕头翻开从里边掏出一沓子一沓子大团结来，坐下就开始数钱。 “你干嘛？你敢抢我的……” 万杏花尖利的叫声还没完全撒开，被韩千钧冷冷的一眼给吓回去了。 秒杀，绝对的秒杀！ 杜丽娟不死心，在后边捅了捅韩和平的腰。 韩和平咽了咽口水，往前蹭了两步，“老二，这西房你看……” “一边去。”韩和平的手还没伸出去呢，被韩千钧冷冷甩了一句。 两千一百块钱，足足数了半晌才数完，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这可是两千一百块钱啊。 韩千钧把衬衣脱下来当成个包袱把所有的钱装了进去，韩和平不甘心，又凑了上来，“老二，你上回说，不要西房的话……” “不行……”韩宝立立刻就跳脚了，住惯了青砖瓦房他可不想再住土坯房。 韩千钧随手把裹着钱的衬衣递给韩千里，活动了一下肩膀，一拳就抡了出去。 韩宝立话都没说完被吓得嗓子破了音，韩和平被这一拳头轰飞了出去，杜丽娟哭天抢地地扑上去，万杏花已经叫了出来，“韩千钧你这个狼崽子，你没有良心，你要干嘛啊你！” 第183章 你还要脸吗 木头桌子在韩和平砸上去的时候就被砸塌了，茶壶茶碗和韩和平一块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杜丽娟脸都白了，质问韩千钧。 韩千钧拎着韩和平的背心把他拽起来，二话没说连着又是几拳砸在韩和平的小腹上。 屋里人都吓傻了，韩和平跟个面条似的被韩千钧按在了墙上。 “我不在家，不代表秋雪没男人！韩和平，你还要脸吗？” 凌厉的面部线条绷得紧紧的，韩千钧鹰一样的眼睛盯着韩和平。 “我，我……” 韩和平忽然就明白韩千钧是为什么发火了，没做成的事叫他脸烧得通红。 韩千钧松开手，韩和平就顺着墙滑到了地上，“咱们俩，以后出门别说是兄弟。” 韩和平一下子就慌了，他们家就韩千钧一个有出息的，将来孩子不管是娶媳妇还是找工作，都得让韩千钧帮忙呢。 韩和平一下就抱住了韩千钧的腿，“老二，老二，不是那么回事，是你媳妇不要脸，是她不要脸，故意这么说的，就是让你……” 韩千钧一脚踢在了韩和平身上，韩和平疼地松了手。 “恬不知耻。” 韩千钧从韩千里手里拿过东西，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看了看万杏花，嘴角动了动，很快又转身走了。 韩千里都傻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件事韩千钧竟然知道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韩千钧身后，“二，二哥，你，你……” 韩千里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才好，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啥。 “嫂子，嫂子一直防着他们，没，没让他们……” 韩千里抓抓头，急得抓耳挠腮，韩千钧却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嗯。” 韩千里松了口气，又说：“你可别跟嫂子吵架啊。” 韩千钧看了看韩千里，韩千里胆战心惊的，韩千钧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韩千钧先回了趟家把钱放好，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张和平家。 张和平正要去叫他呢，要没有韩千钧，可找不来这些设备。 韩千钧一进门就和李长城被一块按在了饭桌上，坐下之后，林有志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对了，老二家的呢？请了没有？” 厨房里掌着灯，火苗摇摇晃晃，张秋雪抹了把汗，就听外边林小花笑着说：“秋雪还忙着呢，你们先吃，你们先吃。” 那几个打下手的早就被轰走了，剩下六婶子在给张秋雪烧火。 没一会儿林小花进来，朝张秋雪笑了笑，“女人家家的，上啥桌啊，秋雪，我给你留了点菜，你一会儿就在这儿吃吧，跟六婶子一块。” 说完林小花就端起刚出锅的干煸豆角出去了，六婶子看了看张秋雪，歪歪脑袋就见林小花在桌上坐下了。 六婶子撇了撇嘴，张秋雪自然也看到了，六婶子推了推张秋雪，“你甭听她的，你也去，要不是你，村里也找不到水源，她也甭想在这耍她的村长太太的威风。” 第184章 韩团是个体贴人 张秋雪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过来林小花这些日子总对自己有的没的就阴阳怪气是怎么回事了。 她感觉有点好笑。 当初她帮村里，就是单纯地想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条件，既然来到这里，她就得吃得好，喝的好，她做这些也是帮了村里人的。 没想到竟然碍人眼，要被卸磨杀驴了。 林小花难不成真以为她稀罕当个村官？ 张秋雪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门边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昏暗的厨房一下子就变得更暗了。 “还没做完？”竟然是韩千钧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秋雪惊讶。 “叫你吃饭。” 桌子就摆在张和平家的大院子里，满满当当摆了三大桌，韩千钧拉着张秋雪出来就把她按在了凳子上，李长城立刻就说：“嫂子忙活了一个下午吧？辛苦辛苦，要我说，这种事就应该让别人干嘛，嫂子你的天地可不应该是厨房。” 李长城是识货的人，虽然中午吃了张秋雪做的饭菜是很好吃，可是，能把水车和竹槽引水图画的那么清楚的人不应该埋没在厨房里。 林小花脸色就很不好看，巧的是张秋雪这么一坐正好坐在林小花对面，韩千钧瞥了林小花一眼，抬手给张秋雪夹菜。 “今天是为了给你们接风嘛，就这一顿，”张秋雪笑笑，“往后可不行了。” 李长城点点头，张和平就说：“要没秋雪，咱们的庄稼不可能长这么好，也不可能找到水源，更不可能造这么好的水车和水槽，要我是，咱们该给秋雪敬一杯酒。” “对，这个提议好。”林有志跟其他人一起附和。 李长城就好奇庄稼是怎么回事，李燃就飞快把张秋雪提出傍晚给麦田浇水的事说了一遍，言谈之间，叹服不已。 其实，要不是孩子们上学的事不好说，她还想把那啥“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也说一遍。 林小花脸色更难看了，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张和平一脚。 张和平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还有千钧，要没有他，咱们也没有这么顺利。” “还有李同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干脆一起举杯，敬张秋雪、敬韩千钧，也敬李长城。 张秋雪端起酒杯正要喝，韩千钧靠过来，“能喝吗？” 事实上，原身还真没喝过酒，至于张秋雪，这方面经验不少。 同学聚会、熬夜写论文，张秋雪都喜欢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边品边写。 韩千钧能问这么一句，张秋雪非常意外，这男人在某些方面还挺贴心的。 “能。” 河东村供销社里特意打来的二锅头，够辣，够劲儿，喝一口舌头都麻了，火辣辣的感觉一直从嗓子眼烧到肚子里，本来就是夏天，这下子可更暖和了。 小北蹭过来，张秋雪给他夹了一块兔子肉，小北踮着小脚要往张秋雪腿上坐，却被韩千钧一把搂了过去，“你娘累了，让你娘先吃饭。” 李长城在旁边直笑，“没想到韩团粗中有细，还是个体贴人。” 小北就说：“我爹对我娘最好了，但是我娘对我最好，我娘说了，她最爱的是我。” 满桌子人哄堂大笑，李燃就夹着一块拔丝红薯说：“那小北你最爱谁啊？你回答了，我就把这块甜红薯给你吃，可甜可甜了。” 第185章 夫复何求 小北看了看张秋雪，又看了看韩千钧，又扫了眼满桌看热闹的人，小嘴撇了撇，一副你们是不是有毛病的样子甩出一句：“我爱我家呀。” “那你最爱谁？只能选一个。”林小花突然插嘴。 “我娘说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为了我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才从老宅搬出来，我爹，也对我给予厚望。”小北拽了拽脖子里的子弹项链，“他们都这么爱我，我为什么要挑选一个去爱？爹娘于我有舔舐之情，我对爹娘也有跪乳反哺之心。” 小北的话说得文绉绉的，在场的有些人听不懂，李长城却鼓掌大赞，摸着小北的头说：“看不出来啊小子，就为你这话，我得跟你爹娘喝一个。” 韩千钧也非常意外，他只看见每天早晨小北跟着铁牛铁栓念书，但这些，他可从没跟小北说过。 “这话是怎么说的？”老王立刻就问。 他是个大老粗，小北说的话他真是一句没懂。 李长城笑了笑，就说：“乌鸦讨厌吧？但是小乌鸦在老乌鸦老了之后会像老乌鸦喂小乌鸦一样喂老乌鸦，还有小羊，都是跪着吃奶的，父母为了孩子能过得好，给他们想各种各样的办法，为了他们的成长绞尽脑汁，但子女对父母的爱也是一样的。” 李长城说着又叹了口气，举起杯子竟真跟韩千钧和张秋雪碰了一杯。 韩千钧深深看了张秋雪一眼，眼中炙热的情意把张秋雪吓了一跳，她只是教孩子而已，可没想过别的。 但韩千钧，现在只想说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忽然就明白了张秋雪所说的失望，五年不见，到底是什么让当初那个怯生生如邻家小妹妹的女孩逼成现在的样子？ 如一道壁垒，挡在许多人的前面。 又如一本书，让人百翻不厌。 更像是一个老师，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许多人。 小北坐在韩千钧腿上吃了不少东西就又跑去玩了，他现在性子开朗了许多，尤其是张秋雪在村里竖起威信之后，没有人敢欺负他，给了小北许多勇气。 张秋雪平时是个有谱的人，但吃着吃着饭她就觉得不对了，身上很热，眼皮忍不住想阖上。 她看了看自己杯子里还剩下快半杯酒，知道这就是自己的量了。 拉了拉韩千钧，张秋雪准备先撤了，但她还没说话，韩千钧就拉着她站了起来，像刚才拉着她坐下那样，说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秋雪是醉了吧？也是，她应该没喝过酒，我忘了这点了。”李燃一拍脑袋说。 张秋雪看人都有点重影了，咧了咧嘴，想说点啥，却不知道该说啥了，还是韩千钧点了下头，“是，不过喝点酒正好解乏。” 几个人就站起来送他们出门，叮嘱韩千钧别让张秋雪摔了，哪成想人家一弯腰把张秋雪抱起来就走。 摔倒？ 不存在的。 第186章 你可太厉害了 小北反倒是急得不行，自从他病好之后还从没见张秋雪这样过，眼泪都掉下来了。 “不许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韩千钧说，“你娘就是睡着了，睡一觉就好了。” 他不太擅长哄小孩，就让小北爬到他背上。 抱着媳妇，背着儿子，韩千钧就这么回家了。 把张秋雪放在炕上，韩千钧让小北自己去洗澡，铁牛铁栓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韩千钧索性不管。 等小北走了，就撑着胳膊借着月光拍拍张秋雪的脸。 “难受吗？要不要吐？” 张秋雪没理他，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睡熟了。 小北自己跳进木盆里洗了个澡，又穿着张秋雪给他买的拖鞋跑进来，趴在张秋雪边上“娘”“娘”地叫个不停。 “行了，你娘已经睡着了，你也快点睡，等你睡醒了，她也醒了，明天还给你做兔子吃。” 小北却不像韩千钧想的那么好骗，他看了看韩千钧，又看看张秋雪，还学着陈远扒了扒张秋雪的眼皮，默了默手腕子，也不知道看出了啥没有，挨着张秋雪躺下了。 韩千钧又好气又好乐，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行了，有我看着呢，不会让你娘出事。” “哼。”别看刚才在张和平家话说得好听，可小北才不相信他，翻了个身留给韩千钧一个小屁股。 韩千钧拿了衣服出去洗了个澡，回来小北也睡着了，母子俩依偎着躺在一块。 借着月色，韩千钧多看了两眼。 刚回来的时候被张秋雪冷待他不是不委屈，但现在，韩千钧在炕头上坐下，看着睡了没一会儿的俩人因为热各自往外爬，分开了很大一块距离，他起身过去给张秋雪晾了一杯水。 这段时间张秋雪已经形成了非常规律的作息时间，早晨鸡一叫就醒了，她一动，脚正好碰到坐在炕头上的韩千钧。 韩千钧睁开眼过去端了水递给张秋雪，“醒了？难受吗？” “你怎么在这儿啊？”张秋雪拍了拍心口，把她吓了一跳。 “头疼吗？听说喝点蜂蜜水管用，我去给你买点？” “不用不用。”张秋雪晃了晃头，昨天那两口酒喝得急，现在她除了饿，其实没啥别的感觉。 喝了水，张秋雪要下炕，就看到放在她枕头边上好大的一团。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这男人不会是让自己给他洗衣服吧？ 她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张秋雪决定，如果韩千钧真让自己给他洗衣服，她就给他丢井里去，结果一拿这手感不太对。 “这是……” 一沓一沓的大团结从里面掉出来，张秋雪一下子变得无比清醒。 “你把钱要回来了？” “嗯。” 张秋雪脸不洗了，头也不梳了，立刻盘腿在炕上数钱，越数越兴奋。 果然，钱就是兴奋剂啊。 韩千钧本来是要去打水洗脸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迈不开步子了。 没一会儿，张秋雪数完了，“我去，韩千钧，你也太厉害了，两千一，你是怎么要来的？你跟他们打架了吗？那老太婆……啊不，你娘没一哭二闹三上吊？” 第187章 你要生了吗 “没打架。”韩千钧选择性忽略了后面那句话，顿了顿，又说：“往后你不用搭理他们。” “我也搭理不着他们，你不是说让我们去随军吗？”张秋雪说。 “嗯。” 张秋雪搂了搂那一摞钱，再一次说：“你可真厉害。” 想当初，她为了分个家废了多少力气？ “家里放这么多钱不安全，要不，我今天去把钱存了？” “明天一块去。” 黄田永帮了这么大的忙，到时候肯定得请人家吃顿饭，县城来回一趟太远，只能在家做了。 张秋雪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点头，“行。” “不过，你是怎么这么轻易就把钱拿回来的啊？他们这么轻松就同意了？”张秋雪觉得万杏花跟周扒皮没啥区别，越想越好奇。 东屋没有窗帘，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张秋雪背光坐着，从韩千钧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就像她照亮河西村不知道多少人的未来路一样，韩千钧感觉自己的心动了动，像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就只是跟他们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韩千钧看着她，放在裤兜里的手不知不觉攥在了一块，“你过来，我告诉你。” 张秋雪立刻往炕沿上蹭了蹭，两只眼睛像是在发光。 韩千钧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长腿往前一迈在张秋雪面前俯下|身来。 女人身上淡淡的烟火味、汗水味并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一起钻入他的鼻息间，叫人无端端有些心痒痒。 韩千钧薄唇用力抿了抿，说：“我说，不给钱，就把老大、老四和铁蛋、铁力都在今年招新的时候招走。” “噗……”张秋雪一下就笑了，“你也太坏了，你要把他们吓死吗？” 她歪在炕上，乐不可支，真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蔫坏。 韩千钧觉得心里痒的厉害，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张秋雪笑够了再看韩千钧顿时吓了一跳，这要吃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脸上迅速升起的戒备，韩千钧缓缓直起腰。 “他们以后不会再敢来欺负你了。” “啊？” 韩千钧却没有再回答，很快转身出去了。 张秋雪拍了拍心口，转头就看见小北正眯缝着一只眼睛往这边看她，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醒了？干嘛还不动弹？” “嘿嘿，”小北咧嘴笑笑，“三婶婶说了，爹要是和娘亲亲的话，就让我装没看见，说那样你就会生小弟|弟了，娘，你要生了吗？” 张秋雪顿时一头黑线，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没有，别听你三婶瞎说。” 小孩瘪瘪嘴巴，倒也不纠结这个，很快就爬起来穿衣服。 张秋雪见孩子身上清清爽爽，也没玩得脏兮兮的样，就以为韩千钧给小北洗澡了，觉得这男人还不错。 把钱放起来再出去，韩千钧已经打好了水，跟娘俩说：“洗脸吧，我去做饭。” 张秋雪再一看，牙膏都给挤好了。 站在阳光下，张秋雪咂咂嘴，不得不承认，这人如果不是把人一扔就是五年不管不问，其实还算个好男人。 会挣钱，有担当，家务活也愿意承担，甚至心细得跟针尖似的，这么点事情都能记得。 第188章 不是还有他们男人嘛 积水潭底下的承压经过一个简单的测算之后，李长城就开始着手安排做水车。 河东村和河西村所有的木匠加起来也不到五个，这年头，吃都吃不到嘴里，谁又愿意去拿钱拿吃的去换东西？手艺人也都是从地里刨始吃。 村里有以前为了村民盖房早就晾好的木头，几个人和十几个大头兵在李长城和韩千钧的指挥下开始干活，拉木头、锯木头、测量，张和平和王亚军带另外一群人到山上去砍竹子。 竹子砍回来之后从中间劈开，去掉竹节，放在阴凉的地方晾着。 再有一批人，开始在张秋雪和林有志的带领下开始在村里设计水槽流过的路线。 林有志的意思，只要有一个能接水的地方保证村民接水就行了，张秋雪摇摇头却不太同意，一个水槽的出水量毕竟不大，要赶着早晨大家伙一块去挑水就很麻烦，至少要村南村北各设一个，到时候去哪里接水就采用就近原则。 半路上碰上林小花，林小花还想叫张秋雪去做饭，张秋雪晃了晃手里的本子，笑道：“小花婶子，去不了呢，比较忙呢。” “嗐，你就让他们男人忙去呗。”林小花说，人还笑眯眯的，“不是有老张嘛，让他多跑跑。” 这是生怕张和平在村里的地位给比下去。 “和平有和平的活儿，你瞎掺和啥，干你的活去。”林有志说。 “大队长在山上带着大家砍竹子呢，小花婶子放心吧，大队长闲不着。”张秋雪也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林小花被顶得差点没喘过气来，这叫什么话？ 她不想叫张和平闲着？谁不想让自家爷们歇一歇啊？ 再说了，在山上砍竹子哪有在干张秋雪这活好，在村里走一走动一动就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不断恭维她，砍多少竹子也比不上这个啊。 但是，张秋雪没等她再说啥跟着林有志就走了。 在村里走了一圈，大家还是希望能够隔不远的地方就能有一个接水点，毕竟，挑水走那么远也累不是？ 村子里人人都忙得热火朝天，韩家却依旧冷冷清清，杜丽娟这回是彻底怨上了万杏花，俩人大吵了一架。 万杏花骂杜丽娟是个不下蛋的鸡，杜丽娟就骂万杏花老不死的，韩和平被韩千钧打得爬不起来都是她害的，把个万杏花气得头晕眼花，早晨差点没爬起来。 相比之下，韩宝立两口子倒老实了不少。 当然，他们可不是自己想老实的，是被韩千钧吓得。 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砸下来，韩宝立觉得自己骨头非得断了不可。 正好，村里几个管事的都忙着弄水车和竹槽的事，盖养猪场的那里没人盯着也没人发现韩和平没去，但是万杏花就没这么好运了，泔水一天不收放在门口可是会臭的呀。 等到了傍晚，整个村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臭味，把在村里转来转去的张秋雪和林有志给熏得够呛，要是平常也没人说啥，可最近村里来了客人，这满村的馊味可把林有志气坏了。 第189章 竹槽引水 最终，经过商量，河西村的人决定将水引入襄河。 襄河的水位已经越来越浅了，现在下河水顶多到成年男人的大腿，就是水还是流动的，流速很慢，也就是上游没有把水完全封死。 把水引入襄河，就算上游的人完全把水封死也不至于让襄河断流。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河西村和河东村地势不同，张秋雪之所以采用竹槽引水的办法是因为河西村的本身是建立在一处山坡上的，各家各户房子高低错落。 俗话说水往低出走，有这样的高低错落就可以设计水流走向，相比之下，河东村的地势较为平坦，不利于水流，而且，如果也采用竹槽引水的办法需要搭建的路线也太长了，反而不如将水引入河东村，让河东村的村民继续和以前一样生活就行了。 王亚军也想让村民生活得更方便一点儿，先天条件不允许也只好放弃。 几个木匠在十几个大头兵的帮助下，用了三天时间做好了水车。 水车特别高，立起来之后经风一吹就呼呼转了起来，也就是在安放水车的时候费了点劲。 竹槽管道还没有架设好，但是已经就近往果林那边引了一道水过去，看着水流毫不费劲就过去了，所有人都高兴极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李长城拿着图纸叉着腰站在积水潭上面，“我以前还只是在书上见到过这水车，没想到真能做出来，这样的话咱们县里许多吃水困难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了。” 张秋雪却摇了摇头，李长城见了不免问：“嫂子，你这是啥意思？” 张秋雪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泼李长城冷水，可听他这么问了也不得不说句实话。 “李同志，我们先说竹槽引水，你看到了，想要采用竹槽引水，必须得找一处特别高，而且，能源源不断出水的水源才能行。这是先天条件就决定的，并不是说你想在哪里找一处水源就能够找到的，对吧？” 李长城点点头，水往低出走，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的水源如果不在高处，也可以用抽水机把水抽上去，但是，抽水机是要用发电机带动的，以咱们现在的条件，想要全县都涌上抽水机和发电机，这事根本不现实。”张秋雪点了点自己的头，“你觉得呢？” 李长城想了想，再一次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水车倒没啥可说的，用风带动，如果没有风也可以人力带动，就是辛苦了些。” “再辛苦也比一担一担往田里挑水容易。”一个村民大笑着接了一句，这是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他是个老派人，笑着朝张秋雪拱拱手，“老二家的，干得好！” 张秋雪笑笑跟老爷子客气了几句，又接着对李长城说：“再说这地下水，我想，我们还是有计划的开发比较好。” 现在是计划经济，这个词李长城能懂，但是，地下水也用吗？ “嫂子，你这是啥意思？”李长城就问道。 第190章 目光要长远 “其实不瞒你说，我们这个村子以前的田地只有很少很少，一家也就一两亩地，但上边指示了，为了让大家都吃饱饭，要开荒种田，所以我们就开荒种田。” 张秋雪带着李长城往边上走了走，在这里看下去，全是黄灿灿的麦田。 李长城面露不解，“这样不好吗？这让大家都能吃饱饭啊。” “当然不是。”张秋雪接着说：“我不是说开荒种田不好，但是你看看，为了种田，咱们把原本长在这里的树木都砍了，原本那里还是个小土坡的，现在土坡没有了，变成了麦田。李同志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吗？” 李长城摇了摇头，前来看水车落成的林有志和张和平等人觉得张秋雪这话说得不对，不过也没着急反驳，反而都靠了过来听着张秋雪继续往下说。 张秋雪蹲下拔了一棵草，小草根部挂着的土十分有限。 “这是一棵草能抓住的土，它的根茎只有这些，其实庄稼的根茎也发到不了太多，但树木就不一样了，年头越长，一棵树的根茎就会越发达，它能抓住的土地就越多。我们现在是在开荒种田，但是，时间久了，到了雨季，我们的庄稼抓不住的土地就会流失。” 韩千钧明白张秋雪要说啥了，“你的意思是，土会被水冲走？” “是的，”张秋雪赞许地看了韩千钧一眼，“水把土地冲走意味着啥各位应该比我明白吧？山体滑坡、泥石流都是有可能的，甚至有时候一个不留神，一个村子就被淹没了，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她的声音平平的，没啥故意啥吓唬人的心思，但是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议论。 李长城不是山里人，可听张秋雪这么说着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难怪老人总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呢。” “是的，地下水也是这样。” 绕了一大圈，张秋雪其实想说的还是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在有需要的时候就死命发掘水源，这样我们的地下水位会大幅度下降，到时候造成的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我们总不能今天缺水了就四处打井，明天不缺水了，甚至各家各户都能用上自来水了，这些井怎么办？就这么丢着吗？所以，一定要设置最合理的使用方式。” 李长城明白张秋雪的意思了，地下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所以必须要计划着慢慢使用，这样才能长久。 张秋雪想说的其实还有很多，比如说这种漫灌，其实是效率最低下效果最差的灌溉方式，但现在现在条件差，喷灌、滴灌的方式都达不到，就更不要说别的了。 “嫂子，我一定会把你这个说法向上反映的。” 张秋雪点点头，其实还是那句话，“目光要长远啊。” 今天开荒种田，明天黄沙漫天，后天便要退耕还林，折腾来折腾去，还不见得比一开始要好。 李长城明白了，其他人还不明白呢，林有志就问张秋雪，“那要你这么说，咱们这样不行，那怎么办？” 不种地，吃不饱，种了地，说不定一场大暴雨就把他们全都带走了。 第191章 点石成金 今天来山上看热闹的人有很多，林小花也来了。 这会儿，她跟所有人一样，把张秋雪围在中间听着她说话，看见站在张秋雪边上不知想啥的张和平，林小花心里更不舒坦了，到底谁才是大队长啊？ “秋雪，要你这么说，就是政策有问题呗？”林小花忽然说。 大家伙儿都唬了一跳，说政策有问题这是要干嘛？ 张秋雪看了她一眼，不着急不着慌地继续说：“我当然不是说政策有问题，国家只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吃饱饭，这有啥问题，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张秋雪非常理解这个初衷，因为这个初衷是完全切中所有人的利益的，有谁能不吃饭吗？ 绝对不能。 韩千钧淡淡地瞟了林小花一眼，没说话，却把林小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靠山也有很多的办法，尤其是我们这里，水资源丰富。比如说，我们可以多种一些果树，种类多一些，等丰收了跟乡里、县里联系，全都送到供销社去。吃不了的，看县里有没有罐头厂，全部做成水果罐头，做得好了，也能叫咱们的领导们都尝一尝。” “咱们村里不是有水塘嘛，搞一搞鱼虾养殖，丰收季看能不能跟猪搭着一起送到肉联厂一起卖。” 一句一句，把在场的人都听愣了。 当然，张秋雪说这么多的原因是基于一个条件，就是林有志说过，这两年基本上大伙儿都能吃饱，否则不管怎么着，村里的地还是要再开垦一些的。 吃饱了当然就要开始搞副业。 所有人的心都砰砰跳着，好像眼前的不再是一颗一颗大树，而是果树，上面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水里是又肥又大的鱼。 就算是李长城，也不禁为张秋雪描绘的场景心动了。 “嫂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这是，你这是点石成金啊。” “点石成金，点石成金！” 小北坐在韩千钧肩膀上，兴奋地叫个不停。 “行了，大家要想过好日子以后得加倍干活了，可不要嫌我出了主意害大家多干活啊。” 张秋雪跟大家开了个玩笑，后面立刻响起别人的附和声。 王亚军凑上来，再不见第一次的虚伪和跋扈，嘿嘿朝张秋雪笑着，“张同志，张同志，你看，我们村做点啥比较好啊？” “多多种地！”后面响起村民们的起哄声，王亚军没好气地朝他们挥挥手，“走走走走走，都什么人啊。” 许多人哄堂大笑，张和平正要催促大家继续干活，林小花冲过来把他拽走了。 “干嘛？干嘛啊？”走了几步，张和平说。 “你看她那个嘚瑟劲，还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啊！既然看不上你，走，咱回家，咱不干了！” 张和平本来不觉得有啥，可被林小花这么一说也有点不自在了。 不过他还是个挺大气的人，就说：“哪有你说的那样，大家都是为了村里好。” 如果真像张秋雪说的那样，到时候村里有粮食，有果子，有鱼有虾又肉，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吗？ 第192章 三顾茅庐 “反正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林小花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那些人好像根本没发现张和平离开了似的，心里更加生气了，“走，咱回家，让那些人围着她转去吧，转上几天就知道你的好了！就知道村里没你不行了。” 张和平张了张嘴，回头看看山上乐不可支的村民，想了想，跟着林小花下山去了。 那边王亚军还黏着张秋雪说个不停，但很快就被人挤到一边去了，是韩千钧。 “走吧，我们去趟乡里。”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北坐在韩千钧的肩膀上，揪着他的头发摇来晃去，张秋雪看了都觉得头发疼，亏韩千钧还能一动不动面不改色。 “下来下来，赶紧下来。”张秋雪伸手去够小北，“下来就带你去。” 小孩抱着韩千钧的脖子双腿朝下一滑利索地下来了，牵着张秋雪的手朝王亚军摇了摇，“老爷爷，你那么欺负我娘和我叔叔婶婶，还叫我娘给你出主意，你咋这么好意思呢？三顾茅庐你懂不懂啊？” 王亚军：“……” 韩千钧现在对小北时不时说出的惊世骇俗的话一点儿也不惊讶了，回头也朝王亚军说了一句，“想叫秋雪给你出主意，记得三顾茅庐。” 说完，韩千钧就带着张秋雪和小北走了，剩下王亚军抓了抓脑袋，问还没走开的李长城，“李同志，啥，啥叫三姑茅庐啊？” 临走之前，韩千钧管李长城借了拖拉机，把张秋雪和小北往车斗里一放，拉着他们就走了。 山路难行，张秋雪和小北几次差点被颠飞出去，好在有拖拉机比自行车可快多了，这下买了东西也不用再担心拿不回来了。 小北上次来过乡里，等韩千钧一把他抱下来就抱着韩千钧的脖子开始说上次他和张秋雪被人碰瓷的事，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今天不是集，张秋雪和韩千钧只好到供销社里去买。 家里的蔬菜还有不少，张秋雪主要买了肉和鱼，上次买的鱼是红烧的，韩千钧和小北都非常喜欢，这次张秋雪索性多买了几条。 除了肉，还买了许多骨头，准备回去给小北多熬点骨头汤喝，补一补以前亏损的身体。 因为不久之后就要离开河西村去随军，张秋雪也没买太多东西，主要都是吃的，还有酒。 等回到家，张秋雪就开始处理这些东西。 夏天，鱼和肉都不经放。 张秋雪就把鱼和肉都洗干净之后，抹上厚厚的盐巴挂在了屋檐下面。 现在天气热，每天的大太阳能把人烤化似的，这样能最快速度的把肉晒干。 然后，张秋雪开始炖汤。 还是用那个破了半边的陶锅，把骨头里的血水都洗去，张秋雪开始用陶锅慢慢煮，小小的火煮上两个小时，汤都变得浓白浓白的，再加一点儿盐巴调味，别提多好喝了，就连韩千钧干活回来都喝了两碗。 自从那天张秋雪喝醉，铁牛和铁栓就没再过来睡觉，今天特意把几个孩子和韩千里两口子都叫了过来，还有陈远。 第193章 有人闻味 陈远大小算是韩千里的救命恩人，韩家不表示，韩千钧却不能当不知道这件事。 饭桌上，韩千钧和韩千里挺郑重地给陈远敬了一杯酒。 陈远挺不好意思，“韩团和千里大哥太客气了，我是医生，这不是我该做的嘛。” 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要按照陈远以前那谁都欠他二百吊钱的样，也就给韩千里包扎一下就不管了。 这回不光给韩千里尽力医治，还知道他家付不起药钱，上山去给他们采中药，这份情他们必须得记下。 酒过三巡，韩千钧说了他要带张秋雪和小北去随军的消息，韩千里和林霜都特别高兴，高兴之余又不免伤感。 “去吧，去了……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二嫂了。” 韩千里神色落寞，攥着杯子又喝了一口，脸辣的通红。 张秋雪今天没喝酒，就看了看韩千钧，心里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要不想在这儿，咱就一块出去。”韩千钧说。 张秋雪吓了一跳，这人……是有读心术吗？ 不光张秋雪，韩千里和林霜也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那怎么行，那不行。” 到那里之后，他们一大家子，要吃要喝要穿要住，哪样不得花钱？ 全指着韩千钧养活吗？ 韩千里做不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来。 “我们那边条件不好，就是地多，你要去了，也是种地。” 韩千里连连摆手，不肯过去拖后腿。 反倒是陈远说：“千里大哥，嫂子，我也觉得你们跟韩团走是个不错的法子，听韩团说他们那边条件虽然艰苦了些，但是环境好呀，也就是前期你们吃吃苦，后面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但是韩千里态度坚决，连连摇头，“小时候哥就整天护着我，我现在大了，不能再拖后腿了。” 韩千里笑了一下，就是感觉对不起林霜和孩子们。 不过林霜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端着菜放下也朝韩千里笑了笑，并不生气。 张秋雪和韩千钧也没再坚持，大不了到了那边之后看看情况再让韩千里他们过去。 两家人在屋里吃饭，谁都没注意到外面竟然有人闻味。 韩宝立。 他今天中午回来吃饭正好看见张秋雪和韩千钧开着拖拉机离开，下午又撞见韩千钧去还拖拉机，车斗子里血呼啦碴的，肯定是买了肉。 张秋雪手艺有好，做的肉肯定好吃。 韩宝立想过来蹭一顿，但是他又不敢进去，只能在门口转过来转过去，听到里边传来一阵阵笑声，韩宝立气得肺都快炸了，韩千里个不长眼的，去吃饭竟然不叫着他一块！ 这顿饭直吃到月上中天几个人才散了，韩千里和陈远都快喝多了，不过这里实在睡不下，就林霜扶着韩千里，铁牛和铁栓两个大小伙子扶着陈远往知青大院那边去，大妞二妞留下睡了。 韩千钧喝的也不少，不过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走路也不晃悠，张秋雪看不出是不是喝多了。 把孩子们按到床上睡了，张秋雪出来就看到韩千钧还在饭桌那里坐着。 第194章 掉到断坡下面去了 男人今天酒喝得不少，出了汗，身上的味道不算太难闻，倒有一股子男人身上血性的感觉。 还挺有男人味的。 “怎么了？”张秋雪走过去。 韩千钧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拉着张秋雪坐下，坐下之后却没有松开张秋雪的手。 他看着她，在喝了酒之后，目光更加具有侵略性，有一种让人无所遁形的感觉。 张秋雪被他看得不自在，挣扎了一下把手抽了出来，“你干嘛？” “对不起。”韩千钧忽然说。 张秋雪一愣，手却又被韩千钧紧紧地攥住了。 韩千钧以为自己在张秋雪和他之间是付出了大义的，他接受新思想新文化，看不上包办婚姻，曾几何时，他接到家书赶回来的时候只想劝说万杏花解除这一桩荒唐的亲事。 他在看到张秋雪的时候于心不忍，半推半就跟她结婚存的是给她一个容身之所的心思。 结婚之后，他月月寄钱，就觉得自己是个好男人好丈夫了。 回来这些日子，他不是不委屈，他觉得至少她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却没想过，他不过是让她从狼穴进入虎窝的帮凶。 “对不起。”韩千钧又一次说。 张秋雪忽然就懂了，她叹了口气，心说对不起又有啥用呢？真正的张秋雪已经死了，已经在凄风苦雨中死在了那间臭气轰天的牛棚里。 她一直没说话，直到外面忽然传来铁牛的哭声，“二伯，二伯娘，二伯快救救我爹娘……”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张秋雪连忙挣开韩千钧的手过去把铁牛拉了进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铁牛一这么稳重的孩子这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浑身直抽搐，被韩千钧在背上拍了几下才缓过来。 “怎么回事？”张秋雪给孩子拿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问。 “是四叔，四叔把我爹娘推到断坡下面去了。” “什么？” 张秋雪和韩千钧都吓了一跳，断坡是从张秋雪这里往东走一点会遇见的一处小路。 以前有人想在断坡下面盖房子，觉得那里平坦、敞亮，但清理了一回之后才发现，敞亮是敞亮，底下的石头太多了，不好打地基，房子也就没修成。 没有房子，村里也就没在那边铺路，从断坡往下石头不断，平时也就是村里的半大孩子往喜欢在这些石头上跳来跳去。 要是从这里把人推下去，张秋雪闭了闭眼，差点没站稳。 “你去大队长那里，让他叫人一块过去找，我先过去！”韩千钧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大手还在张秋雪背上拍了拍。 被这么一拍，张秋雪感觉自己吓飞的魂又回来了，连忙点了点头，从墙上摘下一个火把举着就朝张和平家去了。 原来，铁牛和铁栓扶着陈远在前边走，林霜扶着韩千里在北边，本来大家还是说着话的，走着走着韩千里和陈远酒劲上来就不说话了。 路过断坡的时候，俩孩子冷不丁就听林霜叫了一声，再回头一看林霜和韩千里正飞出断坡，俩孩子当时就吓坏了，就连陈远一个激灵酒就醒了。 第195章 半张脸 张和平家。 张和平刚和林小花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张秋雪叫门，张和平刚要动弹被林小花按住了。 “你去干啥？他们两口子不是有能耐吗？还能有啥解决不了的事？你跟着去凑啥热闹？躺下睡觉，你不晾一晾他们，谁都不知道你的重要性。” 张和平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就翻身又躺下了。 张秋雪是一路飞奔过来的，眼看叫了半天里面也没啥反应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人命关天时间不能耽误，张秋雪转身就去找林有志了。 屋里。 林小花还在跟张和平说，“你看看，人家能着呢？哪用得着你啊。没有你，不也走了？” 张和平心里不大痛快，他还想再躺一会儿就起来看看的。 林有志听到声音后倒是很快起来了，一听这事立刻招呼人去帮忙。 断坡下面都是石头，而且没有修路，得从另外一边绕下去才行，不说人摔到石头上会是啥结果，断坡下面还有不少蛇虫鼠蚁呢，要给毒蛇咬一口，人本来没毛病也得给咬出毛病来。 半个村的青壮年劳力举着火把轰轰烈烈就朝断坡去了，韩千钧去得最早，别人不敢从断坡直接下，韩千钧敢。 他拿了个手电，从断坡上跳下来，一块一块石头下面开始找。 刚下来，陈远跟知青大院的人也到了。 刚醒酒陈远就打发铁牛和铁栓两个孩子，一个去叫韩千钧，一个就近去知青大院那边叫人。 断坡太抖，他们就从旁边绕路过来，没想到韩千钧已经在了。 看见韩千钧，陈远也没说啥，立刻开始找人。 很快，张秋雪和林有志也带着人到了，大家伙儿一块石头一块石头挨着翻，找了大半天才从一堆草丛里找到林霜。 她的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已经折了。 身上的衣服挂得一道一道的，一道道血条子还在冒血。 发现的人立刻叫了一声，让陈远过去看。 人还活着，但已经摔昏了。 陈远先给她做了个急救检查，才让人把她从石头上抬下来。 陈远和一个女知青留下救林霜，其他人接着找韩千里。 这一找，就是一夜。 这不大的地方人们都快翻遍了，也没看见韩千里。 张秋雪手里的火把烧得还剩下一小截，天边绚烂的红开始照亮这片土地，张秋雪按了按发疼发胀的脑壳往前走了走。 断坡的下面还有一层，当初就是扒开了那层石头发现不能打地基，那些预备在这里盖房的人才放弃。 张秋雪本意是站在这里吹吹风，清醒清醒脑子，可就那么一搭眼，张秋雪看到下面一处尖锐的巨石下面露出了半张脸。 那张脸完全的肿|胀，发青、发紫，眼角和鼻孔全是血。 这是张秋雪两辈子真真正正的第一次面对这么惨烈的情况，她以前连别人出个自行车的车祸都不敢去看热闹。 张秋雪本能地叫了出来，韩千钧几个箭步过来，心里也是一慌，撑着石头就跳了下去。 第196章 问你的好儿子去 韩千里死了。 他浑身上下全都是摔伤和刮伤，背心处破了一个大洞，摔得七窍流血，陈远拼了命地施救也没能把他救过来。 林霜刚醒过来听说这个消息又晕了过去。 张秋雪也傻了，她从来没想过昨天晚上还坐在一张饭桌上说说笑笑的人，突然间就这么死了。 韩千钧也非常自责，早知道他们就不喝酒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绪，接下来的事情要继续。 首先就是发丧，林霜已经倒了，韩千钧和张秋雪不能再倒下。 不过，韩千钧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发丧，他把铁牛和铁栓叫过来分别关在东屋和西屋问了一个下午。 张秋雪大致能想到他问的什么，但现在她也顾不上管这些了，她得照顾林霜，得开解她，还有大妞和二妞也被吓坏了。 俩孩子啥都不知道，只是一觉醒过来就听说爹死了，尸体就停在张秋雪家的堂屋里。 万杏花知道以后过来哭了一场，不过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竟然说是韩千钧害死了韩千里，抓着韩千钧非让他赔偿。 “我不让你们赔偿就不错了！”韩千钧把万杏花的手拽下来，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万杏花，张秋雪都觉得慎得慌。 “你，你这是啥意思？”万杏花忍不住问。 “问你的好儿子去！”韩千钧一字一顿的，他极少这样说话，但压迫力极强，“别让我抓到证据，否则，我会亲自把他送进去！” 万杏花吓坏了，但随后就开始坐地撒泼，把韩千里的尸体拽过来扯过去地非让他起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最后闹得林有志和李燃都过来了。 “怎么回事？” 村里人还都当林霜和韩千里坠下断坡是意外呢。 “小宝不会做这种事的！你胡说！你们都胡说！韩千里你这个该死的，你给我起来说清楚！” 也幸亏张秋雪他们住得偏，若是离着村里近，说不定这会儿已经炸锅了，就算这样，门外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林霜被人扶着摇摇晃晃地过来看见万杏花这样，当场便发了疯，先是撕扯着万杏花打了一顿，但她刚受了伤，一只胳膊都断了，竟然没打过万杏花，被李燃、张秋雪和六婶子好不容易拉开。 林霜大哭，抱着韩千钧的腿跪在地上请他一定给他们做主。 万杏花破口大骂，说林霜污蔑韩宝立不得好死。 “污蔑？我为什么要污蔑他？被他推下去之前，我亲耳听到韩宝立的声音，说凭什么我们能来这里吃饭，他就不能，还让我们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林有志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倒，被老王扶着哆嗦着手问林霜，“你说的是真的？” 他在村里主事都多少年了，就是挨饿最厉害的那几年也没出过这种事。 “当然不是真的，当然不是！我家小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万杏花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撒泼打滚闹个不停，把几个孩子都吓坏了，小北直往张秋雪怀里钻。 第197章 求你答应我吧 万杏花闹，林霜也闹，她哭地昏死过去，又哭着醒来，村子里乱成了一团，张秋雪更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害韩千钧和林霜到这种程度只是因为他们在自己这里吃了一顿饭。 韩千钧本来打算带两个孩子到乡里去一趟的，被这么一闹天就黑了。 吃过饭，张秋雪和六婶子他们劝林霜去休息一会儿，林霜才终于去了。 大妞二妞等四个孩子吃过饭又去灵前跪着了，说是灵前，其实只是跪在韩千里的尸体旁边，现在除四旧，一应的出殡啥的都是不让办的。 张秋雪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都哄去睡了，只觉得头都快裂了。 “你准备怎么办？”张秋雪问韩千钧。 “明天我带铁牛铁栓去趟乡里，先报警，警察可能要验尸，验完正好下葬。”韩千钧说自己的计划。 张秋雪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为了一顿饭韩宝立就敢杀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干出别的事来。 “明天我让李长城派个人来守着。” 张秋雪愣了愣才明白韩千钧的意思，心里有点迟疑，“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你不知道，要是急了眼，杀一个跟杀一百个都一样。” 张秋雪被吓到了，连忙点了点头。 韩千钧就拍了拍张秋雪的胳膊，“你也进去睡会儿吧，昨天晚上就没睡。” “那你……” 不知道是不是张秋雪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韩千钧好像笑了一下，但还没等他们再说啥林霜竟然去而复返。 这个女人这次真的被打击得不轻，走路都摇摇欲坠的。 “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张秋雪连忙扶林霜坐下。 林霜的脸惨白惨白的，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过去张秋雪都相信。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站起来预备去屋里给林霜倒杯水，可刚站起来就被林霜拽住了。 “二哥，二哥我求你。千里没了，这几个孩子，你一定得搭把手。” “你起来。”韩千钧拽了拽林霜，力气像他这么大竟然没把林霜拽起来，林霜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求你了二哥，因为我生俩闺女，千里在家里一直抬不起头来，等生了铁牛和铁栓，老太婆又嫌我们孩子孩子多，千里啥时候都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 “我们都以为，逃开他们就没事了，就能好好地把孩子们养大了，可谁知道，谁知道他们这么狠的心啊。千里最疼的就是这几个孩子，你不能不管啊二哥。” “不会的。”韩千钧说，他看了看张秋雪，又说：“你就放心吧，千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小北怎么着，以后我就对铁牛他们怎么着，你先起来。” “这么说，你答应我了？” “是，我答应你，保管以后对孩子们都跟对亲儿子似的，你放心吧，只要有你在，孩子们一定好好的。” 林霜这才起来，她笑了一声，抹了抹眼泪，“那，那我去看看孩子跟千里去。” 韩千钧点点头，林霜就摇摇晃晃地往屋里去了。 张秋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韩千钧却看着她，好几次想说啥最后也没张开嘴。 张秋雪这会儿心里倒是高看韩千钧一眼，现在各种东西都紧缺，韩千钧还能这么痛快地认下几个孩子，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第198章 林霜也死了 林霜在孩子屋里呆了很长时间，出来以后又打了水给韩千里擦了脸，跟韩千钧两个帮韩千里换了衣裳这才离开。 等她走了，韩千钧又催张秋雪去休息。 躺在炕上，张秋雪心里却不大踏实，她总是觉得要出事，但是她太累了，没等想明白到底要出啥事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秋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早晨不太明亮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影影绰绰的，风有点凉，三个孩子挤成了一团。 张秋雪拿了条单子准备过去给他们盖上，刚过去，张秋雪就觉得大妞的衣裳不太对劲，小背心里鼓鼓囊囊的，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到发育的时候。 她坐过去轻轻翻了翻就看到里面竟然是一条手帕系成了一个小包袱的样子，打开之后里面竟然都是钱，五块的，十块的，一分的，两分的，竟然全都有，还有一只银镯子。 银镯子可是个稀罕物，张秋雪猜应该是林霜跟韩千里结婚的时候的陪嫁，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坏了！ 张秋雪心里“咯噔”一下，攥着东西就冲了出去。 一出门，张秋雪就呆住了。 韩千钧跟张大虎正抬着个木板子回来，黑脸上一片死灰。 张秋雪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两步一下子撞在了墙上。 “怎么会这样？” 六婶子跟在后边进来，见张秋雪这样连忙拍了拍她，但也不知道该说啥。 张秋雪终于知道昨天晚上的不对劲是啥了，如果是她，老公被人杀了，她应该是求别人给老公讨回公道，林霜昨天晚上口口声声却是孩子。 她哪里是在求韩千钧，那是在交代后事啊！ 她竟然没有发现！ 韩千钧和张大虎把林霜的尸体放在韩千里尸体旁边，听到动静出来的铁牛和铁栓一下子傻了，扑在林霜身上嚎啕大哭。 动静惊醒大妞和二妞，又是一阵大哭。 这下，孩子们彻底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林霜是吊死的。 吊死在了韩家大门上。 早晨六麻子想趁着早起凉快去收泔水，看到林霜吊在韩家大门上差点被吓疯，被他一叫，三邻五舍都起来了，村里彻底乱了。 但让所有人更加想不到的是，一夜之间，从大队门口到韩家门口，全都是鲜红鲜红的冤字。 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刚学不久，但就那么把她嫁进韩家到分家到韩千里被韩宝立推下断坡摔死说了个遍，场景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村里人都惊呆了。 万杏花当场大骂林霜晦气，要撕掉，却被人阻止了。 如果说昨天大家伙儿的态度还有些迟疑，这一回，他们都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林霜用她的命把这件事搞大了，搞得村里的干部、村里的乡亲，不得不去查一个结果，还韩千里一个公道。 张秋雪却只感到悲哀，一家人渣怎么就让她舍得把自己的命赔上呢？ 第199章 送去孤儿院吧 韩千里和林霜生前都是不错的人，在村里人缘很好，不少人过来吊唁，张和平和林小花也来了。 张和平挺不好意思的，前天晚上本来以为不会有啥大事，但昨天早晨起床之后才知道韩千里死了，今天又出了这种事。 林小花倒觉得挺痛快，假模假样地跟张秋雪说了几句话，就问起四个孩子的去处。 “我记得县里好像有个福利院，你们认识人，要不就把他们都送福利院里去吧。”林小花说。 惊得几个孩子眼睛瞪得溜圆，眼神里都是恐慌，可把张秋雪气得不行。 福利院那是啥地方，几十年后的福利院依然不能说让每个孩子都各得其所，更别说这个时候自己都吃不饱饭了。 她还挺少生这么大的气的，立刻就说：“小花婶子这么清楚是送过咋滴？” “怎么可能啊？我们家又没有孤儿。”林小花立刻说。 “哦是吗？你这么熟悉，我还当小花婶子你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呢，要不怎么能在孩子父母尸骨未寒的时候说这种话呢。别的乡亲不说让孩子家去吃饭去，也伸了把手，倒是小花婶子，心够硬的。” 张秋雪不给林小花说话的机会接着说：“不过你想岔了，我们家千钧挣钱多，肉票、布票多得都花不完，养活他们几个绰绰有余，用不着你在这儿假好心。” 可把林小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偏偏呢，她又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让人觉得自己恶毒，只好做出一副可怜相来。 “瞧你这话说的，秋雪，我不是觉得那样的话你们两口子负担太大嘛，还不是为你好。” “现在谁家里不是五六七八个孩子，我们跟别人一样，有啥大的？” 张秋雪一点儿面子也没给林小花留，偏偏在旁边站着的六婶子、李燃、白小梨他们都觉得张秋雪说得没错，亲兄弟家的孩子说送福利院就送福利院，心也太狠了。 “小花婶子要没事就先走吧，你们不是忙嘛。也省的把我们几个孩子吓得饭都不敢吃。” 林小花讨了个没脸，本来是看热闹来的，走的时候却气势汹汹。 张和平尴尬得不行，他到底是个厚道人，在边上不住地给韩千钧赔礼道歉。 韩千钧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跟林有志商量了一下之后，林有志出面请李长城派两个人，一个盯着韩家，一个在家里坐镇。 随后，他就带着铁牛和铁栓去了乡里，依旧是开着李长城他们的拖拉机。 吊唁的人不断，韩家却一个没来，这一回，他们都给堵在家里了。 不想拉泔水的万杏花，不想干活的杜丽娟和赵勤勤，不想到山上卖力气的韩和平，被人死盯着不能出去。 一来是怕他们再杀人，二来是怕他们毁坏林霜贴的冤报，再一个就是怕韩宝立跑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早晨听到动静，铁蛋立刻就冲出去了，结果门一开就看见挂在门上的林霜，可把这个小胖子吓了个半死。 第200章 林家来人了 韩千里和林霜的死为河西村这座宁静悠远的小山村蒙上一层灰色阴影，连每天出来玩耍的孩子们都不再大呼小叫了。 村里的妇女得闲的时候就到张秋雪这边来帮把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帮忙的，现在不能大办，也就是过来看韩千里和林霜最后一面。 一大早韩千钧带着铁牛和铁栓走了不久，林霜的父母就来了，同行的还有林霜的哥嫂。 好好的闺女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两位老人立刻差点栽倒在地。 他们都和这大山里的万千村民一样，只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乡下人，心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就连林霜在韩家过得不好，父母也只是让她忍耐。 “怎么会这样啊？霜，霜！” 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林霜想把她拽起来继续和自己说话，但折腾了一回不过是徒劳，最后累得瘫软在地。 张秋雪和林家嫂子一起把老太太扶到东屋的炕上，林老汉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睛也是通红通红的，还是林大哥问：“她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秋雪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也叹了口气，“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一定请你们不要激动，我想，林霜做了这么多一定是想要一个公道的。” 几个人就相互看了看，林老汉磕了磕烟袋锅子，点了点头，“她嫂子，你说吧，我老汉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 “嗐，我倒是希望你们能不讲理一些呢。”张秋雪就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从林霜和韩千里与韩家分家，到因韩宝立嫉妒而死，直听得林家人目眦欲裂，老太太又哭叫起来。 “千钧已经带着铁牛和铁栓去报警了，不管怎么着，这件事我们都会替千里和林霜要一个公道。” 林家人就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判断张秋雪这句话的真假。 六婶子见了就上前说，“大嫂子，可不敢怀疑秋雪的用心，她可不是那种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人，再说了，她也没理由去帮韩老四。” 老太太就抹了抹眼泪问：“这是怎么说的？” 六婶子就把最近张秋雪和韩家的事说了一遍，张秋雪没再继续陪着，眼看已经到中午了，她得给大家做点饭。 为了不冲撞两人的遗体，昨天韩千钧在外边给盘了个灶，白小梨给张秋雪打下手，俩人就忙活开了。 正忙着，桂花婶子小跑着来了。 “秋雪秋雪，我看着要不好，韩老四要跑。” “你咋知道？”白小梨立刻就问。 桂花婶子嗓门大，她这么一说，屋里的人也都出来了。 林家老太太第一个不干了，“她还敢跑？我非要去撕了她！” 她说着就要朝外冲，张秋雪连忙把她拦住，老太太就说：“她嫂子，你拦我干嘛？你跟我家霜好，可不能这个时候抛下他们不管！” “怎么会？老太太，我要是不管，连警都不会报，更别说别的，你放心，等会儿你再去我绝不拦你，但是现在你们得听我的。” 第201章 罪加一等 林家人并不相信张秋雪，张秋雪倒是挺理解的，自己家的闺女死了，谁还不着急上火一回？ 她看了看满脸汗珠子的桂花婶子，把人往屋里拉了拉，又请白小梨帮自己看着锅才问：“桂花婶子你这话是啥意思？你听到他们说了？还是看见韩老四收拾衣裳了？” “可不嘛，”桂花婶子兴奋地一拍张秋雪，“昨天不是说韩老四把千里弄成这样的嘛，我就多了个心，叫大虎盯着那边，这不，他昨天晚上睡觉都是从墙根底下睡的。昨天，赵勤勤就让韩老四跑，韩老四嫌出去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太受罪了，没听她的。” 几个人听到这里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无语，都啥时候了，还想着享受。 “今早不是发现林霜嘛，他两口子就慌了，赵勤勤就说这回不想走也得走了，韩老四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就说等晚上半夜的时候再跑，这会儿赵勤勤正里里外外的折腾呢，说是要把监视他们的人累死，晚上好跑路呢。” 也幸亏这个时候人都穷，墙壁薄得跟纸似的，才让桂花婶子听得这么周全。 张秋雪就笑了一声，“还想等到晚上，他想得倒美。” “这么说，他们跑不了？” “我倒是希望他能跑。”张秋雪说。 屋里人顿时脸色大变，但随后，张秋雪接着说：“杀人逃跑，罪加一等。” 一起一落心情起伏叫林家大哥拍着心口说：“她大嫂，你说话也太吓人了。” 六婶子却大笑，“哈哈哈，是吧是吧，反正你们就放心吧，就算没你们，这事也得断出个子丑寅卯来。” 林家人这才信了张秋雪，白小梨也在外面说：“秋雪姐，你咋总那么多主意？” 张秋雪笑笑，“行了，我先做饭，一会儿吃了饭，“老太太，我可还要请你唱重头戏呢。” 一开始不确定林家会不会来人，现在既然来了，就断没有放过韩家的道理。 贪吃一点儿，懒惰一点儿，其实在很多人看来都不是啥大毛病，但是，正是这样的小恶，一点一点儿堆积成了如今的大恶。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古人说的真的没有错。 张秋雪把房檐下挂的肉拿下来做了一顿肉菜，给林家人一人盛了一碗，顺便六婶子、桂花婶子、白小梨、李燃她们都没让走，一块在这吃了。 吃饭的时候，李燃问：“秋雪，你刚才说吃过饭要请林大娘唱重头戏，是要干啥啊？” “管韩家要人去。”张秋雪说，“林家好端端的大闺女嫁进韩家受了这么些年的磋磨，现在冷不丁就这么死了，咱不得找韩家要个说法啊？” “可是，可是千钧不是去报警了吗？” “报警是查千里的案子，林霜做这么多是为啥，就是为了让韩家给千里一个公道，让那些做了恶的全都得到惩罚，但林霜自己，就不需要公道了吗？” 张秋雪摸了摸趴在碗里不住掉眼泪的大妞的头，“再说了，闹得越凶，警察来了才能越重视，我们不疼不痒的，他们能敷衍过去就敷衍过去了。老太太，你们记着，这个结果是轻还是重就全取决于你们了。” 第202章 陈远作证 前面的话他们还都是能听得懂的，说到这个林家人就又不明白了。 这回是林嫂子问张秋雪，“不是把案子查清楚就行了吗？” “是啊，是把案子查清楚就行。但是嫂子你想想，千里和林霜可不是他们自己，他们还四个孩子呢，这人一下子没了，孩子谁给他们养？孩子喝风就能长大啊？”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韩家把林霜逼得自杀了，那孩子们当然要该他们来抚养。 不过，就韩家人那德性，张秋雪自然不能把孩子们推到火坑里去，可该要的钱，张秋雪一分钱也不会少。 这回林家人终于明白张秋雪的意思了，原本还恹恹地吃不下饭的林老太太扒着碗就大口吃起来。 “她嫂子，你放心吧，我们不能让秋霜就这么没了。” 吃过饭，林老头和林大哥抬着林霜的尸体就去了韩家，老太太和林大嫂一路哀嚎，大中午的硬是把村里人都叫出来了。 然后，往韩家门口一坐就不走了。 张秋雪给他们煮了绿豆汤让大妞带着，谁渴了就喝一点儿。 到下午两点多，韩千钧就回来了，除了铁牛铁栓，后边还跟了三个公安，其中还有一个是个熟面孔，是张秋雪和小北第一次去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大盖帽，江平潮。 张秋雪给几个人倒了几杯水，几个人略微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了解情况。 其实该说的韩千钧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在乡里派出所说的差不多了，但他们来了，就还要再走访群众，查看尸体。 张秋雪正想着要不要去请一请陈远，陈远竟然自己来了。 一天没见，他的状态很不好，胡子拉碴的，眼睛里也没什么神采，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自责来。 因为他也算当事人之一，江平潮请韩千钧给找个安静的地方给陈远录口供，韩千钧就把西屋给空出来了。 跟问两个孩子不一样，江平潮问陈远要严厉得多。 “你能确定那是韩宝立？” “嗯。”陈远点了点头。 “根据了解的情况，你当时喝醉了。”江平潮说。 陈远惨然一笑，“我当时，以为他们不会出那么大的事，就去追了人。” 陈远一直郁郁难平也是因为这一点，这两天他一直在想，如果他立刻下去救人，是不是韩千里就不会死。 “你看到了韩宝立的脸？” “是的。” 陈远站起来开始解衣裳，江平潮皱了皱眉倒也没说啥，一直到陈远衣裳脱下来露出身上好几个血洞的时候才吓了一跳。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这是咋回事？” “我抓住了韩宝立，但是不知道为啥，他竟然随身带着把剪刀，见推不开我就拿剪刀刺伤了我。” “带着剪刀？” “是剪刀。”陈远扒拉了一下伤口，“我不会看错，这个伤除了剪刀也不会有别的东西了。” 江平潮凑近了看了看，也觉得是剪刀。 “还有一点，我觉得你可以去查。他刺伤我的时候，我把一根银针从他的大腿那里扎进去了。” 第203章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原本陈远随身带银针是上山的时候怕遇到啥毒虫，可以用爷爷教的银针封穴的办法救一救，他自己都没想过竟然会派上这种用途。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人家肯定拔出来扔掉了。” “拔不出来，那针不大，我全给扎进肉里了。” 有了人证，有了物证，也没啥值得怀疑的，几个公安一商量决定到韩家去抓人，怎么着也得先把韩宝立抓出来看看他大腿里是不是真有那么一根针。 一群人簇拥着公安浩浩荡荡就去了，张秋雪、韩千钧并几个孩子也都去了。 张秋雪给他们的任务就一个，哭，使劲儿地哭，现在不哭以后哭也没用了。 韩千钧听张秋雪说这话就看了她一眼，张秋雪撇撇嘴，“你看啥？” “没啥。” 韩千钧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当年他那个软得跟个包子似的小妻子怎么就在那些人的折磨下长出了这么多的心眼呢？ 心眼越多，证明这些年她跟小北两个遭过的罪也就越多。 韩千钧心里不好受啊。 韩家大门口，林家人正唱着一出念唱作打的好戏，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头老太太在大太阳地下晒着，就为了给自家闺女讨回一个公道，看得三个公安心都酸了，可韩家的大门关得紧紧的，可把人气坏了。 有人上前帮着敲门，里边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两个公安干脆从墙头上跳了过去。 大门很快开了，先前被派来盯韩宝立的人和江平潮一起联手把韩宝立制住了，院子里立刻响起哭叫怒骂声，有万杏花的，有赵勤勤的，还有铁力的。 韩千钧立刻进去跟人一起把韩宝立五花大绑了起来，万杏花立刻就炸了，对着韩千钧追着打个不停。 “这是你兄弟，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你怎么能跟别人一块抓你兄弟呢？你这个该死的，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话还没说完呢，万杏花就被林家老太太扯着头发撕了过去，“韩老太，你给我说清楚，我闺女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的？” 农村妇女打架就那么几招，撕头发、扯衣服，专往身上最疼的地方下黑手。 林大哥和林老头不方便动手，林大嫂可没闲着，一看杜丽娟要上来帮忙，从后边一把就把杜丽娟衣领子拽着给扯过去了。 林大嫂不打杜丽娟，只把人摁在林霜的尸体边上，一声声质问她为嘛林霜会死，他们是怎么欺负她的。 林霜是吊死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杜丽娟被林大嫂按在林霜的脸旁边，加上以前杜丽娟是真的经常欺负林霜，她心里有鬼，跪在旁边被吓得直哆嗦，竟然顾不上去救万杏花了。 很快，万杏花也被揪了过来，婆媳俩被按在林霜的尸体边上，林老太放声大哭。 这回林老太可不是做戏了，她是真心觉得自家闺女命苦。 另外一边，把韩宝立捆好，江平潮一把就把韩宝立的裤子给扯下来了。 “你们要干嘛？”赵勤勤大叫，“还要不要脸了？” 人群里就有人笑，“你们还要脸啊，要脸咋能馋口肉就把自己哥哥嫂子给杀了啊。” 第204章 谁都不能带走 陈远也跟着来了，等江平潮把韩宝立的裤子一扒他就靠了过去。 韩宝立挣扎个不停，他和赵勤勤两个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把那根针取出来，现在大腿已经完全肿了。 一见到陈远过来，韩宝立就挣扎得更厉害了。 “你要是想让你这条腿完全废掉，你就继续折腾。”陈远说。 韩宝立不动了，双腿敞得大大的，任凭陈远摆弄。 围观的人就看着陈远来来回回用了很久，从韩宝立的大腿里取出来一根针。 陈远把银针交给江平潮，“这下你们该信了吧？” 这回江平潮当然相信了，人证物证都有了，当场就给韩宝立上了手铐子，村里人立刻就炸开了，一个个围着他们问。 “韩宝立真的杀人了？” “他真把他哥哥给杀啦？” “这，这确定吗？他们是亲兄弟啊？” 韩家的院子里炸开了锅，韩宝立各处趁机看了看，趁人不注意，顺着人群就朝外溜，刚跑了没几步呢，被人一脚踢在膝窝处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拎着后脖领子就给甩回去了。 正是韩千钧。 万杏花和赵勤勤立刻又叫唤开了。 “二哥，你也是韩宝立哥哥来着，你帮着外人来抓他，你安的什么心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养不教，父之过。公公死了，按说长兄如父，老大不教韩宝立怎么当个人，韩千钧这做二哥的只好教了，就是教了这么些年，依旧是这么个德性，狗吃屎没改的玩意儿。”没等韩千钧说话，张秋雪就把他拨拉后头去了。 女人骂架啥的，还是她来好了。 “你这是啥意思？你给我滚开，反正我不管，谁都不能把韩宝立带走！”赵勤勤往地上一坐抱着韩宝立的大腿就哭开了。 张秋雪也不着急，看了看江平潮，“江警官，这妨碍你们抓人是个什么罪啊？” 江平潮被突然点名有点意外，他本来还有点头疼怎么把韩宝立带回去呢，听见这话立刻就说：“扰乱办案秩序，关拘留所半个月。” 赵勤勤“噌”就爬起来了，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张秋雪看了看哭声一下子卡在喉咙里的万杏花，“老太太，接着哭吧，也就是进去呆半个月，两顿饭一个窝窝，一点儿凉水，你体格子壮，肯定能熬过来。” 万杏花：“……” 韩千钧：“……” 江平潮：“……” 这边没了动静，林大哥就走了过来，把事情的原委跟江平潮他们一说，江平潮就犯难了。 林霜是挺可怜的，但她是自杀啊。 “江警官，这千里和林霜都死了，他们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张秋雪就说。 江平潮就明白张秋雪的意思了，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可以让杀人的人进行赔偿，或者对他的财物进行变卖，然后养活孩子。再说了，兄弟走了，他的孩子本来也该是你们这些直系亲属的责任。” “这样啊，”张秋雪就点了点头，“那按照咱们国家现行的法律，是不是得把孩子养到18岁啊？” 第205章 杀一儆百 “18岁？” “那就是还有十来年？” “可不嘛，大妞二妞十岁，铁牛铁栓八岁，怎么着也得十年啊。” “这得赔多少钱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 “呃这个……”江平潮犹豫了一下，“按说是要到18岁，但现在孩子懂事早，我到底还是不了解你们村的情况，你们可以跟大队长、村支书商量商量，看看要怎么赔偿还是就抚养孩子们。” 张秋雪点了点头，拽着江平潮往一边人少的地方走了走，“嗯，行，这个我们等一会儿去问问书记。对了，江警官，咱们乡里这种案子多吗？” 江平潮就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们平常管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追鸡撵狗的小事，人命关天的可不多见。” 他们整个乡都在山里，民风说淳朴也淳朴。 “那做父母的偏心，导致兄弟打架砌墙的呢？” “这个……”这个问题倒是很普遍。 江平潮不明白张秋雪要干什么，就看着她没说话。 “那看来还挺多的。”张秋雪说。 江平潮：“……” “如果我是江警官，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典型来抓，杀一儆百。” 江平潮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就站在俩人身后，黑脸往那儿一站，谁都不敢往这边凑。 “我跟你说话呢，你看他干啥？”张秋雪把江平潮拽回来，“警察可不光是保一方平安，还得维持一方的秩序，江警官难道想在这个位置上做一辈子？就不想有点成绩？” 这一次，不止江平潮了，韩千钧也看了看张秋雪。 利诱，活脱脱的利诱，不过不是送礼，也不是受贿。 “现在民风淳朴，还都怕这个呢，再过些年，可能江警官抓了典型也没有用了。再说了，据我所知，几乎十户人家里有八户存在这种一碗水端不平造成家庭矛盾的问题，以前没法管，现在把这个案子宣传出去，让人引以为戒，减少发案的可能性，不好吗？” 江平潮没办法再拒绝了，他接到的这种父母偏心造成打架的案子并不少，要是能宣传出去，说不定也会改变一些人的想法呢。 “你好好想想，要是想抓，可以跟我们村的妇女主任联合起来搞一搞，你要不想抓就算了。” 江平潮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说话的一个功夫，那边又闹起来了，万杏花扯着一个铁牛要把他扔出去，赵勤勤也在推大妞和二妞，一副说啥都不想养他们的样子，可把林家人气得，如果不是张秋雪说只让他们哭，不让他们动手，他们非得把韩家人都打死不可。 事到临头，林有志和张和平不得不站出来了。 “有你们这么当奶奶，当婶子的吗？给我一边站着去！”林有志万杏花搡了踉跄，几个孩子像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一样，挤在他的身子后头，扯着他的衣服。 “这个事人家说的没错，是韩老四把老三推下去摔死了，你们韩家又把人家林霜逼死，不找你们养孩子，找谁啊？韩老四这个事就该你家扛起来！” 第206章 你可要点脸吧 “跟我们没关系是吧？是不是跟我们没关系？”杜丽娟忽然跳出来了。 她刚才被吓坏了，半晌都不敢动弹，但听到林有志这样说，杜丽娟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她可不要平白无故给别人养孩子。 就算那人是韩和平的亲兄弟也不行。 “那好歹是千里的孩子，丽娟你可真狠心。”有人忍不住说。 “又不是我们把老二推下去摔死的，再说了，我们再狠哪有老二狠呐，连亲兄弟都抓，我们要是狠心，他就是连心都没有。” “呸，你可要点脸吧。” “行了！”林有志气地狠狠瞪了杜丽娟一眼，“我没说话，你别给我插嘴！” 杜丽娟撇撇嘴，林有志就接着说：“一个孩子十五斤口粮，人是韩老四害的，按说该他家一家负责，但是他家条件不是不行嘛，他家出两个孩子的口粮，韩老大、千钧，你们两家，一人出一个孩子的口粮。” “凭啥啊？我们又没有啥韩千里！凭啥让我们养！”杜丽娟立刻就跳了。 赵勤勤也在地上打滚，“没有，我家没有，啥都没有！” “这只是口粮，还有孩子长大要穿的衣服、鞋子吧？对了，江警官，韩宝立杀了孩子的父母，是不是得有一定程度的赔偿啊。” 江平潮看出来了，张秋雪就完全是个敲竹杠的，还是大敲特敲，有理有据敲不到不罢休的那种。 他点点头，“是，这种赔偿是按照劳动力来算的。你比如说，韩千里一天能挣十五个公分，一年十个月劳动，这样的话，他一年就可以赚四千五百个公分，他今年才28，怎么着也能干到六十岁，也就是还有32年，每年根据你们村里这些公分能赚到的粮食和钱来分配。究竟是多少，就是赔偿多少了。” “但是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要把几十年都算进去，应该会少不少。”张秋雪又说。 江平潮已经完全没话可说了，他看了看韩千钧，实在是不太明白，怎么张秋雪搞的好像比他这个干公安的更懂法律法规啊？ “那你们就酌情多给点呗。” “行，那等一会儿，我们一块去算算账。”张秋雪看向林有志，“林书记你觉得怎么样？” 林有志现在也不知道该说啥了，他算是发现了，只要跟钱有关的事，带上张秋雪，一定吃不了亏。 很快，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任凭万杏花和赵勤勤、铁力怎么闹，江平潮带着人就把韩宝立给弄走了。 他们来的时候着急坐拖拉机来的，走的时候韩千钧只能再去找李长城，请他派个大头兵把人送回去。 得到了一个准信，林家人也不闹了，但是要求立刻就算赔偿金，那样子要是不满意立刻在韩家再闹起来。 林有志没办法，叫了村里的会计来，就在韩家院子里搬了个桌子开始算账。 因为林霜是自杀，算赔偿的时候就只能算韩千里一个人的，很快就算出来了，根据他们现在每年能打的粮食，32年，该赔偿800块钱。 八百。 张秋雪叹了口气，一条命才值八百块钱。 第207章 我们不要钱 八百块钱，张秋雪觉得太少了，万杏花、赵勤勤和一干村民却炸开了锅，觉得这是个天价了。 赵勤勤这次不敢再撒泼了，韩宝立已经被带走了，她撒泼一点儿用都没有，也就是韩宝立吃吃她那一套。 不过，赵勤勤聪明就在于她发现一个办法不管用之后立刻就开始换下一个办法。 “林叔，大队长，宝立都已经进去了，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我一个女人家，平时就指望宝立养家呢，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八百块钱啊。” 还是不想出钱，但这个话倒是个实话，林有志和村干部们这回又犯了难。 “没，没关系，四婶，”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抽抽噎噎的声音开了口，声音细细的，跟小猫差不到哪儿去，“我不要钱，我就要我爹娘，你让四叔把我爹娘还给我，我们不要你的钱，我只要爹娘。” 这个从来都默默无闻的孩子，见了人只会腼腆一笑的孩子，弱小得仿佛一把手就能掐死她，看起来是那么可怜，叫人心酸不已。 “一句没钱就想解决问题，这不行，早干嘛去了。” 关键时刻，竟然是老王说话了，他一拍桌子，“韩老四不是有这好几间青砖瓦房吗？给他拆了，谁要砖？给按照市价折。还有他屋子里这些东西，会计去清点一下子，没钱就凑，凑够八百！大人做的孽，没得让孩子受罪！” “对！赵勤勤，你穿的戴的可不像是没钱的。甭在这儿哭穷，谁知道你是真穷还是假穷啊！” 李燃招呼白小梨过去，就把赵勤勤和他们屋里翻了一遍，翻出一只银镯子和一只金戒指来。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赵勤勤立刻就扑过来想把东西再抢回去，张秋雪静静地看着，自然地抻腿展臂打了个舒身。 赵勤勤扑得太急没看见，一个狗啃屎摔在了地上。好巧不巧地，正摔在林老太面前，被林大嫂按着就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哼，害死我家女婿，逼死我家小姑子，你早该我们磕头了！” 张秋雪看着脚下的黄土地心里有点不痛快，这要是水泥地该多好。 银镯子好金戒指当场就给扣下了，等估好价钱再折成价给几个孩子，然后就是韩宝立屋里的东西。 盖青砖瓦房时打的一个大橱柜和一个炕柜，都是新的。 一抬出来问有没有人要万杏花就急了，这可是盖房时才打的，这才两年，当时花的都是韩千钧的钱，找的最好的木料打的，可是能用一辈子呢。 “既然不愿意，老太太，要不你给韩宝立出这个钱？” “那是公里的钱打的！”杜丽娟又上来凑热闹，很明显也不愿意把这东西给卖了，她还想趁着韩宝立那个馋吃懒做的不在多占点便宜呢。 “那我不管，既然是公里的钱打的，当初分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分给我们？” “那……” “要不，韩千钧，你把这俩柜子抬咱家去吧。”张秋雪回头看韩千钧。 第208章 卖惨 这真是打蛇打七寸，戳人戳死穴，杜丽娟立时就哑巴了。 她现在算是发现了，张秋雪就是个疯狗，逮谁咬谁。 杜丽娟不敢说话了，她生怕张秋雪和韩千钧觉得他们屋里还有公里的东西，一会儿又要抬走。 她不说话，赵勤勤和万杏花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老二，你说句话啊，这是你亲弟弟，你难道还想把他的家拆散了不成？” “就是呀，二哥，宝立可是天天念叨你呢？你可不能由着别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你也不看看，你个没良心的让人把小宝带走了，剩下勤勤和铁力可怎么过啊？你就算不为别人想，也为你侄子想一想，铁力才这么大点儿啊，他没了爹可怎么长大啊？” “二哥，我知道我以前对二嫂说话不客气让二嫂挺不喜欢我的，我改，我都改还不行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院子里倒只剩下她们的卖惨声了。 日头渐渐偏西，男人背光而立，板寸头让他看起来面部轮廓更加凌厉了一些，好像天上就带着一股子凶相。 两个女人一个硬一个软，好像在外人眼里看起来都变得挺可怜的，不过，可怜之后又要再说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啥的。 韩千钧高大的身体微微俯了俯，看着两个女人，“亲兄弟？那你俩跟我说，韩宝立把老三两口子推下断坡的时候，考虑过他们俩是亲兄弟吗？他知道断坡下边全都是石头吗？他知道人掉下去不死也残吗？” 质问，一声高过一声，振聋发聩。 万杏花和赵勤勤一下子就像是被扎破了气球，没有精神了。 “我说过，只要让我抓到证据，我一定亲自送韩宝立进去。你们以为我吓唬你们吗？从来都不是！我韩千钧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挺大个院子，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老，老二，哪就像你说的那样了，再怎么着，老三已经死了。你还是不是男人，由着个女人踩在你脸上？你有种的自己说句话，别让个女人在你眼前指手画脚的！” 别人都不说话了，韩和平竟然又腆着脸凑上来了。 韩和平想的其实和杜丽娟一样，韩宝立已经进去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这家里的东西只要韩千钧不搬走，就都是他们的。 老王觉得韩和平这话说得太难听，忍不住嚷了一嗓子，“韩老大，你怎么说话的！” “嘿，王叔，我是觉得家里的事就该男人做主，让个娘们指手画脚的，难看，你说是不是？” “怎么？这么看不起女人，你不是女人生的？”韩千钧说。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噗”“噗”地笑声，张秋雪一早知道这人是个蔫坏的，压根不担心他受欺负，不过，这时候张秋雪还是给韩和平补了一刀。 “这么着急跳出来刷存在感，是怕我们把四房的东西搬走得太多？让你们捡不着便宜？” 二房要卖四房的东西是给四房凑补偿费，大房要这个时候来抢东西那可是趁火打劫连点脸也不要了。 第209章 拍卖 “别着急，大哥，现在轮到四房没爷们了，我会给你留点让你们抢的，放心吧啊。” 张秋雪说完也不管韩和平脸有多难看，就拍拍炕柜，“乡亲们，现在咱们都知道，千里和林霜两口子没了，韩老四两口子为了凑给孩子们的赔偿金，决定将屋里所有东西进行竞拍。如果乡亲们觉得四个孩子可怜，愿意尽一份心，就带点东西回去。” “炕柜，二十块钱，有人要吗？有人要现在可以出价了，谁给的价钱高就是谁的。” “这是啥话？秋雪，不是定个价就要吗？” 林小花看上这个炕柜了，木头厚，往下再传两辈人都没问题，要二十块钱她就买了。 “当然不是，二十块，你找人打这么一个炕柜也不止这个价钱了吧？你们看这个用料。”张秋雪手在炕柜上敲着，当当作响，“多厚实，外面还漆了漆，东西放在里边不怕着虫，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反正二十块开始，谁给的钱多，这炕柜谁就搬走。” 张秋雪又不傻，谁知道韩宝立和赵勤勤这些东西能凑出多少钱来，说不定把他们骨头有榨出来也不够八百块，这个时候当然就要能榨出多少油就榨出多少油了。 林小花撇撇嘴，拉着一张脸老大的不高兴，“二十，二十我就要。” “我出二十一。”桂花婶子嘿嘿笑着说。 “二十二。” “二十三块。” 林小花的脸那叫一个难看的，她转头看着旁边的人，没想到这些人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 张秋雪才不惯她这种臭毛病，只当没看见她的脸已经拉成驴脸了，继续说：“二十三块，二十三块还没有加价的？这么大这么厚实，再往下传两辈都没问题，可以直接给闺女当陪嫁的箱子……” “我出二十四。” “二十五。” “……” 最后，炕柜以五十块钱，被六婶子要走了，林小花气地翻了个白眼瞪了六婶子一眼，“神经病，你钱没处花啦？” 六婶子才不理她，不就是觉得张秋雪最近在村里出了风头，影响了张和平的地位嘛，官迷一个，什么玩意儿啊！ “我呀，就是觉得这炕柜好，沉，结实，放的住，我是没闺女，要有闺女，我指定给她当嫁妆。” 这话可说到林小花心里去了，她就是这么想的。 可哪里想着，六婶子接着就说：“等以后，我问问我儿媳妇要不要，她要是不要啊，等我死了，也别买棺材了，就直接给我往这里一装就得了。” 这话可把林小花鼻子都气歪了，她打算买回去给闺女当嫁妆，这老太婆买回去给自己当棺材？ 围着的人哄堂大笑，可偏偏人家六婶子是在说自己的计划，她想说点啥都说不出来，只能郁闷地指了指那只大橱柜，“那个呢？你要卖多少？” 张秋雪站到那个大橱柜前把大橱柜打开，依旧是在上边敲了敲，“大家看哈，都上漆了，里外都上漆了。你们再看看，这个高度。” 她站在大橱柜边上，使劲踮了踮脚，也够不着橱柜的顶。 第210章 人与畜生的区别 “你们瞧瞧，这个能装多少东西啊，有小子、闺女要结婚的，要这个正合适啊。跟那个炕柜一样，这家里的东西都是背着我置办的，我不知道多少钱，五十块钱起，谁价钱高谁就抬走。” 张秋雪发现自己还挺有促销员的潜质的，竟然越说越顺口了。 原本院子里的人没那么多，越到后来，来的人越多，参与叫价的人也来越多，竟然把韩宝立屋子里的东西给卖了个七七八八，不过，除了那两个大柜子，还有赵勤勤的梳妆台，也就没啥值钱的了，最后更是连赵勤勤扎头发的头绳，梳头发的梳子都卖了。 也就凑了三百多块钱。 “好了，现在轮到大件了，谁要买这个青砖瓦房，我可以送你一份设计图，保证你的房子采光好，冬天不冷，夏天不潮。” “嗨哟，还有这好事呢。”人群就笑起来。 “是呗，跟大家说实话，咱们村现在修的那个水车就是我画出来的。”张秋雪也适时地给自己打打广告。 “韩团，嫂子这……够厉害的啊。” 李长城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把小北架在脖子上坐着，跟韩千钧嘀咕。 韩千钧都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这么多东西，他觉得怎么着也得让自己帮个忙吧，张秋雪竟然跟个售货员似的，就卖完了。 他就是好奇，本来挺费劲的事，怎么叫张秋雪一说就变得那么容易呢？ “你说她哪来这么多主意啊？”李长城还在好奇，刚说完就被韩千钧看了一眼，李长城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啥。 “韩……团？” “干嘛？你想知道？” 韩千钧脸黑，连眼仁好像也比其他人更黑一点儿，比眼白更多一点儿，反正，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凶，一言不合就能咬死人的那种。 “……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被韩千钧黑溜溜的眼珠子瞪着，李长城下意识地说。 赵勤勤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屋子里的东西被一件一件的拍卖光了，只剩下几条破被子。 她起初还闹，但是随着东西被抬出来的越来越多，村民们的注意力早跑到张秋雪新颖的买东西方式上去了，她坐地上撒泼都没人理她了。 张秋雪把钱收了，问买了青砖瓦房的人，“是现在扒房，还是明天来扒？” 其实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留点面子就明天再来扒，但是这些日子大家伙儿可算是见识到韩家人的人品了，他们可不相信明天韩家能让他们进门。 林有泉的老大哥撸了撸袖子，“现在就扒，谁知道明天早晨起来还能不能有这间房啊？” 卖归卖，扒兄弟房子这种事韩千钧不好上手，张秋雪就让韩千钧跟人一起先把林霜抬回去，又请了李燃、白小梨和六婶子到自己家里去做饭，剩下的人就留下来搭把手把房子扒了，青砖拉走。 本来还得要四个孩子这些年的口粮，不过，张秋雪不打算跟韩和平两口子废话，赵勤勤就更别提了，自己再给她要东西，说不定在大家伙儿看来自己要把她逼死了，张秋雪也就不再要了。 但是不要归不要，话还是得说清楚。 于是，一群人在旁边扒着房子，张秋雪就又说：“林书记，大队长，林老太太，你们也看到了，韩宝立家也就是这样了，咱们再给她要东西，就跟她一样一样的了，他们可以不仁义，咱们不行，谁让咱是人呢，对吧？” 第211章 谁来养孩子 林有志刚才还在担心再要下去说不定就得把赵勤勤也逼得上了吊，听张秋雪这么一说，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连忙就说：“可不是？秋雪，还是你仁义。” 张秋雪就笑了笑，笑纳了老书记送给自己的这顶高帽子。 “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不用给了？”杜丽娟又冒出来喊了一声。 张秋雪真是讨厌死她了，干啥啥不行，偷奸耍滑第一名。 “哼，说得好像孩子要你就能给似的。”张秋雪还了她一嘴，目光又在桌上转了一圈，这一回，万杏花也被拎到桌子上坐下了，“赔偿的问题说完了，还有一件事咱得说清楚。” “还有啥事？”韩和平在桌子底下问了一嘴。 “孩子的抚养问题，四个孩子，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四个，谁来养？”张秋雪说。 她看着罪魁祸首的媳妇，“你来养？” “你要逼死我吗？你把我家都拆了！”赵勤勤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你来养？”张秋雪看着韩和平。 “你做梦！”杜丽娟立刻不干了。 “亲孙子孙女，要不然你来养？”张秋雪问万杏花。 万杏花差点出溜桌子底下去，她现在看着张秋雪眼睛里全是害怕，只不过，这会儿天黑了，只一个油灯豆大点的亮光忽闪着，她就算再害怕，别人也看不清楚。 “我都六十了。”万杏花带着哭腔说，她又要倚老卖老一番，可韩和平坐在桌边上低着个脑袋，一副支棱不起来的样，韩宝立又已经进去了，韩千钧则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最后看了一圈，只好把可怜兮兮地目光投向林有志这些村干部。 这可把林家人气的，林大哥刚要说话张秋雪就瞪了他一眼，林大哥默默地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张秋雪就问林有志他们，“书记，大队长，你们看见了，孩子最大的才十岁，不能没人管啊。” 这真是唐僧往四天去取经，一难完了还一难，林有志觉得因为韩家这些人自己最近掉的头发都比以前多了。 “孩子不能没人管。”林有志说。 但也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别人都不乐意，让他想，他也想不出办法来。 张秋雪折腾了一天，也在边上坐下了。 “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啊，自己把自己兄弟弄死就不说了，连这么大点的孩子都不愿意伸把手，唉。”她长长地叹气，害的林老太眼泪又掉下来了。 杜丽娟一听又不乐意了，“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打虎亲兄弟，你韩老二就不是亲兄弟啦？凭啥光盯着我们？” 张秋雪就笑了，“我说我不愿意要孩子了吗？” 她摊摊手，“我没有吧？从头到尾我没说过我不要孩子吧？” “这么说你要铁牛他们？都要了是不是？那就行，以后跟我们就没关系了。”杜丽娟和赵勤勤迫不及待地就说。 “你们还真是……” 张秋雪摇着头，人性啊，真是不堪一击。 村里的干部都看着张秋雪，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都挺为她着急的。 四个孩子，十岁不算太大，但也不小了，知道自己爹娘是啥人，以后要养不熟不是白费心吗？ “秋雪，你真要养这四个孩子？”连林有志都问了一句，“要不，你等千钧回来跟千钧商量商量？” 第212章 断绝关系 “不用商量。”韩千钧的声音忽然就响起来，瓮声瓮气地，掷地有声。 几个人都看过去，就看见韩千钧不知道啥时候竟然又回来了。 “这几个孩子，我来养。”韩千钧说。 张秋雪耸了耸肩，这回还算是干了件人事。 “不过我还是要问一遍，你们真不要这几个孩子？”张秋雪看向他们。 “不要！” “你赶紧弄走！” “行，这是你们说的。”张秋雪点了点头，又看看在场的人，“各位，几个孩子我可以都收着，以后孩子吃喝拉撒生病上学我都管，就算韩千钧不管我也管，直到这几个孩子成人为止。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只有一个！” “你说！”老王说。 “既然韩家人这么冷血，我担心他们以后要见我教出来的孩子好，又兴了打家劫舍的心思，又或者看我们过得好，跑去拿长辈的身份去逼迫孩子，我要求他们跟这几个孩子断绝关系，断绝一切往来。” “这……” 院子里“嗡”地一下就炸了，拆房的几个兄弟差点从梁上掉下来，隔着黑糊啦嚓的天看着他们。 “千里已经死了，林霜为了讨这一个公道更是连命都不要了，这两口子、这几个孩子以前过得啥日子还在大字报上贴着呢，我不能让他们留下的孩子再委屈下去，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有这种不定性的危险。”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韩千钧上战场保家卫国杀人不犯法，韩宝立呢，把两个人推下断坡还能心安理得的回来睡觉。这些人，骨子里的血就是凉的，万一哪天看见我给孩子吃块肉再馋的把孩子从断坡上推下去，我怎么给千里和林霜交代？” “千钧重义，千里重情，我不行，我太知道在韩家是啥日子了，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们可能时时刻刻活在他们未知的威胁之下。” 这几句话说的叫外人心都酸了，纷纷都说：“断就断了吧，要我我也害怕。” “是呗，要我说，千钧媳妇以前得在韩家受多少罪啊，这么害怕。” “她可睡了五年牛棚，五年啊。”有人压低声音说，朝另外一个晃着五根手指头。 也有人说风凉话。 “你心眼可真多，让四个孩子跟韩家断了关系，以后你怎么虐待他们他们也不能找韩家人来帮忙，哼，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弄得好像真的能对人家的孩子好似的。” 这话可太不好听了，有人立刻就说：“王山花，你可别这么说，秋雪可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啊，你是她爹还是她娘啊？钱在她手里攥着，到时候孩子怎么着还不是她说了算啊？甭以为她这些日子在村里上窜下跳就是为了你们好，她那是为了她自己，她想当官！” 这个说话的人正是王山花，说完还哼了一声，好像自己把张秋雪看得透透的了。 张秋雪就忍不住笑了，她拽拽韩千钧的衣裳，特别矫情地“哎呀”了一声，“千钧哥，你看看我最近给村里也做了不少贡献了，要不你跟林书记他们说说呗，也给我弄个一官半职的，怎么样啊？” 第213章 一个都不能少！ 张秋雪拽着韩千钧的衣角晃啊晃，声音跟唱戏的似的，一句话能拐八个弯。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别说别人，韩千钧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刚才训人威风凛凛一大男人这会儿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好说话。” “那你帮人家问问呗。” “咳咳咳咳，咳咳咳……”会计老大爷心理素质不大好，被一口烟呛着了，咳得老烟枪都拿不稳了。 “知道，知道了。”韩千钧说，硬着头皮把衣角从张秋雪手里拽出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耳朵已经快烧炸了，赶得上出膛的子弹。 他突然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说的真是没错，温柔乡，英雄冢啊。 天越来越黑了，也幸亏是天黑大家才看不见各自脸上的尴尬，张秋雪秉承着自己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的原则特别小女人的“嗯”了一声，“那我就等你的信儿啦，千钧哥。” 她每叫一声，韩千钧就觉得自己的心就跳乱一下，以前受过的训练都白练了。 转过身，张秋雪就看着王山花笑，“说起来，要不是王大姐你提醒，我还想不起来呢，多谢你啊。” “至于你说的我管钱，这个钱我会给孩子们存到信用社里去，这是千里和林霜用命换来的钱，我可没资格花。” “就是，我就说秋雪不是这样的人！王山花，你有那个功夫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怎么给自己找个对象吧，大姑娘家家的，说别人家的事你也不嫌害臊。” 王山花要气死了，这村里一个一个不向着她就算了，那个女人竟然还喊她“王大姐”，她哪里大了！ “我反正是觉得她让人孩子跟韩家断绝关系就是没安好心！” “那要不，我一个月给你点钱，你替我们养孩子？”张秋雪说，“正好小北也大了，我们还能滕出手来生个二胎。” “你做梦！” 她是有病才会给张秋雪带孩子，好让她有时间跟韩千钧生孩子！ “你们谁也不管，那林书记，你看……” “行，那就签。”林有志抽完一袋烟，给这件事拍了板。 韩和平倒是不同意，他觉得再怎么着也是姓韩的，再怎么着也是一家人，怎么能断绝关系嘛。 “反正要我养孩子我就这一个条件，要不你来养？”张秋雪问韩和平。 韩和平这个怂货立刻就萎了。 张秋雪借了会计的钢笔和本子，“唰唰唰”就在上面写了两份断绝关系同意书，事由、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让村干部们看过以后，就往万杏花他们面前一推。 赵勤勤第一个拽过来把飞快地在写了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上红手印，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就说：“现在这几个拖油瓶子跟我没关系了是吧？那我可以走了吧？” 万杏花和韩和平有点迟疑，但也没过多久，也都按了手印。 张秋雪把韩家所有人数了一遍，在村里人觉得有点过分的目光里，把韩大娟、铁蛋和铁力名字也都写上去让他们按了一遍。 说好的所有韩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第214章 不能这么办 张秋雪保管一份，剩下一份交给大队保管，等哪一年这些人想反悔了，这就是证据，到时候张秋雪也想看看这些人的脸是不是比城墙还厚。 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放好，张秋雪叫过四个孩子，“现在不兴行旧礼了，这回咱为了显得正式再行一回，你们几个跪下一人两个头，就算是替你们爹全了他对父母的生养之恩，兄弟之义。” 四个孩子二话没说，听话地跪下，磕头，然后站到了张秋雪身后头。 张秋雪把几个孩子搂进怀里，“行了，你们是韩千里和林霜的孩子，以后也是我张秋雪的孩子，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们饿着。” “也是我的！”男人两只大手在铁牛铁栓身上拍了拍，又揉揉大妞和二妞的脑袋。 孩子们憋了大半天，终于哇哇地大哭起来，林家人也忍不住再一次掉下眼泪来，只有张秋雪笑了笑，“忙了这么长时间，林书记，大队长，我家里做好饭了，咱们一起过去吃顿饭，也感谢你们为千里、林霜和孩子们的事费心，一会儿叫林大爷、林大哥和千钧多陪你们喝几杯。” 扒房的几个兄弟活还没干完，剩下也没多少了，张秋雪跟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人回家去了。 这一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对韩家人是，对张秋雪是，对所有人都是。 但是对于韩千钧来说，今天又叫他见识到张秋雪多谋背后的一点，心狠。 她找了那么多借口，却避不开其实是她最想和韩家脱离关系，那么多人的怀疑她都能坚定不移地完成自己想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个心狠手狠又果决的女人。 他觉得好像不管他说了啥，做了啥，张秋雪都是不信他的，她宁愿把所有的一切都扛在肩上，藏在心里，也不跟他说。 韩千钧看着张秋雪跟几个孩子的背影，眉头拧着。 累了这一天，没有几个人有心情吃饭，何况，韩千里和林霜的尸体就在堂屋摆着。 天太热，才一天就有点味儿了。 经过跟林家商量，大家决定明天一块让这两口子葬了，不管先后，倒头来，两口子还是要并骨的。 “那林叔，你们明天看着给我找几个人，我订了口棺材，明天送来。” “行。” 吃完饭大家也就散了，天太黑了，来回也不方便，张秋雪就说请林家人留下。 林老头他们倒也没拒绝，等孩子们都睡了，林家的人就又出来了。 张秋雪还在院里歇着，她这一天真是累得不轻，一见他们出来，连忙站起来，“大娘，大爷，有事啊？” “丫头，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林老太说，浑浊的眼睛里又流出泪来。 林嫂子扶着她坐下，几个人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张秋雪这里没那么多凳子，干脆就一人一块竹板，刚坐下，林大哥就说话了，“她嫂子，我们寻思了，你这个事不能这么办。” 第215章 瓜田李下 夏日的夜，一丝风也没有，闷热得让人窒息，就连知了都不叫了，只有蝈蝈和蛐蛐还在孜孜不倦地唱着，偶尔有一两声蛙叫，也有气无力的。 张秋雪和韩千钧相互对视了一眼，张秋雪问：“林大哥这是啥意思？” “我们知道你是好心。”林老太拉过张秋雪的手，“帮着这几个孩子逃脱了韩家，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被当小工使唤呢。” 张秋雪就想安慰他们几句，还没张嘴就被韩千钧按住了，张秋雪只好听他们继续往下说。 “我们商量了一下子，孩子不光是千里的孩子，也是林霜的孩子，他们韩家人不管，我们不能不管。” 张秋雪不太了解林家的情况，一听这话就更不敢乱打岔了，只能接着他们的话往下问，“那你们是想……” “四个孩子，我们条件不如你们，不能都养活，咱们就擗一半吧，”林大嫂说，“小子吃得多，你们养，大妞和二妞吃得少点，我们来养。” “这……”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千钧。 韩千钧常年不在家，也不了解这个三弟妹的娘家到底是啥样的人，正捏不准，忽然往屋里看去。 几个人跟着他一块看过去，窸窸窣窣不到一分钟，铁牛竟然从屋里出来了。 “铁牛？你咋醒了？”张秋雪问。 “二伯娘。”小孩叫了张秋雪一声，就看向林家人，“我跟铁栓得上学念书，大妞和二妞跟你们走可以，但是，今天的钱得留下，得留着我和铁栓念书用。” “铁牛？”张秋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忍不住看了韩千钧一眼，这小孩是咋啦？ 韩千钧还是那张黑脸，“铁牛，好好说话。” 铁牛没接话，固执地看着林家的人，“从现在到我们长大，吃、穿、用，这些钱肯定不够，我二伯只是二伯，你们是我娘的亲爹亲娘，说起来还是咱们更近一点儿，姥爷、姥姥，我和铁栓把钱全带走你们不会生气吧？” 林家人这回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林大嫂才勉强笑了一下，“瞧你说的，铁牛，我们养你们又不是图你那几个钱。” “那就行，那你们得答应我，让大妞和二妞上学上到十八岁，二十岁以前不能让她们家人。” 张秋雪和韩千钧看着这个好像在一夜之间就长大的孩子，心里感受都非常复杂。 张秋雪把铁牛拉近怀里，拍了拍孩子的背，“铁牛，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和你二伯呢。” “不，二伯娘，有话就得提前说清楚。”铁牛继续看着林家人，“你们得保证我大姐和二姐有屋子住，一年到头不能光捡你们的破衣服穿，吃饭能上桌，能吃饱，你们要是答应我就替大妞和二妞做主了。” 这回林家没人说话了，铁牛就继续说：“要你们做不到，那就算了，舅舅你们家和二舅家都是小子，我俩姐姐住过去也不合适。到时候瓜田李下的，不是亲的，容易让人说闲话，对她们可不好。” 第216章 不许这样 院子里一片安静，铁牛放完了炸弹就回屋子里去了，留下一群大人在院子里尴尬。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张秋雪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林家人，要孩子是其次，最主要的应该是要钱。 这么一想，她也就没啥可尴尬的了。 “林大娘，林大爷，你们甭往心里去，铁牛是在韩家的时候受罪受怕了，才想得这么周全。养孩子这个事呢，其实我觉得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愿，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咱不能干，你们要愿意，明天起来我就再问问大妞和二妞的意思。不过呢，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念书这个事不能停，你们也知道，念书最花钱了，所以这个钱啊，我还真不能给你们。” “那个，我有点累了，我先回去睡了。”林大嫂忽然站起来，又看了看林老太，“娘，走吧，快点歇一会儿，没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张秋雪：“……” 还真是简单直率，怪不得连铁牛都能看清他们的目的。 和韩千钧对视一眼，张秋雪耸耸肩。 “走吧。”男人忽然拉着她的手臂站起来，“忙了这么久，你也去歇一会儿。” 幸亏李耕桥家的炕大，否则还真睡不下这么多人。 张秋雪在炕尾躺下，正要合眼，韩千钧竟然挨着她躺下了。 张秋雪吓了一跳，立刻转过了身，“你干嘛？” 装得再不尴尬，可在韩家的时候又撒娇又卖乖的，不太符合张秋雪一贯要求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的原则。 不过那时候也不知道咋啦，她看见王山花就想那么做了。 而且，她看着自己把王山花气成个王八样，她觉得还挺好玩的。 “睡觉。” 韩千钧也不太自在，先前那几声“千钧哥”，声音腻得能拧出水来，现在就剩他俩了，就对他凶巴巴的。 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传过来，张秋雪就是觉得不自在，“你，你给我老实点哈。” “……以后不许！” “啥？” “在外人面前那样。” 家里人太多，孩子们在睡觉，韩千钧说话的时候离得张秋雪很近，偏偏他说这话又咬牙切齿的，张秋雪只觉得耳朵被熏得热乎乎的，痒死了。 “你好好说话，离我远点。”她把他推一边去，又觉得这男人也太好玩了，撒个娇而已，就受不了了？ 女人的手掌按在胸膛上，与他的铁砂掌截然不同，软软的。 “你听到没有！”韩千钧粗着嗓子说。 张秋雪不自在极了，特别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背过身去闭上眼，又觉得这样也不安全，于是面朝上直挺挺地躺下，心里这才有点安全感。 林家人没有再提他们家抚养孩子的事，张秋雪和韩千钧也就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一天，依旧有不少人来看韩千里和林霜，顺便张秋雪告知了他们下午下葬的事。 棺材是半上午送到的，还挺大，立刻就进行了收殓，几个孩子再一次放声大哭，张秋雪没有再阻拦。 第217章 防患于未然 韩千里和林霜没有埋进韩家的祖坟去，而是另外请人划了一片地方，算得上是山青水美，这是铁牛的要求，他说，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他想他爹也不愿意再跟韩家人遇见，反正他们已经跟韩家脱离关系了，不如就连祖坟都分开，韩千钧没有拒绝。 下午送葬，村里去的人很多，张秋雪没有跟着去，她得在家预备饭食，按照这里的规矩，送葬回来要请人家吃饭。 张秋雪去了趟河东村的供销社，把以前欠的票给人家，又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开始做饭。 李燃也没去，过来给张秋雪打下手。 “送葬完了总算没事了，这几天你真是累了，好好歇歇。”李燃说。 她现在是真心拿张秋雪当朋友，有事没事也愿意从张秋雪这里取取经，听听意见。 “我的事是完了，李主任，你可不是。” “啊？我还有啥事？”李燃惊讶地问。 俩人一边择菜，张秋雪就一边说：“咱们村像我们家老太太这样偏心眼的人可不少吧？虐待儿媳妇的人也不少吧？现在正是一个宣传新社会新思想，婆媳平等，媳妇不是家里的老黄牛的好机会啊。” 李燃一听眼前就是一亮，“是啊。” “现在各村的工作难度都大，李主任，你做好这件事，没准能往上……” 张秋雪做了个步步高升的动作，李燃立刻就心动了，“那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做会比较好？” 韩千里和林霜虽然下葬了，可是，张秋雪希望把这件事做成一个典型，一个是想解放许许多多仍然如原身这样在新社会还被欺压的妇女，一个就是不想让这件事那么容易过去，她可不想过个一年两年，这些人就又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缠上来了。 他们欺负了原身那么多年，她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再说了，韩宝立因为一口肉把韩千里两口子推下断坡，万一判得不严，过几年就出来了，把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岂不是糟糕了？ 防患于未然，张秋雪从来不缺乏这种意识。 如果能把这个案子升华到一个村子或是一个乡镇对旧思想的打击，以后韩宝立就算是被放出来，人们也不会觉得韩宝立做了那么多年的牢很可怜。 相反，韩宝立为了一口肉就杀害亲哥哥，害的四个孩子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 张秋雪对李燃提了几个建议，答应帮她写一个演讲稿，李燃这才又欢天喜地地帮张秋雪做起饭来。 送葬回来，林家人就走了，临走也没带走一个孩子。 显然，铁牛是了解他们的，要孩子是其次，要钱是第一，又或者还打着啥别的算盘，比如现在娶媳妇这么费劲，直接让大妞和二妞给他们的表哥表弟当媳妇啥的。 张秋雪打了酒，请送葬的人喝了酒，大家也就散了。 屋里，张秋雪正忙着给孩子敷眼睛。 今天她去供销社买的鸡蛋，煮熟了给一个个哭成核桃眼的孩子敷眼睛，小北坐在一边看着，他也知道家里出大事了，这两天笑的都少了。 第218章 不许不读书 五个娃在炕上躺成一排，一人一个鸡蛋滚眼睛，都恹恹的。 二妞和铁栓、小北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张秋雪把鸡蛋让大妞和铁牛吃了，俩小孩推辞了好几回，小脸又可怜又害怕。 虽说他们以前也住在这里，可跟现在到底不一样，他们的父母已经死了，以后他们的一切都归张秋雪来管了。 “二伯娘，我不饿，留着给小北吃吧。”铁牛说。 “他有他的，你们也有你们的，吃，等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也没有营养了，快点吃。” 一人两个鸡蛋，张秋雪塞得俩孩子直翻白眼，不过好歹是吃下去了。 “二，二伯娘，我，我不想上学了。”大妞说。 显然，这孩子就是胆小了点，却不是个傻的。 村里上学不用啥学费，笔和本子得自己买，大妞想把自己这一份儿的钱省出来。 “你这小丫头，想得太多。”张秋雪点点她的额头，“行了，我还没穷到让你辍学的程度，记住一句话，饭可以不吃，书却不可以不读，知道吗？” 看了看狂灌了一杯绿豆汤的铁牛，张秋雪说：“你也是这样，知道吧？” “可是，二伯娘……” 没人比铁牛更清楚他们有多穷了，二伯娘和小北在韩家出来的时候可是一穷二白的。 现在是有那几百块钱，可是他四个上学，还要吃，还要穿，能用多久啊？ “怎么挣钱，那是我的事情，好吗？放心，我自管让你们跟着我，就不会让你们饿着。” 揉揉俩孩子的脑袋，“你们呢，也别有那么大的负担，现在好好读书，以后自然有机会好好报答我。走吧，我们去趟你爹娘那里。” 张秋雪把先前盛出来的一大碗肉菜端上，又另外拿了两个馒头，准备往知青大院那边给陈远送过去。 她是后来才知道他受伤的，受了伤，也得补一补，何况还是因为韩千里和林霜受的伤。 天刚刚擦黑，三个人关了门背着背篓出门。 陈远这两天都住在卫生所里，他身上有伤，来回也不太方便，加上心情不好，连韩千里和林霜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张秋雪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在屋里躺着，听见动静连忙起来了。 “怎么样了？”张秋雪忙把陈远按住。 “还行。”陈远就穿这件汗衫，露出来的一块已经结痂了，内里要长好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陈远就摆手，一脸颓态。 这一回他真是被打击得不轻，他算不上悲天悯人，但从小跟着爷爷学医，心肠难免比平常人软几分，何况这一次，兄弟相残太残忍了。 张秋雪其实也差不多，她是两辈子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亲人的死，直到现在她闭上眼都还能看见韩千里的脸，她觉得自己还能体会韩千里的不甘和惊骇。 两人一起叹了口气，陈远说：“我听说，你让那四个孩子跟韩家断绝关系了？” 大妞和铁牛被张秋雪打发去收拾韩千里和林霜的东西了，俩人倒是不必避讳孩子。 “嗯。” “你倒是干脆利索。” 张秋雪正打算点头，又觉得陈远这话没这么简单，就问：“你觉得我做错了？” 第219章 千钧哥我包饺子了 “难为孩子愿意听你的，就是，你不觉得你这么做跟以前的变化太大了吗？” “……” “这些日子，我们都看着你的变化，觉得可以接受，但你觉得，韩团长能接受吗？” 张秋雪的眉毛就动了动，陈远盯着她。 屋子里的煤油灯不够亮，倒也足够看清张秋雪的表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么问，就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办法相信，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在许多事情的刺激下发生一些改变，但是，文化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我说得再难听一点，你所懂的这些如果真是村里的老先生教的，为啥你们村还会穷到把你卖掉呢？” 张秋雪被戳中死穴，她摊摊手，“你觉得这些很重要？” “很重要。” “比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更重要？” “嗯。”陈远忽然咳嗽了两声，却用力点了点头，可见决心一般。 张秋雪哭笑不得，她这是做好事还做出问题来了？ “你想多了，真的。我就只是一个希望我儿子能吃得饱，穿得暖，能够无忧无虑健健康康成长的小女人。”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能帮大家一把，让大家的日子也好过一点，我倒也不介意。仅此而已。你也没见过我做坏事对不对？” 张秋雪站起来，陈远还狐疑地盯着她。 “可是你为啥懂那么多？” “这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陈大夫，我的来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承认我学过很多东西，但现在，我希望我学的那些东西能够全部回馈给这片肥沃的土地，帮助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更快更好的富起来。我和你们一样，一样热爱这片土地。” “陈大夫，加油吧，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国家会变的更加美丽富饶，你会回到你的城市去，我们每个人都会发挥自己的所学，让我们一起来建设我们的国家吧。” 她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嘴角恬淡的笑容叫陈远愣住，不知为什么，这几句平平无奇的话叫陈远觉得格外有说服力，一直到张秋雪走出了门口他才反映过来。 “哎……”陈远连忙追上去，“我相信你，但是，你也想想，韩团长能不能信？” 张秋雪脚步顿住，笑容也有片刻僵硬，韩千钧……应该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吧？ 韩千里和林霜的东西不多，张秋雪让孩子留了一些东西做纪念，剩下的一些能长久使用的东西，比如暖水壶啥的就送给了知青大院里的人，反正他们再过不久就要走了，东西太多他们也带不走。 至于衣服和被褥，按照他们这边的规矩，是要拿到墓地烧掉的。 把东西收好，三个人往回走。 这会儿天就已经很黑了，两小孩都还处于伤心中，话都不多，张秋雪也没有硬劝，陪着俩人慢慢往回走。 快到家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千钧哥，这几天你辛苦了，我包了点饺子，你尝尝。” 第220章 我背不动了 只听这娇娇俏俏的声音，除了王山花，张秋雪就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两个小孩给吓了一跳，都看向张秋雪。 看了看这黑黢黢的天，张秋雪干脆拽着孩子坐了下来，她要看看韩千钧怎么说。 “不用。” “哎呀，你拿着嘛，你回来这些天就在忙，一定都没有休息好，千钧哥，你是当兵的，可不能亏了身子。” “我没亏，我媳妇天天给我做肉吃，炖汤喝。” 这话说的，张秋雪都被梗得半晌不知给怎么反应，也亏得王山花信心坚定，这才说：“这样啊，那我可跟张大姐没法比，我只能做个素饺子。” 那语气落寞的，张秋雪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都得拉到怀里好好哄一哄。 闹了半天，这就是一朵小白莲啊。 “千钧哥，我觉得你是不是得劝劝张大姐，居家过日子哪能天天大鱼大肉的，是，她现在拿着几个孩子的赔偿款，可总有花完的那天不是？” “她花的不是赔偿款，是我的工资。她花完了，我会挣，你放心吧。”韩千钧竟然说。 张秋雪差点没笑死过去，这个人装傻充愣的本事真是一绝。 “那，那可是四个孩子呢，这么多孩子还整天大鱼大肉的吃，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四个孩子，也不跟你商量一下就弄到家里来，真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千钧哥，你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可真担心。” 韩千钧瞟了眼不远处的黑暗里，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了。 “我们的日子怎么过是我们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王山花立刻就委屈了，“千钧哥，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你跟我有啥关系？凭啥担心我？王山花同志，你这样的话我觉得你的个人作风和思想有非常严重的问题。” 王山花都惊呆啦，她就是想嫁给韩千钧，怎么就变成个人作风和思想有问题了？ “千钧哥，我，……” “王山花同志，你最近的所作所为让我严重怀疑你是在有预谋的破坏我的家庭和婚姻，军人家庭不容诋毁，希望你好好想想，不要犯思想错误。行了，你回去吧。” 王山花：“……” 她捧着饺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韩千钧却一眼也没看她，她一走就抬脚也走了。 另一边的三个人正在说悄悄话。 大妞说，“二伯娘，我二伯没有犯错误。” 铁牛说：“二伯娘，我听我你说过，王山花这些年一直在等我二伯，不过你看见了，我二伯坚守住了他的底线，你可不要跟他生气。” “对，我娘说过，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跟二伯大吵大闹，不能像你跟河东村的书记吵架那样，你要温柔，温柔你知道不？” 面前忽然多了一双脚，男人一双虎目半点情绪也没有地盯着仨人。 张秋雪微微一笑，“温柔？你们确定？” 俩小孩狂点头，“嗯嗯嗯，我娘就是这么说的。” “是吗？那……千钧哥，背篓太重了，人家背不动了，你帮人家背一下呗？” 第221章 二伯娘太可怕 大到韩千钧，小到铁牛，仨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尤其是这会儿离得近了，一眼就可以看清张秋雪脸上那叫一个笑靥如花，温柔极了。 大妞和铁牛缩了缩脖子，脚蹬着地面往后缩了缩，大妞拽着铁牛的手，小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二伯娘温柔比不温柔更可怕呢？” 铁牛狂点头，一个骨碌拽着大妞爬起来，连滚带爬往家跑，“二伯，二伯娘，我们先回家啦。” 张秋雪看了看俩小孩，又仰头看看韩千钧，“千钧哥？” 韩千钧黑脸滚烫，沉着声说：“别说话！” “真凶，刚跟小情人约会完就不稀罕黄脸婆了？” “别胡说！” “哼，不让我说？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爬起来。 也不知怎么地，她刚起来就觉得身子被人拧住在空中连着翻了两下就落到了男人背上。 张秋雪一挑眉，“你干嘛？” 韩千钧拎过张秋雪那只大背篓拎着，一只手托着张秋雪的身子。 让张秋雪一条腿挂在他腰上，一只手扶着张秋雪的膝弯，特别绅士。 “你不是累了吗？” “……” 靠，累了就得跟个空中飞人似的连着被他翻两个花？ 比起过程，结果还算让人满意，张秋雪也就懒得和他计较了。 大妞和铁牛兵荒马乱地跑回家，睡觉的三小只被吵醒，茫然地看着她俩，大妞和铁牛相互看看，禁不住又打了个冷颤，“二伯娘太可怕了。” 三小只莫名其妙，小北抱着枕头不高兴了，“我娘一点儿也不可怕。” 大妞就说：“不是那个可怕。” “那是哪个可怕？”二妞和铁栓异口同声。 “是那个可怕。”铁牛说。 “哪个？”这回，是三个人一起问了，其中一个是张秋雪。 铁牛吐吐舌头，“二伯，二伯娘，你们回来了。” 韩千钧“嗯”了一声，找出油灯点上，在炕边上坐下把儿子怀里的枕头扔一边去，儿子揪过来抱进怀里，说：“有个事，都过来听一下。” 张秋雪就瞥了他一眼，这开会似的高高在上的语气是跟谁说话呢？ 几个孩子都还处于不同程度的情绪中，张秋雪也没搭理他，一时间，只有小北这个亲儿子歪了歪脑袋问他：“啥事啊爹？” “那不是咱分家以后户口还没分嘛，这回正好连铁牛他们的户口也一块处理了。我刚才去看了看，铁牛几个怎么都报户口啊，还有小北，得把名字取了，抽空去一趟派出所把这事办了。” “是吗？”张秋雪抓了抓头，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想起这个问题呢。 不过这种事在这种偏远的小山村里一点儿也不稀奇，张秋雪记得自己某一次看新闻还看见说有群人一直生活在大山深处以狩猎为生，连是哪一年都不知道，更没有身份证。 “你不知道？” “呃……事太多，忘了。”张秋雪抓了抓头，憨笑了两声。 韩千钧也没多说，找出张秋雪的纸笔铺在桌上，就说：“那得先给孩子取名字，对了，大妞，以前你爹你娘有说过要给你们取什么名字吗？” 第222章 很有时代特性 大妞想了想，就摇了摇头，“娘说该奶奶取，但奶奶不取，爹就说咱们家人数二伯念的书多，等二伯给取。” “那行，那我给你们取。” 韩千钧就在纸上上写了几个名字，建党、建国、建军、爱民、爱国、爱军、红梅、红霜…… “怎么样？” 孩子看不出好坏，就不说话。 这人就看向张秋雪，“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看得嘴角直抽搐，“很好，很有时代特性。” “那行，那就让他们自己选。” “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如果你想等几年站在门口一喊‘建国吃饭了’就跑回来四五六七八九十个叫建国的孩子的话，我也无所谓，你们选，你们自辩。”张秋雪做了个请的动作。 韩千钧：“……” 大妞揪着衣服上的线头，小嘴瘪了瘪，声音小小的，“二伯，我不想叫跟别人一样的名字。我们班现在就有三个人叫大妞，老师一叫回答问题，就站起来三个人。” 显然，这孩子只是胆子小，要给她发挥的空间，她并不是没有想法。 韩千钧就看向张秋雪，“那你说叫啥不重复？”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呦呦鹿鸣，食野之芩。大妞叫呦呦好不好，希望你从今之后每一天都能够快乐。” “韩呦呦吗？” “嗯。” 大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听。” 这样大妞的名字就定下来，二妞和铁牛铁栓立刻往张秋雪这里蹭了蹭，“二伯娘，我们叫什么名字啊？” “二妞长得漂亮，不如叫朱颜吧，好不好？” “朱颜就是很漂亮吗？”二妞问。 “是啊，嫮目宜笑，娥眉曼只。容则秀雅，稚朱颜只。最漂亮的女孩子。” 二妞喜欢漂亮，立刻就说：“我喜欢。” “那我呢？那我呢？二伯娘。”铁栓是个急性子，俩姐姐都取完名字了，他可不想当最后一个。 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千钧，“崧高维岳，骏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 张秋雪在纸上写下维骏和维翰两个名字，“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四岳是一座大山，特别特别特别高。天上的灵气都降到四岳山上了，甫侯申伯出生了。他是个特别有能耐的人，辅佐王室精明强干。藩国以他为屏蔽，天下以他为墙垣。希望你们长大以后也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建设我们的国家。好吗？” “好！二伯娘取的名字都好听，都比二伯取的名字好听。”铁栓已经变成张秋雪的忠实拥护者了。 几个孩子都高兴极了，在炕上又叫又跳的，张秋雪靠在墙上看着他们忍不住唇角也勾出一个笑来，却没注意到韩千钧时不时看向她的眼神很深很深。 由着几个孩子闹了一会儿，张秋雪就催着他们去洗澡，洗完之后重新睡下，张秋雪又搬了小桌到炕上，从上面铺开一张大白纸开始林有泉家画房子的设计图。 “真有不返潮的房子？”韩千钧洗完了澡回来问张秋雪。 第223章 你是谁 张秋雪记得在我们国家的东方明珠有一座半水下的历史博物馆，那样都能建成，只是一座不返潮的房子而已，自然也可以。 “要怎么做？” “从地基和通风下手。”张秋雪随口说了两句，注意力就放到了画图上。 其实河西村不算是特别潮，只是这里的房子大多是很老很老的房子，甚至有的可能是刚到河西村的时候建的，那个时候的人建的匆忙，自然来不及做这些，现在只要把当时没有做好的做好就行了。 韩千钧看着张秋雪趴在桌子上徒手画图，连个板尺都不用。他在旁边看着，看看图，再看看张秋雪，再看看图，再看看张秋雪。 他是工程兵出身，虽然才干了几个月，可也没见过哪个人啥都不用就把线画的那么直的。 画了快三个小时，图纸搞定。 张秋雪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就把画纸卷起来，看韩千钧还在看她就忍不住问：“你看啥？” “看你的手是啥做的？” “骨头和肉。”张秋雪翻了翻白眼。 “你从哪儿学的？”韩千钧问。 随手拿了个布条缠好放到桌子上，张秋雪去茅房。 经过这么长时间，院子里的黄头和玉米、高粱已经长起来了，看起来倒也是郁郁葱葱的，张秋雪还挺高兴。 她有点困了，这么多天她也真是累。 想着回屋就睡觉，可没走两步，张秋雪就被人一脚扫翻在地。 平地摔了个狗啃泥，张秋雪那点困劲立刻没了，恼得不行。 “韩千钧，你有……” 话没说完，男人拳头又到了。 张秋雪连忙朝侧一滚，抽空一脚扫出，单手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拳风凛凛，只不到五个回合张秋雪便又一次被人制住，鞋子都甩飞了一只。 她曾经学过的跆拳道技巧在韩千钧面前好像都不值一提，不管她出拳还是出腿，韩千钧总能立刻给她破掉，大手跟他娘铁砂掌似的，拍的张秋雪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那感觉就像一个刚学武的小孩遇上一个八十岁的老师父。 “从哪儿学的？” 这感觉很微妙，明明陈远以前也怀疑她，甚至怀疑她是奸|细，但张秋雪并不觉得什么，反而是现在，明明今天晚上陈远已经提醒过她，她仍然感觉恼火和愤怒。 “怎么？韩团要给我定罪了吗？” 男人粗糙的手在她脸和脖子耳朵的衔接处仔细摸索，张秋雪感到愤怒又可笑。 “韩千钧，你还真是卸磨杀驴啊。” 韩千钧没理她，固执地又问：“那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学的？” 以前不是没感觉到奇怪，包括水车和竹槽引水的想法。 韩千钧看过张秋雪的调查结果，她就是一个山村里长大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脆弱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死了。 如果性格会因为她在韩家受的委屈而发生改变，可那样一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懂这么多？ 句句引经据典就算了，还能做这么高难度的工作。 “说！” 第224章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大手卡在张秋雪的脖子上，一只手扣在她的下颚上，膝盖顶在她的后心处，把张秋雪顶得极为难受不说，随手都有可能一把拧断张秋雪的脖子。 张秋雪也恼了，狗男人狗男人说得真是没错，韩千钧就他么一个切切实实的狗男人，张嘴吃饭的时候说好吃，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你潜伏到我身边，准备干什么？” 他大小也算个领导，能涉及到的秘密多了去了。 “说你大爷！” 张秋雪可要气死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尽可能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决心，解释清楚自己的来历，让韩千钧相信自己，可他娘的，她现在一团火从脚底板烧到头发丝，一寸一寸想把韩千钧烧死。 他是脑残吗？ 她要真心怀叵测，会愿意帮村里干这么多事？会吃累不讨好地养这么多孩子？ 下巴被抠的生疼，开合一下都非常难受，张秋雪艰难地瞪了韩千钧一眼，正想说话，男人那大粗手指头忽然伸进她嘴里，把她牙缝一颗一颗都抠了一遍，张秋雪气地一口就咬上去了。 这人手指头好像是石头子做的，又粗又硬，被张秋雪咬了这一下，韩千钧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半晌，韩千钧没从张秋雪牙缝里查到毒药，这才松开张秋雪的下巴。 “你到底是谁？你把张秋雪弄哪儿去了？” 确定张秋雪身上没有毒药，没有利器，韩千钧改成只攥着她的手臂。 张秋雪冷笑，“韩千钧，你他娘还真是狼心狗肺。” 她甩了好几下没有甩开，最后干脆仰起脖子，“来，摸，好好摸，韩千钧，好好查清楚。别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韩千钧听不懂她的后半句话，但前半句他懂，当下伸出手一寸一寸在张秋雪脖子上摸。 摸了两个来小时，张秋雪忽然就笑了。 幸亏现在在这里的是自己不是原身，要是原身等了他那么些年，受了那么多罪，现在还要被他怀疑，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 韩千钧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张秋雪叹了口气，“还找吗？” 张秋雪的脖子都快被韩千钧磨掉一层皮了，脸也不知道捏了多少回，好像这确确实实就是张秋雪的脸。 “你不找我就去睡觉了。” “你不交代清楚，我没有办法带你去随军。” “随便你。” 反正几年之后高考恢复，她就能带孩子们出高考，然后做点小生意啥的，照样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张秋雪其实不太能理解韩千钧对自己的怀疑，她看过那么多的警匪片，其实从来没想过这个时代早就了很多特殊的职业。 她看韩千钧不再动就站起来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说：“韩千钧，你信不信我其实都无所谓，我也从来没想过和你长久，包括之前答应你去随军，也不过是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儿罢了。你答应不答应，其实真无所谓。你要还不放心，明天去派出所的时候顺便把婚离了，往后咱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当然了，孩子归我，你滚蛋。” 第225章 你有那个资格吗 “胡说个啥。”韩千钧说。 他还没办法判断张秋雪是不是跟自己玩以退为进的战术，但是，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是不会放张秋雪到别人面前去搞破坏去。 “实话实说，你好好想想，我张秋雪也不是非黏着你不可。” 进屋躺下，张秋雪心里还有点烦，她觉得原身眼光也太差了，干嘛要这么个男人啊，不负责任就算了，还薄情寡性。 一晚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张秋雪做了个梦。 梦见她终于写完了她的论文，顺利拿到了博士学位，设计的自动播种机器可以完全脱离人工，已经上市生产。 醒来的时候张秋雪怅然若失。 天已经快亮了，张秋雪就起来做饭，看到院子里正在锻炼的韩千钧，没搭理他。 早晨吃过饭，他们得先去大队上开证明，证明分户，然后到派出所去办手续。 正好李茉莉也不知去大队上办个什么事，见了张秋雪他们就说：“你们还真着急。” 她被张秋雪打了那一次好几天不敢出门见人，又听说张秋雪现在手里攥着铁牛他们所有的钱，加上昨天自己也没占着便宜，心里更加不服气。 “可别等到钱花完了后悔啊。” 张秋雪本身情绪不算高，听见这话就活动了活动手腕，曾几何时，她也是学校跆拳道队的代表人物，稍一活动，身上骨头都响了响，吓得李茉莉立刻蹿了出去，倒把几个孩子逗笑了。 等从大队上出来，韩千钧又去借了李长城的拖拉机拉着几个孩子去乡里。 临走的时候，张秋雪把那几百块钱拿出来交给韩千钧。 “你去乡里给四个孩子一个人开一个户头，把钱存进去，多存几年。” 这让韩千钧大大意外了一下，尤其是张秋雪过了那么些年的苦日子，他还以为她要拿这些钱买吃的喝的呢。 张秋雪一看就知道他怎么想的，哼了一声。 她家开农场，从小生活条件就好，张秋雪见过的钱不知道比这多多少倍，哪会在意这么一点儿？ “我想要钱会自己挣，你不用这么看我。” “你来挣？”韩千钧问。 “嗯，我来挣。” 张秋雪抬了抬下巴，现在钱是不好挣，除了城里那些有工作的，就是像韩千钧这样的公职人员，剩下的人想挣钱还真挺难的。 不过，那是对别人。 “你要怎么挣？” “哼，”张秋雪冷笑，故意反问：“你说呢？” 她故意朝他眨眨眼，做魅惑状，可惜并不擅长，眉眼没抛成，弄得自己挺尴尬。 韩千钧要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张秋雪在说反话就真是个傻子了，拿过张秋雪手里的钱收好，“你最好别胡言乱语。” 张秋雪也懒得再装了，“行了，少在我面前装大头蒜，也不看自己什么德性。韩千钧，甭把自己想成个香饽饽，也不看看，要不是我，小北能认你不？要不是我，你能进这个家门不？整天过了河就拆桥，你有那个资格吗？” 第226章 你值得信任吗 韩千钧就不说话了。 “你呢，对我来说就是小北他爹，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让你进门。你也甭以为自己回来了，除了钱了，就该享受这个家里的一切，我实话告诉你，你没这个资格。” “我也不稀罕你带回来的东西。我不搭理你，你也甭搭理我，少对我指手画脚的，咱俩把孩子养大就算完事了。我高兴了，做饭给你做着一口，不高兴了，你就该喝风喝风去。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男人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他盯着张秋雪，始终也没说话。 他想起那个一口一个“千钧哥”的张秋雪，让他心跳加速，让他耳根子发热，跟现在一点儿也不一样，现在的张秋雪每个字都叫他心凉。 “你不要这么说。” 张秋雪拉开柜子抖出陈远借给她的那几本书，“再等七年，高考恢复，我会去考大学，韩千钧，不管你带不带我，七年之后，我会带着孩子们凭自己的本事走出这座大山，我的未来长着呢。” 韩千钧愣了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你怎么知道七年之后高考会恢复？” “我就是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 “你知道我是啥意思！” “但是我干嘛要告诉你？”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哼，”张秋雪忽然笑了，她上前两步，帮韩千钧整理了一下白衬衫，“韩千钧，秘密要告诉值得信任的人，你觉得，你配吗？” 手腕子被人攥住，铁砂掌力大无穷，张秋雪被摁到了炕沿上坐下。 “你到底是谁！” “张秋雪。” “不可能。” “爱信不信。” “张秋雪，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你动啊，我知道你们整人的办法多着呢，你不动你不是男人！”张秋雪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男人身上青筋一跳，张秋雪感觉被他攥住的肩胛骨就疼了起来，小孩“蹬蹬蹬”地脚步声却在这一刻响起。 小北跑进来，“爹，娘，你们干啥呢？还走不走啊，你不是说一会儿太阳就晒了吗？” 肩头力道一松，韩千钧站直了身体，冰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抬脚就往外面去了。 张秋雪龇了龇牙，身体卸了力瘫在炕上，外面传来韩千钧跟小北的说话声，很快，拖拉机的声音也响起来，突突突突地走远了。 躺在炕上吐了口气，张秋雪发了会儿呆，感觉这个韩千钧怎么那么讨厌呢？ 躺了一会儿她就爬起来了，她预备去看看竹槽铺的怎么样了。 这两天她不在，村里人也没闲着，根据她画的设计图，一路把竹槽铺好，目前有些人家已经涌上竹槽的水了，看见张秋雪都高兴得不行。 “秋雪，襄河的水位越来越低了，这回可多亏了你啊。” “可不呗，要没秋雪，咱们这回可遭罪了，改天上我家来吃饭呀。” “……” 张秋雪一边跟人打着招呼，一边问竹槽使用之后感觉怎么样，没一会儿就碰上李长城他们。 第227章 阴阳怪气 李长城朝张秋雪竖了个大拇指，“嫂子，厉害啊。” 张秋雪笑了笑，就问还需要多久。 “用不了多久了，今天上午就铺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把竹槽架上去就行了，现在我看着跟城里用的自来水没啥区别了，不，这比自来水还好呢，这是山泉水啊。” “那你们……” “我们今天下午就走，等韩团回来。” “明天吧，今天晚上去我们家吃个饭，还有黄部长，他会过来吗？” “这个……应该不会吧？” 李长城也捏不准，他坚持下午就回去，当兵出身的他坚持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那就中午，中午去吃个饭。” “哟，小张你可真会做人，就算要请李同志吃饭，也该是咱们村里的人一块吧？”林小花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 张秋雪：“……” 她这地位下降够快的，让她找水的时候一口一个秋雪，现在办完了，就变成小张了？ “小花婶子啊，既然这么着，就还去你家呗，李同志跟兄弟们为咱们村里辛苦了这么久，请小花婶子一定要好好招待啊，酒一定得安排上，还有肉，得多要点，你看看李同志，来咱们村整天爬上爬下的都瘦了。小花婶子一定要重视啊，可不能让县领导觉得咱们不够热情，对同志们不够重视。” 张秋雪拍了拍林小花的手，给了她一个“我看好你”的表情，指了指前边，“李同志，咱们再去那边看看。” 李长城心里笑翻了，又朝张秋雪挑了个大拇指，“嫂子，你是这个，我以后找媳妇就得找你这样的。” “那你可惨了。” “这怎么说？” “当婆婆的可不喜欢我这么能折腾的媳妇。” “嫂子你真逗。” 韩千钧这次来乡里不光办了分户，主要是借所长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北川。 “什么？你申请对张秋雪同志再做一次调查？”刘思远拧着眉头把韩千钧的话重复了一遍，力重千钧，“你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作出这样的决定？” 电话里沉默了几分钟，韩千钧的声音才再次传过来，“她的变化很大，跟以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可是……” “我申请再做一次调查。如果她能通过，就请你帮我把随军申请交上去。如果不能……”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如果不能，结果就很严重了。 派出所的大院里，五个小萝卜头蹲在墙根下一人舔着一根冰棍，太阳晒得他们直眯缝眼睛，直到韩千钧从里边出来，小北就啪嗒啪嗒跑过来，“爹，咱们能回家了吗？我娘说中午饭要给我们做干锅鸡肉，我要饿死啦。” 韩千钧低头对上儿子干净无瑕的眼睛，那里面是满心满眼的期待，他摸了摸小北的头。 “爹？到底还走不走啦？” “走。” 把儿子扛到肩上，韩千钧把剩下几个都拎上拖拉机。 拖拉机轰轰轰轰喷着烟跑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入眼所见不是连绵的高山就是金灿灿的麦田，一派丰收的景象本该是喜悦的，但韩千钧的心里不知道为啥有点酸。 第228章 真正的改变的开始 这一次，张秋雪还真低估了林小花，她叫了一堆妇女去家里帮忙，那架势要整个满汉全席出来似的，不过没来叫张秋雪。 张秋雪正好趁机偷了个懒，找出自己的纸笔开始给李燃写演讲稿。 思想教育工作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做的，张秋雪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还经常因为爷爷奶奶姑姑小叔欺负、使唤妈妈而吵架。 爸爸经常觉得无所谓，也就是多干点活，但是妈妈就觉得为什么别人都闲着，偏偏就得她干活呢？难道她就长了一张老黄牛的脸？ 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真正的改变其实是在她这一代人结婚之后。 那时候第一批接受教育的人，在他们的子女结婚之后，终于选择不将自己经历的一切施加在他们的儿媳妇身上，那是真正的改变的开始。 可是，如果能从现在就开始，可能要比那个时候早一辈人不受那么多的苦吧？ 正忙碌着，林有泉和他大哥过来把取图纸。 张秋雪把图纸拿给他们看，顺便给他们解释。 “你们家人多，男的女的都有，这个是我根据你们家的人口来设计的。五间房，一间用来当厨房和杂物间，还有一间是堂屋，可以平时来人的时候在这里坐一坐，喝喝水聊聊天啥的。另外三间里每个房间也都规划出了存放东西的空间，你们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改。” “这个……” 林有泉的大哥都呆住了，他比林有泉大了十几岁，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哥。 他的脸发黑发红，粗糙得像是老树皮。 他看看图纸，再看看张秋雪，好一会儿才说：“这房子要是盖起来，可得花不少钱啊。” “韩老四家只有三间房，我这个呢是五间房，房梁和砖肯定不够，但是咱们山上有的是木头，刨几棵树阴干就行，主要是砖。所以我想咱们用石头和砖结合着来盖，里面的一些地方也可以用土坯砖。盖房的时候工钱不用给，大家都是村里邻居，谁有空就去搭把手。但是饭你们肯定要管。” “地基要厚一点，这个可以用石头做，用黄泥土填充、夯实，一定要夯实，这样的话，发生地震或者泥石流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倒塌。再就是每个房间都用双窗户，可以让空气产生对流。夏天的时候过堂风还会凉快一点儿。” “对了，还有一条烟道，这条烟道一定要特别注意，它是每个房间都会挨着走一圈的，这就是第二个房子为啥不会潮的原因了，有事没事你们做饭的时候往里放一把柴火，屋子本身有一股子热气，里面自然不会潮。不过一定要注意一定不能堵住，堵住就麻烦了。” 这个年代条件有限，能吃饱已经很不容易，其实很少有人在意住的怎么样，也就别提设计房子了，这也就导致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在日复一日的凑合。 “要这么说，花钱也不多？”林老哥迟疑着说。 第229章 送礼 张秋雪忍不住笑了一声，“林大哥，我觉得有这么一句话说得挺对的。这钱，不是你省出来的，你是挣来的。你想一想，你有两斤米，你一天吃半斤，能吃四天，但是你每天只能吃半饱，干活的时候你就没力气，到时候干的活就少，赚的就少。你吃的多了，干得自然也多了。” 林有泉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就问他大哥。 林老哥还是犹豫，张秋雪就说：“你们要不愿意，那就少盖两间，这个其实你们自己就可以决定，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个东西是需要的。” 张秋雪从下面翻出一张图纸，是屋子里各种各样的收纳图。 现在一个屋子里大多是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剩下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没地摆放，张秋雪就设计了许多墙上、床底、一些死角可以放东西的小箱子、小柜子。 其实这也不是她的设计，她只是关注过某本的日常收纳，深深觉得某本因为国土面积不大的问题，在利用空间上真的做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很适用于现在的他们。 林老哥对收纳没啥表情，倒是林有泉，看起来非常喜欢。 “嫂子，你这图画的真是太好了。” 张秋雪微微一笑，“你们喜欢就好，有啥问题可以再来找我。也可以先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看到底想怎么造。” 兄弟俩走了，张秋雪伸了个懒腰继续写演讲稿，哪想竟然又来人了。 六婶子一边朝外看，一边放轻脚步进来了，一看就是一副“我有一个大秘密你快来问我”的样子。 张秋雪给六婶子倒了一碗绿豆汤，很顺着对方的心意的就问：“婶子，不用做饭吗？咋这个时候过来了？” “你这傻妞，咋还在这儿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知道我昨天晚上遇上谁了？” “谁啊？” “你那兄弟媳妇，赵勤勤。” “她？” 张秋雪挑了挑眉，心说赵勤勤又干出啥好事了？ “昨天下午，村里人不是都忙的忙，送千里两口子的送千里两口子去了吗？她去找林小花了。” “啊？” 六婶子昨天下午本来也要去送送韩千里两口子的，结果她临时跑了趟茅房，出来的时候就晚了，正看着赵勤勤去了张和平家。 六婶子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跟上去了。 她进不去张和平家，可正好张和平家后边是个麦秸垛，隔着薄的跟纸似的墙皮就听见赵勤勤给林小花塞钱，让林小花说动张和平去乡里找找人，把韩宝立放了。 “你说这不胡闹吗？他韩宝立要是再馋别人家做个啥，一刀把人捅了可咋整？” 张和平抓了抓下巴，“那小花婶子咋说？” “哼，”六婶子就翻了个大白眼，阴阳怪气地学着林小花叹了口气，“秋雪这事做得是有点太绝了，再怎么着也是一家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千钧也是，一个大团长就由着秋雪做这种主了。唉，你也是可怜，这样吧，等你叔回来，我帮你问问他，老四这么年轻要是真进去了，一辈子可就毁了。” 第230章 往后你睡那屋 “你听听，你听听。”六婶子拍着自己的手背，“你说这说的是人话吗？” 张秋雪失笑，这倒像是林小花能够说出来的话。 “你放心吧，婶子，这事关系重大，要大队长真这么做了，非被人撸下来不可，到时候就丢死人了。” “你是说，她办不下来？” “能不能办下来不要紧，我们让她办不下来就行了。” 六婶子眼睛立刻一亮，她早就看不惯林小花说一套做一套的了。 “要怎么做？” 张秋雪就从手底下翻出一张信纸写开了，六婶子这些天也跟着村里的扫盲班学了几个字，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念道：“嗯……啥岭西少岭岩县公安局的一封信……” 张秋雪就笑，指着那几个字一字一字地又念道：“婶子，是……致岭西省岭岩县公安局的一封信，嗯，我们要给他们写一封感谢信。” “感谢信？咋还感谢他呢？林小花马上就要去给他们送钱去了。” 张秋雪玩味一笑，“那就看，小花婶子的动作快，还是咱们的动作快，我保证，韩宝立的案子会成为全县著名的馋肉杀兄案。” 韩千钧他们是中午头上到家的，迎接他们的是一锅高粱米饭，还有香喷喷的干锅鸡。 不过，韩千钧拎着东西刚要进东屋被张秋雪长腿一抬挡在了外头。 “往后你睡那屋。” 就一个上午没在家，韩千钧所有的东西都被打包丢到了西屋。 铁栓跑到无力转了一圈，“哇”了一声，“二伯娘，以后二伯都跟我们睡吗？” “是啊，有你二伯在，你们睡觉都不用害怕。”张秋雪哄孩子，真实的目的韩千钧和她都清楚，就是，张秋雪不想和他睡。 “没这个必要吧？”韩千钧说。 来家这么长时间了，媳妇没搂上一回，韩千钧也是够憋屈。 “怎么没必要，当然有，为了韩团长的人身安全考虑，我觉得非常有必要。” “我觉得没有。” “我也觉得让二伯保护二伯娘比较好，二伯娘，你看，自从二伯到家来，咱们每天晚上都不用放盆了。”铁栓说，他娘以前可是说过，只有让二伯跟二伯娘睡在一块，才能继续生小弟|弟。 “放盆干嘛？” “逮人啊，不过，除了六麻子，我们也没逮到过别人。”铁栓还挺苦恼。 “我可以保护你。”韩千钧就对张秋雪说。 “不用了，我有这个。”张秋雪抄起手边的一个钉排做了一个朝韩千钧脸上砸的动作，“谁要来，我就请他吃竹笋炒肉。” “……” 下午，李长城就和十几个大兵一道离开了。 自从竹槽引水到襄河之后，河东村的人再没了以前在河西村人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河东村的书记还好几次跑过来朝林有志、张和平请教怎么种地。 他眼馋河西村的果林和水塘，不过，在河东村现在搞一个水塘属于痴心妄想，王亚军就每天带着人到山上给河西村的人帮忙。 林有志以前挺看不上王亚军的作派的，这回倒没有阻止，反正都是为了让村民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 倒是有好几个人跑到张秋雪这里来告黑状，张秋雪其实也没啥所谓，相反，她还挺佩服王亚军能放下架子跑来学习的决心的。 第231章 当村干部？ 不用再上山之后，张秋雪就开始试着给大妞他们做衣服，先前跟韩千钧去县里买的布正好派上用场。 张秋雪针线活做得不怎么样，胜在有新意，比如裤子不做成裤子做成背带裤，配个小白衬衫，又洋气又金贵。 比如裙子不直接做裙子，做个背带的a字裙，俩小姑娘往身上一穿别提多飒丽了，就连上学都被同学们围着看，好几个妇女被自家的孩子烦得跑到张秋雪这里来请教。 张秋雪闲着没事也乐意教她们，其他的时候就去侍弄侍弄自己自留地。 襄河的水位又一点一点儿长起来了，可是太阳还是一样的大，好在用不了两天就要夏收了，这样的天气反倒有利于麦子晒干。 这天下午，张秋雪拿着布料去找六婶子问怎么给孩子做鞋，村西头忽然传出阵阵叫喊声，听起来兴奋得不得了。 村里的人一窝蜂的全往那边跑，张秋雪就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山，张秋雪才发现，原来林有泉和张大虎今天上山竟然抓了一窝猪回来。 一头母猪加十几条小猪崽子，就是没有公猪。 全村人都兴奋坏了，把俩人举起来刨上去嚷个不停，也不怕把俩人扔到山沟里去。 白底黑花肥硕的老母猪，张秋雪在猪圈边站着也不由长长松了口气，她本来还一直犯愁呢。 “这总算是迈开第一步了，秋雪，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林有志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旁边还跟着张和平。 “林书记你说哪里的话，这是大家的功劳，我也就是出个点子，猪圈是大家盖起来的，猪是林有泉和张大虎抓的，到时候分肉林书记可得给人家多分几斤。” “那是！必须得给他俩记功！” 林有志背着手，干瘦干瘦的小老头这会儿眼睛是亮的，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被生活和命运压垮的无奈和不甘了。 “对了，我想问问你，想不想当个干部，我觉得要是有你在，就算让我立刻死了，我也能闭上眼了。你那天不是还跟韩老二说了吗？” 张秋雪就有点尴尬，那天她就是气王山花，哪想过真当村干部？ 家里五个孩子就够她忙的了。 张和平站在一边，脸色挺微妙的，不知道以前林有志对张和平说过这种话没有。 “林书记也不敢乱说，咱长长久久的不好嘛。” “这是活着是死，还不都是老天爷说了算嘛。你回答我嘛，想不想当村干部？” “这怕是不行，现在我家里边五个孩子，孩子又刚没了爹娘，我哪能放着不管去当官呢？我还想着好好培养我们家孩子，等哪天高考恢复了，就带我们家孩子高考去。咱们村里大队长、李主任他们都挺能干的，我相信，咱们村用不了多久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样啊。”林有志就有点失望。 “不过，村里要有啥事需要我帮忙，大家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跟大家一起想办法。” “你这丫头……” 林有志就笑了。 第232章 你们太没良心了 从山上下来，张秋雪就被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李燃拽住了。 “李主任，咋啦？” “你给我的那份演讲稿我看了，我滴个娘哎，我发现我可干不来这事。” “怎么会？”张秋雪吃惊，李燃也是个念过书的，接受新思想新文化，怎么可能看不懂一个演讲稿？ “真的，我还在家试了两嗓子呢，我可是发现不行。要不你来吧？” “啊？这怎么行？” 从一开始张秋雪就没想过出这种风头，而且，她觉得，如果李燃能把河西村的思想工作做通，对她将来的工作一定很有帮助，比如往上升一升，到乡里、到县里啥的，写那份演讲稿的时候她还挺用心的。 “行，怎么不行？哎呀我跟你说，我跟白小梨都试了，我俩说出来感觉可怪了，这事就得你这个有文化的来办。就这么着了啊，这不快夏收了，林书记让大家休息休息，明天上午趁着凉快，我叫大家一起开会，到时候就指望你了啊。” 李燃说完就跑了，张秋雪哎哎哎好几声都没能叫住。 她摇了摇头，等到家的时候白小梨已经拿着演讲稿在自家门口等自己了，一见到她就朝她指指里边。 张秋雪打算拉着她进去，白小梨就“嘘”了一声，拽着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子里的玉米丛里让她仔细听。 头上太阳挺大，张秋雪觉得她俩蹲在玉米地往里听也太傻帽了。 可这一听，张秋雪就听到林小花的声音。 “那可是你们的亲四叔啊，再说了，他又不是故意的，是吧？不要听你们二伯娘瞎胡说，啥断绝关系啊，以后你们能依靠的，还是你们的这些亲人，她一个女人，能给你们啥啊？她就是图你们的钱。” “现在你们还小呢，不懂这些，等你们长大了，后悔就晚了。我跟你们说，你们现在要是不管，你们四叔以后要坐牢，可能还要去劳改，往后啊，你们走出去人家就要说你们太没良心了。可不能这样，知道不？” 四小只站在堂屋里，倔强地瞪着林小花，小拳头死死攥了起来，张秋雪顿时气坏了，这两天孩子们的情绪平稳点了，也愿意有点笑模样了，她才觉得开心一点儿没想到就遇上个来搞破坏的。 她正要冲出去呢，铁牛忽然说话了，“小花奶奶，我能问你个问题不？” “嗯，你这孩子还这么有礼貌呢？你问吧。”林小花觉得自己这思想教育工作做得不错，今天应该能成功。 “要是大队长一不小心把你爹的脑袋割下来了，你还会回来跟他过日子么？” “噗……”白小梨笑歪在玉米丛里。 林小花一下就跳起来了，“你这熊孩子，你是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胡说八道的吗？” “你也知道是胡说八道！知道是胡说八道还敢在我几个孩子面前嚼舌头，你是觉得我张秋雪太面了，还是觉得自己太厉害了！” 张秋雪几个箭步蹿出去，抄起门口扫院子的大笤帚就朝林小花拍了过去。 第233章 她脑袋坏啦？ “张秋雪你，你怎么这么泼啊？” “你还知道我泼啊！那你还敢来招惹我！” 张秋雪“啪啪啪”就是几下，拍在林小花的背上，搭在她的屁股上，她身上那件小碎花的裙子都不好看了。 林小花一边叫一边从院子里跑出去了，身后是一路灰尘，这真是特别形象的扫地出门。 “娘，你可真厉害，我刚才都想骂她老虔婆了，可哥哥说不能没礼貌。”小北跑出来朝张秋雪告状。 “你哥哥说的对，”张秋雪摸摸铁牛的头，“不过，遇上这样不要脸的人，不要给她面子。” “好哎，那我要去骂她了。老虔婆，不要脸，自己收钱事不干，跑来我家把人劝。哥哥走啦，去骂她。” 张秋雪：“……” 尼玛，还是首打油诗吗？ “不过，你咋知道她收钱的？”张秋雪揪住小北，她记得那天六婶子过来的时候那爷几个可都没在家。 “嘿嘿，”小北笑得特别贼，“我们回来的时候遇上六奶奶了，她说的。” “那你咋知道她没干事？” “我爹说的，说江公安是个特别正直的人，不会被收买。所以，她跑到咱们家只能从哥哥姐姐们身上下手啦。”小北说完迫不及待地拉着铁栓跑了。 铁牛性子稳，也就铁栓特别喜欢跟小北一起胡闹，出馊主意，干坏事。 张秋雪看着几个小孩跑远，扶着大扫帚站在院子里喘了口气，所以，韩千钧觉得江平潮不会被收买，这事就办不成了？ 白小梨看得都呆了，“林小花……还打算塞钱让韩宝立出来？她脑袋坏啦？” 张秋雪就搓了搓手指，“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韩团长不打算管？” “可能吧？” “那能行吗？现在也不是没有收钱办事的。”白小梨推推张秋雪，“秋雪，要不然你也去找找人，要是韩宝立再给放出来，这不坏事了吗？” 她抖了抖那几张演讲稿，要是韩宝立放出来，她们办的这事可就成个大笑话了。 “李主任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大家都同意开这次大会的。” 一开始，林有志他们都不同意，原因就一个，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说啦。 李燃没放弃，她觉得张秋雪说得挺对的，这件事要让别人拿出来说肯定是他们村的耻辱，好几代人也洗不清的那种，但要利用好了，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扬眉吐气呢。 李燃想好了，要是这回的大会效果能好，说不定他们村能评今年的文明进步奖呢。 “放心，我们会成功的。”张秋雪给了白小梨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最晚明天，韩宝立的案子一定会出结果。” “你怎么知道？不信你就去打听，韩宝立最轻最轻也会坐牢，最少五年起步。” 张秋雪对这个时代的法律不是很了解，但是她记得这个时候的社会堪称非黑即白，没有也不允许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一旦出现什么违反规则的事，一定会被惩罚，惩罚也非常严重。 第234章 你不喜欢？ “真的？”白小梨高兴了。 “嗯。”张秋雪点头。 “你怎么知道？”大门口却传来声音，竟然是韩千钧。 白小梨害怕他的黑脸，把演讲稿往张秋雪手里一塞，慌里慌张地说：“明天早晨，你记得去啊。我先走了。韩团你们聊。” 话音未落，人都不见了。 张秋雪看了两眼演讲稿，没搭理韩千钧。 “我问你呢。”韩千钧跟在张秋雪后边进了屋。 张秋雪叹了口气，“纵观我国历史几千年，现在可以说是海晏河清。这是最好的时代，突然出了这么个典型，上边能够抓紧，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典型来处理。我们这边很可能就能够保十年平安。” 她看了看韩千钧，“其实我也不是针对你兄弟，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当然，换做是韩宝立，她是一定会这么做。 韩千钧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情，竟然说：“你懂得还挺多。” “是呗，不然也不能被你怀疑。” 男人黑着脸出去了，没一会儿又黑着脸进来了，手里抱着一摞早晨洗的衣服，坐在炕沿上开始叠。 别说，当兵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衣服都能叠成豆腐块，有棱有角的，大人的小孩的分门别类拜访好，跟站军姿似的。 “以后难道不会更好？”冷不丁地，这人又问了一句。 张秋雪就冷笑了一声，这两天，这样的试探可没少过。 她靠墙坐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心里还是挺烦的。 “如果用颜色来形容这个世界，现在的世界是黑白的，以后的世界是七彩的。” 韩千钧就回头看她，显然，他这种绝对服从和被绝对服从的人并不能理解张秋雪口中的光怪陆离。 他依旧审视着张秋雪，这些天他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好像这样就能看穿张秋雪一样。 张秋雪任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也感觉挺没劲，“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你去把门关上，我给你讲个故事。” 男人手里还勤勤恳恳地拎着一块抹布，听这话就出去了。 大门关上，堂屋的门也关上，再回来的时候，张秋雪还炕边坐着，就是小桌上多了一只手表。 上海牌的女士手表，特别雅致，从造型到颜色都符合国人一贯的审美，是韩千钧这次回来的时候特意买的。 “我们就从这块手表开始说吧。”张秋雪指尖在那块手表上点了点，“你知道我为啥从来不戴这块手表吗？” “你不喜欢？还是你有更多更好的手表？” 张秋雪摇了摇头，“都不是。” 她来到这里之前，处处信息化，手腕上戴的都是高端智能监控手表，一键链接医疗和警方系统，一旦出现什么问题都会只能链接的那种。 平心而论，张秋雪确实不会对这样一块手表感兴趣。 这块手表到底不一样，它的特别在于，这是韩千钧送给原身的结婚礼物。 它来得迟了些，可到底还是来了，这或许是原身期盼了很久很久的东西，张秋雪不能霸占。 第235章 狗男人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你吗？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军人，却不是一个合格男人。你明明知道张秋雪那么那么的柔弱，那么那么依赖你，她胆小，她怕事，她只能拼命干活为了让自己和孩子在这个家里活下去。但是你，其实从未拿她当妻子看过。” “你没有给过她作为妻子的尊重，也不曾尽过自己作为丈夫的一丁点责任。韩千钧，她的死，你要负全部责任。” “我也确实是张秋雪，我来自几十年之后，拥有另外一个灵魂的张秋雪，我是机械智能化的博士生，专门研究如何智能耕种，如果不是突然来到这里，我想，我已经完成答辩，拿到我的博士学位了。” 张秋雪说完了，放下手表重新靠回墙上，看着韩千钧那张千年不变的脸终于出现一丝丝龟裂。 韩千钧久久没有说话，他像是在消化，也像是在判断。 张秋雪被他折腾得难受了这么久，这回总算扳回一城，心里有点小得意。 “失望了吗？韩团长。”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哪一方派来的尖细，你来自未来？” “对。” 韩千钧就不说话了，双眼盯着张秋雪，用一种“你继续编”的眼神。 张秋雪只好摊摊手，“韩团，保持警惕，抓尖细，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你总不能一会儿让我证明我是我儿子的娘，一会儿又让我证明我儿子是我儿子吧？” “我坦白了，如何判断是你的工作。” 狗男人，真难伺候。 张秋雪又不想搭理他了。 “你说你来自未来，那么，你对历史应该很熟悉。” “……”张秋雪差点给他气笑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可惜，她是理工科出身，对历史真不算熟悉。 就连中考时的一些著名战役的意义她都记不太清楚了，更不要说其他的。 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某次大地震，因为她去看了电影，在电影院里哭成了狗。 “我只记得这些，短期的虽然没有，但是你可以让时间来验证。” 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遭，张秋雪把上下五千年倒背如流不可。 张秋雪能说的都说完了，竟然被韩千钧瞥了两眼，得到这么一个评价，“你可真不爱国。” “喂，谁不爱啊！”张秋雪没忍住回身踹了他一脚，“我研究的自动耕种机器成功之后会解放多少人的双手吗？全国那么多劳动力，你知道可以提高多少生产效率吗？” 她也就是没有扛枪上战场，但怎么就不爱国了？ “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 张秋雪把韩千钧从自己炕上踹下去，“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指望过你，我说的呢，你爱信不信，再整天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小心我给你把眼睛戳瞎了。” 早晨是这一天之中最凉快的时候，在李燃和白小梨的号召动员下，村里男女老少都聚到了大队外头。 这里有成排成排的大树，长得参天蔽日，夏天在这里走也算是凉快，平常村里开大会都在这里。 第236章 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大队外头有一块黑板，平常用来写一些通知，但大多都是夏收或者秋收之后，用来写今年收了多少粮食，交公粮多少，剩下每家按照工分能够分多少。 今天，黑板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擦干净了，黑黑的一大块，旁边放着几根粉笔，真是隆重得不行。 但事实上，思想教育工作不是一项好做的工作，老生常谈的说教作用寥寥，要说教育孩子，那些老头老太太的育儿经比谁都丰富，这种事，要言之有物，还要言之有趣。 不过，韩千钧一张大黑脸往那里一杵，那冷气嗖嗖的，别说言之有趣了，来的人不哭就是给面子了。 张秋雪索性把给李燃写的演讲稿扔一边了，单手往腰间一插，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 简笔画，画了一幅韩宝立生平图。 从家里被娇养、不分是非地惯着，到韩宝立被戴上手铐带走。 画风简洁，栩栩如生。 只在最后，张秋雪写了五个大字，“溺子如杀子”。 人群一下子就炸了，然后张秋雪就从上边下来了。 李燃有点傻，“这，这就完了？” “看个人吧。”毕竟张秋雪也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每个人都耳提面命说：“你这么惯着你家孩子，这不对。” 张秋雪也做不来这种事。 郁郁葱葱的大树上不知落了多少只蝉，随着太阳越来越高，又开始叫了，大树下不知道啥时候多了几个人，穿着笔挺的军装，戴着军帽，还有两三个人穿着公安制服，也都站得笔挺，其中一人就是上次来过的黄田永。 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人倒是笑了，“这画得有意思。” 这个说法一直都有，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毕竟，爱孩子是人的本能啊。 人群吵嚷了半天，渐渐安静下来，渐渐的，有一些人不敢正视画上的人了。 “都别走，趁着大伙儿都在这儿，我们也来宣布个事。” 人群后面忽然传来一嗓子，站在树后的人都走了出来。 冷不丁这一嗓子把人都吓了一跳，原本对开这个大会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林有志还在对着画发呆呢，闻声连忙都看过去了，然后就迎过去了。 三名公安局的同志上前打了个敬礼，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就说：“知道大家都关心韩宝立的案子，为了一口肉就杀害亲兄弟，事件太过恶劣，所以我们考虑过后对韩宝立判处无期徒刑，发配边疆农场进行改造。” 人群安静了一下子，然后“嗷”地一下子就炸了。 “要做一辈子牢啊？” “这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你净瞎说，没听说嘛，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滴个娘哎，我觉得吧，刚才秋雪说得挺有道理的，可不能再偏心了，你听到没有，你想让你小儿也变成韩千钧吗？” “一口肉啊，谁想过就差那一口肉就能做一辈子牢呢？太可怕了，也太可怕了。” 这大队门前像是突然变成了菜市场，所有人都在说话，都在议论，惶恐又庆幸，快意又兴奋。 今天韩家人一个没来，但是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跑着去给他们家送信去了。 第237章 这就是还不相信她呗？ 徐风景把这个消息宣布完就看向张秋雪，朝她伸出了手，“这就是咱们的笔杆子小张同志吧，这回你可是叫咱们公安局在县里大大出了一回风头啊。” 张秋雪微微一笑，也握住徐风景的手，“徐局长说哪里话，是公安局的同志案子办得好，犯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也真心实意地感谢。” 岭岩县只是个小县城，报纸一个星期才会出一期，这一期的报纸第二版上刊登了一封感谢信，言辞诚恳夸他们公安局驭下有方，全县公共秩序良好全都有赖他们的大力整顿。 就为这，公安局在全县会议上被县长点名表扬。 徐风景当然也得大力表扬张秋雪一番，如果不是不合时宜，还想给张秋雪发一朵大红花。 俩人客气，村民已经挤过来围观那张报纸了，高建国拿着报纸一遍遍给大家读，可把村里人高兴坏了。 林有志和村干部把徐风景他们迎到大队上，张秋雪看了一圈竟然没看见黄田永，只好出门去找。 刚出门，就看到大队院子的一颗大树后边，黄田永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任何问题。小韩，我托个大，说你两句，这事你办的可不地道啊。你五年不回来，人家小张同志兢兢业业地在家给你伺候老人，照顾孩子，你这事……” 黄田永摇了摇头，继续说：“小张同志家里也没有任何问题，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靠。 张秋雪心里骂了一声，韩千钧这个狗男人，这就是还不相信她呗？ 她现在也懒得在这事上跟韩千钧费什么口舌，韩千钧不稀罕她，她也不稀罕韩千钧，现在韩千钧就是一块带着她和孩子们走出这座大山的跳板而已，就算韩千钧不想了，大不了就再在这里窝上七年然后通过高考的路子走出去。 反正原身根正苗红，想要参加高考不会有任何问题。 村里来这么多大领导，按说要好好招待一下子，不说别的，就他们才建的水车，找到的水源，也得让人好好看看。 但是，这么好的一次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张和平没来。 林有志年纪大了，怕自己耽误脚程，就把这个带着黄田永、徐风景这些人参观的任务交给了张秋雪。 “我？不好吧？要不还是找人去叫大队长吧？”张秋雪说。 她就是为了自己能过得好点，可没当官的打算。 最近林小花收了赵勤勤的钱，想找人把韩宝立弄出来的事林有志也知道了，心里相当不痛快，对张和平也就不怎么看上眼了。 再加上这好几回村里有事，张和平都躲着不出面，还想让人去请他，林有志更不乐意打理他了。 “我没啥和领导打交道的经验，要不还是李主任去吧，我来负责后勤工作。” 林有志一想也行，领导来了你得招待吧？正好张秋雪的手艺好。 于是，张秋雪就和韩千钧陪着黄田永、徐风景这些人去了村里的水源处。 第238章 这就……完了？ 山里无风自起，大水车呼啦啦地转着，水车带动的水流自己就通过架起地竹槽往山下流。 从山上下来又去看了村里的果林和养猪场，李燃是个憨的，口口声声都说是张秋雪的功劳和主意，又朝黄田永他们打听知不知道哪里有小猪仔可以帮他们弄几只不？ 韩千钧一直都知道这些事都是张秋雪做的，但是从李燃嘴里说出来，他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随后他们又去了水塘，水塘已经完全蓄了起来，就是还没找到鱼苗投进去。 李燃本来还想带他们去看看堆肥池的，但那边臭气冲天，又远，也就算了。 他们几个悠闲自在，张秋雪这边却不顺利。 她刚找了几个人回到家准备做饭，万杏花和赵勤勤就连哭带叫地拖着铁力来了。 “哎哟，这可不好收拾，”六婶子拉着张秋雪，担心地问：“要不要去找千钧回来？” 二妞也说：“二伯娘，我去找二伯吧？” 大妞吓得直往后缩，这孩子胆子小就是被万杏花她们吓得。 “我去，我跑得快。”铁栓立刻就朝外冲，被张秋雪一把拽了出来。 “去，院子里边朝你爹娘坟的方向站好，都去。” 张秋雪转身进了屋，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站好，她也拿着东西出了门。 现在不允许上坟啥的祭扫活动，一般情况下大家伙儿都是躲在自家角落里偷偷烧点纸就完了，回头还得用土埋了，不让别人看见。 小孩手腕子粗的大炮仗筒子立在院子里，正赶在万杏花和赵勤勤进门的功夫一下子蹿上了天，“嘭”地一声炸开。 这个时候的人都实诚，一个炮仗而已，里边放的火石药粉都是被人用杵子砸的实实的，恨不得跟秤砣一样结实，拿去开山裂石也够用了。 废纸屑簌簌落下来，震耳欲聋的一声屋里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万杏花连哭都忘了。 “犯人终于被判刑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张秋雪站在院子里说。 四个小孩呆呆的，六婶子和白小梨她们傻傻地看着，嘴角直抽搐，当着人家老娘和媳妇、儿子的面说这种话，确定不是诛心吗？ “六婶，你看我干啥？我就是这么个人，谁敢欺负我，我绝对不让她好受。谁敢来跟我胡搅蛮缠，我就把这个炮仗筒子放到她头上！” 万杏花和赵勤勤冷不丁就想起不久以前张秋雪举着个火把站在院子里，说谁不让她住房子，她就把房子烧了，她住不了，就都别住。 万杏花扭头就走，后边就跟有头饿狼在追是的。 六婶子都呆了，这就……完了？ 六婶子这回可算是涨了见识了，分明是有人要送礼把韩宝立保出来，却给县公安局写感谢信，还发表到报纸上去，夸他们办案认真，夸县里公安局驭下有方。 明明万杏花他们那么难对付，张秋雪一根炮仗筒子就解决了。 她嘴唇抖了半晌朝张秋雪竖了根大拇指，“你是真厉害。” 张秋雪笑了下，摸摸孩子们的头，却是一声轻叹，“这下，你们爹娘应该会满意了。” 但两条人命，竟然没让韩宝立枪毙。 不过对他那种人而言，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吧？ 大妞死死抱着张秋雪，小声小声地抽噎，张秋雪抱了抱她，“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大妞的眼泪就落得更凶了，连二妞也眼泪汪汪的。 他们俩是女孩子，在那个家庭里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挖苦，就算是他们爹娘活着的时候，也不敢对他们说，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 六婶子看得心里头潮潮的，最终啥也没再说，拽着几个小妇女进门做饭去了。 第239章 没啥好计较的 徐风景对张秋雪这个人特别感兴趣，觉得她好像有特别多的主意，千奇百怪天马行空，最主要的，这个人行动力和感染力很强，很有带动性。 还有她今天在大会上没有讲的那份演讲稿，他看了，写的特别好，很有教育意义。 他心里就有点跃跃欲试的，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干部工作嘛。 回来的时候他就试探着问了韩千钧几句，结果被韩千钧一句话挡回来了，“徐局，过些天我要带家里人去随军。” 徐风景一下子就卡壳了，人家两口子分开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一块生活，他总不能挡着人家去随军吧？ 李燃十分惊讶，“随军？” “嗯，等夏收过了就走。” 徐风景就不好再什么了。 回来的半路上，他们碰上了张和平，张和平笑着上来跟黄田永和徐风景他们打招呼。 李燃现在挺看不惯他的，简单介绍了两句，张和平只当没看出李燃的冷淡，特别殷勤地把人都问候了一遍。 只可惜不太是时候，走了这一圈，大家都饥肠辘辘的了。 等到家饭就做好了，因为路程比较远，下午还得赶回去，吃饭的时候他们没有再客套。 临走前，徐风景他们看了看大妞他们几个，问了几个问题，拿出一笔捐款非要张秋雪和韩千钧收下，张秋雪和韩千钧不收，徐风景就非常不高兴，态度强硬地把钱死给了铁牛，鼓励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做对社会有用的人，报答张秋雪和韩千钧。 孩子这两天心情刚好一点，被这么一搅和又差点泪水涟涟。 徐风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把孩子放走了。 把人都送走，张秋雪回到屋，韩千钧已经开始搞卫生了，最近家里的卫生几乎都是韩千钧负责。 盘子碗筷，用一大锅水烧开，用他的铁砂掌一只一只慢慢洗，又干净又卫生。 别说，光从这方面论，这真是个绝无仅有的好男人，干活利索，也不大男子主义，更没觉得干这种家务活叫他没面儿。 张秋雪就找了个大点的盆，把先前晒好的面拿了一些出来，开始揉面。 过几天就是夏收了，到时候没时间做饭，大人一两顿不吃还行，小孩可受不了，她打算弄点面条晒干，到时候教大妞二妞调个汤，他们自己就能煮面吃。 揉了一半，韩千钧的锅碗瓢盆洗刷干净了，洗了手过来把张秋雪推开，“我来。” 他力气大，揉面也快，张秋雪就没跟他争。 坐到了一边择菠菜，菠菜含铁非常高，不过家里几个小孩都不大喜欢菠菜的味，张秋雪打算弄点菠菜汁和面。 “你的那个时代有那样的警察？” 刚才吃饭的时候，张秋雪试着跟徐风景提了提搞犯罪心理，这块现在在国内是空白，如果徐风景能搞好，说不定能当国内第一人呢。 张秋雪不成想自己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还有脸问她？ 不过也没啥好算账的，张秋雪现在想明白了。 韩千钧就是一个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人，他的职责就是将所有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之心。 想明白了，也就没啥好计较的。 第240章 父爱的力量？ “有，那个时代高科技可多了，你走出去，啥都不用带，你只要有你这张脸，有你的指纹，就可以坐车、住店、买东西，就是这么神奇。” 男人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那……人都能吃饱饭？” “嗯。” “真好。” 张秋雪的心里忽然一酸，这大概就是像韩千钧这样的人对于这个世界最真诚的愿望了吧？ 单单从这一点去说，张秋雪真的很敬佩韩千钧，十年如一日的为国为家为民，虽然他的职位也并不算高。 就为这，张秋雪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对了，我娘没来？” “来了。” 韩千钧就看过来，黑溜溜的眼睛带着点诧异，“没闹？” 张秋雪就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可能吗？你娘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小北就在旁边告状，“爹，以前我奶奶经常说我没有爹，说我爹不要我，说你最讨厌我和我娘，所以才不回家。” “不是。”韩千钧连忙说。 只不过，对上张秋雪的视线，这句不是又有点底气不足了。 “那为什么呀？” 小北还在旁边胡搅蛮缠，被张秋雪拽进屋里，扔到炕上，“快点午睡，睡完了上学去。” “你告诉我爹，我爹才能心疼心疼你嘛。” 张秋雪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这小孩哪来这种鬼主意，韩千钧来家这些天，他就跟飞快长大了似的。 有心眼了，也不再怯生生了。 这难道就是……父爱的力量？ 张秋雪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 午睡一个小时，张秋雪还得把孩子们都轰起来去上学，几个孩子今天睡的晚了，这会儿都跟阿飘似的，眼睛半睁不睁地往外走。 张秋雪不放心地跟着他们往外走，走到大门口，铁牛忽然拽了一下张秋雪的袖子，“二伯娘，你得和二伯多撒娇，我二伯最吃你那一套啦。” 铁牛说完左手拽小北，右手拽铁栓，就跑远了。 张秋雪瞠目结舌，这孩子知道什么叫撒娇吗？ 可忍不住地，她的脸一阵烧得慌。 搓了搓脸，张秋雪直看着这几个孩子没了踪影才回身。 刚一转身就看见韩千钧不知道啥时候出来了，问她：“你病了？” “……” “我娘以前真的经常说那种话？” 张秋雪看过去，正好韩千钧也在看她，可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张秋雪应该也不知道，韩千钧又把头扭了过去。 只不过这些事吧，张秋雪有原身的记忆，自然对原身记得清楚的事情也非常清楚，可她不想告诉韩千钧了。 她觉得这男人也挺可怜的，这么些年，万杏花其实只拿他当挣钱的工具人，哪怕给他取了原身那么个女人也是为了控制他，何曾有过一时一刻真正把韩千钧当成过自己的孩子呢？ “你别问了。你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韩千钧就不说话了，一个中午这人“吭哧吭哧”跟头牛似的，擀了一大堆面条，这会儿全晾在院子里了。 而且，这人吧，擀出来的面条一看就劲道。 张秋雪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王山花给韩千钧包的饺子，“要不，咱们今天包饺子吧？” 就当安慰安慰这个被亲娘当工具人用的可怜男人了。 第241章 这种人会有朋友吗？ “你想吃了？” “你想不想吃？” 韩千钧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就包吧。” 张秋雪继续择剩下的菠菜、红苋菜，韩千钧皱眉，“还弄？” “嗯。” 洗干净的菠菜、红苋菜分别用蒸馒头的笼布包了，让韩千钧人力拧、攥，反正就是搞出汁，然后分别用来和饺子面。 “你真是……”“吃饱了撑的”几个字韩千钧没说出来，又给咽了回去，但是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我保证你用这个做出来的饺子孩子能多吃一半，你信不信？” 对于坚持自己龙卷风吃饭方式的韩千钧，一万个不能理解。 “你只要包饺子，他们就会吃到吐才停，你信不信？” “那能一样吗？” 不同的饺子皮有不同的营养！ 韩千钧手上的动作依旧兢兢业业，却十分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不一样？” “……木头疙瘩！”张秋雪十分怀疑像韩千钧这种人会有朋友吗？ 剁馅、和面、擀皮，韩千钧像个干活机器似的，一手包揽了。 张秋雪起先还想帮忙，最后干脆只坐在一边慢悠悠地包饺子。 韩千钧力气大，擀得面条吃着劲道，剁出来的饺子馅也比旁人细。 中间张秋雪煮了几个尝咸淡，感觉还不赖。 等几个孩子放学回来，家里就升起了炊烟。 果然和张秋雪想的一样，能吃饺子几个小家伙已经非常高兴了，还是五颜六色的饺子，小北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山上采的红辣椒晒干炒香捣碎，加点盐巴和花生碎拌匀了，用油一浇，又香又辣，和醋一拌，简直是韩千钧的最爱。 俩人包了二百来个饺子，最后差点就不够吃。 马上就是夏收，往年大家还会担心会不会下雨，今年却不用担心了，一望无际的天空连片云都没有，更别提下雨了。 林有志带着人提前把打谷场收拾了出来，眼见麦穗干得差不多了，就组织村民开始夏收。 村里为数不多的几头牲畜都被套上车，由人使唤着一趟一趟把村民割好捆成捆的麦子拉到打谷场晒，然后给牲畜套上石磙子开始轧场。 一圈一圈也不知多少圈，反正要轧到所有的麦粒都脱落下来才行。 这个时候村里的孩子也不用去上学了，一人背着一个小背篓在路上拾麦穗，到时候每个人也有工分。 就这么着，一连忙了半个来月。 谁也顾不上那有的没的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大家伙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要担心下雨，担心有人偷粮食，担心那些鸟来糟蹋粮食，白天黑夜都要人守着。 饶是张秋雪感觉自己身体不错，每天回到家也累得不想动弹。 现在家里打水、喂鸡、喂兔子的事全是韩千钧干，现在兔子又多了三只，是前几天有空的时候韩千钧带着三个小子上山打的。 养了这些日子，这些小鸡长大了不少，可惜走的时候不能带走，张秋雪不免遗憾，倒是这兔子，张秋雪决定既然带不走，就给它全吃了。 晚上晚睡一会儿，早晨早起一会儿，一盆麻辣兔肉就出锅了。 张秋雪用的盐重，倒不用担心坏掉，告诉孩子想吃的时候放锅里热热再吃，兔肉吃冷的不好。 等夏收完了，兔子也吃没了。 第242章 你给我改回去 这期间，韩家人还找上来过，原因无他，韩千钧负责一块地记工分。 所有人都去忙夏收，就是万杏花也顾不上再念叨她的好儿子，赵勤勤要不想挨饿就只能干活，但她懒散久了，根本不愿意干活。 韩和平和杜丽娟也不愿意干活，但是俩人好歹知道现在家里没了韩千里两口子，也没了张秋雪这头老黄牛，他们不得干也得干，这会儿再看赵勤勤还磨洋工就嫌弃得不行。 可到底还是一家人，最后就找上了韩千钧，想让他多给记点工分。 村里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虽然隔了几丈远，可该怀疑的还是在怀疑。 韩千钧瞥了两人一眼，在两人对应的名字后面一人写了二。 旁人都是十分，十五分，俩人忙忙碌碌一天就得个二？ 韩和平这么个怂货也气得脸红脖子粗，非让韩千钧给他个说法不可。 “说法？我一早就说过，挣多少个工分我自己会判断，你跑来唧唧歪歪，不是找罚是什么？” “你给我改回去！” 韩千钧瞟了韩和平一眼，他确实改了，把二改成了一，还好脾气地又问韩和平，“还要再改吗？” 韩和平气得浑身直哆嗦，张秋雪是晚上收工的时候才听说一整天那块地里的人都拼命干活，生怕自己站起来喘口气就会让韩千钧觉得自己没认真干活，不给自己记工分。 接下来的日子韩千钧就像个活阎王，走到哪里村民们必然争先恐后地干活，生怕自己干得少了被韩千钧少记工分。 又等了几天，县里把属于他们村的粮食分下来，再各自分到他们手里。 张秋雪虽然只有一个人干活，分的粮食不少，除此之外，还有韩千里和林霜该得的粮食。 相比之下，韩家的日子可难过了。 好吃懒做了一年，韩家分到的粮食十分有限，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随后，韩千钧通知张秋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张秋雪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松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也并不想在山里呆很久，因为找个书啥的，实在是太难了。 把借来的书还给陈远，这些天他的伤总算好点了，张秋雪做了啥也时不时地给他送点，陈远气色还可以。 听说张秋雪要走，他还挺意外的。 高建国这些日子最积极，带着知青们夏收出了大力气，这会儿见了张秋雪也跟她积极探讨怎么让土地更肥沃，打得粮食更多。 张秋雪也没保留，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他了，剩下的就需要他们自己去实践。 高建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起来干劲十足，所以哪怕是走，张秋雪心里还挺放心的，不担心果园、水塘啥的不了了之。 “其实我说的也不一定就准，你们还是尽量地多找点这方面的书研究。咱们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书里的东西可不光是掉书袋一样的之乎者也，对吧？” 高建国就笑，“对，对。” 顺便，张秋雪让高建国帮忙问问有没有知青想要粮食。 第243章 把粮食捐掉 消息一散播出去，没过多久就有人到张秋雪这里来买粮食，也有拿东西换的。 不过，没换出去多少，张和平就上门了。 “秋雪啊，按说呢，你要跟着去随军，我不该阻拦，但是咱们都清楚，现在可不能卖东西。”张和平苦口婆心的，“我也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 “可是这么多粮食，张大姐也带不走啊。”一个知青小姑娘说。 张秋雪就拍了拍她的手臂，朝张和平笑了笑，“是，谢谢大队长提醒我，我知道了。” “那你打算……” 张和平就看着张秋雪，他现在觉得林小花的话说得挺对的。 村里往后肯定越来越好，他不趁现在收点东西，以后要出现了比他更能干的人，村里铁定选那个人当大队长，到时候，他忙了一回，还是啥都捞不着。 太亏了。 就像这回，张秋雪这些粮食要是带不走，肯定就归村里，到时候还是他来保管，说到底，就是他的。 张秋雪笑了笑，“这个就不用大队长操心了，你放心吧，我不会给咱们村里评选文明进步奖的。” 张和平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走到外面的时候看见院子里长势挺好的粮食和鸡鸭，又说这个也不能卖，才气不顺地走了。 张和平前脚走，李燃后脚就来了，她是来看看张秋雪有啥需要她帮忙的吗？ 撞上张和平不免就要多问一句：“他来干嘛？” 李燃现在挺看不上张和平两口子的，官迷吗不是？ “没啥，你看看我这里的鸡鸭，你逮几只走吧，剩下的我给六婶子。” “那咋好意思？” “你不要可还有人惦记着呢。”张秋雪朝外边抬抬下巴。 李燃就忍不住啐了一口，爬进鸡窝里抓了两只鸡出来，“剩下的你给六婶子吧。” “好。” “那粮食呢？你打算怎么着？我在乡里认识一个人，要不，托托人给你运过去？” “不用了，我再想想。” “要我说，他们连个人都不会做，这想要你粮食的人多了去了，出点钱人家也愿意，他们凭啥不愿意啊？还不是想吃白食？”说起这事来，李燃比张秋雪这个当事人还愤愤不平。 “你那么生气干啥？让他们吃不着不就行了？” 张秋雪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几件衣裳，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不过他们要带着五个孩子出门，带的东西太多也兼顾不过来就准备轻装上阵。 韩千钧是没什么意见，他是挺好奇张秋雪要怎么处理这些粮食。 不光韩千钧好奇，村里人也都好奇，被人盯着不能卖，又运不走，这些粮食真要便宜村里吗？ 一直到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张秋雪对韩千钧说：“你能联系黄部长吗？我想把粮食捐掉。” 韩千钧眼睛睁大了几分，“你确定？” “确定。”张秋雪点头。 韩千钧沉默了片刻，再一次确定张秋雪是认真的，就点了点头，“我明天去联系联系。” 第244章 分别 然后就是准备吃的。 天气太热，东西都不经放，张秋雪不喜欢在外面啃又凉又硬的饼子，去河东村的供销社里买了点饼干和馓子。 临走那天早晨早起做了许多卷饼，炒了土豆丝、胡萝卜丝，一碗小咸菜，再带上一罐子韩千钧喜欢的辣椒油，用东西仔仔细细包裹好，放进背包里。 等孩子们都起了，吃过饭，张秋雪又带着他们去看了看韩千里和林霜。 回来的时候，一辆解放卡车停在了院门口，韩千钧正跟人一起搬粮食，张秋雪就催促孩子们去拿自己的小背包。 这几天她抽空缝的，一个人一个，可以放个小水壶、小手绢啥的。 粮食搬得差不多，张秋雪指了指靠墙的一袋子粮食，对韩千钧说：“这些给你娘送去吧。” 韩千钧就愣住了，此张秋雪非彼张秋雪他已经知道了，按道理万杏花对张秋雪并没有救命之恩，甚至相反，如果不是万杏花他们一直那么苛待原身，这个张秋雪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 “你愿意？” “不愿意又如何？谁让那是你娘呢？” 男人薄唇抿了抿，俯身扛起那袋子粮食朝外走，“谢谢。” “不用谢，反正也不是为了你。” 她是为了孩子们，总不能叫人以后提起来说他们家的孩子都薄情寡性的，一点儿情意都不讲。 韩千钧脚步顿了一下子，才继续不紧不慢地上前。 张秋雪拎着行李出来，村里的人就来了。 今天张秋雪他们计划跟车去县里，她就跟处的好的几个人说了，没想到村里会来这么多人。 李燃手里拎了个小包袱，“我给孩子做了几件衣服，听说那边天气不好，要是冷了可以穿。” “我也做了几件，做得大了点，等孩子长高了，你给他们把衣摆放开，还能再穿两年。” “我做了点吃的，秋雪你拿着路上当干粮吧。” “……” 这情景张秋雪只在人民子弟兵做完好事离开的时候见过，她慌忙拒绝，现在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 林有志却说：“拿着吧，你们到北川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到处都得花钱。” 其他人也说，“是啊是啊，”一个个就把小包袱小篮子放到解放卡车的车斗子上了，张秋雪想拦也没拦住。 张和平站在人群外边看着车上的粮食，脸色不怎么好看。 韩家一个人没来，自从随军的消息传出来，万杏花还跑来闹过，也不知道韩千钧说了啥，反正张秋雪没见到万杏花，万杏花就回去了。 六婶子他们围着大妞他们几个，叮嘱他们去了之后要多多听话，不要惹事等等。 张秋雪就趁机把林有志叫到了一旁，“林大叔，这是我这几天写的，对咱们村未来五年的一个计划，你看看，到时候要是能用你们就用。” “好，好。”林有志接过那份计划书攥在手里，粗糙的脸褶子深深，想叹气，又想笑，最后说：“你放心吧，咱们村会越来越好的。你们到北川以后，要有啥事就发电报。” “嗯。”张秋雪也笑了，用力点了点头，目光瞥过张和平，她没再说什么。 第245章 很上道嘛 “黄部长那里我问过了，他们答应帮咱们联系一批鱼苗，到时候怎么养鱼，大家伙儿还是得研究研究。” “真的呀？”林有志激动地不停搓手，“要鱼苗可不容易，你这……是不是花钱了？” “没有，这不是给了粮食嘛。” “你，你这孩子……” 干瘦干瘦的小老头曾经所有的希望都在儿子媳妇都被饿死的时候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却在这一刻差点老泪纵横。 解放牌卡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离开了这片大山。 张秋雪没什么情绪，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要离开这里的，她打开村民们的小包袱，一个一个开始整理他们送的东西。 有的是鞋子，有的是吃的，有的是衣服，张秋雪把东西都归拢到一起，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村里会好吧？”张秋雪看向韩千钧。 “会的。” 张秋雪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情绪，猜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离别，她突然想起桂花婶子曾经说过，韩千钧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才十几岁。 她十几岁的时候还被父母家人整天接来送去的上学，背着书包无忧无虑，而韩千钧那个时候已经背井离乡抛洒热血了。 五个小家伙抱着腿坐在车斗里，望着后面绵延不绝的大山沉默着，他们人生中第一次品尝离开家乡的感觉。 坐卡车要比骑自行车快得多，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县里的武装部，黄田永带人迎了出来。 知道他们马上就得赶去市里坐火车，黄田永也没客套，握着张秋雪的手用力晃了晃，“我老黄代表队里所有人感谢小张同志，这是感谢你捐赠粮食给你颁发的荣誉证书。” 张秋雪没想到还有个意外之喜，连忙道谢。 大红的荣誉证书，上面写了年月和受捐赠的单位，总之信息写的很清楚。 张秋雪笑着对黄田永说：“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保管。”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给你们安排了车，时间比较紧，快去吧。” 从大车钻进小车，又跑了快三个小时，才把一座有一座的大山甩在身后。 岭西省是个偏远城市，坐火车的人不多，张秋雪怕出危险，下了小车就从包里摸出一根绳子来，把自己跟孩子拴一块了。 韩千钧买的是坐票，坐一夜火车，然后倒车，再坐两天一夜。 张秋雪抱着小北，攥着大妞，韩千钧提着行李紧跟在剩下的三个孩子后边，拖家带口的总算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韩千钧买了四张票总算都坐下了，几个小家伙连铁栓和二妞都不闹了，乖乖缩在张秋雪身边，小心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张秋雪喘了口气，就马不停蹄地打开包拿吃的，折腾大半天了，孩子们也一口东西没吃呢。 韩千钧很自觉地带了孩子去洗手，顺便打了热水回来。 “很上道嘛，韩团。”张秋雪打开麦乳精的罐子，给孩子们一人冲了一杯麦乳精。 鉴于是托了韩千钧的福才能出来的，今天韩千钧也有一杯麦乳精。 张秋雪把东西推到韩千钧面前，“吃吧。” “你先吃。”韩千钧把东西又推了回来。 第246章 还需要其他的吗 “吃吧，还有呢，六婶和李主任都给做了不少。” 张秋雪做的不多，但一个不多两个不多，好几个不多加起来就多多了，为了避免坏掉，张秋雪催着他们使劲吃，吃了也比放坏要好。 几个孩子连同韩千钧被撑的直打嗝，旁边的一个大汉看得直翻白眼，索性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吃过饭，折腾了大半天的孩子们趴在车窗上叽叽喳喳兴奋了一阵儿，就趴在小桌板上睡了去。 张秋雪把小北抱在怀里，自己挡在大妞和二妞外面，看了看对面的韩千钧，“等到站了，我们得去买点东西。” “嗯，到时候我看孩子，你去。” 张秋雪就点点头，也阖上了眼。 天很快黑了，火车“哐当哐当”，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秋雪觉得怀里一轻，她心里一惊，一脚就踹了过去。 “是我。”韩千钧说。 张秋雪揉了揉眼，看见韩千钧正看着她，她的脚还踩在人家腿上。 “不好意思。”张秋雪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偷孩子的呢。” “不会，有我。”顿了顿，韩千钧又说：“你睡会儿吧。”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车厢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伴随着难以言说的味道和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交相呼应。 张秋雪搓了搓脸，逼着自己适应这种环境。 迷迷糊糊地，一夜终于过去。 这一夜孩子们睡的歪七扭八的，饶是年纪小，醒了也不禁龇牙咧嘴，在边上蹦跳着缓解全身的酸痛。 两人分别带着孩子去洗漱回来之后吃了和昨晚一样的饭，半上午的时候，火车到站。 “有一个小时，你去吧。”韩千钧把行李包丢在大广场上，让几个孩子坐下，对张秋雪指了个方向。 “那我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火车站附近的国营商场，比河东村的供销社东西多得多，这里人不少，有些人专往别人身上瞄。 张秋雪先去了趟女厕所，从贴身的小包里取出来二十块钱，放在手里攥着走了出去。 还有两天一夜呢，张秋雪把方便面、桃酥、饼干买了不少，尤其是有个韩千钧，胃口大如牛，张秋雪不得不把一路上的吃喝打算好。 回去的时候，几个小孩把绳子解了，正凑在一堆儿玩跳绳，满头大汗的也不嫌热。 韩千钧接过张秋雪买的东西放进包里，放完之后回头看了看张秋雪。 张秋雪用手扇风，“干嘛？现在走吗？” 韩千钧摇了摇头，还看着张秋雪，那样子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其他的什么，但张秋雪两手空空，身上就一个巴掌大的小包包贴身藏着。 “那个国营商场东西还挺全的，你没买点别的？” 张秋雪茫然，“没有啊，我们还需要其他的吗？” 韩千钧抿了抿唇，不知为啥，这黑脸男人耳根子竟然有点泛红。 他看了张秋雪一会儿，嘴巴张了好几回，啥也没说出来，张秋雪莫名其妙，“你咋啦？上火啦？嘴疼？” 隐隐的，张秋雪从韩千钧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嫌弃的成分。 她说错了？ “我去看看。” 嫌弃张秋雪的韩团站起来走了。 第247章 大娘 反正距离检票还有一会儿，张秋雪也不想进去跟人挤，就摆了摆手，“你快点回来。” 她蹲在包边上看着几个孩子傻玩，眼睛一错不敢错。 还好韩千钧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大包，张秋雪也没在意，看着韩千钧把六婶子和李燃他们给孩子做的衣服装了进去。 这次再进站，人就比上次多了许多，摩肩接踵的，有时候张秋雪不想走都会被人推着往前走，她死死扯着几个孩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上了车。 这回买的是卧铺，一共四张床，孩子们还是第一次看见火车上也有床，立时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张秋雪和韩千钧把东西放下，孩子们身上的绳子解下来，隔间里忽然冲进来一个中年妇女，把孩子往下铺的床上一放，叉着腰就开始喘气，几个孩子看愣了。 小北还在床上蹦呢，见状就问张秋雪，“娘，这不是我们的床吗？” 张秋雪就看向韩千钧，票是他买的，床是他找的，难不成还错了？ “是我们的床。”韩千钧说。 “这个小同志，我的铺是个硬座，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出门在外的不容易，你就跟我换换吧。” 说着话就把票塞到了张秋雪手里，自己也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 张秋雪把票慢慢吞吞地递回去，示意小北随便玩，对这个中年妇女说：“那不行，我们带了五个孩子出门，走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哎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尊老爱幼呢，你家孩子这不都大了嘛。” 中年妇女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解放衬衫，说话的声音尖细尖细的，一开口声调就提高了好几度，把大妞吓得直往张秋雪身后躲。 “大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出远门，孩子没大小，还是说，我家孩子丢了你来赔啊。” 这中年妇女一听就不高兴了，立刻就指着张秋雪的鼻子说：“你叫谁大娘呢，你叫谁大娘呢！” 这真是，不管啥年代，女人都不想自己被叫老。 只不过，那手刚伸出来，这女人就觉得一直站着没说话的男人脸一沉，冷冰冰的视线盯着她，没来由地就让她头皮发麻。 韩千钧往前走了一步，“闭嘴！” 沉沉的压迫感袭来，中年妇女咽了咽口水。 韩千钧把张秋雪塞回去的那张票拿了过来，指了指张秋雪对面那张床，“你去那儿！”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立刻抱着孩子过去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又喋喋不休地说：“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票价补上就行了！” “你……” “你不会是想占便宜吧？”张秋雪说。 这女人就愤恨地站起来，“谁稀罕占你的便宜！” 张秋雪以为她会掏钱呢，没成想她从韩千钧手里夺过车票，抱起孩子就走了。 张秋雪咂咂嘴，也是目瞪口呆。 这不就是想占便宜吗？ 一张卧铺比坐票贵十几块钱呢。 韩千钧弯腰拾起大妞放到中层铺上，二妞立刻也张开手，“二伯二伯我也要。” 默不吭声地把二妞也抱上去，转头看见铁牛和铁栓，韩千钧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自己爬。” 俩小孩委委屈屈地爬上去，小北看着有趣，也开始爬梯子。 韩千钧把隔间的门关上，俩人开始收拾东西。 把放吃的的包放在手边，韩千钧后来买回来的包忽然被放在了她面前。 男人抿着唇，头一次没正视张秋雪的眼睛，“你用这个。” 第248章 又不是真正的两口子 “啥？”张秋雪莫名其妙。 韩千钧却不说话，兀自在对面的床上坐下，想了想，又把把吃的拿出来一些，问孩子们饿不饿。 张秋雪拉开旅行包的拉链，看到那些衣裳底下大半包卫生纸、卫生巾。 她的脸也“噌”地一下变得通红，看着韩千钧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这人平常看着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怎么想起买这玩意儿的。 “……受伤的时候……听护士……说小话的时候知道的。” 男人抿着唇，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 “那边条件不太好……应该不好买……多买了点，不知道能用多久……到时候我再托人……” “不用了。” 他娘活了两辈子，第一回让男人给买这玩意儿，以后说不得还要托别人去买。 她跟韩千钧都不算熟，就更别提让个陌生人去给自己买这玩意儿了，张秋雪光是想想就要爆炸了。 察觉到韩千钧看过来，张秋雪“刺啦”一声拉上拉链，把包死死塞进了最里边。 想了想，觉得人家为了自己方便忍着窘迫去买回来的，不好不知好歹，就说：“不一定非要用这个。” “……哦。” 男人坐回去，把个平平整整的床铺又整理了一遍，忽然又说：“她们说这个好用。” 张秋雪：“……” 最上面的两个床铺还没有来人，孩子们新鲜地把上边下边探索了一遍，终于饿了，火车也终于开始前进，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上面的两个床位是不会来人了。 韩千钧去打热水泡方便面，顺便买回来两斤刀切牛肉，张秋雪把桃酥、饼干、馓子都拿出来，让孩子们想吃什么吃什么。 孩子们围在小桌前跟一群小仓鼠似的，叽叽喳喳边说边吃。 地方不大，张秋雪等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才坐过去。 牛肉被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 不得不说，这男人如果细心起来真的挺要命的，只可惜，这人心硬起来也挺要命的。 “谢谢。” “……你不用这么客气。” 张秋雪笑了笑，没说话。 客气还是要客气客气的，毕竟又不是真正的两口子。 吃过饭韩千钧主动收拾桌子洗碗，张秋雪就趁机休息。 昨天晚上在味道销魂的车厢里挤了一夜，她的骨头都是硬的。 摇摇晃晃中，张秋雪渐渐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恍然听到开门声，睁开眼就看到韩千钧拿着饭盒筷子进来。 “你睡会儿吧，我会看着。” “那你别让孩子乱跑。” 张秋雪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火车摇摇晃晃，这种环境很适合睡觉。 几个孩子玩了一阵也觉得没意思，挤在一起睡了。 两天一夜就在吃吃睡睡中度过，有时候韩千钧还会带着孩子在车上转一转，不过张秋雪总是心惊肉跳的，总担心他会弄丢一个孩子。 两天以后，车子终于停下。 这里是这列火车的终点，张秋雪他们也就不着急下车，慢慢吞吞地牵着孩子，拎着空了的干粮袋下了火车。 不过，迎接他们的还有五个小时的汽车。 第249章 我觉得你累，行了吧？ 环境真如韩千钧所说，不怎么好，甚至不比从河西村到县城的那段路好走。 坐在前来接他们的车里，张秋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几个孩子哇哇狂吐，直至此刻，张秋雪只能庆幸他们做的是敞篷车。 等车子终于停下，张秋雪也不禁松了口气，再不停，她感觉她也得吐一吐。 “咱们这路是不太好走，嫂子辛苦了。”韩千钧的警卫员小方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又看看韩千钧，生怕这边的条件把张秋雪和孩子们给吓回去。 “没事没事。”张秋雪摆摆手，指了指面前这栋房子，“就是这里了吗？” “哎对对对，这就是分给韩团的房子，附近就是家属院。”小方立刻给介绍起来，什么左边是谁家，右边是谁家，还没说完就被韩千钧打断了，“小方，把东西拿进去。” 小方缩了缩脖子，连忙过去搬东西，张秋雪和韩千钧一人夹着俩孩子拎进屋里。 大妞和二妞、小北三个都快吐虚了，张秋雪把人扔在炕上，顾不上细看，就找厨房给孩子烧水喝。 白水兑点糖，热乎乎地叫孩子喝了又出了一身汗，喝完之后又喝了半杯麦乳精就窝在炕上不动了。 铁牛和铁栓也没好哪去，铁栓瘫在炕上不愿动，铁牛费劲地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笤帚，正在扫地。 张秋雪过去把笤帚夺过来，也给铁牛扔在炕上，“先歇会儿。” “二伯娘，我不累。”铁牛抿着嘴说。 “我觉得你累，行了吧？” 把个熊孩子摁在炕上，张秋雪才喘了口气。 韩千钧从外边进来，看了看张秋雪，挨个摸了摸孩子的头，想了想又出去了。 歇了二十分钟，张秋雪挣扎着爬了起来，初来乍到的，她得赶紧看看家里缺什么东西。 一溜五间大房子，张秋雪先去的是厨房，一口大锅砌得方方正正，墙边还放着个大柜子，这就是全部了。 张秋雪赶紧掏出自己的小本，把欠缺的东西都写下来等会去采购。 家里就一张大炕，现在睡睡没问题，可不能长久，该分开睡还是得分开睡，所以床也是必需品。 而且，家里的东西好像是按照一家三口来配置的，现在多了四个孩子，明显不够用。 等转了一圈下来，张秋雪发现缺的东西还真不少。 不过，院子很敞亮，比河西村李耕桥家的院子还大。 张秋雪收好笔，韩千钧也回来了，手里拎了个大包。 “这是啥？” “菜，还有点粮食。” 张秋雪哦了一声，跟着韩千钧走进厨房，等韩千钧把东西都拿出来，张秋雪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只有土豆？” “嗯。” 一袋子几十斤，全是土豆，连个岔样的都没有，就是在河西村也没这么艰苦啊。 “怎么全是土豆？” “下周就有了，这回别人都买走了。” “都买走了？” “嗯，”韩千钧转过身来，看了她一会儿说：“这边物资很匮乏，所以一有啥岔样的菜，家属就会疯狂去买。” 张秋雪抓了抓头发，感觉不大对。 一路上过来她看见附近全是地啊，这里的人都不兴在自留地里自己种点菜吗？怎么都去买？ 第250章 种不出来 像是知道张秋雪在想什么，韩千钧说：“这里的土地不行，一个是贫瘠，种不出东西来，一个是等天一冷，地就冻上了，种的东西都冻死，久而久之就没人中了。” “你不是说这里不冷吗？” “不是那种冷，也冷，湿冷湿冷的，地还能冻上。总之，这边气候条件不好。” 他说完又看向张秋雪，像是等着她说点啥。 张秋雪就不知道该说点啥了，条件不好难道还不能想想办法？ “不过这些队伍都会帮着解决，也就是吃饭乏味了点，剩下的条件都很好的。”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底气不足的成分，张秋雪没多想，倒是从兜里把自己的小本子掏出来了，这样的话，就不能做床了，不然冬天那么冷孩子根本没法睡觉。 “你假期还有几天？” “你要干嘛？” 张秋雪就拽着韩千钧出了厨房，“一间屋留出来做书房，剩下的男孩一间，女孩一间，一屋给我砌一个大炕，屋里留火墙。剩下的，得找人去打家具，这些根本不够。书架一屋一个，书桌一屋一个，还有桌椅板凳，图纸我画好之后会交给你，到时候你让人按着打就行。对了，你们这里有木匠吧？” 韩千钧想了想，点了点头，“有。” “那就行。” “还有就是被褥，现在天热不要紧，等天一冷，没盖的可不行，我们现在需要棉花，布料来做被子。” “这个问题我来解决。” “行，那就先这样吧，我先去做饭，剩下的东西咱们得吃了饭再去买。” 这个时候张秋雪就无比庆幸自己来的时候把自己晒得干辣椒、干木耳、红薯粉啥的都拿来了。 让韩千钧或了点面做了锅贴，下面是又酸又辣的一锅酸辣粉，那味道传出去，趴在炕上恹恹地不肯动弹的大妞都爬了起来。 不过凳子不够，几个孩子站在桌子前边吃饭，呼啦呼啦一人一大碗酸辣粉两个小锅贴，小不点们成功焕发生机。 韩千钧吃的更多，一人吃了一半锅贴，将进三碗酸辣粉，最后如果不是没有了，张秋雪怀疑他还能吃。 不过，等张秋雪把下午要去买东西的消息告诉几个孩子，几个小孩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啥也不想再坐车了。 “那行吧，只能咱俩去了。”张秋雪其实也不想动弹，坐了这么久的车，她骨头都酸了，但是现在家里吃个饭都要轮流吃，说什么今天也得把碗买回来，“怎么去？” “有配车，一会儿让小方送过来。” 张秋雪就竖了个大拇指，她是真不想走二里地跑去等公交车，对了，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公交车。 为了避免坐车出门，几个小孩齐刷刷躺在炕上装死，张秋雪只好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不要乱跑，跟这韩千钧出了门。 这回不再是那辆敞篷车了，一辆手动挡吉普，很酷。 其实张秋雪很难想像韩千钧开车的样子，或者说，她很难将韩千钧与车联系在一起。 第251章 没有菜 很多时候，韩千钧沉默、温吞，人甚至一多就不会注意到他。 但也有一些时候，他只要一抬眼，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那种压迫感和夺目感，难以言喻，反正……很爷们。 不过，现在张秋雪看着这辆车跃跃欲试的。 “我能开吗？” “你会？” “我就是在车上长大的。” 张秋雪拉开韩千钧钻进车里，从拖拉机、收割机、旋耕机、打捆机，就没有她没坐过的，她八岁的时候就敢开她老爸的拖拉机满地跑。 长大之后读书虽然文静了不少，但到了这种地方，天高云淡，心里的野性就出来了。 这时候的人其实没什么系安全带的习惯，但张秋雪习惯性地拽过安全带系上，这样的动作像是曾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纤细的手腕子看着一拧就断，换挡时的动作却干净利落，半长的头发随风扬起，张秋雪吹了声口哨，军绿色的吉普车在颠簸的大道上一度飞起，一同飞扬的还有张秋雪的嘴角，真是很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了。 开车一个半小时到川平，进了城张秋雪就放慢车速，在韩千钧的指挥下找到一家国营商店。 两人开始大肆采购，张秋雪在前面选，韩千钧负责搬运，零零碎碎的东西不知跑了多少趟，张秋雪走得脚都疼了总算把清单上的东西买齐了。 回去的时候张秋雪就浪不起来了，瘫在副驾驶上一动也不想动，甚至还睡着了。 男人升起车窗，放慢车速，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家。 大门关着，几个小家伙正在抹玻璃，几个屋全扫干净了，张秋雪心里熨帖得不行，等韩千钧一声招呼，就一窝蜂地跑出去当搬运工，然后在张秋雪在指挥下把东西放好。 不过，这里千不好万不好，有一样是河西村无法比拟的，这里有电，而且，不限制用电。 几个孩子也高兴极了，收拾完东西站在炕上去够灯泡。 “这个不能动。”这个时候的线路搞不好会漏电，所以张秋雪干脆给几个孩子上了一堂安全用电的科普课。 韩千钧在旁边直挑眉头，他是发现张秋雪懂得东西是真多。 把东西归置得差不多，该擦洗的都擦洗过，韩千钧就不得不看向张秋雪，“我去做饭？” 天都黑了，不做饭不行了。 不过，韩千钧不觉得孩子会喜欢他做的饭。 “我来吧。” 下午买了不少菜，不过，川平其实和北川差不多，菜很单调，土豆、山药、洋葱、各种萝卜等等，都是这种方便储存的菜，绿叶菜都不多，就更别提其他的了。 而且，下午回来的时候张秋雪又仔细看过，这边种粮食的都很少，菜类更是没有。 相对之下，从后勤那边拿肉比菜还要便宜，今天韩千钧就从那边扛回来一扇羊排。 羊排最好吃的做法是烤羊排，不过，现在没有烤炉，张秋雪只能退而求次，做红烧羊排，但是，当韩千钧挥舞着菜刀剁羊排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股子不同寻常的目光。 第252章 大老爷们磨磨唧唧 “你得给我盘个烤炉。” 人生没有烤炉，实乃一大遗憾。 “什么玩意儿？”韩千钧听都没听说过那玩意儿。 “烤鸭听说过吗？” 韩千钧想了想，点了点头。 “烤烤鸭的炉子。” “……你会烤？” “你只要给我把烤炉弄出来，烤鸡、烤鱼、烤鸭、烤鸡翅、烤鸡腿、烤鸡脖子、烤羊肉、烤牛肉、烤串……没有我不能烤的。” 门后忽然冒出一串小脑袋，一个个吞着口水。 “怎么弄？” “呃……大概……跟盘灶台一样？” 韩千钧看了看灶台，看了看张秋雪，“我把锅给你揭下来你烤一个？” “……”张秋雪沉默了两分钟，忽然砸了咂嘴，“哎呀，要是有个烤炉，把腌好的羊排往里边一放，下边柴火噼啪噼啪，上边羊排嗞嗞作响，一开炉子香味冲天，再抹上点孜然和辣椒粉……” 男人打断张秋雪的声音，“知道了。” 张秋雪撇嘴，“早这样不完了吗？大老爷们磨磨唧唧。” 韩千钧就看了她一眼，黑溜溜的眼睛，像是挺无奈。 土豆、胡萝卜、洋葱都去皮切丝，土豆丝和胡萝卜丝焯一遍，跟洋葱丝一块往盆里一拌，加点醋，清脆爽口。 再加上一大盆红烧羊排，旁边随便支起的小铁锅里用来烙饼，先吃羊排，再羊汤泡饼，几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肚子溜圆，连韩千钧都罕见的吃完没有立刻动弹。 休息了十来分钟，张秋雪把他们一个个都踹起来，俩大的收拾桌子，铁牛两个去刷锅洗碗，小北搬板凳，张秋雪也翻出今天买回来的纸笔，忽然又说：“不行，你还得给我盖个洗澡间。” “知道。” 卫生间在院子的东南角上，是个旱厕，想洗澡根本不可能，而且到了夏天，味道也销魂的很。 往后孩子越来越大，没个洗澡间肯定不方便。 张秋雪就不再说啥了，她低下头开始画图，多宝格的书架贴墙放，要不要后边那块板无所谓，张秋雪很快就画完了。 桌子一张长的，一张短的，长的那张可以折叠，顺便又画了几把椅子，画完之后张秋雪忽然想起兜里已经没多少钱了，心里叹了口气，算了。 揉掉纸张，重新画了两张图，一张长条类似会议桌的桌子，和一个上面是多宝格，下面是带门的文件柜，尺寸和高度都做了明显的标注。 画完之后张秋雪把图纸交给韩千钧，“让人按着做就行，不过，应该要送来之后现场安装，否则可能进不去书房。” “行，”韩千钧看了看图纸，“就这些？” “嗯，就这些吧，我想了想，往后大妞二妞大了，屋里还得添衣柜，放得太满了不合适。” “好。” “明天我去拉砖。” 张秋雪点点头，去厨房烧水去了。 用热水兑了凉水，温温和和的一人洗了个澡，不像洗凉水澡那么痛快，但是初来乍到的，还是小心点好。 把所有孩子都轰上炕，张秋雪实在没力气了，闭上眼就睡着了，连韩千钧在自己身边躺下都没感觉到。 第253章 邻居 经纬度的关系，北川比河西村要早亮一个小时。 张秋雪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韩千钧和小方在外边卸砖，铁牛也帮着搬砖，小北和铁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妞和二妞正在扫地。 见到张秋雪起来，二妞就跑过来，“二伯娘，今天还能吃羊汤吗？” “当然可以。”张秋雪揉揉二妞的头，夺过大妞手里的扫帚，“去，挑一间你们喜欢的屋子，一会儿来跟我说说想弄成什么样的。” 张秋雪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赶紧进了厨房。 昨天晚上剩的羊汤还有不少，也不知道韩千钧他们干了多久的活，张秋雪索性就擀了点面条，做了一锅羊汤面。 小方昨天还担心北川艰苦的条件会把张秋雪和孩子们吓回去，一早晨跟着韩千钧干活眼睛就不住往屋里瞟，不知道是不是张秋雪生气了，连早饭也不肯做。 正忙活呢，就闻见一股子香味。 那香味，真窜啊，直往人鼻子里钻，肚子不由自主就叫了起来。 再没一会儿，就听见张秋雪喊大家吃饭。 浓浓的羊汤里泡着白面条，还有一盆腌好的快菜，等大妞他们过来张秋雪又端上一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铁栓和小北不知道从哪里滚了一身土回来，被张秋雪拎出去好一番拍打，进来趴在桌边上就问：“二伯娘，这是啥？” “萝卜，吃完饭就可以吃。” 糖腌萝卜，萝卜的那点辣味全没有了，又甜又脆，小方吃了一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嫂子你做饭真是太好吃了，我来这儿三年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张秋雪哭笑不得，“以后有空常来，想吃啥我给你做。” 小方就看了看韩千钧，见韩千钧没什么表示这才说：“谢谢嫂子。” 幸亏张秋雪面条放得多，俩大老爷们一人三碗面条，锅都吃空了。 上午韩千钧和小方干活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色解放装的女人站在大门口喊，“是韩团长家的到了吧？” 张秋雪听到动静就赶紧迎了出来，“嗯是，你是……” “我住你西边的，我男人叫冯大奇，我叫孙秀丽。早就听说你们要过来，昨天听到动静我就觉得是你们到了，寻思着你们赶了好几天的车就没好意思过来。” 孙秀丽手里端了个簸箕，一边说一边朝张秋雪走过来。 张秋雪就笑着点点头，“嗯，是，昨天下午才到，这不是，家里还没收拾好呢。” 孙秀丽进来看了一眼，韩千钧跟小方吭哧吭哧干活，顺便抬头扫了孙秀丽一眼，孙秀丽就被张秋雪带到东屋去了。 “不知道你们啥时候到，这是我先前抢的一点儿菠菜，想着你们应该没有，就拿过来一点儿。” 菜叶子有点蔫吧了，看着不怎么新鲜，不过在这种条件下人家还愿意个拿过来，张秋雪当然得道谢。 孙秀丽没多呆，像是知道张秋雪有很多事要做似的，只简单跟张秋雪介绍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就走了。 第254章 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跑了？ 用了三天时间，韩千钧和小方砌好的炕就干了，铺上一张张秋雪编的草席，再铺上一床炕垫子和一张床单，就可以往上面睡了。 与此同时，洗澡间盖在了东捎间的前边，跟厨房相连，应张秋雪的要求，还在里边砌了一面火墙，冬天洗澡的时候能暖和点。 张秋雪想要的烤炉韩千钧因为没见过，还没有盘好，目前为止，几个小家伙只能做梦的时候想一想烤鸡和烤鱼。 这几天里，又有好几户人家过来串门，因为张秋雪忙着，也都没多呆，反倒是小北和铁栓两个，吃完饭就出去疯跑，倒比他们认识的人还多。 张秋雪宣布炕可以睡的当天晚上，铁牛和铁栓他们就兴奋地冲到自己房间去睡了，小北也抱上自己的枕头去找两个哥哥去了，张秋雪见状干脆也拎着枕头去找大妞和二妞睡了。 等韩千钧洗了个澡出来，发现偌大的个炕上一个人都没了。 张秋雪正靠在墙上看着两个小姑娘翻花绳，房门被敲了敲。 “有事？”张秋雪打开门问。 男人沉默了片刻，把一本储蓄本递给张秋雪。 张秋雪接过来看了看，呵，零零总总加起来将进四千块。 她挑挑眉，把储蓄本又还回去了，“不用了，从你娘那里要回来的那些钱还没花呢。” “你拿着吧。”韩千钧却挺坚持，“你管家。” 张秋雪就笑了，她往后靠在墙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韩千钧，“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跑了？” “……你不会。” 张秋雪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先帮你保管，你啥时候想要了就来找我。” “你用就行。” 张秋雪就把储蓄本揣进了兜里，“对了，必须得找个地方种点菜，我看几个孩子都有点上火，不给孩子吃菜吃水果不行。” 韩千钧也看到了，但是这个地方它不适合种菜，韩千钧也没办法。 “不止孩子，你到营里去看，十个人八个人上火，我们尽力在解决这个问题了，但是这里没法种，我们也没办法。” 张秋雪不信，“这里就没有原住民？” “有，但是不多。” “他们吃什么？” 韩千钧想了半晌，摇了摇头。 这也不能怪他，以前他都住在营里，哪里知道别人家吃什么？ “前两天的出门弄草的时候我看上一块地，能种吗？” “应该能，但是……” “我不要应该，我要一个确定的答案，能或者不能。” “回头我帮你问问。” “你尽快，你受得住烂嘴巴的疼，这些孩子可受不住。” 韩千钧目光在张秋雪泛干的嘴唇上掠过，点点头，“知道了。” “还有，要是能种的话，你能不能帮我联系联系北方农场？” “为什么？” “技术借鉴。” “我尽量。”韩千钧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他前两年有个退伍的战友就是北方的。 “那行，你走吧。” 张秋雪扭身进屋，韩千钧又站在门口发了会儿愣才回屋。 偌大一个炕，真是好宽敞。 第255章 多生儿子 第二天韩千钧就销假回营了，张秋雪带着几个孩子收拾了收拾，准备去学校问问。 来了三天，铁牛整天跟在韩千钧后边打下手，大妞和二妞帮着张秋雪拔草、编草席、给韩千钧他们端茶倒水，倒是铁栓和小北，整天不知道去哪里野，不是一身土就是一身泥的跑回来，也该让他们去上学了。 他们这里算是一个家属村，人不算少，军属医院和学校齐备，可以说除了吃的不好，这里就是一个单独的小天地，话又说回来，现在大环境如此，哪里吃的又算好呢？ 这里不过是蔬果难以供应罢了，至少粮和肉都管饱。 带着几个孩子出门，张秋雪就碰上隔壁的孙秀丽。 韩千钧比冯大奇要大一岁，按理孙秀丽还得喊张秋雪一声嫂子，不过张秋雪不愿意，“他们论他们的，咱们论咱们的，叫我名字就行啊。” 所以如今孙秀丽见了张秋雪都直接叫她名字，“这是去哪儿啊？” “想去学校看看，我家孩子该上学了。” “哦，那你在这边走，这边近。”孙秀丽给指了个路，张秋雪也问她，“你这是去哪儿啊？” “供销社，我听说今天上毛线了，我得买点毛线去，给我儿子织毛衣。” 张秋雪家五个孩子，孙秀丽家五个孩子，不过跟张秋雪不同，孙秀丽的五个孩子全是自己生的。 孙秀丽坚信养儿防老，知道大妞他们不是张秋雪的亲生孩子之后一直怂恿张秋雪多生两个自己的孩子，说什么只有自己的儿子才能靠得住，都让张秋雪敷衍过去了。 五个孩子一人一个小书包，里边一人装着一个铅笔盒，里面放着铅笔、橡皮、小刀和本子，本子上昨天晚上第一次被张秋雪工工整整地写了他们的名字。 大妞和二妞一人一件白衬衫加军绿色的背带裙，铁牛和铁栓则是背带裤，铁牛身上的板板正正，看着就像个小绅士，倒是铁栓，裤子已经脏了，不过这也不能影响他的活泼，手里握着一把弹弓，伸手就是biubiu。 学校的校长姓秦，瘦瘦的，但很和善的老头，问了几个问题就叫来老师让带孩子去上课，这就是收下了。 不过，等铁牛他们一走，小北也要跟着。 老师有点诧异，“这孩子也要去吗？” 张秋雪也有点犹豫，这孩子五岁生日还没到呢，按说该上幼儿园，但这里没有，家家户户孩子小的时候都自己带。 “娘，我要去！我也会写字，我也要念书。” “你不着急呢，你可以过两年再上。” 五岁都不到的孩子，上啥学啊，满地疯玩不好吗？ “我要上。” “这……”一年级的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见状看了看张秋雪，又看看校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秦校长看来，这小孩就是不愿意和哥哥姐姐分开，他就说：“你叫小北是吧？如果你能把你的名字写下来，我就让你去跟你哥哥上课。” “哎秦校长……” 张秋雪阻止的话没能说出口，小北就跑过去抓起秦校长递过来的铅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天天写，他写的还挺工整的。 第256章 可以种 就这么着，等离开学校的时候，就只剩下张秋雪一个人了。 一个人走在路上，张秋雪感觉空落落的，这么长时间了，她身边还是头一次没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叹了口气，张秋雪出了家属村开始往外走，她预备在附近转转，这里又不是大荒漠，远处还有山林，怎么可能种不出东西来呢？ 孩子们十一点半放学，张秋雪赶在估摸着时间回到家，发现才十点多，她慢悠悠地做着饭，韩千钧忽然回来了，手里竟然拎着两条鱼，又肥又大。 “哪来的？” “供销社抢的。”韩千钧舀了点水，把鱼扔进去，说。 张秋雪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抢的？” 男人也诧异地回过头来，“不然呢？” “……”张秋雪想象不出这么一个黑脸男人在人堆儿里挤来挤去的买鱼是怎么个画面，还是说，他往那儿一站就自动开路了？ “那别放着了，你赶紧去给宰了吧，晚上给你们做鱼吃。” 韩千钧端起放鱼的盆子拿上菜刀就往外走，张秋雪想起什么就又说：“供销社里有卖豆腐、鸡蛋的吗？” “秋雪，买啥鸡蛋啊，你要是想要小鸡的话，来我家抓。”孙秀丽忽然从门口探出头来，把张秋雪吓了一跳。 她来这好几天还没出去串门呢，连忙就说：“行啊，你看多少钱一只，我家没有鸡蛋，我给你钱。” “嗐，小秋你可真客气。” 孙秀丽笑了声，“我家挺多呢，都是才孵出来的，你要鸡蛋我也有，你看看要多少，有空过来抓就行。” “行。” 孙秀丽提着她买的毛线就走了，张秋雪吐了口气，韩千钧就说：“别白要人家的东西，冯团长家也不容易。”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心说用你说吗？孙秀丽身上的解放装领子都磨得起毛了。 十一点四十多，五个孩子一溜烟的跑回家，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围在张秋雪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吃完饭就各自爬上炕睡午觉。 张秋雪收拾干净桌子碗筷，正要回屋被韩千钧叫住了。 “种地的事我问过了，你可以种。” “你们这里的人可以做主？” “可以。” “那我能去见见你们领导吗？” “你想干嘛？” “见见不行吗？” “下午。” 张秋雪就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要走，又被韩千钧拦住，“这是你要的。” 纸上是北方几个种植基地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张秋雪立刻笑了，“恭喜韩团，离你的蔬菜又进了一步。” 男人黑着一张脸没理她，张秋雪就指指歪头，“你有空再去垒个鸡窝。” 韩千钧：“……” 张秋雪一头钻进了书房，韩千钧任劳任怨，大太阳底下继续垒鸡窝，垒完鸡窝去隔壁抓鸡，半大的小母鸡，韩千钧一口气抓了五只回来。 “吃饭剩的汤水随便用东西拌一拌就能活，孩子没事的时候再去抓点虫子来就行。”孙秀丽还怕韩千钧养不活，一个劲儿在后边叮嘱。 第257章 你能种出多少？ 看见鸡，小北又想起他的兔子来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十分不高兴，抱着腿坐在屋门口用一张臭脸控诉大家把他的兔子都吃了。 “你自己也吃了呀，弟弟，你不是还吃得很高兴嘛。”铁栓戳穿真相。 张秋雪揉了揉眉头，头疼。 “过几天，带你们去抓。”韩千钧说。 “真的？”小北立刻高兴了。 “上学去吧。” 五个小屁孩屁颠屁颠地走了，张秋雪揣上自己的图纸，也跟韩千钧出门。 按理说，这边都是北川的地，但是因为根本没人种，当地政府都不管，后来韩千钧他们过来，这片地方就划归他们了。 “我要这些。” 张秋雪把图纸展开，出了村子往北走二十分钟的一大片，从地图上看约莫一个巴掌大，但实际面积可不小。 刘思远看着这么大一块地就皱了皱眉，他还以为张秋雪是要两亩地种菜。 “你要这么多地做什么？” “种菜啊。”张秋雪说，“你想想，你们营区多少人，后勤处有多少人，你们自己种种的过来吗？要不自己种，咱们的子弟兵们吃什么？整天嘴角生疮，影响健康是一个，疼得不行，这玩意儿能集中精神训练吗？” 刘思远就看向韩千钧，韩千钧就摊摊手，从回家到现在，他已经见识了张秋雪魔鬼一样的口才了，反正她就总是能说服别人。 “那你想怎么种？” “回头种出来了，我可以邀请您去参观。”张秋雪说。 韩千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刘思远就做主把地方划给张秋雪了，不过要求张秋雪种出来之后必须分一半给他们食堂。 现在大家都这规矩，张秋雪没二话就答应了。 张秋雪拿到红条子，跟刘思远握了握手，“您就等着吃蔬菜吧。” 刘思远都笑了，他不是没想过发动家属们种蔬菜，实在是种不出来，地碱性大，等一冷地上还结小冰碴。 “你一个人，能种出多少地？” 张秋雪也不跟他争，反而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我能种出多少？” “够家里孩子吃就不错了。” “行，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能种出多少。” 韩千钧送她出来，张秋雪朝韩千钧挥挥手，“谢了。” 韩千钧挺好奇，“你能种出多少？” “让你吃不了想扔，你信不信？” “不信。” 他就没浪费粮食的习惯，撑死也会吃下去。 张秋雪就笑，“那就等着看。” 因为没人种地，张秋雪想借个锄头都借不着，最后还是跑到后勤处借了一把铁锨、一把锄头和一把镰刀来。 下午张秋雪就开荒去了，这些日子张秋雪的手养得嫩了不少，出门的时候她还给自己找了一副手套戴。 张秋雪找的这片地碱性不大，草挺多，开荒得先把草拔掉，然后，张秋雪一个下午也没弄多少地。 傍晚的时候韩千钧过来了，看到这进度忍不住笑了下。 张秋雪有点不高兴了，“你笑啥？” “没啥。” 男人拿起镰刀帮张秋雪拔草。 第258章 大娘？ “也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了。”张秋雪翻着地，嘟囔了一声。 村里那个沃肥池时间长了容易产生沼气，一个搞不好是会起火或者爆炸的，张秋雪心里总是担心。 韩千钧倒是意外，“你不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张秋雪就不说话了，交代是交代了，但看不见也总是会担心。 曾经她以为，对那么个地方，她离开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但没想到，她现在还是会经常想起，说来也挺奇怪的。 等太阳落山，两人收拾东西回家，路上遇上几个邻居，有人见张秋雪他们拿着工具就问去做什么了。 张秋雪还没张嘴呢，就听人群里有人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啊，一点儿都不知道尊老爱幼，日子也不会过，一天天的就知道糟践东西。” 这声音挺耳熟，张秋雪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看到来的时候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人。 张秋雪就笑了，“哟，大娘，你也到了？” 大娘？ 凑在一块说话的几个妇女就惊了，这李红花才三十岁出头，怎么就变成大娘了？ 这个说话的人叫李红花，也是来随军的，不过她不乐意男人请假去接自己扣工资，说啥也不让男人去接，从火车站下车之后也不乐意坐车花钱，自己一路走过来的，昨天才到。 李红花立时就不乐意了，指着张秋雪就叫了起来，“你怎么说话的你？你怎么说话的你？” 张秋雪就纳了闷了，“你不是说叫我尊老爱幼吗？” 几个女人好悬没忍住笑，纷纷把头扭到了一边。 “我尊老了，大娘，请你爱幼哈，我还要赶着给孩子做饭呢，就不跟你说话了。” 张秋雪拽着韩千钧就走了，后面李红花尖细的声音传过来，不依不饶的，张秋雪头都没回。 韩千钧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跟张秋雪说，“以后少跟这些人来往。” “那里边说不定就有你哪个领导的媳妇，是我能不来往就不来往的吗？要是人家回去吹吹枕头风，回头给你穿小鞋怎么办？”其实说这一句张秋雪心里都后悔，她不是个喜欢受气的，但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韩千钧的前程。 “不会。”韩千钧倒是笃定，“我的领导都是明白人，我们的功绩都是自己一拳一脚拼回来的。” “那也不能啊。”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眼看进了门，就把背篓也丢给韩千钧自己过去用压井取水洗脸，“万一跟她们处得好了，回去她们愿意跟领导说说你的好话呢，说不定太危险的任务领导就不派你去了。” 这话韩千钧就不爱听了，他穿上这身军装，死在战场上都是应该的。 “那就更不行了，出什么任务，领导自有安排，岂容你们这些女人在背后指点规划？”韩千钧拧着眉，沉着脸，一万个不乐意。 张秋雪心说这人真是一点儿良心都没有，她这么做是为了谁啊？她自己吗？ 第259章 能说会道的小北 不过这个问题历来就有，张秋雪也不跟他争辩，幽幽丢下一句，“我是无所谓，你要是活着呢，我就当家里多个劳力，你要是死了呢，我还能领一笔丧葬费，还能成为烈士家属，走到哪儿我都光荣，倒是你这些孩子，就又成没爹没娘的孩子咯。” 韩千钧拧着眉头站在屋门口，半晌没言语。 正要抬脚进屋呢，张秋雪丢出来一句，“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卖豆腐的，买点回来。” 男人抿了抿唇，只能又跑腿买豆腐去了。 晚上大鱼红烧，加上煮熟的鸡蛋和豆腐在汤里滚过，一人一碗杂米饭，一个个吃到打嗝。 等孩子去洗碗，张秋雪抬脚要进书房，韩千钧就说：“你生气了？” “生气？生啥气？” 张秋雪想了一会儿想起来，摇了摇头，“我就是实话实说。” 她一直都很佩服这些战士，一句话就可以冲锋陷阵，他们舍小家为大家，但是只有当真正成为被舍下的那些人，张秋雪才明白其实滋味并不好受。 “不过，韩千钧，你真的是一个很值得敬佩的人。” 她曾经看过韩千钧光膀子，身上很多伤疤，有一些甚至在身体的重要部位。 就凭这些，她或许因为原身的缘故而不喜欢韩千钧，但她敬佩他，感恩他，并且，愿意为他守好身后这方寸之地。 “我会照顾好孩子们，我保证，无论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进书房，孩子们很快洗完碗跑出来写作业。 书房里的桌子还没送来，只能趴在饭桌上写，韩千钧是见小北也跟着写作业才忽然反映过来，“小北也上学去了？” “嗯。”张秋雪隔着门回了一句，韩千钧就推开门，眼睛瞪得溜圆，“他还没五岁！” 他五岁的时候还撒尿玩泥巴呢，他儿子五岁不到就上学去了？ “淡定，韩团，我八岁会开拖拉机，我朋友的孩子一岁不到上幼教，三岁上幼儿园，五岁参加奥数培训班。” 韩千钧不懂啥叫幼教，一岁，在他的印象里还是个奶娃娃呢。 “他能学懂个啥？人家站起来还不得比他高一半？” 没看出来，这还是个慈父。 “那你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找头牛或者找头羊，或者找个养殖场，每天给孩子弄点牛奶或者羊奶喝。” 韩千钧：“……” 他眼睛瞪得溜圆，那意思分明是，咱俩说的是一回事吗？是一回事吗？ 张秋雪见状只好放下笔走出来，问小北：“你今天学啥了？” “他们写啥，我就学啥了。”小北指指自己身边的哥哥姐姐。 “那你给我讲讲他们学的啥呗？” “就是加法啊，一加一，一加三这些。” “那你会吗？”张秋雪又问。 小北就把本子递给张秋雪，张秋雪拿过来看了看，发现就是一些算式，跟小北说的一样，不过，也不知是他照着黑板抄的，还是自己算的，还都算出来了。 “挺好的。”张秋雪摸摸小北的头，随手把本子递给韩千钧，“明天还去吗？” “去！”小北立刻就说。 张秋雪只好朝韩千钧耸耸肩，心说你行你上吧。 “你还没五岁呢，应该去玩。”韩千钧说。 “不要，我要上学。我娘不是说嘛，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爹，你想让我后悔吗？” 韩千钧：“……” 张秋雪默默扭过了头，她就想知道，这孩子啥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她的小可怜一样的小北呢？ 第260章 慈父人设崩了 “一定是跟你学的。”韩千钧运了半天气，扭过头来对张秋雪说。 “这跟我有啥关系？” 迁怒，妥妥的迁怒。 “小北你想清楚，只要上学去了，就必须每天按时按点的去上学，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得按时完成作业，你能行吗？” “可以。” 孩子都这么说了，做家长的也不好拖后腿。 “好吧，那你写作业吧。”张秋雪把作业本还给小北，继续往她的书房去了。 韩千钧直瞪眼，这就完了？ “不然呢？要不你试试？” 韩千钧没说话，转身走了，张秋雪就继续写东西，不过，等早晨再起来的时候，三个小子齐刷刷被拎在外头蹲马步，韩千钧正在外面树下折腾。 张秋雪走出去看见是在挂沙袋，两个，一个大，一个小。 见到张秋雪出来，三个小家伙齐刷刷朝她投来求救般的眼神，张秋雪默了默，这是文的不行来武的了？ “多久了？”张秋雪问韩千钧。 “五分钟。” “还要多久？” “十五分钟。” 好嘛，慈父人设崩了。 张秋雪看了看几个可怜的小家伙，“锻炼锻炼身体，有益身心健康，一会儿我给你们做蛋炒饭吃。” 几人没吃过蛋炒饭，听张秋雪这么一说，立刻满足了，咬着牙，颤巍巍地抖着腿，继续扎马步。 鸡蛋、洋葱和米饭一炒，就是一锅蛋炒饭。 怕不够吃，张秋雪又烙了两张饼，鱼汤一热，就是鱼汤泡饼。 大妞和二妞不知道咋想的，起床之后也跑去蹲马步了。 大妞性子软，练练未必是坏事，张秋雪就没说什么。 吃过饭，给大妞二妞一人梳了两条小辫子，让他们背上小书包上学去了。 等孩子一走，张秋雪收拾了一下铁锨啥的也准备去干活，家里竟然来人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军装库，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人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轻声地问：“这里韩千钧的家吧？” 声音很轻柔，黄鹂鸟唱歌似的，张秋雪连忙放下工具，声音也不由轻了几分，“是是是，你是……” “我是咱们家属院的妇女主任，也是负责解决咱们家属们工作的。” 张秋雪没想到来随军还有这种好事，连忙就把人迎了进来。 来人叫肖潇，以前就是北川附近的人，后来丈夫调到这边，她也就跟着过来了，来的比较早，占了个妇女主任的位置。 比起孙秀丽一点儿也不秀丽，这位妇女主任的生活环境一看就很好，皮肤很白，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像是雪花膏的味道，说话间眉眼都是笑。 张秋雪做了个自我介绍，把人迎进屋坐下，肖潇就说：“该早两天来的，不过我婆婆病了，前几天回去伺候我婆婆去了。” 说了几句客气话，肖潇就说：“我听说秋雪你是识字的，不知道是什么学历，要是能行，我想安排你做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没想到这位妇女主任和李燃一样，也是个利索人。 不过她的学历不太好说啊。 第261章 找人 “嗯……我其实没有学历，都是自己学的。谢谢肖主任，做老师就算了。” 读博的时候，张秋雪也做过助教，不过那时候上课的都是行为能力、思考能力正常的成年人，让她去降服小孩子，张秋雪没那个心力，也没那个兴趣。 “这样啊。”肖潇有点遗憾，“那你自己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肖潇觉得自己这次有点冒失了，也没问人家自己想做什么就冒冒失失地提出让张秋雪去做老师。 “我看这边没什么人种菜，我家孩子刚来这边受不了，嘴都起泡了，想种点菜。” “但是这边……”肖潇就把这边的情况跟张秋雪说了一遍。 她算半个本地人，对这边情况还算熟悉。 其实这边的土地也不是贫瘠，相反，这么多年一直不种东西，地反而养得很肥。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边的气候很奇怪，它不像北方四季分明，也不像南方一直炎热湿润，它湿润，却又保持不了那样高的温度，所以每年一入十月份空气就开始变得湿冷，会起雾，随着天气越来越凉，地上就会有小冰碴，种的东西慢慢也会冻死。 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来年四五月份。 而四五月到十月之间，天气又会慢慢升高，种东西就需要大量浇水，以前这边打井困难，本地人都不愿意在这边生活，他们这些家属来了之后，尝试了几次，最后都无疾而终。 “这样啊。”张秋雪算了算时间，问肖潇，“肖主任，咱们这边邮递员啥时候来一次？发电报要去哪里发？” “哦，一般是一周一次，不过咱们这边信件不多，都是给营区那边。发电报的话，得去通讯处，咱们这边没邮政局，你要不想去通讯处，就得去川平。” 随后肖潇又给张秋雪说了许多情况，比如每周有一次营区后勤的车会去川平采购，张秋雪想去川平的话可以搭他们的车出去，比如买东西的话川平哪里的便宜又实惠。 张秋雪也问了许多问题，比如川平有没有农机站、农机厂之类的。 问完之后，张秋雪忽然一拍大腿，“肖主任，咱们这家属院里，闲人多吗？” “多呀，好多都是没学历，也不会做事的，你知道咱们这里又没有工厂招人，也没那么多单位给安排工作，好些人都在家里闲着。” “那你看能不能这样，你给我找一批人到北边开荒去，一人一天开荒三亩地，一个月下来我给她三块钱。” 话音刚落肖潇就用那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着她，张秋雪就笑，“真的，但是，必须得是那种老实肯干的，偷奸耍滑的我可不要。” “你，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张秋雪去把自己那张存折翻出来，“肖主任你要不信，我可以拍钱在这里。” “不用不用。”肖潇连忙摆摆手，她又一次重复，“咱们这里种不出东西来，有的地方碱性还挺大的。” “没事，这是我要考虑的问题。” 肖潇摸了摸脑袋，“那，那行，我去给你找，你啥时候要？” “尽快吧。至少给我找五个。” 第262章 给我弄辆车？ 肖潇走了以后张秋雪倒不着急去开荒了，她再一次钻进了书房，这回一呆就呆到了中午。 等韩千钧中午回来吃饭，张秋雪就问：“你储蓄本上的钱我能动吧？” 韩千钧愣了一下，“可以呀。” “那我先借用一下。” 得了韩千钧的允许，张秋雪心里放心一半，又问他：“你能不能给我搞辆车？” 韩千钧脸色就变了，“你想干嘛？” “我得去川平，来回方便一点儿啊。” “你可以坐……” “一周才一次，太少了，我最近得常去川平。” “你去干嘛？” “以后你就知道了。” “实在不行，你给我搞辆拖拉机？” “没有。” “自行车？自行车总能有吧？” 韩千钧就叹了口气，“下午让小方送你去川平，你自己去买一辆。” 见拖拉机实在没望，张秋雪也只好勉为其难接受自行车。 下午吃完饭张秋雪就准备走了，要出门的时候孙秀丽风风火火拽住张秋雪，“小秋，我听说你要找人开荒？” “是啊，你要去吗？我先前还担心你家里孩子多照顾不过来，就没叫你。”张秋雪连忙解释了一句，最小的一个孩子才两岁，她是真这么觉得。 “可以可以，我家大的就是照顾小的。” “那行，你安排好家里，别让孩子磕了碰了的。” 孙秀丽却不在乎，“嗐，磕磕碰碰不挺正常吗？” “就是这铁锨啥的往哪里去找啊？” “先去后勤处借，回头我看看能不能从哪里搞点。” “行，不过小秋，这里又不能种东西，你开荒干啥？你种上去用不了多久就冻死啦。”孙秀丽劝她不要浪费钱。 张秋雪只好笑了笑，“不会的，丽姐你不用担心。对了，你会写字吧？” “会，简单的我会。” “那行。”张秋雪拿出个本子塞给孙秀丽，“那边我已经开了一块了，你帮我记着，谁去了，谁没去，谁开了多少地。” “行，你放心吧，这个我保管给你记清楚。”孙秀丽拍着胸脯说。 张秋雪就走了。 她的本意是她自己开车去就行了，但韩千钧不肯，张秋雪只能带上小方一起。 张秋雪先去了农机站，这里的农机站像个摆设一样，单位里头就两个人，一个是个老头，一个是个小伙子，俩人都撑在桌子上打瞌睡，张秋雪敲了好几遍门才把俩人敲醒。 “干啥呀？”小伙子眯缝着眼睛看了张秋雪一眼。 “想买个拖拉机。”张秋雪说。 话音未落，小方立刻睁大眼看了过来。 “啥？”那个小伙子尖叫一声，差点出溜到桌子底下去，把对面的老头都喊醒了。 “想买拖拉机，有吗？” 小伙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们这里只有种子。” “什么种子？” “大豆、小麦……”小伙子报了一串，唯独没有菜种。 张秋雪过去看了看，还都是样品，还……都坏了，可见这川平的农机站真是个冷衙门。 “我要菜种，白菜、卷心菜、萝卜这之类的都可以，能弄到吗？” 第263章 农机厂 打瞌睡的老头也清醒了，俩人一听张秋雪的话脑袋就摇成了拨浪鼓，直说张秋雪浪费，又告诉她这里根本不能种东西，因为气候条件根本不允许。 张秋雪只好把自己的采购清单拿出来，“如果你们这里买不到，我只能去更大的地方了。” 等看清楚采购清单，俩人就吞了吞口水。 张秋雪见有门，就问：“怎么样？” “这里的地……” “我都了解过了。”张秋雪笑眯眯地打断对方的话。 俩人对视一眼，送上门的来的业绩不要白不要，就点点头。 张秋雪就给他们留了个地址，让他们采购之后给她送去，因为量确实很大，老头就点了头，老头是农机站的站长。 不过，张秋雪又说：“我要好种子，能保证出芽，长成的种子。” 俩人抹着头，连连点头，保证会是新鲜种子，不过因为张秋雪需要的种类很多，他们需要一点儿时间，张秋雪那边地还没开出来呢，当然也没这么着急，很痛快就答应了。 随后张秋雪又说起农机用具，这回俩人就直摇头了。 “你说的那种东西，应该只有大农场才有。” “农机厂呢？” 老头再次摇摇头，“咱们这里的农机厂也只有几个样品，卖不卖还都另说呢。” 张秋雪决定过去看看，离开之前，和老头签订了合同，留下了一部分钱做预付金。 “那让小李带你们过去吧，他跟哪边也算熟。”老头说。 张秋雪就点了点头。 三人登上车，小李依旧欲言又止，张秋雪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问他这里的农机厂平时都做什么。 “就是是个摆设，我们这边真没人买这个。”小李叹气，又劝张秋雪，“我们这边如果能种地，以前的人也就不会搬走了，现在国家搞大建设大家才又回来的。真的，你听我的吧。” “谢谢。”张秋雪问他：“那农机厂里也没人吗？” “有那么两个人，也有冶炼的工人在，但没活，就是混日子。” 听他这么一说，张秋雪反而放心了。 农机站距离农机厂不太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跟农机站一样，农机厂里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小李站在院子里喊了半晌才有个人匆匆出来，看样子也和农机站一样才睡醒。 “干嘛干嘛？你们要干嘛？”来人操着一口张秋雪听不太懂的话说。 小北把张秋雪的来意说了一遍，对方听得直瞪眼，看着张秋雪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 “你真要买？” “我能先看看吗？” “可以，不过我们这里现在只有样品，你要买的话得先付钱，然后我们去采购。” 对方打开一个库房，一进去湿潮的味道就传过来，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打开过了。 张秋雪看了看，耕地犁是简单的手扶犁，耧是木耧，同样也需要人力或者牲畜拉动，大约一台木耧需要三个人同时作业。 除此之外，竟然没别的东西了。 张秋雪就摇了摇头，她想过落后，但她没想过会到这种程度。 第264章 我们这里做不出来 “我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冶炼？” “干嘛？你想冶炼东西？” “嗯，”张秋雪就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图纸，“这是我设计的耕地犁，双犁头，如果可以还可以做成三把梨头，用拖拉机带动，这样的话，工作效率就会大大提升。” “拖拉机带动？”对方瞥了张秋雪一眼，只差没说她痴人说梦了，“你知道我们现在一共才多少台拖拉机吗？” “那你知道，如果一个农场只有一台拖拉机，一天就可以干一个成年劳动力半个月的活吗？而且，据我所知，就算别的地方没有，各大农场怎么都会有一台拖拉机吧？” 像北大荒这种著名的农场，早晚都要开发出来，有那个时间，不如把人手和时间都用去开荒。 “拿过来我看看。”一间窗户里忽然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张秋雪看过去就看到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十分严肃。 农机厂的厂长，名叫段民安，他看了一遍图纸，就看向张秋雪，“这是你设计的？”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听你的意思，你想做一个出来？” “是的。” “我们这里做不出来。” “啊？”张秋雪就愣住了，她下意识看向小李，不是说可以做吗？ 段民安就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是小地方，以前也有一些师傅，但是常年不开工，人家也不愿意呆，就走了。” 张秋雪：“……” 还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得到别的地方去找一找，到秦川去，那里应该可以。” 秦川，张秋雪他们下火车的那里。 张秋雪一想起那五个小时的车程就有点脑袋疼，“段厂长，难道你们这里一个师傅都找不出来？” 段民安就摇头，“东西是好东西，但我们这里……不瞒你说，你要早两年来说不定还有，现在，我们铁锨都去秦川进货。” 张秋雪想了半晌，还是不愿意去秦川。 来回一趟时间太长了，说不定，她这点生意人家还不放在眼里，张秋雪不想受那个夹板气。 想了想，张秋雪就说：“段厂长，你想清楚，我这个图纸如果拿出去，用不了多久，凡是有拖拉机的地方都会换上这种犁，到时候的生产量、出货量，可都是别人的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你只要帮我把这东西造出来，以后还会有别的东西。” “还有别的？” 张秋雪没办法，只好又从包里掏出另外两张设计图。 一张是耧，也是铁质或者钢制的，一耧三孔或者五孔，也是用机械带动。 另外一张是一件段民安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叫收割机，张秋雪画的是小型的，用拖拉机就可以带动，不过旁边要再跟一辆拖拉机，这边收那边就把收好的麦子或者其他粮食吹到拖拉机斗里去了。 段民安听都没听过，但听张秋雪这么一说，觉得太厉害了。 张秋雪给段民安安利完就把选择权交给他了，“段厂长想想这些东西的前途，如果你觉得可以放弃，那我就去秦川。” 段民安当然不愿意再放张秋雪走，如果这些东西造出来销往全国的话，那用不了多久，他们川平农机厂也是一大厂了。 第265章 我可以送给你 “你叫小张是吧？我想问问，你这图纸，卖吗？”段民安严肃的脸上仔细去看的话，张秋雪看到一丝丝兴奋。 “不卖。” “我可以给你……” “不过我可以送给你。”张秋雪说。 段民安一愣，张秋雪接着说：“作为交换，我希望我要的那一台可以不用收费，另外，如果咱们农机厂做大做强，我希望定价不要太高。” 图纸当然不是张秋雪设计的，张秋雪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改良，争取用最少的材料做出最方便好用的东西。 “可以。” “如果段厂长跟别的地方合作，我希望在设计图上保留我的署名权。” 段民安不太懂什么叫署名权，张秋雪就解释了一下，段民安忙不迭答应了。 “不过，得等几天，我得去找人。” “这是当然。” 跟在农机站一样，张秋雪也跟段厂长签了个合同。 合同要求张秋雪无偿把这几张图纸给农机厂用，农机厂保留张秋雪的署名权，然后无偿赠送张秋雪三台使用。 事情办完，两人都签字按了手印，张秋雪把合同收进背包里，段民安问起她的来历，张秋雪就把自己来这里随军的事说了说，段民安大感意外，不过，言谈之余也劝张秋雪不要费那么大力气。 张秋雪笑笑，随便应承了两句，问段民安：“段厂长知不知道上海有一个能生产塑料膜的厂子？” “塑料膜是什么？” “类似于一种布，但是我们这种布都是漏水的，它们那种不会，不透风，不漏水，可以有很多种颜色，现在应该大多都是白色或者透明的。” “这个……”段民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听说过。” 张秋雪就有点失望，昨天韩千钧给她的那些联系方式上也没有这些地方。 “不过我有个老同学在上海，我可以请他帮忙打听打听。” “真的吗？”张秋雪精神为之一振，“那真是太好了。” “你也别太高兴，我们都没听说过你说的那种东西。” 张秋雪也不确定这个年代是不是就有塑料膜了，只好点了点头。 “行，那就麻烦段厂长帮忙给问问，我还挺着急的。” 段民安也是个爽快人，“那我这就去给他拍电报去，你放心吧，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张秋雪就把自己的地址留下了，段民安就又说：“等东西做好了，你还得过来看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要不直接给我送过去吧，咱们找个拖拉机，现场试一试，有什么问题当场解决。”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段民安非常满意。 解决了今天来的两大问题，张秋雪也非常高兴，跟段民安握手告别。 小方这会儿走路都有点发飘，他是一直跟着张秋雪的，但是他发现，张秋雪说的东西他一句都听不懂。 而且，他现在满头雾水，不是说他们那里不适合种地吗？ 从农机厂出来，小方问：“嫂子，咱们现在干嘛去？” 现在，就算是张秋雪说她要上天，小方觉得自己也不会太惊讶了。 第266章 又没花她的钱 等从川平回去，张秋雪就变成了家属村的名人。 一辆上海生产的永久牌自行车惹了村里的人都来围观，一个个妇女抱着孩子的，没抱孩子的，围着那辆自行车啧啧称奇。 张秋雪打水洗脸任凭她们看，好一会儿，有人问：“小张，你这得不少钱吧？” “嗯，是不少。” 自行车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即便张秋雪问了肖潇推荐的最实惠的国营商场也要一百五十块。 一百五十块，如果不是韩千钧的职业不同，大概得要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一两年才能买上一辆，不是奢侈品是什么？ 张秋雪不会骑带大梁的，买的就是女士相对轻便一些的自行车。 她本来还想买块手表，但点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工业票和钱，张秋雪就默默走出了国营商场。 “多少钱啊？多少钱啊？”就有人好奇的问。 “一百五。” 人群就叫起来，看向张秋雪的眼神都变了。 “可真不会过日子。”忽然，有人这么说了一句。 几个人看过去就发现是新来的李红花，气氛就有点尴尬。 一百五十块是挺贵的，可人家又没花她的钱。 张秋雪没搭理李红花，让小方也洗把脸，留他吃晚饭，其他人一看没意思，渐渐也就散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孙秀丽过来了。 “小秋，今儿下午没人去，我去开了一点儿，不过我听肖主任说想去的人还挺多的，你看……” 张秋雪就摇摇头，“最多十五个人，得要老实踏实干活的那种。” “行，你放心吧，我给你看着，保管不找那种偷奸耍滑的。”孙秀丽说。 张秋雪就笑了，“谢谢秀丽姐。” “嗐，你说着干啥。”孙秀丽不好意思，见张秋雪和小方都在削土豆忍不住问：“你这是干啥？你家能吃这么多土豆啊？” 孙秀丽以前觉得土豆是好东西，结果来到这里之后都快吃吐了，看见土豆就脑袋疼。 她自己不想吃，孩子也不愿意吃，眼看一个个都变成瘦猴了。 “做土豆饼。” 土豆、萝卜都切成丝，加上盐、酱油啥的调一调，打两个鸡蛋，再和点面粉，拌匀之后往锅上烙，没多大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张秋雪给小方和孙秀丽一人一个，又脆又香，孙秀丽只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土豆还能这么吃呢？哎哟我的娘哎，可真太好吃了。” “这算什么。”小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了，嘴巴里嚼着土豆饼，含含糊糊地说：“嫂子可会做饭了，上回做的羊汤面也是，可好吃了。” “可不是，这一到饭点啊就香得不得了，我就不行，我家那几个，宁肯趴在窗户上闻味也不愿意吃我做的饭。” 张秋雪哭笑不得，“秀丽姐，你要是想学，我教你。” 让她上战场她不行，但做个饭，很简单嘛。 “那怎么行，太麻烦你了。” 孙秀丽摆摆手，张秋雪将却没接这话，直接把刚才自己怎么做土豆饼的又给她说了一遍，等临走，又给孙秀丽端了一盘子走，孙秀丽都不好意思了。 第267章 怎么处处都能碰上这个人 土豆饼很好吃，连着泡椒木耳，不过，韩千钧晚上却没回来吃饭。 韩千钧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孩子们都被张秋雪按着睡下了，韩千钧才回来，手里竟然牵了一头羊。 “你这是买羊去了？” “嗯。” 天挺热的，韩千钧的衣裳都湿了。 他把羊在树下拴好，就着张秋雪打的水洗了洗脸，“还得弄个羊圈。” 张秋雪想了想，觉得搭个羊圈应该不算难，正好家里还有剩下的砖，就说：“你要是忙，我来搭就行了。” “不用，我来就行。” “那你记得留个门，方便打扫。”她可不想以后院子里整天臭烘烘的。 “嗯。”韩千钧洗好脸，顺便把衬衫也在水里拧了拧，抖开在晾衣绳上晾好，“还有饭吗？” “有，给你留着呢。” 俩人进厨房，张秋雪就把晚饭给韩千钧热了热，不过，土豆饼热过一回就变得不酥脆了。 韩千钧闷头喝了三大碗粥，把剩下的土豆饼和泡椒木耳全都吃了。 “我买了辆自行车，花了你的工业票。”张秋雪给韩千钧报账。 到现在她一分钱没挣，可都花韩千钧的钱呢。 韩千钧啥也没说，等快睡觉的时候他又找过来，手里又拿了两张票，“今天刚发的，再去买块手表吧。” 自从那次说开，张秋雪就把那块手表交给了韩千钧。 张秋雪偶尔会看到韩千钧捏着那块手表发呆，至于想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这回他们回来，韩千钧把那块手表也带回来了，不过一直放在东屋的抽屉里，没再给过张秋雪，张秋雪也没戴过，她也不想戴。 但张秋雪没想过韩千钧会再让她去买一块。 “不用了。” 她往后还要花很多钱呢，自己赚钱之前，很可能会把韩千钧的储蓄本都花光，还怎么好意思去买别的？ “买吧，你要去干活，没个时间不行。” 顿了顿，韩千钧又补充了一句：“不能误了做饭。” 张秋雪忍不住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是不能误了他吃饭吧？ 从这天起，每天早晨孩子们就能多喝一杯羊奶了。 不过，那羊身上的味道太难闻，负责挤奶的是韩千钧。 这家伙一早晨起来弄了点木头回来，在院子里收拾出一块地方搭羊圈，小哥仨照样蹲马步，大妞和二妞把羊迁去拴在门外的树下打了水给养洗澡，引得附近好几家的孩子跑出来围观。 羊奶需要煮过之后再喝，张秋雪煮好了羊奶在屋里晾着，自己就站在门外看着大妞和二妞给羊洗澡，俩人还特别有趣的给羊取了个名字叫咩咩，因为羊总是温柔地咩咩叫。 孙秀丽家的孩子拔了一把草喂羊吃，他们以前也是满山放牛放羊的，来到这里之后已经好几年没看见活羊了。 忽然李红花跑过来说：“我家孩子没奶喝了，你借我一点儿呗？” 张秋雪看了看李红花蜡黄蜡黄的脸，一点儿也不红，忽然感觉有些头疼，她怎么处处都能碰上这个人？ 第268章 怎么这么小气 “为什么没奶？” 张秋雪看过那孩子，快三岁了，按道理早就不应该喝母乳了。 “这里吃的不好，哪能有奶啊。”李红花笑着，“反正你家有羊，你就给我点呗。” “那明天呢？” “啊？” “明天你是不是又要来说没奶了？” 李红花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张秋雪说：“救急不救穷，我家这只羊产的奶我家孩子都不够喝，没有多余的给你。”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呢？” “李大娘不小气，要不然你付钱？一碗羊奶两毛钱。”张秋雪朝李红花摊开掌心。 李红花气得扭头就走了，张秋雪耸了耸肩，看着大妞和二妞把羊刷干净，叫她们进屋吃饭。 吃过饭，张秋雪就看到了肖潇和孙秀丽给自己找的人，一共十五个，李红花抱着个孩子也在里边站着，张秋雪看见她就头疼。 张秋雪简单讲了两句，叫她们自己去借铁锨和镰刀，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往北边地里去了。 十五个人全是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妇女，又不想整天手心朝上管别人要钱，听人一问就来了。 不过，也有主动报名的，比如李红花。 她自己都瘦巴巴地，还背着个孩子。 那孩子眼睛贼大，也不出声，趴在李红花背上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干吧，中午十一点回家给孩子做饭，一天三亩地，一分也不能少，地要翻透。丑话说在前边，谁干不好或者干不完，就走人，我这里不招闲人。”张秋雪简单把规矩说了一下，也拿起镰刀干活。 前两天编草席的时候，张秋雪编了两个草帽，正好给自己戴着。 半上午的时候，肖潇特意过来看了看。 趁着喝水的功夫，张秋雪问肖潇，“肖主任，林连家条件很困难吗？” 张秋雪以前见过许多女强人，但像李红花这么拼命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红花的男人是一个连长，姓林，别人都叫他林连，今年刚刚有资格申请家属随军。 肖潇就摇了摇头，“按说不该，林连工资比不上韩团，可也比别人高着一截儿呢。” “可我怎么听说她下了火车走了两天才到这儿？”张秋雪拧着眉头看着那边。 半上午的，太阳已经挺大了，大人受的了，三岁的小孩知道个啥，挂在李红花的背上一个劲儿的哭。 李红花也是个狠人，任凭孩子哇哇大哭，还照样干活，别人叫她歇一歇都不听。 张秋雪听得心里难受又头疼，她看出来李红花想挣钱，但孩子也不是个物件啊。 “不知道，我听说她早晨管你借羊奶去了？” 张秋雪就更头疼了，摊了摊手，“这事我可得提前说清楚，肖主任，那羊是韩团昨晚上好不容易才弄回来的，给我家几个孩子添补营养的，我家五个孩子，自己喝都不够，更别说借给别人。” 肖潇就笑。 原来，才这么两天，李红花已经在家属村里出名了。 她来的那天就管四邻八舍借东西，第一天借了第二天还去借，根本不还，旁人虽然没锁啥，可私下里已经传开了，也就是顾着林连的面子没往明面上说。 第269章 孩子打架？ 张秋雪大开眼界，她真是头一次知道有人抠到这种程度，不免也把自己火车上的遭遇跟肖潇说了一遍。 肖潇哭笑不得。 不过议论归议论，李红花干起活来真是一把好手，孙秀丽牟着劲地干活竟然也没李红花干的多。 下午，张秋雪又去了趟后勤处。 已经来过一回了，这边的人热情接待了张秋雪。 但是，一听张秋雪的要求对方就直摇头。 因为划出来的那块地方距离家属村有挺长一段距离，张秋雪想在那边打一口井。 “我们得先打申请，得到批准之后才能打井。” “如果是我个人请你们给我打一口井呢，我可以付钱。” 对方想了想，还是拒绝。 “不行，没有得到批准，我们不能私自打井。” “那要找谁批准？” “我们领导。”后勤处办事的人对张秋雪说：“嫂子如果你真想打井，就写个材料上来，我替你交上去。不过我们领导最近不在，到上边开会去了，得过些天才回来。” “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对方思量了一会儿，看脸上的表情这事并不乐观。 “我们不允许私自打井。” “那如果借你们的设备自己打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张秋雪没招了，其实她最后也是随口问问，她就没打过井，也不知道打井该怎么操作。 观察了两天，张秋雪觉得一天三亩地，大家基本上都能完成，偶尔有完不成的，也不是不尽力，她就放心了，正式把这个记工的工作交给了孙秀丽。 倒是这天下午，十几个人正在干活，忽然有个年轻妇女跑过来，“韩团长家的，韩团长家的。” 张秋雪连忙使劲儿朝那边招招手，“我我我，我在这儿呢。” 来的是个小媳妇，跑的满脸通红。 “嫂子，我是学校的老师，韩呦呦和韩朱颜跟人打架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大妞？二妞？ 张秋雪顾不得跟人交代，连忙跟着人家往回走，“老师咋回事啊？” 这位小老师姓周，扎着一条粗黑粗黑的麻花辫，抹了把汗，眉头拧的死紧。 “不知道啊，她俩打人家三个小孩，把人头发都拽下来了，问咋回事也不说。” 张秋雪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要说铁栓和小北打架她相信，大妞连别人大声说话她都害怕，怎么会跟人打架的？ “人家的家长已经去了，说你家孩子太泼了，要校长开除她们呢，韩嫂子，你去了之后可得好好跟人道个歉，好好说说。” 张秋雪就忍不住看了看这个周老师，她闷着头地只顾走路，看表情倒还算诚恳，张秋雪就说：“我家孩子不是那样的，老师你要说她在学校里被人打了我相信，说她打别人，要没个理由，我不会相信。” 周老师就叹了口气，可能见多了这样的家长，她也没说什么。 俩人走出一大身汗，走到学校的时候，秦校长的办公室里已经吵翻天了，三个家长轮番上阵吵个不停，那天把大妞他们领走的老师一头是汗的站在办公室外头，一见到张秋雪就连忙迎了上来，抓着张秋雪的手说了一番跟周老师一样的话。 第270章 不信你问她 推开办公室，三个女人站在秦校长的办公桌前头群情激奋，三个小女孩站在家长后头趾高气扬地看着一边，衣裳头发是被扯得乱糟糟的。 办公室的角落里，铁牛铁栓和小北手拉着手站在前头，身后头是大妞和二妞。 早晨出门的时候张秋雪给大妞二妞扎的小揪揪早就被扯烂了，头绳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大妞身上背带裙的一条带子还给扯断了。 俩人被铁牛三个挡着，就跟两只小可怜似的。 一见到张秋雪，大妞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娘，他们欺负人！”小北一看到张秋雪就冲了过来，扯着张秋雪的袖子告状。 小北这么一说，别人都看了过来。 一个挺高的，脸上带着高原红的女人立刻就说：“你就是韩呦呦的家长啊？你家孩子什么玩意儿啊，一点儿礼数也没有，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就是！” “就是！” 另外两个女人纷纷附和，跟二重唱似的，张秋雪就看到秦校长捏了捏眉骨，看起来也特别糟心。 张秋雪没看那三个女人，过去给大妞把带子简单系上，顺便解开孩子的头发用手抓了抓，给抓了个花苞头。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高原红朝张秋雪嚷道。 “张圆圆家长，你先不要生气，咱们先把问题搞清楚嘛。”老师在旁边帮着劝。 张秋雪还是没理会搞员工，她笑眯眯地问那三个小女孩，“你是不是觉得我家韩呦呦和韩朱颜是你们班上最好看的小姑娘？” “才不是！” “不是吗？你看我家韩呦呦的头发，这叫花苞头，像不像花骨朵？你们的娘都不会扎，你们一定可喜欢了吧？” 帮大妞整理好，张秋雪又给二妞编了个鱼骨辫。 “好看吧？” 两个小女孩就瞪着二妞不说话了，张秋雪说：“这叫鱼骨辫，长头发编个鱼骨辫最好看了，你们说是吧？” 小女孩们气鼓鼓的，张秋雪接着说：“我还会好多呢，马尾辫、蜈蚣辫、丸子头、苹果头、蘑菇头，你们想尝试尝试吗？不过你们得先告诉我，为啥打架？” 把俩孩子身上的脏东西抹干净，又揉了揉几个臭小子的头，张秋雪心中非常满意。 倒是另外一个家长说：“你别在这儿哄骗我家孩子，我跟你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不吃你这一套，秦校长，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我家韩呦呦打架是我们家最不厉害的，你们竟然连她都打不过。”张秋雪摇摇头，摆出一副你们三个都打不过我家两个，你们可真菜的表情，“打不过就算了，还没我家韩呦呦手快是不是？” “不对，我手才快！”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经激。 “不对，韩呦呦手快，一定是她先打得你，对不对？” 小女孩愣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说：“不对，是我手最快，我先打她的，是我先打她的，我拽了她的头发，不信你问韩呦呦。” 第271章 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是吗？那你可真厉害。”张秋雪说，“一定是你觉得韩呦呦每天的衣裳、头发太好看了，是不是？” 小女孩就咬着嘴巴不说话了，可是大家都看的出来，张秋雪说的是对的。 高原红使劲儿扯了一下小女孩，瞪向张秋雪，“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误导我家孩子，不管怎么着，你今儿必须给我赔礼道歉！看你家孩子把我闺女衣裳给拽的，赔！你必须赔！” “可以。”张秋雪扫了眼那三个小女孩身上的衣裳。 这回大妞二妞下手可够狠的，衣服扣子都给拽没了，非常好，一点儿也没受气，张秋雪在心里狠狠给大妞二妞点了个赞。 “娘！” “二伯娘！” “二伯娘。” 孩子们异口同声，显然都不愿意，却不知张秋雪的话还没说完。 “哦，我道啥呢，原来不是你家孩子啊。” “就是我家的！” 小北挺着自己的小胸膛，十分不高兴。 几个孩子都望着张秋雪，怯生生可怜巴巴的。 高原红在几个孩子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忽然说：“嚯，怪不得这么没教养，他们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吧？也是，都没爹娘能是什么好玩意……” “闭嘴！”张秋雪骤然怒了，“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哟，说说都不行了？就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玩意儿，一个个个烂货，该不会是小娘养的……啊！” 秦校长办公室里尖叫声四起，期间伴随着叮叮哐哐的声音，等老师们急急忙忙把孩子拉出办公室，高原红已经被张秋雪抽得脸蛋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死死瞪着张秋雪，恨死她了。 另外两个小女孩的家长死死拽着自家孩子，悄悄往里看一眼，脑袋又飞速缩回来，偶尔相互看一眼，各自不住拍着胸口。 高原红家的小女孩被吓坏了，在身后扯着张秋雪的衣服一下下的打她，哭得撕心裂肺。 “家长们，两位家长，冷静呀，要冷静。” 秦校长满头是汗，这会儿高原红正被压在他办公桌上呢，他想跑都跑不出去。 其实，秦校长更想说，韩呦呦的家长，你冷静冷静吧？你知道这是谁吗？ “你这个疯女人！我说对了吗？那两个小女孩该不会是你背着人偷偷生的吧？” 话音未落，高原红被张秋雪一把甩到了地上，上去“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嘴这么臭，吃屎长大的吗？” 现在是什么年代？ 无论男女，清白比什么都重要，只凭着一张嘴就空口白牙颠倒是非与后世那些不负责任的键盘侠有啥区别？ 她今天就要让这些人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外面的老师都要晕过去了，偏偏张秋雪打人一点儿也不客气，让他们连上去拉架的勇气都没有。 一场碾压性女子单打比赛开始，张秋雪再没给高原红开口的机会。 秦校长急得团团转，他倒是想拉架的，“韩呦呦同学的家长，不要冲动啊，冲动是魔鬼。” 第272章 这样不合适吧 韩千钧听说消息时刚刚结束下午的训练，他正跟领导说话，闻言不禁愣了愣。 打架？ 张秋雪打架？ 张秋雪在学校跟别人打架？ 除了自己的家人张秋雪相处得不好，韩千钧还从未见张秋雪跟人红过脸，就连当初打了韩千里的河东村的人，后来见面张秋雪也能笑着问好，怎么就突然打架了呢？ “哎呀，怕是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让小张激动了，你快点去看看，骑我的自行车去。”领导如是说。 韩千钧点点头，临了，他抓着来报信的人又问了一句：“是她打别人，还是别人打她？” “你这人……”罗云天抚掌大笑，却见韩千钧在听人说是张秋雪打人后黑脸变了变，顾不上客套，帽子往头上一戴匆匆忙忙就去了，竟比先前还着急。 罗云天看着韩千钧的背影，半晌摇了摇头。 韩千钧和另外一个团的团长一前一后赶到学校，张秋雪和高原红已经被人分开了，高原红身上倒还好，只是脸通红通红的，跟天边的火烧云差不到哪儿去。 她叉着腰站在秦校长办公室里，愤恨地瞪着张秋雪，却不敢再骂了。 张秋雪呢？ 她坐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里，身子笔直，五个小家伙站在她身边，正不紧不慢地给铁栓拍打身上的尘土。 乍看上去，那叫一个悠闲自得。 几个老师就这么站在办公室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俩人都不在一个世界里头。 “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团的团长叫张水根，进门一看到自家女人孩子这副惨样就气坏了。 高原红一见自家的仗势到了，立刻就拽着张水根说开了。 韩千钧也几个大步到了张秋雪跟前，皱着眉说：“到底咋了？你咋还动上手了呢？” 张秋雪心说动手还是轻的呢，若还在以前，她也非得把高原红的所作所为都爆料出去，叫人也人肉人肉她不可。 再听高原红连哭带叫在那边说得天花乱坠，张秋雪翻了个白眼。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张水根越听脸色越难看。 以往这学校他也没少来，不过都是自家女人不懂事，他来跟人赔礼道歉的，现在倒好，他成了受害者。 张水根腰杆子立刻直了几分，再看张秋雪和韩千钧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善了。 “韩团，这样不合适吧？” 韩千钧还没弄明白发生啥事呢，他印象里，张秋雪可不是个随便跟人动手的人，她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 但，张秋雪动手了，这说明错不在她，而且她理直气壮。 就见张秋雪从口袋里掏出几毛钱递给大妞，“今儿做得非常好，没给我丢脸，记住喽，下回还这么做，去吧，买冰棍吃去，奖励你们的。” 大妞小脸羞得红扑扑的，被张秋雪揉了揉头发，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跑出去了。 张水根差点跳脚，“韩团！你们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林团，稍安勿躁，你家属说完了，也得听听我家属怎么说，是吧？当着孩子的面，没哪个当娘的随随便便就打人，是吧？”韩千钧说。 第273章 我们家的事我媳妇做主 “还有什么好说的，看你们把我媳妇打的！” 张秋雪笑眯眯的，她看了看秦校长，“秦校长，我听说，做人的第一要素是要诚实，是吧？” 秦校长满头是汗，作为教书育人的老师，他当然是这么教孩子的，下边的老师肯定也这么教孩子，可是，两位团长面前，得罪了哪个都不好啊。 韩千钧站在张秋雪身边不说话了，目光瞥过高原红惨不忍睹的脸，心说下手够狠的。 张水根只好又看向秦校长，他还就不信了，同是团长，秦校长还能包庇韩千钧家的人不成。 秦校长没办法，张秋雪的话都点到这里了，他也不能不实话实说了，否则，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来学校上学啊。 张水根脸色越听越难看，越听越难看，最后难看到秦校长都不敢说下去了。 “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动手，但是吧，别惹我。”张秋雪站起来走到那个小女孩面前，二话没说拽了一下那个小女孩的头发。 小女孩瘪了瘪嘴，立刻就要哭，可张秋雪还站在她面前，她硬是没敢哭。 张水根不干了，“你干嘛？韩团，这回你看着了吧？我闺女可没招她！” 韩千钧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张团，你跟我说没用，我们家大事小情我媳妇做主。” “你……” “疼吗？”张秋雪问小女孩。 小女孩瘪着嘴，眼睛里含着泪花，默默点了点头。 造作是不敢造作了，嚷也不敢嚷了，这个女人真可怕。 “你拽韩呦呦的时候，她也这么疼。” 小女孩就慢慢低下了头。 张秋雪揉揉她的脑袋，解开她的头绳，手脚麻利地给她扎了个蜈蚣辫。 她头发长，斜分之后留了一绺刘海，这么扎更漂亮。 “这叫蜈蚣辫，韩呦呦和韩朱颜从来没扎过，要是以后还想扎，就来我家找我。” 揉揉她的头，张秋雪抬脚走了。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张水根本来又气又恼的，这会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只是他，秦校长跟好几个老师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还当一会儿张水根跟韩千钧也要打一架呢。 张水根反映过来，连忙迎上韩千钧，挺不好意思的，“韩，韩团……” “我们家的事我媳妇做主。” 韩千钧摆了下手，跟在张秋雪后头走了出去。 他就说，张秋雪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打人呢？ 走到半道，遇到几个买冰棍回来的孩子。 张秋雪给的钱多，大妞和二妞跑过来也给了韩千钧和张秋雪一人一根，看起来还有点担心。 小北没他们想的那么多，跑过来就问：“爹，娘，没事了吗？” “能有啥事？”韩千钧捞过儿子抱着，短短的日子，他已经将这项工作做得十分自然且流畅了。 “你们晚上想吃啥？” “你不用回去了？”张秋雪看了看太阳，“这还不到你下班时间吧？” 韩千钧愣了愣，一拍大腿，“坏了，我把把这事忘了。” 几个人就看着韩大团长把小北扔下，咬着根冰棍匆匆忙忙又朝来路去了。 他可不光是忘了上班了，还把领导的自行车忘在学校了。 第274章 慈父 回到家，三个臭小子自觉地出去拔草喂羊。 确切地说，是铁牛赶着铁栓和小北一起去拔草。 但到了真正干活的时候，就铁牛勤勤恳恳拔草，铁栓和小北拔着拔着就跑一边玩去了。 张秋雪在家属村里一架成名，这可不是买来自行车的时候了，村里男女老少都跑来围观。 本来吧，张水根媳妇时不时就惯着自家闺女在学校生事让大家挺烦的，打架不至于，但三五天就来这么一场，也没人愿意受气，可为这么点事打架也不至于。 今天倒好，新来的直接把个地头蛇给揍得没法见人了，也太彪悍了。 难怪那些去干活的一天天回来累得都没个人样！ 张秋雪特意去了趟供销社，她觉得今天这事挺重要的。 自己不主动去欺负别人，但别人，也不能欺负自己！ 供销社其实也是一周一次进货，时间正好跟后勤处的车岔开，像鱼、菜之类的，也是特定的日子才有新鲜的，剩下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土豆、萝卜这些伺候，偶尔有两板豆腐也劝靠抢，你不早点去，就给抢没了。 先前家里有韩千钧从食堂后勤处弄回来的土豆啥的，张秋雪就没怎么去供销社。 人不多，除了常见的土豆，几乎啥蔬菜都没了。 遇到这种情况张秋雪也没辙，只能有啥就买点啥。 肉也几乎没了，张秋雪只能挑了点骨头回来。 大骨头洗干净，架上火熬两三个小时，再削上点土豆，也是一锅又香又浓的大棒骨。 做饭的功夫几个孩子就把作业写完了，吃了饭铁牛就赶着铁栓给韩千钧帮忙搭羊圈，小北拿着个弹弓往鸡窝里打，biubiu的，吓得鸡嘎嘎叫着四处乱飞。 铁栓还在边上捧场，“嘿，我弟打得真准。” 只见个小屁孩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捏着小石子，一下过去，鸡飞到鸡窝上了，又一下鸡又飞到树上了，再一下鸡从树上掉下来了。 是挺准，鸡毛都他娘满院子飞了。 慈父还在那儿说呢，“小北，别让鸡飞了。” 小母鸡嘎嘎叫着站在墙头上，biu一下被射到隔壁去了。 正巧羊圈对面是孙秀丽家的厕所，孙秀丽正上厕所呢，哎哟一声，隔着院墙喊：“鸡咋掉这儿来了？” 二妞弹小北一下脑壳，利落地跑隔壁抓鸡去了。 “让他自己去！” 张秋雪把二妞揪回来，踢踢小北的小屁股，“自己的事自己干，自己惹的祸自己擦屁股，去吧。” 让孩子们去洗澡，张秋雪给韩千钧打下手。 “你去后勤部找人了？”韩千钧问。 “嗯。”张秋雪就把自己要打井的事说了说，想种地，没井不行，不过韩千钧这么问，就是这条路走不通了，张秋雪还得想别的办法。 果然，韩千钧说：“打不了，在那里打井不符合规定。” “你给我想想办法？” “想不了，规定就是规定。” 这个事张秋雪就得搞搞清楚了，“是那个地理位置不符合规定，还是外出打井不符合规定？” 这要是一般人不能打井，或者不能在那个位置打井，她又弄这又弄那的，岂不是白忙活了？ 第275章 做好了 “不符合外出打井规定。” 幸好，韩千钧这么说。 这人好像一点儿也没get到张秋雪的紧张，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都没看张秋雪一眼。 “早晚有一天会符合规定的。” 这井她非打不可，不然一趟趟运水，她们都得累死。 一天一人开荒三亩地，十五个人就四十五亩地，再加上张秋雪和韩千钧时不时的过去，没几天就出来挺大一片，没几天就成了家属村的一大热闹，见了张秋雪就问她这是要干啥。 “种点菜吃。” 张秋雪这么说了，他们又不相信了，要么就撇着嘴跟她说这里种不出来，张秋雪一笑置之，并不往心里去。 眼看着开了将近二百亩地了，张秋雪就不让人再开了，让孙秀丽带着人把开出来的地再翻一遍，她估摸着，农机站的种子该到了。 张秋雪估计得差不多，上午十点多，一阵儿拖拉机的动静从远处传来，还伴随着说话声，一辆拖拉机拉着好几个人朝这边过来。 等拖拉机停下，农机站的小李一马当先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张同志，你要的种子我们给你送来了。” 他拎着个大行李袋，里边应该全是种子。 张秋雪拍了拍他，朝那边迎过去。 段民安也来了，握着张秋雪的手用力晃了晃，脸上全是笑，“小张同志，这耕地犁我给你送来了。” “那咱们试试？” “行！” 耕地犁在拖拉机车斗上放着，大家伙儿一块上手把耕地犁抬下来，装在拖拉机上开到地头上。 张秋雪敲了敲硬度，示意拖拉机手可以开始了。 等耕地犁往下一沉扎进地里，拖拉机往前一走，就翻起两沟土，深度差不多得有五六十公分。 张秋雪掏了掏，感觉还可以。 段民安早就看过这个效果了，这回亲自跟过来是想问问张秋雪的意见，“怎么样？” “不着急，再看看。” 这地翻过一遍的，土松了，难免好耕一些。 张秋雪改良过后的这款耕地犁比曾经她小时候看过父母用的那种要请便，她担心硬度不够。 “试过硬度没有？” “试过，我觉得还行。” 张秋雪笑了下，等孙秀丽对着拖拉机手摇了摇手，没一会儿拖拉机手就开着拖拉机回来了。 “试试这边。”张秋雪指了指那边没有开荒的地。 对方一点头，挂上档就走。 这回比刚才更直观，耕地犁在地上挂起两道深深的沟，人群一下子就叫起来了。 等走了一圈回来，张秋雪看了看犁头，抹掉新鲜的土，看不出磨损的痕迹，张秋雪抄起拖拉机上的锤子狠命砸了两下。 叮咣的响声把人吓了一跳，不过连个印也没留下，张秋雪这才直起身来，“还行。” “那我们就按照这个生产啦？”段民安说，脸上的褶子全出来了。 “可以。”张秋雪点点头，“但是一定得保持硬度，这么轻便，再偷工减料可不行。” 其实张秋雪这话纯属多余，这个年代的人基本全是实心的，工人恨不得把耕地犁当成秤砣一样做，哪有偷工减料的？ 第276章 有拖拉机了 “那不能。”段民安连忙保证，“那咱们就按照先前说好的，小张同志，这台耕地犁就归你了。” “行。” “那五孔耧和收割机做出来你还得来看看。” “这是自然，我给你试用，段厂长，有啥问题你尽管找我，产品质量有啥问题，需要改进的，我也找你。”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倒是把围观的人眼馋得不行。 虽然这里不能种地吧，但是白捡的东西谁不想要啊？ “小张同志打算在这里种东西？” 段民安不太看好，他们这个地方就不适合种地，但东西都给人家了，他也不说这种丧气话。 不等张秋雪点头，他就又说：“要我没猜错，小张同志应该还差点东西吧？” “怎么？” 要帮她打一口水井吗？ 张秋雪现在做梦都想着打井，都快魔怔了。 段民安笑眯眯的，当着张秋雪的面往那边一指，“小张同志，你觉得我那台拖拉机怎么样？” 这倒是让张秋雪意外，她原本是想着到后勤处借一台，等干完活再还回去。 “段厂长肯割爱？” “这怎么不肯，你比我们更需要嘛。” 人群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这一会儿工夫，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听见这话议论声差点掀上天去。 这张秋雪是啥人啊，竟然让农机厂的厂长给她送东西，还是大件！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甭客气，甭客气。” 段民安还怕她客气呢。 张秋雪知道段民安的意思，反正她能拿出来的设计图也不止这一张两张，农机厂要做起来，以后不止能赚回来多少拖拉机了，张秋雪只要一辆，他们不亏。 “二伯娘！” “二伯娘咋这么多人啊？” 小豆丁们一股脑钻进来，段民安呵呵一笑，还当这些都是张秋雪的孩子，“都是你家的吧？真可爱。” 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分给孩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谢谢伯伯。”大妞最大，看张秋雪没拒绝，轻声细语地朝段民安笑了一声，才捧过糖给弟弟妹妹分。 张秋雪这才注意到已经放学了，连忙请大家伙儿一块回家，小李送来的种子她得把后续的钱给人家。 回来这么些天了，韩千钧还是头一次回到家是冷锅冷灶，人也不见，门口停着一辆拖拉机，也不知道是谁的。 家属村里有些人没去张秋雪干活的那边，就堵在门口问韩千钧是怎么回事。 拖拉机由远而近，上面乌压压的人。 张秋雪本来是好心，想把自家附近的几个人捎回来，谁想听她这么一说，人们不管拖拉机上有没有位置就往上爬，最后变成了乌压压一拖拉机的人。 这么多人，司机也不敢开快，就这么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的回来了。 段民安身上的衣裳被挤得皱皱巴巴的，小北好几次说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小李死死地抱着包，总之，这趟拖拉机之旅难受得要命。 从车上下来，小北迫不及待给韩千钧报告了一个好消息，“爹，爹，咱家有拖拉机了！” “还有耕地犁。”铁栓补充。 韩千钧：“……” 这女人也能折腾了。 第277章 他得挣钱 介绍韩千钧和段民安、小李认识，张秋雪就急急忙忙进了厨房。 时间不早了，孩子们一会儿还要上学，张秋雪就用手边的材料做了一锅臊子面。 大妞帮忙烧火，二妞帮着切菜，大热天的热得小脸红扑扑的。 张秋雪问起学校的情况，大妞笑了笑，害羞的说：“张圆圆想到我们家来玩。” 张圆圆就是那个和大妞他们打架的孩子，平日里最喜欢臭美，正巧他们家就张圆圆一个孩子，张水根两口子罕见地没有这个年代比较普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相交之下，张圆圆是张秋雪所见过的这些孩子当中生活较为随心所欲的孩子。 这也难怪大妞和二妞抢了她在班里的风头后，要来和大妞二妞打架。 “可以呀，你问问她想什么时候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大妞二妞悄眯眯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大家下午都要上班，没有喝酒，不过，几个大男人愣是把张秋雪煮的所有面都吃光了。 段民安总算知道张秋雪为啥要种地了，做菜这么好吃，却没菜可做，岂不是可惜吗？ 双方再三确定设计图需要改进或者生产出现问题就找对方，段民安等人才离开。 “哎对了，塑料布那事我还真给你问着了，”没走出大门口呢，段民安又回来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递给张秋雪，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上海的一家小厂子做这个，目前只给北方的几个地方做，出货量挺小的，听说快倒闭了。” “倒闭？没人买吗？” “谁买那玩意儿啊，又不能铺不能盖的。” 张秋雪汗，那玩意儿也不是铺不是盖的啊，又不是被子。 市场销售打不开，资金周转不过来，压货快爆仓了，上边也不给批资金继续生产了，连厂长都找关系要调到别的地方去。 也因为到这种时候了，出货价钱压得很低，张秋雪估摸了一下，这个价钱大概连本都回不了，对方可能就是想着能赚回来一分是一分。 “那段厂长，你帮我定一批货吧，我要塑料布，但是得厚，不能一扯就破，如果可以，他们的技术员最好亲自过来一趟。” 塑料布应用广泛，就是这东西不好降解，未来治理环境比较困难，张秋雪有推广塑料布的方法，但宣传这东西合理使用最好也在源头就开始。 最后，段民安答应帮忙定一批货，也尽可能邀请对方的技术员过来。 临走之前，张秋雪当然也把小李的种子账给结了，那么大两大包种子，也花了张秋雪不少钱。 等人都走了，张秋雪就发现韩千钧看她的目光很复杂。 “咋啦？” 韩千钧没说话，扭头上班去了。 他发现张秋雪这个女人太能花钱了，一伸手，他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他得挣钱去。 下午，张秋雪就开始培训十几个女工开拖拉机，地边上围了许多无事可做的人看着她们干活，家属村里张秋雪是头一家有自己的拖拉机的，他们都想知道，她想用拖拉机干啥？还有这么多东西，怎么说有就有了呢？ 好几个胆小的不敢开，剩下的人都挨着试了一遍，李红花和孙秀丽最积极，开得也最好，两条沟笔直地向前，速度也不慢。 第278章 不能叫她来 “张同志，我天天给你开拖拉机，开一个月，你给我加钱不？”李红花问。 张秋雪哭笑不得，李红花这时时刻刻都想着钱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加。” 剩下几个人不由后悔，可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机会了。 就这么着，李红花正式成了农场的拖拉机手。 一边让人翻地，一边张秋雪就去后勤处借了水带和电机来。 电机往自家的院子里一按，水带从家直扑到地里，赶着星期天的时候，几个小孩来回巡视，张秋雪就开始浇地了。 韩千钧呢？ 这几天他忙着搭羊圈，搭完羊圈又招呼着给自家盖了个后院，好歹得把拖拉机放进去不是？ 星期天他们相对可以自由活动，营里不少人都过来帮忙，不过，好些人是冲着小方说的张秋雪做饭巨好吃来的。 搬砖、和泥大家干得正起劲的时候，电机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来把大伙吓了一跳。 等到前院一看，就傻眼了。 单独抻出来的一根电线接上电机，电机就开始抽水，一般人谁想得到啊。 想得到也做不到啊。 张秋雪再一次成了家属村的名人，她请了后勤处的一个电工在家看着电机，一路上给小孩买了不少冰棍，请他们看水带，就这么溜溜地浇了一天地。 二百亩地，一天浇不完，晚上怕出事不敢作业，一连浇了三天才浇完。 韩千钧的后院和拖拉机棚子早就搭好，把拖拉机放进去了。 这几天，张秋雪家的大门都是关着的，怕有不懂事的小孩跑进来摸电机电着。 等张秋雪把地浇完，大妞和二妞盼望许久的张圆圆同学终于来家里做客了。 张秋雪赶着孙秀丽说的供销社出去采买的那天去等着，抢到了青红辣椒、西红柿、大葱、蒜和黄瓜。 中午吃了饭就开始准备晚上要做的东西，三个臭小子不去午睡罕见地都在厨房里盯着她，一人一张怨妇脸。 “咋啦？你们想吃啥？” “不许叫她来！”小北说。 “啊？” “那个女人太讨厌了！”铁栓竟然说。 “啥？” 张秋雪不得不直起腰来正视自己的三个儿子，然后就发现铁牛也抿着小嘴唇倔强地看着她。 张秋雪有点茫然，这些日子太忙了，她错过啥了吗？ 想了想之后，张秋雪觉得没有，她跟大妞二妞一块睡，就算白天不说，等到了夜里，俩孩子也不可能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张秋雪把韩千钧叫过来收拾今天抢来的鱼，供销社的鱼是有定数的，一次就几十斤，能不能吃到全靠抢。 “二伯娘，不能叫她来！” 张秋雪弄了一盆土，正慢悠悠地把蒜种到里边准备以后吃蒜苗，“为啥？” “她笨！”小北说，“她都11了，连十加十都算不明白。” 现在孩子能上个学就不容易了，水平参差不齐，年龄大小不一，张秋雪不觉得这是啥问题，哦了一声就没声了。 仨孩子却格外地坚持，韩千钧在旁边听了半晌，慈父烦了，“没事就滚去睡觉去。” 铁栓皮得恨不能上天，但韩千钧一瞪眼他就害怕，老老实实地说：“她蠢，蠢会传染，不能叫大妞二妞她们跟她一起玩。” 铁牛竟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第279章 她不是好人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了一眼，两人莫名其妙，这什么情况？ “不是谁说的，她就是蠢。”铁牛说，“反正，就是不能让大妞和二妞跟她玩了，她们也会变坏的。” 几个孩子莫名其妙搞的还挺严重，张秋雪不得不放下东西好好和他们谈谈了。 可是，铁栓和铁牛竟然不说话，就这么拉着小北走了。 张秋雪有点坐不住了，“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啥事？” 张秋雪也想不出来，等了一会儿，铁牛又回来了，小脸通红。 把人拽到身边，张秋雪用蒲扇给他扇了扇，“这么热？一会儿我熬点绿豆汤下午你们带上。” 韩千钧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怎么回事？” 铁牛窘迫地看了眼两人，看起来更加窘迫了。 “张圆圆……张圆圆是个坏同学。” “啥？” “我们都看见了。” 张秋雪看看韩千钧，韩千钧看看张秋雪，俩人都把手里的活放下了。 “她跟四年级的男生钻小树林，还，还，还让人摸。” 小孩的脸都快滴出血来了，张秋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铁牛今年八岁，他未必就懂什么，但是肯定知道男孩女孩不能相互脱衣裳。 尤其这个孩子张秋雪十分了解，他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韩千钧走过来，黑脸沉沉地盯着铁牛，“韩维骏，你真的看到了吗？” “我，我看到了，铁栓也看到了，那个男生还给张圆圆买冰棍吃了。”铁牛说，“就是星期天浇水的时候，中午别人都回家了，我跟铁栓去看水带的时候看到的。” “行了，铁牛不会撒谎。”张秋雪拿手巾给铁牛擦了擦脸，“行，我知道这个事了，你知道那个男孩是谁不？” “铁栓知道，铁栓说他叫王大山。” “原来是他？”韩千钧就说。 张秋雪意外，“你认识？” “不算认识，一个首长家的孩子，从小给惯坏了。今年14了，整天让人揍着才去上学，首长没少头疼。我还以为就是孩子调皮捣蛋一点儿，没想到……” 张秋雪：“……” 显然，听到消息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就不同。 在这个性、压抑极为严重的年代，也就是在这里，也就是那孩子身份超然，要是在外边，早就给定上流氓罪了。 “二伯娘，能不让张圆圆来了吗？”铁牛还在执着于一个答案。 这孩子三观挺正。 张秋雪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这回不行，大妞好不容易有个朋友，盼了这么些日子张圆圆能来做客，说不让人来就不让人来了，大妞得多伤心啊，是不是？你想想。” 铁牛想了想，点了点头，小眉头还是紧巴巴地皱着，“可是她不是好人。” “倒也不能这么讲，她可能不懂这些。就像你没学这个字之前不认识它，不知道它是啥意思，也不知道学习有啥乐趣一样。” 铁牛就不说话了，张秋雪就又说：“以后你们可以观察她，如果她还是这样，那这样不懂得自尊自爱的女孩子，为了一根冰棍就出卖自己的女孩子，我们家大妞二妞的确不能多来往。” 这么说起来，张秋雪倒感觉铁牛有点像哥哥，操着好几个孩子的心。 第280章 狗拿耗子？ 铁牛最后忧心忡忡地走了，当然，临走前被张秋雪狠狠表扬了一番。 张秋雪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给孩子上一堂生理卫生课了。 她就看向韩千钧，韩千钧也没想到几个孩子当中，铁牛竟然是看着最大的那个，一回头看见张秋雪幽幽的眼神，心里只觉得没好事。 “你想干啥？” “韩团，到了你该表现的时候了。”张秋雪说。 “啥？” 鸡窝、羊圈、车篷都搭好了，还要干哈？ “周日，抽个你有空的时候，给你的儿子们上一堂生理卫生课。” 男人的黑脸一下子就红了，连着脖子，通红通红的，然后瓮声瓮气地吐出来俩字，“不用！” 嗯？ 张秋雪诧异。 “谁敢胡来，我就把他们吊树上抽死！” “……” 这大概就是这个年代的常态，人们羞于启齿，谈性色变。 “有的时候，你越是捂着藏着，他们就会越好奇。”张秋雪不觉得自家孩子是坏孩子，但青春期冲动之下偷尝禁|果的也不是没有，张秋雪不想让自己后悔，也不想让韩千钧和孩子们将来后悔，“你必须得给他们把这堂课上好，否则……你往后就回食堂吃饭去吧。”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自从他回河西村到现在，他都胖了！ 还不是吃她的饭吃的！ 韩千钧：“……” 爆击！ 纯属报复！ 两只黑眼珠子瞪了张秋雪半晌，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俩人继续一个种蒜，一个宰鱼，好半晌，韩千钧说：“大妞二妞……” 张秋雪瞄了一眼，好么，这家伙脸还红着呢。 “她们自然是我来上课。”张秋雪不觉得这有啥不好说的，真不说，万一孩子懵懵懂懂的时候让人欺负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还有那个孩子……” 说起张圆圆，张秋雪也一阵头疼。 那孩子个子很矮，她一直以为她比大妞他们小，那天也拿她当小孩对待，哪里想…… “这事……再想想，不能这么捅出去。” 张秋雪觉得那孩子应该是什么都不懂，至于那个张大山就不一定了，毕竟，那孩子大着好几岁，青春期躁动，无师自通也说不定。 事情说完，俩人继续干活，但气氛忽然就尴尬起来。 大道理张秋雪讲得头头是道，像个老司机，可她自己还是个母胎solo呢。 把蒜端到一边让它缓慢生长，张秋雪开始备菜，想了想，又跟韩千钧说：“行了，这事你甭管了，我来解决。” 不就一个小女孩吗？就不信一顿好吃的收买不了！ 一顿不行，就两顿！ 韩千钧没说话，张秋雪发了会儿愣，忽然福至心灵，“哎我跟你说，你别犯傻啊，人家领导家的孩子人家不可能不了解。” 这捅上去，让领导没面子，回过头来再给他穿个小鞋啥的，那岂不是…… 好吧…… 张秋雪在韩千钧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想一想有那么个孩子活动在自家闺女身边，张秋雪的心里也挺不踏实的。 “你该不会就准备这么去跟领导说吧？” 那不尴尬癌要犯了吗？ 再说句难听的，人家领导的孩子自己都不管，你跑去指指点点，这不是狗拿耗子吗？ 第281章 给他人做嫁衣裳？ “你甭管了。” “……”这么简单粗暴？ “上课只能在家里，不许出去乱说去。”韩千钧说。 “知道。” 顺应时代潮流嘛，张秋雪懂。 见她答应得很认真，韩千钧就放心了。 不过，任凭张秋雪怎么追问，韩千钧也没提他要怎么去跟领导说这件事。 下午要播种，段民安又来了。 和上回差不多，机器试用又引来了好些围观的人。 每种种子大小不同，生长所需要的空间不同，比如说玉米和小麦，这两种庄稼每一耧之间所需要的间隙完全不同，玉米要宽，小麦要窄。 张秋雪所改良的这一款，间距完全可调，当播种玉米的时候，把间距调大，当播种小麦的时候，把间距调小。 玉米种子大，小麦种子小，所以，耧孔的大小也是可调的。 今天他们要播种的是白菜，张秋雪把耧孔的大小调到最小，等李红花在前面开拖拉机走了，就跟段民安等人在后边看种子的间距和数量。 事实证明，耧孔还是有点大，用来播种蔬菜种子还是太勉强了，好多种子都一堆一堆挤在一起。 这样一来，等白菜长出来必须要进行移栽，否则根本不可能成活和长大。 “有没有可能按比例缩小一下？”段民安问。 “你是说机器的整体比例？有是有，不过你确定有受众吗？” “受众？” “就是购买机器的人。全国现在有多少处地方批量种植蔬菜？就算改小了，你能卖出去多少台？” 段民安哑然。 “不过你要是给我做一个，我肯定没意见。” 段民安：“……” 两人玩笑了几句，张秋雪没注意到人群哗然了一下又很快没有了。 最后，张秋雪还是答应段民安把重新设计之后的耧给他，但能不能卖出去，这个张秋雪就真说不准了。 至于现在他们手里这个，张秋雪让人在调孔大小的贴片上又凿了个小孔，蚂蚁那么大，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这回是下午，段民安没再留下来吃饭，等他走了，张秋雪随口问了问张圆圆那个孩子。 其中一个叫花秀秀的，就说：“嗐，小张同志，你别看张水根她媳妇张牙舞爪的，张圆圆不是个坏孩子，也就是娇气点。” “嗯，是，那个孩子就是被家里惯坏了，爱吃，爱穿，爱抢人风头，别的方面都不坏。” 其他人大概也都是这个意思，张秋雪就大致明白了。 “我也就随口问问，听说她最近跟我家大妞玩得挺好的。当家长可真不容易，孩子干点啥都提心吊胆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笑了，可不是吗？当爹娘就是这么回事。 孩子没觉得怎么着呢，大人已经担心得不得了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育儿经，张秋雪没等到太阳下山就回来了。 她现在给农场取了个名字叫蔬菜基地，农场嘛，肯定是大家的，但基地可以混淆一下，张秋雪可不想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农场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第282章 保护孩子 六点来钟，张圆圆就跟着大妞二妞回来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的确良的裙子，头上带着朵小红花，全家属村这么多女孩子，她是最漂亮的那支花。 大妞和二妞也不差，韩千里和林霜刚去世没多久，张秋雪没给她们穿戴鲜艳的颜色，中午扎的小揪揪这会儿还是完好的，也特别靓。 张秋雪正在屋里削土豆，张圆圆跟着大妞二妞从门口露出头来，小姑娘挺不好意思的。 张秋雪看出来就问：“怎么了？想做什么？” “阿姨，你能给我扎一个和韩呦呦韩朱颜一样的头发吗？” 这有啥？张秋雪立刻擦了擦手给小姑娘弄了两个小揪揪。 “谢谢阿姨。”张圆圆摸着头发害羞地笑了笑，她看着许多东西，问张秋雪：“阿姨你要做很多好吃的吗？” “是啊，专门用来招待你，好不好？” 小女孩笑起来，两只星星眼非常漂亮，“谢谢阿姨，那我来帮你吧。” 这孩子笑起来没有任何飞扬跋扈的劲，也不像叛逆期的孩子，张秋雪心里就有谱了，这大概就是个有点爱虚荣的小女孩。 “不用，你去跟大妞二妞玩去吧，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招待你。” 张圆圆这才跟大妞二妞跑出去玩去了，后面跟进来三个愁眉苦脸的小伙子。 准确地说，愁苦地只有铁牛和铁栓，小北啥都不知道。 “行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你们啊……”张秋雪弹了两人一人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归根到底，她还是个单身贵族呢。 铁牛去抱柴火烧火，铁栓抡着把小斧子在外边劈柴，小北抡不动斧子，在后院玩弹弓。 后院有棵树，按照韩千钧给他规定的，站在三米以外的地方打树，旁边一个小篓子里是铁牛给他捡回来的小石子，磨得光滑得不得了，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树皮已经被打了好几个洞。 拔丝土豆、西红柿鸡蛋、糖醋鱼和地三鲜，张秋雪做了四道菜，几乎都是孩子喜欢吃的，一上桌几个小孩就开始抢。 一开始张圆圆还有点不好意思，后边见张秋雪和韩千钧都没说什么这也跟着抢起来。 等吃了饭，张圆圆又说：“阿姨，那我今天能在你家睡吗？” “你以前在别人家睡过吗？” “没有，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娘说，别人家都是臭小子，不让我去。”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转回头来继续问：“那你去了吗？” “没有，但是我觉得韩呦呦特别好玩，我喜欢跟她一块玩。” “行，那一会儿叫叔叔去你家跟你爹娘说一声。” 吃过饭，韩千钧和三个男孩收拾屋子打扫厨房，张秋雪就把三个小姑娘带进了书房，准备开课。 张秋雪读大学那会儿曾在一次新闻上看到过一些被警方拯救的失足少女，其中大多数，是因为不懂两性知识被诓骗的。 曾经她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如今易地而处，又或者说有了母亲这个身份之后，张秋雪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得到应有的保护。 现在，她要保护她自己的孩子了。 第283章 你家孩子，也大了哈 铁栓刷完了碗回来就看见韩千钧站在书房外头，“二伯，你站在这儿干啥？” “没干啥。”韩千钧白了这个没眼色的臭小子一眼，“我去趟张圆圆家，你们呆着。” “哦。” 铁栓啥也不知道，转身就走了。 韩千钧住的地方离张水根家有点远，走了十多分钟才到。 要说张水根两口子今天晚上都有点别扭，他们俩就张圆圆一个孩子，早些年高原红怀张圆圆的时候，大冬天被她婆婆赶出来捡牛粪，怀孕九个月的孕妇雪天差点掉到山坡下面去。 张圆圆早产，高原红从此也落下毛病，再不能生了。 张水根心里不乐意，后来一能随军就把媳妇闺女都接过来了，也没想过再要别的孩子。 现在就这么一个命根子，跟前几天打架的人去玩了，高原红的腮帮子可才消肿，张水根今天晚上饭都吃不下去。 让韩千钧这么一说，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该不会把自家闺女打了吧？ “不行。”张水根还能想一想，高原红却是立刻就说话了，“我们家没这个规矩。” 韩千钧就看了二人一眼，“那你们就去把孩子接回来。” “那我去吧。”张水根站起来，跟着韩千钧往外走。 上次的事弄得挺尴尬，一路上张水根都想着怎么道歉，憋了一路快到韩千钧家门口了点才哼哼唧唧把话说出口。 韩千钧摆摆手，带着张水根进门，扫了眼屋里只有三个臭小子，韩千钧就让张水根坐下，“估计到书房复习功课去了，先坐会儿。” 韩家的院子收拾得挺干净，张秋雪开荒的时候顺便在附近找了点艾草，回家晒干之后放在盆里点着了放在四处角落里，院子里、屋里蚊子就不多。 韩千钧就问：“我听说你家闺女今年十多岁了？” “嗯，十一了。”张水根说，再一想自己第一次见到闺女还是个那么小的小家伙，还没他两只手大，现在一转眼就这么大的孩子了。 韩千钧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张水根就有点别扭，他还寻思会跟他说说你家闺女真漂亮啊之类的话呢。 韩千钧没说，弄得他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该说啥。 俩人就坐在靠东边的屋檐下边，两人不说话，就能听见书房里的说话声，张水根听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味儿了。 “韩，韩团？” “嗯？” 张水根看了看韩千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家孩子，也大了哈。”韩千钧说。 张水根：“……” 张水根一脑门是汗，这都啥呀，子，子宫？胸？乳？怀孕？ 张水根不知道自己在屋檐下边坐了多久，等书房的门打开的时候，张水根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湿透了。 等看见张圆圆，他一把就把孩子拽到了自己眼前。 张圆圆看起来有点害怕，“爸爸？” 相比之下，大妞二妞一脸求知后的平静。 张水根整个人就有点懵，若是这事传出去，说不定张秋雪要被治个流氓罪，他有点犹豫。 第284章 张大山被打 “张团，时间不早了。”韩千钧说。 “啊。”张水根懵头懵脑地点了点头，带着张圆圆就走了。 俩人往外送了几步，张秋雪摸摸张圆圆的头，“去吧，遇到什么事就告诉爹娘，什么事都不用害怕。” 张水根觉得张秋雪话里有话，张圆圆却好像从张秋雪的话中得到了力量，点了点头，父女俩就走了。 依旧是洗澡睡觉，现在家里有单独洗澡的地方，排好了队就能去洗。 张秋雪折腾了一天终于能歇歇，靠在炕头上问韩千钧：“你跟张水根说了？” “没有。”他就听听她怎么讲课的。 张秋雪哦了一声，张水根那神色的，她还以为韩千钧告诉他了呢。 不过，抬起眼来，张秋雪就看韩千钧脸色有点古怪。 “看啥？” “……”韩千钧摇了摇头，他是没想到张秋雪用词那么大胆，别说张水根，他都被惊着了，幸亏张水根没太大反应，否则还得收拾张水根。 “后天，我用一下你的书房。” 韩千钧的东西都放在办公室里，几乎不往家带，书房里基本上都是张秋雪自己的东西。 张秋雪点点头，韩千钧又说：“那个……明天，两位领导想过来吃饭。” “吃饭？” “嗯。” “只吃饭？” “嗯。” 张秋雪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的身份，也不是谁家的饭都吃也就不好奇了。 “那你给我把烤炉做出来吧，明天我给你们烤吃的。” “行。” 这些日子，韩千钧也折腾了不少样子，现在大致已经摸清楚张秋雪要的是什么东西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院子东边靠墙就多了圆滚滚的跟桶一样的东西，韩千钧正往上面糊泥巴，见到张秋雪出来就说：“差不多一个上午能干透，等我中午回来再看看。” “行。” 张秋雪帮韩千钧打了水洗脸，俩人正忙活呢，李红花忽然揣着孩子跑过来，“我的妈呀，张大山那个小子不知道咋啦，被扒光吊在他们家门口的大树上呢，身上抽的一道一道的。” “啥？”张秋雪下意识看了看韩千钧，却见男人脸沉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现在他们正想办法把张大山弄下来呢，哎哟我滴个娘哎，可太倒霉了，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李红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在这儿骂呢。 被她这么一喊，这边好些人都往那边去看，张秋雪和韩千钧也过去了，不过，走在半路上张秋雪扯了扯韩千钧的袖子，“你干的？” 她最近累，晚上睡觉就沉，韩千钧要出去干点啥事，她还真不一定知道。 男人虎着脸回头看了她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 跟什么人没关系，他不是说收拾张大山的事他来做吗？ 不过，既然不是韩千钧，那就只能是张水根了。 也可能是其他被张大山欺负了的小女孩的家长，可张秋雪觉得应该没这么巧的事。 第285章 能查出来吗？ 等张秋雪他们过去，张大山已经被放下来了。 张秋雪还是头一回见这孩子，说是14岁，但看起来跟十七八岁没啥区别，长得跟个小山似的，往那里一站，又黑又高的。 那孩子刚被放下来，身上真是一丝不挂，身上不知道被什么抽的，一道道血痕特别深，两条手腕子被勒的已经肿成馒头了。 下手的人心一看就很狠，张大山被他奶奶抱着，只会哼哼，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营里最大的领导家的孩子，老太太抱着孙子几度想骂人都首长瞪回去了，跟儿媳妇两个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张秋雪却一点儿也不同情她们，心说活该！现在不好好管教，等长大了，也是个人渣。 看了一会儿，张秋雪就准备回家了，可以扭头，发现韩千钧竟然不见了。 还得顾着孩子上学，张秋雪没管韩千钧。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韩千钧才回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真是他？” 韩千钧闷不吭声坐下怒吃两个大馒头，张秋雪无语的很，最让她无语的是，韩千钧竟然张嘴就对着三个小男孩说：“看到了吗？张大山对人家小姑娘不着调，就被打成那样了，你们不老实，你们也挨打。” 很明显，这就是他的生理卫生课。 张秋雪忍无可忍扒拉了他一下，“吃你的饭吧！” 大妞二妞不知道咋回事，小北啥都不懂，几个孩子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小北一边吃饭还一边问：“爹，啥叫不着调啊？” 韩千钧：“……” 张秋雪闷笑一声，干脆给他们说开。 也正好他们在屋里吃饭，否则还真不好说这件事。 韩千钧帮张秋雪洗了锅才走，脸色还有点严肃，张秋雪忍不住问他：“能查出来吗？” 张秋雪觉得应该不能，天黑虎拉碴的，能看清个啥？ 何况，张水根能把张大山从他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来打成这样都没让人察觉，可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张秋雪都有点佩服他了。 看张秋雪还有点兴奋，韩千钧心里不大舒坦，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 “那你还在家干什么？走吧。” 张秋雪说完，自己也走了。 出了这种事，晚上自然没办法请客了，张秋雪就去了基地。 大家还都在兴头上，兴奋又害怕，尤其是李红花，她脸还是白的呢，竟然跟人说：“你说，这大半夜睡着觉，家里要钻进个人来可怎么着啊？” 被她这么一煽动，其他人也害怕了。 张秋雪哭笑不得，“李大姐，你提着行礼背着孩子走路到这儿来的时候一路上都不觉得害怕，现在有家在，有男人在，怎么反倒害怕了？” 李红花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说啥。 好像那个时候，也挺害怕的。 “要我说，这事蹊跷着呢，咱们村里都是训练有素的人，谁无缘无故去打人啊，有那么多老嫂子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不也没事嘛，别自己吓唬自己。” 张秋雪招呼人装上五孔耧，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奇迹般地不害怕了。 第286章 多生儿子吧 这事在家属村里闹哄哄了好几天，张秋雪没管，听说很多人都去张家看望张大山，张秋雪做不出恶心自己的事来，没去。 有天傍晚，韩千钧下班早带着铁牛铁栓他们上山打了只兔子回来，兔子一大一小，可惜大的到家就死透了，张秋雪当即决定启用韩千钧的烤炉。 烤兔子。 韩千钧做的是个圆筒，下边架上火，把食物吊下去就开始烤，张秋雪想吃的多，就让韩千钧把家里的盆子用铁链子挂成一串，放下去，盖上盖子开始烤。 密封挺严实，铁栓烧了大半个小时的柴火也没闻见味儿，着急地在旁边直跳脚。 等一开盖，滋滋冒油地兔子，还有辣椒、土豆啥的，那味儿又香又窜，张秋雪再刷上一层辣椒油烤一会儿，铁栓脖子上就跟栓了绳子的驴似的，只会围着烤炉打转了。 没一会儿，孙秀丽也抱着她的小儿子在隔壁过来了，“小秋，你这是做的啥呀？” “烧烤。”张秋雪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吃辣，撕了一条兔腿给小孩。 一只兔子统共四条腿，张秋雪家里都不够分，孙秀丽不要，张秋雪硬塞给她了，孙秀丽也吃了一口，赞不绝口，“可真香。” 张秋雪放的菜多，就叫她一块吃。 孙秀丽坐在小板凳上不住感叹，“哎，小秋你咋会咋么多东西呢？韩团你可真有福气。” 突然被cue的韩千钧：“……” “我娘会的东西可多着呢。”小北分外自豪地说。 现在父母都在身边，也没人欺负他了，小屁孩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就是就是。”毫不知愁的铁栓说。 四只兔腿还剩三只，张秋雪和韩千钧不吃，大妞和铁栓也不吃，把兔腿让给剩下的三个，张秋雪揉揉铁牛的头，给俩孩子一人撕了一大块肉。 说了几句，孙秀丽又说：“小秋，我今天看了，第一天种的白菜已经出来了，你说，真能长好吗？” 一开始光想着挣钱，可现在，地是自己开垦的，菜是自己种的，孙秀丽也开始期待了。 “能。”张秋雪说，“放心吧，一定能种好。” 他们都说这里的地碱性大，但张秋雪看了，其实不完全是这样。 最初过来的几个嫂子都是在自家院子里种的菜，但当初盖房子的时候，为了省时省力，选的这块地方就是草木稀疏的地方。 但地碱性一大，可不不长东西吗？ 而谁家种两棵葱，也不可能跑太远的地方去不是？ 久而久之，家属村没人种东西。 至于本地人，是因为这里的土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有的地方碱性大，有的地方则不是，分布比较零散，而人是群居动物，这里人也不多。 张秋雪选的那块地方是她特意看过的，草木茂盛，比较肥沃的土地，她不担心自己的基地起不来。 要说她也真的请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里奇特的地质特点。 “能种出菜来，我们也就没啥求的了，等到时候不忙了，韩团你们还能多生俩儿子。”孙秀丽说。 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多生儿子，多生亲生儿子。 第287章 生孩子吧 “我娘说了，她最爱我，有我就够了。”小北啃着一只兔腿，含含糊糊地说。 他腮帮子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营养缺的太狠，这些日子三不五时的吃肉竟也没长肉，只是看起来不再像大头娃娃了。 但脱离了那个压抑的环境之后，这孩子明显性格大变，简直像个小机灵鬼。 “那怎么行？”孙秀丽脸色大变，兔腿都顾不得吃了，“小秋你这么想可不对，你不生儿子怎么行！韩团，你得劝劝小秋，她这么想，思想可是有大大的问题。” 从头到尾连张秋雪衣角都没碰着过的韩千钧：“……” “行了，秀丽姐，我们家五个孩子够了，再生了谁给我养？谁给我带？” 小北是大一点儿了，但要叫张秋雪去照顾一个刚生下来的奶娃娃，她可受不了那魔音入耳的穿刺。 “这不，大的就能带啊？你看我这个小的，都是老大在带。” 孙秀丽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张秋雪却不能接受，生个孩子扔给老大？那是她的孩子还是老大的孩子？ 再者说，要孙秀丽家的日子真过得那么好，她干嘛一件衣服穿了好几年也舍不得换新的？ 不过她也深知现在的人都这样，索性不跟孙秀丽去争。 “我跟你说，你这样真不行。韩团，你得多劝着点，两口子好几年不在一块，多生两个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张秋雪心说韩千钧也得敢啊，无缘无故地他爬她的炕试试看？ “行了吧，吃饭，吃饭。” 孙秀丽还想再说，可见张秋雪半点兴趣也没有，只好又把话题扯回到种菜上，反正心里就一万个不明白了，这女人不生孩子，还能干吗？ 人家一家人还没吃饭，孙秀丽也没好意思多留，看了看韩千钧做的大烤炉就走了。 等孙秀丽一走，几个娃就眼巴巴地瞅着韩千钧和张秋雪。 以前韩千里和林霜在的时候，都叮嘱过他们二伯和二伯娘在一屋睡觉的时候不能进去，说二伯和二伯娘要生小孩，这么长时间，他们本来都快忘了。 小北被孙秀丽那么一提，也觉得兔肉都不香了。 “娘，你要生小弟|弟吗？” 要有个比他还想的，那哥哥姐姐岂不是都没人跟他玩了？ “不生。”张秋雪说。 几个孩子一脸茫然，尤其是大妞和二妞，俩孩子现在知道女人和男人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害羞，但以前在河西村的时候可没少听人说要多生儿子。 “二伯娘不喜欢生小弟|弟吗？”大妞疑惑，她看村里人都很喜欢。 “嗯，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疼呗，你们看到张大山了吗？比被打成那样还疼。” 她可没有受虐癖。 韩千钧忍不住看了张秋雪一眼，眉头微拧。 张秋雪敲敲桌子，“行了，反正你们就记住，女人生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男孩子呢，如果没有想好要不要和女孩子共度一生，就不要耍流氓，女孩子呢，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吃饭！” 第288章 跟我过吧 别人都低头吃饭，就小北眼睛盯着张秋雪。 等张秋雪看过去，他就说：“娘，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张秋雪想了想，大致明白小北的意思了，大约是你不喜欢生孩子为什么生我？ 原身的思维应当和时下妇女差不多，恰好她如果能生一个孩子的话，能更好的留在韩家。 只是，不知道到后来原身是否后悔自己的选择。 至于张秋雪，她当时也别无选择，对小北，首先是可怜，后来才慢慢喜欢上的。 “因为啊，我爱你爹呗，你是我跟你爹爱的结晶，我爱你爹，就爱你，愿意千辛万苦生下你……” 一旁韩千钧忽然呛咳起来，耳根子通红。 几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小脸也都变成了有点尴尬的红色。 “行了，别看了，我也爱你们，快吃饭吧。” 这下子，饭桌上丁点动静都没有了，孩子们恨不得把脸埋到碗里去，一个个狂扒饭菜。 再看看咳得停不下来的韩千钧，张秋雪挑了挑眉，“韩团，心理素质有点差啊。” 韩千钧瞥了她两眼，忽然拽着张秋雪起来往屋子里走。 “干嘛？”她一颗烤辣椒还没吃完呢。 踉踉跄跄被拉进屋，韩千钧一把就把门关上，张秋雪就被摁在门板上了。 韩千钧平常不喝酒不抽烟，就爱吃辣的，这会儿满嘴辣乎乎的味直喷张秋雪面门，一只手撑在张秋雪头顶上，就把她壁咚了。 “心理素质有点差？” 张秋雪本能地身子紧绷，戒备地盯着韩千钧，“你干嘛？” 活了两辈子，她还头一回跟男人离得这么近。 “让你看看我的心理素质。” 两只肩膀一杆枪，韩千钧就从来没怂过。 “哎哎哎哎哎……”张秋雪连忙挡住他，“啥意思？你心理素质跟我有毛关系？” “没有么？我还当你特别想知道。” “……”张秋雪嘴角抽搐了几下，加重语气，“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看看也无妨！” 张秋雪差点气笑了，身子索性往后一靠，彻底倚在了门上。 月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屋里没开灯，但韩千钧能看清楚张秋雪眼里清涔的笑意。 她双手环胸，仰头望着他。 “怎么？韩团，想睡我？” 韩千钧：“……” 不论多久，还是习惯不了她一张嘴就是惊世骇俗的话的冲击。 “别怂啊，大老爷们，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嗯？” 话音未落，张秋雪被人扛起来扔到炕上去了。 “你大爷的！韩千钧！”炕可不比床，这玩意儿死硬死硬的，张秋雪摔了一下差点背过气去，没等韩千钧上来呢，一脚就把人踹下去了。 揉着肩膀，张秋雪倒抽了一口冷气。 平心而论，韩千钧能干活，能挣钱，没有大男子主义的臭毛病，算是时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可这一句话闷不吭声就想让人跟他睡，张秋雪受不了。 再说了，她也不是大环境下老黄牛一样的女人。 “不是不让我磨磨唧唧？” 男人手揉在张秋雪腰上，滚烫滚烫的，声音带着丝笑。 张秋雪心说她是那个日子吗？ 她是让他说话！ 说话懂不懂！ “跟我过吧。”韩千钧忽然说。 第289章 晚上搬回来睡 张秋雪愣了愣。 屋里月光朦朦胧胧的，张秋雪却感觉韩千钧眼睛很亮。 “跟着我，我会尽可能给你你想要的。” “我的钱给你花，我的人归你使唤。” “你的孩子也归我养？” 韩千钧禁不住笑了一声，揉揉张秋雪的头，“对，我的孩子也归你养，你愿意吗？”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我能说不愿意吗？” 男人还是笑，低头在她侧脸上蹭蹭。 板寸头，扎扎的，张秋雪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却被人扶着后脑没躲开。 “行了行了行了，赶紧出去吃饭去吧，一会儿都凉了。” 张秋雪推了韩千钧一下，没能推开。 离得近，张秋雪能感觉得出来，韩千钧的脸很热，很热。 “以后，晚上搬回来睡？” “……”尼玛，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 “行啊，你去跟铁牛他们睡。” 对上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张秋雪禁不住笑了一声，“赶紧走了。” 不过，等吃了饭，张秋雪把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就发现她放在大妞二妞那屋的东西都被搬了过来。 小北还挺奇怪，“爹，你以后要跟娘睡吗？我也想。” “你娘只能跟我睡。” “她以前跟我睡的！”小北不服气，突然就不喜欢爸爸了，竟然把他妈妈抢走了。 “她以后只能跟我睡。” 小北噘着嘴坐在炕沿上，不高兴了。 “男子汉，长大了就要自己睡。”韩千钧说。 “你不是男子汉？还是你没长大？” 慈父被噎了噎，张秋雪在一边险些笑死。 不过，显然慈父在这件事上十分坚持。 “你娘是我媳妇，她必须跟我睡觉，你，以后只能跟你媳妇睡。这事就这么定了。” “哼，你就是不想让我娘跟我睡。”小屁孩踢掉鞋子站在炕上，试图让自己在跟韩千钧一般高的情况下与他对话，“我娘是我的！你不许抢。” “没有我，就没有你，所以你娘是我的！” 慈父竟然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了，张秋雪嘴角抽了抽，索性不理会这父子斗法，从柜子里翻出两大块布料来。 这些都是离开河西村的时候村民送的，这边往后天慢慢变冷，张秋雪必须得提前给孩子们把过冬的衣服做出来。 不过，她不知道这边冬天究竟有多冷，还得去问问别人。 张秋雪比量了一下，大致划出一个轮廓，拿着布去隔壁找孙秀丽。 孙秀丽做衣服是一把好手，一家大小的衣服都是她做的，给孩子做一身衣服能穿好几年。 “不用太厚，就是你得多做几件，一个人一两件肯定不行，冬天这里可潮了，冷得人骨头疼，衣服还不爱干，不过我看你家能放到火墙上烤，以前我家都是放到炕头上。” 孙秀丽把她家以前做的衣服拿出来，张秋雪看了看，衣服棉絮已经被压得很薄了，前襟和袖子也被穿得很脏，但孙秀丽说：“你看，这是我前年做的，今年还能再穿一年。” “……不会冷吗？” “不会，外边还套个夹袄呢，再说了，一个丫头片子，穿那么好干什么？” 第290章 女人能顶半边天呢！ 张秋雪搓了搓眉心，目光瞥了眼旁边抱着个小孩不断晃着手哄孩子睡觉的女孩，听见这话就像啥都没听见一样，脸上是深深的漠然和麻木。 张秋雪忽然有点烦，“行了，秀丽姐，丫头片子怎么了，说得你好像以前不是丫头片子似的。” “哎……”孙秀丽没想张秋雪话突然说得这么难听，一时竟没能反应。 “秀丽姐甭觉得有儿子万事足，儿子要是不孝顺，你能指望的还是闺女。”收起布料，张秋雪起身告辞。 孙秀丽目瞪口呆，“你这话说的，我辛辛苦苦生的儿子，怎么就指望不上了？” “你能知道长大以后孩子是个什么样？” “我当然知道了，我儿子我还不知道嘛。” 张秋雪笑了一声，想拿张大山举例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拿你自己来说，你自己在你婆婆家过得什么样自己清楚吧？你想让你男人向着你向着他老娘呢？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是，你儿子好，可你就确定你养的好大儿不是给别人养的？” 婆媳问题，亘古不变。 “再想想你自己，是不是啥时候都想着你家里的老爹老娘？” 张秋雪拍了拍孙秀丽的手臂，回家了。 父子斗法结束，慈父完胜，正坐在书房里翻前几天张秋雪给大妞二妞上课时候画的东西，见张秋雪进来，脸色还有点窘红。 不过，见张秋雪不大高兴就站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破毛病旧思想，不是张秋雪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可她心里就还是忍不住生气，女人怎么了？ 女人能顶半边天呢！ 张秋雪把布料放好，忽然注意到男人手里的东西，脸色也不禁一变。 “你干嘛？” 韩千钧由着张秋雪把画稿束之高阁，给她肩头揉了揉。 也不知道怎么地，张秋雪心里那口气忽然就散了。 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别人家的日子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洗了个澡躺下，韩千钧已经在炕上了，这还是俩人头一次这么只有他们俩人的情况下躺在炕上。 男人也才洗过澡，身上凉凉的。 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又凉又热。 张秋雪躺着躺着，忽然就有点不自在了。 长这么大，她还头一回跟男人一起睡。 “哎韩千钧，你说……” 身上忽然一沉，张秋雪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你干嘛？”咽了咽口水，张秋雪才说，但心里很清楚韩千钧想干嘛。 “说啥？”韩千钧却问。 张秋雪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想问什么，“男孩真那么重要吗？” “没有。” “你不喜欢男孩？” “也不是。”男人粗糙的手指在她头上摸过，替她把半长的头发都拢上去，露出一颗饱|满的额头来，“就是觉得，没那么重要。” 男人手指头每一寸都是粗糙的，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耳朵，刺得张秋雪痒痒的。 眼见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张秋雪一把攥住他。 四目相对，张秋雪说：“我不想生孩子。” 第291章 别扭去吧！ 韩千钧盯着张秋雪，张秋雪拍拍他的脸，“准备好卫生用品再来。” 不让摸脸，男人就摸她的手，一寸一寸的，摸得张秋雪汗毛都竖起来了，想不出这人怎么还有这种癖好。 “为啥？” “不是说了，不想生。” 张秋雪抽出手把人从身上推下去，转身背对着他。 五个了，还不够她忙活啊。 “要按照你那么说，小北也不是你生的。”韩千钧锲而不舍地趴在张秋雪耳朵边上，循循善诱。 “嗯，怎么了？” “你就……一个都不想要？” “不想。” 任凭人在自己旁边趴着，张秋雪兀自闭上了眼。 好半晌，张秋雪都快睡着了，结果听这人瓮声瓮气来了一句，“你以前是不是有很多孩子？” 一句话把张秋雪雷醒了，她愕然地看过去，结果这人一翻身竟然躺下了。 “你给我起来！”张秋雪不能忍，两脚把韩千钧踹起来了。 “干嘛？” 他还挺不情愿。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呀，”张秋雪爬到韩千钧身上坐下，尼玛，浑身上下都硬梆梆的，腹肌硌屁股也就那么回事了，“我以前不光有那么多孩子，还有好多好多男人！每一个都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会讨人欢心。” 说完张秋雪就下来了，被单一卷，睡觉！ 不是别扭么，别扭去吧！ “我不信，你骗我！” “哼！” 还知道骗他？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忽然感觉到不对，转过身竟然坐在炕上看着她笑。 “王八蛋。”竟然是故意那么说，张秋雪又给了他一脚。 一脚踩在他肩膀上，使了使劲，竟然没踹动。 “拿下去。”韩千钧说。 “就不！” “那你就别拿下来了！” 然后，这一晚上，张秋雪这只脚就真没再拿下来过。 “你大爷的，韩千钧……” 张秋雪骂人都没力气了，外面黑黢黢的，抱着衣服去洗澡。 “你别去，我去给你弄水。” “不行。”倒不是张秋雪非得爱这一回干净，她是真不想生孩子。 五个了，基地还没建起来，这一茬青菜收了之后她还要搞大棚，没时间生孩子。 身上弄干净，刚上炕，韩千钧又搂过来，张秋雪这回真烦他了，“睡觉！” 挨了这一句，男人终于老实了，往炕上一躺跟风中傲立的小白杨似的，笔杆条直。 等第二天醒过来，韩千钧已经煮好米粥了，家里前前后后也打扫干净了。 张秋雪洗了把脸回过身，看见端着鸡食盆子站子那儿的韩千钧。 韩千钧挠挠头，“还疼吗？” 昨晚上张秋雪就一直说疼。 张秋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拌你的鸡食去吧。” “……哦。” “把计生用品找好，不然你就给仨大儿子滚去吧。” 别想再上她的炕！ 男人，想让女人生孩子有很多办法，但女人不想生孩子也有很多办法，不让上炕最一劳永逸！ 把鸡食拌好，兔子喂了，鸡圈、兔子窝、羊圈都打扫干净，昨天孩子穿的衣服也都搓出来，一大清早的，韩团格外勤快。 第292章 怎么就这么难呢？ 早饭吃得极其清淡，张秋雪腌的爽口小菜，加上粥和饼子，几个人吃完就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去了。 这几天李红花她们几个开着拖拉机继续开荒，先浅浅的用耕地犁在地上划一层，其他人跟在后边把草捡出来，然后再翻一遍。 这边的土地已经很久没有种过庄稼了，地很肥，张秋雪就没再想上什么肥料。 张秋雪在播种的地里看了一圈，小白菜已经出来了，再等几天就能移栽了，不过，这几天水不能断。 还是得想办法打井。 为这事，张秋雪头一回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去了平川。 开车一个多小时，骑自行车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才到，张秋雪抹了抹汗，到农机厂找段民安。 这回跟上回来可不一样了，农机厂后边的工厂里叮叮当当声音大到扰民，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扰民这个概念，段民安去协调过没有。 库房里放了这些天打的耕地犁和五孔耧，还有两个是微缩版的五孔耧，大小和孔的大小都经过了微调，看起来很不错。 大院里还放着好几台拖拉机，没想到段民安还真打算大干一场。 正在看，段民安从后边厂房里迎出来，身上还穿戴者工具，也不叫张秋雪进屋，立刻就问她觉得新打出来的小五孔耧怎么样。 “挺好的。” 刚才张秋雪上手垫了垫，小了，也更轻，不过也没轻到随便就能让人抬起来的程度。 “这种耧可能播种的时候不太吃土，如果有这种情况，可以适当地在耧上增加一点儿重量，比如放两块石头，让个人上去坐着什么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段民安就说：“小张同志是为塑料布的事来的吧？还得等呢，这么老远，一时半会儿可到不了。” “不，我是来想问问，咱们这里有没有打井队？” “这个？” 段民安挠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脑袋，“没听说呀。” “咱们这边谁家想打口压井，就自己去打，三邻五舍的，谁愿意帮忙谁就去帮忙，没有专门的打井队。” “那我要是找一批人，让他们帮我打井，有人干吗？” “这个……够呛吧？” 一般人自己挖的都是小井，张秋雪要给她的基地弄口井肯定不是小的，这挖大的没经验，出了事就不好了。 张秋雪也深知这个道理，但心里又忍不住叹气。 想大口井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从川平回去的时候，张秋雪又去国营商场买了点东西，看着蔫巴巴的蔬菜，张秋雪就有点烦，就是在河西村的时候也没吃过这种菜啊。 她必须要把菜种出来！ 到家没多大一会儿，李红花和孙秀丽过来送拖拉机，等人都走了，李红花把她的大儿子往怀里颠了颠，扯了扯张秋雪的袖子说：“我说掌柜的，等菜移栽完了，剩下的我能不能拿点回家？” 张秋雪禁不住抚额，李红花嘿嘿笑了笑，“你要不，扔了也是扔了嘛。” 张秋雪心说谁会扔啊，基地那么大的地方，好几百顷地还种不开那几颗菜？ 第293章 信 “这个头我不能开，要不，往后隔三差五的，这村里人不读管我要菜秧子去了？”张秋雪说。 李红花不大高兴，“就几颗，几颗还不行吗？” “你好好干，等白菜下来，分你两百颗，不比自己费劲吧啦地种那几颗好啊？” “真的？” “嗯。” “那我可记下了啊，掌柜的，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 李红花这才喜滋滋地走了，张秋雪站在后院大门口看着她走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李红花整天抱的那个孩子，她好像从来没见过那孩子说话。 晚上放学，张圆圆又跟大妞二妞回来了。 这个小孩一点儿都不人如其名，长的小，还瘦，一点儿都不圆。 到家就跟张秋雪说：“阿姨，我娘说，我今天可以跟韩呦呦一起睡。” “好的，”张秋雪揉揉她的头，“那你今天晚上就跟韩呦呦和韩朱颜睡在那个屋，你们自己分配怎么睡。” “谢谢阿姨。”张圆圆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跟韩呦呦韩朱颜一起写作业去了。 等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大妞忽然过来喊张秋雪。 “咋啦？”张秋雪擦擦手，走进三个小女孩的房间。 张圆圆嘿嘿一笑，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张秋雪，“阿姨，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可不能给别人看哟。” 高原红给自己写信？ 张秋雪大致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来，任凭哪个母亲知道自家闺女被人欺负了，也不可能坐得住。 “好，我知道了。” 张秋雪帮三个小姑娘整理了一下睡衣，大妞和二妞每人都有两件张秋雪给做的吊带睡裙，晚上洗了澡穿上正凉快，今天张圆圆过来，大妞就把自己的一件借给张圆圆了。 张圆圆第一次穿这样的衣裳，站在炕上扭来扭去看着裙摆转成一个圈，新奇又好玩。 等三人躺下，张秋雪就出去了。 三个臭小子还在东屋玩，小北和铁栓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气球，正在吹气球。 张秋雪看了一眼，坐到灯下把信拆了。 小姑娘到被窝里才把信拿出来，可见一天都藏得很严实。 字迹不像是女人的，首先是道谢，信上首先就是道谢，果不其然是知道了，又说张秋雪该去张家转一圈，免得让人怀疑到她身上来，最后表示恩情铭记于心，让张秋雪以后有事只管说话。 替张秋雪考虑得很周全，自从张大山被打之后，她是没往张家去看望过，这种人，张秋雪只恨没直接给他打死，才不会去看望。 张秋雪叹了口气，然后就发现屋里全是气球，铁栓鼓着腮帮子吹，小北就蹦蹦跳跳地往上拍，铁牛站在一边不知道是觉得不妥当还是啥，让他俩别玩了。 “你来吹，哥。”铁栓丢给铁牛一个。 气球吹了七八个，小北一下一下往房顶拍，拍了这个拍那个，玩得不亦乐乎，张秋雪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 孩子没钱，哪来的气球？ 第294章 出菜了 张秋雪以前只是听人说七八十年代的计生用品经常被孩子拿来吹气球玩，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得见，脸都绿了。 没好气地把孩子轰出去，等韩千钧回来就看见张秋雪黑着脸坐在一边，炕上一炕气球。 韩千钧愣了两秒，竟然问：“有坏的吗？” “我看你就是个坏的。” 张秋雪把信拿给他看，“要不要收好？” 万一以后要被人翻出来，问题还挺严重的，张秋雪自己是不需要张水根两口子帮什么忙，这不，韩千钧也大小算个官嘛。 “不用。” 韩千钧从抽屉里翻出一根蜡烛点着把信烧了，“以后这事谁也别提。” “知道。”张秋雪躺下摇了摇蒲扇，问韩千钧，“你说这事能查出来吗？” “查不出来。” 韩千钧开始收拾气球，这东西不像后世是一次性的，使用完之后清洗干净确定没有损坏还可以反复多次使用。 张秋雪看得眼疼。 她今天晚上是没有力气陪他胡来的，骑了大半天自行车，张秋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韩千钧终于把气球收拾完，张秋雪早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张秋雪都很忙，每天一大早，她就起来插上电机抽水浇菜苗，既要保证土地的湿润，又要不把菜苗淹死，一整天都需要人盯着。 张秋雪把十几个人分了队，两人一组，一组两个小时，中午轮流回家做饭，吃饭。 李红花得了张秋雪的叮嘱，格外卖力，只是，张秋雪看见那孩子坐在大太阳地下玩泥巴就忍不住想皱眉，那么大太阳，她都觉得晒得慌。 等菜普遍能移栽的时候，张秋雪开始带人移栽，幸亏张秋雪上次去农机厂的时候找段民安要了一批三角铲，否则，这活干起来不知得多难。 几个小家伙放了学也不去玩了，背上小背篓就去基地找张秋雪，像模像样地帮着移栽。 韩千钧也差不多，早起、晚归，带着小方过去帮忙。 松苗、移栽，继续浇水，十几个人一连忙了好几天，地里总算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了。 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高原红，移栽的第二天，她竟然背着个背篓去了，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开始干活，如果不是张秋雪起身的时候突然看到她，也不知道她要默默无闻多久。 等活都干完，张秋雪请韩千钧在后勤要了几十斤猪肉，一锅给红烧了。 白糖炒的糖色，又甜又好看。 烤炉里烤了一只鸭子，一条鱼，张秋雪又做了几道菜，在自家院里支了一张桌子请大伙吃饭。 现在张秋雪家的院子里特别干净，因为有了后院，韩千钧就把鸡窝、兔子窝和羊圈全挪到后院去了，前院收拾干净之后用砖砌了起来，往后下雪下雨都不带打滑的。 这在家属村里可是头一份，现在谁进韩家的园子不得夸一句干净？ 要不是他们最近忙，来找大妞他们玩的孩子都多了。 不过，这么些人都在韩家玩得不想走，高原红竟然没有来。 第295章 又打起来了 “圆圆，把这个端你家去，一会儿再回来。” 张秋雪用一个小盆盛了一盆红烧肉，上面撕上了一条鸭子腿和几条鸭肉递给张圆圆。 “我跟她一起去。”二妞蹦蹦跳跳的，从屋里找了个手电筒来，跟着张圆圆走了。 大妞不去，站在厨房里看谁还需要什么立刻就过去帮忙盛，跟你小厨娘似的，张秋雪说她好几遍都不走。 张秋雪没搞什么形式主义的讲话，就是吃，大家也没墨迹，家里还都有孩子爷们，有愿意在这儿吃的就吃了走的，不愿意的就跟张秋雪借了只碗带走的。 等所有人都走了，韩千钧收完东西进屋，张秋雪正在炕上摊着，眼皮睁不开，但本质上也不那么困，就是累。 韩千钧在炕沿上坐下就把张秋雪翻了个身，大手在张秋雪身上按了两下查点把张秋雪按成半身不遂。 “轻点，轻点！” 不过，按完这么一通身上就舒坦了，张秋雪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你这么整天抽水，得抽到什么时候？” 张秋雪趴在炕上又被人翻转过来，男人坐在炕尾，拎着她的腿放到大腿上开始给她捏，用一种能把她捏死的力道。 “那也得抽啊。” “你想在哪儿打井，我给你打。” “你给我打？”张秋雪猛地坐起来，却疼得“嘶”的一声。 张秋雪艰难地扶着自己的腰，“你给我打？你怎么给我打？用手刨吗？” “我给你打。”韩千钧又说。 张秋雪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反正她是不相信，她现在就想着，等菜下来，一个领导家里送上一车，就不信还不给自己打井。 正躺尸呢，张秋雪又听见李红花的大嗓门。 张秋雪揉了揉脑袋，起来去拿了个大碗，准备把刚才没盛完的肉全给李红花盛上。 活这么大，她真是第一次见这么抠门的人，对自己抠，对所有人也抠，对孩子也抠。 不过，张秋雪还没盛完李红花就冲进来了，“掌柜的，坏事了坏事了，你家二妞跟人打起来了。” 这一回，李红花连孩子都没抱，显然是十万火急。 “怎么回事？”张秋雪连忙把碗放下抄起烧火棍，抓着李红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跟张大山，还有那个常来你家玩的小女孩，俩人打张大山，啊不是，俩人跟张大山打架，被张大山打呢。” 说起来李红花运气也是不好，她家离着张大山家近，离着张圆圆家也挺近。 因为是大领导家的孩子，大家平常都对张大山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大领导家的家属又惯孩子，就更没人敢说什么了。 李红花刚才听见外头吵，出门一看就说坏了。 大领导她不能得罪，但是张秋雪是要给她发工资的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韩千钧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你别着急，我先去看看。” 家属村不算大，却也不算小，张秋雪跑了几步就听见二妞的哭叫声，她还从来没听孩子这么哭过。 一路狂跑，等俩人到了，张水根两口子早就在了。 第296章 为难 高原红死死地搂着俩孩子，张大山被张水根摁在地上嚎得声嘶力竭。 一见张秋雪，二妞就朝张秋雪扑过来。 张秋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妞，衣裳头发都拽乱了，小身子微微打着哆嗦，张秋雪连忙把孩子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孩子背，“没事了，没事了。” 碗里的肉、菜洒了一地，碗都破了，周围出来一些看热闹的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没人靠前。 张水根瞥了眼韩千钧和张秋雪两口子，“行了，你们带孩子回去吧。” “走吧，先把孩子给送回去。”韩千钧说，回头看了眼张秋雪，拎起张大山就走。 张秋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张大山为啥哭得这么惨，被韩千钧拎起来的时候，张大山两腿在地上耷拉着，一看就是给打断了。 抱起二妞，张秋雪问高原红，“去我家待会儿？” 高原红犹豫了一会儿，也抱起张圆圆跟上。 她们一过来，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立刻缩回了脖子。 两人谁也没理会，带着俩孩子回去，倒把家里其他的几个小家伙吓了一跳，围着她们笨手笨脚地给找好吃的，哄俩人开心。 “铁牛去肖阿姨家，就说我有事，请她一定过来一趟。” 铁牛立刻去了，给俩孩子洗了脸，换了衣裳，孩子差不多心情稳定了，张秋雪这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一个端着肉，一个打着手电往张圆圆家去，快到家的时候就碰上了张大山。 张大山觉得自己挨打一定是因为张圆圆，跳出来就要扯张圆圆身上的小背心。 张圆圆以前不觉得啥，但经过上回张秋雪上课已经明白不能这样，俩人就躲，就跟张大山打。 两个小姑娘哪里比得上人高马大的张大山？ 俩孩子的叫声被李红花听到，李红花不敢管，就过来报信了。 张秋雪搓了搓眉心，去把锅里的肉给孩子们热了热，“行了，吃饭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说话的功夫肖潇已经到了，她也听说孩子打架的事了，看张秋雪这么严肃下意识就问：“怎么了？” 张秋雪拽着肖潇到书房，就把事情跟她说了说。 妇女主任，做的就是保护妇女和儿童的事，她们要维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肖主任，你看这事……” 肖潇脸皱得跟包子似的，眉头恨不能夹死苍蝇。 她半晌没说话，张秋雪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 谁家还没有个在人家手底下做事的男人呢？ “你要是不想做，我再想其他办法。” “师长是明理的人，肯定会认真处理这件事，但是他家里人就不一定了，”肖潇拍了下张秋雪的手臂，“我们得去找人，我一个人可能不行。你不知道，我这个妇女主任本来是师长的儿媳妇要做的，师长当时没同意。” 张秋雪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一层，心说自己刚才是把肖潇的格局想小了。 俩人就一起出门去了罗云天和刘思远家，把事情简单一说，罗云天个炮仗脾气立刻就拍了桌子。 第297章 这些够吗？ “我还当就是小孩调皮，被人逮住揍了一回，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刘思远也大皱眉头，家属村里的人几乎都不知道内情，上次张大山被吊起来打，他想的和罗云天一样，还以为张大山这小子不小心招惹了谁。 当下，几个人连着罗云天、刘思远的媳妇，也都收拾了一下去了张大山家。 张大山的爷爷叫张远，父亲叫张岩石，两人都在北川，不过，张岩石干到现在还只是个连长。 只往这边走了一段小段，就听见特别高亢的骂人声，两个女人的声音跟二重奏似的，把人人体器官的了解剖析到了极致，罗云天几个越听脸越难看，等走到张家门口的时候，脸色都快拧出水来了。 外边围了一小撮人，远远看到张秋雪他们立刻就散了。 罗云天脾气最急，一脚就把大门给踹开了，“嚷什么？嫌不够丢人吗？” 话音没落，眼前飘飘荡荡一把纸钱洒了下来，所有人都一愣。 然后，那个胖墩墩的皮肤黝黑的老太太立刻就不干了。 她胖，行动却十分灵活，朝着张秋雪就扑了过来。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张秋雪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说的话她听不太懂，自己往院子的水缸上一靠，手一挥，洋洋洒洒又洒了一把纸钱。 “老太太，你叫得声音这么大，我连觉都睡不好，还以为你们家死人了呢，特意过来帮你发丧啊。” 肖潇就觉得眼前一黑，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她就看见张秋雪拿着个剪刀剪啊剪，没成想是在剪纸钱。 “你干什么？”韩千钧走过来，拉了张秋雪一下低声说。 张秋雪从兜里掏出两大把纸钱，没理会韩千钧，冲老太太问：“你家死了几口啊，这些够吗？” “我要撕烂你的嘴！” 老太太气得浑身直哆嗦，但刚一冲过来就被张秋雪抓住衣领子，一头摁进了水缸里。 “秋雪！” “小张同志！” 一时间，连罗云天和刘思远两家人也呆住了。 张远和张岩石两父子的警卫员立刻就冲了过来，还有韩千钧，他连忙去扯张秋雪，却被张秋雪一脚踹在了腿上。 “滚开，闺女被人打你不管，不管我管！我倒要看看以后哪个王八蛋还敢打我的孩子！” 一下子，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张岩石的媳妇都顾不上闹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满缸水，老太太被摁在里边使劲扑腾，但渐渐的，力道就小了。 “小张同志！”张远走过来，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看着张秋雪，心就悬在嗓子眼上，难不成，张秋雪真打算把这张家老太太给淹死吗？ 张秋雪冷冷哼了一声，一把将老太太提了出来。 “呼”地一下，老太太喘了口气，两只鸡爪子一样的手再一次朝张秋雪抓过来，谁想到张秋雪的动作更快。 “哗啦”一声，又把她摁进了水里。 一而再，再而三，等最后一次把老太太从水里提出来，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张岩石连忙冲过来把老太太扶起来，红着眼瞪了张秋雪一眼，谁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啪”地一声。 没人看清楚张秋雪的鞭子从哪里来的，甚至没人看到她怎么出的手，张岩石扶着老太太正要起来呢，张秋雪就这么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 “堂堂一个大男人，领得了兵，打得了仗，教不了儿子？教不了儿子你生他干嘛？生下来当祸害吗？” 第298章 这就是下场！ 偌大的一个院子，雅雀无声。 多少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男人眼睁睁看着张秋雪盯着张岩石，满眼的冰碴子，像是能把人冻死。 “你要是舍不得教训儿子，我不介意替你教训！” 张岩石站直身体，却半晌说不出话。 张秋雪也没想等他说什么，扯过老太太就往外走。 “哎哎哎，小张同志，小张同志……” 一群人急追，可一出门，张秋雪就把老太太摁在地上了，瞟了眼不远处偷听偷看的人，厉声道：“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以后谁敢打我家孩子，这就是下场！” 八月的天，还热得要命，可好些人后背上全是冷汗。 张秋雪瞥了眼那老太太，扯过韩千钧，“走吧，回家。” 韩千钧也没说话，跟着张秋雪就走了。 其实俩人都知道，就凭张家有那么两个惯孩子的家长，那件事就不会完。 张岩石把他老娘扶回家，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一句话也再不说了。 张秋雪这么一出，让本来想大发一顿脾气，指着鼻子把领导骂一顿的罗云天都说不出话来了，悻悻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哼了一声。 “还丢人现眼，还不送到医院去？” 刘思远挥了挥手，两个警卫员抬起张大山送军区医院去了，至于其他人，得留下来商量事情怎么办。 路，张秋雪已经给铺好了，接下来就是张远表态的时候了。 从心里讲，张远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的孙子，怂包一个，完全被惯坏了，他原本想着，过几年就送去当兵，该怎么训怎么训，好好给练一下子，但现在没等到那个时候，别人给教训了。 到底是自家人，张远心里不高兴，可有错在先，也没办法。 再加上张水根站在旁边一副我就是把你家鳖孙打了，你怎么着吧，是要处分我，还是要教训我，尽管来吧的表情，张远心里更郁闷了。 不过不管怎么着，他得感谢张秋雪，闹这一场，让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孩子打架，没让他把老脸全丢光。 张远叹了口气，拍了拍罗云天和刘思远的肩膀，也没让他们再说什么话，背着手走进了屋里。 只是这一回，小老头并不怎么伟岸的身躯看起来佝偻了几分。 张秋雪跟韩千钧回到家，几个小孩又玩得特别开心了，倒是高原红，坐在一边忧心忡忡的。 “行了，你别多想，回去也别提，等时间一长孩子忘了就好了。”张秋雪在高原红身边坐下，说。 高原红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你得等等张团回来。” 高原红立刻坐立不安起来，“他……” “应该不会有事。”韩千钧说，他过去给俩人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进了厨房。 没多大一会儿，张水根找过来了，看着跟铁牛小北他们玩成一团的女儿，他也是长长地吐了口气。 “怎么样？”高原红立刻站了起来。 张水根握住高原红的手，“没事，你别想那么多。” 随后，他又对张秋雪说：“我跟他们说了，是我打的人。” 第299章 太能花钱了 韩千钧做了面条，他做饭不好吃，在厨房的用途大概除了杀鸡杀鱼之外就是和面擀面条了。 力气大，和的面有劲儿，擀出来的面条也劲道。 随便一煮，把张秋雪今天做的肉往里面一倒，就喷香喷香的。 张水根诧异地看了看韩千钧，又看看张秋雪，张秋雪已经被韩千钧塞了双筷子。 回过头，韩千钧看了看张水根两口子，“你们吃没？没吃自己去锅里盛去。” 张水根：“……” 他们两口子自然也没吃，不过，也没好意思在这里吃，只把张秋雪和韩千钧两人离开之后的事说了一遍就带着张圆圆走了。 之后张秋雪给大家放了一天假，让大家伙儿也都能休息休息，收拾收拾家里。 至于她自己，在家躺尸了半个上午就被打断了。 她订的柜子终于到了。 清一色的原木色，又干净，又新颖。 里边的格子都是按照张秋雪的要求打的，非常合理。 木工师傅按照张秋雪的指挥，先装衣柜，再装书柜和一长条的大桌子，摆上之后整个书房都满了。 韩家这一番动静在平常肯定又要引起四邻八舍的围观，不过这回只有几个人过来了，其中就有李红花。 她叹着气，一副被刀子割肉的模样。 “掌柜的，你说你怎么天天花钱呢？” 昨天晚上，她可是找到半夜才把那碗撒掉的肉捡起来，洗干净之后，今天早晨给家里人吃了。 张秋雪也很心塞，为什么自己每次买个东西都会被李红花撞上呢？ 顾不上回答，张秋雪也不想回答，盯着两个木工把桌子柜子装好，整个家里焕然一新。 被韩千钧和小方刷的大白墙，原木的桌椅板凳一搭，张秋雪差点以为回到了自己的时代，等孩子们放学回来一看就爱上了，还想在书房吃饭，被张秋雪果断拎出来了。 只有韩千钧，心都在滴血。 他一度怀疑自己挣钱的速度赶不上张秋雪花钱的速度。 “干嘛？不好看？” “好看，”韩千钧叹气，“太好看了。” 他还没见过谁家是这样的呢。 “那你叹啥气？” 韩千钧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还是说：“你知道我一个月多少工资吗？” 张秋雪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她还真不知道，也没想起来问过。 韩千钧现在每个月工资加上各种补贴，差不多二百出头的工资。 他不怕张秋雪花钱，但是怕自己挣钱不如张秋雪花钱快。 他不可能搞到什么外快，往后家里要用钱的地方肯定还多，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张秋雪说一说这个问题。 可以花钱，但要有节制。 张秋雪笑着摇了摇头，从架子上翻了翻，把两个账本丢给韩千钧，一个是基地账本，其中包括各种农机用具、种子、人工、水电的支出，另外一个是家里的账本。 张秋雪以前大手大脚习惯了，真怕一个收不住搞出入不敷出的情况来。 韩千钧看见账本的时候就有点汗颜，他没看，就把账本还给了张秋雪，“你心里有谱就行。” “不怕我给你把钱花完？” 第300章 啥更硬 “……”怕，怎么不怕，几千块钱，是他这些年来攒的，花了没什么，家里孩子越来越大，往后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韩千钧是担心用的时候拿不出钱。 “基地不会动家里的钱，你放心吧。”张秋雪拍拍韩千钧的肩膀，双手撑在厚厚的长桌上一屁股坐到了韩千钧面前，“到现在，咱们该置办的东西都已经置办齐全了，以后就是吃喝，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 韩千钧握着张秋雪的手没再说话，看起来挺惭愧的。 他一直都还觉得自己挣钱挺多的，但一想自己竟然养不起媳妇，还得给媳妇说不能乱花钱，韩千钧脸有点烧得慌。 “真的，你放心吧，等这一茬蔬菜收了，我就能赚钱了。” “赚钱？” 韩千钧就打算跟张秋雪讲一讲现在的政策和国情，谁知张秋雪接着说：“我准备把蔬菜送到后勤，给咱们小哥哥们补充补充维生素，免得整天口腔溃疡，再不然，就送到国营商场。这里蔬菜奇缺，国营商场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菜。” 韩千钧想了想那两百亩快要种满的地，估摸了一下产量和市场价格，禁不住砸了咂嘴，看张秋雪的眼神立刻不同了。 张秋雪戏谑地瞟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手臂撑在韩千钧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问：“韩团，你说以后咱家的大米饭，是蒸软一点儿呢？还是蒸得硬一点儿？” 男人没说话，却在张秋雪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掐着她的腰就把她摁在了腿上。 面带凶光，属于男性的张秋雪只听说过未曾领略过的荷尔蒙气息迎面而来，似乎在告诉张秋雪，他的骨头比什么都硬。 张秋雪立刻举手投降，“韩团，淡定，淡定！” “不想试试啥更硬吗？” 这人语气分明那么凶，耳根子却通红通红的，让张秋雪一下子想起后世流传的小狼狗、小奶狗，一时间竟然没办法分辨韩千钧到底属于哪一种类型，他娘的又狼又奶啊。 张秋雪竟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不过，这个问题她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用不着。” 她飞快从他身上跳下来，临了还在韩千钧腿上踹了一脚。 男人不在意地拍了拍裤子，再次打量了一回书房，叹了口气，再往后竟然挣钱都没媳妇多了…… 张秋雪回去美美地睡了午觉，她很久没这么休息过了，竟然做起了梦。 梦中她回到河西村，韩千钧也回去了，可惜，他是个妈宝男，万杏花说啥他都信，回去之后非但没让她和小北的日子好过，反而过得更难了。 最后，张秋雪竟然冷汗淋漓地吓醒了。 一抹头上的汗，屋里的挂钟竟然发出五点的响声，她竟然睡了一个下午。 韩千钧平常这个时间下班，张秋雪不想动弹，又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又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好像看到韩千钧回来了，好像开始换衣服，好像又走了。 等张秋雪彻底被孩子叫醒，发现太阳都快下山了，韩千钧这个一回来就搞卫生就干活的家伙，这回竟然没在家。 第301章 你咋来了？ “你二伯呢？” 张秋雪从屋里出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试着做了两个伸展动作，兴致起来还做了几个空翻，把从家门口经过的家属们吓得不行。 大妞在给羊挤奶，全家这么多人，这只羊最喜欢大妞，每次二妞和铁栓一过去，它就要尥蹶子。 这羊现在每天早晨晚上各挤一次奶，都是大妞的工作，然后再由张秋雪把羊奶煮熟，晾凉，让孩子们睡前每人喝半杯。 “开着拖拉机走了，还带着铁牛他们，不带我们。” 二妞在旁边跳绳，跳几下给小羊喂一把草，争取在小羊那里刷点好感，下次也让她挤奶，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小不平。 “干啥去了？” “不知道。” 张秋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拿大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净，四个人还没回来。 问了问俩孩子想吃啥，俩人都摇头，天太热了，不光大人不想吃饭，孩子也不想吃。 “那就做凉面吧。” 做凉皮太费劲了，张秋雪也不喜欢吃凉皮，进屋开始和面准备菜码。 可是，一直等到面条都擀出来了，菜码也做好了，韩千钧跟三个孩子还没回来呢。 张秋雪给大妞二妞煮了点面条，让她俩拌上菜先吃，拿上手电筒骑上自行车就出了门。 韩千钧平常去的地方不多，带着孩子更去太远的地方，张秋雪找了一大圈，问了才在在基地找到他们。 苍天，韩千钧和小方带着三个孩子，竟然在一片空地上架起了一个架子，架子上吊了一个大锅锥。 韩千钧和小方正在推，三个孩子举着手电筒往那大锅里看，一旦锅里的土满了，俩人再把锅里的土弄出来。 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介于人工挖井和机井之间的一种打井方式，也算是一种过渡，不如机井快，但肯定比人工挖井快。 星夜之下，天和星星都很远，男人手臂上肌肉紧绷，汗如油，张秋雪前几天还不怎么把韩千钧当回事呢，这一刻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娘！”还是小北先叫了起来。 韩千钧和小方停了下来，男人抹了把汗，看着张秋雪，“你咋来了？” “不能来？” 张秋雪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在车窗里装了两壶水，分别递给韩千钧和小方。 韩千钧没接，“给孩子。” “娘！你看我们弄了这么多土了。”小北兴奋极了，“爹说再弄弄就会有水出来了，我们就有井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嗯。”张秋雪笑了笑，给韩千钧拍拍身上的土，“走吧，回家吧，不急在这一时，我做好饭了。” 韩千钧接过铁牛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忽然伸手在张秋雪头上揉了下，招呼小方收工。 张秋雪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过去看了看菜苗，问三个臭小子谁要跟她走。 俩小的喜欢跟着韩千钧，张秋雪只好带着铁牛走了。 小方是跟拖拉机来的，这会儿自然也是跟拖拉机回去，等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说啥都要走，张秋雪没让。 “熄灯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嘛，快点进来吃，吃完再走。” 第302章 把韩千钧吃哭 张秋雪用一只大海碗给小方盛了尖尖的一大碗，浇上卤子和菜码，让他自己拌匀了吃。 小方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嫂子，你以后有啥事就招呼我们，咱们团里的兄弟训练完了没事干，都想着给你帮忙呢。” 成家的没成家的，很多人家属都不在这里，训练完了不出任务的时候时间相对自由，上一次过来帮忙起后院的围墙和搭拖拉机棚子，都是他们团里的。 张秋雪想了想，“你还真别说，我还真有个事得要人帮忙。” 韩千钧就看了过来，他也饿坏了，正狼吞虎咽呢。 张秋雪看他吃那么快就皱眉，铁栓调皮地戳他鼓鼓的腮帮子，戳了两下，韩千钧不得不放慢速度，“咋了？” 塑料布找到了，过一段时间就能送来，张秋雪就得把温室大棚提上日程了，总不能等到冬天了再去弄，到时候土地被冻得发硬，怕是不好作业。 现在生产那种钢结构的大棚不现实，张秋雪打算退而求其次，而且，前段时间韩千钧上山的时候，她拜托他看了，山上竹子还挺多的。 本来砍竹子这个事，张秋雪想着从家属村里找人，不过，这个事女人干起来的确不如男人效率。 两个来月，张秋雪希望自己的大棚能在冬天到来之前搭好。 “嫂子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她有几百顷地呢，张秋雪只怕山上的竹子不够砍。 “行，那每天训练结束之后，我带一个班的同志过来砍竹子。” 张秋雪就看向韩千钧，“这样能行吗？” “要不你给大伙儿发个工资？” 张秋雪想了想，她倒是没问题，就是……“你们能接私活？不会违反原则吧？” “不用不用，嫂子，我们跟韩团什么关系，就说我吧，要不是韩团，早就交代了，哪还能坐在这儿吃你做的饭？”小方立刻拒绝，而且，他相信，只要团里的同志知道了，肯定也会拒绝嫂子给钱。 “那我就管你们饭吃。” 不违反规定，张秋雪就不介意给这些常年见不着家人的最可爱的人一些家的温暖。 小方大喜过望，“那就太谢谢嫂子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盼着吃你的一口饭。” 吃过饭，韩千钧洗碗，张秋雪拿着手电筒就去了后院。 她本来想，等菜种好了，用菜让罗云天他们给自己打井，不过韩千钧把这玩意儿弄回来了，张秋雪就想研究研究。 她以前是搞机械智能化的，这东西变通变通跟那东西也差不多，总归是不用设置智能程序在里边，电机之类的东西还是不能少，除此之外就是设置一个合适的模型，让其一通电就可以挖土。 要以前，她弄出电动打井设备来也没用，可是现在，她不是认识段民安了吗？ 不过，这东西搞出来，张秋雪准备收一部分费用。 每天一个班的同志们过来，这个伙食费……张秋雪觉得自己要不找人报销一下子，能把韩千钧吃哭。 第303章 去上班？ 张秋雪熬了个通宵，把打井设备完善了一下，跑了趟农机厂。 不出意外，段民安又愣了一回。 不过，等张秋雪给他解释了完，段民安就兴奋起来。 打井机械化，如果按照张秋雪说的生产出来的话，那么打一口井的时间也要大大缩短，唯一的不足就是需要用电，现在全国不是处处都能通电。 “你等几天，我让人抓紧时间先生产一台出来。” “行。” 说完这事，段民安又带张秋雪去看了最近生产出来的五孔耧。 段民安到底还是没有生产小型五孔耧，不过，他们灵机一动，在原有五孔耧的基础上设置了两个出种口，段民安兴致勃勃地带着张秋雪过来看就是想看这个。 张秋雪看了一下，另一个出种口就设置在原本出种口上，也就是下面又加了一片铁片，到时候只要根据种子的大小来看到底需要开哪个孔，比起重新生产一台小型五孔耧，这个显然更灵活。 张秋雪朝人竖了竖大拇指，“耧间距呢？调整了吗？” “哎哟，这个忘了。” “耧间距也得调整，总不能种菜和种庄稼用一样的间距吧？对不对？” 其他也没什么问题，段民安就重新带着张秋雪回到办公室。 张秋雪本来都已经走了，见段民安这样不由奇怪，“段厂长，还有事？” “嗐，”段民安还挺不好意思的，“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到农机厂来上班啊？我可以给你开这些工资。” 段民安伸出一根手指头，他有预感，因为张秋雪，他们农机厂一定会做大做强。 张秋雪哭笑不得，好么，这才七十年代，段厂长就已经学会挖人了。 “上班就算了，段厂长，我就想吃个菜。” 段民安就苦着一张脸，吃菜，谁不想吃菜呢？ 他也是外地人，来这里这么些年了，年年烂嘴角，疼啊。 “行吧，两个相比，好像是种菜更重要，不过我觉得，你不来农机厂上班，也可以当我们的那个，那个……那叫啥来着，哦，设计师，设计师嘛，对吧？你也可以不来上班，像这种有了图，就给厂子送过来就行了。” 好家伙，段民安还搞起兼职来了。 “那这样的话，段厂长给我开多少工资？” “这个……”段民安就有点犹豫了，不是正式员工的话，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到工资呢。 半晌，又朝张秋雪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字，“我能给你这些。” 从他的工资里往外扣。 张秋雪汗，不能坐班就给扣一半啊。 “那要是这样呢？我把设计图卖给你。” “卖给我？” “对。”张秋雪就给他普及了一回版权和商标的重要性，差点把段民安听懵，“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不卖也行，以后每卖一台打井机器，她就从中提一部分钱。 “我得，我得申请申请。” 不管是买设计图，还是提百分之多少的钱，这都不是一笔小数，他不能自己做主。 “可以，到时候段厂长通知我就行了。” 不过，等出了农机厂，张秋雪就跑了一趟邮局，把昨天晚上自己写的著作权备案申请寄了出去。 也由此，成了全国第一份备案的机械设计图。 除此之外，张秋雪还给自己设计的打井机器、五孔耧、耕地犁、收割机注册了商标。 第304章 打井机 家属村里，张秋雪一炮而红。 现在非但没人敢嚼张秋雪的舌根子，连平常爱有时没事给铁牛他们找点茬的小孩也没了，毕竟，他们这两天可是都看到张大山被打断的腿了。 韩千钧走在营里，也成了气势最盛的团长，毕竟，张秋雪就是个泼妇，谁闲着没事愿意去招惹她？ 连大领导家的人都敢打断腿，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韩千钧挺无语的，不过也没解释，没那么多人盯着他家的日子，韩千钧还觉得挺好，直到农机厂的人又来了一次。 打井的器械不算特别大，是用拖拉机运过来的，以内怕给颠坏了，一路上拖拉机手都不敢开快了。 正赶上将中午放学的时候，小孩子们一看就跟着拖拉机跑到家来了。 段民安又来了，他虽然也看得懂图，可还是想亲自见识一下这东西怎么打井，顺便还能在张秋雪家蹭一顿饭。 张秋雪也没让他失望，炸了一锅土豆丸子，又做了个干锅土豆片，加上两只供销社里抢来的没人要的猪蹄子一炖，差点把段民安舌头香掉。 下午韩千钧有工作，不过答应张秋雪让小方过来帮忙，除此之外，还说自己一下班也过去帮忙。 打井这么大的事，到底危险。 张秋雪就朝他笑了下，“放心。” 如果这东西能行的话，说不定以后他们后勤处还要管她来借呢。 段民安还带了个发电机过来，这样倒是避免了打井机一开全区停电的情况。 等吃了饭，韩千钧帮他们把东西运过去，张秋雪叫了平时干活的几个妇女就到基地去了。 孙秀丽都快傻了，她觉得自己自从认识张秋雪之后都快起飞了。 以前总在家里被骂不挣钱，现在倒好，她不但会挣钱了，还能开拖拉机，还管着给大伙记工，马上还要学会打井了。 七八个妇女连段民安和他带过来的两个人，一起把架子架好，韩千钧把钻头怼进前几天他钻过的土里，打开发电机，插了电，没一会儿机器钻头就钻起来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井都不会打得很深，三十米足矣。 段民安怕不够，向下的管道做了四十米长。 机器慢慢钻，韩千钧就走了，临走还叮嘱张秋雪一定要注意安全，电这东西说方便也方便，说危险也危险。 “行了，走吧，走吧。” 张秋雪没空跟韩千钧多说，把他打发走继续工作。 这一路的线路、用点功率，张秋雪都仔细检查过，倒也没出什么问题，挺顺利的钻到三十来米的时候就出水了。 这可把人高兴坏了。 “这就行了吗？这就行了吗？”有人一个劲儿地问。 “还得下井壁，然后把下边也处理好。” 这个活张秋雪就不太懂了，幸亏小方从后勤请了个人过来帮着给做了，等韩千钧再回来，一口井已经打好了。 满打满算不超过四个小时。 夕阳西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地上，一群人围在一块，脑袋挤过来挤过去，一点儿一点儿地看着井里的水慢慢多起来。 第305章 给张秋雪正正名 段民安非常惊讶，他知道张秋雪拿出来的必然是好东西，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光是他，后勤的那位小同志也惊讶坏了，他们打井都没这么快。 “小张，这东西咱们一定要大力生产。” 过几年等都能用上电了，一定能大力推广。 张秋雪就笑，“上次的事情段厂长想好了吗？” “这个……”段民安就开始苦笑，他想过买，但这么一张图，肯定也不少钱，要是给张秋雪提钱，现在根本没这么做的，上边根本不同意。 张秋雪也不逼他，“没事，段厂长再考虑考虑，我不着急。” 段民安带着遗憾走了，临走，这架打井机器又留了下来。 但段民安刚走，张秋雪就张罗着找块大石头或者啥的给井口盖上，别有不注意的，一不小心掉井里去就坏事了。 正忙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声音巨大的敬礼，把张秋雪吓了一跳。 “嫂子，我是咱们后勤处的，我们处长听说你们这里有一台机器特意过来看看。”刚才来帮忙的小战士说。 “那就看吧。”张秋雪指了指那边。 发电机段民安已经拉走了，剩下一台机器光秃秃地放在地上，张秋雪一会儿还得叫人去开拖拉机拉回去。 两个人很快过去看了一圈，很快又回来了，看了看张秋雪他们打的井，还下去看了看，一个黑黝黝的汉子很快看向了张秋雪。 “张同志！”对方十分严肃地叫了张秋雪一声。 “在。”张秋雪也看着这黑脸汉子，问他：“江处，你觉得我这机器怎么样？” 后勤部的处长叫江大川，听张秋雪这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都说这风水轮流转，可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 前几天是张秋雪软磨硬泡的求自己，现在就轮到自己求她了。 “我这里还有几口井就打完了，机器放在我这里没啥用，你们后勤应该用得多吧？送给你们怎么样？” 江大川一愣，“送给我们？” “你们不要？” “不是不是不是，”江大川连忙说，“要要要。” 他一路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嘴，虽说是规定，可以前把事做得太绝了，给钱他都不好意思朝人家张嘴，没想到张秋雪自己说了。 “那行，等把剩下的几口井打完，我就让韩团给你们送过去。” 江大川黑脸烧得慌，十分不好意思，“不用，你到时候打声招呼，我们自己来搬就行。” 四十来岁的汉子搓了搓手，露出个窘迫的笑来，“张同志，以前……” “以前江处都是按规定办事，你没错，现在为了咱们军以后的发展，保障战士们的后勤工作，也是你的本职工作，都没错，江处不用多想。” 平心而论，张秋雪有时候也觉得这些人太榆木疙瘩脑袋了，不过，就是这些眼中命令大如天的人在边疆为国家筑起一道道防线，没有命令绝不后退。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些憋屈就都没了。 江大川就更不好意思了，心说人人都说张秋雪是母老虎，是泼妇，哪里泼呀，一点儿都不泼！ 他回去以后，得好好给张秋雪正正名！ 第306章 亲着剌嘴 打了井，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从家里抽水浇菜，所有人都很高兴。 除了韩千钧。 张秋雪是睡觉的时候发现韩千钧一晚上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在炕上躺着，直挺挺的，跟风中傲立的小白杨一样。 “干啥？谁欠了你二百块钱啊？”她还是第一次见韩千钧这样，不禁有点好奇。 男人转过身来看了看她，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张秋雪挑挑眉，不过也没说啥，男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韩千钧还寻思张秋雪会接着问呢，结果人家转过去睡了。 接下来的两天，张秋雪他们又分别打了四口井，江大川给她派了几个人帮忙，速度比第一次还要快，同时，几个战士也掌握了这种打井机器的使用方法。 张秋雪又从借了一台发电机和一台抽水机不断地抽水浇地，有那台打井机打底，这回借东西江大川十分痛快。 她忙得不亦乐乎，回到家就恨不得往炕上一躺啥都不干，等躺了一会儿就发现，炕上平整得连个皱纹都没有，家里的地面跟镜子面差不多，一点儿土都没有，那窗户就更别提了，外边晾衣绳上全是昨天孩子们和她换下来的衣裳。 这男人……张秋雪想了想，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发了会儿愣以后忍不住笑了，那家伙该不会是因为没给自己帮上忙烦吧？ “韩团！”张秋雪躺在炕上叫了一声，没一会儿男人擦着手在外边进来了。 “咋？” 男人拽过张秋雪的腿给她按了一下，张秋雪觉得自己差点半身不遂，连忙拽住他的手把自己解救出来了。 “过来，过来。”张秋雪拽拽他的衣裳。 韩千钧不明所以，往前坐了坐，“干啥？” “过来。”张秋雪拽着他的衣襟把人拽得低下头来。 这人大概压根不会低头，被张秋雪拽着眼睛还往上看保持着警惕。 “过来！”张秋雪一拽，韩千钧一踉跄，手连忙撑在炕上，张秋雪“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下巴上，“这两天搞后勤工作辛苦了，非常感谢！” 男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离着近，张秋雪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脸上的温度在炙烤她。 不过糙汉就是糙汉，哪怕心思细，脸也糙得要命。 看他愣愣的半晌都反应不过来，张秋雪手指头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哎，韩团，商量个事，洗脸能用个香皂不？” 这下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十分不乐意的样，“用那玩意儿干啥？我是男人。” 头一次，韩千钧在张秋雪面前表现出这种“大男子主义”。 “因为亲着剌嘴。” “……” 活了快三十年，韩千钧第一次夺路而逃，出门的时候还一头撞在了门框上，撞的家里的窗户都嗡嗡作响。 张秋雪哈哈大笑，尼玛，这男人也太纯情了吧？ 几个在书房写作业的孩子纷纷冒头，被韩千钧一眼瞪回去了，乌溜溜的眼珠子又萌又凶，张秋雪笑得趴在炕上爬不起来。 “再笑，晚上让你哭你信不信？” 张秋雪立刻不笑了，她必须得承认，这人有让她哭的资本。 第307章 退休 张秋雪打井的时候，其他人就继续开荒，眼看着这片土地是越来越大了，尤其是用拖拉机之后，开荒速度更快了。 每天下午，张秋雪就早早回家准备晚饭，因为小方说到做到每天带着一个班的人去给张秋雪砍竹子。 砍完之后再劈开，做成柔韧性不错的坯子，用来做支撑大棚的骨架。 段民安那边还没给张秋雪消息，吃饭买菜的钱还是用的韩千钧的，张秋雪最近兜里的钱肉眼可见的减少。 张秋雪做的都是家常菜，大妞二妞也不去玩了，天天一放学就给张秋雪打下手。 她俩不去玩，张圆圆就来找她们，三个小尾巴跟在张秋雪后头干这个干那个，没两天高原红也来了。 看见她，张秋雪就忍不住想起韩千钧跟她说的另外一件事。 张水根提出调职，调到别处去，不过，上面没有批。 张大山的腿大概一直没好，始终也没出来，这对家属村里的小女孩来说多少算是福音。 这天，高原红进门就抄起菜刀开始剁肉，张秋雪这回叫的人多，准备包一回饺子，这些人常年驻扎在这里，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吃上饺子。 张秋雪做了好几种馅，韭菜鸡蛋、西红柿鸡蛋、西葫鸡蛋，要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张秋雪还准备做个洋葱鸡蛋的，除此之外，还有肉的，张秋雪带着孩子开荒时候拔回来的野菜，炒过之后和肉一剁，馅子调好也喷香。 别人还没来，高原红突然说：“老首长打算退休了。” 张秋雪诧异，舌尖抵在牙根处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真的？” 高原红朝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子头，张秋雪挠了挠下巴，摇了摇头，大概张家的老太太和儿媳妇那么娇惯孩子的时候没想过老首长的职位有一天会因为这个坐不下去吧？ 她叹了口气，韩千钧虽从不跟她说营里的事，但张秋雪觉得，这个老首长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还挺高的，否则前几天她也不会演那么一出，没想到最后还是…… “那张岩石……” “这就不知道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秋雪把这事跟韩千钧说了说，没想到这人早就知道了。 张秋雪撑起身子，手拧着韩千钧的下巴拽过来推过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干嘛？”韩千钧瓮声瓮气地问。 “韩千钧，你说，你是不还怀疑我呢？” 别的事不跟她说她也不想探听，但这个事不是大家一起经历的吗？ “没有。” “没有？”张秋雪不相信，这人警惕性多高，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她晚上睡个觉，有次差点掉地上去都能被他一把搂住，张秋雪怀疑他是不是睡觉还睁着 一只眼。 “没有。”韩千钧又说。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是不是不想睡？”韩千钧忽然支起胳膊。 “没有。”张秋雪果断躺下死死闭上了眼，“睡着了。” 韩千钧差点给气笑了，发狠地把人勒进怀里，张秋雪差点怀疑他是不是真想公报私仇勒死她。 第308章 风水轮流转 男人肩膀很宽，身上肌肉发达，却又不像后世练健美的肌肉男那样夸张，反正靠着很舒服，张秋雪很快睡着了。 张远病休的事很快定下来了，他速度很快地带着一家人消失在了家属村里，张岩石没走，不过，家里人不在这边了，他也就搬到营区去住了。 张远走得很静悄悄，张秋雪准备了一篮子吃的让韩千钧送过去都没赶上，也不知道他们能去哪里。 这天中午的时候，张秋雪刚和一群妇女背着背篓扛着铁锨回到家，就听见村头有人喊：“韩千钧、张秋雪，收信了！收信了……” 张秋雪连忙把背篓放进院里匆匆去拿信，去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有好几封信。 两封来自上海，两封来自河西村，还有东北的来信，其中有一封是韩千钧的，剩下的都是张秋雪自己的。 回到家张秋雪做好饭就把河西村给自己写的那封信打开了，信是李燃写的。 李燃说，他们按照张秋雪说的方法耕地了，人和畜生都累得不轻，在竹槽引水的灌溉下，土地并没有很干，现在已经把秋粮种下去了。 黄田永在张秋雪走了两天之后就把鱼苗送到河西村去了，还让人专门教了他们怎么养，现在村里的人分成了好几拨，有人管种地，有人管果树，有人养猪，有人养鱼，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希望等今年秋天的时候能有个好收成。 张秋雪吐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她离开之后曾经的那些计划被搁置，要是这样，河西村还非得一直穷下去不可。 她接着往下看，信中又说：自从张秋雪走了之后，村里很快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张和平的大队长被拿下了，竟然是村里大家伙儿的意思，因为他和林小花两口子收赵勤勤的钱打算把韩宝立放出来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张和平家明显是林小花做主，林小花这个人事儿太多，而张和平性子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河西村换一个大队长未必不是坏事。 第二件事竟然是赵勤勤的事，韩宝立宣判没多久，韩和平两口子就像当初欺负张秋雪一样开始欺负赵勤勤，抢她吃的，抢她喝的，整天挤兑她和铁力。 万杏花一开始还看在儿子孙子的面上帮赵勤勤说个话，但后来，她再一说话，杜丽娟就让她以后跟赵勤勤过日子去，万杏花就不敢了。 就这样，没几天赵勤勤就和河东村的一个小伙子搅和到一起去了。 俩人在襄河北边的小树林里被人抓了个正着，说是裤子都没提起来。 韩家觉得丢人，直接把赵勤勤赶出去了，赶走赵勤勤也就算了，竟然连铁力也一块给赶出去了。 李燃唏嘘得不行，曾经，赵勤勤没脸没皮地欺负张秋雪，让她气得恨不得撕烂赵勤勤的嘴，可谁能想到，一转眼，被赶出家门的竟然成了赵勤勤自己。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第309章 万杏花要来 赵勤勤想跟着河东村的那个小伙子，那小伙儿自己倒是没什么，不过他不愿意要铁力，他家里人却一百个不同意，不允许赵勤勤进他们家的门，就更别提铁力了。 就这样，赵勤勤和铁力竟然无家可归了。 她娘家不让她回去，韩家连大门都不让她进，最后流落到张秋雪曾经住过的李耕桥家的房子里，还是李燃看不过眼让他们住进去的，要不然真要流落街头了。 看完信，张秋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原本只是觉得韩和平无能，现在看来欺软怕硬才是他的本性，韩家这个家已经完全散了，也不知道韩千钧知道的话会是什么反映。 张秋雪又拆了其他的信，上海的信中其中有一封比较厚，打开之后是张秋雪申请的商标和版权注册，来信说商标注册已经成功，但版权注册还没有人申请过，他们已经为她做了备案，也算是注册成功。 另外几封都是来自张秋雪之前寄出的寻找塑料布的回应，来自北方的回信中有一封对张秋雪提出的东西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另外一封则介绍他们所建的土屋，也就是大棚的一种，一侧用土墙支撑，一侧用竹坯或者木头支撑，做成一个半弧状再铺上塑料布。 据他们所说，他们的塑料布比较薄，经常一不小心就会弄破，有时候冬天刮特别大的风或者下雪也会导致破裂，大棚坍塌。 张秋雪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知道段民安帮她联系的塑料布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有一点他们提醒了她，冬天特别冷的时候，还要在大棚里烧炉子，这样的话大棚的温度整体就会升高，又说了他们冬天会种植的东西，都是一些产量比较高的庄稼。 张秋雪当即给这几处写了回信，还没写完韩千钧和几个孩子就回来了，看到扔在桌上的信都争着跑过来看，张秋雪把那封写给韩千钧的信扒拉出来递给韩千钧。 “还有我的？”韩千钧擦了把脸，接过信。 “应该是你娘和你大哥写的。”张秋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万杏花和韩和平怎么想的，这种时候竟然还觉得韩千钧喜欢当冤大头吗？ 那边二妞和铁栓已经开始读另外一封河西村的来信了，韩千钧奇怪，“还有一封？” “嗯，李燃写给我的，不过，你还是先看你的信吧。” 她不用想也知道万杏花他们会在信中写什么。 把饭张罗着摆好，韩千钧也从书房出来了，后边跟着几个小萝卜头探头探脑地看着韩千钧，不敢说话，小北也不敢。 “行了，吃饭吧。” 张秋雪觉得韩千钧应该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兄弟都进监狱了，还得让赵勤勤一直苦守着等，赵勤勤也不地道，韩宝立才刚进去没多久，也太迫不及待了。 饭桌上气氛压抑，跟平时完全不同，孩子们吃饭都悄无声息的，张秋雪忍不住碰了碰韩千钧，“吃饭了。” 韩千钧就叹了口气，“我娘说她要来。” 第310章 不是韩家人 原来，那封信不是万杏花和韩和平一块写的，而是万杏花偷偷找别人写的。 说她现在在家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杜丽娟整天奴役她和韩大娟，她没法再在家待下去了，否则她一定会死。 张秋雪撇了撇嘴，这真是六月的帐还的快，她跟赵勤勤、杜丽娟一块欺负她的时候，啥时候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几个孩子都不吃饭了，眼巴巴地瞅着他们，张秋雪一人脑袋上敲了一筷子，把人摁回碗里才问韩千钧，“你怎么看？” 今天做的凉面，张秋雪卤的肉切成一小片小片的，还有人家不要的猪下水、猪耳朵，劲道又好吃，再浇上肉末豆腐卤子，颜色漂亮，味道十足。 韩千钧却觉得自己有点咽不下去，他看着张秋雪半晌，才用一种类似商量的口气说：“要不，我在家属村北边给她俩盖两间屋，让她俩在那边过？” 张秋雪就笑了，胳膊肘在韩千钧胳膊上碰了一下，“干嘛？在韩团眼里，我就这么容不得人？” “……” “还是韩团觉得凭你妈你妹的大嘴巴，不会把你是她儿子的事宣扬的世人皆知？到时候村里人怎么看你？”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张秋雪想装聋作哑谁也叫不醒她，但不是那么回事，韩千钧还年轻呢，往后有大好的前途，要是让人知道他不愿意养自己的老娘，那不完蛋了？ 韩千钧就开始头疼，人还没来，他就觉得自己已经看见往后一场又一场的家庭版世界大战了。 “行了，吃饭吧，她们要真来，我保证你娘在这里呆超不过十天。” “真的吗？”韩千钧还没说话，竟然是大妞在问。 张秋雪哭笑不得，真想问问万杏花是怎么拉仇恨的，竟然拉得这么稳，从儿子到孙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她过来。 “真的。”张秋雪揉揉大妞的头说。 几个人，连同韩千钧，竟然在张秋雪说完这句话之后齐刷刷开始扒饭了。 张秋雪：“……” 吃过饭，把孩子打发去午睡，韩千钧才问张秋雪，“你真有办法？” “办法是有，不过韩团，你好像，跟你家里人关系不大好啊。” 从那次回河西村去看望万杏花张秋雪就觉得，韩千钧不喜欢万杏花，不喜欢韩和平和韩宝立，而在这些人眼里，韩千钧好像也是个异类。 厨房里光线有些不充足，韩千钧就站在张秋雪身边，正好挡住了光线。 他抿了抿嘴，张秋雪偶然偏头的时候竟然感觉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也没追问，抱起刷好的碗准备放到柜子里去，谁知这个时候韩千钧竟然说：“其实我和千里不是韩家的人。” “啥？” 张秋雪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手一哆嗦碗都掉了。 却见男人飞速俯身，赶在瓷碗落地之前把好几个碗稳稳当当全捡起来了。 尼玛，张秋雪没心情看杂技，扯着韩千钧的胳膊又问：“咋回事？你刚才说的不会是你自己猜的吧？” 她从桂花婶子那里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她一直都当万杏花是偏心来着。 第311章 老爷子挺时髦 韩千钧把碗放回柜子里，阖上门，回来又把锅刷了，厨房打扫干净拽着张秋雪进了东屋才说：“不是猜的，是我爹说的。” “你爹说你不是你娘亲生的？那你是谁生的？你爹还搞外|遇了？” 这老爷子挺时髦啊。 “不是，我不是谁生的，我是……”韩千钧也给张秋雪搞糊涂了，“不是你说的这样，我爹没搞外|遇，我听我爹的意思，我和千里是他从外边捡回来的。” “没想到你娘人不怎么样，你爹还是个好人。” 韩千钧汗，“我爹人好着呢。” 张秋雪对韩老爷子啥人没啥兴趣，人已作古，是好是坏其实意义都不大。 她把自己先前从桂花婶子那里听来的跟韩千钧说了一遍，还是不太相信韩千钧和韩千里的身世竟然这么离奇。 韩千钧却给否决了，原来，他是从韩老爷子病重给万杏花交代后事的时候听到的。 万杏花一开始也不相信，直到韩老爷子拿出一块挂在韩千钧脖子上的玉，说当时万杏花的确生了一对双胞胎，但是因为在肚子里憋得时间太长了，生下来半夜就死了。 他出去埋孩子，回来的路上捡的韩千钧和韩千里，还说韩千钧脖子上戴着那么好的东西，以后一定会有人回来找他们，到时候韩家就是他们的恩人，让万杏花好好保管那块玉。 不过，万杏花不那么觉得，她觉得都是被人扔掉的孩子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回来找？ 韩老爷子一死，万杏花就开始变本加厉的使唤韩千钧和韩千里。 据说，韩千钧和韩千里这俩名字还是韩老爷子走了好几十里地找了一个老秀才求来的。 正像万杏花想的那样，这么多年，从来没人去找过韩千钧和韩千里。 不过，怎么说呢？ 韩千钧不喜欢那个家却不是因为他不是韩家的亲生儿子，而是万杏花极度偏心下导致的不平衡。 按韩千钧的话说，当兵之前，他和韩千里从来不知道吃饱肚子是什么滋味。 跟之前的张秋雪一样，干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多夹一筷子都不行。 韩千钧纯属为了吃饱饭才跑去当兵的，他本来想带韩千里一起，但临走，韩千里又被万杏花扣下了。 后来他当了兵，挣了钱，不断往家里寄钱也是想让韩千里能过好点。 “你现在想怎么办？找你亲生父母？” “没想，我现在也过得挺好。” “那块玉呢？” “可能还在我娘那里，也可能被她卖了。” “你见过吗？” “见过。”韩千钧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爹跟我说过，说那是我的东西。” “走走走走走。”扯着韩千钧进了书房，张秋雪拿出纸笔，“来，你跟我说说。” “干嘛？我都快忘了。” “快忘了就证明还没忘，你想想看。万一走在路上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嘿小伙子我是你爹，多尴尬？” 韩千钧脸差点黑了，他坐不住想走，又被张秋雪拽住了。 “来吧来吧，你就随便说说，我随便画画。” 第312章 生产商标 时间太长，韩千钧真有点记不清楚了，不过，他一点点说完之后，张秋雪看出来了，这就是一块玉做的长命锁。 不过，在那个年代能用玉做长命锁，真的不多见。 张秋雪很快脑补了一出大少爷流落在外的戏码，把自己雷的不轻。 要真是这样的身份，可能对韩千钧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行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没人找，不可能有人找。”韩千钧拽着张秋雪回屋，“你赶紧躺一会儿吧。” 至于他，他得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韩千钧又看了眼张秋雪。 张秋雪感觉有点不对劲，“干啥？韩千钧，你有事瞒着我？” “晚上回来告诉你。” 因为这一句话，张秋雪下午干活都有点心不在焉，她想不出韩千钧能有啥事。 下午，张秋雪去寄了信，然后又跑了趟农机厂。 段民安不来找她，她得找段民安去了。 现在生产的农机用具，都习惯在铭牌上写上某某生产厂这样的字号，至于商标是没有的。 张秋雪这回不给段民安要设计图的钱了，也不要提成了，她要段民安把她的商标刻到铭牌上，而且是最显眼的地方。 “这个……”段民安就开始犹豫了，他要没听说过商标的重要性可能也不会犹豫，但现在知道了，他就想把商标从张秋雪手里买过来。 “也行，这个商标底下现在注册了耕地犁、五孔耧、收割机还有打井机，段厂长是想都买，还是只买一个？” “你，你这手也太快了。” 张秋雪就笑了，“段厂长看看想要啥？” 先前的打井机段民安就没拿下来，这事要做还得跟上头申请，不过要照张秋雪看，这事十有八九也成不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只要生产这几样东西，就得用你这个商标是吧？” “对。” 段民安拧着眉思考了半晌，竟然没再说去商量的话。 “行，就按照你说的办，我这就让人换铭牌。” 已经拒绝张秋雪好几次了，再拒绝，段民安都担心张秋雪以后有设计图不给他用了，这是一方面，另一个意思就是厂里没钱，现在的人工、材料都是他咬着牙向上边申请来的，上一回去申请该给张秋雪结费用，几乎是被人骂出来的。 张秋雪就把提前写好的合同拿出来，两人签字，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一回看着张秋雪走远，段民安叹了口气，他现在都不知道该盼着厂里的机器是卖的好，还是卖的不好了。 卖得不好，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变成个凄凄凉凉的冷衙门，可要卖的好了，往后大家就都知道红星牌机械了。 张秋雪现在是没两天就要跑一趟国营商场，没办法，供销社和后勤的菜根本不够她买。 这回也一样，张秋雪驮了满满一车东西回去，一路上都围观她的人可不少，出了城以后张秋雪还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 等张秋雪把自行车踩的越来越快，最后终于是甩掉了跟她的人。 第313章 你是没心没肺吗？ 没遇到啥危险，不过这事还是给张秋雪提了个醒。 她决定一直到大棚盖好，自己都不出去买菜了，她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 于是等晚上小方带着干活的兄弟回来吃饭，张秋雪就把小方叫到一边问他做不做这事。 像小方这样的警卫员，训练时间是可调剂的，一般都是为自己的领导和家属服务比较多。 张秋雪这么一说，小方立刻就答应了，“我以前没想这么多，嫂子你放心吧，以后我去买菜。” “行，那我把钱给你，你去了看看想买啥就买啥。” 小方立刻有点不好意思，他们整天来家里吃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 “对了，嫂子，等团长出任务的时候，你要是害怕，我替你找咱们的女兵来给你们做伴。” “出任务？” 来这这么久，韩千钧也没出过任务张秋雪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嗐，我不害怕。” 张秋雪把小方打发走，心里有点犯嘀咕，难不成韩千钧是要出任务了？ 韩千钧还真是要出任务了，他从来不觉得出任务有多么难，直到现在…… 家里才刚安定下来，蔬菜基地才刚起了个轮廓，张秋雪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一睁眼就是五个孩子，自己再出任务，家里家外的活都会落在张秋雪一个人身上。 头一回，韩千钧想起张秋雪问他的，配吗？ 他确实，不配。 经常这么说离开就离开，时间长短不说，一出任务，几乎都很少想起他们。 更不用说，这回他娘还要过来。 这一晚上，韩千钧格外勤劳，恨不得把往后几年的家务活全干完。 孩子们睡了以后，张秋雪趴在窗台上看了半晌，月朗星稀，这男人忽然变得跟个陀螺似的。 张秋雪有点忍不住想笑，忽然从窗户里探出头去，“哎，韩团，睡觉，来不来？” 韩千钧回头，就看见张秋雪穿着自己做的和大妞二妞一个样的吊带睡裙趴在窗台上，头发散着搭在肩上，另外一边头发没盖住，露出肩膀又圆又软，小小的一个。 跟那些他平常能看见的只知道朝着孩子又吼又叫的，只知道生儿子的女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喂，你傻啦？”张秋雪托着腮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傻乎乎的，挺有意思。 可能人跟人真的和血统有关系，韩千钧和韩和平、韩宝立，一看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韩和平挂上洗好的衣裳，大步就近了洗澡房，没一会儿冒着热气就出来了。 屋里的灯还亮着，张秋雪靠在炕头上拿着本书正在看，乌黑乌黑的头发从来也不像别的女人一样扎成麻花辫，要么是高马尾，要么就是随意地一绑，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女人味都十足。 “啥时候走？” 韩千钧不期她已经知道了，愣了一下，才说：“明天上午十点。” 张秋雪哦了一声，“关灯，睡觉吧。” 灯关了，觉却没睡，张秋雪刚躺下韩千钧忽然就把她摁在炕上了，吻里夹杂着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是没心没肺吗？” 第314章 十天 韩千钧第二天上午就走了，临走之前，张秋雪为他做了一锅他喜欢的酸辣汤面。 中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些沉默，小小的孩子还没长大就学会了为父母担心。 除此之外，就是让他们如临大敌的，万杏花和韩大娟要过来的事。 张秋雪把那封给韩千钧的信看了一遍，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也就这两天，她们差不多就会到了。 韩千钧离开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现在的张秋雪不再是以前的张秋雪，他不担心张秋雪吃亏受气，而是厌烦因为万杏花她们的到来又会把家里搅得乌烟瘴气。 张秋雪才没这种担忧，早早就让大妞和二妞把房间滕了出来。 大妞二妞舍不得，炕上的褥子、垫子都是张秋雪才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她们偷走。 不过张秋雪的话还是要听，两人委委屈屈搬到东屋，张圆圆都有点不高兴了，韩呦呦的奶奶要来了，她都不能来跟韩呦呦一起睡觉了。 张秋雪哭笑不得，刮了刮两人的小鼻子，“行了，晚上我做酱肉包子给你们吃好不好？你们要没事，可以多跟别人说说奶奶和姑姑要来了。” 大妞憋着嘴巴，不愿意叫奶奶和姑姑，她可没忘记她爹娘死后，奶奶还想着要把四叔救出来，还想让他们放过四叔的事。 “我保证，她们在这里不会超过十天。” “真的？” 等张秋雪一点头，二妞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嘴巴里叫个不停，一直唱着的《红梅赞》都走了调。 “那到处去说的话，会不会让她们走得更快？”大妞问。 亮晶晶的眼睛跟小鹿似的，干净明亮，但说出的话却让张秋雪忍不住叹气，但凡万杏花等人当初对他们好点，何至于有今日？ “应该会。” 于是，几个孩子一窝蜂地跑了。 自从张秋雪在张家大门口闹得那一出后，这几个孩子在村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别的孩子轻易不敢招惹，以至于大妞的胆子都比在河西村的时候大了一些。 不过张秋雪觉得，这是件好事。 等到下午干活的时候，就有人问：“小张同志，我听你家孩子说，你婆婆要来了？” “是啊。”张秋雪朝对方笑了笑，“听说咱们这边环境好，我这不又忙嘛，过来给我们帮帮忙。” 就有几个人皱起了眉头，她们给张秋雪干活有工资，人家家里人肯定不要工资，万一到时候张秋雪嫌她们干得少了，不要她们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十几个女工几乎就打成了一致，一定要多干活，多多的干活，这样她们才不能被辞退。 张秋雪给的工资比起家里的爷们是不多，但是，至少不用掌心朝上管别人要钱了呀。 有了这股子劲儿，张秋雪一点儿也不担心万杏花和韩大娟来了还能作起腰来。 她点对了一下竹子的数量，现在每天有人去山上砍竹子，每天有人把竹子劈开，张秋雪现在还没想好大棚要搞多大的，这还得看塑料布的薄厚程度，如果厚的话，这边冬天又不爱刮风，倒是可以考虑把大棚做得大一些。 第315章 她怎么能干活呢 万杏花和韩大娟是两天以后到的，下了火车之后，两人两眼一抹黑地折腾了很久才到家属村。 好在比起李红花，两人舍得花钱，在车上颠簸了快一天之后终于到了。 正是下午太阳最热的时候，孩子们都去学校了，张秋雪和一群女工也去基地了，俩人在村口等着接驾，大半天都没等到张秋雪，最后只能自己讪讪地找了过来。 一路上，倒是有躲在树荫里的老太太们特别热情，拉着万杏花的手说：“老姐姐，像你这样的老人可不多，知道儿媳妇基地忙还特意过来帮忙。” 万杏花路上折腾了这么久，嘴皮都干裂了，听人这么说好半晌才反映过来，“啥基地？” “蔬菜基地啊，秦校长本来想让小张同志去学校当老师的，但是小张同志觉悟高，听说咱们这里不能种菜，就毅然决然地搞起了蔬菜基地。这回她跟我们也说了，你们是特意来支持我们建设的，老姐姐，你这觉悟也挺高啊。” 万杏花两眼就是一黑，她为啥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不想在家干活了吗？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还得干活？ “我儿子呢？”万杏花觉得自己得好好跟韩千钧说说，她都六十了，六十了！怎么能还干活呢？ “哦，你是说韩千钧吧？不知道，可能是出任务了，好几天没看见了。”这个老太太明显热情过了头，“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啊，我家里还有一把铁锨呢，可以借给你们。” 韩大娟和万杏花面面相觑，万杏花强撑着一口气说：“不用了，我们先到家里歇歇再说。” “那行吧。”看这两人建设蔬菜基地并不怎么积极，老太太也没那么热情了，“你们往前走，拐个弯第四家就到了。” 等走到韩家大门口，大门上挂了一把铁将军，跟其他不闭户的人家相比，明显就是在防她们。 韩大娟忍无可忍地在大门上踹了一脚，隔壁冯家大妞听见匆匆在墙头上扒头看了一眼，抱着弟弟出去了。 往常一般五点来钟张秋雪就回家来做饭，今天，她在野地里支了个锅，说要犒劳这段时间大家的辛苦。 正好几个兄弟砍竹子时逮回来几只兔子，加上韩千钧以前抓的，张秋雪一锅就给炖了，撒上一把水灵水灵的小白菜，香味飘出去二里地。 锅边上贴上锅贴，玉米面和白面掺的，张秋雪加了糖，甜丝丝的。 等兔子肉出锅，张秋雪又把自己最近做的土豆粉煮了，跟酸辣粉一样的做法，又酸又辣又开胃。 几个孩子一放学就遇到在门口等他们的冯家大妞，也不回家，背着书包就跟冯家大妞一块去基地了。 十几个女工也跟着一起吃了饭，吃完之后不好意思，又借着微薄的天光干了会儿活，等张秋雪他们真正回来的时候都九点多了。 几个人从后门进去，把拖拉机啥的放好，就把孩子轰去洗澡。 铁栓还不愿意走，带着小北打算爬|墙头去吓唬吓唬万杏花她们，张秋雪哭笑不得，她觉得自己就已经够损的了。 第316章 带着目的来的 让他们这么一折腾，外边听见动静开始拍门。 铁牛从墙头上跳过去拿钥匙开了门，万杏花还当他一直都在家里憋着不出声的，伸手就朝他抽过来，“小鳖崽子，你聋了吗？我们来了这么久都不出来开门？” 铁牛开了门，身子灵活地一躲，躲开了万杏花的手。 万杏花顿时更气了，“你竟然还敢躲？” 张秋雪推门出来，一把把铁牛拽到自己身后，“老太太，别那么大火气，我们也才刚到家，你不进来我就锁门睡觉了。” 万杏花当然要进去，在韩宝立被抓的那天她就见过张秋雪的厉害了，没敢再乱叫，连忙进门。 倒是韩大娟，站在门口朝着张秋雪笑了笑叫了张秋雪一声。 张秋雪懒得搭理她，以前在河西村的时候整天跟着杜丽娟赵勤勤欺负原身，馋吃懒做得恨不得人把饭喂到她嘴里才行，现在笑成这样不定在想什么呢。 这回张秋雪还真猜对了，韩大娟还真是带着目的来的。 张秋雪让铁牛去洗澡，自己过去给大妞二妞擦头发，两人头发长了，又喜欢张秋雪每天给他们梳不同的发型，头发就一直留着。 不过，在这里每两天就洗一次头发，还能用香香的洗发水，俩人头发再不跟以前一样跟乱草似的了。 韩大娟闻见俩人身上的香味低低骂了一声，拽着万杏花一起进了门。 五间大北房比河西村的房子可气派多了，万杏花看了一圈，立刻就决定不走了。 不过，她现在在张秋雪面前摆不起婆婆款，见张秋雪也没给她们做饭的意思，只好出来说：“老三呢？” “出任务去了。” “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 万杏花和韩大娟相互看了看，肚子饿的咕咕叫，韩大娟已经跑去压井那里找水喝了。 张秋雪给大妞二妞擦干头发，三个臭小子也洗好澡了，跑回自己房间睡觉。 万杏花还在那儿说呢，“房子这么大，要是老大来了也能住的开，老大两口子一间，铁牛一间……” 张秋雪本来还想给她们弄点吃的，一听这话，扭头就进屋了。 做什么饭做饭，睡觉不香吗？ 门锁好，灯关掉，万杏花和韩大娟一下子哑巴了。 站在院子里，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肚子咕咕叫，韩大娟埋怨地瞪了万杏花一眼，“都怨你。” 韩大娟扯了扯嘴角，给自己扯了个笑脸出来，走到张秋雪的窗户跟前，说：“嫂子，那我们也睡了，听说你在种菜是吧？要是有用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张秋雪连搭理都没搭理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不管韩大娟和万杏花揣着什么心思来的，都得给她憋回去！ 万杏花心中憋屈，她也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只能气闷地说了几句酸话也跟着韩大娟进了屋。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晨，两个人就被张秋雪叫了起来。 扫院子、打扫鸡窝、兔子窝、羊圈，这些韩千钧的工作一股脑就扔给她们了，想当初，她们就是这么对原身的。 第317章 你们慢慢干 “吃完饭就下地，谁都不能在家闲着。” 饭桌上，张秋雪说。 五个小的一人半碗羊奶，一颗鸡蛋，家里的鸡还不下蛋，鸡蛋都是从各家各户买来的，张秋雪和韩千钧一般都不吃，今天自然也没有万杏花和韩大娟的份儿。 韩大娟看着孩子嘴里的鸡蛋直吧唧嘴，连张秋雪的话都没听见。 “哎哟，我还难受着呢，走了这么远的路，腿疼得不行。” “那行，大妞，去把李大夫请过来，军区医院的医生，看病特别厉害，孩子生病一阵就见效，让她给你看看，不过，打针钱记得付了啊。” 万杏花立刻不说话了。 “再说一遍，我这里不养闲人。” 吃过饭，孩子们背上小书包去上学，孙秀丽和李红花过来开拖拉机，大家带上足够的白开水或者绿豆汤，万杏花跟韩大娟也颤巍巍地爬上去，既兴奋，又害怕地跟着大家一起出发了。 现在有拖拉机了，开荒时大家只要跟在后面把草拔出来就行，所以现在张秋雪给大家提到一天八亩地。 今天添了万杏花和韩大娟，张秋雪又重复了一遍，“一个人一天八亩地，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走，干不完的扣工资。” 万杏花还想跟人套套近乎，说说张秋雪这个人有多么多么不是东西呢，哪想到张秋雪的话一说完，身边的这些妇女疯了一样就冲出去了。 别说万杏花，韩大娟都吓了一大跳，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干活这么积极的人呢。 俩人回身去看张秋雪，张秋雪却已经往蔬菜地走去了。 身为老板，张秋雪自然不用跟别人一样干活，她每天要做的事也多着呢。 张秋雪种的菜种类挺多的，各种各样的萝卜、白菜、油菜、生菜，这些东西生长周期普遍不用太长，现在已经涨了一指来高了，张秋雪估计再有一个来月估计能能收。 有五个人正在菜地里除草、逮虫子，这从来没想过能种出菜的地方竟然让张秋雪种出了菜，还长得这么喜人，她们自己心里也高兴，都盼着收菜的那一天。 转了一圈，张秋雪就也跟着过去开荒了，万杏花和韩大娟本来想跟在别人后头摸鱼的，可人家拔草都比她们走路快，没一会儿就被远远甩在后头了。 大太阳慢慢升起来，俩人越干越慢，没一会儿孙秀丽就来找张秋雪了，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让耳朵，那俩人干活这么慢，她们是不是也可以放慢点？ 张秋雪一看就知道孙秀丽要说啥，瞟了眼被远远甩开的两人，张秋雪说：“没事，我这婆婆一大早就说了，别说八亩地，她一天就算不吃饭也得干十亩地，我相信她会干完的。” 好几个人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也不回头看了，也不抬头了，闷着头的一直拔草、开荒。 等到中午，看了看还远在半截地里的人，孙秀丽还特意跑了一趟，“大娘，你们可真厉害，真有毅力，五亩地还差两亩就干完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啊，你们慢慢干。” 第318章 不干活没饭吃 大拖拉机嘣嘣一响，拉着一拖拉机的人就这么跑远了，张秋雪坐在拖拉机上头都没回一下。 她还跟人感叹呢，“我婆婆这个人就是性子倔，先前还跟我说呢，不管剩下多少都让我别叫她，要不然她就骂我，唉。” 好几个女的面面相觑，累得头也不想抬，心里边又十足得觉得张秋雪真是遇上了一个好婆婆。 做饭、吃饭，等万杏花和韩大娟到家，灶台上放了一小盆南瓜汤和俩三合面馒头，俩人手也没顾上洗，饭桌都没放坐在灶台边上就吃开了。 一小盆南瓜汤吃完，一个嗝还没打完呢，孩子们午睡醒了背上书包该去上学了，张秋雪也拿着浸了水的草帽戴上招呼她们出门。 万杏花腿都迈不开了，动也不想动，韩大娟也差不多，她长这么大可还从来没干过这么重的活呢。 韩大娟想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朝张秋雪笑着说：“嫂子，我们才到家，加上坐车坐的累，你就让我们歇歇吧。” 听这话，张秋雪头都没回一下，带上自己的大铁锅、砂锅和家里的一应吃的就出了门。 “哎哎哎，嫂子你这是干啥？”把东西都拿走，她们吃啥。 “晚上不在家开伙。” 万杏花和韩大娟立刻站了起来，家里没吃的她们还在这里呆个屁啊。 又一次来到一望无际的大荒地里，韩大娟把这些地生吞了的心都有了，这里不都是当兵的嘛，为啥还要弄这么多地啊，这个张秋雪就是撑坏了！ 张秋雪才不管她怎么想，慢悠悠把东西摆好，和了面，又打了个简单的烧烤架子，就把自己让后勤处给自己留的一扇羊肉架上烤起来了。 万杏花眼珠子都红了，正好这会儿别人还没来，她瞅着张秋雪就问：“你弄这么多羊肉干啥？哪能吃得了这么多？” 张秋雪压根不搭理她，点了火让羊排在上面慢慢烤，自己就开着拖拉机去耕地去了。 韩大娟看看羊肉，又看看张秋雪，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朝地里走去。 一个下午，羊肉在炙烤下越来越香，越来越香。 羊肉在家属村属于不受待见的肉，因为膻了，怎么做都不好吃，但现在她们闻见的只有香味。 傍晚，小方带着人过来把拖拉机开走了，等再回来天都黑了，野地里不光有羊肉的香味，张秋雪还煮了一锅羊肉片汤。 韩大娟觉得这真是个好地方，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争着抢着就要去帮忙舀饭，却被张秋雪一把挡开了，“洗手了么你？” “同志，往前四百米有一口井，你可以去打水洗手。”小方说。 韩大娟看了看小方，黑虎拉碴的，但韩大娟的眼睛立刻移不开了。 小方帮着张秋雪把羊肉分了，七八个小伙子一边叫着嫂子一边上来舀饭。 大热天吃烧烤再喝羊肉片汤，把一个个小伙子吃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是架不住东西好吃，嘴上长泡都想吃。 吃完了再喝两碗张秋雪晾的绿豆汤，快活赛神仙。 第319章 因为你们贱 韩大娟去洗手回来，小方和几个兄弟已经到一边吃饭去了，她看了看还在锅边忙碌的张秋雪走了过来。 “嫂子，需要干啥？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吃饭去吧。”张秋雪递给她一只碗，让她自己盛。 韩大娟没多盛，只盛了半碗喝了口汤，站在张秋雪身边低声问她：“嫂子，那都是我哥的兵吗？” 张秋雪不知道她想干啥，就点了点头，坐在一边给孩子们分肉吃。 孙秀丽在旁边就说：“哎呀，丫头片子吃几口就算了，小张你给俩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干嘛？” “就是！”另外一个妇女也附和，“吃什么吃，喝口汤就不赖了。” 大妞二妞就望向张秋雪，其实别说别人，就是韩千里和林霜活着的时候，也是偏向铁牛和铁栓多一点，有啥好吃的都紧着铁牛和铁栓。 “我就乐意给姐姐吃！”张秋雪没说话呢，铁牛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还把自己面前最大的一块肉给了大妞。 “哎你这孩子，咋不懂好赖呢。”花秀秀拿筷子指着铁牛，竟然气得不行。 “你才不懂……”铁栓抱着碗，正想反驳被铁牛拉了一下，“二伯娘说了，不能不懂礼貌。” 铁栓愤愤地又坐了回去，不过也不知咋想的，竟然挪到大妞二妞跟前，挥舞着筷子把碗里的肉都给大妞二妞了。 几个妇女立刻就更不高兴了，瞪着张秋雪说：“小张，你不管管？” 张秋雪没说话，饶有兴致地继续吃自己的东西，示意她们自己看。 于是，几个人就看见大妞二妞又把肉给铁牛和铁栓挑回去了，大妞还给铁栓擦了擦汗，“弟弟吃，多吃肉才能长得高。” 那几个人竟然露出了一脸欣慰的表情，好像女孩就不该吃好东西。 “你们也多吃。”张秋雪回身给大妞和二妞一人添了半勺肉，对上好几个人一副暴殄天物的表情。 “小张你也太惯着她们了。” “我惯我家孩子，关你啥事？吃你家米了？喝你家粥了？”张秋雪说。 “你……” “哎你们知道为啥我能干基地，你们干不了吗？”张秋雪忽然问。 几个妇女面面相觑，憋了好一会儿，孙秀丽才说：“我们没想到这地还能这么种呗？” 她心里还挺不甘的，要知道这里能种地，哪怕只能种几个月，每年能省下多少菜钱啊。 不过张秋雪说，“不是。” “那是为啥？”女人们都朝张秋雪看过来。 “因为你们贱呗。” “你……” 一群女人，顿时色变。 “自己把自己当成生育机器，不是自甘堕|落是啥？”张秋雪哼了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家的丫头就该淹死？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能耐怎么能生个丫头片子呢？是不是特别恨她们？不过你们想过吗？你们的爹娘是不是也恨不得你们去死啊？” 张秋雪知道她们挺看不上张水根两口子不要儿子，只惯着张圆圆一个女孩的，故意又说：“像你们这种人，要有点自知之明早就该一头把自己撞死了，活着干啥呀。” 第320章 我为啥要知道？ 夕阳落尽了最后一丝余晖，野地里，只有火光倒影着几个人的脸。 几个女人端着碗都吃不下去了，她们愤怒地瞪着张秋雪，想说这怎么一样，可从本质上讲，真没什么不一样。 张秋雪一点儿影响都不受，继续给孩子们分肉吃。 好一会儿，竟然是韩大娟说：“我觉得我嫂子说得挺对的，丫头片子怎么了？丫头片子不该活着吗？女同志还能顶半边天呢！你们要觉得自己该死，干嘛不去死啊？” 话音刚落，韩大娟就被人狠狠剜了一眼，心说你活该中午的时候被落在地里。 韩大娟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得意洋洋地又往张秋雪身边靠了靠，又问张秋雪：“嫂子，我怎么看着，那些兵跟我差不多大啊？” “……” 张秋雪明白韩大娟是啥意思了，难怪从小方他们来了以后，韩大娟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个不停，这是大姑娘思春了。 韩大娟比原身还大着两岁，按说早就该说亲了，因为韩千钧的关系，韩家在河西村那一代也算是有门道的人，韩大娟的眼光就水涨船高了。 上门说亲的人不少，韩大娟一个没看上。 难怪这回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说不定就是想从韩千钧的身边的人里挑一个。 不过，韩大娟这个人勤快、俭朴、耐心一样都不占，张秋雪可不想给这么个人牵红线，免得到时候断不完的官司。 “不知道。” 韩大娟急了，“嫂子你怎么不知道……” 张秋雪也真纳了闷了，“我为啥要知道？” “你……” 张秋雪没再搭理她，转过身去跟孩子们说话，问他们今天学校都发生了啥事。 不过，张秋雪低估了韩大娟的脸皮，她转个身的功夫，韩大娟竟然跑去跟小方他们说话了。 张秋雪再看看万杏花，万杏花还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守在锅边上吃肉呢。 见张秋雪看过来，她竟然跟张秋雪说：“要知道你们这里条件这么好，就叫你大哥一块过来了。”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既然韩和平那么好，你跑这里来干嘛？” 万杏花立刻就变得讪讪的，吃肉都没精神了。 张秋雪一点儿也不同情她，等饭差不多吃完，把东西一收放到拖拉机上准备回家了。 拖拉机斗子里都是竹子，除了开拖拉机的，她们只能走路回去。 到家之后，小方他们帮着张秋雪把竹子卸下来，偌大的一个后院也摆的满满当当了。 张秋雪在后院划了一块地方，叫小方他们再在后院起个棚子，不然等往后一下雨，自己这些竹子非得都报废了不可。 “那行，嫂子，明天早晨我去拉砖，晚上过来搭棚子，最多也就两天，指定给你弄好。” 有他这句话张秋雪就放心了，等小方他们把拖来及开走，张秋雪回到前院，孩子们已经排队洗好了澡，韩大娟也像模像样地洗了个澡，也不知用了多少洗发水，浑身香得都快熏死人了。 张秋雪懒得跟她计较，也洗了个澡把房前屋后都检查了一遍，锁了大门开始睡觉，哪成想刚躺下万杏花就哼哼开了。 第321章 给我介绍一个呗 万杏花抠门，以前原身还在的时候，一年都舍不得称一回肉，今天突然吃了这么多肉肠子立刻受不了了。 一晚上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厕所，差点拉脱水，韩大娟被吓得不轻，还以为她娘要不行了呢。 半夜三更的，张秋雪只好去请了李大夫，李大夫过来给看了看，然后给万杏花打了一针。 “不是啥大毛病，肉吃多了，油性大，也不好消化，这几天让她吃点米粥啥的就行了，以后也给她少吃点肉。”李大夫说。 张秋雪给了钱，把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万杏花还趴在炕上哼哼个不停呢。 让韩大娟去给万杏花烧水喝，张秋雪又在水里给放了点盐，就没再管了，明天早晨她还得早起呢。 天边升起薄雾，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远处的起床号却已经升起。 张秋雪翻了个身又躺了一会儿，估摸着早操差不多结束了，她就起来做饭，顺便把韩大娟也叫了起来打扫兔子窝。 家里喂得这些东西每天吃的还挺多的，韩大娟一边揉着眼干活一边嘟囔，“二嫂，人家养兔子不都这样嘛，不打扫能怎么着啊？往后天冷了，这些粪便还能给你堆肥呢。” 张秋雪头一次听说把犯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她颠了颠勺子说：“不能怎么着，就是没饭吃。” 韩大娟立刻没话了，拿着扫帚把鸡窝、兔子窝、羊圈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洗了把脸又凑到张秋雪身边来了。 “嫂子，我给你烧火。” 张秋雪煮了小米粥，准备做个土豆凉粉，这东西开胃，韩千钧和孩子们都挺喜欢的。 不过，张秋雪的土豆粉用得差不多了，做完土豆粉还得做点土豆面粉。 土豆面粉这个东西得把土豆丝泡在水里一遍一遍的搓，一直搓到土豆丝里的淀粉都出来，然后让它在水盆里沉淀，再想办法把水倒掉，再放到太阳底下晒干或者风干。 张秋雪经常不耐烦搓土豆丝，偏偏这会儿韩大娟还在旁边跃跃欲试。 “二嫂，我哥那些兵都是啥官啊？” “跟你有关系？”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 韩大娟拿着烧火棍“嘿嘿”朝张秋雪笑了笑，干脆给张秋雪把话挑明了，“我这不是也到岁数了嘛，二嫂你看着要有合适的，就给我介绍一个呗？” 张秋雪就笑了，“韩大娟，当自己是我啥人啊？啊？过去的事你都忘了？怎么这么大的脸呢你？” “我……”韩大娟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的，特别好看。 张秋雪哼了一声，这些兄弟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说不定一个命令明知道去送死也得往前冲，家里有个贤内助是多重要的事？ 就韩大娟这样的，不当搅家精就不错了。 可是，韩大娟真不想回河西村了，这些日子，她走在村里头都抬不起来，连王山花都不去找她玩了，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 韩大娟受够了！ “嫂子，我知道以前我对不起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就帮我这一回吧，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真不想再回河西村了，你只要在这里给我找个对象，你让我干啥我都愿意。” 第322章 掐着人中掐回来了 屋里渐渐有了动静，先是东屋，大妞和二妞起来了，然后几个小子也起来了。 拔草的拔草，挤奶的挤奶，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就跑去院子里蹲马步。 张秋雪把土豆丝搓得快透明，慢慢直起腰来看向韩大娟。 她笑，“姑娘，搞清楚一件事。我有钱，有能耐，随便画张图就能赚比你想得多得多的钱，我用得着你给我干啥？我有钱，想干啥没人给我干？用得着你？” 明晃晃的笑，就写着三个字，你配吗？ 韩大娟一下子哭了，“你就不能帮我这一回嘛？你知道现在给我提亲的都是啥人？不是瘸子就是瞎子，你真忍心看着我嫁给那种人吗？” “为啥不忍心？”她又不是圣母，哪来那么多同情心？ 又或者说，韩大娟就算真的嫁给了那些人，也是韩家、韩大娟咎由自取。 “你……” 张秋雪搅了搅锅里的饭，让韩大娟别再烧了，自己拿了馒头热上，准备去把土豆丝炒了。 “你到底怎么着才能帮我？”韩大娟突然冲过来挡在张秋雪面前。 “我真不缺啥，所以真不需要你帮我干啥。你要是非想让我帮你，我也实话跟你说，你啥时候让我觉得你配当那些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媳妇，我才会帮你。” 自己操持家务、自己干活、自己养孩子，这家属村里多少个女人都是这么做的，张秋雪真不觉得韩大娟能担得起来。 没一会儿，小方开着拖拉机回来了，卸完了砖就从后院叫张秋雪。 张秋雪走出去就看见小方挺不好意思地站着，怀里抱了一条大狗。 黝黑的大狗，张秋雪估摸着要是站起来得比铁牛还高，不过这会儿特别乖顺地趴在小方怀里。 “这是……” “咱们营里的，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医生说往后不能上前线了，营里问了好些个家属，嫂子们都嫌二毛吃得多，不愿意养，韩团走之前说让我给找条小狗，我一直没找着。”小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它就是病了，听力受了一点儿影响没有那么灵敏了，别的没啥毛病，看家护院可厉害了，嫂子你看看……” “放我这儿吧。” 自从韩千钧走了以后，张秋雪晚上就睡不太好，有这么大一条狗看着，张秋雪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肯定直线上升。 “那太好了，嫂子。” 小方立刻把二毛放下，叫二毛给张秋雪问好。 那二毛不愧是训练过的，竟然真对着张秋雪叫了两声，张秋雪试着去摸它，它也没反抗。 “不会咬人吧？” “只会咬敌人。” “……” 张秋雪就叫了一声，没一会儿几个小孩就跑过来了，大妞明显是有点害怕，但铁栓个混不吝的已经抱着小北去骑狗了。 二毛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驮着小北，任凭小北死死攥着它脖子上的毛也不动弹。 张秋雪心说真是神了，上去把小北抱下来，摸了摸二毛的头，“走吧，你们先去给二毛弄点水喝。” 几个小孩兴高采烈地带着二毛走了，可怜万杏花在炕上赖够了，刚起来就看见这么大一条狗，尖叫一声差点给吓厥过去，又被张秋雪给掐着人中掐回来了。 第323章 这不是储蓄本吗？ “你你你，这是干嘛？” 在老太太看来，张秋雪就是故意弄一条大狗回来吓唬她的。 “养狗啊。”张秋雪无语。 几个小孩给羊洗完澡给狗洗澡，一大早晨就忙的不亦乐乎，等洗完，二毛跳了跳浑身一抖，水珠就甩的到处都是，一时间，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叫声响成一片，连大妞都不怎么害怕了，张秋雪也不禁笑起来。 除了傍晚小方带着人过来搭棚子，几乎是重复昨天的生活，万杏花不想去干活，张秋雪也没管她，倒是韩大娟，吃过饭抢着帮张秋雪刷了锅扛着锄头就走了。 万杏花在家歇了两天，韩大娟却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铆足了劲想让张秋雪认可她，弄得张秋雪挺无语。 不过，第三天的时候，张秋雪正跟人在基地干活，本该在家干活的小方忽然去了基地。 “嫂子，你快点，得回家一趟。” “咋啦？” 小方不说话，只催着张秋雪快点回家。 张秋雪也有点急了，难不成是万杏花在家犯了啥老年病？突然死了？ 她是超级讨厌万杏花，但也没到希望对方去死的地步。 “是不是我娘出啥事了？我也去。”韩大娟说。 张秋雪瞥了她一眼，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快上来。” 俩人骑自行车，小方跑步，没一会儿就到家了，一进家门张秋雪就看见好几张欲言又止的脸。 “嫂子，你快点去看看吧。”另外一个小兵也说。 “呜呜”的声音从东屋传出来，张秋雪就皱了下眉。 二毛没栓绳，平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它也不远走，要么在基地守着张秋雪，要么去学校门口等孩子们，今天它哪儿都没去，天气太热，张秋雪也没硬叫它出门。 一进门张秋雪就看清了，万杏花栽在地上，正在哼哼唧唧的骂人，二毛一只爪子还按在万杏花身上，腿上血淋淋的一道口子，以看就是被二毛咬的。 “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想把二毛叫出去，它不听，只能去找你了嫂子。”小方说。 一看见张秋雪，万杏花立刻骂得更厉害了，骂张秋雪欺负她，拿她不当人，骂张秋雪是小娘养的，弄条狗在家里就是想咬死她等等。 韩大娟都听不下去了，“娘，你这是说的啥呀，不是你自己不想去地里的吗？” 到底是亲闺女，说完万杏花又连忙给张秋雪道歉，顺便上手去扶万杏花。 张秋雪懒得搭理万杏花，让小方先去推自行车，打算先去给万杏花打两针狂犬疫苗。 可韩大娟扶着万杏花刚一站起来，就有东西“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几个人低头一看，这不是储蓄本吗？ 万杏花一把推开韩大娟就把储蓄本捡了起来，“看啥看，这是我的！” 这年头存钱得定点存，也就是说，你在河西村存了钱，就得在河西村取，在别处是取不出来的，当然了，要是邮钱就不受限制了。 不管是储蓄本还是存折存条，上面都会详细的写着存取单位的地址。 第324章 我一定会还你的 “嫂子……”韩大娟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她家哪有储蓄本这样的东西？ 小方几个也有点傻眼，本来还担心二毛无缘无故咬了人家家里的老太太是不是要被退货了，竟然是这么一出，一个个大小伙子站在屋门口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张秋雪超淡定，“行，你的就你的吧，麻烦你放好。” 她摆摆手，吩咐小方和韩大娟送万杏花去打针，“既然老太太自己有钱，那我就不拿钱了。” 万杏花立刻就骂张秋雪不孝，被韩大娟连拉带扯拽出去了。 韩大娟特别不好意思，“嫂子，我，我想办法……” “行了，快去吧。” 现在脑子就不清醒，万一真得了狂犬病还得了？ 生火、做饭，张秋雪一点儿没着急。 倒是韩大娟急坏了，她现在所有的指望都在张秋雪身上了，有这么一个娘，万一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就跟着毁了，一路上不断劝万杏花把钱还给张秋雪，于是，万杏花不骂张秋雪改骂韩大娟了。 可怜韩大娟一个大姑娘，走在路上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小方好几次想张嘴劝劝万杏花，愣是被万杏花堵回去了。 这一路上，就凭着万杏花高亢的叫骂声，在家属村扬名立万了。 不过，让万杏花掏钱是不可能掏钱的，张秋雪也没给钱，最后韩大娟都快给骂哭了，小方看不过眼，帮着付了钱。 “谢谢，谢谢你。”付了钱，韩大娟一个劲道谢，“我一定会还你的。” 小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窘得黑脸通红。 回到家，小方去后院搭棚子，韩大娟在屋里锲而不舍地劝万杏花，不过，在张秋雪看来，韩大娟这完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万杏花要能把钱吐出来，就不会养出韩宝立那样的儿子了。 果不其然，母女俩没一会儿就吵起来了，韩大娟说万杏花恬不知耻，万杏花骂韩大娟是赔钱货，早该一生下来就把她淹死在尿盆子里。 张秋雪一听这话就生气，拎着菜刀过去一脚把门踹开了。 万杏花和韩大娟都吓了一跳，韩大娟脸通红，上面印着个巴掌印，张秋雪瞪了她一眼，“做饭去。” 韩大娟连忙去了，万杏花腿上和身上包了许多纱布，她手里攥了韩千钧的储蓄本，自认高张秋雪一等，哼了一声，“看什么？你还打算打人不成？” “打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呢。”张秋雪拿菜刀指着万杏花，“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既然你那么想淹死韩大娟，从今往后，你就当她死了吧。” 作为亲生的闺女，韩大娟在韩家的日子当然要比韩千钧、韩千里好过，不过，也就是好过一点儿。 万杏花有韩宝立作为心头宝，哪怕是最小的女儿也没得到她什么关注。 在河西村，家里的闺女十七八岁就该说人家了，万杏花只想着怎么多收点彩礼钱，愣是把韩大娟拖到这么大也没嫁出去。 要张秋雪看，她就不配当娘！ 第325章 都该是你大哥的！ 万杏花气得破口大骂，张秋雪扭头就走了，厨房里，韩大娟哭也不敢当着张秋雪的面哭，一见张秋雪过来连忙就说：“嫂子，我把火点着？” “洗把脸去。”张秋雪皱眉，烦她，“你当初欺负我的劲儿哪儿去了？” “我……”韩大娟张了张嘴，连忙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韩大娟洗完脸回来点火帮张秋雪做饭。 韩大娟等张秋雪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小声说：“嫂子，我一定会让娘把钱还给你的。” “哼，你让她还她就还啊？” “我，她要是不还，我就……” “干嘛？偷啊。”张秋雪转过身瞪着韩大娟，满脸厌恶，“韩大娟，你还真是改不了你老韩家的劣根性。” 韩大娟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脸涨得更红了，“我，我……” 半晌，她慢慢低下头去，两只手搅在一起，蚊子哼哼似的说：“那也不能把钱给她啊，又不是她的钱。” 张秋雪又哼了一声，这才说：“那也用不着你去偷，韩大娟，我就告诉你吧，我是不想跟你娘置气，我要是想治她，她这会儿早给轰出家属村去了。” 偷啊，在家属村这种地方，到处都是大头兵，连李红花那种抠门到极点，不管上谁家都想蹭点东西的人都没有去偷，这事一旦传出去，村里根本容不下万杏花。 “那……” “行了，不用你管，我的钱谁也拿不走。” 韩大娟不懂张秋雪打算怎么办，但是张秋雪说了，从今往后，她要不愿意回西屋就不用回了，就是有一样，自己吃饭自己挣，她不养闲人。 这话张秋雪之前说过好几遍，韩大娟不敢说啥，连忙答应了。 于是，晚上就没万杏花的饭了。 张秋雪他们在前院摆了桌子，十来个人围着桌子一坐就开吃，韩大娟不断往西屋看，到底还是想着她娘，不过，让张秋雪一瞪，就老老实实坐下吃饭了。 吃完饭，桌子一收、刷锅洗碗，泔水都没剩一口，张秋雪把厨房的门都锁了。 万杏花一开始还在屋里等着，等着张秋雪给她把饭端进来，做小伏低地哄她吃，她准备拿乔拿乔，一定得等到张秋雪求她了，她才吃。 可一转眼，小方带着人都走了，孩子们都去排队洗澡了，也没人进西屋。 哦，也不是没人进。 韩大娟进来了。 万杏花以为这回该吃饭了，结果，韩大娟看了她一眼，抱起她用的枕头被单子就走了。 家里头转眼就全黑了。 万杏花差点气死，坐在西屋的炕上一声一声叫张秋雪和韩大娟，张秋雪一动不动，只当没听见。 韩大娟倒是想动，可她真怕张秋雪一脚把她踹出去，翻来覆去一直到张秋雪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起来给万杏花端了一碗白开水。 看万杏花一口气就把水喝完了，韩大娟忍不住叹气，“娘，你就把钱还给我嫂子吧？” “你懂什么？”万杏花白了她一眼，“我告诉你，没有我就没有韩千钧，他有啥东西都该是我的！该是你大哥的！” 第326章 一辆车 韩大娟忍不住撇嘴，“我大哥那个耙耳朵都不管你了，你还处处想着他。” “那还不是因为赵勤勤那个浪货嘛！”万杏花说，“早知道老四救不出来，我就不拿那么多钱给她了。” “……” 韩大娟觉得自己跟万杏花说不清，也不想跟万杏花说了，“你好好歇着吧，我走了，我嫂子说了，不干活没饭吃，我明天早晨还得干活呢。” 万杏花叫这个愣头愣脑的傻闺女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手里端着碗就想给砸了，可使了使劲儿，到底还是没舍得。 这回万杏花是真没饭吃了，张秋雪说到做到，不许孩子们进西屋，也不允许谁给万杏花省饭，她就非得让万杏花看看闺女到底有用还是没用。 张秋雪专门派了二毛盯着这事，早晨送走孩子们以后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她得到农机厂去问问段民安她的塑料布到底啥时候能到，还有就是她得去趟邮局。 张秋雪拿了韩千钧的证件，到邮局说自己的储蓄本掉了，要求补办一个。 邮局柜员给核查了一下之后立刻给张秋雪补了一个，张秋雪揣在兜里就去了农机厂，至于那个旧的，新的一发就作废了，让万杏花拿着看花去吧。 买了菜，到农机厂的时候段民安竟然不在。 张秋雪一打听，这才听说段民安已经走了两天了。 不过，段民安不在，副厂长还在。 副厂长也见过张秋雪好几次了，知道这就是自己厂子的大财神，立刻就把她迎了进去。 “小张同志，你来有啥事吗？” “还真有个事。” 张秋雪从包里掏出一张设计图来，副厂长一看就有点傻眼，“这是……一辆车。” “嗯，儿童汽车。” 就是后世常见的儿童汽车，不过不同的是，后世的儿童汽车是用电的，张秋雪现在还找不到那么大的充电电池，只能用电机代替。 速度上张秋雪没设置那么快，只要注意安全，小孩开应该也很安全。 张秋雪设计这个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家里四处都有火墙，到冬天烧火肯定多，所以孩子们最近几乎每天都到山上去捡柴火。 山上远，如果不多捡点不值当跑一趟，可若是多捡了，几个孩子就弄不回来。 前两天铁牛跟张秋雪商量能不能骑自行车去，张秋雪想了想没同意。 自行车这个东西，上山的时候你得推着，下山的时候得死命杀闸，危险系数太高。 想来想去，张秋雪就想到儿童汽车。 两人座，一前一后，平常不干活的时候开着兜兜风也行。 在后边，张秋雪又给加了个小车斗，不大，但可以多跑几趟山上山下。 再一个，九月初八是铁牛和铁栓的生日，张秋雪想把这车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孩子。 副厂长连说啥都忘了，直眉瞪眼地盯着张秋雪，“张同志，你连汽车都会做啊？” “我不会，这不是还得请你们做嘛。”张秋雪说。 副厂长心说怪不得段厂长找门路找关系也想把张秋雪调到厂里来上班，会这么多东西，要是来厂里上班，他们还得卖出多少东西去啊。 第327章 我不用她拿出来 “你看看多久能做好啊？我还挺着急的。” “我看看，你别着急。”副厂长让人去叫厂里的师傅。 老师傅还是段民安从外边请回来的，一开始并不想回来，直到段民安说他们厂子里设计的东西都是新花样，好东西，才把这位老师傅给诓回来。 他早就想见见这位出了这么多设计图的能人了，就是没成想能人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 老师傅不是门缝里看人的，立刻上来热情地跟张秋雪握了握手，“小张同志是吧？真厉害！” “不敢当，”张秋雪笑笑，跟这位老师傅商业互吹了几句，就把设计图拿给老师傅看，“你看看能做不？” 这老师傅一看眼睛就亮了，“能做能做！” 他拿着设计图就走了，“你等着，一个星期以后你再来，我保证给你做好。” “哎哎哎……”张秋雪赶紧拦住他，又从包里掏出第二份设计图，给老师傅陪了个笑，“麻烦到时候给我上成这个颜色。” 段民安是个红色控，别问张秋雪为啥知道的，因为耕地犁是红色的，五孔耧是红色的，连收割机也是红色的。 不过，车嘛，又是送给男孩子的，张秋雪觉得军绿色最酷。 “行行行。”没等副厂长细看呢，老师傅抢过设计图就走了，兴奋得不得了。 正事说完，副厂长也对张秋雪软磨硬泡起来，试图说服她放弃搞啥劳什子蔬菜基地，来厂里上班多好。 张秋雪也只好笑笑，“民以食为天，我这人，就好点口腹之欲。” 副厂长也没话了，只能让张秋雪多过来走动，又问她到时候车是给送过去，还是张秋雪过来取。 “我自己过来吧。” 按说礼物应该让收礼的人先用，不过车不行，张秋雪得先试试性能。 带着东西回到家都已经两点多了，张秋雪给晒得不行，进门就打水洗脸，孩子们在睡觉，韩大娟正在跟二毛对峙。 二毛守在西屋门口，说啥也不让韩大娟进去。 韩大娟手里的一碗饭就这么暴露在张秋雪眼前，没等韩大娟说话，张秋雪说：“给我留饭啦？正好，我饿了。” 说完张秋雪就给吃了，韩大娟欲言又止，眼巴巴地看着张秋雪吃完，彻底没脾气了。 万杏花就在西屋看着，差点被气死。 等张秋雪回了屋，韩大娟说：“嫂子，你这样，我娘她肯定不会把储蓄本拿出来。” “我不用她拿出来。”张秋雪从包里拿出一个全新的储蓄本，“跟你娘说，那个让她拿着玩吧，她没见过储蓄本，叫她好好保管。” 韩大娟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二妞被吵醒了，她嘴快，立刻就问：“二伯娘，咱们家的储蓄本不是被老太太偷了吗？” 自从万杏花一力让他们原谅韩宝立，把韩宝立放出来以后，二妞连奶奶都不肯叫了。 张秋雪把小孩抱过来，在她软软的脸蛋上香了一口，“这是补办的，我把情况一说，人家柜员就给我补办了，你看，钱一分都没少，咱家的钱以后就在这个储蓄本上了。” 第328章 抬不起头来 韩大娟还以为这事要变成一场拉锯战，耗到韩千钧回来，闹得全村皆知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张秋雪解决了。 她好几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啥，她感觉万杏花在张秋雪面前就是个笑话，亏万杏花还得意洋洋地瞪着张秋雪去给她说好话。 张秋雪给二妞编了一头小辫子，配上她今天从国营商场买回来的头绳，洋气又好看。 二妞高兴极了，立刻就在炕上跳开了。 不知道为啥，明明是双胞胎，大妞一直不怎么长，二妞却长得飞快，腿长，还直，小裙子一晃一晃的，特别好看。 可惜，这里没有啥教艺术的，不然就凭这腿去跳舞肯定好看。 这个时候张秋雪就后悔自己是工科出身，除了保命防身技能，啥都没学过，歌倒是会唱，不过，后世的歌还没出呢，她总不好拿出来唱。 张秋雪不会，人家二妞会自学，双脚跳起来在空中劈个一字马也超漂亮，就是落下来的时候差点踩到大妞，张秋雪给吓了一跳连忙把大妞抱开了。 叫二妞这么一折腾，大妞也醒了。 小姑娘刚睡醒憨憨的，拽着张秋雪叫了她一声。 “在呢。”张秋雪揉揉大妞软软的头发，把桌上的白开水端过来给她喝。 大妞喝了水，彻底醒了，不好意思地朝张秋雪笑。 张秋雪拿过梳子给大妞梳头发，二妞飞快地下了炕跑到西屋门口朝万杏花显摆新储蓄本去了。 万杏花连着三顿都没吃好，正一边打瞌睡一边犯困呢，被二妞这么一说可气死了。 “二妞。”韩大娟连忙去拽二妞，二妞却不走，她扒在门框上看着万杏花，“你看这个储蓄本，上面的字又大又清楚，这上面的花，可真好看啊，这上面的钱，可真多啊，你数数，你好好数数。” 张秋雪笑死，别说万杏花了，她听了都想揍二妞一顿。 新储蓄本被张秋雪随身携带保管，二毛一天24小时镇守家中，万杏花一开始还想耍她婆婆的威风，可张秋雪根本不吃那一套，只有韩大娟，偷偷摸摸地给她藏点吃的。 等两天一过，棚子搭好，竹子和竹坯都挪进棚子里，傍晚家里连人都不会有了，万杏花不敢跟二毛在同一个屋檐下呆着，又跟着大伙儿开始下地。 一天五亩地，万杏花累得头晕眼花，好几次想抢张秋雪的钱，二毛竟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可以说，现在万杏花最恨的就是二毛了。 万杏花干不完，韩大娟就帮着她干。 就这么又过了三四天，万杏花实在受不了了，韩大娟也受够了她时不时就骂人，不干活还想打她，跟万杏花大吵了一架。 万杏花听说每周一后勤有车去采购，一大早起来就爬上车跟着走了，连韩大娟都没说一声。 正好韩大娟也不想回去，听说万杏花走了也没去追，倒是又来问了张秋雪一遍，万杏花会不会也去把储蓄本补办一回。 “不能，补办需要用韩千钧的证件，你娘没有。” 韩大娟这才松了口气，叹完了气，她忽然愣住了。 这要是在以前，她可能也觉得韩千钧挣的钱就该是他们一起花，她跟她娘拿到了韩千钧的储蓄本就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丢人，只觉得在张秋雪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329章 卖不卖 万杏花走了，在家属村却暗搓搓的出名了。 得益于先前张秋雪的卖力宣传，所有人都以为万杏花来了要大干特干一番，哪成想竟然才这么几天就走了。 在基地干活的妇女们再把她干活时的样子一宣传，再加上那天万杏花在家呆着却被狗咬的事，人人都觉得这老太太就是来打秋风的，枉费张秋雪那么厚道。 张秋雪不在意这些，虽说家丑不外扬，可是，有些事情总得要分清楚，何况韩千钧的职业跟其他人不一样，容不得半点污点。 韩千钧回来的那天张秋雪没在家，她跑了趟农机厂，今天就是铁牛和铁栓的生日了，张秋雪得把那辆小车弄回去。 在农机厂的大院里，张秋雪试驾了两圈，很顺畅，速度也不快，唯一的缺点就是油箱太小。 农机厂的老师傅兴奋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张秋雪试驾，这可是他做出来的第一辆汽车！ 等张秋雪一下来，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张秋雪。 张秋雪也不负众望，朝老师傅挑了个大拇指，“太感谢了，非常好，非常好。” 她刚才看到，一些死角都用了比较圆润的弧形过渡，东西分量十足，绝不带任何偷工减料。 段民安已经回来了，看起来很疲惫，也很无奈，不知道在哪里又受了什么样的打击。 见张秋雪停下，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办公室里一起坐。 “段厂长有事？” “想问问你，你那个商标卖不卖？” 张秋雪愣了一下，不禁笑了，如果不是现在的政策所县，说不定段民安会是个非常优秀的商人。 “段厂长想买？” 段民安是真想买，他已经完全意识到商标的重要性了，就是钱不够，也做不通上面的工作。 张秋雪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摊了摊手，大致明白段民安的想法了。 如果她是农机厂的员工，那她为农机厂画多少图都是应该的，奈何张秋雪无论如何不想进农机厂工作。 “你多少钱肯出手？” “让段厂长失望了，我多少钱都不会出手。” 这个商标将来会随着生产的农机用具越来越多而出名，越到将来，价值就越大，如果不是到了穷山恶水的绝境，张秋雪绝对不会出手。 段民安这回是真失望了，不过也没办法，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厂里开始有收益了，他这个厂长好歹能做稳当了。 “不过那车，这回你得付钱了。” 这玩意也就生产这么一辆，就算留下设计图也没什么用。 张秋雪这回也没想白|嫖，打开钱包抽钱给他。 不过，段民安也就收个材料钱，也没多收。 付了钱，段民安安排人开拖拉机把张秋雪和小汽车一块给送回去，这东西张秋雪也就能开个十分八分的，时间长了腿蜷缩着也受不了，更别说张秋雪今天还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孩子们放了学，正一窝蜂地往家跑。 张秋雪站在拖拉机上叉着腰，气沉丹田大叫铁牛铁栓的名字。 不过，几个孩子还没回来呢，韩千钧从院子里出来了。 第330章 你也太浪费了 男人还是寸头，身上穿着背心，不知道这次出的什么任务，左臂上受了伤，被布条包扎着。 张秋雪愣了一下，“你，受伤了？” “一点儿小伤。”男人应声，也看到了拖拉机上的小汽车。 他是意外的，却又不那么意外。 因为意外多了，韩千钧现在甚至觉得张秋雪哪怕造个坦克出来他也不会太意外。 “下来。”男人伸出手，张秋雪就搭着他的右手跳下来，瞟了眼他身上，除了手臂上那处也没再看见什么伤。 张秋雪把菜什么的拿下来，东西有点沉，因为万杏花走的时候把她的洗发水之类的东西全偷走了。 韩千钧叫了几个人，一块把那辆钢铁所铸的小汽车搬下来。 几个孩子“哼哧哼哧”地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孩子和从村口慢慢过来的看热闹的人。 迷彩的小汽车，还是头一回出现，停在那里特别显眼。 韩千钧搭了眼张秋雪，虽然不知道为啥要弄个这么小的车回来，不过，这会儿已经开始教孩子们开车了。 理论教了一遍就开始让大妞上手，大妞不太敢，她一直都有点怕韩千钧。 “别怕，我在这儿看着呢，不会撞。”韩千钧说。 大妞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加上油门，车子慢腾腾开了，比后世的老头乐还慢，后边却传来韩千钧的声音，“非常好。” 韩千钧带头，人群里响起掌声，大妞就是这家属村里第一个会开车的小孩了。 大妞完了是二妞，二妞完了是铁牛和铁栓，最后小北也上去试了一圈，不过他最近和二毛要好，开车也带着二毛，幸亏小汽车有俩座位。 于是小北抻着他的小短腿在前面开，后面一条大黑狗威风凛凛地坐着，弄得张秋雪不知道该吐槽哪一个。 几个孩子有了小汽车，一下子成了家属村里所有小孩最时髦的了，不管谁开，都跟着跑来跑去。 其中铁栓开得最好，上去油门就踩到底，拐弯才舍得刹刹车，张秋雪怀疑这是个赛车手的种子，就凭这股子猛劲，她得看看能不能找个头盔给铁栓带。 小孩子们出风头，张秋雪也被人围着问个不停。 “小张，你这小汽车有点小啊。” “从哪儿买的？” “这得多少票多少钱啊？” “……” 张秋雪就说：“我上回看了营里的汽车，回来自己设计的，专门给小孩开的。” “给小孩开，你也太浪费了。” 李红花和孙秀丽干活还没回来，张秋雪就被别人说开了，话里话外都说张秋雪铺张浪费。 张秋雪无所谓，这车有一定的孩子们的生长空间，至少用个两三年都没问题。 这些人说了半晌，见张秋雪不接茬也就算了，不过，私下里她们决定让妇女主任肖潇来好好教育教育张秋雪。 日子没过气来，整天这么大手大脚的怎么能行？ 张秋雪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和面，今天孩子生日呢，不管怎么着，她得给孩子做一碗长寿面吃。 而且，张秋雪觉得，要是韩千里和林霜两口子要是还在，肯定也会记得做。 第331章 送给我？ 没一会儿，韩千钧回来了，从屋里翻了翻之后，过来把一块表递到张秋雪面前。 “哪儿来的？” 张秋雪擦擦手，表看着半新不旧的，但是不太像国货。 “缴获的。”韩千钧说。 这是韩千钧第三回给张秋雪提起手表，头一回她只当那块表是送给原身的，对他还挺怨恨，从来都不肯戴，从河西村回来之后，那块表就被韩千钧妥善地收起来了。 张秋雪摸不准他心里对于那个可怜的女人是否有愧疚，但张秋雪觉得应该是有吧？ 第二回回了家属村以后，他怕她中午看不准时间回家做饭，影响孩子上学，想让她再买一块，不过那次张秋雪没同意。 这一回，甚至都不算是新的，张秋雪心里却突然有一种这男人挥汗洒血为她挣功勋章的感觉。 很开心，也很光荣。 “送给我？”张秋雪问。 “嗯。” “不后悔？” “有什么后悔的？” 张秋雪莞尔，“谢谢。” 男人没再说话，推开张秋雪开始和面。 “哎你胳膊……” “没事。” 张秋雪看了一会儿，见没血渗出来也就不再管了。 家有小寿星，韩千钧又受伤了，她得多做两个菜。 不过，这会儿铁牛他们几个已经开着车上山了，都没用张秋雪提醒，小哥几个就把小车斗装满了，下山铁牛不让铁栓开，自己开着慢吞吞回来，再回去接他们几个，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气派。 几个孩子回来了，韩大娟也回来了。 乍一见到韩千钧，韩大娟有点手足无措，干巴巴地叫了一声，“二哥。” 韩千钧正拿着一把刀蹲在地上宰鱼，好好的一条鱼开膛破肚，挖腮去鳍，利索得像是凶案现场，把个韩大娟吓得不敢动弹，愣是有一种一言不合就会被韩千钧一刀捅死的感觉。 “愣着干嘛？给你嫂子帮忙去。” 万杏花和韩大娟的事张秋雪已经跟他说了，这俩人张秋雪一个都不喜欢，不过，大概有个万杏花对比着，她现在竟然觉得韩大娟特别可爱了。 “你说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张秋雪说完以后竟然问韩千钧。 韩千钧忍不住笑了一下，用还沾着面粉的手在张秋雪头上摸了一下，立刻被人十分嫌弃地踢远了。 “哦哦哦。”韩大娟连忙说，放下锄头和铁锨洗了把脸就进了厨房。 张秋雪毛病多，浑身是土的时候不让进厨房，在厨房里站了站，韩大娟又连忙去洗澡换衣裳，帮着抱柴火点火开始做晚饭。 晚上，铁牛和铁栓一人一碗长寿面。 长寿面长长的一根，张秋雪在里面一人卧了一个荷包蛋。 其他人也是面，不过和铁牛铁栓的面不同，是凉面。 张秋雪还特意用纸剪了两个寿星帽涂了颜色给俩人戴上，铁栓高兴地上窜下跳，倒是铁牛，小脸窘得通红，想说谢谢的话，但哽咽着没说出来。 张秋雪摸摸他俩的头，故意问：“知道为啥今天咱家多了辆小汽车不？” “为啥？”小北第一个问，一边问一边往铁栓那边凑，趁铁栓不注意就把铁栓的寿星帽拽下来给自己戴上了。 第332章 塑料布到了 “因为小汽车是送给咱们今天小寿星的生日礼物呀。” 张秋雪把小北头上的帽子拿下来重新给铁栓戴上，又揉揉小北的头，表示等他生日的时候自己也送他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铁栓平时跟小北像掰不开的脚丫子一样，但这个寿星帽一点儿也不想分给小北，等张秋雪一放回他头上，立刻就摘下来抱怀里了。 小北还想抢，听张秋雪这么说又坐回去了，眼巴巴地看着张秋雪，“真的？” 他眼睛贼大，乌溜乌溜的。 张秋雪就点点头，“对，以后不管是你、还是姐姐哥哥们谁生日了，都给你们准备礼物，给你们做长寿面，好不好？” 这下，连悄悄往铁牛铁栓碗里看的大妞二妞都高兴了。 吃过饭，张秋雪就把车钥匙正式交给铁牛保管了，虽然铁栓开得更好，不过，为了杜绝危险，还是让铁牛多看着他比较好。 等打扫干净，张秋雪也没忘记让孩子对着河西村的方向给韩千里和林霜俩人磕头。 这一晚上，等张秋雪回屋的时候，韩千钧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了，平常张秋雪翻个身都能醒过来，这回一动不动像是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地里的蔬菜在不断的浇水之下进入了快速增长期，除了除草和捉虫意外暂时不需要其他看护。 耕地开荒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张秋雪不喜欢做无用功，如果开了更多的土地用不了的话，明年还是草长莺飞。 她带着十多个妇女开始劈竹子，让竹子在完全干透之前还保持一定的韧性。 又过了几天，一个细雨霏霏的上午，张秋雪给大家放了假，自己也在家里收拾着东西，门口忽然有人喊她。 张秋雪透过窗户去看，发现竟然是段民安。 段民安穿了件雨衣，这会儿还是快被打湿了。 “段厂长，怎么这时候来了？” 张秋雪连忙趿拉上鞋子迎出去，好几个人打伞的打伞，穿雨衣的穿雨衣，跟着段民安从门外头进来了。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段民安说：“哎哟，可算是到了，没想到这段路一下雨竟然这么难走。” 下雨天稍微有点凉，张秋雪赶紧给人一人倒了一杯热水，水杯不够就拿碗凑。 段民安顾不得喝水就跟张秋雪介绍，“这就是塑料布厂的人，这个是个副厂长，管会计的，这个是技术员，两人昨天晚上到的，货都在外边拖拉机上呢。” 张秋雪大喜过望，连忙请人坐下。 副厂长姓陈，叫陈旗帜，跟张秋雪握了握手，就要带着张秋雪去看塑料布。 张秋雪也想去看，干脆就留了其他几个人在屋子里，自己跟着陈旗帜同志出去了。 门外一共停了两辆拖拉机，每辆拖拉机上都装满了塑料布，被一张大塑料布盖着，摞得老高老高，也不知这俩人是怎么带过来的。 各家各户的门外又一次聚集了人，纷纷朝这边看着，从张秋雪来到这里就不断有这种新鲜玩意儿被送来，他们都快麻木了。 第333章 我全要了 出乎张秋雪的意料，塑料布也特别符合这个年代的特点，特别厚。 张秋雪试着撕了一下，不是特别容易被撕坏，但是如果被什么东西扎一下，很容易被扎破。 陈旗帜特别兴奋地看着张秋雪，“小张同志，怎么样？这是我们厂里最好的货了。” 张秋雪解开盖布翻了翻下面的，觉得应该没有滥竽充数的，就举着伞拉着陈旗帜一起回了家。 “怎么样？”段民安立刻问。 “我全要了。”张秋雪说。 陈旗帜和技术员李俊杰相互看了看，抑制不住地攥了攥拳头。 他们这个小厂当年就是力排众议建立的，建立之后又花大价钱购进了一系列机器，好不容易等工人也掌握了技术，他们才发现，这东西不知道卖给谁。 小工厂从维持了两三年好不容易支撑到今天，要是再不行，他们只能关门大吉了，没想到张秋雪送给他们一个大订单。 按照先前说好的价钱，双方签了合同写了收据。 李俊杰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张秋雪，“小张同志，你买这么多塑料布是要干啥啊？” 他们是希望出货，但是也不希望张秋雪把塑料布砸到手里。 “种地。”张秋雪说。 因为手里没那么多钱，张秋雪先付的定金，等明后天天晴之后把钱取出来之后才能给送过去。 她让他们在屋里等着，自己进书房取了一本资料。 用红色的信纸装订的，是这些日子张秋雪一个字一个字写的。 没有手机、没有打印机、没有电脑，张秋雪深深地感觉到不方便，但是没办法，她实在不知道电脑是怎么造出来的。 资料里是张秋雪对于塑料布的各种运用的总结，比如厚的可以用来搭大棚，冬天的时候阻隔湿冷空气，因为塑料布不透气就会在里面形成截然不同的空间和温度；再比如铺在地上用来晾晒东西；或者铺进深坑储水。 除此之外，还可以做塑料布的延展性和轻薄性，这样就可以铺地膜。 张秋雪把自己知道的都写出来了，此刻见陈旗帜和李俊杰一腔赤诚也就没保留。 两人也算大开眼界，从最初知道这么个东西，到做出这么个东西，他们只能说摸着石头过河，从没想过会像张秋雪写的这么多种种类和用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陈旗帜一个劲儿地说，眼睛都有些红了。 李俊杰是个头脑很灵活的人，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就问：“张同志，要按照你这么说，我们是要充分利用塑料布的不透气性。” “是的，从这一点上，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全国各地什么地方的什么地理气候需要用到这种东西。” “除此之外，雨衣、雨伞，这种东西肯定也需要，就是这种东西做起来难度会更大一些。” 张秋雪由此发起了一场头脑风暴，因为所处行业不同，每个人见识和想法也不同，一时间倒有许多碰撞，激动的技术员连忙拧开钢笔开始书写记录。 第334章 发工资 中午，张秋雪留了大家一起吃饭。 等吃过饭，韩千钧就叫了几个兄弟一起卸车，段民安几个也去帮忙，几个小的也不睡觉了，几个人合作把一卷塑料布抬到小汽车上，再由铁栓给开到后院去。 幸亏这会儿已经不怎么下雨了，不然这两大拖拉机的塑料布也得把人淋病了不可。 等卸完了车，张秋雪把老姜切成丝熬了一锅姜汤，再加上红糖，喝的段民安几个人都捧着碗不愿意撒手，更别说几个小的了，直喝的鼻尖冒汗。 一人喝了两碗姜汤，段民安说：“往后就一天比一天凉了。” “这么快？”张秋雪说。 这才刚九月。 段民安是本地人，对这点还是能说得准的。 在这里就等两场雨，一场是秋雨，第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越来越冷，等过了来年三月第一场雨之后就越来越热。 张秋雪咂咂舌，暗暗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张秋雪就去了趟邮局，把钱取出来给了陈旗帜。 这是她准备种菜以来花的最大的一笔钱，张秋雪看着储蓄本上一下子少掉的四位数心都在滴血，然后狠狠把这笔钱记在了自己的账本上。 给过钱陈旗帜就要走了，他把李俊杰留下了，原本是想让李俊杰来教张秋雪他们如何使用的，但现在觉得张秋雪懂得比他们还多，李俊杰想留下来学习学习。 等回到家，张秋雪就把后门彻底锁了。 原先不小的后院现在已经堆满了，塑料布堆在原来韩千钧搭的放拖拉机的棚子里，拖拉机已经没地方放了，只能杵在院子中间，小北练弹弓都得到前院去了。 张秋雪不准备让人轻易进来了，塑料布易燃，要是谁不小心在上面扔个烟头，她的钱就白花了。 李俊杰又跟着张秋雪回了家属村，在韩家住了下来。 除了塑料布的钱，一个月过去，张秋雪也该发工钱了。 她当时说一个女工三块钱，但后期进度快，大家干活卖力，张秋雪准备一个人发五块。 五块钱比着家里爷们挣的确实不多，不过，五块钱再少，是自己挣得。 “希望以后咱们都能挣更多的钱。”张秋雪坐在炕上把钱递给李红花，孙秀丽负责叫人名，李红花负责发钱。 李红花抠门，一分钱都要反复数清楚，张秋雪一点儿也不担心俩人会发错钱。 “小张啊，咱们这个能挣钱吗？”有人问。 “为啥不能。”张秋雪靠在墙上看着她们，“你们想想，往年冬天的时候你们吃啥菜？” “没菜，最多也就是有个土豆，有时候连萝卜都买不到。” 张秋雪就笑了，“最多再有半个月，咱们就有菜下来了，往后两个月里，咱们的菜会源源不断地下来，你家要没菜，你说你买不买？” 当然会买，这还用想？ 不过，他们也就是私下里想想，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你们想要，你觉得，供销社不会想要吗？” 几个人就想起张秋雪认识段民安，整天在国营商场买东西说不定还认识国营商场的人，到时候这些菜够不够还真说不定。 张秋雪看她们脸色变来变去的，就笑了，“行了，好好干活，咱们这些人，到时候下来菜一人奖励二百斤，想要啥东西你们自己挑。” 第335章 她成功了 张秋雪发工资的时候韩大娟给大伙儿倒水，看别人都有钱，她避不可免的眼红了。 不过，韩大娟到底也没说啥，她没说，张秋雪也没说。 发完这个月工资，张秋雪就正式开始做大棚了，头一年种，她特意跑到后勤处去问了问有没有往年天气情况的记录，结果是没有。 既然没有，张秋雪就只能从身边人了解，像韩千钧这种壮得跟牛一样的体质说的话价值不高，张秋雪只能问身边的妇女，孙秀丽、李红花、肖潇她们，还有村里的一些有种地经验的老大娘。 把竹坯掰成圆弧形两端插进地里固定，其他也都保持同一高度，这个架子基本上就算完成了，之后搭上塑料布，使塑料布在上面尽可能保持密封，再做一个小门，这个大棚差不多就算是完成了。 张秋雪带着这些妇女，在韩千钧时不时带人过来帮忙的情况下，花了三天做好了一个大棚。 做好之后张秋雪将它封闭了两天，按部就班带着人继续做其他的大棚，等再打开的时候一股子炙热的气息从里面传过来。 “我的娘啊。”孙秀丽叫了一声，“咋能这么热呢？” 张秋雪进去站了站，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她成功了。 虽然这个大棚看起来很简陋，里面用了很多东西支撑，外面的塑料布也几乎是用石块坠在下面才保持固定。 但是，她成功了。 一时间，连除草的几个也忍不住跑过来看。 “我的天，这就算是冬天也能继续种菜吧，你太厉害了，小张。” 几个人围着张秋雪兴奋极了，孙秀丽四十多岁都跳起来更别说别人，李俊杰生产塑料布，从来没想过塑料布能这么用，尤其是这几天他眼睁睁看着这大棚架起来，也没少跟着帮忙，可这一刻，也忍不住激动地攥了攥拳头。 “真是神来之笔，神来之笔！”他不断地说。 兴奋之余，李俊杰挥舞着钢笔在野地里就写开了。 是工作记录，也是大棚的建造方法。 如果把这拿出去，他相信这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推广塑料布的办法，甚至说不定会提高国家的粮食生产量。 李俊杰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兴奋的后果就是大家跟打了鸡血一样，疯了一样开始建设大棚，她们太期待在大棚里种蔬菜了，要是冬天也能种出蔬菜来，她们嘴上再也不用长泡了。 这新奇事物一出现，很快又让村里人来围观了一波，还都想去大棚里看看。 张秋雪干脆空出一个让人去看，剩下的已经开始播种了。 张秋雪又在农机站要了一批种子，农机站的老王头和小李同志还以为张秋雪赔的裤衩都没了呢，乍见到张秋雪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我的菜快熟了，站长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张秋雪笑眯眯地说。 站长老王头当然不信，泱泱农业大国，他的农机站却是个冷衙门就知道这里的农业发展的真的很不好，他当然要去看看，他必须要去看看！ 第336章 给他们省钱 生菜早就能拔了，这些日子张秋雪没少自己拔着吃，小白菜也可以收，大白菜、油菜等等还需要等一段时间，一眼望过去绿油油的一大片，说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也不为过。 瘦瘦小小的小老头骑了一上午的自行车，累得快断气了终于到了家属村。 顺着别人的指点来到蔬菜基地就看到这片绿色，一下子就被震撼了。 在这里，并不少见这种绿色，山上也是葱翠的，平地上有时候也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碧绿，但是，那是草。 他都不知多少年不曾见过这样的生机勃勃了。 迈步走在田间，甚至空气都是青翠的。 有人看到田里突然多了个人还以为是偷菜的，张秋雪远远认出老王头，也没过来，任凭老王头顺着田垄从这头走到那头，钻进奇奇怪怪的大棚里看了看，差点被闷死以后出来，又晃到张秋雪面前，这回是真无话可说了。 “怎么样？站长，一会儿带点生菜回去呀。”张秋雪说。 “行。”老王头没拒绝，张秋雪就让人给他摘了一大筐。 这可为难死老王头了，他年纪大了，一直在农机站里养老，出这一趟远门就累得他不行了，再驼这么一筐菜回去，非累死半路上不可。 李俊杰就自告奋勇说：“小张同志，我看你家有自行车，要不我给这老人家送回去吧？” 张秋雪当然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任凭李俊杰抬着那结结实实的一筐菜就走了。 李红花的小气毛病又犯了，不住地跟张秋雪嘟囔：“小张，那是谁啊，怎么吃菜连钱也不掏啊，你怎么能不问他要钱呢？” 张秋雪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不想听李红花念经连忙招呼大家继续干活。 这天晚上，张秋雪和韩千钧一块躺着。 天已经完全不用扇扇子了，正像段民安所说的，一天比一天凉，现在晚上睡觉虽然不用盖被子，但是得关窗户了，好几次张秋雪没关窗户半夜肚子疼。 张秋雪拿出一条小薄被子搭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咋回事，她现在就一条被单已经满足不了她的需要了。 往韩千钧那边凑了凑，张秋雪说：“你要不要找时间请后勤处的人来家里吃个饭？” “干啥？” “你说干啥。”黑暗里，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我发现你这人怎么没心没肺呢，吃我的时候二话不说，让你干个事就磨磨唧唧？” 韩千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自己不是都说好了吗？” 当时划地的时候就跟刘思远说好了，干嘛还让他去请？ “别装傻行不行。”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记不记得都不一定呢，张秋雪当然得需要有人适当地提这么一下。 韩千钧不说话，张秋雪觉得自己必须得跟他掰扯掰扯了，她一骨碌坐了起来。 “我告诉你吧，韩千钧，我要是真想出，能直接把菜卖到国营商场去，根本不会有后勤处和供销社啥事。我两毛钱一斤白菜卖给国营商场，回头等供销社去进货就得三毛，等村里的嫂子们去供销社买，就是四毛钱一斤了。” 她手心翻了翻，“你知道这意味着啥吧？” 谁挣钱也不容易，都不可能凭空往里搭钱，张秋雪这是变相地在给他们营里省钱。 第337章 自己还里外不是人了？ 韩千钧躺在那儿不动，张秋雪忍不住给了他一下。 这种天了，人家仍然只是每天往炕上一躺，啥都不盖，背心加大短裤，拧起来特别顺手，尤其是那肌肉一块一块的，摸起来也特别得劲，张秋雪特别喜欢。 “过来。”韩千钧突然说。 “干啥？” 张秋雪爬过去，韩千钧忽然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脸，“嗯。” “啥？” 男人再次在自己脸上点了点，看着张秋雪。 张秋雪差点笑死，趴在他身上张嘴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这样？” 韩千钧：“……” “哎，你要脸不，韩团？让你干个活还得出卖色相？” “跟你说。” “嗯。” “你不是说等菜下来给那些嫂子们一人二百斤嘛，明天你让她们早点下班，一人摘一筐菜回家，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你提。” 尼玛，夺笋呐。 到时候满村都知道她这里菜下来了，就算领导不知道，家属知道了能不说？ 谁不想吃口青菜啊，领导吃了能不给营里的人吃？ 第二天，张秋雪自己也摘了一筐菜，韩大娟亲自给背了回来。 “咱们家摘这么多干啥？”韩千钧把后院收拾干净，见了不由问。 “吃呗。”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闻着他身上也不知哪里来的臭味，立刻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你钻鸡窝睡觉去啦？怎么这么臭？” “那只羊，生了。”韩千钧说。 “啥？” 她今天下午回来的早也没发现啊。 “它咋怀孕的？” 这些日子张秋雪就觉得那只羊越来越肥，一直觉得是大妞他们喂得太好了，先前还说过年的时候能宰宰吃了，没想到竟然是怀孕？ 韩千钧瞟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说它怎么怀孕的？ 张秋雪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连忙把韩千钧踢去洗澡，自己过去看了看，然后就发现，不光韩千钧臭，几个小孩也要脏死了，铁栓身上还血呼啦碴的，蹲在羊圈里，时不时就摸一下被母羊护着的小羊。 张秋雪一阵头疼，把三个儿子一并拎出来推进洗澡间了，“韩千钧，把他们涮干净。” 至于大妞二妞，那得等会儿了。 让俩人在外头等着，张秋雪趁着夜色出了门。 蔬菜早就被她打得一捆一捆的，趁着家家户户都在吃饭，没人乘凉，张秋雪就把这些菜分别给韩千钧的领导送去了，感谢他们这么些年对韩千钧的保护。 因为张秋雪听韩千钧偶尔说过一嘴，有一年差点没回来，关键时刻是罗云天拉了他一把。 为这，张秋雪真心感激。 她也没逗留，送了菜就回来了。 等到家，发现韩大娟已经带着大妞二妞洗澡去了，韩千钧站在院子里皱着眉看着张秋雪，“你干啥去了？” “没干啥去。”张秋雪说。 “菜呢？” 门灯下，韩千钧黑着一张脸，张秋雪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 “哎韩千钧……” 韩千钧转身就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张秋雪气得肺都炸了，他娘的，她折腾了一回还不是替他走人缘吗？自己还里外不是人了？ 第338章 不是加深矛盾吗 韩大娟给大妞二妞彻底洗干净了出来，敏感的感觉到家里的气氛，立刻给吓了一跳。 “嫂子，我哥怎么了？” “怎么了？哼，力气没处使呗！” 韩大娟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了。 反正她看出来了，她哥不当家。 大妞二妞看看屋里又看看张秋雪，大妞呐呐地叫了一声，“二伯娘……” 张秋雪说完就后悔了，尤其是看着俩闺女茫然又害怕的模样。 连忙过去揉揉大妞二妞的脑袋，笑了下，“你二伯决定给咱家再盖一处大房子，但我觉得没必要，就有一点儿点儿生气。” 俩小孩立刻松了口气，你一言我一语地替韩千钧说起好话来。 “行了，放桌子去吃饭吧。”张秋雪拍拍俩人的背，把人打发走，叹了口气。 韩千钧总说上了战场生死有命，他会拼尽全力争取活着回来，张秋雪知道，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屑搞啥小动作，所以这回她真没啥私心，纯粹就是想感谢人家，哪想到这人偶像包袱还挺重。 看着韩大娟招呼几个小的吃饭，张秋雪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脸。 吃了一顿不算愉快的晚饭，张秋雪没搭理韩千钧，韩千钧也没搭理张秋雪。 等韩千钧去刷锅洗碗，韩大娟进来劝了张秋雪两句，她其实挺张不开嘴的，这家里不管啥事，她最没资格开口。 不过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只有张秋雪是真心为韩千钧好的。 她从小活的压抑，连口饭都吃不饱的二哥，在遇见张秋雪之后日子终于变得惬意起来。 她有点羡慕这样的生活，所以不愿意两人吵架。 硬着头皮劝了几句，韩大娟就走了，张秋雪叹了口气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头一回不知道该咋办。 正发呆呢，后院突然传来韩千钧的叫声，“秋，秋！快来！” 张秋雪愣了一下子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连忙趿拉上鞋拔腿出去，一出来就看见韩千钧又攥在羊圈里不知道在干啥。 “手电筒。”韩千钧又说。 张秋雪连忙回去取了手电筒，“咋了？” “好像……羊肚子里还有一只。”韩千钧不太确定地说。 “啥？”张秋雪惊呆了，“你刚才没发现？” “我以为羊每次只下一只崽。” “……” 行吧，她只知道猪每次能下许多只崽，不过，这动物难道不是都一样？ 拿手电筒一照，就见母羊躺在圈里直哼唧，肚子还挺大的，韩千钧按了按，里边还有东西，张秋雪也连忙爬了进去，“这咋办？” 就算是天天打扫，羊圈的味道也不好闻，再加上血腥味，张秋雪直泛恶心。 “接生。”韩千钧说。 “……” 这活儿她是真不会，她觉得生育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连忙往旁挪了挪，“那，那个啥，你需要啥，我给你准备去。” 她看人家电视里女人生孩子要热水啥的，不知道羊需不需要。 “不用。”韩千钧说，“打手电就行。” “哦。”张秋雪往旁又靠了靠，尽职尽责地给他打手电。 韩千钧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出去吧。” “啊？”张秋雪愣了愣，连忙摇了摇头，正闹矛盾呢还出去，岂不是加深矛盾吗？ 张秋雪坚决地摇头，“不用，我，我帮你。” 第339章 一起？ 用了两个多小时，韩千钧和张秋雪又接生了第二只小羊。 漫天的血腥味差点把张秋雪熏晕过去，恶心得直想吐。 韩千钧再三摸了母羊的肚子，确定这回没有第三只了，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只小羊在母羊肚子里呆的时间长了明显没有第一只小羊健壮，哼唧哼唧的出气多进气少。 两人不得不进行人工喂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好了一点儿。 现在晚上有点凉了，张秋雪不知道放在外面这只小羊能不能撑过去，便用背篓做了个窝让韩千钧把小羊放进去，放在眼皮子底下随时看着。 等弄完这些，张秋雪实在受不了了，蹲在前院一步也不想往后院去了。 刚换的衣服，还得去洗澡。 韩千钧拿着衣服刚进了洗澡间，张秋雪后脚溜进去，黑乎乎的小隔间里冲男人一笑，“韩团，一起洗？” 黑暗中，男人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看着笑嘻嘻地张秋雪挤进来，这无疑是突破男人想象的画面，隐秘而刺激为韩千钧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韩大娟担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就看到和好如初的哥嫂，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为啥，总觉得张秋雪走路跟平时不大一样。 等过几天，张秋雪再到蔬菜基地，后勤处的人果然就来找张秋雪了，让张秋雪把蔬菜送到后勤处去。 张秋雪也没多要钱，就按照市价，把最近下来的生菜什么的摘了几百斤送去了后勤处，拿到了她有史以来的第一笔入账，不多，但总算开张了。 不过，张秋雪前脚刚走，大厨从后边追出来了。 原来对方一看生菜软趴趴的，根本不像白菜那么厚的菜帮子，不知道咋做。 “有大酱没有？”张秋雪不得不跟着对方来到厨房。 “有。”大厨挽着袖子，掀开一个大缸的盖子，里面全是大酱。 张秋雪拿了两颗生菜洗了两片，让他们直接蘸酱吃。 生菜脆，刚摘下来水气也足，爽口极了，又有大酱的咸，还挺好吃的。 随后，张秋雪又就着后厨切好的肉片做了一道生菜炒肉。 把肉炒好，生菜在里边一拨拉就出锅，也相当好吃。 “要是有烤肉，用生菜卷了吃，也非常好吃。” 物质贫瘠的年代，人们连吃饭都不会，张秋雪心里有些感伤。 江处就这么跟着吃了好几道菜，心说张秋雪不愧是要种菜，做得这么好吃，如果没有材料岂不是可惜？ 晚上韩千钧到家，张秋雪罕见的没有在厨房里忙活，反而是在书房。 几个孩子在写作业，张秋雪也在写东西。 “这是干啥？”又有人来信了？ 韩千钧好奇。 张秋雪撑着下巴看向他，“我觉得我可以出一本菜谱了，你说会有人买吗？” 韩千钧：“……” 她是财迷吗？ “你难道不觉得，很多人都喜欢吃我做的菜吗？” 张秋雪觉得自己的梦想升级了，从让每个人吃上菜已经升华到让每个人都可以吃上美食了。 韩千钧再度无言，怎么戳破做梦的媳妇？在线等，挺急的。 第340章 一起 韩千钧不以为意，因为人们已经养成了简朴的习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张秋雪一样舍得用材料，舍得放肉，比如李红花同志。 张秋雪却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再做饭的时候开始记录调料的比例，争取调出最恰到好处的比例，让食材和味道都能发挥到极致。 张秋雪的第一实验对象就是后勤处的厨房，既能有食材，还能有菜谱，这显然解决了后勤处的一大麻烦，一时间，张秋雪竟然成了后勤处的红人。 菜谱上的用量显然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毕竟口味这种东西千奇百怪，有人喜欢辣一点，有人喜欢咸一点，张秋雪也没想过满足所有人的口味，她的菜谱当然优先满足自家孩子和韩千钧。 又过了不久，建造大棚所有的材料用尽，总共建设了七个大棚，塑料布还剩下一点儿，张秋雪不准备再用了，不然后期大棚上的塑料布出什么状况不方便弥补。 根据近期的观察，塑料布的延展性还是不够，有时候手指头一戳就是一个洞，李俊杰已经将这一点记录在案，这将是他回去之后厂里要攻克的话题。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时间陈旗帜发了两通电报回来，他根据张秋雪提供给他的北方基地的通讯方式将自己的塑料布介绍了过去，如今已经带着塑料布北上。 张秋雪相信，以陈旗帜的能说会道一定会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塑料布厂的未来也会更加清晰。 不管如何，这是她想看到的。 闲暇之余，张秋雪跟李俊杰嘟囔，如果能有一台照相机把大棚里的景象都拍下来的话，拿去给那些人看，将是一次非常好的宣传机会。 可惜，照相机实在太稀有了，根本不是张秋雪能买到的，而且这玩意儿她也不会做。 最开始建造的大棚菜苗已经已经出来了，这一次，经过调试的五孔耧已经不用进行移栽了，出苗的间距大小几乎一致，这无疑给大家省了许多力气。 李俊杰又呆了几天之后就走了，临走之前，张秋雪把自己画的大棚的多种建造方法给了他。 李俊杰捧着一沓稿件好半晌，突然说：“张姐，你真是我们厂的大贵人。” 李俊杰其实比张秋雪还要大几岁，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俊杰总觉得张秋雪很多时候比他更大，处事也更沉稳，尤其是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他想都不敢去想。 “行了，真这么感激我，下次把价钱给我算便宜点。” 这李俊杰做不了主，尴尬地挠了挠头。 张秋雪也不再跟他客气，目送他上了后勤处外出采购的车。 张秋雪这里虽然也有蔬菜，但往常那些土豆啥的是没有的，所以该出去采购还得去。 这段时间，张秋雪成了村里的香饽饽。 村里不乏像李红花和孙秀丽这样会过日子的，觉得自己与张秋雪关系不错的，隔三差五就上门来说一次家里菜不够吃，孩子嘴上起泡云云，弄得张秋雪颇为无语。 第341章 真是越有钱越抠 “供销社有啊。”每每别人这样说，张秋雪就这样回答。 她自然也考虑到了家属村的情况，除了往后勤部送之外，张秋雪每天也会往供销社送一批菜，就看这些人舍不舍得买了。 不过显然她们不舍得，觉得跑到张秋雪面前来哭穷要方便得多，毕竟她那么“大方”。 这回他们显然高估张秋雪了，生意人在商言商，要光想着低头不见抬头见，那她也别活了。 在第二次供销社里的菜没卖完之后，张秋雪就不往供销社送了，她有更大的客户。 农机站的老王头拿了她那一筐菜之后，就去了国营商场。 老头比韩千钧会做人多了，把城里几个部门的主任、处长啥的请到家里一坐，不经意地给人上了一盘子炒青菜，差点把人吃哭咯，纷纷询问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就这么着，张秋雪的蔬菜基地还没正式开张呢，已经在川平的各位领导那里挂了号了。 被领导惦记的东西别人能不惦记嘛，国营商场的人就这么找上门来了。 这么一来，蔬菜基地的人可忙坏了，早晨早早就得起来拔菜，争取国营商场的车一到就能拉走。 因为成熟的时间长短不一样，这就导致了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能出菜。 看着那一大筐一大筐的菜，孙秀丽她们总算知道张秋雪为啥要种菜了，这一回，连李红花这么抠门的也忍不住要问张秋雪了。 “小张，你说，咱是不是该谢谢人家那个老王头？” “我已经谢过了。”张秋雪说。 “咋谢的？” 这些人奇怪不已，这些天她们天天呆在一块，张秋雪一趟城里都没跑，怎么就谢了？ “我让人给老王头送了一本菜谱。”张秋雪望着李红花，“怎么着？是不是特别省钱？” 抠门如李红花，这回竟然说张秋雪：“你可真抠，真是越有钱越抠。” 张秋雪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她们不觉得她的菜谱很有价值吗？ 还有，这是李红花说出来的话吗？是吗？ “行，你们这些人，以后别跟我学做饭啊，我一个也不教，绝对不教。” 这样一来，村里突然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 就是家里的爷们，都爱上营里的伙食了，一个个能不回家吃饭，就都不回家吃饭了，一个个如果能打饭回家绝对打饭回家。 没别的原因，营里有菜啊。 这回可苦了那些妇女们了，家里没菜，孩子要抱怨，男人要抱怨，最关键的是，张秋雪现在不往供销社送菜了。 供销社还想卖，就得去城里把国营商场的菜进回来，这样就要比张秋雪卖的贵一点儿，等再卖给村里人的时候，肯定还要贵一点儿。 这些妇女们折腾了一回，本来是不想花钱买东西，结果要花的钱反而更多了。 晚上闲着没事，张秋雪就把这件事讲给家里的几个小家伙听，让他们自己揣摩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是韩家的一个传统，只要没有意外，每天晚饭之后都会进行，由张秋雪的睡前故事衍生而来，叫做畅所欲言。 随便是谁讲一个小故事，然后大家开始分析这个故事。 韩千钧在这个环节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反倒是韩大娟，经常也跟着一起分析。 在这之中，张秋雪有时候会适当的进行引导，有时候则完全放任孩子们争得面红耳赤，每每这个时候张秋雪就会功成身退。 这回也一样，不过，这回她刚靠到一边，身边的韩千钧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真挺会教孩子的。” 第342章 你不是那样的人 张秋雪立刻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不同寻常的成分，警惕地看着他，这家伙该不会…… “如果你自己生一个，肯定……” “少来，”张秋雪立刻说，“免谈。” 她博士生时期做过助教，也给人独立上过课，高中大学时期更做过家教，一直以来，她其实挺好为人师的，但是，这仅限于能够交流，有沟通能力的人。 一碰就哭的小婴儿，张秋雪半点兴趣也没有。 “你不觉得有一个能遗传自你的见识和智商的孩子挺好吗？” “第一，见识是要出去见了才能有的，第二，对于智商这玩意儿还有另一种说法，叫不是天才就是庸才，我对挑战造物主的仁慈可没什么信心。第三，韩团，要是你揣着孩子十个月，享受分娩之痛，然后哺乳、照顾孩子到三四岁的话，我绝对可以再要一个。” “……” 简而言之，张秋雪喜欢孩子不假，但她真做不到那么伟大，在十个月里经历千辛万苦，以命搏命地生下一个小婴儿，再费尽心力地照顾他长大。 所以张秋雪一直都觉得，现在的家庭结构刚刚好。 韩千钧默然无语，他一个大男人显然不可能生孩子，但他还真想多生几个的，响应号召嘛。 张秋雪见他眼珠转了一下，心里的警惕立刻又提高了两分，前些日子看母羊生小羊的画面又闪现在眼前。 她心里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韩千钧我跟你说啊，你要敢搞什么手脚在背后算计我，咱俩就不用过下去了。” 男人就拧起了眉，“你不挺喜欢孩子的吗？” “这是两码事。”张秋雪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真觉得生孩子这件事无比恐怖，而且张秋雪有一点也挺奇怪的，“你难道就不怕我生了孩子搞区别对待吗？” “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能说她一点儿也不想拥有这样一份信任吗？ 那边辩论了半晌，韩大娟把孩子们带去睡觉了，张秋雪扒拉开被子卷在自己身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没答应以前，不许碰我。” 以一种最根本的方式杜绝了孩子的产生，张秋雪心安理得地跑去睡觉去了，这可把韩千钧郁闷坏了。 满打满算，他亲生的孩子也就小北一个，韩千钧是真想跟张秋雪再有个孩子的，现在的张秋雪。 男孩女孩都行，他就是想要个跟张秋雪的孩子。 韩千钧还想着怎么劝一劝张秋雪呢，旁边已经传出了张秋雪的呼噜声。 时间一晃进了十月，天越来越冷了，早晨有雾，雾落之后地面上湿湿的，不过还没到结冰的程度，反而使得地里的蔬菜看起来特别生机勃勃，好几次国营商场的人都问张秋雪能不能多出点菜。 张秋雪还特意到国营商场去看了看，每天一大早国营商场一开门，买菜的人就乌泱乌泱地涌向国营商场，不到一个小时，新鲜的蔬菜就会被抢购一空。 不过，尽管国营商场的人几次三番这么说，甚至还用提价来利诱张秋雪，张秋雪始终记得自己干这个蔬菜基地的初衷。 她的本意只是想自家孩子能吃上蔬菜，如果多一点，就让营里的兄弟也能吃上，再有多余的菜会分给其他人。 目前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以营里为第一供应对象。 第343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张秋雪又一次变成了家属村的香饽饽。 以前那些想方设法让张秋雪送她们蔬菜的人，现在只想着让张秋雪也能给供销社一部分蔬菜。 这可为难死张秋雪了，每天的蔬菜都是定量的，因为就那么些地，多了她也没有。 给了供销社，就意味着给国营商场的要少一些。 对此，孙秀丽她们特别不以为然。 “现在急了，早干嘛去了。” “就是，便宜的时候不买，买贵的，真有意思。” “傻！” 张秋雪反倒笑笑，没怎么在意，人心不足蛇吞象嘛，有不花钱的谁愿意花钱？ 不过，机会给过了，自己抓不住怨谁？ 除了几家张秋雪来往得不错的，她还真就没往供销社送蔬菜。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了，最开始的追捧过后，这些人见张秋雪不买帐，就说开了酸话了，走在路上都有人冲她翻白眼。 张秋雪没往心里去，她又不是毛爷爷，还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啊。 这天天都快黑了，五个孩子还没回来。 最近天气凉了，天黑得早了，张秋雪就不让孩子上山去捡柴火了。 不过今天张秋雪一回来，小汽车不在，应该是又出去了。 张秋雪做饭，让韩大娟出去找，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个孩子没回来，韩大娟也跟陷在外面似的，也不回来了。 这时候韩千钧也下班了，这凉飕飕的天，人家依旧是一件作训服，里面套了个背心，进门压了压压井就着水就开始洗脸洗头。 张秋雪跟他说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刚走到山脚下，就听到韩大娟的喊声，“我看谁还敢打！” 张秋雪就一皱眉，加快脚步上了山。 走了不远就看到几个大孩子站在小汽车上乱蹦乱跳，孩子们辛苦捡的柴火被丢了一地，大妞二妞跟人撕扯着，铁牛和铁栓也跟人打在了一块，小北手里拎着弹弓，捡了东西就打人，韩大娟拉了这个拉不了那个，一时间不知道哪边的孩子哭得更惨一些。 张秋雪一看也生气了，上去就给了那几个大孩子一人一脚。 正是下坡路，一人踹出去两米远，这下子总算消停了。 张秋雪劈手把小北的弹弓夺过来，小北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那些人跟张秋雪告状：“娘，是他们欺负人，把我们捡的柴火都扔了。” 张秋雪猜也是这么回事，不过话不能这么说，这几个孩子里，数小北打弹弓打的好，说弹无虚发也不为过，要真给别的孩子眼睛上来一下子，那可就罪过了。 一手一个把围在孩子身边的人都甩开，这些孩子嗷嗷全跑了。 “这些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嫂子。舍不得买菜，就煽动自家孩子来欺负咱们家孩子，什么玩意儿啊！” 张秋雪也挺生气，不过她不认为这是那些妇女干的，没有当娘的煽动自家孩子学坏，顶多就是在家里抱怨几句让孩子听见了，小孩们自己心里不忿。 大妞脖子上给抓了两道血印子，头发都散了，铁栓铁牛更别说，身上衣裳都快被扯烂了。 第344章 睡着就不饿了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一直到到家，韩大娟还在跟张秋雪说这事。 “啥事？”韩千钧从院子里迎出来，看到几个身上乱七八糟的孩子，就问张秋雪：“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 “差不多。”张秋雪搡开他，推几个孩子去洗澡换衣裳吃饭。 韩千钧还跟在张秋雪屁股后头呢，一边上手帮着她把柴火从小汽车上搬下来，一边问：“到底咋回事？” 韩大娟立刻就把事跟韩千钧说了一遍，一边还在那愤愤不平，“哥你说有这么干事的吗？” “行，我知道了。”韩千钧说。 张秋雪就有点想笑，“你知道啥了你？” 一个大老爷们，难不成还把那些半大孩子揍一顿替铁牛他们出气吗？ “你甭管了。”韩千钧却是说。 张秋雪摇了摇头，也没再说别的。 一晚上吃饭，谁都不高兴，尤其是小北，嘴巴撅得都能挂酱油瓶了。 张秋雪不惯他这毛病，没搭理他，他们几个不吃，自己招呼着韩千钧和韩大娟把晚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过饭就叫韩千钧去后院削竹签子，又让他这两天注意着从后勤弄点肉回来。 “削竹签子干嘛？” “做好吃的呀。”张秋雪说，“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竹签子穿起来，放在火上烤，然后刷点酱料，再接着烤，等油都嗞嗞地冒出来了，再蘸点料就可以吃了。” “除了这个，还可以烤蘑菇、烤白菜、烤馒头、烤鱼、烤鸡翅、烤鸡腿，用那个豆皮把咱们的小蘑菇包了一烤别提多好吃的。” “娘，你别说了。”小北呜咽一声，咽了咽口水，他快馋死了。 韩千钧：“……” 别说孩子，韩大娟也有点受不了了。 她搓了搓手，“还是我去削竹签子吧。” 她怕她等不到那天就被口水淹死了。 “那行，”张秋雪也不勉强，只是又吩咐韩千钧，“那你记得弄点肉啊，弄点肠衣，咱们到时候做火腿、做腊肉啥的。” 快冬天了，他们也该储存食物了。 张秋雪托着腮又说：“等火腿做好了，用竹签子穿了，往火上一烤，那油花嗞嗞的，别提多香了。” “二伯娘，我好饿啊。”铁栓抱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 吃饭的时候他光顾生气了，都没吃两口，再让张秋雪这么一说，可不饿吗？ “那可怎么着？刚才问你们吃不吃，你们都不吃，现在没饭啦。”张秋雪说。 韩千钧总算知道刚才为啥张秋雪一个劲往他碗里添饭了，偏偏张秋雪还指着他说：“你们看看，你们不吃，为了避免浪费，全都给你二伯吃了，还把他撑坏了呢。” 自从吃了饭，韩千钧还没坐下呢，来回走了好些圈了，这会儿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呢。 现在家里多了两只小羊，母羊都不肯让挤奶了，张秋雪坐在炕上不去给做饭，几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二伯，二伯娘。” 韩千钧正想说话被张秋雪一眼瞪了回去，张秋雪说：“没关系，行了，睡觉去吧，睡着就不饿了。” 以为道完歉就有饭吃的五个小孩：“……” 正努力消食的韩千钧：“……” 第345章 陈远来信 无视六道惊诧的目光，张秋雪摆摆手进了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比较大的包裹，是从河西村寄过来的。 张秋雪打开，没成想竟然是一套教材，初中教材，还有一些辅助用书。 寄信人是陈远。 一瞬间，张秋雪真有点心跳加速。 教材不是全新的，上面写了很多笔记和心得，正是张秋雪所需要的。 她几乎立刻就开始翻阅起来。 门一响，竟然是韩千钧进来了。 “要不你去给孩子做点吃的？” “不用。”张秋雪头也没抬地说。 “这夜越来越长了，孩子咋能忍？”韩千钧不大高兴地说。 张秋雪这么做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并不希望任何时候孩子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一次是不好好吃饭，下一次又是啥？ 听韩千钧这么说，张秋雪就冲他翻了个白眼，“要做你去做，不过我跟你说好，你今天做，以后你就天天做，做饭的事我就不管了。” 韩千钧瞠目，“哎你这人……” 张秋雪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把书翻了一遍，撕开陈远寄过来的信。 男人这才看到桌子上的书，眉头拧了拧，“谁的信？” “陈远。” 说着话张秋雪已经拆了信，红条纹的信纸，陈远的字挺好看。 信中，陈远说，书是他以前读书时候用的希望能给她一点儿帮助，至于高中的，他会想办法再给她找到寄来。 除此之外，又说了一些村里的情况。 河西村的小学经过两次调整老师，现在孩子们念书已经越来越好了，村民们现在也越来越认可念书这个观念，“百年大计，教育为本”，陈远赞赏着张秋雪这个观点。 河西村的村民现在每天都很忙，高队长也带着人帮着村里忙里忙外，果林已经很有一些规模了，这一两个月里，鱼也养起来了，因为派了专门的人养着，村民们怕把鱼养死，三天两头到知青大院里来请教，晚上也舍不得回家，就怕一个不留神把鱼养死了。 养猪场的小猪长大了不少，其中好几只母猪，老支书的意思是这一批先不卖，等这几只母猪再长大一些都留着配种，大约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满山是猪了。 陈远又说：现在河西村的人每天忙忙碌碌之余，提起张秋雪都是感激。 最后竟然感叹地写道：“来河西村三年多，眼看着这里从无到有，从对人们对生活、命运磋磨下的可怜相，到现在生机勃勃，连没牙的老头也敢想一想多少年以后自家的孩子走出家门的情景，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改变。或许，我们所有人都要感激你。” 看完信，张秋雪徐徐吐出一口气。 曾几何时，陈远怀疑她，警告她，宣告要去揭发她，张秋雪不是不担心，不是不害怕，但终于，陈远也好，韩千钧也好，都还是相信了她。 人性多恶，但人心终于还是能换到人心的。 把信收好，韩千钧忽然翻了翻那些书，说：“你还想去参加高考？” 第346章 你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吧 “对啊。韩团不同意？” 韩千钧把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帮着张秋雪在书架上整理好，这才说：“为啥一定要考？” 因为不管到什么时候，学历都是一扇扇大门的敲门砖啊，更不用说，这个时候的学历的含金量。 “就算过几年高考真的会恢复，到时候考的人一定特别多，你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 “能不能，当然要试过才知道。”张秋雪不大赞成韩千钧现在这个说法，“韩团，你在战场上的时候，你会因为你的子弹可能击不中敌人而放弃开枪吗？” 当然不会！ 但韩千钧说：“这不一样。” “一样的。”张秋雪说，“考得上，考不上，我都要考过才知道，而且，时间还长呢，我就算一天读一页书，相信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学习积累了。” 韩千钧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她，目光里虽然没有透出明显的不悦，张秋雪却也看出他的态度。 “你不想让我参加？为什么？”张秋雪还以为这是他们早就开诚布公的问题了。 韩千钧还是没说话，张秋雪禁不住搓了搓眉心。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会参加高考了吗？” “我认为你做蔬菜基地就挺好的。” “你想让我一直做蔬菜基地？”张秋雪问，“做一辈子？” 面朝黄土背朝天，只这短短的两三个月，张秋雪就觉得自己有驼背的迹象，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能吃上一口新鲜的蔬菜，她还真不一定有这种耐心和毅力。 “不行？”韩千钧却问。 “不行。”张秋雪从书架上翻出一个装订好的本子，打开之后是各种各样的设计图，全然不是她给农机厂的那么几张，其中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农机用具，甚至包括一些简略的，张秋雪曾经看过的一些交通工具。 现在，张秋雪把一个本子一股脑地推到韩千钧面前让他翻开，“你有想过吗？如果我有机会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做出来，我们国家的生产力会提高多少？” 韩千钧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本子，他皱着眉又翻了一遍，还是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小张同志，我觉得比起高考，你更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脚踏实地，这些东西你觉得真的能生产出来吗？” “所以我才要参加高考，这个世界本来就从无到有，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把这些东西生产出来的。” 其实说白了，离开这里也好，高考也好，张秋雪只希望自己能够为国家的进步尽一份绵薄之力。 “我一定会参加高考的。” “你就这么确定你能考上？”韩千钧问，顿了一下，他又说：“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 “啊？你在担心这个吗？” 张秋雪恍然，大学是要读的，她肯定要离开几年，到时候大妞二妞也不过堪堪十六岁，半大孩子正值青春期，按说是正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候。 这确实是个难题。 以前韩千里和林霜还在的时候，张秋雪想的一直都是带着小北离开，现在嘛…… “家属区的这个学校，最高能教到几年级？” 第347章 孩子就没人管了 家属区的学校是这几年才慢慢建好的，教师和校长都是从家属村里的家属们当中找的，本身也不是特别厉害的学者、教授啥的，学历也没多高，能教的自然不可能太高。 等到时候张秋雪一走，几个孩子可能就没人管了。 “那到时候就让孩子们跟我一起去呗。”张秋雪说。 “不行。” “为什么？”张秋雪一万个不能理解，“你难道不觉得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嘛？” “我不同意！” 韩千钧说，而且，他说完就走了。 张秋雪莫名其妙，她知道这听起来挺天方夜谭的，但他反应也太大了吧？ 想了半晌，张秋雪还是决定让事实说话，她作为沧海一粟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但历史应该是不会改变的，总有一天韩千钧会相信她的话。 韩千钧态度坚决，张秋雪的态度也很坚决，在韩千钧一走就看起书来。 她以前熬惯了夜，现在基本上恢复了以前的作息，晚上睡的晚，早晨起得却早。 进了十月，早晨的雾里裹着冷空气，天一下子就凉了，早上起来，张秋雪裹着两件夹袄都觉得伸不开手。 搓着手刷锅做饭，一直到火点起来烤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韩千钧起来就去摆弄那小羊羔去了，接生的第二只小羊羔总算是活下来了，不过长得越大之后养在屋子里就开始发臭，张秋雪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羊呆在屋子里了。 韩千钧没办法，只能找机会又给羊圈盖了个顶子，它们现在也算是有间屋子了。 张秋雪摊了青菜鸡蛋饼，蛋多菜少，一人两张，害的小北脸都不想洗就赖在锅台边不走了。 跟张秋雪想的一样，这孩子打天气一冷就不爱起床了，非得铁牛叫个五六七八遍才愿意睁睁眼，有时候非得铁栓把被子拽走了才发着脾气开始穿衣裳。 今天也是，起来就往张秋雪烧火的小板凳上一坐，脸也不洗，缩缩成一团，闭着眼直打瞌睡，张嘴闭嘴就是不去上学了。 张秋雪看得直想乐，不过，乐完了该管的还得管。 “饿吗？儿子。”张秋雪问他。 “能不饿吗？我看饿得都站不起来了。”韩大娟说。 她以前跟她娘跟俩嫂子一样，不喜欢这几个孩子，可处得时间长了就发现，这几个孩子可比铁柱、铁力那两个熊孩子强多了。 小北不说话，张秋雪就不搭理他了。 外边大妞二妞、铁牛铁栓四个照样在韩千钧的教导下练拳脚、蹲马步，一人就穿了件单衣，张秋雪看着就觉得冷。 不过，这所有的孩子里，小北就是最无法无天的那一个，他现在是既不想上学，也不想练拳脚，恨不得卷成个蚕蛹似的睡他个地老天荒，任凭韩千钧在外边怎么叫也不应声。 好不容易张秋雪得了个空，张秋雪拿手沾了点凉水给小北脸上来了一下。 小北一个激灵就醒了，抱着张秋雪的脖子叫了一声，差点把张秋雪的耳朵聒聋了，外边蹲马步的四个都吓了一哆嗦。 第348章 做了就得做好 “好儿子，跟我说说，不喜欢念书，也不喜欢蹲马步，喜欢干啥？” 张秋雪擦了擦手，把这便宜儿子往怀里裹了裹低声问他。 “想睡觉。”小北眼睛都睁不开，趴在张秋雪怀里不想动弹。 他们这边一般人的作息时间都和营里一样，早操的号角声一响就起床，如果是成年人，这个作息时间当然是足够且合理的，但一个满打满算年底才五周岁的小孩睡得够才怪？ “不想念书了？” “嗯。”小脑袋点了点，又往张秋雪怀里钻了钻。 “那行了，先吃饭吧，吃了饭再睡。” 一说吃饭小北又有点精神，从张秋雪腿上站起来到一边洗了洗手，胡吃海塞地吃了好几张鸡蛋饼，连韩千钧那份都吃了，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玉米面粥，站在张秋雪面前打了个饱嗝，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秋雪给他擦了把嘴，也没等小北再说什么，抱起他便往屋里去了。 一个没她大腿高的小屁孩而已，张秋雪真没觉得现在就非得去读书学习，虽然她提倡教育，提倡学习，但她自己并不喜欢搞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那一套。 小孩子嘛，该玩就要玩。 小北自己还挺不好意思，尤其是他都跟哥哥们睡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又跟张秋雪睡，小孩玩着张秋雪的头发问：“娘，你今天不用去干活了吗？” 张秋雪恍然，这孩子说不定早就不想去上学了，只是因为自己太忙，没有时间管他。 “不用了，天太冷了，咱俩一块睡觉。” “娘你可太好了，我就想睡觉。”小北蜷了蜷身子，凑到张秋雪的怀里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等张秋雪再出去，大妞他们四个已经练完了，一个个脸上都红扑扑的，洗脸都不用热水。 “小北呢？叫他出来也不出来。”韩千钧说。 “睡着了，往后暂时不去上学了。” 这男人黑脸一下子就皱起眉头来了，“天才一冷就不去了？太不像话了，我去叫他。” “哎怎么就不行了？小北比大妞二妞小一半呢，不愿意去就不去呗。” 神经病吧，当初上学不愿意让上，现在不上学也不行？ 除此之外，张秋雪还有自己的另外一层考虑。 来了家属村这些日子，肉、蛋、奶之类有营养的东西，这几个孩子也都吃了不少，铁牛铁栓还好，肉眼可见脸色红润了一些，大妞二妞和小北不知道怎么搞的，既不怎么长个，也不长分量。 张秋雪觉得有必要给孩子们做个身体检查，别是以前亏的太厉害落下什么毛病。 “这怎么行？”韩千钧不同意，“做了就得做完，就得做好！”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小北上课老睡觉。”铁栓嘟囔，“现在冷，还不如在家睡呢。” 这张秋雪和韩千钧倒是不知道，俩人对视一眼，张秋雪连忙问：“以前也睡吗？” “是啊，下午老睡觉。”铁牛也说。 张秋雪忍不住拍了下脑袋，她还当小北一直挺乐意学习的呢，毕竟当初是他自己吵吵着要去的，没想到不是这么回事，早知道她平时该多问问。 两口子相互看了看，得了，谁也没说谁了。 第349章 做棉袄 “我带小北，你甭管了。”张秋雪说。 韩千钧是肯定不能带的，也就只能这样了。 吃过饭，韩千钧跟几个孩子一块出门，他平时都晚一会，帮着张秋雪把锅碗瓢盆洗干净才出门，张秋雪就特别奇怪，“你干嘛去？” “去趟学校。” 自从拿回大妞二妞和张圆圆打架，韩千钧这还是第二次去学校。 显然，昨天晚上的事这位慈父还放在心里呢，现在，还打算去要个说法呢。 张秋雪感觉有点好笑，连忙拉了他一把。 “行了，别那么小家子气了，我跟你说吧，这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你别去搀和了。” “那不行，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韩千钧没听，抄着手跟着孩子后头就出门了，把张秋雪看了个瞠目结舌。 韩大娟还在旁边削她的竹签子呢，听这话也不禁说：“哟，以前可没看出我二哥是这么个心思细的人。” 张秋雪想了想韩家那种情况，心说韩千钧也没啥说话的机会啊，多半不都是大房和四房在吵吵吗？ “不过，我听我大哥说，他们小时候跟人打架，每回最想干的事就是让我爹去帮他们打一架，但我爹从来不管。有一回我看见他们打架，人家还没上来呢，我大哥掉头就跑了。”韩大娟没心没肺地笑了好几声，“倒是我二哥三哥，死命地跟人打。” “……” 削了一会儿竹签子韩大娟就干活去了，张秋雪没再去，现在早晨出货都是孙秀丽和李红花管着，有李红花那么个抠门到极点的，张秋雪也不担心会短斤少两。 她坐在炕上把先前给孩子们做的衣裳都翻出来，河西村那个地方暖和，先前李燃他们给做的那些衣裳现在正好穿，再厚的就需要张秋雪自己做了。 这些日子棉袄棉裤的张秋雪已经做了两套，大妞二妞的算是一人做出一套来了，也不知道一套够不够用，不过现在张秋雪得抓紧时间，把另外三个孩子的做出来。 没有缝纫机，全靠手缝，半个上午下来张秋雪只觉得这比开荒干活还要累，比翻来覆去修改设计图还要累。 小北睡了大半个上午醒了，往张秋雪的腿上蹭了蹭，叫了张秋雪一声。 “醒了？饿不饿？”张秋雪放下针线，把这便宜儿子抱过来。 身上盖得暖，小北睡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在张秋雪身上滚了一圈，歪脑袋看到外面明晃晃的日头立刻又不好意思了，他竟然真没去上学。 “行啦？跟我还有啥不好意思的？过来穿穿棉袄。” 这件让张秋雪快把眼睛瞪瞎的棉袄现在只差钉扣子了，摊开手给小北试了试，定下缝扣子的位置，小北在张秋雪面前转了个圈，突然问张秋雪：“娘，我不去上学你生气不？” “这有啥好生气的，你才五岁，啥时候干啥时候该干的事，你现在天天上房揭瓦我都不生气。”张秋雪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给他把棉袄脱下来，“行了，等会儿再出去，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小方先前送了不少食材回来，都是昨天晚上张秋雪给韩千钧点名要的，积极得不得了。 张秋雪看着那些东西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她竟然养了一窝吃货。 第350章 体检 半晌不乏的，张秋雪不可能给小北烤肉吃，就跑去后院挤了点羊奶，拿羊奶蒸了两个蛋羹。 吃完了，小北就跑出去跟二毛玩了。 前些天大妞用张秋雪做衣服的碎布给他缝了个沙包，从此之后就成了这三个男孩和一条狗的最爱。 不过这会儿，小北带着二毛先去看了小羊。 张秋雪呢？ 她也下了炕，开始收拾食材。 肉得弄干净，腌好，穿成串，小北跑了一圈要过来帮忙穿串，张秋雪怕他把手弄伤没同意，给了他几根排骨和一些调料，让他自己搓着玩。 母子俩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单独相处的时光了，这不禁让张秋雪想起自己刚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身边只有小北，两个人相依为命，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情节，对于小北，张秋雪总是有种特别的心疼和钟爱。 二毛守在一边，张秋雪有时候看它可怜就给它弄点吃的。 等把食材都弄得差不多也该做中午饭了，小北心急得不行，立刻就想烤，张秋雪没同意，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去基地薅了一把青菜回来。 韩家的孩子以前挨饿多了，其实还是喜欢吃肉和米饭之类的，但人吧，总得吃菜。 现在天气凉了，不好吃凉菜，像那种炖大白菜啥的，孩子们都不爱吃，张秋雪就做了个蔬菜汤，清清淡淡的带着点咸味，张秋雪又用自己做的土豆淀粉给勾了一下子芡，放学回来喝一口暖暖和和的。 不过好像除了小北，其他几个孩子没那么怕冷，就连大妞，鼻尖也冒了汗。 趁着中午大家都在，张秋雪就跟韩千钧说了带孩子去检查检查身体的事。 “检查？为啥要检查？”韩千钧莫名其妙。 “我不去，二伯娘，我好着呢，”铁牛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表示自己非常的健康，“不用花那冤枉钱。” “我也不用。”大妞拉了拉张秋雪的胳膊，小声说，顿了顿，又不好意思地朝张秋雪笑笑，“谢谢二伯娘。” 二妞和铁栓立刻也要说话，被张秋雪一人一口馒头塞在嘴里说不出话来了，只瞪大眼睛看着她。 “以前挨饿多了，孩子身上怕是会留下毛病，你自己看看，来这这些日子，小北整天肉吃着，奶喝着，一点儿个子都没长，大妞上回剌到手流血就流了好几天，铁牛和铁栓我还没看出有啥来，但是该检查就得去检查检查。” 说这么多，其实是因为张秋雪从来没去过军区医院那边。 一般情况下，家属村里有人生病就找李大夫，不过人家李大夫太忙了，张秋雪跟她也不熟，而医院那边，涉及到许多敏感问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韩千钧不以为然，他终究还是有着这个时代人特有的烙印，比如说一件衣服前三年后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又比如没事去啥医院啊？ 韩大娟在旁边不知道该说啥，她现在对自己认识还挺清楚的，她就想让张秋雪帮着找个对象嫁出去，这种得罪张秋雪的事要不然就不开口了？ 第351章 这也太损了！ 勤劳、俭朴，勒紧裤腰带，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特性。 在这么多人当中，张秋雪知道自己大概就像个异类一样。 但是，她来自后世，她清楚的知道许多病平时不显眼，却在悄无声息中变成大病，比如大妞这个剌一道口子就流血好几天来说，这里边的问题要往大里说可就严重多了。 比起省钱，张秋雪觉得防患于未然更重要。 “总之，这个检查必须去检查，不止孩子，你也得去检查！”张秋雪指了指韩千钧，着重说。 不知道执行过多少任务，身上留下的伤疤看着是条真汉子，可究竟身体怎么样，以前受的那些伤有没有在身体里留下隐藏的隐患，谁也不知道。 “我检查个什么？我身体好着呢。”韩千钧说。 张秋雪态度也很坚决，“反正必须都得去检查，这是咱们家内部规定，往后每年都得查。” 韩千钧张嘴就要反抗，有那个必要吗？ “谁要反对谁以后就不用吃我做的饭了。”张秋雪说，“自己拿钱单独开伙去吧？” 五个小的立刻把脸埋进了碗里，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吃饭。 韩千钧一口饭噎在嘴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就不明白，咋就非得做啥检查了？ 天气冷，现在已经没有午休了，孩子们吃完饭只玩了一小会儿就上学去了，韩千钧也得去上班，张秋雪就让他顺便把两份菜谱捎到后勤去。 “那些就够了。”韩千钧说，他看他手底下的兵这些日子都长胖了。 “不够，你捎去吧，我得给你儿子出气呢。”张秋雪说。 “菜谱？出气？” 张秋雪就哼了一声，冷笑，“你说，要食堂的饭那么好吃，村里这些爷们还有人回家来吃饭吗？” “……” “你再说，这天越来越冷了，在食堂里吃得暖暖和和的，再聊聊天，说说话，天一晚，还有人回来睡吗？” 韩千钧一张千年不变的大黑脸终于抽搐了几下，“你可真是……” “不是针对我，针对我儿子吗？我就让那些女人，白天见不着男人，晚上还见不着男人！” 韩千钧一听更不想给她捎了，这也太损了！ “那行，晚上做好吃的你别吃啊。” 韩千钧差点被这句话堵得心梗，他发现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张秋雪随时都能拿这句话来拿捏他。 这回韩千钧可想错了，张秋雪这回还真不是在拿捏他。 挺早之前，张秋雪就让农机厂的老师傅给自己做了一个烧烤的小架子，比起不容易散发香味的烤箱，这玩意儿简直是神器啊。 等韩千钧他们一走，张秋雪就忙活开了。 她在院子里简单搭了个灶，把砂锅往火上一坐，洗干净的鸡放进去，先炖一锅鸡汤。 小北就负责烧火，搂着二毛往火前一坐，时不时往里添两根柴火，这是他现在最爱做的事了。 炖鸡汤是个耐心活，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还不能让火灭了，不过，小北这孩子最不缺耐心，偶尔走个神，二毛还汪汪两声提醒他。 一人一狗，相得益彰。 第352章 全村上演全武行 从半下午开始，鸡汤的香味就开始往外飘。 张秋雪又往里加了点孩子们去捡柴的时候采回来的香菇之类的山味，味道慢慢就更浓了。 估摸着孩子们差不多该放学了，张秋雪架起她的小烤炉，从底下铺了烧红的火炭，跟小北两个守在炉子前头开始烧烤。 肋排是最先烤的，这玩意儿不太好烤，张秋雪就架了一张小网子慢慢用小火炙着，开始烤肉。 正好傍晚起了点小风，风吹火起，没一会儿“滋啦滋啦”的油就从肉里冒出来。 再刷上张秋雪自己调的酱料，滋味就更足了，最后撒上一把这些日子张秋雪从各处找的香料。 “娘，可真香。”小北咬着一串肉，含糊不清地说。 张秋雪揉揉他的头，笑着逗他，“那一会儿，如果许多哥哥姐姐也觉得特别香，想来我们家吃，你愿意吗？” “愿意！”小孩说，“但是他们得先让我打一顿。” 他拍拍二毛的脑袋，二毛立刻到屋里把他的弹弓给叼来了。 小北拿在手里晃了一下说，“一人让我往屁股蛋子上打三下就行。” “……”那估计人家这几天甭想坐着吃饭了。 那些刚下学的小孩，越往家走就越觉得香，不自觉地追着这香味跑，最后一股脑挤到了韩家门口。 铁栓在村里有许多狐朋狗友，不过因为张秋雪不往供销社送菜，这些狐朋狗友最近这些日子对铁栓可不怎么友好，这会儿就扒着铁栓，想让他带他们进来蹭一顿。 要在平时，张秋雪肯定没二话，但今天，张秋雪说：“回家吧，让你们娘给你们做。” 然后，大门一关，开吃。 门关了，可味关不住啊。 小孩忘性快，很快就围着小炉子在房檐下头吃起来了，这可苦了那些孩子了，蹲在人家门口闻味，家里的大人嫌丢人，生拉硬拽连数带骂的把孩子拽回去，孩子不高兴，孩子也有话说，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不会做吗？ 这下子，这些女人们可气坏了，指着韩千钧家的方向，都说：“哪有那么过日子的？整天大吃大喝的？你以后不穿衣裳，不盖房子不娶媳妇啊？” 可小孩哪会想那么多，指着他们的娘就骂回去，“你就是抠门，就是舍不得给我吃，连会做都不会做，还说人家呢！” 这一个傍晚，家属村里几乎一半以上的人家上演了全武行。 等演完了，憋着一肚子气做好晚饭了，孩子还气哼哼的不肯吃呢，不光孩子不吃，男人也不回来吃。 后勤处食堂的大师傅姓赵，是个典型的南方人，他在这食堂里不怎么缺材料，但也不知道为啥，这营里的人吃他们做的饭就跟上刑似的，吃了几年，还是每天都能吃上肉的情况下，竟然还越吃越瘦了。 张秋雪去了几次之后发现，这大师傅是个南方人，但营里的人大多是北方人。 说白了，就是口味不协调。 赵师傅也进行努力了，每次做饭都努力往里加盐，那个菜就变得越来越奇怪，又甜，又咸。 直到前些日子有一回张秋雪过去帮着做了一顿饭，赵师傅恍然大悟，从那之后把张秋雪的食谱奉为至宝。 这回也一样，立刻就开始实践了。 又大又软的酱肉包子一出锅，那些老爷们们谁还愿意回家啃馒头吃咸菜？ 要是往常也罢了，可今儿这么个日子，回来不等着吵架吗？ 第353章 扫雪联盟？ 这一个晚上，家属村里一大半的人都不高兴。 别人不高兴，张秋雪就高兴了。 烤了肉烤肋排，烤完之后烤蔬菜，什么都没有了，再喝喝汤，一个晚上别提多滋润了，弄得韩千钧想说她几句都觉得吃人嘴短。 不过，韩大娟挺高兴的，她觉得张秋雪做的对。 那么多女人为了省点钱买菜不断跑到她们面前来说酸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们省下的那些钱有没有人看在眼里啊？ 不是不舍得嘛，馋死他们！ “行了，你一会儿去跟秀丽姐他们和供销社说一声，要是明天供销社的人还去，就给他们点菜。” “嫂子，干嘛给他们？让他们馋着去吧！”韩大娟还愤愤不平的。 “馋他们？为啥要馋他们，这可是我们挣钱的好时机。”张秋雪说。 韩大娟：“……” 韩千钧愣了一下子，没防备吸进去一口辣椒面，一下子呛得直打喷嚏，眼睛还直愣愣地看着张秋雪。 “看我干啥？”张秋雪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啥不对，“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就算我们不熟，可那些男人跟你二哥低头不见抬头见，弄那么尴尬，以后咋整？而且，我告诉你吧，只要我们出，明天的菜一颗都剩不下。” 这些饱受男人、孩子埋怨的女人，一定会买许多菜，回家大显身手一番。 这么想着，张秋雪又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这就是妻子，这就是母亲，哪怕备受指责，可孩子想吃，男人想要，她们便会努力地想要去达到和完成。 韩大娟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这不刚才他们还在愤愤不平地一起骂那些女人吗？咋一不小心就要满足那些女人了？ 韩千钧好不容易不咳嗽了，可看着张秋雪也是瞠目结舌，就先前那样，他还以为她非得让村里的妇女们组成一个扫雪联盟呢？ 可这怎么可能呢？ 张秋雪又不傻，气得那些女人集体来针对自己干什么？她只是让那些女人知道，不光他们能针对她，只要她想，也随随便便就能让她们的家庭永无宁日。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晚上韩千钧过得很滋润，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试图做做张秋雪的思想工作，被张秋雪毫不留情地踹一边去了。 张秋雪在家又呆了一天，把剩下三个孩子的棉袄棉裤也做好了。 做这玩意儿实在不容易，张秋雪只盼着这个冬天孩子们能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在炕上呆着，不要出去瞎疯，要不然，一身棉袄棉裤真不够穿。 大棚里的菜苗已经完全出齐了，这回没再种生菜啥的，种的都是比较抗冻禁得住放的菜，比如大白菜、包心菜等等。 外边的菜还剩不少，好些大白菜还没到可以收的时候，但是生菜之类的嫩叶菜基本上都收光了。 “咱们应该再种点生菜啥的。”孙秀丽突然说。 收了菜的菜地就那么晾着，张秋雪没再让人去翻，现在俩人就踩在这菜叶子遍地的土里。 张秋雪却不这么想，生菜之类的这些嫩叶菜不禁放，冷或者热都会很快让菜失去嫩绿。 大棚里可以让这类菜生长得很好，但按照现在的人吃东西时俭省的心态，生菜买回家估计还没吃就冻坏了。 从长远考虑，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种植。 不过不管怎么样，七个大棚，这些菜不说别人，反正自家连着营里这些人差不多能吃上一个冬天了，张秋雪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第354章 着火了 中午气温上来的时候，女工们会把塑料布掀开一块让大棚透气。 张秋雪围着大棚转了一圈，女工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塑料布戳破了，这么一来效率就慢了很多。 张秋雪摸了摸下巴，想起李俊杰来。 李俊杰走了已经有些日子了，按说早就该回到厂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塑料布改良好。 想到李俊杰，张秋雪又想起自己好些日子没去农机厂了，也不知道农机用具卖得怎么样了。 正琢磨呢，也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嗓子，“那是啥呀？” 几个人立刻看过去，张秋雪还没反应过来呢，也不知道又是谁突然拍着大腿叫了一声，“哎哟我的娘哎，是火，山上着火了！哪家的糟心孩子啊！” 因为到了秋季，百木枯黄容易着火，这边又离着山近，各家各户都会叮嘱孩子不要玩火，更不能到山上去玩火。 可现在，就是山上起火了。 让她这么一嚷，张秋雪也立刻反应过来，“快，救火！救火去！” 远处山上灰烟升起，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这会儿正好阳光是一天之中最浓的时候，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 可山上无缘无故怎么可能会有烟？ 几个女人也不干活了，找了浇地的水桶就往山上冲。 但俗话说得好，远水解不了近火，更别说今天还有点小风。 “别拿水桶了，拿铁锨！”张秋雪大声嚷着，“都拿铁锨！” 大家平时听她的话听惯了，立刻放下水桶捞铁锨，抓着铁锨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就回头看张秋雪。 张秋雪拽过孙秀丽和李红花交代道：“留下两个人给我帮忙，剩下的人找距离火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把地上草木都铲干净，拿土埋了，清出一条隔离带来，去了之后先去看火场里有没有人，是大人还是孩子，判断情况，要有人就先救人，快去！” 孙秀丽和李红花立刻带着人往山上冲去了，张秋雪一把拽过小北，拢了拢小孩的衣襟说：“小北，现在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请你去做。你去后勤处找江大川伯伯，告诉他山上着火了，不知道是谁放的，可能会有在山上玩的小孩困住，但现在也不确定。需要他带人带着铁锨、发电机、抽水机、水管、水带这些过来支援，记住了吗？” 小北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就朝外跑开了，“娘，我知道了。” 今天铁牛他们不在，小北非要开小汽车，也幸亏开了小汽车，否则这会儿就凭他两条小短腿，不知道得跑到什么时候呢。 张秋雪没空担心他的安全，看他走了，也转身就带着人到水井处去抽水。 早前韩千钧休息的时候带着人在水井边上给她弄了个小屋，放一些不好搬运的东西，比如电机、水泵啥的。 为了浇地，张秋雪还从各处淘换了好些水带来，她总不能真的让这些妇女们浇地的时候一桶一桶地拎，这会儿终于又派上用场了。 她也不知道这些水带够不够用，三个人先把电机和水泵拖到距离山下最近的那一口井前，两个人下泵，一个人就开始铺水带。 水泵好下，电机也好发电，就是这带子，谁也不知道得用多长。 最后是三个人一起铺，张秋雪一边铺一边在心里祈祷，快要铺到山脚下的时候，远处终于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第355章 快来救火呀 山叫平灵山，在家属村的正北方向，中间就隔着张秋雪的蔬菜基地。 秋季这树高草深百草枯竭的时候，火要烧过来，其实也就是一阵风的距离。 营区的人在这边驻守，其实遇上着火的次数也不多，不过他们常年在外行走，自有一套灭火的方法。 江大川虽然是管后勤的，可见了张秋雪教给女工们的方法心里也不禁赞了一声。 他带了好几个团的人过来，一声令下，士兵们就挥舞着铁锨开始干活。 后勤处的人开始下井抽水往山上运，也是做两手准备。 “山上有人吗？谁放的火？” 声音有点耳熟，张秋雪抬起头来就看到韩千钧。 她连忙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看到的时候已经着起来了，我让人去找了。” “胡闹！” 韩千钧说了一句，已经飞快地带着人消失在张秋雪的视野里。 张秋雪也知道就那么贸贸然地让人上山找人有点冒失，但玩火的要是个孩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烧死在里边啊。 她盯着水泵上了水，便也朝山上冲去。 孙秀丽他们早已经被火烤得灰头土脸的，张秋雪一把拽过她，“人呢？咱们的人都够吗？火里有人吗？” “都在这儿呢！”孙秀丽说，“我们到的时候火里是几个小孩，已经给踹下山了。” “确定是下山了吗？咱们的人再确定一遍。” 孙秀丽立刻去数人头，她们当初说好的，不能离开太远，一数人都在。 张秋雪松了口气，别火没救回来，再把人搭进去。 她上来的时候没带铁锨，就过去替换了韩大娟开始挖隔离带，前边后边都是挥汗如雨的战士们。 这些人比她们干活可要快多了，就跟干活机器似的。 没一会儿水上来了，就有几人一队拖了水带开始往里走。 张秋雪一共打了四口井，但有一些距离太远，能用的最多也就两口，幸亏当初张秋雪弄来的水带多才能一路把水供上来，再加上后勤处自备的，还能有不少。 一半的人继续挖隔离带，一半人往里浇水，幸好这山也并没有太高，有一些地方连绵起伏的，也能存下一些水。 烟雾缭绕的，张秋雪不知道韩千钧去哪儿了，她只知道自己挥舞着铁锨也不知道挖了多久，两条膀子都抬不起来了，才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好了，过不来了！” 朝前望去，隔离带已经挖了很宽，地上除了水就是泥，火场之中，草几乎全不见了，只剩下烤的黑漆漆的树。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张秋雪抬头往上看了看，平时这里的树木参天蔽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到上头去，不过看起来好像是没有。 水还在哗哗地流着，也不知道是谁拔开一段的水带冲过去洗脸，还有一些则拎起水带就从头浇到了脚。 整天冷飕飕的，张秋雪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热过了，衣服都贴到了身上，皮肤还有一种被火炙烤的感觉。 她也恨不得当场洗个澡，但总归还是没有。 大家都玩着水正觉得痛快呢，忽然听到一声，“快来人啊，快来救火啊。” 第356章 终究晚了一步 所有人心里又是一凛，提铁锨的提铁锨，拿水带的拿水带，一股脑就冲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去了。 一直到冲下山，张秋雪顿觉脚下一软。 不远处的基地大棚里，火光冲天。 明明只有七个大棚，可那火势，看着比刚才山上还大。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看张秋雪，然后集体冲了出去。 可他们终究晚了一步。 七座大棚，最后只有一座因为离得比较远没能烧起来，其他的六座从塑料布连同竹坯做的架子全部烧了个精光，有些才几寸高的小菜苗直接被烤死了。 水还哗哗地流着，可任谁都说不出话来，哪怕是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甚至有人直接哭了起来，“哪一家的熊孩子啊！” 张秋雪蹲在地上，半晌没有言语。 这一刻，她不用想，也能感觉到别人看过来的怜悯的眼神。 其实自从看清火势的那一刻张秋雪就知道救不回来了，但人往往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想尽最大的努力再去尝试一下。 “行了，散了吧。”忽地，有人说了一声。 然后张秋雪只觉得浑身一轻，她竟然被韩千钧抱了起来。 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去。 这当然是不合时宜的，可不管是那些士兵，还是那些女工，又或是张秋雪自己，谁也没有想起要说什么。 回到家，张秋雪被韩千钧直接放在了炕上。 男人啥也没说，进了屋倒热水拧毛巾给张秋雪擦脸擦手换衣裳。 张秋雪任由韩千钧摆弄，这么久以来的计划被打乱，心血付之一炬，这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擦完脸，换了衣裳，俩人谁也没动，直到二毛忽然冲了进来，冲着俩人一顿狂吠，那声音一听就不对劲，张秋雪也不得不提起几分精神去看它。 韩千钧摸了摸二毛的脑袋被二毛扯住裤脚往外拽，张秋雪这才想起小北来，连忙就问：“小北呢？” “我刚才让他回家来着。”韩千钧说。 两口子对视一眼，张秋雪连忙趿拉上鞋下了炕。 那边二毛已经跑了出去，跑到门口又冲俩人叫起来，明知道这只是条狗，张秋雪还是忍不住就问出来了：“二毛，是小北出事了吗？你是要带我们去找小北吗？” 二毛呜呜了几声，像是回答，一转身又蹿出去了。 韩千钧和张秋雪连忙跟上去，没走多远就看到歪在地上的小北，二毛围着小北一个劲儿打转。 这边在家属村偏西一点儿，因为路比直接去基地好走一点儿，铁牛他们上山也好，去基地也好，都在这边走。 可这会儿，小北倒在这儿，小汽车却不见了。 两人连忙上前扶起小北，就看见小北头上破了个洞，不大，但正流血呢。 “小北，小北！”张秋雪下意识叫了起来。 “先去医院！”韩千钧说。 “不行，得先止血！”张秋雪现在庆幸刚才韩千钧给自己换了衣裳，她从棉布秋衣上撕下一截使劲儿给把伤口扎住，小北这才哼了哼，掀了掀眼皮叫了张秋雪一声，“娘！” 第357章 我再帮你盖 “哎，儿子。”明明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张秋雪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别的地方疼不？” 小北摇了摇头，张秋雪也顾不得问这是怎么回事，跟韩千钧两个抱起小北就朝军区医院的方向跑。 这还是张秋雪第一次来军区医院，却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韩千钧对这里看起来挺熟悉的，带着小北去看医生，医生给小北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除了额头的伤，其实伤得不重，应该是不小心磕在石头上晕过去了。 重新包扎之后上了药，小孩依旧躺在张秋雪怀里闭着眼，一度让张秋雪想起自己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个黑夜，小北也是这么躺在她怀里，烧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韩千钧又拿了药回来，要从张秋雪手里把小北接过去，张秋雪没让。 “没多大事，养几天就好了，”韩千钧说，“你甭担心。” 张秋雪没说话，见他办完了事，抱起小北就朝外走。 二毛还在军区医院外边等着，他们一出来就围着他们开始转圈，好像真的通灵性一样。 韩千钧揉了揉它的头，说了句没事，二毛就跑前边走路去了。 没走出多远小北就趴在张秋雪怀里睡着了，三个人回到家，天都黑了，各家各户传出来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铁牛他们放了学本来打算继续去捡柴火的，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小汽车，问韩大娟她竟然不知道，就听说了大棚被烧的事。 正沮丧呢，就见着张秋雪他们抱着小北回来。 “二伯娘，小北怎么了？”铁栓最先沉不住气，冲过来问。 张秋雪深吸了口气，朝他笑了一下，“没事，摔了一下，磕到头了，你姑姑做饭了吗？” “正做呢，她今天回来晚了。”铁牛说。 “行了，那你们就写作业去吧。” 张秋雪不想让孩子担心，抽出一只手来揉了揉俩小孩的脑袋，抱着小北进了屋。 把小北在东屋放好，张秋雪坐在炕上搓了搓脸，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感觉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似的。 韩千钧站在炕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再帮你盖。” 屋子里安静极了，大约只有小北一下下均匀的呼吸声最为清晰。 好半晌，张秋雪才摇了摇头。 这个时节的竹子都硬了，要想做竹坯不大可能，地也慢慢上冻了，虽然现在还不明显，可要想再跟之前一样把大棚支起来，那也太难了。 正发呆呢，外面一阵嘈杂声，随后响起孙秀丽的声音。 “那个，小秋啊，有人来看你了。” 没办法，两人只能出去，可还没走出门呢，外边竟然响起韩大娟的声音，特别的不客气，“你们来干嘛？” 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捏了捏她的肩膀，俩人一起出了屋。 院子里韩大娟提着根烧火棍站着，大妞二妞站在门口，看张秋雪他们一出来立刻就躲到张秋雪后头了。 张秋雪反手把两人推进屋，“去，把东屋的窗帘拉上去，灯太亮了，小北睡不好。” 看着俩人进屋，张秋雪反手把门带上，这才看向那几家大人和孩子。 第358章 管教孩子 几个男人看样子都是刚回家，面色既尴尬又惭愧，三个半大小男孩站在他们身边，既害怕又不得不强作镇定，连抬眼看看张秋雪的勇气都没有。 女人们也说不出话来，站在男人孩子身边想朝张秋雪求求情，碍于男人在场，都不敢说话。 好几年了，吃菜费劲，现在刚要有菜吃，就这么一把火，全没了。 其实不用张秋雪说，这个年代人心淳朴，他们自己都觉得难以原谅自己。 “去，给婶娘道歉！”最左边的一个男人忽然踹了身边的孩子一脚。 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哪经得住这一脚，被踹的差点整个朝这边飞过来，把身边的女人都吓得叫了一声。 张秋雪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扶住那个孩子就不高兴了。 “行了，少当着我的面打孩子。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说明白就完了，跑我这儿来念唱作打来了？” 给那孩子把身上的土拍干净，张秋雪也没让那孩子说啥就把他推回去了。 反倒是刚才踹孩子的男人，特别不好意思，他级别比韩千钧高一点儿，就看向韩千钧，“千钧，你看弟妹这话说的，我哪是那个意思啊？我这不是生气嘛。” 真生气还是假生气韩千钧又不是分辩不出来，他就没说话，反倒是另外两个家长挺不好意思，有些话也不好说了。 还是张秋雪说：“要是管教孩子，就回家关上门管教去，甭到我面前来充大度的，说实话，我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精力看你们演戏。” 张秋雪说完扭头就进屋了，她现在就想往热乎乎的炕上一躺来上一觉，这一天下来，比她这好几个月都累。 心累。 张秋雪一走，韩千钧顺便说了小北受伤的事，把张秋雪没精力招待他们给揭了过去，头先踹孩子的两口子立刻就带着孩子走了。 反倒是另外两家，走了一半又偷偷摸摸地回来了。 韩千钧刚把后院的牲畜都喂了，见这两家人又回来，不由奇怪。 “韩团，实在是对不住，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祸，你看看我们有啥能帮上忙的，我让我媳妇过去帮忙去，轮休的时候我也去。嫂子这……实在是对不住。” 韩千钧心里的郁闷这才散了一些，说了几句客气话，不过到底也没替张秋雪做主。 正这个时候，韩家门口又来人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站在门口，张口就问：“我儿子是不是在你家啊？” 刚才韩千钧去了后院，门灯早就关了，借着一点儿月光韩千钧认出来这是村里一个副团的家属，男人叫马建设。 韩千钧连她儿子是谁都不知道，就说：“没有，我家孩子都在屋里写作业呢，没外人。” “不可能啊，他们都说小胖把你们家大棚给烧了，要不是你们找他算账不让他家走，他怎么可能还不家走啊？” 韩千钧这才知道放火的还有一个孩子，可家里要有别的孩子铁栓早就说了，不可能藏着掖着。 “真没有，就算烧了大棚，我还能把孩子怎么着不成？他没在我家，我们两口子也没见着他。” 第359章 小孩不见了 “那怎么可能？” 马建设媳妇立刻不干了，“我家小胖最乖了，不可能到饭点不回家，一定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没有。”韩千钧还是这么说，“我们再生气，犯不着跟孩子这么计较，就算把孩子打死，那大棚不也没了吗？” 理是这个理，可马建设媳妇不信，吵吵着非要往里边去找找不行。 韩大娟气得又从厨房出去了，非要和马建设媳妇打一架不可。 韩千钧自然不让，让韩大娟回厨房去。 韩大娟气不过，一群人正吵吵呢，一个孩子突然说：“他跑了，小胖哥他跑了！” 嚷个不停的大人都一愣，就看向那孩子，那孩子接着说：“小胖哥说，村里人好几年都吃不上蔬菜，我们把大棚给烧了，今年又没有蔬菜吃了，村里人非得打死我们不可，所以他抢了小北的小汽车就跑了。” “不可能！”马建设媳妇立刻就叫起来了。 “真的。”另外一个孩子也说，“他还让我们也跑，我怕我爹打我，就没跟他一块。” “那可坏了，这天都黑了，孩子能跑到哪儿去？”有人说。 韩千钧心说他哪知道那孩子跑哪儿去了，把他儿子害成那样的元凶算是找到了！ 不过不管怎么着，小北现在好好躺在屋里炕上，那孩子还不知道开着小汽车跑到哪里去了，万一遇到个危险就麻烦了。 谁也没吃饭睡觉了，发动全村找吧。 韩千钧就让另外两家去找人，自己进屋去跟张秋雪说这事。 四个孩子已经写完了作业，没敢去打搅张秋雪，自己悄悄地相互检查完了，大妞二妞就到厨房帮韩大娟干活，铁牛铁栓也自己找活干去了。 二毛趴在东屋的炕下头，看了看韩千钧，挪了个地方又趴下了。 张秋雪搂着小北躺着，双眼阖着，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韩千钧在炕沿上坐下，拍了拍张秋雪的肩膀，低声把这事跟张秋雪说了说。 张秋雪叹了口气，其实她都听见了。 “你跟大娟吃口东西就都去吧。” 不管怎么着，孩子再调皮，那也是人命。 她很累，但还是坐了起来，对韩千钧说：“车里是铁牛前天才加的油，平时不远走，能够他们到山上跑四个来回，算上今天，他们已经跑了两趟了。这个距离应该不会特别远。” 分析敌情和地形啥的，韩千钧他们肯定比她擅长，张秋雪也没有心情细说，随便说了几句就让韩千钧走了。 几个孩子很乖地自己吃了饭，洗了澡就去睡觉了。 张秋雪怕小北发烧，一直没敢合眼，半夜的时候小北醒了，除了说疼，也没像韩千里那次被砸破头一样由恶心又吐的，让张秋雪松了口气。 张秋雪喂他吃了点东西，又给他脱了衣服检查了一遍，除了胳膊、腿上有两道擦伤，不严重，上了药，母子俩这才抱头一起睡了。 再听见动静天都快亮了，韩千钧在她身边躺下，张秋雪没有心情去问，干脆啥也没说，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这一天，整个家属村都格外安静。 第360章 以后住这 “娘。”小北叫了一声，捂住小内裤从炕上跳起来，没等张秋雪说话就自己跑出去了，没一会儿脸蛋红红地跑回来了。 这一夜睡得实在不好，张秋雪只觉得昏头涨脑的，见小北气色挺好，精神气儿也足，心里放心大半，也提起不少精神，起床给他做饭。 做饭声吵醒了韩大娟，韩大娟也醒了，揉着眼起来打着哈欠给张秋雪烧火，一边烧火一边给张秋雪抱怨，“哎哟我的妈呀，嫂子你不知道，我的腿都快断了。” “找回来了吗？”张秋雪没好气地问。 “找回来了，要不找回来这一村的人能回来吗？你猜那孩子跑哪儿去了？”说完也不等张秋雪回答就说：“他竟然想跑到火车站去，坐火车回老家，怨不得抢了小汽车，这要是加满了油，还不得真跑到火车站去啊。” “……” “哎你不知道嫂子，他爹看见他就冲上去拿皮带把他抽了个半死，哎哟，可真痛快啊！这熊孩子就该打死他！” 张秋雪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她现在倒也学会义愤填膺了，以前跟着杜丽娟、赵勤勤为虎作伥的时候怎么不说？ 小北没发烧，伤口也没有感染的样子，张秋雪给他换了药，看见自己的小汽车被找回来就变得十分高兴了。 张秋雪一开始还怕他留下啥心理阴影，但看他跟平时一样跟二毛玩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吃过饭，张秋雪把韩千钧的帽子找出来缝了缝给小北戴上了。 韩大娟就问：“嫂子，你出门啊？” 张秋雪叹了口气，“去基地看看。” 俩人把剩下备用的那点塑料布给抬到小汽车上一部分，就由小北开着车，张秋雪骑自行车驮着韩大娟往基地去了。 整个家属村都静悄悄的，这会儿大概大部分人都在补眠吧？ 俩人先去把唯一剩下的那个大棚的塑料布掀起一些透气，随后才看向地里光秃秃的被烤的有些发干发黄的菜苗。 大部分没有完全烤死，但想活，也费劲。 韩大娟完全不知道给怎么办，只能看向张秋雪。 张秋雪试了试土地的硬度，比刚搭建大棚的时候已经硬了不少，看来这里的传说不是假的，十月之后并不适合种东西。 小北才知道自己家的大棚被烧了，小孩站在小汽车上特别生气，眼睛都红了。 张秋雪揉揉他的头，“再种就行了。” 韩大娟张嘴就想说怎么再种啊，买这买那的花了那么多钱，现在都打水漂了。 小北却立刻跑了过来，“我帮娘。” 张秋雪莞尔。 两人把七个大棚都转了一圈，张秋雪想法还挺多的，但想来想去都不太行，最后决定先将剩下的塑料布先平铺在这些菜上，保全温度。 塑料布肯定不够，但，先这么干吧。 他们带的塑料布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就铺完了。 韩大娟就说：“嫂子，要不以后我就住这里吧，我看哪个熊孩子还敢放火。” “不行！”张秋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虽说现在民风淳朴，可一个大姑娘家在这里住，万一有哪个居心不良的，到时候不等着后悔吗？ 第361章 说明书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秋雪问韩千钧能不能到营里去打个电话，韩千钧没同意，张秋雪只好在饭后去了趟川平。 她骑了自行车驮着小北吃过饭就出发了，先去邮局给李俊杰打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李俊杰本人，托人喊了以后，等了一会儿电话里就响起李俊杰的声音，“小张同志？” “对，是我。”张秋雪连忙说。 对面立刻响起李俊杰兴奋的声音，他回去这些日子厂子里发生了不少事，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李俊杰迫不及待要跟张秋雪分享一下。 不过，现在张秋雪可没心情听李俊杰说这些，立刻就把自己需要帮助的事说了。 李俊杰没想到那么多人辛辛苦苦盖的大棚会被一场火毁于一旦，一听立刻拍着胸脯说自己尽快给张秋雪协调，让张秋雪等他的消息。 挂断电话，张秋雪带着小北去了趟国营商场，不管怎么样，该吃的饭要继续吃，日子要继续过。 随后，张秋雪去了趟农机厂。 这些日子，农机厂的食堂也没少到基地去买蔬菜，于情于理，张秋雪必须亲自过来跟段民安交代一声。 段民安这些日子没少吃基地的菜，不过他本人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张秋雪了。 这回看见张秋雪带着孩子过来特别高兴，抱了抱小北，又问了问脑袋上的伤，拿出一毛钱来让厂里人带孩子去买糖吃。 张秋雪没阻拦，等人把小北带走，段民安就问：“又有新东西啦？快拿出来我看看。” 张秋雪哭笑不得，“没有，我是来看看厂里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啥是需要我帮忙的。” “这个啊，”段民安有点失望，“就是运起来挺麻烦的。” 这个张秋雪真解决不了，她总不能把高铁和磁悬浮列车造出来吧？ “对了，你们是不是每卖出去一批，就得派一个技术员过去教人家使用啊？” “对啊。”段民安说，“现在不都这样吗？” “我给你做个说明书吧，这样就不会那么麻烦了，以后每卖出去一辆，就送一本说明书就行。” “说明书？那是啥书？” 张秋雪就有点脑袋疼，“呃……就是解释这个工具怎么使用的书。” 段民安一听眼睛就亮了，“那可真是太好了，眼看着要过冬了，东西也卖不动了，我还想着人总算可以歇歇了。” 耕地犁和五孔耧出来之后，段民安亲自跑了一趟上海的农机厂，把自己厂里的东西介绍了过去，并在那里结识了不少全国各地的人，光耕地犁和五孔耧自那之后确实卖出去不少。 东西卖的多了，技术员就不够用了。 而且，段民安特别精，特别叮嘱厂里的技术员这是他们厂里独有的，以至于技术员们见人就强调他们厂里的设计图是备了案的，如果谁不经允许就生产和他们一样的，就要罚款。 这个时代到底人心淳朴，一听要挨罚，哪里还会去干？ 就这么的，在这些人一句一句地重复中，红星商标就要出名啦。 第362章 关键在土 随后，张秋雪把大棚被烧，蔬菜供应不上的事跟段民安说了说，还有李俊杰如果再过来的话，肯定少不了需要段民安接应。 段民安一听之下大为光火，原来，这些日子仗着食堂饭菜好，工人干活都带劲儿，还有不少人专门找过来要到这里来上班，这可都是蔬菜带来的好处啊。 两人说好，张秋雪就带着小北回家了。 韩大娟来了这些日子，受张秋雪的影响也闲不住，下午的时候，跟孙秀丽她们把家里所有剩下的塑料布抬到拖拉机上拉到了基地，按照上午那样全部平铺在菜上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过铺了一个大棚，剩下的还都敞着，或许一场秋霜下来就给冻死了。 晚上，李红花、孙秀丽、高原红她们几个都聚在张秋雪家里看看这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不管怎么着，大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菜苗都冻死。 “要不弄点大木槽，把菜种到木槽里。”高原红说，她在他们老家见到过有人这么干。 不过这显然不行，一颗两颗还能这么做，几百亩地的菜苗，那得需要多少木槽啊？ “都移到那个还完好的大棚里去？”孙秀丽说。 “那不行，挤死了，还怎么长啊。”立刻有人反驳。 好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想着办法，张秋雪忽然说：“种菜最重要的不是菜，其实是地。明天你们去通知村里人，谁要是想自己种菜的，我送土送菜苗，让他们自己准备大盆、木槽之类的东西盛土，到基地里进行移栽吧。” “嫂子？”旁人还没说话，韩大娟已经叫了出来，两只眼睛恨不能要瞪出来了。 其他人也都惊住，这些日子他们隐约也感觉到一点儿什么，没想到张秋雪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是土？”孙秀丽以前也种地，听张秋雪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对。”张秋雪点头，“不知道这里的土是怎么形成的，盐碱地和正常土地相互交错，所以有的地方草多，有的地方草少，我们家属村这片地就属于盐碱地，如果为了方便在房前屋后的种菜，那肯定是不行的。” “只有咱们基地那块地才行？” “也不是，山上的土也很好。” 众人默然，可不好吗？要不好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花草树木？ “嫂子！”韩大娟还是不赞成，不但不同意，还出去喊韩千钧去了。 张秋雪继续说：“剩下的，咱们先尽可能往现在还剩下的那个大棚里移栽，移栽不了的再说。” 她估摸了一下，李俊杰如果给她把塑料布弄来，至少也得半个月，她得在这半个月里尽可能地保证菜苗不被冻死。 “要不，咱们再等等？”孙秀丽看了一圈，问张秋雪。 这消息一传出去，说不定以后就没人买菜了。 “没关系，尽早动手吧。”张秋雪却说，“早点把那些菜苗安排好，咱们也都能安心。” 理是这个理，可万一要有人效仿，那他们的基地不是要倒闭了吗？ 第363章 被惯坏了 这些人正忧心忡忡还想劝劝张秋雪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号声，听起来撕心裂肺的，把人都吓了一跳。 “韩团，小张同志，救命啊，救命！” 张秋雪听这声音有点儿耳熟，跟韩千钧一块走出去，一个胖墩墩的女人就从大门口冲了进来，张秋雪一把就被她抓住了。 这女人实在胖，张秋雪站在她面前就跟个小鸡仔似的。 女人拽着张秋雪的胳膊一晃一晃的，“小张同志，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莫名的，张秋雪有种被她杀了亲娘的感觉，怎么就能哭成这样呢？ 不过，她被那女人晃得就像一棵在风中摇摆的小树站都站不住，更别提问话了，还是韩千钧扶了她一把，把那女人推开了。 “马建设媳妇，你到底想干嘛？”韩千钧问。 马建设，张秋雪想起来了。 马建设媳妇被推开了还不放弃，又上前握住张秋雪的手，“小张同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的大棚我帮你盖行不行？我求求你，去救救我儿子吧？他要被打死了，我求求啦……” 她说着话竟是要给张秋雪下跪，张秋雪一个人拽不住，连忙看了韩千钧一眼。 韩千钧一把就把这胖女人拽了起来，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建设媳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秋雪和韩千钧听了一阵儿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半夜把孩子从去川平的道上找回来，马建设就抽了那孩子一顿。 今天下班回来，爷俩也不知道又说了啥，然后马建设就又抽开了，到现在已经把孩子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孩子活活打死。 马建设媳妇劝也劝了，求也求了，怎么着都没办法，这才来求张秋雪和韩千钧了。 张秋雪就和韩千钧对视了一眼，按说别人家管孩子跟他们没啥关系，但这事多少又有点关系，谁知道马建设是不是因为放火而教训孩子呢？ “先去，先去看看。”张秋雪说，不管怎么着，不能打孩子啊。 张秋雪不赞成体罚，更别说这是暴打了。 让韩大娟在家里看孩子，两口子跟马建设媳妇就匆匆往马建设家去了。 往东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孩子嗷嗷地叫声，一声一声地听得张秋雪头皮直发乍。 等到马建设家就发现马建设家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都在拉架，劝他，两个人把马建设拽住了，有两个人正在解绳子，那个小胖就被吊在树上，脑袋朝下一晃一晃的，身上的衣裳都被抽烂了，被放下来之后躺在地上浑身一颤一颤的。 就这，马建设的脸还难看得要命，拿皮带指着那孩子说：“说！知道错了没有？” 小胖涩涩发抖，哭得说不出话，马建设的媳妇一把扑过去抱住孩子，边哭边说：“你还有完没完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真要把他打死吗？” 她不说还好，被她这么一说，马建设更生气了，拿皮带指着她说：“他现在这样就是被你惯坏的！” 他扬起皮带就要连他媳妇一块打，这一皮带下去，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第364章 你还会别的吗？ “行了！”韩千钧几个大步过去，一把攥住了皮带，把皮带给马建设拽了过来。 马建设还沉着个脸，咬牙切齿的，不过到底也没再说啥。 张秋雪见状就招呼几个人先把孩子送医院去，打成这个样不去看看肯定是不行了。 几个人赶紧过去，可没等别人动手呢，马建设又连忙过去帮忙了。 一声不吭地背起儿子，也没招呼韩千钧两口子就朝外走，他媳妇还在一个劲儿地哭，一个劲儿地埋怨他。 马建设走了两步，又一眼瞪向他媳妇，“你再在这儿胡咧咧，再这么惯着他，就给我滚回老家去吧！” 马建设媳妇立刻闭了嘴，哭天抹泪地跟着往医院去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边上就有人过来劝张秋雪，让她别太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也没用，张秋雪应付了几句就跟韩千钧往回走，不过，路上她还是没忍住，对韩千钧说：“要哪天你敢这么打孩子，你就等着滚蛋吧。” 韩千钧也不赞成这么打孩子，不过，他也不赞成一点儿都不管，就说：“该管还是得管。” “反正你要敢拿东西这么往孩子身上招呼，你就睡羊圈去！” “……” 回到家等孩子们睡了，张秋雪就进了书房开始画说明书。 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从段民安那里要了两刀裁好的白纸，简单做了个排版，张秋雪就画开了。 扉页上是产品名字和产品的样子，然后是每一处零件的结构图，使用方法、会出现的问题、出现问题后的解决方法。 张秋雪以前也做过，不过那个时候都是电子版，用电脑当然比手写快许多。 这一画就画了三个多小时，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韩千钧正站在她旁边看她画，旁边放了一杯水，现在已经凉了。 “看啥？” 韩千钧把说明书那过去看了看，这么一本小小的不足巴掌大的小本子，也就十多页，但可以想象，它可以省很多麻烦。 从头到尾，韩千钧翻了好几遍。 张秋雪图画的好，字写得也好看，就像书上印出来的一样。 “有啥问题吗？”张秋雪问。 “不知道。”韩千钧把说明书放下，又把先前张秋雪拿给他看过的那本设计图拿过来翻了一遍，“除了这个，你还会啥？” “你说农机用具呀，挺多的，不过，很大一部分现在用不了，需要电，电机之类的东西，我们现在没办法大量生产。” “不是，我是说车。” “那个呀，”张秋雪恍然，“很多东西我知道大概的构造，但是要做得好，做的精，并不容易。比如说那辆小汽车现在就不怎么好发动了，等往后天气再冷冷，肯定更不好发动，这就是问题。” “你还会别的吗？” “别的？飞机？坦克？大炮？”张秋雪一边说一边摇头，“我能简单的解构一些东西，但具体的没有研究过，我的专业是农机用具，农机用具知道吧？全部机械智能化的那种，就是不用人操作，这个工具就自己可以收麦子、种菜的东西，你能懂吧？” 第365章 杯水车薪 韩千钧不懂，他只觉得张秋雪在说天方夜谭。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学这个？” “女孩子？女孩子怎么了？”张秋雪一听就不高兴了，把东西放好准备找时间给段民安送去，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我们那个时代女孩子厉害着呢，女孩子能赚万贯家财，女企业家、女老板比比皆是，干嘛？你以为女人就非得在家伺候男人孩子，除了做饭就是绣花啊？” “没有，只是好奇你。”韩千钧说。 “你说这个呀。” 这就不得不讲到张秋雪家的血泪史了，她父亲那一辈孩子多，父亲在家里不受宠爱，母亲也跟着受累，往往别人休息母亲要干活，别人干活母亲还要干活。 张秋雪最开始的一个想法其实只是觉得，如果能有一台机器帮母亲干活就好了。 她为此努力多年，真正做到的时候，其实母亲也鬓发斑白了。 想起那些，张秋雪心中唏嘘不已，也不知她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去，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父母。 韩千钧听张秋雪讲这些始终没说话，直到这会儿才说：“睡吧。” 他把张秋雪拽进怀里，用暖烘烘的胸膛温暖张秋雪的后背。 第二天一大早晨肖潇就来找张秋雪了，问她把菜苗分给村里人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肖主任，你去通知吧。” “你可真是……” 肖潇挺同情张秋雪的，也挺佩服她的，不过这事上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拍了拍张秋雪的胳膊跟一阵风似的就走了。 吃饭的时候村里的广播就响起来了，肖潇把这个消息在大喇叭里广播了七八遍。 很快就有人上门问是不是真的，既新奇又纳闷，张秋雪就点头说是，再怎么着，只要能种活，能吃，也比活活冻死在地里强。 吃完饭张秋雪就走了，她把能说会道的二妞留在家，让她来应付每一个来问的人，告诉对方要带什么东西到基地去。 张秋雪自然不可能让去了的人就乱拿菜苗，于是剩下四个小孩也没闲着。 大妞负责发号码牌，铁牛和铁栓负责维持秩序，小北在一块地上画了个大圈，谁要挖土只能去那里挖，要不然就别要菜了。 剩下的人都捡叶子还比较支撑的菜苗挖出来，等人来了直接拿就行。 不过张秋雪没想到来的人会那么多，平时在村头说话聊天的老太太们都来了，提着篮子、簸箕什么的。 也没挑三拣四，给啥就拿啥，让去哪儿挖土就去哪儿挖土。 正好今天周末，韩千钧、小方、张水根，以及村里不少的爷们都过来帮忙了，有他们在，秩序就更好了。 马建设两口子也来了，女人不说话，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俩人来了就干活，帮着张秋雪他们挪菜苗。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时候会闹点小矛盾，但这种时候大家都很团结，不断往家里扒拉菜苗。 可就算是这样，一个村里也没多少人，铆足了劲往家里拿，也不过拿了几亩地的，跟这几百亩地比起来，还是杯水车薪。 第366章 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村里人难免为张秋雪担心起来，问她剩下的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张秋雪说，她现在急需塑料布，塑料布不到，一切都白搭。 于是，耳边就到处都是唉声叹气的声音。 张秋雪也想叹气，但叹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现在只能等塑料布。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担心，也有人跟张秋雪开玩笑，“小张，不怕我们学了你的办法也弄个蔬菜基地啊？” 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要再起个大棚，张秋雪这里的走货量肯定就要降低不少，一时间气氛都有点尴尬了。 不过，张秋雪没这个担忧。 她之所以能办得这么顺利，是有段民安和农机厂那边的支持，否则，动不动就花不少钱去买耕地犁、买五孔耧，张秋雪也得思量思量。 除此之外，她的拖拉机还是农机厂的呢。 她笑了笑，“可以呀，要大家都搞农产品基地，咱们这儿估计很快就过上好日子了。” 真有动心的，立刻跟张秋雪打听需要什么东西，张秋雪也不藏私，就把基地从无到有置办的那些东西挨个说了一遍，没说完呢，兴致勃勃的女人就被脸色发绿的男人拽走了。 光这些东西谁置办得起哟？ 一天下来，韩千钧觉得旁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张秋雪花这么多钱，韩千钧竟然也愿意。 韩千钧就叹气，“嗐，她疼孩子，这不孩子刚来这里受不了，满嘴都是泡吗？” 这话说的，让大手大脚养闺女的张水根都忍不住想打人。 另外一边，好多妇女也都在偷偷地羡慕张秋雪。 他们家里的爷们也挣钱，但是，不是被婆婆捏着，就是得寄回去一大半养活婆婆家的人，剩下点钱攒着都不够，哪敢这么花？ 可人家张秋雪这么花，韩千钧一点儿意见都没有，还帮着干活，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怎么能让人不羡慕？ 尽可能多的往家里移栽菜苗之后，他们就按照张秋雪说的，把菜苗放在厨房里或者其他暖和的地方，注意浇水和保温，就这么开始小范围的家庭种植了。 有些没种过菜的，或者是没在盆里、木槽里种过菜的，时不时就来找张秋雪请教，一来二去的，村里的女人们倒和谐了不少。 那几个在山上点火的孩子的家长带头，主动到基地里给张秋雪帮忙把能移栽的菜苗尽可能的移栽到完好的那只大棚里，剩下的人也不时过来帮帮忙。 这些女人们忙得风风火火，张秋雪又去了一趟农机厂。 一个是把说明书交给段民安，一个就是问问段民安有没有想法让食堂种一种蔬菜。 段民安倒是想，但他不可能请一些人专门过来种菜啊，最后这事不了了之，张秋雪只能期盼着李俊杰那边赶紧给自己消息。 已经是十月了，但张秋雪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甚至比以前还要高一点，但到处都冷飕飕的。 就这么眼看着，菜苗一天比一天死得多，村里人的脸上逐渐开始出现一种灰败，那是专属于这个时代的，特有的，见不得有丁点浪费的人们才会有的失望和可惜。 第367章 好像有人来了 家属村里开始响起大人们对孩子们耳提面命不许玩火的声音，有时候张秋雪听在耳中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了，她只能尽可能地把一些看起来有活下去可能的菜苗集中到一起，然后用塑料布盖上。 韩千钧开始早出晚归地砍竹子，张秋雪让他不要弄了也不听，没两天，张水根、小方跟马建设几个点火的小孩的家长也跟着去砍竹子，张秋雪家的后院里又开始堆满竹子。 张秋雪没办法，只能重新开始组织人手把竹子弄成竹坯。 这个时候的竹子已经有点厚了开始发硬，要用刀去掉里面的一层，在保证它柔韧性的情况下，把竹子做成竹坯。 十几个女工重新开始搭建大棚，不过，因为地硬，要先用铁锨把边上的土翻一遍，方便竹坯插进土里，等弄好之后，再用脚踩实。 小北头上的伤确实不是很严重，在这之后的几天中，伤疤逐渐愈合，他自己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来，张秋雪观察了三四天，总算放了心。 不过，从这开始，张秋雪就很注意不在菜里放酱油了，免得孩子额头上留下伤疤。 大约是第七天的时候，张秋雪他们正在地里忙活，忽然就听到村里的方向传出一声特别响亮的叫声，都传到他们这边来了。 不过，张秋雪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值得这么激动，跟人面面相觑了几眼，继续低下头干活，直到李红花忽然叫了一声，“好像有人来了。” 张秋雪她们从地里直起腰来手搭凉棚往远处看去，隐约就看到李俊杰站在拖拉机上挥舞着帽子正朝他们打招呼。 一下子，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男人、女人，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地激动。 他们下意识拥抱彼此，他们枕臂高呼，张秋雪也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还在等李俊杰的消息呢，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消息送到了他面前。 还是农机厂的人开拖拉机送过来的，他们开了一台拖拉机到蔬菜基地，剩下的都停在了张秋雪家门口。 李俊杰说：“我估摸着你就应该挺着急，来看看，这是我们新出的，量还不太多，我都给运来了。” 他之前还留在家属村的时候就没少往厂里发电报，改良这项工作好像从很久就开始做了，不过，张秋雪还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出新品，而且，这新品还给自己弄过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张秋雪真心实意地道谢，不过她也知道，李俊杰的目的不全是帮自己，他还想知道这种塑料布的特性以及自己对于新塑料布的评价。 不过现在，张秋雪真没太多精力去仔细看。 大家伙儿一拥而上地抬塑料布铺在新架好的竹坯上，剩下的就先平铺在地上，先覆盖在菜上再说。 就这么地，张秋雪就又带着人开始了搭建大棚的过程。 比起第一次的兴奋和处处小心翼翼，这一回，她们心急火燎，恨不能一天就把大棚全都搭好，好让那些菜苗少死一些。 第368章 发烧了 又用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在村里大部分妇女都过来帮忙的情况下，砍竹子、做竹坯、搭大棚的整个工作才算完成。 这么长时间下来，虽然后来在地上平铺了新塑料布，被烧毁的六座大棚当中，菜苗死亡率近半。 不过不管怎么着，大棚是重新又搭建起来了。 先前二百亩地的蔬菜都在这些天里卖光了，除了后勤处囤得白菜，国营商场几乎每天都会来拉走几千斤，据说，国营商场当中的每天到货之后都会被抢购一空。 北川的冬天真的到了，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地上开始出现细碎的冰碴，很小，看起来就像微末的雨点凝结而成的。 空气中湿湿的，洗的衣服晾在院子里要好几天才能干。 如果站着不动，张秋雪就感觉冷空气在往衣袖里钻，贴着人的皮肤特别特别难受。 所有人都在屯菜，每次供销社去进货，回来之后都会被抢购一空，张秋雪提前留了一些出来，让韩千钧用拖拉机拉回了家。 这天大棚搭好，张秋雪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请大家吃饭。 一开始大家都还挺不好意思的，等男人在韩千钧那边坐下，女人们这才跟着坐了。 家里没有酒，张秋雪就日常给孩子们灌姜汤，今天干脆就是姜汤代酒，张秋雪冲大家举了一杯，“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帮忙，我小张，铭记于心。” 没等大伙儿说啥，张秋雪就以汤代酒干了一杯，辣乎乎的姜汤把张秋雪辣得一阵面目扭曲，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再做的不是扛枪的，就是家属，性子里多多少少都喜欢这种爽快的，先前那些不愉快不开心都不计较了，一起干了一杯。 因为人多，座位少，张秋雪说了这句之后让韩千钧陪着，自己就下去了。 她还挺喜欢这种环境的，和睦、热闹、大家伙儿都为了一个目标努力。 等人要走的时候，张秋雪跟韩大娟把扎成一捆一捆的大白菜拎出来，一家两捆，算是这些日子对大家的感谢。 这下子倒让好些人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菜嘛，还是拿了，大不了以后多帮张秋雪干点活嘛。 等送走这些人，张秋雪瘫在炕上就不想动了。 这些日子，她着实累得不轻。 担心小北脑袋被磕坏，大棚重新搭建每一项都要她盯着，既怕土被冻上之后没法搭，也怕这些给自己帮忙的人上山下山、做竹坯受伤。 不过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 迷迷糊糊地，张秋雪感觉自己腿被碰了碰。 “起来吃点饭。” “……不想吃。”张秋雪翻了个身，她真是好累啊，好想睡觉啊。 “一天没吃了，吃点吧。”韩千钧说，“我让大娟给你留了肉，起来吃点。” 张秋雪嘟囔了一声，捂住耳朵，“不想吃。” 韩千钧摸了摸张秋雪的脸，孩子们刚才在书房吃了饭，这会儿早就写完作业回自己屋去了，不用担心被他们看见，但这一摸，他皱了皱眉，“你发烧了？起来，我带你去李大夫那里看看。” 第369章 酸辣汤面 “发烧？” 张秋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倒没有自己在发烧的感觉。 这年头，生不起病，也看不起医生，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在家里备药的意识，张秋雪倒是有，但军区医院不是谁都能去的，她想的体检都没能去呢，更别说买药。 摇了摇头，张秋雪才觉得自己鼻子不通气，脑袋也懵懵的。 韩千钧把张秋雪拽起来给她穿衣裳，把自己去年的军大衣翻出来给张秋雪套上，就要把她背起来，张秋雪也是这个时候才觉得嘴巴里苦苦的，眼睛也睁不开，只想睡觉。 可莫名地，她又想起以前母亲给自己做的又酸又辣的酸辣汤面，口水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突然之间就特别特别想吃。 她推了推韩千钧的胳膊，“我不想看病，我想吃酸辣汤面。” “酸辣汤面？”那是啥东西？ 韩千钧听都没听说过。 “我想吃酸辣汤面，用西红柿吊汤，放宽宽的面条，浇上辣椒油，又酸又辣……”张秋雪说着话又一头歪在枕头上，“我要吃酸辣汤面。” “先去看大夫，回来再做行不行？” “不要，我不去。” 她翻了个身被对着韩千钧躺着，说啥也不去，韩千钧过来扒拉她，她就连踢带踹，好像人长到炕上了一样。 最后韩大娟都过来敲门，问他俩是不吵架了。 “没有，你嫂子不得劲。”韩千钧说。 “啊？我嫂子病啦？” 韩大娟赶紧爬到炕上摸了摸张秋雪的脑袋，松了口气，“不是特别烧，要不，我去给我嫂子熬点粥给她吃，我看她晚上也没吃东西。” “她说她要吃酸辣汤面。” “那是啥啊？” 韩千钧心说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在这儿犯愁了，兄妹俩面面相觑半晌，韩千钧又跑去把李俊杰也薅起来问他知不知道那叫酸辣汤的东西咋做。 李俊杰好歹是大城市来的，吃过的东西不少，酸辣汤面他没吃过，酸汤面倒是吃过。 最后，就在李俊杰的指导下，三个人在厨房里摆弄出一锅又酸又辣的东西，韩千钧不会炸辣椒油，放辣椒也放多了，正好东屋就挨着厨房，最后活活把张秋雪给呛醒了。 她揉着鼻子坐起来，一边打喷嚏一边纳闷，“深更半夜的，谁把辣椒炒糊了？” 一连打了十来个喷嚏，鼻子倒是通气了。 “起来了？吃吧。”韩千钧把张秋雪挪到那头靠墙的桌子前，把那碗又红又绿的面放到张秋雪面前。 张秋雪迷迷糊糊地用筷子挑了挑两根手指宽的面条，“这是……酸辣汤面？” “是你想吃的那种吧？”韩千钧问。 当然不是。 这从卖相到味道跟母亲做的都不太相同，但，这又酸又辣的味道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勾起了张秋雪的食欲。 张秋雪突然觉得特别饿，特别特别饿。 也不知道韩千钧往里边加了多少醋，那一碗跟油泼面似的面带着面汤被弄得又酸又辣，有点呛嗓子，但喝一口汤进去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张秋雪身上裹得厚，吃完了这碗面就出了一身汗，头发都有点湿了，浑身上下别提多舒坦了。 第370章 成万元户了 张秋雪出了一身大汗，又裹着被子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抱着她睡觉的已经从韩千钧变成了小北。 “娘，你醒啦？” 小北从炕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去给张秋雪倒了一杯水。 张秋雪揉揉儿子的头，坐在炕上清了清嗓子。 身上已经不难受了，就是没啥力气。 靠在墙上把水喝完，张秋雪把小北打发出去，自己找了身衣裳换，一出去立刻冻得打了个哆嗦，又结结实实打了个打喷嚏。 这才刚十月底，冷空气就像附骨之蛆，贴在人身上就让人感觉各种不舒服。 张秋雪哆里哆嗦地上了个厕所赶紧回屋去了，冬天才刚刚开始，她已经在发愁冬天怎么过了。 锅里有韩千钧他们留的饭，张秋雪热了热吃了，又从柜子里找出两块布来。 前些天光顾着给孩子们做棉袄，她自己的还没做好呢，韩大娟也没有，张秋雪还得给韩大娟做一套，幸亏李俊杰要走了，要不然，还得给李俊杰也做一套。 天冷，小北也不爱出去玩了，母子俩坐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张秋雪做棉袄，小北就在边上翻跟头，闲不住地折腾，没一会儿就把棉袄甩了，缠着张秋雪给他讲故事。 半上午的时候韩大娟回来一趟，见张秋雪已经醒了特别高兴，跟张秋雪说中午等她回来做饭就又走了。 张秋雪小半年来头一回生病，早晨没起来把几个孩子吓得不轻，中午一放学就都围着张秋雪问她好了没有，帮着张秋雪抱柴火、刷锅、烧火，比韩千钧还贴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秋雪旧事重提，这段时间太忙，还没顾上给孩子们检查身体的事呢。 哪成想韩千钧咬着一口饼子看了她一眼，“你还真要体检啊？” 敢情这人根本没拿这事当回事，张秋雪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体检是必须得体检的，孩子老不长，张秋雪必须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懒得跟他废话了，准备过两天直接带孩子去省城的大医院检查检查。 韩千钧就不懂她为啥非得检查，这孩子不长得好好的吗？ 很快就到了这个月发工钱的时候，张秋雪去取钱的时候就多取了一些。 自从开始往外卖菜，张秋雪早先从韩千钧的账户上拿出去的钱已经一点儿一点儿给填平了。 为免以后出啥问题，她以她自己的名义单独开了个账户，两个人的账现在是分开的。 基地的账走她的账户，平时韩千钧的钱就存在他的账户上，张秋雪没再动过。 到现在为止，先前那二百多亩地的菜卖完，张秋雪自己的账户上除了各种各样的开销，竟然也有五位数了。 要是传出去，她就是妥妥的万元户啊。 想起自己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她连小北看病的一块九毛八分钱都拿不出来，现在，竟然也成了万元户了。 不过，就算是万元户，工钱加上又取了一大笔买塑料布的钱，张秋雪还是挺心疼的。 送走李俊杰，张秋雪把几个最近一直过来帮忙的人也叫上开始给大伙发工资。 李红花和孙秀丽两个一直比别人管得多，做得多，张秋雪就别人多给了五块钱，因为这个月都很忙，很累，张秋雪就从原来的五块钱给大伙儿涨到十块，剩下几个来帮工的，一人五块钱。 就连韩大娟也有了十块钱，激动得她都快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第371章 不着急 “嫂子，我这，这……”韩大娟搓着手，脸都红了。 “拿着吧，你也到岁数了，就当给自己攒攒嫁妆。”张秋雪说。 韩大娟的脸就更红了，手里死死攥着十块钱，她长这么大，手心里可还是头一回拿到十块钱呢。 “嫂子，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她又说。 张秋雪点点头，也不说啥，让她走了。 那几个来帮忙的都挺不好意思的，张秋雪态度却很强硬，让她们要么还来挣个零花钱，要么以后就别来帮忙了，大家伙儿这才勉勉强强地收下，不过，人人心里都挺高兴的，本来就是本着帮忙的心来的，没成想还有好处拿。 晚上韩千钧从衣柜里看到张秋雪取的一张张大团结，挺厚的一沓子，“这么些钱？” “嗯，我打算领孩子去趟省城，检查身体。” 韩千钧不成想这事还没过去呢，“你还来真格的了？” “我一直拿正事跟你说，是你不当回事。”张秋雪说。 她已经开始计划这件事了，要去省城，要检查身体肯定一天是办不完的，自己还得让人给自己开个证明，得在省城住上一天，说不好是两天。 “那行那行，我带孩子们去军区医院行了吧？”韩千钧说。 张秋雪白了他一眼，不过，有这现成的医院，她也不想跑那么老远。 跑下去往火墙灶口填了几根柴火，张秋雪又跑回来跳上炕用韩千钧的军大衣捂着自己，自从天冷之后，书房就再也不是张秋雪的最爱了。 拿着本书靠在火墙上看书，韩千钧弄了好几块木头在炕底下也不知道折腾啥，看了会儿书，张秋雪突然问韩千钧：“哎，你留意留意你手底下有没有长得周正的小伙子。” “干啥？” 张秋雪没忍住，又冲韩千钧翻了个白眼。 “你傻啊，你妹妹留下来是为啥，你别说你一点儿不知道。” “这个啊，不着急。”韩千钧说。 “是不能着急，咱家里头进进出出的小伙子也不少，还得看看她自己有中意的没有，要点错了鸳鸯谱，那不是胡闹吗？” 张秋雪靠回炕头，又开始看书。 韩千钧却另一种态度，“你甭管这事。” “啊？” “你甭管，这事你甭插手。” 张秋雪惊诧于韩千钧的态度，不过，他这么说了，她正好也不想管，就点点头，“那行吧。” 五个孩子就够她操心的了。 时间不早了，张秋雪看了会儿书就准备睡觉了，谁知这个时候大门竟然响了。 韩千钧出去看了看，没一会儿又一个人回来了。 “谁啊？” “马建设。”韩千钧看了看张秋雪，“说，明天晚上想请咱们过去吃个饭。” 自从那回马建设把小胖子揍进医院之后，张秋雪再没见过那孩子，反倒是马建设和他媳妇，时不时就到大棚里给自己帮忙，今天自己说发工资，别人都来了，就马建设媳妇说啥也不来。 思来想去，肯定还是为了当时孩子在山上点火无意间烧掉大棚的事。 其实当时烧的不只是大棚，距离大棚近的那一片地也着了，正好地上的野草要荒不荒的，没大烧起来。 也幸亏张秋雪把其中很大一片都开垦了，不然连连绵绵地烧起来，不一定得烧到哪里去。 张秋雪没想到，这两口子竟然都是讲究人。 第372章 我想跟你请个假 张秋雪让韩千钧明天早晨起来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鱼卖，有的话就买两条，去马建设家的时候带上，两个人就睡了。 别说，韩千钧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还真赶上了，统共买了三条回来。 张秋雪以前家里生活条件很好，她不喜欢吃鱼，因为刺多，韩千钧买回来就就着水宰了一条，张秋雪一看顺手就让他把鱼骨剃了，鱼肉片成小薄片腌着。 她本来是打算做玉米面粥的，这会儿就换成了大米粥，等大米粥熬得差不多，就把腌好的鱼片往粥里一烫，一锅热乎乎的鱼片粥就做好了。 四个大的在外边扎完马步练拳，香味一飘出去铁栓就问：“二伯，我二伯娘做啥好吃的呢？” “练你的，怎么光想着吃？” 韩千钧在铁栓脑袋上弹了一下，算是给了个小小的教训，转身去后院喂羊去了。 小羊长得挺快，现在村里就有人来问张秋雪卖不卖了，张秋雪都给回绝了。 家里孩子多，以前条件不好，现在自己家喝都不够，哪里能把羊卖给别人？ 前些天韩千钧上山砍竹子的时候又捎了三只兔子回来，现在也在窝里养着呢，张秋雪想着等明年春天，家里的兔子应该就能生好几窝兔子了。 就是鸡还不大，估计得到明年才能下蛋。 韩大娟拿了大扫帚在扫院子，比以前不知勤快了多少倍。 等扫完了院子，她期期艾艾地进了厨房叫了张秋雪一声，“嫂子，我想跟你请个假。” 张秋雪就看了看她，韩大娟搓了搓手说：“我想去买点东西去，你说行不？” “去国营商场？”张秋雪就问。 韩大娟低低地嗯了一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啥，张秋雪就问她认不认识路，来这么些日子，韩大娟还没去过呢。 “我没走过，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呗？是吧？” “是，你要想去的话，去村里问问，谁今天还去，跟人搭伴一块去，你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就算是她出门，也得带个镰刀在身上。 张秋雪想，韩大娟也就是去买个擦脸油啥的，就没细问，等吃了早饭，就把自行车钥匙给了韩大娟，韩大娟就走了。 小北还没醒呢，他现在真是天天睡到自然醒。 跟张秋雪一样，小北也特别怕冷，天天恨不能长到炕头上。 也是基于这个，张秋雪才非得让韩千钧去带孩子们去做个体检不行。 张秋雪不用等他起床，自己先去了一趟基地。 这次送来的塑料布说是延展性好了许多，但让张秋雪看，比以前也薄了许多，一戳就破的特性还是没有得到改善，准确地说，比以前更难用了。 有时候晚上刮小风，张秋雪就得过去看看塑料布破没破，如果破了，就需要及时进行修补。 她到的时候，孙秀丽和李红花到了。 这种天气李红花还背着她的大儿子，那孩子光着头，也不嫌冷，趴在李红花的背上也不知道在玩啥，张秋雪逗过那孩子好几次，那孩子也没啥反应。 看见张秋雪过来，李红花就问：“小张，我听说，你非得让韩团带孩子去体检去？” 第373章 不会说话 张秋雪以为这人又要念叨自己乱花钱，她连忙就说：“我家孩子前些年亏着身体了，我是想去给孩子查查哪里缺东西，好给补补。” “能查得出来吗？” “应该能吧，我以前听人说的。” 反正她那些年没少体检，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发现，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条件下能达到什么程度。 张秋雪说完就想夺路而逃了，谁知李红花叹了口气，竟然说：“我也想去给我儿子查查。” “啥？”有那么一下，张秋雪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呢。 李红花扔片菜叶子都心疼得不得了，舍得去花这种“冤枉钱”？ “我老觉得我家小子不咋得劲。”李红花说，“以前我跟他说话，他还会回我两句，要叫不叫的，最近，不管我咋叫他，他都没反应了。” 张秋雪这才想起最近李红花好像干啥事都忧心忡忡的，她先前一直以为李红花在心疼这些菜呢。 寻思了一下，张秋雪让李红花把孩子放下，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 李红花立刻就说：“你这是干啥呀，你快留着给孩子吃吧，我儿子不要。” 李红花的儿子今年三岁，叫林宏斌。 “你别说话。”张秋雪瞪了李红花一眼一眼，手心托着糖果放在林宏斌面前。 小孩立刻伸手来抓。 张秋雪就捏起糖果，在林宏斌面前摆过来摆过去，林宏斌有点近似茶色的眼珠立刻跟着张秋雪手里的糖果转来转去，伸手去抓。 “想吃吗？想不想吃？”张秋雪问了两声，小孩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盯着张秋雪看。 张秋雪就觉得有点奇怪，三岁的孩子了，再怎么着也该会说话了，可是这个孩子，张秋雪除了哭，从来没见过他说话。 难道有点自闭？ 张秋雪就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治疗自闭症的医生，要没有，就麻烦了。 “小宏，你说不吃，不吃，告诉婶婶。”李红花还在哄林宏斌。 张秋雪一边把大白兔剥了给这孩子吃，一边想着要不要跟李红花这么说，李红花就又把孩子抱了起来，忧心忡忡地说：“你说他怎么就不说话呢？” “老话不是说贵人语迟嘛，说不定咱们小宏是个有大出息的人，人家现在不愿意讲话。”孙秀丽劝李红花。 李红花叹气，突然，张秋雪抬手在林宏斌耳边上打了个响指，声音挺大的，李红花都吓了一跳，可这小孩，愣是没有任何反映。 张秋雪皱了皱眉，“你要不，去带他查查耳朵？” “耳朵？”李红花一下子就叫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惨白的，一把抓住了张秋雪的手，“小张，你是说我儿子，我儿子他……” 张秋雪连忙握住她的手，“你也别太着急，我就是觉得有点不正常。” 一般人听见很大的动静都会去看，但林宏斌就没有。 除此之外，张秋雪还记得好几次二妞跟铁栓在他边上闹着玩，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这孩子看都不看一眼，别人夸他、或者奚落他，他也没有反应。 以前不觉得有啥，现在仔细想想，张秋雪就觉得这孩子好像接收不到这些信号似的。 第374章 双耳失聪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我现在就得去。” 李红花抱着孩子就朝外走，走得太急，脚下立时就一个踉跄，把张秋雪和孙秀丽吓了一跳，连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让她这么回去俩人也不放心，干脆一块送她回去。 李红花这样子恨不得立刻就去医院的，张秋雪让孙秀丽先陪着李红花过去，自己回家取了点钱。 军区医院平时人很少，等张秋雪赶到他们已经检查完了，张秋雪远远的就听见李红花的哭声。 李大夫和孙秀丽站在边上，孙秀丽眼睛红红的，李大夫也不忍心看。 张秋雪的脚步一下子就僵住了，“这……真是……” 孙秀丽红着眼朝张秋雪点下子头，李大夫不是主管这方面的，就重复那个医生的话说：“先天听力就差，这几年慢慢越来越弱了，现在几乎听不到了。” 张秋雪顿时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耳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与眼瞎没啥区别，在这么个年代，正常人活下去都要费尽心力，更别说这样一个孩子。 张秋雪把钱拿给孙秀丽，让她先去缴费，林宏斌像是被吓着了，两只眼睛有些惊恐地望着李红花，张秋雪拍了拍李红花的肩膀，示意她收敛点情绪，别把孩子吓坏了。 李红花拿手帕捂着脸，哭得停不下来，张秋雪只好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医生是一名男军医，五十多岁了，曾经在战场上医治过很多耳部受伤的。 他朝张秋雪摇了摇头，“到了这个程度，特别明显的办法没有，只能先开药试试。” 他给张秋雪讲了一大堆这个病是怎么回事，张秋雪不是医学生，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这人的意思，就是很难治，很难很难治，谁都不一定能治好。 不过不管怎么样，张秋雪和李红花还是买了一大堆药回去，抠门如李红花，在这种事上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大概就是母亲的本能吧？ 回去的路上，李红花一直在哭，张秋雪和孙秀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到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孙秀丽竟然劝起李红花再多生两个儿子来了，听得张秋雪头疼不已。 把李红花送回家，张秋雪帮着给烧了水喂孩子吃药，不过那孩子本来就老实得很，吃药也乖乖吃了，那样子十分让人心疼。 等张秋雪要走，李红花忽然又清醒起来了，问张秋雪：“小张，你以前是见过这种孩子吗？” 这倒没有，但那个时代，耳蜗的广告遍地都是，就算张秋雪不想知道都不行。 除此之外，张秋雪小时候还读过海伦凯勒的故事，那位十九个月就因急性充血症失去视力和听力的身残志坚的女作家，她写了一本记录自己如何学习的书，张秋雪从她的书里获得了一些眼盲耳聋的人怎么学习的方法。 不过，怎么教育孩子这件事可以以后再知道，当务之急是先给孩子看病。 “等林连回来，你问问他，家族里以前有没有耳聋的人，或者听力差的人。你也想一想，你家里有没有这样的人。看病首先得找到病因，确定是遗传的，还是孩子突发的，先天的，还是后天的，这样才能找到方向。” 第375章 做客 张秋雪劝了李红花一大回，毕竟，病都病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得对症下|药。 等李红花渐渐冷静下来，张秋雪就回家了。 想着林宏斌，张秋雪觉得自己必须得催促韩千钧快点带孩子去体检，往后每年也都得带孩子去体检去。 韩千钧一开始还不当回事，等张秋雪说林宏斌耳朵听不见的事也吓了一跳，“不会吧？” 张秋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收敛了情绪，问他：“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东西，叫耳蜗。” “耳蜗？蜗牛吗？” “……”张秋雪冲他翻了个白眼，有种一脚把他踹下炕的冲动。 她跑下炕飞快去书房拿了纸笔回来，把自己从后世见过的画了出来，顺便给韩千钧介绍功能，韩千钧瞠目结舌，指着那薄薄的一张纸一连问了三遍，“就这玩意儿？戴到耳朵里，聋子都能听见了？” “对。”张秋雪点着头，从韩千钧的表情里她已经非常清楚了，他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韩千钧还是不能相信，张秋雪托着腮欣赏了一会儿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叹气。 可惜，她只是听说过耳蜗，看见过耳蜗的广告，并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工作原理，就更别提做出来了。 这事还得另想办法。 两人正说话呢，韩大娟回来了。 她头一次去，张秋雪还挺不放心的，怕她迷路，怕她被人骗，也怕她路上遇见坏人。 韩大娟钱不多，买了一斤糖，两盒蛤蜊油，给张秋雪一盒，也不知道还买了啥，在一个小兜子里放着，张秋雪没有过问。 晚上，张秋雪和韩千钧带着小北去了马建设家。 马建设还打了酒，特别郑重其事地给张秋雪和韩千钧倒上，说：“韩团，嫂子，真是对不起，熊孩子不听话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前些天小李同志在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了，买塑料布那么大一笔钱，我们家现在拿不出来，凑了凑就三百块钱，你们先拿着，剩下的我们再慢慢还，你们看行不？” 事情马建设已经问过了，他家儿子小胖子带的头，也是他点的火，这事归根结底就出在他儿子身上。 张秋雪真是十分意外，从自己在那个雨夜里醒来到现在，她也算见过了这个时代各种各样的人，可这么明事理，这么敢于承担责任的，几乎绝无仅有。 她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没说话，张秋雪寻思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了句行，就把钱收起来了。 马建设立刻就让小胖子给张秋雪和小北道歉，这些日子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忙，小胖子看在眼里，可能也明白了点啥，被马建设往前一推，他就说：“韩叔叔，韩婶婶，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听话乱玩火，也不应该欺负小弟|弟，抢人家的东西，对不起！” 这小胖子也十多岁了，没有张大山那么坏，说这话的时候羞愧得满脸通红。 第376章 记恨？ 张秋雪自然不可能和一个孩子计较，见他认错态度很诚恳，打开了自己今天背出来的一个小包。 “你给我道歉了，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好不好？” 马建设和他媳妇哪想到张秋雪还给准备了礼物，立刻就要拒绝。 “马大哥你先别着急拒绝，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自己写的一个字。” 张秋雪时不时地给后勤厨房的赵师傅送菜谱，前些天又去的时候，赵师傅松了她一套笔墨，张秋雪觉得挺好，昨天晚上听说马建设两口子要摆宴，今天中午就写了一幅字。 说是一幅，其实就是一个字。 慎。 “马大哥会教孩子，我觉得一定明白这个字的意思。”张秋雪说。 马建设一看心说可不嘛，送给他儿子没有比这个字更合适的了，正好杀一杀他儿子冒冒失失的冲动性子，立刻就说回头做副框子给裱起来，反而弄得张秋雪挺不好意思。 小胖子今年才上二年级，不认识这个字，立刻就问这个字是啥。 马建设一看立刻就给他儿子讲起来了，马建设教孩子跟韩千钧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如果说韩千钧是用行动温和地默默无闻地庇护着孩子们的成长，马建设要更坦白一些，是典型的先说后做型。 他把这个字拆开了，从这到那给小胖子讲了一遍，从谨慎讲到君子慎独，小北在旁边直咂舌，偷偷拉了拉张秋雪的衣袖，“娘，这个伯伯比你还能说。” 张秋雪失笑，马建设也一下子挺不好意思，连忙举起杯子招呼韩千钧和张秋雪喝酒。 这个时候小胖子却忽然在旁边说了一声：“我也觉得在山上点火不对，可是，张叔叔跟我说，着不起来啊。” 他声音小，张秋雪没听清，可坐在他边上的马建设媳妇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啥？你说啥？” 几个人立刻就看过去了，马建设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你说啥？山上着不起火来？” 这么一说，张秋雪也突然想起来了，自从着火之后，他们光顾着谴责孩子，好像从来没人问过为啥要点火。 “是张叔叔说的，他说山上现在还绿着呢，着不起来。”小胖子说。 “哪个张叔叔？”韩千钧问。 “张大山的爸爸。”小胖说，“那天中午我们本来要去上学的，路上就碰上了张叔叔，他拿了一只兔子，说是可以烤兔子吃，我们就跟着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有事就走了。”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一眼，张秋雪问：“山那么大，怎么就跑到那里去烤了？” “张叔叔说，那里的土湿，我们可以和点泥巴，抹上，可我们老是点不着火，就点啊点啊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 小胖子自己显然也吓得不轻，要不然就不会逃跑了。 张秋雪手里的筷子就放下了，要换成是另外一个人她绝对不会多想，但，张大山的爸爸张岩石，那不是老领导的儿子吗？ 因为张大山的事，老领导提前退了，张岩石这是心里记恨上了？ 第377章 揍服 韩千钧和张秋雪一时谁都没说话，马建设两口子也一下子想到了这一层，一时间，屋子里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想这种可能。 好半晌，马建设才冲韩千钧说：“张团该不是个这样的人吧？” 人心隔肚皮，又不是天天睡在一张炕上的两口子，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张秋雪觉得这人要是真明理，就不会教出张大山那样的孩子。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你们俩……”张秋雪看看韩千钧，又看看马建设。 她从始至终最担心的还是那个问题，就是韩千钧会不会因为她而被穿小鞋啥的。 “不会。”韩千钧说。 对于他的上级，他有着绝对的信任。 马建设也是这个意思，张秋雪瘪了瘪嘴，只好不再提这个问题。 两家人都明事理，饭吃起来也能聊到一块去，偶尔马建设的媳妇说两句护孩子的话，就被马建设一眼瞪回去了，看得出来，马建设在他们家是绝对权威。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张秋雪和韩千钧就带着小北告辞了。 对于张岩石是不是故意这么做，张秋雪心里始终存着嘀咕，就趁着第二天高原红过去帮忙的时候，把这事跟高原红说了说。 不管怎么着，这个人，两家往后还是多防备点比较好。 高原红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也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她发了半晌呆，忽然问张秋雪：“你说，他就没想过孩子们把这事说出来吗？” 张秋雪就摇了摇头，她要是想得通也不会到现在还犯嘀咕了。 难道张岩石就一点儿也不害怕？ 不过，等张秋雪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那天的事本来是不好声张的，要是传出去，在这个年代，张圆圆和二妞说不定名声就毁了，她闹那么一出，是为了俩孩子，也为是为了彻底把那件事压在孩子闹着玩打架这个性质上，这么一来，可以说是为了张岩石和张远好。 也是在那回之后，张秋雪可以说是家属村里有名的河东狮了，说不定还有人觉得是她逼走了张岩石一大家子。 这么一来，人家报复报复，倒成了无可厚非的事了。 想明白这一点儿，张秋雪心里直道恶心，这他娘都什么事啊？ “往后天就越来越凉了，地上的草一荒，你说他会不会再来一回？” 张岩石会不会再来一回张秋雪不清楚，但是他要再敢来一回，张秋雪非得让他在营里扬名立万不可。 被张岩石气的，张秋雪晚上和面擀面条的时候都特别带劲，大有一股子把张岩石用擀面杖一杖敲死的意思，吓得韩大娟在厨房转了三个来回也没敢说话，最后默默出去打扫羊圈去了。 今天韩千钧回来的特别晚，还罕见的身上带了挺多土，整个人都脏得不成样了。 “你咋弄的？”张秋雪都不想要这个泥人了，要不是现在天气太冷，她非得让他立刻洗个澡不可。 “训练。”韩千钧说。 “训练能训练成这样？你去泥里打滚啦？”张秋雪又不是没见过他以前训练完的样子，哪有这回这么脏。 太阳落尽了最后一丝余晖，厨房里的灯亮着，就挂在韩千钧的头顶，一大片阴影把张秋雪团团罩住。 她就听韩千钧说：“你不是担心张岩石胡来嘛，我把他揍服了。” 第378章 我真是爱死你了 张秋雪目瞪口呆。 “我去，韩团，你这是，公报私仇吗？” 她以为韩千钧会说不是，但，韩千钧竟然朝她翻了个白眼，就跟她平时翻他白眼一样。 他说：“两军对垒，技不如人，怨谁？” 怨自己呗，张秋雪心说。 可就这股指天灭地的样子，让张秋雪别提多稀罕了。 他手里分明拎着脏兮兮的外衣浑身都看不出人模样了，可又好像那么帅，帅死了！ 张秋雪跳起来，“吧唧”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哎呀韩千钧，我真是爱死你了。” 韩千钧没成想张秋雪这么激动，下意识接住她，又被她的豪言壮语惊呆了，脸上的泥水都挡不住他脸上的温度，分明她刚刚还嫌弃他嫌弃得要死要死的。 “爹，娘，你们在干啥？”小北忽然闯进来，一见这样子他没觉得害羞，反倒是懵了，他只见过爹抱他，娘抱他，不知道爹还能抱娘啊。 “没，没啥。” 两人像是被撞破奸情的年轻男女，连忙拉开距离，但是都忘了张秋雪是挂在韩千钧身上了，相互一松手，张秋雪直接往地上掉去。 她一叫，韩千钧又连忙去扶，于是跌跌撞撞，跑进来好几个孩子，韩千钧又把张秋雪抱怀里了。 最后进来的韩大娟将“哎呀”一声，连忙说：“走走走，出去出去出去，大人说话，你们凑啥热闹？” 说完就拽着小豆丁们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张秋雪还头一次这么尴尬，脸上都恨不能煮鸡蛋了，等人退出去，她也往后退了退，从韩千钧手里接过衣服，“那个啥，暖壶里还有热水，你洗洗吧，我给你洗衣服。” “不用你洗。”韩千钧又把衣服拿回去，他的作战服之类的都比较厚，一贯都是自己洗，顺便家里张秋雪也好、孩子们也好，谁换了衣服他也都会顺手给洗掉。 张秋雪脸还热着，也不跟他争，说了句去做饭，连忙又回锅台边了。 韩千钧倒水洗了洗脸和头，几乎洗出一盆泥水来，张秋雪这才看清楚他脸上除了泥，还有淤青。 就这还赢了，也不知道张岩石变成啥样了，难不成是把脸打裂了吗？ 不过，对于这样的淤青也没啥药可以治，只能等它慢慢散了。 张秋雪原本不想做鱼的，但，韩千钧表现这么好，她立刻就让韩大娟把外头挂着的咸鱼拿进来准备做一条韩千钧喜欢的水煮鱼。 韩千钧换了衣服出来不禁笑了下，他平时不怎么笑，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这么高兴？” “不行？” “行。” 韩千钧也挺高兴，坐下来帮张秋雪烧火，晚上吃饭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吃了大半条鱼。 不过，等晚上睡觉，这家伙就露出他的真面目来了，非要张秋雪再给他生个孩子，气得张秋雪直想踹他。 她是不会生孩子的，打死都不生。 除了不愿意生孩子养小婴儿之外，张秋雪总觉得韩千钧亲生父母这一脉有点双胞胎血统，大妞二妞和铁牛铁栓都是双胞胎，万一自己也生一对，那不是遭双份罪吗？ 第379章 枕头风 大棚里的菜还没长起来，先前的菜已经卖完了，女工们和张秋雪一下子变得有点轻松。 张秋雪趁这个时间盯着韩千钧请假带孩子们去做了身体检查，这个时代的体检果然没有后世全面，加上又是小孩，项目更少，几乎每个结果都证明孩子们会茁壮成长。 除了大妞。 医生看完她的检查结果以后，又让韩千钧带着大妞单独去验了个血，回来告诉告诉张秋雪，大妞的血小板含量有些低，凝血能力不强，所以才会不断地流血。 凝血能力不强，这可不是啥好事。 不过，张秋雪问医生这个问题的时候，医生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张秋雪就知道，现在国家对于许多罕见病还没有具体的认识，比如说白血病。 张秋雪不是学医的，也不知道大妞这种情况会不会往白血病上发展，只好问医生这种情况怎么办。 “就多吃点好的呗，营养的。”医生说。 这个时候的医生也不像后世，动不动就给开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药，说完又叮嘱了两句不要让孩子受伤流血就让他们走人。 韩千钧细心地把孩子们的检查单子都收好，见张秋雪表情不好就问：“咋啦？不是检查完了吗？” 张秋雪犹豫了一下，她这个人不喜欢杞人忧天，但是更不喜欢后悔，万一现在不多加注意，大妞的病往坏处发展了，耽误的就是孩子的一辈子。 “我回家跟你说。” 韩千钧见张秋雪脸色很郑重，把他们送回家之后也不着急去上班了，坐在炕上问张秋雪，“你觉得大妞的问题很严重？” “具体我也不是很懂，我只知道，有些很严重的病，都有这种症状。” 张秋雪就把曾经听说过的一些病给韩千钧说了一遍，比如：再生障碍性贫血、白血病，等等。 有些病终其一生都不能治愈，张秋雪不希望因为这一时的不注意，从而后悔一辈子。 而且，现在棘手的是，张秋雪也根本不知道现在医学界是否已经开始研究这些疑难病症了。 说了半晌，她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给大妞多做点好吃的吧。” 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韩千钧也点了点头，准备往后休假的时候看能不能带大妞到别的地方去查查。 “哦对了，江处让我跟你说一声，”韩千钧拿起帽子要走了，忽然转过身来又说：“新长得这些蔬菜，能别卖就别卖了，我们营里都要了。” 张秋雪就觉得有点好笑，“哎韩千钧，你真好意思，我求你办个事你推三阻四的，营里让你在我这儿吹枕头风，你就吹得这么理直气壮？” 吹枕头风一说，男人的脸立刻不大自然了，拿着个帽子，戴上不是，不戴上也不是。 他杵在炕边上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你不是说，先紧着营里吗？” “我还说不让你上我的炕呢，你咋晚上老偷偷摸摸钻我被窝？” 这下子，韩千钧真有点急眼了，瞪着张秋雪，两只耳朵通红通红的，眼睛也红，跟兔子似的。 不过，这是一只凶猛凶猛的流氓兔。 第380章 太片面 李红花的儿子林宏斌听不见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一时间，竟然在家属村里掀起轩然大|波，好些人都吓坏了，纷纷带着家里的孩子去检查。 当然了，大都是些男孩，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女孩们大多都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 李红花没再到大棚里去干活，她就不明白，自己家没有耳聋的，男人家里也没有耳聋的，儿子怎么会耳聋呢？ 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林宏斌身上，好在她家本身也没有别的孩子，张秋雪倒不用担心其他孩子被偏心得过分。 不过，张秋雪听韩千钧说，林连也十分头疼，大部分精力也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以前都是拼了命的练兵，现在虽然练兵还是拼命，但一到下班的点就往家冲。 张秋雪买了些东西去看望了林宏斌两次，药吃了不少，但孩子的耳朵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好像还是听不见。 李红花本来就瘦，这么一来，更是变得干瘦干瘦的，张秋雪怀疑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了。 张秋雪见林宏斌自己坐在炕上玩，李红花只看着孩子一阵阵发呆，不由叹了口气，“你得振作起来啊。” 这才刚确诊，还没有经历过一次次的失败，如果现在就倒下了，以后可怎么办？ 张秋雪不想自己刚劝了她两句，李红花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拉着张秋雪的手说：“小张你不知道，我就是个罪人啊，我就是个罪人。” 这一嗓子，把正在跟林宏斌玩的小北吓了一跳，连忙看了过来。 张秋雪连忙扯了扯李红花，把她扯到了另外的屋子里继续劝她。 毕竟，谁想让自己家的孩子耳朵坏掉呢？ 张秋雪发誓，她宁可自己耳朵坏掉都不愿意让孩子耳朵坏掉，更别说李红花这样一个儿子三岁了还整天抱着的人。 可是，不管张秋雪说什么，李红花都还是哭个不停，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罪人。 正苦口婆心地劝呢，林连竟然回家来了。 林连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跟韩千钧、张水根他们比起来，林连很俊，也白净，像个白面书生一样。 张秋雪正想请他也劝劝李红花，却注意到林连眼神怪怪的，有点无奈，有点可怜，最后还有点张秋雪说不清的东西。 她抓了抓头，也不知道再该说啥，又劝了李红花几句就带着小北离开了。 村里的其他孩子没有检查出什么大病来，对李红花家就只剩下可怜和同情，偶尔从林连家路过都要往里看上好几眼。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秋雪就趁机用这件事教育韩千钧，生一个有问题的孩子，不光是一个家庭沉重的负累，也是孩子遭罪，所以不生孩子最好。 韩千钧立刻跟张秋雪说起概率问题，他列举了自己去过的许多地方，有残疾的人也见过许多，大到没有双腿的、眼瞎的、脑袋不好使的，小到只有一只耳朵的，手没了的，但这些都是从战场上丢掉的。 生来带残疾的人，他也就见过林宏斌一个，直说张秋雪的说法太片面。 第381章 一直这么可爱就好了 稀疏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影影绰绰的。 张秋雪没成想这人生孩子的决心这么大。 为这事，俩人都快俩月没做过了，往往是韩千钧刚一摸过来就被她踹回去了。 韩千钧也挺纳闷，要是以前在老家，在万杏花和杜丽娟他们的挤兑下，养孩子困难，张秋雪不愿意他理解，但是现在，他能挣钱，她也有钱，为啥就不愿意呢？ “我这么跟你说吧，过几年，咱们国家就提倡计划生育了，啥叫计划生育，就是不能随便生了，生一个是光荣，生多了，要罚钱。为啥呢？因为啊，咱们国家的生产力老搞不上去，人多，粮食少，养不活啦知道吧？咱们这是提前为国家做贡献。” 张秋雪也挺不明白，按说自己要算小北的后妈也行，哪有一直缠着后媳妇生孩子的？ 比起养孩子，张秋雪觉得种菜种粮食这才算是真正有价值的事呢。 说到这个，张秋雪忽然想起一样东西来，推了推韩千钧，让他去给自己拿纸笔。 韩千钧不得不下炕去冷呵呵的书房里拿纸笔，又开了灯，看着张秋雪趴在被窝里画东西。 看她一时半会儿画不完，又转身出去了。 没多大一会儿，提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进来。 “用这个。” 桌子不高，在上面看个书、画个图正好正好的。 张秋雪想起他前些天一直在摆弄这些木头，敢情就是在做这个啊。 “哎呀韩团，你要是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像现在这么可爱就好了。” 张秋雪赞叹了一声，裹着被子趴在桌上画图。 她想起一种特别特别薄的塑料布，也叫做地膜，在播种的时候顺便压在地上，这样一来，就算天气比较凉也可以播种。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以在播种的时候直接铺盖地膜的耧。 按道理，直接在现有的耧上加一道夹住地膜的架子就行，不过，不知道如果直接卖这种的话，会不会带动地膜的推广。 等她画完，韩千钧就在一旁问是什么东西，张秋雪立刻给他解释了一遍。 韩千钧想了一下，如果温度不是特别低，用了这种地膜就可以出苗，然后生长，但按照他们这边的温度肯定不行，往后会越来越冷。 “没关系，这里用不了，肯定有别的地方能用，到时候告诉段厂长就行了。” 推广这方面，段民安不用张秋雪多费口舌。 等张秋雪画完图再躺下，发现自己先前费力暖好的被窝早就凉透气了，被韩千钧一把拽到他的被窝里。 张秋雪把冰凉冰凉的手放在韩千钧的肚子上，把人冰得一哆嗦，“你咋这冷？” 手凉，脚也凉。 张秋雪以前不怕冷，可这具身体怕，她就说：“没准是在你家牛棚里冻的。” 韩千钧就不说话了，张秋雪摸黑亲亲他的脸，“韩团，要小北他娘还在，你也这样吗？” 她说得含含糊糊的，韩千钧却一下子就明白张秋雪的意思了。 那就是，如果现在他怀里的人不是张秋雪，而是他原来的媳妇，他也会这么粘粘糊糊地让她生孩子吗？ 第382章 出事了 除了那次摊牌，两个人还是头一回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起原身。 很奇怪，张秋雪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嫉妒或者说嫉恨的情绪，如果有，大概是恨其不争吧。 韩千钧想了半晌，时间长得张秋雪都快睡着了，他才说：“可能。” “哎，你这个人可真不会说话！”张秋雪爬起来，在韩千钧脸上拧了一下子。 这下，她的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手被从他脸上拽下去攥进手里，韩千钧说：“你俩不一样。” “废话。” 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黑暗中，韩千钧摇了摇头，不过张秋雪哪知道他摇头没摇头，哼了一声，反正原身很可能都烟消云散了，也就懒得再计较了。 可事实上，怎么可能一样呢？ 原身胆子小、懦弱，需要他的庇护才能艰难地活下去。 与她相比，张秋雪独立、自信、坚韧，对许多事都有着必然的决心和勇气，总是让韩千钧想起曾经一次出任务在戈壁滩上看见的屹立千年不倒的胡杨，哪怕身处荒漠，哪怕千里决堤，也能坚韧不拔地活下去。 “我听小林的意思，是要带孩子去大地方的医院看看。”韩千钧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张秋雪本来都要睡着了，被他这么一说，又冷不丁清醒了，转过身来趴在被窝里看着他问：“说要去哪儿了吗？” “照你的意思呢？” 张秋雪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自己说的那些来历，想了想就说：“医学发展最快的应该就是那几个大城市，京城不用说，再就是上海，如果实在治不好，可以打听打听我先前说的助听器。” “助听器？” “就是耳蜗。” 不过，在张秋雪看来，现在林连和李红花这么着急上火都是白急，这万里长征，根本就还没开始呢。 如果林宏斌的耳朵真有问题，往后的失望只能越来越多，各种吃药、治疗，尝试新的方法，可能要不断的经历满心期望到失望的过程，现在就崩溃，往后又要怎么承受呢？ 隔天上午等小北起来，张秋雪带着他去了趟川平，一个是买东西，再一个，张秋雪去取了点钱。 小北脑袋上的伤已经长好了，留了个指甲盖大的疤，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消下去。 张秋雪用韩千钧的帽子给他改了个棉帽子戴着，头上一颗红星闪闪亮，小北特别喜欢，走哪儿都要戴着。 回来的时候几个老太太正在背风的墙根底下晒太阳，一见到张秋雪就朝她招招手。 张秋雪推着自行车过来跟人打了个招呼，还寻思这是要跟自己说菜苗长得好不好呢，哪成想客气了两句，罗云天的媳妇就说：“哎哟小张，你赶紧往营里去一趟，小方来了好几趟了，说是找你。” 营里不允许随便出入，从后勤处那边进去的时候都要搜身，张秋雪不喜欢去，韩千钧也不让她去，今天突然让小方来叫自己，还叫了好几趟，张秋雪的心里就有个直觉说，出事了。 第383章 李俊杰失踪了 张秋雪跟人说了几句，就骑上自行车去了营里。 照例检查完了之后，小方过来接自己，把自己带到了一间好几个人的办公室，韩千钧也在，平时在村里住着的罗云天和刘思远也在。 不过，跟平常笑眯眯的模样不同，这一回他们都无比严肃地看着自己。 张秋雪首先看了看韩千钧，见始终在他脸上也看不出啥表情来，就问：“各位领导，找我是有啥事吗？” “你干啥去了？”竟然是韩千钧问她。 “买肉啊，”张秋雪说，“买了两条鱼，一块肉，打算炖鱼汤让大妞多喝点，咋啦？” “没去别的地方？” 张秋雪更莫名其妙了，“还去了邮局，你不说林连跟李红花打算带孩子到别的地方看看嘛，我取了点钱，寻思他们要没钱的话给他们用。” 她看了一圈，发现在屋里的另外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只要她一说话，他们就在本子上写写写，也不知道是在干啥。 愣了一会儿，张秋雪忽然觉得这些人对着自己一个，竟然是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 张秋雪扪心自问了一会儿，始终也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 俗话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往那里一坐，也不一个劲儿地打听了，等着他们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李俊杰同志，你认识吧？”刘思远问。 “我认识呀。” 张秋雪十分乖觉地把自己怎么认识李俊杰，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平时性情如何就都说了，包括自己不久前才把他送走的事，但，刘思远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惊呆了。 “这个人，找不着了。” “什么？” “他带着一千多块钱，失踪了。” 听他说完整件事，张秋雪觉得应该用卷款潜逃更合适。 原来，李俊杰早就应该回到上海了，但那边厂子里一直没接到李俊杰，一直到现在，李俊杰也没有去上班。 厂子里报了警，但这事调查起来难度太大了，这边又距离上海那么远，他们就觉得是不是张秋雪和李俊杰合伙把钱吞了。 于是，上海的警方千里迢迢联系到川平的警方，但警方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到家属院抓人，就跟找关系跟罗云天这边通了气，才有了这样一出，让张秋雪配合警方调查。 “储蓄本给我。”韩千钧说。 张秋雪就从包里翻出储蓄本递给他，她觉得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就算她真的和李俊杰合伙吞了钱，难道还能再存回这折子上吗？ 想起李俊杰那个人，张秋雪一点儿也不能把卷款潜逃这件事跟他联系在一起。 等张秋雪再从这间办公室里出来，都快下午饭点了，张秋雪肚子饿得直叫唤，但好在罗云天他们总算相信她了。 “我们相信你也不管用，我估计，你得去趟上海，配合调查工作。” “……” 张秋雪绝没想过，自己再出远门，竟然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保证自己一定配合调查。 而韩千钧说，他要陪她一起去。 第384章 我求你件事 韩千钧头一回要大出血，说领着张秋雪和小北去食堂吃一顿，小北跃跃欲试地，不过让张秋雪给拒绝了。 “还是算了吧，我得回家熬鱼汤。” 往外走的时候，几人碰上林连。 林连名字叫林自立，他低着个头走得飞快，韩千钧喊了他两声他才听见。 “这两天我们得去一趟上海，你们，要不要做个伴一块去？”韩千钧问，“我们也得去医院。” “韩团，嫂子，你们有认识的人？”林自立连忙问。 韩千钧摇摇头，张秋雪就说：“卖塑料布的厂子，我认识一个副厂长，打算去了找他打听打听，不知道能不能行。” 林自立脸色挺难看的，捏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一眼，也不好催促，就干脆不说话了。 “嫂子，我……求你件事。”林自立突然说。 “你说就行了，咋还说求不求的？” 三个人本来是并肩而行，张秋雪和韩千钧靠的近，小北在前边跑，韩千钧推着自行车，张秋雪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这时候林自立往张秋雪旁边靠近了点，说：“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红花？” “这话咋说的？”她不是劝过好几次了嘛，也没见李红花听啊，“你应该多劝劝她。” 张秋雪觉得，好些话外人不方便说，两口子关上门有啥不好说的，她整天把韩千钧踹下炕去，也没见韩千钧闹脾气啊。 林自立却是一脸的苦笑，好几回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一直到了张秋雪家，等韩千钧也出去了，林自立才说，“我跟红花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 原来，李红花根本不是那个孩子的娘，确切地说，她是那孩子的姨，那孩子的娘是李红花的亲姐姐。 李红花就一个姐姐，家里孩子多，姐姐整天护着她，他们的爹娘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李红花的姐姐在嫁给林自立两年后就生了林宏斌，随后李红花的姐姐就大出血死了。 偏巧，林自立的家人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非说李家嫁了这么个不吉祥的女人到林家，非得让他们把彩礼退回来不行。 吃到嘴里的，李家哪里还肯退回去，扬手就把李红花送到林家了，说你们不是嫌那个不吉祥嘛，这个一定吉祥。 本来这没李红花什么事，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李红花跟姐姐感情好，看不得两家扯皮，没人管孩子，为了孩子，留在了林家。 她跟以前的张秋雪一样，为了活着，为了孩子，受了太多屈辱，林自立寄回去的钱不敢花，饭也不敢吃，就更别提做衣裳打扮自己了。 要不是林自立今年能够申请家属随军了，还说不定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他们说是两口子，但既没摆过酒，也没领过证。 到现在，李红花始终认为是自己没给姐姐看好孩子，让孩子耳朵坏了，自责得每天吃不下，睡不着，跟傻了一样整天盯着那孩子。 本来儿子耳朵出事林自立还不是太担心，可李红花突然变成这样，林自立整天担心是不是自己一个错眼，李红花就想不开上吊了。 第385章 讲海伦凯勒的故事 张秋雪目瞪口呆，一个不留神差点烧着自己。 怪不得李红花那天那样说，将心比心，如果大妞真得了治不好的病，她没办法跟林霜和韩千里交代，说不定也会崩溃。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头绪，她也实在并不擅长劝说别人。 林自立这就回去了，现在放李红花和林宏斌单独在家他真是不放心，要不然也不能冒着被人议论的风险来找张秋雪。 去上海的事很急，隔一天就要出发，张秋雪当天晚上就把孙秀丽找过来跟她安排了大棚的事，韩大娟也在旁边听着，张秋雪让孙秀丽有事尽管使唤韩大娟，韩大娟连忙答应了。 不过这傻大妞也不知道咋回事，手上缠了好几条布条子。 张秋雪没空管她，又给韩大娟留了买菜买肉的钱，给孩子们把衣裳整理好，叮嘱他们在家乖乖听话。 二妞也想去，张秋雪没同意。 张秋雪很怕出远门带那么多孩子，大妞是要检查身体，而小北是如果留下的话，给韩大娟的负担就太大了，不得不带着，否则，她连小北也不想带。 现在天气冷，多带点吃的不用担心坏掉，张秋雪就烙了厚厚一摞饼带上，又带了两包她腌的咸菜和孩子们的麦乳精、饼干，收拾了几件衣裳，张秋雪和韩千钧就带着俩孩子出发了。 等到走的那天，张秋雪才知道上海来的两个警察这两天就歇在家属村里。 幸好张秋雪从未想过逃跑，否则，不用她跑出多远，他们就逮捕她了。 李红花抱着林宏斌坐在汽车上，依旧是不发一言，张秋雪昨天没来得及去看她，现在要走，自然也顾不上跟她说啥，跟韩千钧一人搂着一个孩子，大家伙儿一块往火车站去。 火车票是昨天买好的，都是卧铺，几个大男人都把下铺让给了张秋雪和李红花，因为李红花心情不好，张秋雪也不好让大妞和小北多闹腾，一上车就给了两人一本小人书让他们去看。 林自立坐在一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光如此，这一路上，俩人一句话都没说，一点儿交流都没有。 那两个警察没太多顾忌，上了车，就收拾东西各自爬上了床。 小隔间里十分安静，不过，要让大妞和小北一直保持安静是不可能的，两人看着看着小人书就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小北，坐在张秋雪头顶的床上乐不可支。 张秋雪被他吵得头疼，干脆把人抱过来，“我给你俩讲个故事吧。” 她已经很久不给他们讲故事了，小北和大妞一下子都抬起了头，飞快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张秋雪想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给他们讲起了自己看过的海伦凯勒的故事。 从海伦凯勒十九个月就失去视觉和听觉讲起，一直讲到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一位著名的女作家和教育家。 张秋雪讲故事和她平时风风火火的做事不同，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字不徐不疾，特别容易让人安静下来，不知不觉地，半条车厢都变得分外安静。 第386章 一定配合 一个人活着太难了，要吃、要喝、要挣钱、要养家，何况是一个听不见看不见的人。 故事讲完了，张秋雪咽了咽口水，面前突然伸过一只杯子，张秋雪抬头就看见韩千钧。 讲故事的时候张秋雪是靠在小隔间门口这边的，等韩千钧朝她一转头示意，张秋雪这才看到外面竟然挤了一堆人，竟然都是来听她讲故事的，被她这么一看，才不好意思地走了。 小北和大妞按照惯例思考着，张秋雪没有打搅。 他们早晨出发，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下午三点了，中午只来得及在车上对付了一点儿东西，这会儿张秋雪就把吃的拿出来。 韩千钧刚才去接了热水，给大妞和小北一人冲了一杯麦乳精，张秋雪给林宏斌也冲了一杯。 小孩眨着眼茫然地看了张秋雪一会儿，把旁边的小北急得不行，连续做了好几个捧着杯子喝的动作，林宏斌才把杯子接过去，有点害羞地看向张秋雪。 要在平时，李红花肯定又忍不住要哭了，可这回她忍住了，她摸着林宏斌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秋雪又给了林宏斌好几块饼干让他拿着吃，其他的人，就吃大饼就咸菜和煮鸡蛋。 就这么着，他们在这辆车上呆了三天，又转乘了另外一辆火车，摇摇晃晃地开了一天多，终于到达上海。 一下车，张秋雪就感觉到和北川截然不同的环境。 这里也很湿润，不过不是北川那种冻骨头的湿润，这边气温还很高，她一路上边走边脱，现在身上只剩下一件夹袄了，才觉得刚刚好。 太阳很大，万里无云，火车停后透过玻璃朝外望去，张秋雪就看到外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人都提着或扛着或大或小的行李包，手里要么攥着孩子，要么跟同伴紧紧地拉着手，都生怕走散了。 张秋雪他们也怕被人流冲散，就等着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下车。 所有人都疲乏极了，都想好好洗个澡，换个衣服在床上好好躺一躺。 这一路上李红花也终究没有说话，不过，她的状态却好像一点一点好了起来，张秋雪不知道这是不是得益于她搜肠刮肚地给孩子们讲遍了身残志坚的人的故事。 走出火车站，张秋雪就看到前来接他们的陈副厂长。 他从北方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精神了好几倍，但提起李俊杰又颓丧无比。 陈副厂长说，他相信张秋雪的为人，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厂里的损失很大，必须得请张秋雪配合。 一千多块钱啊，在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小钱，张秋雪点点头，心中十分理解，也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她也想知道，李俊杰是不是真的卷款潜逃了。 两名警察帮着安排了招待所住下，一晚上就要三块钱，李红花听说这个数字的时候差点直接跳起来，最后被林自立生生按下了。 不过这一回，不管怎么着，李红花跟林自立得住一间房了。 第387章 张秋雪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张秋雪怕孩子乱跑，也只要了一间房。 把他们送到招待所，陈副厂长本来是要带他们去吃当地的特色，但，他们都累坏了，再加上这回来不是来游玩的，等稍微休息了一下，韩千钧去食堂打了几个菜，叫了林自立和李红花一块吃饭。 饭桌上，张秋雪就问陈旗帜，有哪一家医院比较大比较权威。 哪一家看耳朵比较好，哪一家看血液病比较好。 这些张秋雪他们都一概不知，虽然路上也对那两位警察做了许多功课，但有个熟人还是忍不住想打听打听。 林自立和李红花听得十分仔细，也问了几个问题。 他们这几个人问得太仔细，其中有一些陈旗帜也不清楚，他表示自己回去问问别人，等明天见了面再告诉张秋雪他们。 不过，他还是根据自己的了解给他们推荐了几家医院，几个人都非常高兴，韩千钧和林自立给陈旗帜敬了好几杯酒。 等陈旗帜走了，两家又一块商量了一回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晨起来，韩千钧和林自立、李红花三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去医院，张秋雪去了警察局。 她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还有两回自己拿到的收据，除此之外，警方还在基地女工那里拿到好几份口供，间接给张秋雪做了下证明。 警察又反反复复问了张秋雪许多李俊杰的事，尤其是李俊杰家里的事，一直到快中午才把张秋雪放出来。 而韩千钧他们三人，在医院里泡了整整一天。 等张秋雪再看到李红花的时候，她又变成了一双兔子眼，血红血红的，眼睛肿得都不能看了。 韩千钧脸色也不好看，大妞跟个小罪犯一样低着脑袋跟在韩千钧身边，不知道在想啥。 张秋雪顾不上问林自立的情况，连忙把韩千钧拽过去问情况。 韩千钧先从包里翻出一大堆孩子的检查单子给张秋雪看，不知道是指望张秋雪能看懂还是咋滴。 屋里不好说话，张秋雪就拽着他一块去打饭。 韩千钧说：“这里的医生跟咱们那里的医生说的不一样，说咱大妞可能得病了，叫，叫啥血病，你先前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 张秋雪心里就是一咯噔，心说没这么寸吧？ “还说，现在有一个啥小组，专门研究这个病，说咱们可以去那里试试。” 韩千钧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张秋雪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走路跟踩在云里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 她半晌没说话，直到被韩千钧拽了一下子才发现该拐弯了。 被这么一拽，张秋雪就有点冷静了，打饭的时候买了不少肉菜。 等回到屋，发现只有小北一个。 “姐姐去茅房啦。”小北说。 张秋雪却觉得不对，大妞和铁牛都是稳重的孩子，平常可不会留下小北一个人在屋里。 她把小北往李红花家的屋里一塞，拽着韩千钧就找开了。 结果，把招待所上上下下好几个茅房、水房翻了一遍也没找着大妞。 张秋雪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第388章 不理她 林自立和李红花听说大妞没了，也连忙过来跟着找，招待所的人也被发动起来了。 这个时候没有电话，也没有摄像头，要找一个人真跟大海捞针没啥区别。 眼看着天就黑了，今天要找不着，明天就更难了。 招待所的好几个人把方圆一公里都找了，怕小孩子因为好奇到处去玩，但张秋雪知道，大妞不是那样的孩子，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可能生病了，怕拖累张秋雪他们才自己走的。 越是清楚，就越是心疼，越是着急。 晚上八点，八点多，张秋雪在外边找了一圈没找到，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回去问问大妞是不是回去了。 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就听街上有人“嗷”地一嗓子，嚷了一句不知道什么，口音很重，张秋雪听不懂，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瞪着一个地方，她下意识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着在招待所的楼顶上蹲着个什么东西。 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个轮廓，路灯也没那么高，还是这人手里拿了个手电筒走路晃见了。 张秋雪心里一跳，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上去就把人家的手电筒抢过来了。 一照，她差点瘫软在地。 这间招待所是个独栋的小楼，三层高，据招待所的人说，平时入住率不高，都集中在一层和二层。 但现在，大妞不知道怎么就蹲在这三层小楼的楼顶上。 张秋雪被韩千钧一把撑住，随后，张秋雪也没看清韩千钧是怎么动作的，反正就在墙体和树上连蹬了几下，就落到楼顶上了。 韩千钧一把就把大妞夹在怀里了。 孩子大了，又是女孩子，也不是亲生的，韩千钧一般都不抱大妞和二妞。 但他不抱孩子，不是说不疼孩子。 这会儿韩千钧紧紧地夹着大妞，又从楼上翻下来了。 张秋雪这是头一回欣赏韩千钧的英姿，三层楼，跟他娘如履平地似的。 但现在，张秋雪一点儿心情也没有，她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等韩千钧一落地她扑过去拽过大妞就“啪啪”地在大妞屁股上打了好几个巴掌，脱口喊道：“你这个熊孩子，是不是打算要我的命啊！想走是吧？想走是吧？你走一个试试？你打算干啥？你说，你打算干啥？” 刚才还跟小木偶一样蹲在楼顶的大妞“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抱着张秋雪连连说不敢了。 大妞一哭，张秋雪就跟泄了气似的差点没站住，气得头晕目眩。 韩千钧没拦，就这么看着，见差不多了才说：“行了，先进去吧。” 抱着大妞，扶着张秋雪进了招待所，又把剩下的人叫回来，这一晚上才算消停。 不过，张秋雪这回是真生气了，她找到厨房把菜热了一遍，又要了两个新菜，招呼大伙儿一块吃饭。 饭菜很丰盛，就是气氛不好，折腾了这一大天，谁也没心情说笑，只是商量着吃完饭就散了。 小北也看出张秋雪不高兴，吃了饭就特别乖觉地去刷牙洗脸洗脚，至于大妞，不管干点啥都看看张秋雪，可张秋雪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不管大妞干啥，张秋雪就是不理她。 第389章 别跟我说话 “行了。”韩千钧说了张秋雪一句，让张秋雪别对大妞那么苛刻，尤其是现在孩子连洗脚水都给她打了，她还想怎么样啊？ 张秋雪不理他，也不用大妞打的洗脚水，自己去洗了脚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就睡了。 大妞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望望韩千钧，又看看张秋雪，韩千钧一说让她去给张秋雪做检讨，她立刻就去了。 原来，她本来是真去上大号，二楼的茅房在打扫，打扫卫生的人就说让她去三楼。 大妞去了三楼之后发现有扇门开着，她就上去了。 上去之后往下一看老高，可能掉下去就摔死了。 这么一想，大妞就想起她的病来了。 她听医生说了，她这个病可能得花很多很多钱，能不能治好就说不定了。 大妞哭了，养他们四个太费钱了，要是少了她，说不定二伯和二伯娘能少花点钱，不那么累。 越是这么想，大妞就越不想下去了。 但是吧，让她就这么死，她还有点不甘心，她还想再看看二伯娘。 她蹲在楼顶上往下看，就看到张秋雪和韩千钧发了疯地找她，她一下子又跳不下去了。 二伯娘对她那么好，出门一趟，自己就死了，要传回去二伯娘不得被人糟践死啊。 大妞舍不得，就蹲在楼顶哭，看着张秋雪他们到处找她。 一来二去，就折腾晚了。 张秋雪不听她说话，转过身抱着小北睡了，大妞抹了抹眼泪，不敢再挨着张秋雪，在床上睡了，想着张秋雪是不是明天就不生气了呢？ 等俩孩子都睡着了，张秋雪拧开台灯，一张一张地把检查单子拿出来看。 她不懂这些检查数据，只能看懂一些结果，韩千钧靠在床头上对她这小孩脾气特别无语，“你这是何苦？” 张秋雪白了他一眼，“别跟我说话，我现在看见你们姓韩的就生气。” “……” 韩千钧张口结舌百口莫辩，心说这跟他有啥关系啊？ 张秋雪把所有的检查单子都看了一遍，最后看到最后三个字，白血病。 这个病可太严重了，张秋雪承担不起，他们谁都承担不起，所以，张秋雪决定明天再去一趟医院，她必须得当面跟医生问清楚，是不是就确定真是白血病了。 至于林宏斌，他的情况也不乐观，根据他们医院的设备，据说是差不多就要判定为失聪了，但医生给他们推荐了一个医院，专门看耳鼻喉科的，让他们到那里再去做详细检查。 晚饭的时候，林自立说，明天一大早就去医生推荐的那个医院。 张秋雪搓了搓脸，从贴身的包里翻了一会儿，出门去敲开了李红花那屋的门。 说这林自立和李红花两个，姐夫和小姨子也不像姐夫和小姨子，说两口子也不是两口子，反正，不管怎么着都尴尬。 林自立在屋里连个衣裳都不敢脱，睡觉也是李红花跟林宏斌睡床上，他睡凳子。 张秋雪把李红花叫出来，偷偷摸摸塞给她一个小包，“别着急，到这个份儿上了，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咱就一步一步来吧。” 出门在外的，话不好说多，张秋雪把包着钱的纸包塞给李红花就把她推进去了。 第390章 没病 医生是一位科室的主任，号挂得很满，张秋雪费了点劲儿好说歹说才见着他。 按照他的说法，大妞这就是白血病，还说张秋雪他们不懂不要紧，这个病也是才研究出来的，让他们赶紧去他说的那个研究小组去给孩子治病去。 张秋雪还是有点不相信，又细细地抓着医生问了一遍这个病的特征，医生说了好几条，大妞都没有，最后，这位医生实在是不耐烦了，催着他们赶紧走，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张秋雪亲耳听到心里十分难以接受，她抱着小包站了半晌，最后还是韩千钧找了公交车回来，才突然说：“我们去取点钱。” 要看病，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张秋雪这回出门把两个人的储蓄本全装上了。 韩千钧攥了下她的手，火热的掌心把张秋雪烫了一下子，张秋雪抿了抿嘴唇，一家四口顺着那个地址找过去。 这城市太大了，光到那里就用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在门口登记进去才知道，这里确实是个研究小组，对白血病国内才开始研究没多久。 一位姓白的女医生接待了他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大妞的检查单子，最后说：“你们多虑了，这孩子血小板确实低了一些，不过你看她的脸色就能看出来，这个孩子挺健康的，没有得病，你们往后啊，多注意给孩子补充营养，少干活，应该不会往那方面发展的，但是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孩子会不会得这个病就看你们了。” 从昨天到现在，崩了这么久的一根弦终于松了，张秋雪下意识看了看韩千钧，“真的？” 白医生说：“是真的，你放心吧，我可以确切地说，这孩子没得白血病。不过，你这个家长，很有危机意识嘛，一般情况下，血小板低到这个程度，确实要引起注意了。我看你们不是外地来的吧？愿意跑这么远来给孩子看病，很好嘛。” 她教张秋雪定期带大妞去体检，把检查单都保存好，万一将来孩子情况不好了，有这些数据作为支持对他们治病会好很多。 反正不管如何，张秋雪心里一大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又向这位医生请教了许多怎么给大妞补身体的问题才离开。 小北走累了说啥也不肯走了，大妞听说自己没病，倒是高兴了许多。 等出了门，张秋雪就说：“走，今天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没了后顾之忧，张秋雪今天是真高兴，跟韩千钧两个找了一家国营商店狠狠点了好几个菜，昨天晚上可真要吓死她了。 下午就是玩了，去看苏州河，看外滩和白渡桥、黄浦江，趴在桥上，张秋雪真有种穿越历史的感觉。 小北和大妞头一次看见这么多车，这么雄壮伟力的河水和船只，趴在桥上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秋雪歪着头看着韩千钧，突然问他：“韩团，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不？” 第391章 买地 韩千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问她想干啥。 张秋雪指着黄浦江东边尚显荒凉的土地说：“我想去那里买地，多多益善的那种。” 韩千钧没搭理她，但张秋雪估计他可能觉得自己疯了吧？ 张秋雪也觉得自己有点疯了，她现在有种想要疯狂敛财的冲动，这样几十年之后自己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富一代了。 一家人吃了晚饭才回招待所，该着今天有好事，张秋雪进门没碰见林自立两口子，竟然是陈旗帜在招待所等了自己很久了。 张秋雪连忙请他到屋里去，俩孩子都累了，韩千钧很自觉带着孩子去洗脸刷牙，陈旗帜就说：“小张，有李俊杰的消息了。” 陈旗帜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口音很重，张秋雪听他说话，都是连猜带蒙，这会儿琢磨了一下子立刻就问：“找到他了？” “还没找到，有一个列车员突然联系咱们的警察，说他好像见过李俊杰。” 张秋雪他们这回来的时候，有个警察就经常跟列车员一块聊天，昨天在警察局里，张秋雪随手给警察们画了一张李俊杰的肖像。 张秋雪没学过专业的画画，画得不怎么像，听陈旗帜说一个警察被启发了，拿去找一个会画画的人画了一张，今天早晨让陈旗帜他们看过以后就去火车站找列车员了。 别说，让他这么一找，还真找着了。 就赶得特别巧，李俊杰去了两次北川，坐的都是这趟车。 是那位警察搭讪的列车员的一位同事说，他前些日子见过李俊杰，是回程，但是李俊杰没等到站半路就下车了，匆匆忙忙的。 就今天下午，有警察已经去找去了，基本可以确定，张秋雪跟这事没关系。 现在，陈旗帜厂里的意思是请张秋雪过去坐一坐，说是给张秋雪准备了一桌好饭。 张秋雪就笑了，好饭不好饭的无所谓，别把这事赖她头上就行。 而且吧，张秋雪始终觉得李俊杰不像个卷款潜逃的人，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误会。 陈旗帜说得特别坚决，让张秋雪一定去，让韩千钧和孩子们也去，张秋雪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竟然要带着韩千钧去应酬了。 送走陈旗帜，张秋雪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把俩孩子轰上|床，韩千钧说：“小林家那孩子说是右耳朵还能听见一点动静儿。” 张秋雪立刻就问：“一点儿是多少？” “我不清楚，小林说，医生给做了很多种检测，他们听着特别大的声音，小孩能听见一点儿。给拿了特别多的药，连吃啥饭都有要求。” 韩千钧瞠目结舌的，他现在早就没了听说张秋雪让体检时的漫不经心了。 “医生有没有说能不能恢复？” 韩千钧就愣了一下，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他没那么上心，忘了问了。 不过这会儿时间太晚了，张秋雪不好再过去问，只好在心里祈祷这孩子是有一线希望的。 第392章 买买买 第二天早晨起来没多久，张秋雪就带着大妞出门了。 韩千钧要跟，张秋雪没同意。 她今天要去买衣服，不是为了中午和塑料厂的领导见面，当然了，现在人人都穷，她确实也得买一身出门见人的衣裳。 除此之外就是张秋雪太烦做衣服了，做一件衣服的时间足够她刷好几套题，画好几张图，但是衣服又不能不做。 现在有机会买，她自然要多买一点儿。 就韩千钧这样一个整天军装的往那儿一戳，多少倒儿爷吓不跑？ 跟张秋雪出门，大妞挺害怕。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除了必要的，张秋雪没跟大妞说过一句话。 路上有卖糖葫芦的，张秋雪给大妞买了一支，裹在外面的冰糖亮晶晶的，很甜，大妞舍不得吃，一直举着，准备回去给小北吃。 “吃你的，回去的时候再给小北买。”张秋雪说。 大妞看了看张秋雪，小嘴抿了抿，揪着张秋雪的衣裳，叫了她一声。 张秋雪晾了她一天，估计也差不多了，故意哼了一声，“叫我干啥叫我？不是不愿意要我吗？你可别叫我，我伤心着呢。” 大妞一听就急了，拽着张秋雪连说没有。 “哼，我怎么不伤心啊？我伤心着呢，我天天怕累着，怕疼着的小闺女，竟然不要我了，还想去死了，我可要伤心了，昨天晚上我还寻思呢，要不然我也死了算了，省的往后你们一个个都不要我了。” 大妞吓坏了，“哇”地一声就哭了，扑在张秋雪身上嚎啕大哭，说啥也不让张秋雪去死，糖葫芦上的冰糖沾了张秋雪一身。 张秋雪由着她哭了一阵儿才抱住她，“知道没有我你多么伤心害怕了吗？你要死的时候，我也这么伤心这么害怕。” 大妞哭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她本来胆子就小，哭得鼻子都红红的，一抽一抽地对张秋雪说：“二伯娘，我保证，以后不管遇到啥事，我都不想着去死了。” 张秋雪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和好如初，张秋雪领着大妞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买了两个编织袋子，张秋雪揣紧了小包带着大妞晃到一条小破巷子前。 旁边一条街就是买菜的地方，这里有很多人晒太阳。 看张秋雪带着个孩子手里拎着编织袋，往前看看，又往后看看的模样，他们就知道，买卖找上门了。 “哟，大妹子，你这孩子可真好看，要是穿个小皮鞋就更好看了，兔子毛的，冬天一穿别提多暖和了。” 一扭头，一个人攥着一把大白兔分给大妞。 大妞的糖葫芦还没吃完呢，不要别人的东西，张秋雪就接了过来，“能看看不？” “当然。” 倒儿爷，用张秋雪的话说，这就是个中间商赚差价的，看对了眼，谈好了价钱，把人带到家里看东西。 张秋雪带着大妞跟着这位倒儿爷去了他家，一幢老居民楼的三楼，一进门张秋雪就惊住了。 她曾经见过的皮衣皮裤，呢子大衣、毛衣、毛呢裙子、皮鞋、皮靴……应有尽有，大上海真不愧是几十年之后的国际都市，这个时候就这么先进了，这里的东西就没有张秋雪不想要的。 第393章 酷！ 一双皮鞋放在门口的架子上，黑色的，张秋雪拿起来看了一眼，底下一个印儿都没有，更没一点儿磨损，是双全新的，里面的毛特别厚，手一摸上去就暖烘烘的。 “喜欢吧？真皮的，穿上也舒坦，你试试？给我十块钱，你就拿走。” “两块吧，我试试。” 张秋雪以前不热衷还价，但自从过起了紧巴巴的日子，她也学会了还价，不过技术不怎么样，一下砍到死，然后一块一块地往上涨，孙秀丽总是说她浑身上下特别有李红花的特质。 今天也是，这屋里的东西就没张秋雪不想要的，于是大买特买。 中午要去做客，必须得有身穿得出去的衣裳，再一个，张秋雪实在不耐烦做衣裳。 挑样子，谈价钱，谈好之后让大妞去试，如果不行，张秋雪就不要了。 光小孩子的衣裳，张秋雪就买了一袋子回去，这也才花了一百多块钱，大妞在旁边都快傻了，她啥时候见过这么多衣裳啊，可张秋雪决定，今年到明年春天，就造这些衣裳了，她还嫌不够呢。 快离开的时候，张秋雪看到一件黑色大衣，男士的，她一看就觉得特别适合韩千钧。 韩千钧基本上就是一身绿军装，这是这个时代的特性，但看多了也审美疲劳。 张秋雪摸了一把，羊绒的，很厚实，韩千钧如果保持则身材的话，张秋雪觉得，他大概能穿到死。 “哎哟，大妹子，你眼光可真好，这纯羊绒的。”这倒儿爷又见缝插针地说上了，这件给张秋雪要五十块钱。 张秋雪花一百多给五个孩子凑齐了一冬天的衣裳，花五十块钱给韩千钧买件大衣？ 张秋雪有点犹豫了，韩千钧本身对这个不在乎，她嘛…… “买吧，二伯娘，二伯穿上一定好看。”大妞说。 倒儿爷立刻敲边鼓，张秋雪想了想，又还了还价，就把这件大衣拿下了。 但愿韩千钧能够看在这件大衣的份上，不再整天想着生孩子。 从这家出来，张秋雪带着大妞又转了几家，也给自己凑齐了一身衣裳。 这一上午，张秋雪花的最大的一笔钱是三百块，她买了一台打字机。 这玩意儿像是早期键盘，但，没有电脑屏幕，使用起来也比后世要麻烦得多的多，而且死沉死沉的。 等从这些倒儿爷家里出来，张秋雪都不想去吃饭了，她就想找个地方摊着。 最后，俩人在巷子口雇了一个推车的，把东西放在推车上让人给送到招待所去。 林自立和李红花两个人又带着孩子去医院了，韩千钧看见这么些东西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韩千钧马上就而立之年了，上过战场，拼过刺刀，见过的最壮观的景象是乌央乌央的人冲向敌阵。 但现在，各式各样的衣裳堆了一床，他被张秋雪指挥着这个上衣配那条裤子，韩千钧都有点晕了。 “是不是给多了？”他问张秋雪。 不是买多了，是给多了。 他怀疑卖东西的给多了。 张秋雪渴的嗓子冒烟，咕嘟咕嘟灌下一大杯水，示意韩千钧淡定点。 小北才不管那一套，跳上|床扒了自己的衣服就挑自己喜欢的衣服来穿。 事实证明，张秋雪眼光没错，不管是韩千钧，还是小北，衣裳都特别合适，尤其是韩千钧，黑色羊绒大衣往身上一穿，那跟小白杨一样的身材更加挺拔修长了，双手往兜里一插，酷！ 第394章 她有啥不愿意的？ 国营饭店距离招待所不是很远，又休息了一会儿，张秋雪和韩千钧带着俩孩子就出发了。 一家四口找到国营饭店，塑料厂的人已经在了，今天，大半领导都来了，挨个跟张秋雪握手，对李俊杰的事说抱歉，又对张秋雪对塑料厂出谋划策感激不已。 他们是真心抱歉也真心感激，知道张秋雪家会来俩孩子，还特意买了点上海特色的小吃作为礼物，张秋雪收了。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又询问了张秋雪一路上过来和给孩子看病顺利不顺利，需不需要他们给帮忙跑腿啥的，气氛就逐渐热络起来，说到张秋雪的蔬菜基地上。 “张同志，你开创了种植方面的先河啊，我们相信，你的蔬菜基地一定会成为全国最重要的蔬菜基地，一定会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作出贡献的。” 张秋雪哭笑不得，不过，这些官面上的人说话就这样。 她只好说：“能不能做好，还得仰赖你们的技术呀，目前，塑料布还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张秋雪顺势提出这次塑料布的缺点，又提出地膜的构想，把用地膜种地促进种子发芽和出苗的事说出来，不过，目前塑料布的问题都没有解决，那种薄如蝉翼延展性、柔韧性更强的地膜就更别提了，这或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攻克。 说到这里，陈旗帜又叹气，“这个李俊杰，本来是咱们厂最拔尖的技术员，没想到思想觉悟不够，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不像是这样的人。”一直没说话的韩千钧竟然说了一句。 一时间，大伙儿都看了过去。 张秋雪也有点惊讶，韩千钧就说：“我听说，他父亲是一名老兵，很早就牺牲了，他是为了照顾一家老小才没有当兵，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应该有其他的原因。” 张秋雪想了想，要自家几个倒霉孩子以后干出这种事来，韩千钧大概就算七老八十了也会扛着鞭子给他们一顿教训。 他们这个群体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按说被这样教养着长大的李俊杰应该也不会。 一群人都想不明白，一位厂领导一摆手叹了口气说：“嗐，不提他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只盼着能把这笔钱追回来，追回来以后就算天大的理由，也不可能再把他留在厂里了。”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叹气，何止是不能留在厂里，这么大一笔钱，李俊杰不是被枪毙就是要直接发配农场劳改到死啦！ 吃完饭离开，陈旗帜代表大家伙儿邀请张秋雪去参观塑料布厂，张秋雪没同意，如果李红花和林自立给孩子看完病了的话，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张秋雪只希望他们能够努力研究，制造出自己所说的这些东西，这对于冬天的种植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推动，以至于陈旗帜说拿着张秋雪的大棚到处去推广的时候，张秋雪一点儿都没拒绝。 反正这又不是她发明的东西，能让大伙儿都多产点粮食，多吃饱饭，她有啥不愿意的？ 第395章 你要不要跑 临走之前，张秋雪也拜托陈旗帜帮她留意着点有人要卖房卖地嘛，要有合适的自己就买。 今天上街的时候她特意打听了一嘴，房价便宜得掉渣，那她不管怎么样也要捡个漏了。 她家孩子多呢，要一个个买房娶媳妇嫁闺女，她可买不起。 下午，张秋雪和韩千钧带着两个孩子去参观了曾经和将来都特别有名的复旦大学，告诉他们这里将来会是无数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又随便游玩了几个地方，等回到招待所天又黑了，刚走到招待所附近就看见李红花在外边晃悠，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差点没认出来。 “咋地啦你这是？” “那个警察又来了，我看着他一脸凶相不像有好事，你要不要……” 李红花想让张秋雪跑，但是，张秋雪又没干啥事，为啥要跑？ 果不其然，一进招待所，张秋雪就看到正在等她的那个警察，一见面对方就说：“张同志，这回过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就问吧。 把两个吃饱喝足的孩子交给李红花看着，在招待所单独的会议室里警察问讯张秋雪。 这一回，问的都是李俊杰的私人情况，比如老家是哪里的，家里都有谁之类的。 张秋雪倒是听李俊杰说过一些，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除此之外，警察离开的时候张秋雪得知塑料布厂里李俊杰的几个处得不错的同事也都被问话了。 “同志，要是李俊杰同志是因为特别的原因才动那些钱的，你们会怎么处罚呀？” “啥特别的原因？” “嗯……就比如家里人生病了，生重病了，没钱看病啥的。” 警察摇了摇头，“就这么跟你说吧，他这个判下来至少要游街示众，然后发配农场劳改四十年的，不把他枪毙就已经是便宜他了。” 在这个黑白分明的世道，刑罚很重，张秋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犹豫了一会儿，她问：“那要不你们别查了，我给他把这笔钱补上，你说行不？” 她隐隐约约地听李俊杰提过，他家里好像是兄弟姐妹八个，他是最大的，他爹去世的那年他才十五，他本来是要去当兵的，但爹一死，家里没人撑着，最小的妹妹才两岁，哭声都没猫大，饿的。 就这么着，他没去当兵，靠着种地和四处打零工养活一家人。 这么多年，都没偷没抢过，张秋雪也不觉得他现在工作越来越好了，会突然犯这种糊涂。 这位警察被惊了一跳，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反映过来以后他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不行，人家报案了，我们就得查，必须得查。” 张秋雪知道后世有撤案一说，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就问他：“那要是把案子撤了呢，塑料布厂里不告了，不让你们查了呢？” 人家都不报警了那还查个啥啊，不过，干啥替别人掏钱啊？ 警察想不明白，愣愣地点了点头。 张秋雪就回屋翻了翻，找出了一个陈旗帜留给自己的电话，借招待所的电话打了过去。 第396章 这味儿是真销魂 破电话还是那种老式的拨盘电话，张秋雪不会用，最后还是韩千钧替她拨了过去。 张秋雪把想法一说，陈旗帜也惊了一下，“这，这这，小张同志，我们着急用钱，我们倒是没啥，你可想好了呀。” 张秋雪又寻思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其实吧，我觉得小李是个挺踏实的小伙子，还想把我媳妇的侄女说给他呢，既然这么着，那我去跟领导说说去，有啥消息明天跟你说。” 就这么挂了电话，一夜无话，走是走不了了。 倒是李红花他们两个，给孩子看完了病，李红花不想再多留了，毕竟多住一天就是多一天的房钱和吃饭钱。 张秋雪也就没留她，临走之前，李红花把钱还给张秋雪，这些钱他们一分没动，说林自立现在还有钱给孩子看病，又说自己回去之后还要往大棚里去干活。 张秋雪就知道这人差不多走出来了，也没说啥你还是多在家照顾孩子吧的话，特别爽快地答应了。 她喜欢算账，人又小气，平时就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务必使每一半都花得其所，张秋雪把账交给她很放心。 一大早，李红花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张秋雪等到半上午，中午接到陈旗帜的电话，说他们同意撤案子，但是得让张秋雪先把钱给他们。 张秋雪这里正好有李红花还给她的那些钱，当下跟韩千钧两个人带上孩子们就去了塑料布厂。 这一回，塑料布厂的会计亲自给张秋雪写了收据，厂长去把案子撤了，顺便在厂里参观了一回。 别说，这味儿是真销魂，张秋雪闻了一嘴就让韩千钧带俩孩子出去了。 昨天张秋雪不想来，但今天张秋雪来了就不得不跟他们说道说道了。 这种塑料制品张秋雪以前只想着污染环境和大气，用的时候一定得注意，她倒是忘了塑料布厂的这些人才是首当其冲啊。 她用手捋着自己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问：“各位，有没有感觉自从塑料布厂开起来以后头发越来越少了？” 被张秋雪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人一拍大腿，“哎你还真别说，我这些日子一早晨起来枕头上掉一层，我媳妇跟我说啥冬天快到了，叶子落了，所以头发也跟着掉，我还信了。小张同志，要照你这么说，掉头发不是冬天到了？” 张秋雪汗。 “我觉得，在座各位都应该去做个身体检查。” 为国家做贡献确实每个人都该做，但是，塑料布厂里这么销魂的味道，张秋雪觉得，也许过不了几年这里的人就要开始得病了。 于是，张秋雪比较客观的指出了一下塑料布厂生产和排放废弃物的一些问题，以及生产过程中，工人应该做好措施，至少应该多戴几层防护口罩吧？ 最后，张秋雪告诉他们，在塑料布厂工作的人，至少每年都要体检一次，做人可不能光挣钱光为国家做贡献，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呀。 第397章 冤大头 离开的时候，陈旗帜亲自把张秋雪他们送出门。 对张秋雪这样的做法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劝，想了半晌，就问张秋雪，如果李俊杰找回来了怎么办？ 张秋雪哪知道怎么办，她只是觉得当初自己醒来的时候，要是陈远不给自己赊账，她估计就是死，就是拿着菜刀剁人，也得给万杏花要钱。 将心比心，张秋雪不想让李俊杰走上那样一条道路。 “他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办，我们就不用管了。”这回，她相信韩千钧的眼光。 “哎对了，昨天你让我问的那事我还真给你问着了。” 张秋雪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有消息，一时间也兴奋起来，“真的？” “我媳妇的娘家哥哥的……”陈旗帜七拐八绕说了一大串，反正就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要出一套房。 张秋雪打听了一下位置和价钱，立刻决定买。 陈旗帜就去厂里请了假，带着韩家一家四口去找自己的媳妇，然后去找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块去看房。 韩千钧不大愿意，他现在觉得，他们应该攒钱，万一家里人生了病好能拿出钱来。 张秋雪不听他的，一句你的钱攒着我的钱置家底就把韩千钧打发了，现在买地买房跟后世相比那就是白捡啊。 张秋雪仔细看了下房子，确认了证件，又有陈旗帜在中间作保，用了两天就把房子拿下来了。 买房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这个时候也依旧活得精致细腻，穿着特别讲究，见张秋雪付钱很大方，就说：“其实我有个朋友他有一大片地，就是离这边偏了点，你要想要，可以便宜点儿给你。” 于是，又用了两三天，张秋雪买了一大片荒地，离开的时候把自己储蓄本上的钱花光了，韩千钧觉得张秋雪的脑门上简直有三个字摆着给人看，“冤大头”，到后面甚至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张秋雪却十分高兴，她几乎已经看到自己成为包租婆每天数钱度日的生活了。 她去看了几次，想着先在这里做点什么，但这里显然距离北川很远，不管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在这边长期盯着，一时又有些苦恼起来只好暂时搁置。 回程路上又花了将近五天的时间回到北川，躺在自家大炕上的时候，张秋雪觉得这真叫一个舒坦，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韩千钧带着三个小的把张秋雪买的东西一袋一袋地搬到屋里，几个孩子就跟过年似的。 衣裳、吃的、玩的、书，就没见过这么多东西。 韩大娟既要到大棚干活，又要烧饭看三个孩子，他们半个月没在家，家里已经脏得不行了。 张秋雪就在炕上摊着，浑身都快散架了，顺便看孩子试衣裳。 大妞二妞害羞，抱着她们的衣服回她们屋里去了，每换一身二妞就跑过来给张秋雪看一看，再叫韩千钧看一看。 不过这个时候嘛，物资缺乏，穿个衣裳都得为长远打算，孩子们又长得快，衣裳张秋雪买大了两码，穿上之后新鲜是新鲜，不过，就跟那唱戏的似的，难为韩千钧每看一下，还都能点点头，特别捧场的说上一声，“好看。” 真不愧是慈父！ 第398章 李俊杰找来了 三个儿子，小北最瘦最矮，铁栓没心没肺，最胖最高，至于铁牛，个头虽然不如铁栓，但长得匀称，加上韩千里跟韩千钧是双胞胎，一眼看上去倒是最像韩千钧的孩子，从眉眼到气质都像。 几个孩子兴奋的叫声快要掀破房顶，张秋雪坐车坐的头疼，听不了孩子叫唤就近了书房，顺便把自己悄摸在一个废品回收站里淘换来的旧书从包里拿出来。 可惜时间紧迫，不然说不定她还能多弄到一点儿。 韩千钧一回来就开始干活，鸡窝、兔子窝、羊圈，挨个打扫干净，挥舞着大扫帚从南头扫到北头，厨房里来不及洗的碗先用麸子搓一遍，再用热水烫，最后用他的铁砂掌捞出来擦洗干净。 孩子们换下来的衣裳都收到盆里，往院里一坐就开始搓。 张秋雪觉得就算是机器人也不过如此了！ 晚上睡觉，韩千钧又挤进张秋雪的被窝。 张秋雪怕冷，总觉得两个人睡冷气嗖嗖地往被窝里灌，所以她不喜欢两个人睡，喜欢把自己团成个球似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而且韩千钧吧，自从那天跟着她去跟塑料厂的人吃完饭回来，就有点不大正常，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啥。 张秋雪不想搭理他，韩千钧却不想放过张秋雪。 来回一折腾快三个月了，要说那个狼你不给它吃肉，说不定它就一直吃素也能过，但给吃过，又硬生生不让吃了，这谁受的了？ 张秋雪冷得不行，一直往下出溜，没两下又被韩千钧拽回来。 拽了两回，张秋雪急眼了，“再动你就出去自己睡去！” “不去！” 韩千钧用自己的那床被子搭在张秋雪身上，两条膀子紧紧地把张秋雪搂住了。 搂着就搂着，张秋雪闭眼睡觉，不是喜欢憋着嘛，憋吧。 张秋雪他们回到北川的第十天，家属村里匆匆忙忙来了一个人。 李俊杰。 一个月没见这家伙瘦得脱了相，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面皮挂在骨头上都有些瘆人，更瘆人是进门就给张秋雪跪下了。 “你有病啊？赶紧起来。”张秋雪用力把李俊杰扯起来按到火墙边坐下，大妞小可爱给李俊杰倒了一杯热水，李俊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进厨房给他做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给他在里边打了个鸡蛋。 李俊杰一边吃一边哭，吃完那碗面花了大半个小时。 原来，先前去抓李俊杰的人并不知道案子已经撤了，把李俊杰抓回来之后又把他给放了。 李俊杰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愧疚地带着剩下的钱回了趟厂里，但塑料布厂的大门都不让他进了，最后是陈旗帜跟他说了说是怎么回事。 其实，还就真跟张秋雪想得差不多。 李俊杰最小的妹妹还在上小学，有天回来就突然开始发热，呕吐，很快，李家一家人都出现了这种症状。 小妹的症状发展最快，很快就到了昏迷不醒的程度。 李母把所有的存款都用来给孩子们看病，自己却在回家做饭的路上晕厥。 李俊杰是在火车上听到同乡提起这才知道家人生病，反复思索之后，半路下了火车跑回了家。 第399章 在国际巨都种菜？ 李俊杰本来做好了坐一辈子牢或者被枪毙的准备，因为他十分清楚，厂里也太缺钱了，没有人会做这样的冤大头等着自己一点一点把钱还回去，直到他听陈旗帜说张秋雪替他补上了那些钱。 李俊杰把剩下的钱还给张秋雪，又给她写了一张借条，熬得没有半点神采的眼盯着张秋雪说：“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张秋雪心中唏嘘，“不着急，你先去休息吧，也想想接下来的打算。” 塑料布厂肯定是回不去了，李俊杰是塑料布厂的技术员，不知道他除了塑料布，还会不会做别的。 张秋雪去基地晃了一圈，孙秀丽和李红花他们把拖拉机开走了，正在开荒，十几个女工在地里干得热火朝天，李红花后边背着儿子，前边指挥大家，又恢复了以往的神奇，谁不听话就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 苍天，她不咋会写字，不知道是怎么会算账，揪人家小辫子的。 不过，大家伙儿看到她缓过来还都挺高兴的，有空了还去逗逗林宏斌。 张秋雪把半死不活的干草捡到小汽车上，让小北拉回家喂羊，随着小羊慢慢长大也开始吃草，他们每天要给羊准备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李俊杰第二天就要走，张秋雪给了他二百块钱，她其实也想不出李俊杰会去干啥，普通的工作能养得活那么一大家子人吗？更别说李俊杰还想着还她的钱。 反倒是韩千钧在旁边突然开口，“你不是刚买了块地吗？让他去种。” 在国际巨都种菜？ 张秋雪莫名有种糟蹋地的感觉，不过想了想，她转头问李俊杰：“你会种地吗？” 李俊杰当然会种地，而且上海那边气候比这边好，现在种应该也能种得出来。 不过他想了一会儿，问张秋雪：“我上回来，看见呦呦和朱颜穿的背带的那种小裙子是你做的吗？” “是啊，干啥？” 李俊杰就抓了抓头，“我看上面的图案挺特别的。” 跟背带裙配套的小白衬衫上，张秋雪一人给她们缝了一个多啦a梦，不过实在是太费神了，张秋雪眼睛都差点瞪瞎。 “还有那样的搭配，挺亮眼的，如果做出来应该能卖得很好。” “你确定？” 现在还没到做生意的时代，张秋雪可不想这家伙刚逃脱蹲监狱的命运，又把自己给作进去。 “放心吧，我大妹妹跟人学过裁缝。” 张秋雪秒懂，进书房翻了翻，找出一本自己先前画的一本图谱，都是各种各样的衣裳，基本都是她在服装设计师的公众号里看过的衣服，再经过她的一些再加工，勉强能符合这个时代的着装要求。 随后，张秋雪又把自己仅剩地两百多准备买菜的钱也给了李俊杰。 李俊杰从此踏上了回上海的火车，等张秋雪再见到他已经是几年之后了，此时此刻的张秋雪没想到，李俊杰还给她的不光是那一千来块钱，还有一个大大的超乎张秋雪想象的惊喜。 第400章 姑姑哭啦 天越来越冷，湿冷的空气透过人脖领和袖口往里钻，张秋雪跟小北两个整天缩在炕头上不想动弹，连大棚也不想去了。 大棚里其实比家里要暖和，塑料布盖着，里面全是湿热的空气，张秋雪估计里面得有二十七八度。 韩千钧抽空又弄了两只羊回来，没办法，那两只小羊到现在还在吃奶，母羊护崽根本不让人近身。 之后，张秋雪又去了一趟农机站，让老王头给自己弄点麦种和玉米种。 这片基地没有开荒的地还有很多，她得给完全利用起来才行。 顺道张秋雪又去了一趟农机厂，冬天到了，农机用具的淡季也到了，从厂长到看大门的老头都懒洋洋的。 一见到张秋雪过来，段民安就叹了口气，“嗐，这么冷，你过来干啥啊？” 张秋雪去库房看了看，里面已经堆满了耕地犁和五孔耧，毕竟，冬天到了，老百姓不用再每天下地干活，但厂里的工人不能不干活。 段民安愁眉苦脸的，又开始为怎么卖出去发愁了。 “你要不要让技术员再出去跑一跑？” 淡季？ 张秋雪不这么觉得，以前她买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过了年还冷风嗖嗖的时候就开始卖夏天的衣裳了，等夏天真的到了，就开始卖冬天的衣裳了。 这叫啥？ 这叫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提前准备好新衣裳，才能秀身材不是？ 不过，张秋雪的促销法一拿出来就遭到了副厂长的严厉反对。 “一台就是一台，送给他们一台，我们就等于少卖了一台嘛，还往里搭本钱，不划算，不划算。” 张秋雪不理他，望向段民安，“段厂长觉得呢？要不，你们算算账？” 买几赠几这种活动张秋雪早就看透了，她始终相信，一个活动的推出肯定是有益于推出的那一方，毕竟谁也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不是？ 就算十台送一台不合适，还可以调整成二十台送一台嘛。 段民安半晌没说话，在那张草纸上算了半天，“我算了算，行，要是过年前我们能卖出去一批就好了。” 副厂长举双手反对，在他看来，今年卖不了，明年还可以卖嘛，东西都是好东西，还愁卖不出去？ 张秋雪就不说话了，任由他们去争。 孩子们快放寒假的时候韩千钧又出了一趟任务，赶在过年之前，新的一茬白菜长好，张秋雪说话算数，先紧着营区后勤处。 不过，这些事自有孙秀丽和李红花管着，张秋雪也不用太费心。 国营商店那边急眼了，几乎三天两头往张秋雪家里跑，但其实跑也没用，据张秋雪所知，营区厨房已经连续做了一周的醋溜大白菜了，没人吃的够。 比起普通人，张秋雪得先紧着保家卫国流血流汗的这些战士们。 被拔掉的地方就立刻翻地种新菜，交叉着种，不用担心不长。 这段时间张秋雪发现一件好玩的事，韩大娟的手上老是缠着布条子，问她她也不说，一开始张秋雪以为干活磨破皮了，还把小北没用完的伤药给她，但这天她正盖着韩千钧的大衣在炕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大妞突然轻手轻脚地爬到她身边来抱着张秋雪的脖子说：“姑姑哭啦。” 第401章 生孩子生孩子 “哭啦？哭啥？” 干活没比过别人？ “是小方叔叔。”大妞又说。 “啊？” “姑姑给小方叔叔做了双棉鞋，小方叔叔没要，姑姑在那屋偷偷哭呢。” 张秋雪消化了一下，这是……韩大娟看上小方了？ 韩千钧出任务去了没在家，张秋雪想了想，决定先不管这事。 之后的几天，小方果然过来少了一些，韩大娟每天闷着头干活，突然多了点韩千钧的特质，跟头老黄牛似的。 韩千钧这一趟任务出的时间长，眼看都快春节了还没回来，张秋雪趁着过年之前，又去了一场农机站，把要的小麦、玉米种子拉了回来，准备过年开春以后就开始种。 顺便，还叫了家属村的女工们一起。 反正她开拖拉机去，有的是地方坐。 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几个去的，到了农机站以后，帮着装上粮种，张秋雪付了钱，好几个人就一块往国营商场去。 没走出多远呢，被骑着自行车的段民安叫住了。 这一回，段民安满面红光，哪还有张秋雪上回来的缩在椅子里不愿意动的颓废样？ 一见张秋雪，他就说开了，“小张，你别说，你那办法还真不错。” 原来，那天张秋雪走了之后，他力排众议，把厂里所有的技术员都派出去了，开始宣传活动，只要是年前订货的，买十台送一台。 谁也没想到，这些技术员在冷风嗖嗖里跑了俩月，竟然把厂里的货卖出去四分之一。 段民安的脸都要笑开花了，张秋雪也笑，却说：“你等着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过了年，你看着吧。” 她说完就带着孩子们走了，剩下段民安一个人撑在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上百思不得其解。 要买年货，张秋雪就把孩子们都带出来了，连韩大娟也一块来了。 这几个月，韩大娟也攒了点钱，在国营商场里跟在张秋雪后边买了几块花布，死活不让张秋雪给她拿钱。 张秋雪也没坚持，国营商场里人挤人，说话全靠喊，买东西全靠抢，几个人挤了一圈回来，大妞衣服上的扣子都掉了三颗，小北的鞋都差点被踩没了，就这样张秋雪想买的东西也没买齐全。 回去的路上，女工们心里敞亮，今年总算没有天天手心朝上管男人要钱，叫婆婆瞧不起了，竟然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东西。 这女人一高兴谈论的就还是那几个话题，夸孩子，给大姑子小叔子说对象，催着人家生孩子。 回去是韩大娟开拖拉机，张秋雪避不可免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领头的就是孙秀丽。 她说：“哎呀，我说小张啊，你现在基地办得好，有钱，孩子也省心，韩团也勤快，都不用你支使就帮你干着干那的，你还有啥不知足的，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理！” 张秋雪一听就头大，幸好这拖拉机的轰轰声也挺大，一个劲儿地冲孙秀丽说：“你说啥？你在说啥呀？” 差点没给孙秀丽气个好歹！ 第402章 快过年了 就这，孙秀丽还不放过张秋雪呢，“你说说你，我们都上手了，你往后没事干整天干啥去？生个孩子还能要了你的命啊？” 剩下几个人也一直劝张秋雪，养儿防老养儿防老。 张秋雪听得眉心直突突，“行啦，我还不知道你们，你们不就是想着多子多福嘛，前些年那些饿死的孩子你们都忘啦？死了那么多孩子，哪来的福啊？你一天就能挣到那些粮食，那么多孩子，你说吧，你给谁吃？不给谁吃？” 这话一说，说得厉害的几个人终于不说话了。 好半天，花秀秀说，“现在不是条件好了嘛，总归不能再吃不饱饭了。” “那你知道咱全国现在有多少人不？” “这谁能知道？难不成你知道啊？”孙秀丽不相信。 张秋雪还真就知道，因为后世人口增长问题一直在各国眼中都是个极大的问题，人口的新增数量不够，就意味着干活的人不够多，这也是张秋雪为啥一直在研究机械智能化的重要原因。 “咱们国家现在大约是八万万人。”张秋雪说，“你们自己算算，这么些人，每人每天得吃多少粮食，一年得要多少粮食，你们再寻思寻思，咱们基地里种那么多菜，整天还有人拼命抢，要养得活，养得好，谁整天盯着啊？” 勒紧裤腰带才能吃饭的年代，张秋雪真是不懂，为啥整天想着生孩子呢，挣钱不好吗？让自己吃得更饱吃得更好不好吗？ 现在死命的生，过几年就要家家户户被拽去结扎，何必呢？ 小北举着俩手巴掌在那里数八万万是多少，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不过他听明白张秋雪的话了，趴在张秋雪怀里问：“娘，你不生小弟|弟了吗？” “不生，小弟|弟有啥好的，除了哭就是叫，哪有你们可爱？”张秋雪捏了捏小北的脸，可能是这些日子吃了饭就蹲着躺着，活动量少了，这孩子总算是长了点肉。 孙秀丽几个不喜欢张秋雪这么说，但一张嘴没张秋雪能说会道，想反驳她，又怕被她再将一军，只能就这么算了，最后一个个决定等回去就找妇女主任，让肖潇来给张秋雪上上课。 等回到家属村，几个人先把买的东西放到一边，又把粮种卸下来码在以前放竹子的棚子里，罩了好几块塑料布防潮，这才各自回家。 又是邮递员来送信的日子，这回送来的还有好些大包裹，都是老家的亲人给寄过来的，许多人家都有，张秋雪也收着一个，是河西村的大队给张秋雪寄过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是李燃写给她的。 眼看离开河西村已经有半年了，托张秋雪的福，河西村今年的收成很好。 有了竹槽引水每天源源不断地浇水，地里的庄稼长得特别喜人，果园经过休整之后，结了许多果子，因为路程太长，怕寄过来会坏了，就给张秋雪寄了比较好保存的柿子饼。 鱼塘里的鱼也收了，除了上交公家的，每家每户都分到了几十块钱。 就连河东村和襄河下游的村子，也靠着竹槽引水的带去的水，安然地度过了一个这个冬天。 李燃在信里赞叹，这都是张秋雪的功劳！ 第403章 写封信吧 透过这一字一句，张秋雪仿佛看到了一个金灿灿的河西村。 信里，李燃说，现在她已经完全接管了河西村的管理工作，她准备把鱼塘发扬光大。 养殖场的猪都渐渐大了，到了配种期，明年一年准备抽调人手专门负责养殖场的工作，除此之外，村里的鸡鸭鹅也都养起来了，她准备效仿张秋雪说的用狗牧猪的法子，让鸡鸭也随便自己上山去觅食。 李燃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张秋雪相信，有她在，曾经自己说想的那些规划一定都能完成，还会做得更好。 孩子们抱着那一包柿子饼早就争开了，铁栓叫了一群小伙伴在院子里分，把大妞气得直跳脚，抢来抢去也才抢到三四个，就被其他孩子一抢而空了。 大妞给韩大娟分了一个，给张秋雪分了一个，自己再吃一个，就还剩一个，小孩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嘴，踩着板凳把自己那个和剩下的那个放到了橱柜的最高处。 张秋雪看着极有意思，就问她：“你咋不吃？” “要都吃了，等二伯回来就没了。” 一时间，张秋雪可要贴心死了，就凭这事，谁再敢给她说闺女不如儿子，她非得跟他们吵一架不可！ 韩大娟拿着大妞给她的那个柿子饼期期艾艾在张秋雪旁边坐了半晌，才问张秋雪：“嫂子，你说，我是不是该给我娘他们寄点东西啊？” 她先前心思不在这儿，现在看到人家各家各户都收到包裹了才想起来。 “你愿意寄就寄呗，”张秋雪搂着大妞，掰着自己那颗柿子饼喂她吃，“不过别说你的工资是我发的啊。” 韩大娟犹豫了半晌，还是说：“我要给他们寄东西，回头他们肯定一回回找我要。” “你娘、你大哥、你嫂子，你肯定比我了解，你要寄，那是你的孝心，你要不寄，你的亲人也不一定埋怨啥。反正我不寄，不管是谁，说下大天来我也不寄，谁要敢来说我，我就让河西村的人说道说道我在你们韩家过的日子。” “那我就给他们写封信吧。” 这些日子，韩大娟跟大妞他们也学了不少字，会读会写，算是比以前强多了。 一过腊月二十，张秋雪跟江处商量了一下，把最后几车白菜萝卜给了国营商场那边，这真是地域跟地域之间千差万别。 河西村那边费劲巴拉想吃肉，北川这边就整天连个菜也见不着，粮食更是全靠救济，饶是张秋雪也没想过，几车白菜、萝卜成为大家伙儿哄抢的对象。 腊月二十四，清空了大棚里长好的菜，张秋雪给大家伙儿排了个班，每天两个人到大棚里转一圈，放放风透透气除除草，剩下的人就放假，该休息就休息，该缝缝补补的就缝缝补补，准备过年。 张秋雪他们也找了一天好天气，把家里大大小小被子褥子盆盆罐罐都搬出去，开始洗洗涮涮，做大扫除，清除这一年来房子里积攒的灰尘。 第404章 你跟我去一趟吧 花了两天时间把所有东西都擦洗了一遍，房子里的蜘蛛网、蚂蚁洞全部修理了一遍，又把东西搬回去，张秋雪就带着韩大娟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油果子、肉丸子、素丸子、茄夹子、炖肉，这些东西油太大，张秋雪就让韩大娟临时在院子里搭了个灶，把家里的大锅揭下来放到外面开始烧油。 几个孩子帮着把吃饭的桌子搬出来，放东西的盆子也搬出来坐等开饭。 炸这些东西张秋雪还是头一回自己动手，以前她只在家看母亲做过。 大妞烧火，张秋雪往锅里扯面，所有的东西就数这个最麻烦，因为得油烧好了才一个一个扯。 等油果子在油里飘起来，两面都金黄了，韩大娟就眼疾手快给捞上来。 几个孩子只在跟着张秋雪去国营商场的时候，路上见人吃过，从来没吃过，看张秋雪做好了，立刻一人一个就吃上了。 小北也不嫌冷了，跟铁栓两个一人拿了一个，一边烫得嘶嘶喘气，一边大口吃油果子。 “留着点肚子，一会儿还有别的呢。”韩大娟看着这几只饿狼，忍不住喊。 费了半天劲炸好油果子，把素丸子慢慢倒进锅里一锅炸了，也是等到素丸子慢慢漂起来就可以捞了。 素丸子是豆腐做的，掺了萝卜丝，咸咸的，就着油果子吃正好。 茄夹里面都是肉馅，肉丸子就更别提了，全是肉，炸完之后锅里的油都油亮油亮的。 等把这些都炸完，张秋雪就把锅里的油盛出来大半，开始炖肉。 韩大娟就帮着张秋雪把炸出来的东西分成一小盆一小盆的，左邻右里还有村里处的好的人，那些对韩千钧有恩的老上级，挨家挨户开始送。 等肉也炖的差不多了，小方也过来了。 他一来，韩大娟就进屋里去了。 这回是张秋雪把小方叫过来的，捡了三四盆的东西，让小方带过去给团里的人尝尝。 小方站在院子里往屋里看了看，朝张秋雪道了谢，带着东西走了。 这样一来，家里剩的东西就不多了，几个孩子吃得肚子溜圆，饭是吃不下去了，张秋雪把自己从国营商场买的茶叶翻出来煮了一壶清茶给这几个孩子去腻，好在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肉，张秋雪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吃得太多会拉肚子。 忙活到日落下山，张秋雪和韩大娟这才有空吃饭。 正吃着呢，外面小北忽然叫了一声，“小陆叔叔！” 小陆叔叔叫陆红武，是韩千钧升职以后的副团长，他跟小方不一样，除非有事，一般不会出现。 这个时候突然过来……张秋雪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站了起来。 陆红武随便跟小北应付了一声，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嫂子，再见张秋雪，刚刚还刚毅的面容露出不忍来。 张秋雪心里立刻感觉不大好，不过还是如常招呼他坐下。 陆红武却说：“嫂子，坐我就不坐了，你跟我去一趟吧。” 跟拿回李俊杰卷款潜逃不一样，这一回，陆红武一点儿也不强硬，反倒还不太敢看张秋雪的眼睛。 第405章 全都烟消云散了 韩大娟还坐在饭桌上，听他这么说就说：“有话你就说呗，干啥？这回又有人拿着钱跑啦？” 陆红武看了看韩大娟没说话，还是站着跟张秋雪说：“嫂子，走吧。” 张秋雪一看这样就让韩大娟看着点孩子，又问陆红武要不要带别的东西。 “不用，你跟我去就行了。” 张秋雪只好跟着陆红武一块出了门，一路上陆红武欲言又止，张秋雪一开始还猜不透，直到陆红武带着张秋雪走进军区医院。 一间特别干净的病房外头，站了一排士兵，一见到张秋雪过来，都低下了头，那神色如丧考妣。 其中有一个小战士，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样，两眼通红，嘴角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张秋雪一声，“嫂子……” 病房里已经站了罗云天、刘思远等好几个人，还有几个张秋雪不认识，但看肩章都比韩千钧官大，一个个面色严肃。 一见到张秋雪过来，刘思远就往前走了几步。 张秋雪站在门口踟躇了一下才进去，她嗓子有点发紧。 平日里再怎么说韩千钧有他没他都一样，说没有韩千钧还能多领一笔抚恤金，但真正站在这里，张秋雪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啥感受。 一直以来的埋怨、防备，好像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看了看神色不怎么好看的领导们，慢慢走进病房。 韩千钧在病床上躺着，面色很难看，嘴唇都干裂了，身上没有明显的包扎伤，好像连衣裳都是干净的，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原来，他们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因为韩千钧的情况，就暂时没有通知他们。 “都怪我！”张秋雪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小战士哭丧着脸说，“要不是我，团长肯定不会这样。” 原来，他们完成任务撤离的时候，这小战士动作慢了一拍，韩千钧推了他一把，谁也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哑弹，突然在那个时候炸了，当场就把韩千钧弹飞出去了。 韩千钧身上没伤，但不知道为啥，就是不醒，连医生都说看着韩千钧不像有毛病的。 张秋雪松了口气，只要没死，就还有一线希望。 她想了一会儿，刘思远就说：“小张同志，千钧这种情况，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力满足的。” 张秋雪愣了愣才明白刘思远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他的职务……” 挂着职务但是不能干活，这当然不合适，但张秋雪也必须得给韩千钧多想一步，要是韩家醒了，职务没了，那估计得是他很大的遗憾。 “这个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会根据他的情况来判断他是否能胜任这个职务，目前有三个月的保留期，如果三个月之后好不了……”刘思远摇了摇头，“我们只能按照规定对职务进行调整。” “好，我明白了。” 经过一番商量，张秋雪决定把韩千钧带回家修养，临走之前，她管医生要了韩千钧所有的病历。 第406章 不知是死是活 陆红武带着几个战士帮张秋雪用行军床抬回了家，这一回来，韩大娟和几个孩子都吓坏了。 几个孩子在炕上围了一圈看韩千钧，这人还没死呢，已经有点哭灵的架势了。 张秋雪坐在炕沿上半晌没说话，先前那位，小战士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嫂子，对不起，你打我吧，你枪毙我吧。” “行了，”韩千钧把他拽起来，“在战场上，韩千钧是团长，你是兵，把你们安全的带回来死他的责任，我相信，他这么做的时候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了，反倒是你，不要想太多，你只有做得更好，变得更优秀，才能不辜负他救你这条命。” 韩大娟却格外激动，扯着那位小战士要让他偿命。 “行了！”张秋雪一把把韩大娟拽回来，“要听不懂我的话，你就一边呆着去！” 陆红武连忙劝张秋雪，又说：“嫂子，你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叫我，我一定帮你做好。” 张秋雪道了谢，把他们几个送走，又看了看几个吓坏的孩子。 “不要害怕，就算是睡着了，他还是你们的爹，你们的二伯。” 大妞在旁边眼泪汪汪的，手里掰着一块柿子饼给韩千钧往嘴里塞，但塞了半天也没塞进去，听见张秋雪这么说就问：“二伯娘，我二伯真的是睡着了吗？” “对，他睡着了，这回出任务太累了，他睡着了，等他睡够了就醒了。”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他们都是看过林霜和韩千里的死状的，眼神里都带着惊惶，不过，张秋雪现在没空安抚他们。 等他们一出门，张秋雪就关了门开始脱韩千钧的衣裳，她必须得看看韩千钧到底是不是真没受伤。 检查了一圈，真没受伤，韩大娟在外边敲门，哭哭啼啼地说：“嫂子，我熬了点粥，给我哥吃点吧？” 张秋雪让她等了一会儿，给韩千钧穿好衣服，拿了个勺子喂韩千钧喝粥。 这么一喂，张秋雪发现，韩千钧也不是全没有意识，虽然不知道嚼，不过好歹知道吞咽。 张秋雪立刻松了口气，朝韩大娟说：“行了，知道吃，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说不定过几天就醒了。” 韩大娟不知道张秋雪说得是不是真的，立刻就问：“真的呀？” “可不是嘛，不过，要是陈大夫在这儿就好了。” 西医看不出来的事，说不定中医可以。 韩大娟立刻就说：“你可以给他写信呀，写信问问。” 张秋雪一想也对，立刻把碗递给韩大娟，自己去找纸笔去给陈远写信。 不过，还没写呢，张秋雪又想起来，写信哪有发电报快？ 立刻扔下纸笔打算去一趟邮局，一开门才看见天都黑了，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个一动不动的人，张秋雪还真有点受不了，以前韩千钧不是要抱着她，也会跟她说说话，不过好在，这一晚上总算无惊无险地过去了。 第407章 陈远来了 第二天早晨，张秋雪熬了一锅肉末粥，按照韩千钧平常的饭量给他喂了两大碗。 经过一夜，这几个孩子也淡定下来了，见韩千钧还能吃东西，就争着抢着给他喂粥喂水。 张秋雪又把韩千钧的病历看了一遍，去后勤处找了江处长，看能不能借电话打一打。 江大川也听说了韩千钧的事，很快就答应了。 张秋雪就拨打了昨天晚上从书房里找出来的一个号码，先前韩千钧说过，是河西村那边乡办公室的。 写信太慢了，要半个月才能到，等陈远再给回了信一个月就没了，张秋雪怕耽误韩千钧的病情，这才使着脸皮过来借电话。 她跟那边的人简单说了几句，托那边的人给陈远送个信，看他能不能给自己回个电话。 等回到家，家里来了不少人，昨天他们把韩千钧抬回来不少人都看见了，怕他们太忙太伤心没好过来看望，今天一早上就过来了。 这个拿着两斤鸡蛋，那个拿着一封挂面，像关系亲近一点儿的，还提着鱼提着肉，男的看望韩千钧，女的就来安慰张秋雪和韩大娟，又叮嘱孩子们要听话，要帮着张秋雪照顾韩千钧。 就这么着又过了两天，眼看已经腊月二十九了，张秋雪依旧没接到陈远回的电话。 难道陈远回家过年了？ 张秋雪这么想着，也不好再打电话催促，一边准备过年，一边冥思苦想以前积攒的医学知识，最后想起不知在哪一年的报纸上看到说植物人要经常给按摩翻身啥的，张秋雪就每天给韩千钧按摩。 因为韩千钧突然变成了这样，大年初一的时候来拜年的人都蹑手蹑脚的，说话也不敢大了声音。 就这么着，一转眼到了大年初三，韩千钧在炕上躺着，孩子们在炕头上坐着玩，小方在外头打扫卫生，自从韩千钧被抬回来这些天，小方又跟以前一样，几乎每天都来，帮着干干活，照顾照顾韩千钧。 正各人干各人的活忙着呢，外边突然有人嚷了一嗓子，“小张同志，快快快，你家来亲戚了。” 张秋雪连忙下去，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快步从大门口走进来。 在一群妇女和小孩当中，那个男人特别精神，显得出类拔萃，又有点书生气质。 嗐，不是陈远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张秋雪脱口叫了出来。 “让李大队长给我开的证明，一接到信儿就来了。”陈远笑着，看起来跟以前没啥分别，就是不住的搓手，“你们这边咋这么冷啊？” 叫他这么一说，张秋雪也想起来了，连忙让韩大娟去翻韩千钧的军大衣，又谢过送陈远过来的人，送那些人出了门等再回来，陈远正坐在炕边上给韩千钧号脉呢。 张秋雪不期他真有这一手，更加诧异了，“你还会号脉？” “我爷爷是个老中医，我跟着他也学了十多年。”陈远笑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屏息凝神仔细听脉，几个孩子跪坐在他边上都眼巴巴地瞅着他，张秋雪也下意识提起了一颗心。 第408章 我以前有个未婚妻 足足有三四分钟，陈远收了手，看屋里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喘，禁不住又笑了一声，“你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碰上啥事都不害怕呢？” 张秋雪特别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别的事就算了，这可是人命关天呐，再说了，你也不看看这人是谁。” 陈远又笑了笑，问张秋雪：“你这里有药房吗？要没有就有点麻烦了。” 这个张秋雪还真不知道，不过她说：“你先写药方吧，抓药的事我来想办法。” 陈远就不再墨迹，拿了张秋雪拿过来的纸笔斟酌了一会儿写下了一个药方。 张秋雪看了看，把药方收好，让韩大娟去做饭，她去抓药。 等她拿着药方一出来，小方立刻就说：“嫂子，我跟你一块去。” 现在是中午，天黑的早，今儿又阴天，看着不到五点天就能黑，韩千钧已经这样了，大过年的，张秋雪可不能再出事。 张秋雪一寻思就没拒绝，小方去管人借了一辆自行车，俩人就一块往城里去。 这些日子，小方也整天忧心忡忡的，俩人都没什么心思说话，一路上自行车蹬得飞快，等到天黑总算是把药买回来了。 找了家里平常煲汤的砂锅给陈远熬药用，张秋雪就开做饭，顺便留了小方吃饭。 小方帮着切了菜，张秋雪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正发愣地往外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院子另一边，韩大娟正在跟陈远说话。 “这个，你拿去穿吧。”韩大娟递过一个小包来，“谢谢你听说我哥受伤就过来。” “这回你倒是说了句人话。”陈远接过那小包捏了一下子，发现里面是双鞋，当下又给递回去了，“这不行，你给我找双韩团的鞋就行了。” 都是出嫁的闺女要结婚之前才给人做鞋呢，这鞋，陈远可不敢要。 “行啦，你快拿着穿吧，看你都冻成个酸梨了，我不缠着你，你放心吧，这不是我做的头一双鞋，要不是看在你为我哥跑了这么远的路的份上，我也不给你。”韩大娟说。 这话说得相当有自知之明，陈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行吧，谢谢啊。” 陈远真是冻得不行，当下就换上了。 张秋雪再看看小方攥着菜刀的样禁不住乐了，“干啥？受不了啦？” 叫张秋雪打趣，小方一下子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嫂子……” 张秋雪摆摆手，“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琢磨，我不搀和，她要嫁给你，我不拦着，你要娶她，我也不拦着，瞎搞不行。” 她瞟了眼小方手里的菜刀，小方更尴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解释，但不知道为啥又没开口。 过了好半晌，小方才蹲在张秋雪边上低声说，“我以前有个未婚妻，前几年老家发大水给冲走了，也不知道到现在活着没有。” 张秋雪明白了，这要活着，小方必然不能跟别的姑娘拉扯，这要没活，这要是死了，到现在也没接到信儿。 第409章 以后别再联系了 张秋雪拍了拍小方的肩膀，“那你就跟她说清楚，免得她还想着这事。” 她本来还挺看好小方这个小伙子的，不过，这样的感情就算了，万一韩大娟跟小方结婚了，小方以前的那个未婚妻又冒出来，那可咋整？ 小方蹲在那儿半晌没说话，这一晚上到底也没在韩家吃晚饭。 晚上给韩千钧吃的还是肉末粥，好消化，也有营养，不过这回没给韩千钧吃那么多，因为吃过饭还得吃药。 张秋雪也没问陈远吃这药多久能好，反正，先试试再说吧。 吃完了药，陈远拿出一包针来给韩千钧在头上身上扎了好几针，约莫十来分钟才收针。 第二天早晨，张秋雪正烧热水呢，陈远挺不好意思地拿着一封信进来。 “我来的时候韩和平让我捎过来的，昨天事太多，给忘了。” 张秋雪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写给她的。 这可有意思了。 她琢磨了一下，把韩大娟叫过来拆信。 韩大娟有点奇怪，等她看了信，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说的啥？” “说，说……”韩大娟看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二妞凑过去一看，立刻叫了起来，“二伯娘，我大伯说我二伯快死了，从今往后就跟他们没任何关系了，叫我们以后再也别跟他们联系了。” “啥？”陈远一下子就叫了出来，几个大步凑过去一看，脸色一下子黑成了锅底灰，叉着腰站在那儿想骂人又把话生生给吞回去了。 相比之下，张秋雪那叫一个淡定，等他们看完了，就说：“二妞，去把信收到书房里去。” 因为这事，陈远和韩大娟早饭都没吃好，张秋雪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早想到消息要传回河西村就差不多会是这样。 韩千钧吃了几天药，一过初八，基地就开始正式干活了。 张秋雪提早让人买了一大串鞭炮回来，韩大娟捏着耳朵过去点了，大家热闹了一回，冷风嗖嗖里，孙秀丽他们又开始开着拖拉机开荒，现在种地还早了点，就先开荒，开荒完了把地耕一遍。 这些事他们都做惯了，张秋雪在仪式之后就走了，一路上遇见村里其他人，这些人还都寻思张秋雪一门心思照顾韩千钧，不打算弄基地了呢。 陈远跟着到基地看了一回，禁不住直摇头，“你这个人，到哪儿都闲不住。” 张秋雪也直摊手，“为建设祖国做贡献嘛。” 初八下午，张秋雪正坐在韩千钧的的脑袋上边给他按摩呢，家里忽然来人了。 是刘思远的媳妇，一个胖胖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张秋雪连忙把她迎进来了，倒上热水，让她坐在炕头上。 老太太挺白，往那儿一坐就跟个弥勒佛似的，先是问了问韩千钧的情况，又问了问孩子们的情况，最后说：“小张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啊，应该把精力都放在照顾千钧身上，你刘叔每回提起千钧来都唉声叹气的，太可惜了呀。” 第410章 你以前是医生啊 张秋雪觉得这话有点奇怪，自己还不够把精力放到韩千钧身上吗？她啥时候整天在家里守着这么个人过啊？ “我相信他会醒过来好起来的。” “你相信，你相信管啥用啊？你得用心啊。”刘老太太说，“孩子你那是没办法，这基地你还弄它干啥？你整天弄那个还怎么照顾千钧啊？” 听她这么一说，张秋雪恍然大悟。 “刘婶你说这个啊，嗐，不是我说，以前，韩千钧整天往家里寄钱，给我婆婆，我大伯哥一家子，不瞒你说，我是真没钱啊。韩千钧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醒，吃一副药就好几块钱，他一天得吃三副药，他那些工资，一个月光吃药就恨不能不够，更别说还有孩子吃喝。” 她倚着墙叹了口气，“也不是我卖惨，刘婶，你是，韩千钧要醒不过来了，他的工资就没那么些了，到时候我和孩子可咋整啊，不管怎么着，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你说是吧？” “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千钧年轻，哪能就醒不过来了？你只要多多用心，肯定就会好的。” “是吗？刘婶，你以前是医生啊？”张秋雪眨巴了眨巴眼睛，特别认真的问。 那样子好像还特别天真，只要刘老太太说是，她就会相信的样，站在外边的陈远好悬没笑出来，连忙转身走了。 老太太被噎得不轻，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 “我现在就盼着韩千钧要醒不了的话，给他的退休金能多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她又叹了口气，“我也真是该再找个人管基地，要韩千钧醒不了了，我们肯定也没法呆在这里了，你说是吧刘婶？” 刘老太太立刻就说：“可不是嘛。” “那你看看，能不能回去帮着跟刘叔说说，韩千钧这个级别的，要退休了能拿多少钱啊，我这一时半会儿的，真有点发愁。” 刘老太太一听就答应了，大包大揽地说要回去帮张秋雪问问，连那杯热水都没喝完就走了。 她一走，陈远从外边进来就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说可真损呐，那老太太回去还能有好不？” 张秋雪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跑去帮着问韩千钧的退休金，让张秋雪把蔬菜基地交出来，这不是韩千钧一倒下营里就急吼吼地赶人嘛，一传出去得寒了多少人的心？ 陈远看，那老太太估计只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份儿！ 张秋雪哼了一声，“自找的！” 她辛辛苦苦出钱出力办起来的蔬菜基地凭啥便宜别人？ 做梦去吧！ 陈远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张秋雪忍不住在韩千钧硬梆梆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哈！自己往这儿一躺没事了，弄得那些苍蝇蚊子都围过来了。” 等晚上韩大娟他们回来的时候，李红花也跟着来了，她抱着林宏斌坐在炕头上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才说：“小张，你听说没有，我怎么听说好几个人在打听咱们基地呢？” 第411章 啥时候能啃下这口硬骨头 “这算啥，今天还有人上门让我好好照顾韩千钧呢。”张秋雪说。 李红花愣了一下子，“这”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看样子挺不赞成这么做的。 张秋雪不以为意，“放心吧，不会有人拿得走的。” “能行吗？”李红花挺担心，张秋雪逗了逗林宏斌，不禁笑了一声。 遥想她们刚认识的时候，李红花整天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也烦死了李红花那小气吧啦的劲儿，隔了这么久，反倒是李红花最关心自己。 “肯定行，放心吧。” 张秋雪靠过来逗了林宏斌几下，在他耳朵边上打了个响指，可惜这孩子还是没啥反应，李红花脸色就有点沉重起来。 张秋雪拍拍她的肩膀，“也别光为孩子，你这辈子，打算就这样啦？” 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张秋雪对李红花难免高看一眼，虽然她和原身一样，身上残存着上个世纪女人们逆来顺受的烙印，但在那么一个吃人的家庭当中，努力地把一个孩子抚养大，也真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 “我……挺好的。”李红花沉默了一阵子说。 “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这当然很好了，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这人只有足够的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我觉得，林连是个挺不错的男人。” 李红花却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一下子从炕上跳了下去，“你，你说啥呢，我回家了。” 她抱过林宏斌，急急忙忙地给孩子穿了鞋就走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林自立啥时候能啃下这口硬骨头。 当天晚上，正如陈远所料，刘思远的家里，刘思远狠狠地冲自己的媳妇发了一通脾气，直把那老太太训得跟只鹌鹑似的才气不顺地上炕躺下。 不光这样，第二天营里还针对这个问题开了一场大会，最后，江大川给张秋雪送来了一个消息，说让张秋雪安心照顾韩千钧，好好经营蔬菜基地，这一片蔬菜基地就归张秋雪了，哪怕以后韩千钧醒不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张秋雪自然免不了千恩万谢，要留江大川一块吃饭，江大川说啥也没同意。 不过，走的时候他看见陈远有点奇怪，张秋雪就跟他解释了几句，一听说是来给韩千钧看病的，江大川就对陈远讲了好一番勉力他的话，希望他能拿出平生所学把韩千钧给看好。 江大川一走，陈远给张秋雪竖了根大拇指，又看见家里的小汽车，禁不住啧啧称奇，“你还有啥是不会的？” “看病我不会啊。”张秋雪开了个玩笑，又回了屋子。 一转眼过了正月十五，韩千钧没醒，不过，过了这么些日子大家都习惯了，陈远和了面，韩大娟调了饺子馅，一窝孩子跟着捣乱，乱哄哄地包了饺子过十五。 张秋雪坐在炕上继续给韩千钧按摩，韩千钧头发长了，她拿推子给他推了个光头，手摸上去有点扎扎的，还挺好玩。 正这个时候，高原红忽然脚步“噔噔”进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进门就说：“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坐着？” 第412章 请你多多指教啊 张秋雪有点纳闷，“我不在这儿，我去哪儿啊？” “就在你那块基地的对面，人家开始干活啦！”高原红急不可耐地说。 张秋雪还没反应过来呢，两个拇指在韩千钧光溜溜的头皮上一边按一边问：“啊？谁啊？” “新来的那位大首长的儿媳妇！”高原红一屁股在炕沿上坐下来，接着说：“弄了三四两拖拉机，已经开始干活了，也招了好几十个女工，现在村里人都在说呢，说她大手笔，有钱，干活敞亮。” 她愤愤不平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说，像是说一个字就恨不得咬对方一口。 张秋雪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位大首长的儿媳妇来，她见过那个人两次，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大小姐的气质，长得很漂亮，就是不知道干活咋样。 “说去呗，”张秋雪不当回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人只能管自己，谁能管别人啊？” 高原红听这话就更生气了，“你也不想想，她公公就是大首长，要以后她种出来的菜肯定先给营里，咱们的菜往哪里出啊？” “这人多着呢，这才多少菜，人家还没种出来呢你就着急上火，等她种出来了，你不得急死啊？” 张秋雪给她弄了点水，叫她淡定淡定。 高原红一百个淡定不下来，水也没喝，说了句回家给张圆圆做饭去就走了。 韩大娟听见刚才的话也急吼吼地跑进来问张秋雪，“放心吧，家里怎么都不会少了你一口饭吃的。” 韩大娟挺无语，不过看张秋雪还不紧不慢地给韩千钧按摩，她也就不说啥了。 一直到正月十八，张秋雪再去基地的时候，果然就在自己对面不远的地方，三四台拖拉机轰隆轰隆地开着正在开荒，地里几十个女工正忙得热火朝天。 正好张秋雪这边也有人在开荒，不过，两边一对比，高下立判。 小北开着小汽车看到这一幕鼓了鼓嘴巴，不禁说：“娘，他们那边好热闹啊。” “嗯，是啊。” 左右没占到自己的地，张秋雪也没说啥，去大棚里转了一圈。 这一回，大棚里的东西就多了，有一些是张秋雪去上海的时候带回来的种子，比如西红柿、茄子、黄瓜、青红椒，因为种下的时间不一样，高高矮矮错落不一，不过都还没开花长果实。 张秋雪等韩大娟帮着小北把小汽车装了一车草就打算回去了，不巧刚走出大棚已经有人在等着自己了。 “你好，小张同志，我也开始种蔬菜了，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啊。” 一只纤细的手掌递到张秋雪面前来，张秋雪看了对方一眼。 来人编着一条黝黑发亮的麻花辫，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灯芯绒的长大衣，下面穿了一件红色方格的短裙，踩着一双高跟鞋，潮得要命。 反观张秋雪，不透风不透气的皮裤里面塞了一条毛裤一条小棉裤，裤腿粗得足有人家两条腿粗，臃肿又难看。 第413章 想叫她知难而退？ “你好。”张秋雪也把手递了过去。 不同于对方的双手的细腻柔嫩，张秋雪的手有些粗糙，这是原身在长达几年如一日的劳作中磨损的，尽管后来韩千钧一直给张秋雪买蛤蜊油，但张秋雪的手一直没有养护过来。 大首长的儿媳妇叫袁秀莲，她朝张秋雪笑了一下，说：“看你这蔬菜基地做的不错，我能进去参观参观吗？顺便向你学习学习，取取经，我这还是头一次种地，你可得不吝赐教啊。” “赐教谈不上，走吧。” 张秋雪就带着她进了基地大棚，袁秀莲一看这挺有意思，反复感受了一下内外的温度差，这才说：“我也要弄这个，一会儿，你好好教教我的工人。” 张秋雪不知道她是真不懂人情往来还是假不懂，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觉得自己教她就是应该应分的，就说：“往后天慢慢热了，就用不着大棚了，你可以等今年秋冬季的时候再搭。” “这倒也行，那你到时候跟我那些工人好好说说。”袁秀莲又说，话里话外相当不客气。 张秋雪没接话，带着她在大棚里转了一圈。 其实种地就这么几项作业，翻地、浇地、播种、侍弄菜苗、捉虫和收获，除了每种作物之间的习性不同，要预防菜苗不要生病之外，也没啥需要注意的，一般种过地的人都懂。 不过，袁秀莲就是个没种过地的，她不光没种过地，关注点跟别人也不一样。 比如张秋雪关注每一棵菜苗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太大或太小了，袁秀莲关注这棵菜苗好不好看。 张秋雪告诉她必须得注意虫害，袁秀莲却问张秋雪为啥有的长得格外好，有啥长得不行。 总而言之，这一通转下来是鸡同鸭讲，张秋雪十分心累，而袁秀莲则觉得张秋雪一句实话也没跟自己讲。 “这么一大片蔬菜基地，难为韩团生病了，小张你还能撑下来，也很累吧？”回去的时候袁秀莲问张秋雪。 “还行，其实现在也不用我怎么管，她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啥。”张秋雪回答。 “可终归比不上老板在这儿盯着，你说对吧？”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笑了一声，“这倒不至于，我相信咱们家属村里的嫂子们都是实诚人。” 袁秀莲被噎了一下，眉头也皱了皱，张秋雪觉得这话说到这里就不用往下说了，哪想到袁秀莲根本不肯放弃。 “要是我，现在肯定把全副精力都放在自家男人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这一句pua生硬，张秋雪好悬没笑出来，就接口道：“所以人跟人不一样啊，袁大姐你看看，你是啥家庭，我是啥家庭，我家五个孩子等着我养活，韩千钧一天的药钱就是几来块，他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吃药的呢，他要一直醒不了，我就算天天坐在他面前当望夫石也不管用啊。” “那你可想好了，要是管不好蔬菜基地，耽误了大家伙儿吃菜可不行。” 张秋雪：“……”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袁秀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见营里下了那么一道通知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了。 第414章 好好干，我看好你 “瞧你说的，袁大姐，以前我没来的时候，这里没有菜吃，也没见有人饿死啊，怎么着？没我这营里的兄弟，家属村的人，就都不活啦？”张秋雪笑眯眯地看着袁秀莲，“再说了，不是还有袁大姐你嘛，你那里人多，办事也方便，可得好好干，我看好你。” 袁秀莲顿时被气得不轻，心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用得着你看好我？ 不过，她到底是刚来没多久，也没张秋雪做了这蔬菜基地，在家属村和营地里名声都很好，就第三次说道：“那可得请你以后多帮忙，多教我的工人。” “我得忙着照顾我家韩千钧呢，不过，袁大姐既然你这么说了。”张秋雪就看向那边正逮了一只虫子拿给小北玩的韩大娟，叫了她一声。 等韩大娟过来，张秋雪就说：“这是我小姑子韩大娟，以前在老家就整天下地干活，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袁大姐，你要是不会，让我小姑子教你啊。” 刚才袁秀莲一过来，张秋雪这边干活的人就躲远了点，她们都挺看不上袁秀莲的吃相的，不过，谁让人家是大首长家的儿媳妇呢，要回去抱怨一个一两句，家里的男人说不定就得遇到点小麻烦。 李红花和高原红没走，这会儿听张秋雪这么说差点笑出来。 张秋雪说得冠冕堂皇的，可在基地干得时间长的人谁不知道韩大娟干活都是现学的啊？ 袁秀莲也挺生气，她没想到张秋雪竟然拿一个农村刨土的傻大妞子打发自己，还想说张秋雪几句呢，韩大娟就说话了。 别看韩大娟目不识丁，对上袁秀莲，她也挺不屑的，“哟，袁大姐还搞蔬菜基地，原来不会种地啊，该不会你连啥菜是啥菜都分不清楚吧？” 她本来真是个愣头青，可这好几个月跟着张秋雪也算是长了点见识，勉勉强强也算知道啥人该说啥话了，说这话真是损袁秀莲呢。 “既然你们也认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袁大姐，你有事找大娟啊，我得回去看看我家那口子去了。” 张秋雪安排完了袁秀莲，转身就冲高原红和李红花使了个眼色带着小北就走了。 走了半路，遇到往这边走的一队后勤兵，打头的是江大川，看见张秋雪，江大川特别没脸，恨不得掉头就走。 他们后勤的打井机还是张秋雪赞助的呢，现在竟然要去用来给大首长的儿媳妇打井，以前张秋雪请他们打井的时候，他们可推三阻四的呢。 还是张秋雪朝他笑了一下，主动打了个招呼。 江大川讪讪地点了点头，到底没好意思跟张秋雪多说，忙不迭地带着人就走了。 就这么着，袁秀莲的蔬菜基地也风风火火地干起来了。 打井、开荒，在一路绿灯之下不到半个月就快赶上张秋雪的蔬菜基地了，期间张秋雪又见过袁秀莲两次，不过，自从那次张秋雪把袁秀莲打发给韩大娟之后，袁秀莲好像就恨上张秋雪了，每次见了她都要哼一声。 第415章 咱们有人 这半个月里，段民安又来了一趟，来看望韩千钧，顺便给张秋雪带了不少补品，都是麦乳精啥的，倒是十分重视和张秋雪的合作关系。 一转眼，一个月就没有了，韩千钧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渐渐的，来看望他的人越来越少，就连大棚里干活的人也浮躁起来，干一会儿就往隔壁看看。 “小张，不是我说，得想个办法，我听说，这姓袁的，往好几个人家里都去了，让她们去给她干活，你说着人咋能这样？” 吃过晚饭，孙秀丽、李红花和韩大娟坐在张秋雪屋里忧心忡忡地跟张秋雪议论这事。 抠门如李红花，竟然说：“要不，咱给她们涨涨工资？听说袁秀莲给她们一个月十五块钱。” 本来吧，要是袁秀莲不去挨家挨户地找，大家还不觉得有啥，现在，张秋雪这边的人干活都成熟了，袁秀莲就来挖人，挖就挖了，说得好听了，是开高工资让人去，说得不好听，谁知道是不是话里话外拿人家男人的前途挤兑啊。 张秋雪的账基本上都是李红花经手的，李红花知道张秋雪能出得起这笔钱。 “不。”张秋雪说，“就这么着就行，谁愿意走让她们走就是了，咱们不愁没人干活。”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点莫名其妙，韩大娟忍不住问：“嫂子，要这些人都走了，咱还上哪儿找人干活去？” “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放心吧，咱们有人。” 张秋雪给了三人一个放心的眼神，这几个人却更担心了，哪里来的人啊？ 她们也想去给那些女工做做工作，虽然这些女工也没错，可是，韩千钧才倒下就去帮看不上张秋雪的袁秀莲干活也太不好了。 可是，话终归是不好说出口。 果然，从这一天起，张秋雪这边的女工一个接一个的走了，最后，竟然就剩下几个跟张秋雪处得好的几个人，一个人得干好几个人的活。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在议论张秋雪的蔬菜基地还干不干得下去，要干不下去，是不是转手给别人。 要早知道有今天，还不如在前些天的时候就转手呢，现在女工都没了，基地又大，谁还愿意要啊？ 所有人都在急，除了张秋雪。 韩大娟一天追在张秋雪的屁股后面恨不能问八百遍，人从哪里来，张秋雪就是不回答。 这天张秋雪看时间晚了几个孩子还没回来就到门口张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看见袁秀莲从地里回来。 袁秀莲还是那身潮范，她现在是春风得意，也不跟张秋雪计较以前的事了，朝她笑了两声说：“哟，小张同志没去地里啊？” “嗯，没去，我家千钧离不开人。”张秋雪就说。 “是吗？”袁秀莲双手插在兜里，纤细的身条还敞着怀，也不嫌冷，“那真是可惜了那么些地了，花了钱雇了人开出来的，就这么荒废了。” 张秋雪笑了笑，不跟她答话。 袁秀莲以为张秋雪这是怕了，就说：“你要是实在觉得可惜，我倒是可以把你那些地接手过来。” 袁秀莲比张秋雪高一点儿点儿，耷拉着眼皮，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像是在说，到那个时候你可以求我。 那样子，别提多神气了。 第416章 商业竞争 张秋雪又笑了一声，目光还是朝着那边张望，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孩子们的影子了。 “那行吧，到时候你可以到我家来找我。” 袁秀莲又说了一句，张秋雪朝那边招了招手，为首的二妞小炮弹一样一头撞进张秋雪怀里。 张秋雪顺手抱了孩子一下，不禁笑了，“哟，又重了。” 同为双胞胎，大妞瘦，二妞就胖嘟嘟的，现在最不喜欢听胖了、重了这种话，一听张秋雪这么说，二妞就叫起来：“二伯娘！” 张秋雪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招呼其他几个孩子一块进门，她今天熬了骨头汤。 袁秀莲气得不行，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忽视过呢。 “你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 张秋雪把铁栓放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听到了呀，不过，我不会把基地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袁秀莲没成想张秋雪会直接把话挑破，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怎么？你那里还有几个人啊，就凭你们，能干的起这么大一个蔬菜基地吗？还是你想给别人？你也不想想，除了我，谁敢要你的蔬菜基地？” “是吗？”张秋雪笑了一声，“那你就看看吧。” 袁秀莲气哼哼地，抬脚就走了，张秋雪也转身进门，没成想陆红武正在院子里站着，张秋雪给吓了一跳。 原来，陆红武从后门那边过来，正好见韩大娟倒拖拉机总是倒不进去，就过去给帮了个忙，完了就在后门那边进来了。 他正洗了手想过来给张秋雪打招呼呢，就听见这话。 陆红武脸本来就黑，听这话脸就更黑了。 “嫂子？这是咋回事？” “商业竞争而已。”张秋雪说，“放轻松。” 陆红武听不大懂，“啥叫商业竞争？” “哼，她就是想抢我嫂子的蔬菜基地，把人都给挖走了，现在我们得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还干不完！”张秋雪没说，韩大娟却气哼哼地说了。 陈远蹲在院子里给韩千钧熬药，他也一身是土，现在，他也天天去给基地里帮忙了。 就这，活还是干不完。 这会儿他也看着张秋雪，“你想出办法没有？这么下去可不行。” 陆红武听了抬脚就要走，“我一定要反映这个问题！” 张秋雪连忙拦住他，“行了，全村都知道的事，人家都不管，就你去反映，显得你特有能是吧？坐坐坐坐坐！” 这么个正直的小伙子，张秋雪可不想因为自己断了人家的前途，“行了，这事我自有办法。” 这话一出，三双眼睛立刻看了过来。 “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在基地边上盖一排房子？” 陆红武挠头，“啥房子？” “人住的房子啊。”张秋雪说，“越多越好。” 韩大娟和陈远也想不明白了，“干啥？你想搬到那边去住去呀？你自己也住不了那么多吧？” “不给我住，给别人住，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张秋雪这么说，陆红武也就不问了，他们的宗旨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张秋雪这么说了，他立刻就说明天就带人去盖房。 第417章 在二月天里冻得瑟瑟发抖 正好第二天是星期天，陆红武一大早就拉了砖带人到基地边上盖房去了。 这回，江大川也带人过来帮忙，还带了鼓风机过来。 这一群干活机器埋地基，砌墙、盖房，在用这大鼓风机呼呼地吹上俩小时，墙一干就能进人住了。 一天之间就给张秋雪起了七八间房子，就是陈远也给吓了一大跳。 周一得训练，下午下班之后，陆红武就又带着人来了。 张秋雪带着韩大娟和李红花几个，现场埋锅造饭，有肉有菜，加上热气腾腾地白米饭，更让这些兄弟干劲儿十足，到归营熄灯之前，又给张秋雪盖了两间房。 就这么着，用了三四天，陆红武带着人给张秋雪起了十来间房子。 这一举动把袁秀莲他们都看蒙了，晚上回去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议论张秋雪是要干啥。 “干啥？不叫人家种菜了，人家总不能干点别的她也管吧？”好些人都这么说。 跟韩千钧都是多年的战友，大首长这么做，他们都挺心寒的。 是的，大首长。 在这群战士看来，袁秀莲做啥，要没经过大首长点头，她能敢做？ 他们的媳妇们也叹气，她们不是不想给张秋雪干活，张秋雪那边给的钱虽然不多，可是干的活也没这么累啊，现在，袁秀莲这边一天三四台拖拉机开荒，她们这些捡草的，连个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这些他们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再多的抱怨，也不能说出口，人家可管着自家爷们手里的饭碗呢。 这些人议论了一个晚上，袁秀莲绞尽脑汁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张秋雪还能有啥办法。 这天早晨家家户户正吃早饭呢，好几台拖拉机轰隆轰隆开进了村，拖拉机上坐的都是人，还有大大小小的包袱家当。 最后，穿越半个村，停在张秋雪家门口了。 韩大娟都傻了，“嫂子，这从哪儿来这么些人？” 韩家门口围了许多人，不光是韩大娟好奇，他们也都好奇极了。 “小张，这是怎么回事？”正赶上罗云天遛早，就走过来问。 小老头背着手，瘦削的身体挺得笔直，双眼如刀，一股子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你家的亲戚吗？” 这么多人，得有十来户了，罗云天有点生气。 韩千钧才刚躺下张秋雪就来这一招，是打算把韩千钧这些年攒下的东西都瓜分完吗？ “哦，不是，罗叔，”张秋雪说：“前些天农机厂的段厂长过来拜年的时候说，他老家那边土地贫瘠得种不出东西，今年过年村里饿死好几个人，这不正好我基地里没人干活了，就想着能不能帮他们一把，好歹也能有口饭吃，就自作主张把他们带过来了，这是不符合规定吗罗叔？” 罗云天顺着张秋雪的话一看，果然就看见这些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虽然不是说完全皮包骨头，可是也差不多。 一个个身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衣裳，在二月天里冻得瑟瑟发抖。 罗云天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一摆手就说：“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真看着人饿死，你一定得给他们好好安排好了，可别让人饿死冻死了。” “是，我知道，我让人在基地边上盖了房子给他们住。” 第418章 隔山打牛 罗云天这才又点了点头，看热闹的人基本上也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啥事都能挤兑几句，可眼睁睁看着人挨饿受冻，这种事他们做不出来。 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大娟，让她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带路送到基地那边的房子里去，让他们自己挑房子住。 好几辆拖拉机轰隆轰隆地开走了，罗云天却没走。 小老头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进去看了看韩千钧，拧着眉头问张秋雪，“你刚才说的是咋回事？咋就没人给你干活了？” “罗爷爷，罗爷爷，这事我知道！这就叫釜底抽薪！”二妞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拽着罗云天的胳膊又蹦又跳地说。 “隔山打牛！隔山打牛！”铁栓也不甘示弱。 罗云天乐了，“你们还知道这个？” “我们知道的可多着呢。”小北插嘴说。 “那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罗云天不走了，大马金刀的往炕沿上一坐，几个小家伙立刻就白话开了。 这些事张秋雪没跟他们说过，不过，小北整天跟着张秋雪，李红花、孙秀丽他们也经常过来找张秋雪商量事，一来二去的，他们竟然也知道不少，而且，还猜出了袁秀莲的目的。 几个人在屋里说话，张秋雪又去把早饭热了热，也给罗云天盛了一碗让他在这儿吃，张秋雪就给韩千钧喂饭。 罗云天气得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他本身就是个火爆脾气，立刻就要大骂几句，但他“嚯”地站起来，还没骂呢，反倒把几个孩子吓了一跳。 尤其是大妞，她胆子最小，立刻就躲到桌子后边去了，还拽着小北一块。 罗云天这才反应过来，再看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警惕得看着他们，二毛本来是趴在地上的，这会儿也站起来了。 被这么一打岔，罗云天忘了生气了，“嗐”了一声，扭头就看见张秋雪给韩千钧喂肉末粥，还挺香。 小老头哼了一声，“女人就是女人，下次再有这种事，过来找我，别人不管，我管！” 张秋雪哭笑不得。 其实她倒不觉得这是大首长的作派，哪一个当领导的也不会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心寒，要真这么着了，那就等着当个光杆司令吧。 所以这事，多半是袁秀莲自己搞出来的。 可是，张秋雪这么想，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人心隔肚皮啊。 “您呐，还是好好吃饭，这事您甭插手，反正再怎么着，基地还是我的，她想抢也抢不走，您犯不着去跟人家呛呛，最后弄得不愉快。” 罗云天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就是他的兵刚从战场上下来就被人穿小鞋了，这他娘不是卸磨杀驴吗？必须得说道说道！ 小老头还哼了一声，特傲娇地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点儿不生气，我可不相信。” 张秋雪拿一块手绢耐心地给韩千钧擦了擦嘴角的米汤，笑着说：“说一点儿不生气这当然不可能，就是吧，如果这能让袁大姐种出更多的粮食和蔬菜的话，我觉得还挺值得的。” 第419章 看来我低估你了 一共来了十几户人家，房子还不够，第一天的任务就是盖房。 张秋雪这回管后勤处借了大鼓风机，招呼所有人一起动手盖房，下午下班之后陆红武和小方又带着营里的人过来帮忙，勉勉强强把房子盖完，总算一家都有住的地方。 到底是在营区的地盘上，距离远是远了点，还是得向上汇报。 等这些人一安顿下来张秋雪就去汇报了，她打申请的时候打得理直气壮，不过，申请递到大首长那里老爷子会是啥脸色张秋雪就不知道了。 据说当天大首长回到家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原因是罗云天阴阳怪气地对他说：“哟，您那媳妇在村里干得风风火火的，张口就要人家小张办的那个蔬菜基地，我还以为这事给你汇报了呢。” 难为罗云天一个火爆脾气也能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但这事究竟是真是假张秋雪就没办法确认了，结果是这十几户人家在蔬菜基地边上安顿下来了，就近就能在张秋雪的基地里干活。 这么一来，张秋雪的基地里根本不愁人！ 张秋雪给他们准备了三天的米粮，再多的就得他们干活去挣了。 正如段民安所说，这些人都是穷苦人家，一天侍弄自己那种不出多少粮食的地活着，一看见这么多开垦好的良田，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干起活来比那些涨工资后干活的妇女还有劲儿呢。 张秋雪再见到袁秀莲是在这些人搬过来后的第二天，她本来给他们留了一天的时间收拾家当，这些人都拒绝了。 李红花带着人给他们说每一片区域种的啥菜，张秋雪和孙秀丽站在地头上，孙秀丽长长地松了口气，要再来几天，她也不见得能坚持住了。 谁能顶住天天有人到家里找自己谈话啊？ “小张，还是你有办法。”孙秀丽说。 张秋雪笑了一声，孙秀丽忽然捅了捅张秋雪的腰，转过头，张秋雪就看到袁秀莲在她那边的土地上远远地站着瞪着她。 张秋雪有点无语，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抢了她男人呢。 她懒得搭理袁秀莲，只是跟孙秀丽说：“这些人刚到这里，对拖拉机这些农具使用还不太会，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有人受伤，一定要及时找陈大夫。” “行。” 但话音未落，孙秀丽又捅了捅张秋雪。 张秋雪扭过头，就看见袁秀莲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到了这个份儿上，张秋雪想不出袁秀莲还想干啥，就跟孙秀丽一块站在地头上看着她。 一路走过来，袁秀莲的小高跟鞋上沾了不少土，灰扑扑的，尤其是鞋跟，一脚踩下去就陷进去不少，姿态并不优雅，但气势还是十足。 她高高地抬着下巴，“看来我低估你了。” 孙秀丽就看了看张秋雪，张秋雪也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 在袁秀莲跟随家里来家属村之前，她跟袁秀莲可见都没见过，就为了蔬菜基地的事，至于有这么大的敌意嘛？ 第420章 你也太嚣张了！ 张秋雪不知道，这个时候袁秀莲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小破山村里走出来的女人会有这么顽强的意志和这么多想法，竟然经过她先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基地选在张秋雪的边上、挖张秋雪的工人这么多手段都没有让张秋雪放弃经营这座基地。 更不要说，这期间她还软硬兼施。 “有句话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见袁秀莲一直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张秋雪也忍不住说。 “你……” 见她生气，张秋雪只好摊摊手，“行啦大小姐，我自认从未得罪过你，你要是想开荒种地，我欢迎，要还想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我也欢迎，不过，最好你让我看看，除了利用自己的身份走后门之外，你还会做什么，好吗？” 这句话差点把袁秀莲气得背过气去，“你也太嚣张了！” “我凭自己的本事嚣张，有能耐，你也可以这么嚣张。”张秋雪双手插在口袋里说。 她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孙秀丽往基地里边走，孙秀丽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袁秀莲一眼，说实话，她有点弄不明白袁秀莲这会儿来干嘛？找骂吗？ “刚来的这些人，得注意他们的为人，咱是为了基地更好的发展才让他们来的，别基地没发展好，还祸害了家属村，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事情咱们不能干。” “是，”孙秀丽说，“我寻思着，咱们从他们这些人里找个领头的管着，你看看咋样？” 段民安先前说有个老村长，但是，刚过年最冷的那几天，老村长饿死了，这些人一时也没个头头脑脑的。 张秋雪就说：“行，你们几个参谋参谋哪个合适，让他打头，要你办事，也能压得住人。” “好。” “尽快让他们上手，干活的事他们都会干，主要就是这个大棚，架子要及时注意别倒了，塑料布有破的地方要及时补上，或者更换新的，还有透气啥的。” 两人边走边说，这一回，张秋雪又成家属村的传奇人物了。 正忙呢，小北忽然开着小汽车来了，远远地就叫：“娘！娘！快回家！陈叔叔叫你回家！” “咋地啦？”叫小北这么一喊，孙秀丽也紧张起来了。 该不会，是韩千钧突然死了吧？ “我爹好像要醒了！”小北说。 张秋雪发飘的脚步僵了僵，这些日子，她从来没问过陈远韩千钧能啥时候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这会儿听见这话被孙秀丽推了一把才反映过来，连忙跟着小北踩上自行车就往家赶。 等赶回家，俩大男人正四目相对，韩千钧不光醒了，正常说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哎哟，我的韩团，”张秋雪靠在门框上，笑着说：“醒的可真是时候啊。” 陈远也笑笑，“可不是嘛。” 他说完就出去了，还贴心地给两人带上了门。 韩千钧看了张秋雪半晌，张秋雪心里忽然感觉不大好，这人……该不会也他娘狗血的失忆了吧？ 第421章 同样的选择 张秋雪走到韩千钧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亲爱的韩千钧同志，这是几？” 手被韩千钧握住了，张秋雪被人拉着在炕沿上坐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韩千钧说。 他靠在炕头上，脸色看起来跟以前一样。 “算你有良心，你感觉咋样？”张秋雪靠了靠问。 “还行。” 见他不想说太多，张秋雪也就不再问这个，转而问他想吃啥。 韩千钧这个人，最爱吃辣的，在炕上躺了一个月，虽说张秋雪经常给他吃些肉末粥，可哪里比得上平常做的又咸又辣的菜，张秋雪觉得他这会儿应该嘴里一点儿味都没有，正好家里啥都有，她就准备等韩千钧一说就去给他做了吃。 “不用。” “不想吃？” 韩千钧摇摇头，“你歇歇。” 张秋雪愣了愣，一下子笑了，“嘿，韩团，一觉睡醒，这么贴心了？” 躺下这一个月整天不用出去风吹日晒，韩千钧的脸好像也变得白了一点儿，这会儿叫张秋雪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有点僵硬，耳根子泛起红来，跟要滴血似的。 “行了，你先休息，我去问问陈远给你做啥比较好。” 她说得飞快，没等韩千钧拒绝就下炕走了。 陈远一直住在铁牛铁栓他们的房间，屋里热气也挺足。 见张秋雪过来，陈远就说：“他先前应该是这里受了点伤。”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说：“也不见得是受伤，就像咱们有的时候走着走着路摔一下撞一下，完了以后会头晕好几天一样，他应该比这严重一点，不过现在淤血散尽了应该就好了，他刚才已经下地走了，眼不花，头不晕，我看着没啥问题。” 张秋雪就松了口气，“以后再上战场也没问题吗？” “再过两天再看一下，如果不出现别的问题就没事。” “那就好。” 张秋雪靠着火墙上坐下，虽然从来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会有啥问题，但韩千钧醒过来，又听陈远这么说，心里还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陈远又跟张秋雪说了点最近的护理事项，张秋雪就出来给韩千钧做饭。 张秋雪做饭的时候，韩千钧就坐在灶口前帮她烧火，小北跑过来坐在韩千钧的腿上跟他说话，问他是不是真的好了，是不是再也不用睡觉了，童言童语难掩后怕，韩千钧抱着小北半晌也没说话。 看得出来，心里到底是有些后悔的，但张秋雪相信，如果旧事重演需要韩千钧再做一次选择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依旧做出跟上次一样的选择，除了这个家庭之外，他还有更大的责任。 等孩子们中午放学回来，围着韩千钧也都高兴坏了，一会儿让他吃菜，一会儿让他喝汤，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恢复到韩千钧倒下以前的样子。 隔壁孙秀丽家、李红花他们，下班下工之后都过来看望韩千钧。 等到下午的时候人就更多了，晚上下班，就连刘思远和罗云天也都来了，罗云天重重地拍着韩千钧的肩膀，“好啊，你小子，我就说不会这么轻易倒下！” 第422章 留下 韩家足足热闹了两天，韩千钧在家休息了两天，没有再表现出什么不适就去军区医院又做了一遍检查。 不过，他昏迷那会儿都没查出什么来，这回也没查出来，韩千钧就销假归队了。 家里的事张秋雪也没隐瞒韩千钧，一件一件都跟他说了。 说到袁秀莲的时候，张秋雪有点奇怪，“我也没觉得自己得罪过她啊，你知道她背后有啥关系不？” 这个韩千钧还真不知道，陈远就在一边笑，“你还想怎么得罪人家？你自己想想，你那基地里头，一斤白菜卖多少钱，一亩地能收多少白菜，能卖多少钱，刨去本钱，能赚多少？钱虽然在你手里攥着，可别人未必算不出来，你那是地嘛，是一大片聚宝盆啊。” 张秋雪哑然。 韩千钧哼了一声，脸上挺不屑的，看起来还不如是别的理由呢。 “行吧。” 这边地肥，上回张秋雪算了算，一亩地打了不到三千斤大白菜，别说别人，张秋雪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韩千钧好了，陈远也就预备回去了，韩千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先别走，我去检查的时候，医院那边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到我们军区医院里去上班。” 军区医院都没查出来的毛病让陈远治好了，医院那边惊讶的同时也不禁感叹陈远是个人才。 陈远一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能行吗？我我我我得准备个啥？” “不用准备，你直接去就行了。”韩千钧说。 他这个活生生的病例就在这儿摆着，就是最大的说服力。 就这么着，张秋雪都不太能进的军区医院，陈远能去上班了。 对于韩千钧躺下的时候韩和平让人捎来的那封信，张秋雪拿出来给韩千钧看了，韩千钧没啥反映，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回事，反而是对张秋雪说：“老四被押到西北农场去了，说是去了没俩月就逃跑被逮住教训好几回了，估计这辈子都走不出大西北了。” 张秋雪惊诧不已，自从河西村回来之后，韩千钧一直没提过韩宝立，她还以为他已经忘了呢。 “你一直盯着他？” “我盯着他做什么，出任务的时候碰见一个那边的人听说的。”他没啥情绪地把信重新交给张秋雪收好，“挺好的，就当是赎罪吧。” “那韩大娟……” 也许韩千钧从来没拿韩家真正当过家，也许他曾经也对那个家充满期待，但有一天终于被磨灭了所有的期待，曾经因为万杏花好歹养了韩千钧那么多年，就算从道义上来讲，他们也不能说断就断绝关系，韩和平这一封信真是刚刚好。 但，韩大娟却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 “你看看她自己怎么想。” 张秋雪想起那天韩大娟看到信后又生气又伤心的样子就跟韩千钧说了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看她自己吧。” 张秋雪心说这怎么能行，韩大娟还是个大姑娘呢，又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岁数也到了，总不能自己张罗婚事吧？ 第423章 我得向你道歉 “你觉得陈远怎么样？” 韩千钧就瞥了张秋雪一眼，没说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陈远又不瞎，能看上韩大娟？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她觉得陈远也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怎么说呢，终归是个知青，万一过几年知青回城，要陈远瞧不起韩大娟了，到时候也是麻烦。 “那陆红武呢？他结婚了吗？有对象吗？” 话没说完，张秋雪被人按进被窝里，“行了，睡觉。” 韩千钧觉得，韩大娟距离做个好女人还远着呢，就不愿意搭理这事，但张秋雪觉得，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事，韩大娟比她还大几岁呢，再不定下来就要成远近闻名的老姑娘了。 后世有的是不婚不育的女人，张秋雪不觉得这有啥，但是韩大娟明显很在意，年代所限，整天被人指指点点到底不好。 不过，韩千钧没醒以前，陆红武天天过来报道，韩千钧醒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反倒是陈远，住在医院分给他的宿舍，每周都会过来蹭顿饭吃，帮着干点活啥的，张秋雪看陈远越发顺眼。 这事不好操之过急，再给李燃写信的时候，张秋雪就顺便问了问李燃的意思，再让她替自己在河西村的知青中间打听打听这事，看能不能行。 这个时候张秋雪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供销社和后勤的肉都少了不少，每家每户都开始限制吃肉了。 这么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过张秋雪也没想太多。 眼看三月就到了，地差不多已经开完了，剩下的张秋雪也不准备再开了，开始着手准备春种。 这一回张秋雪可不止是种菜了，所有开垦的土地当中，拿出一半来种春季小麦、春季玉米和春季谷子，老农们架上新机器干得又快又稳。 张秋雪又去农机厂买了一台拖拉机，两台机器一块干活忙了快十天，终于干完了。 随后就开始种菜，人们许久没吃过的生菜、油菜这个时候也能种了，没过多久，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基地里，遍地都是绿油油的，有麦苗、有菜苗。 有天韩千钧到地里去接张秋雪和小北，站在地头上也不禁感慨，这一年之前，这里还除了杂草就是枯树，现在到处都是粮食和蔬菜。 张秋雪骑着自行车过来，朝韩千钧笑了笑，“看啥？” “我得向你道歉。”韩千钧突然说。 张秋雪刚准备做这个基地的时候，他还觉得她就是瞎闹腾，强忍着没按住她不让她折腾，谁想到，他曾经非常熟悉的一片土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翻天覆地。 “行啊，那就罚你……”张秋雪望着他忽然贼贼地一笑，“给我干个活。” “什么活？” “家里的小羊长大了，五头羊，每天要臭死了，你给我想想办法。” 再往后天就热了，后院臭气熏天的，张秋雪可不想住。 “那怎么着？把羊都弄这里来？” “挤奶怎么办？” “放这里几只，留一两只在家里。” 张秋雪想了想，觉得也行，就是得给羊盖个棚子遮风挡雨。 还有家里的兔子，韩千钧昏迷的那一个月张秋雪也没心情收拾着吃，现在已经十几只了，再不修理修理，张秋雪怕那兔子在家里打洞。 “那就一块都弄这里来，我来弄，你别管了。” 第424章 买牛羊 韩千钧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拉砖给兔子和羊搭棚子盖窝，事到临头，又被张秋雪拦住了。 “要不，你把窝盖得大一点儿？” 被媳妇眨巴着眼看着，韩千钧提着瓦刀的手不如以往硬气，“多大？” “这样大。”张秋雪递过几张纸，韩千钧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韩千钧，然后他又看了看那几张纸，“张秋雪，你觉得这是一个窝？” 他家的房子都没这个窝大。 张秋雪咧咧嘴，“我是觉得，家属村里想给孩子喝奶的人不少，要不，开个养殖场？” 以为媳妇弄个蔬菜基地就能消停的韩千钧：“……” “你知道吗？八国联军进中国的时候，咱们打不过人家，除了咱们的武力值没那么高之外，就是咱长得没人家壮。为啥长得没人家壮，就是吃得不够好，没有天天喝奶。” 韩千钧瞟了张秋雪一眼，从她手里扥过那几张纸胡乱往口袋里一塞，“你还是糊弄糊弄小北他们吧。” “谁糊弄啊，喂……” 张秋雪看着男人离开的高大背影跺了跺脚，回房去了。 现在天越来越暖和，她呆在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韩千钧出了门，正好遇见袁秀莲，他以前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女人，直到张秋雪提起。 袁秀莲最近不怎么去基地了，小皮鞋擦得铮亮，看见韩千钧白了他一眼，哼都没哼一声。 或许，在她看来，要不是韩千钧突然醒了，她一定能把张秋雪的基地抢过来。 韩千钧一贯懒得搭理这种人，当下也不同她多话就走了。 韩千钧走了之后，张秋雪就骑自行车跑了一趟养殖场，路不好走，骑自行车走快两个小时才到。 一片不大的绿地上，光秃秃地就那么两三间房子，和一片养殖场，远远地就闻到畜生的臭味。 张秋雪是头一回来这里，好悬没给这臭味熏晕过去。 她挨个在房子门前叫了几声，最后在最后边一间房子里才出来一个妇女，她抱着个还嗷嗷哭的孩子从里边出来，脑袋上裹了个头巾。 不知道为啥，张秋雪看见她的时候竟然想起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 “你要干啥？”这女人操着一口别扭的本地话说。 好在张秋雪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也算能听懂。 她说明自己的来意，谁想那女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你要要就去弄吧。” 张秋雪心说这叫什么话，再怎么着也得坐下来谈一谈多少钱一头吧？还有这环肥胖瘦，自己也得挑一挑不是？ “我没空管你，你要要就去自己弄，不要你就走。” 她说完竟然回屋里去了，房门摔得“嘭”地一声，张秋雪真是开了眼了。 张秋雪捏着鼻子走到后边，一眼看过去差点没恶心死。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原本白白的，软绵绵的羊，浑身上下都是黑的，脏得不行，羊圈不知道多久没打扫过了。 张秋雪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在这令人窒息的臭味中看了一圈，羊也不知道多久没人管了，有些从圈里跳了出来，自己吃地上的青草嫩芽，有一些跳不出来的就趴在圈里，瘦的不行。 除了羊，还有一些牛，也都在地上啃草吃。 它们好像都习惯了这样，也不会远跑，吃够了就跑去喝水。 张秋雪被这臭味熏得有点头疼，好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终于来了。 第425章 不买就滚 那个女人顶着一张厌世脸，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可能也是觉得臭，她用头巾紧紧围住了鼻子和嘴巴。 她问张秋雪：“你看好了吗？” 张秋雪就问：“你是这家的主人？” 这女人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张秋雪觉得有点奇怪，这里分明有好几间房子，就算她是个女人不愿意管牛羊，可家里的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见这女人并不想多说的样子，张秋雪也不好多问，她指了指羊圈，“我本来是想买个几十头的，但是现在，我必须得确定你这些牛羊有没有生病。” 这女人立刻就是一僵，她生气地瞪了张秋雪一眼，说：“你说啥呢？我的牛羊都好着呢。” 张秋雪压了压手，示意她不要那么激动，“我也希望你的牛羊都好着好吧，不然我这么大老远来一趟就白跑了。不过我必须得告诉你，人不注意卫生会生病，牛羊也一样，更别说这还是大批聚集在一起生活的牛羊。” 女人还是很生气，让张秋雪不买就滚。 她口音怪怪的，还说了几句张秋雪听不懂的话，张秋雪有点奇怪。 “行吧，”张秋雪觉得自己也不是非得在这里买，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不过有句号她必须得说，“你的牛羊真不能这样，里边那么脏，以后天慢慢热了，肯定会生病的，要是传染病那就麻烦了。” 可这女人连搭理都不再搭理张秋雪，扭头就走了。 张秋雪也只好骑上自行车往回走，这真是，放着这么多牛羊不好好养，都什么事啊。 正是中午，张秋雪没走多远就看见几个人往这边走，有大人有小孩说说笑笑的。 这个时候人们没有自行车，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走着去走亲戚很正常，张秋雪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他们说牛羊什么的，便停下车子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问他们是不是养殖场的人。 一打听之下张秋雪发现这几个人还真是养殖场的人，不过，是出嫁的闺女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娘家。 随后，他们又问张秋雪是做什么的，张秋雪就把今天自己去养殖场的目的说了说，那女人颇为奇怪，“不对啊，我爹我娘和我哥哥都在家里，怎么会没人管？” “真的没有人管。”张秋雪说，“要不你们回去问问，如果牛羊没有问题的话，我再去买。” 她说了自己的住处，让他们想要卖羊的话就去找她，女人和她男人答应以后张秋雪就和他们分开了。 韩千钧待了营里的兄弟过来干活，她得赶着回去给人做饭呢。 午饭做得很丰盛，一大锅红烧肉、一锅土豆羊排、还有两个炒青菜，做好以后张秋雪让小北叫他们到家里吃饭。 韩千钧打发走了儿子，带着手底下的兄弟往回走，小方走着走着，忽然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 “走路看着点，平地还能摔。”韩千钧说了一句，小方却跟梦游似的盯着村后头的一片小树林，“我，我看见张连了。” 张连就是张岩石，自从老首长退下来，全家离开之后他在家属村里也没有住处了，房子被分给了后来人，一般情况下，张岩石也只在营里活动，怎么会到这里来？ 第426章 供不应求 韩千钧就拿眼扫了一眼，距离挺远的，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韩千钧也认出来了，的确是张岩石。 他身边站了个女的，也挺眼熟，不过，不是熟悉那个人，是那件衣裳，今天出门的时候韩千钧刚刚见过。 是袁秀莲。 小方挺奇怪，“韩团，张连跟那个女人凑到一起干什么？” “嫂子基地的事，会不会这两个人合谋？”陆红武脑袋瓜转得快，瞟了一眼立刻就说。 韩千钧没说话，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带着人走了。 吃完饭，张秋雪拧着一条抹布在擦锅台，用的凉水，手被冻得发红，韩千钧走过去接过张秋雪手里的抹布，一边擦锅台，一边把在小树林看到张岩石和袁秀莲的事告诉了张秋雪。 张秋雪也有点诧异，“你是说袁秀莲针对我，很可能和张岩石有关？” 他娘的，有没有搞错啊？ 韩千钧点了点头，他不喜欢怀疑战友，但，无论是敌是友必须保持时刻警惕的精神。 “那你知道老首长退休之后干啥去了不？” “先前说是回老家了，但我觉得不大可能。” 像老首长那个级别退下来的人，一般都会有专门的地方让他们荣养，就是不知道老首长在哪里荣养。 “行吧，以前张岩石会和袁秀莲认识吗？” 这韩千钧就不知道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时刻防备，不过张秋雪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只要他们不动孩子，我就不怕他们。” 晚上，张秋雪就给几个孩子上了一堂安全教育课，韩千钧带孩子们锻炼的时候也加入了一些拳脚功夫。 两人都静等着袁秀莲和张岩石的动作，但时间一天天过去，袁秀莲像是彻底死心一样，再也没针对过张秋雪，只是在村里见到从来不跟她说话罢了。 倒是段民安兴致冲冲地跑来找了张秋雪一回，还给张秋雪带了一大筐肉啥的，沉得韩千钧都有点提不动。 “嘿哟小张，你可是不知道，咱们厂今年卖货大涨啊！从过了年开始到现在，现在厂子里做的都赶不上前来订货的！” 段民安堂堂一个农机厂的厂长，跟个跟班似的围着张秋雪兴奋地白话个不停，韩千钧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看见。 “是吗？供不应求了？” 张秋雪对这些早有预料，显得十分淡定。 段民安一见了更加佩服，咂咂嘴说：“哎哟你可真沉得住气，现在咱们的仓库里可是空了呀，空了！你知道挣了多少钱不？” “可别，我可不想知道。”张秋雪笑着说，“多少钱也进步了我的口袋，段厂长，你这是扎心啊。” 俗话说的好，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过年之前农机厂的技术员跑那一圈，把活动宣传出去，就算没有人买，等今年开春，别人想要进货的时候，也一定会首先想起他们这家农机厂来。 买十台赠一台，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啊。 果不其然，从今年过完年开始，段民安就没闲着过。 第427章 我相信你 段民安哈哈一笑，又朝张秋雪竖了个大拇指，“这可都多亏了你，我可从没敢想过，在咱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咱们的厂子也能越干越大。” “以后会更好的。” 张秋雪进书房抽了一沓纸出来递给段民安，“你看看这个。” “这是……”段民安一愣，翻了两下之后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哎哟喂小张你可真是……” 他说着想拍两下张秋雪的肩膀，但一拍之下手落到了韩千钧身上。 四目相对，段民安看着韩千钧那双黑涔涔的眼睛讪讪地缩回了手，“哎呀韩团，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呀。” 张秋雪嘴角抽了抽，心说段厂长你还能再生硬一点儿不？ 这一回张秋雪给段民安的是脱粒机，比如玉米收获之后不用再自己动手脱粒，只要把所有玉米棒子放进脱粒机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还在上次给段民安的收割机做了进一步调整，调整之后可以直接连麦秸一起收割，现场脱粒，不过，因为没有更加高大的拖拉机进行配合，现在这种收割机只能用于割麦子、谷子之类的，玉米高粱什么的完全不行。 段民安也是能看懂设计图的，直看得啧啧称奇，“要是做出来，这得省了多少人干活啊。” 可不是嘛，眼看着没几个月就可以收玉米收麦子了，张秋雪可不想跟在河西村似的，全村上下总动员，黑天白夜地在地里忙活。 有了这几份设计图，段民安高兴地连饭都不吃了，顶着太阳就走了。 段民安一走，张秋雪就看见韩千钧还在盯着自己看。 从她把设计图拿出来开始，韩千钧的眼神就说不出的微妙。 张秋雪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忍不住问：“怎么了？你老这么看我干啥？” “你画图这么厉害，以后读大学，还是想学这个吗？” 张秋雪很意外韩千钧会这么问，一直以来，他好像对她学习、高考这件事不太赞成。 “对，以前是想解放更多人的双手，现在，是觉得如果有机械的话，可能会开垦更多的土地，种出更多的粮食，这样或许挨饿受穷的人就会更少一点。” 韩千钧没说话，就是跟拍小北他们一样在她头上拍了下，揉了揉。 张秋雪不自在地躲开，韩千钧又说：“这么说，你不怕袁秀莲的基地会超过你？” “超就超呗，我又从来没想过要在这基地里干一辈子？现在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等过几年我考了大学，回不回这里还说不定呢。” 她的目标从来没变过，她要走出大山，走进大学，走出一片更加明朗的天空来，连同她的孩子们不用再被人欺负，不用再看别人眼色吃饭，可以想做什么去做什么，可以肆意的选择自己的爱好和未来，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 这一回韩千钧没再拍张秋雪的脑袋揉她的头，而是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第428章 来找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张秋雪把冬天的衣裳全都拆的拆，洗的洗，还有被孩子们穿烂的鞋子，不想要的就直接扔了。 去年穿的衣服和鞋子有些还小了，都需要重新做。 忙过春种以后，张秋雪就一直在忙这些。 马建设的媳妇做衣裳、鞋子特别有一套，最近张秋雪就老找她学习。 空闲的时候她画了一个电动缝纫机的图，去找了段民安一趟。 段民安现在对她信服得不得了，立刻就让人拿去给她做。 不过，这个年代的电机声音都挺大，为了做衣服快一点儿，张秋雪也只能忍着。 有了这东西，做衣服就快多了，不光能做衣服，还能纳鞋底。 张秋雪特意找人做了一个比平常纳鞋底的针还粗的针，上了线之后就可以穿透鞋底，可想而知，韩千钧看见这东西的时候都惊呆了。 别人做一双鞋用十天，张秋雪一天就可以做完了。 不过，由于村里很多女人都答应了夏收的时候去袁秀莲那里干活，不好意思来找张秋雪借缝纫机。 孙秀莲倒是来，但是她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大针扎到手。 韩大娟看张秋雪做了好几双都没啥事，就上手自己也做了一双，虽然针脚不如张秋雪做的那么工整，但总比半个月才能做一双快多了。 这天下起了小雨，张秋雪给大家放了假，李红花和高原红过来找张秋雪学用她的电动缝纫机，小北不去上学，正和二毛在院子里玩，一人一狗在不太平的地面上踩水玩，乐个不停。 林宏斌也想去，李红花怕他淋湿生病抱着他不让他去，忍不住说张秋雪：“下雨天你让孩子在雨里玩，你这像话吗？” 张秋雪瞟了眼外边的牛毛细雨不禁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小北忽然在外边说起话来，“你找谁？” 张秋雪她们在窗户里看出去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大门口，很瘦，身形萧索，张秋雪却觉得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走出，小北正好领着那个女人进屋来。 那女人脸又黄又黑，眼窝深陷，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一见了张秋雪就攥住了她的手，“小张同志，我可找到你了。” 一听她说话张秋雪想起来了，“哦你是那个那天我去养殖场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个人。” 这女人连连点头，眼泪却又差点掉下来。 张秋雪他们连忙请她坐下，高原红去帮着倒了水，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还拉着张秋雪不肯松开，一个劲儿地说：“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家说不定就散了。” “哪有这么严重。”张秋雪笑了笑，让她喝水，心里却说：怨不得过年以后牛羊肉就越来越少，原来是除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女人还是摇了摇头，一边哭一边对张秋雪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她叫吴晓晓，家里人口很简单，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就只有他们家一家四口，除了父母之外，她还个哥哥叫吴平安。 据吴晓晓说，他们家以前住在川平，但她哥哥快结婚的时候就搬到了距离川平有不少距离的荒地里，在那里盖了个养殖场，开始养一些牛和羊。 第429章 可能是个傻子 听吴晓晓这么说，张秋雪就觉得吴平安结婚可能存在问题。 果不其然，吴平安不是个正常人，确切地说，他就是个智力只有三四岁的人，就连吴晓晓也是父母为了照顾吴平安才生的。 吴平安脑子不正常一直到二十八九也没说上媳妇，吴晓晓的爹娘就起了别的心思，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是。 他们先是搬了家，吴晓晓的爹出了一趟远门之后带回来一个女人给吴平安做了媳妇。 从那以后，吴晓晓的爹娘就不大愿意让她回去了，她偶尔回去，吴平安的媳妇从来不出来，她有一次帮她娘给吴平安媳妇送饭才知道那女人一直被链子锁在屋里。 吴晓晓追问之下才知道女人是她爹从一个人贩子手里拐来的，她想劝她爹娘把人给放了，也担心吴平安就真的打一辈子光棍，到时候，照顾吴平安就都是她的事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过去了五年年，去年，那女人终于生下来一个孩子，家里对她的看管这才松了一些。 今年过年的时候，吴晓晓因为自家孩子生病了，当时没能去了，随后又赶上春种，等都忙完了就到现在了。 哪成想，孩子是生下来了，她爹娘却没了。 据那个女人自己说，生孩子当天她给自己准备了一把斧子，趁着婆婆给她接生的时候，一斧子就把婆婆劈死了，随后又冲出来把等着大孙子出生的公公和傻男人都劈死了。 那天要不是张秋雪提醒，他们觉得不对，心里多了点防备，可能他们也得死在当场。 李红花和高原红听得半晌没说出话来，什么“不听话就把你卖了给别人当媳妇”这种话她们小时候都没少听，但是，这么活生生的例子还是头一次见，而且，也太惨了。 张秋雪听了也觉得毛骨悚然，拐卖妇女儿童这种事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但是闹得这么惨烈让人忍不住叹气。 “那你呢？你来找我，应该不光是感谢我吧？” 这件事里，人人都有错，吴晓晓的爹给儿子买媳妇是错，吴晓晓的娘助纣为虐是错，吴晓晓只想着自己也是错，所有人的错加起来逼得人奋起反抗才造成这样惨烈的结果。 吴晓晓见张秋雪并没有跟许多人一样帮着她谴责那个女人忍不住愣了一会儿，这才说：“是养殖场，我们家在川平里头，那么些牛羊我也养不了，那个女人现在也被抓走了，你那回说你想养来着，现在还要不？” “要肯定是要，不过，我首先得确定你那些牛羊现在有没有生病，那种情况下是很容易生病的。” 吴晓晓就点了点头，又问张秋雪啥时候有空去看。 “明天吧，明天一早上就过去。” 吴晓晓就站起来准备走，张秋雪就又问：“那个孩子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吴晓晓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为难来，“我，我对象说，那个孩子可能也是个傻子……” 她犹犹豫豫的，很明显，既想留下她老吴家的血脉，又怕那孩子是傻子，以后会花费她太多的精力。 第430章 被拐卖而来 李红花和高原红一下子就不高兴了，立刻对这女人做起思想教育来。 在她们看来，不管怎么样，这是哥哥唯一的血脉，怎么能不管呢？一丁点的孩子要是不管还能活吗？ 可是，她们越说，吴晓晓脑袋就往下低得越深，就是闷不吭声。 张秋雪见状就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先回去想想吧，我明天会带着人去你那边的。” 吴晓晓一听立刻忙不迭地走了，可把李红花她们气得不轻，正义愤填膺呢，隔壁的孙秀丽听见动静儿过来问是什么回事，这俩人立刻又给孙秀丽说了说，这一回，批评大会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了。 当天下午不下雨以后，张秋雪就骑上自行车跑了一趟川平的公安局去打听这个案子。 上回李俊杰那个案子的时候张秋雪认识了两个这边的警察，她找到人一打听，对方也跺足捶胸，跟张秋雪说：“你说这叫啥事吧？明明被拐卖的是她，是个受害者，却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杀人犯，过不几天就要被枪毙了。” 张秋雪一听立刻有点着急，“怎么能枪毙呢？要不是她被人拐卖，也不至于这样啊。” 这人垂头耷拉脑的，一听这话就叹气，“谁说不是哩？可是，一下子杀了三个人，也是重罪啊，要怪就怪吴家太不是东西了，跑到那荒郊野外的过日子，谁能知道屋里锁着一个人啊？帮忙都没办法帮忙。” 张秋雪脑门直突突，最后，在这名警察的帮助下去见了那个女人。 张秋雪始终没有从吴晓晓口中得到的名字终于在警察这里知道了，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宋海棠。 据她自己说，她来自岷地，家里都是医生，她那次出门是支持国家大好河山建设，但是跟人走散了。 有道是“岷蜀地千里，海棠花独妍”，谁能想到呢，一次走散竟然直接该写了宋海棠的人生。 张秋雪想起自己见她的样子，哪里还有海棠独绝的青春艳丽，只剩下被生活磋磨的痛和悲哀。 再次见到张秋雪，宋海棠眼睛里透出些诧异来，但到底也没做什么。 张秋雪一向都自诩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但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去了养殖场，说不定，如果自己不去，宋海棠自由的日子还能更多一些。 简陋的见面室里，俩人一时都没说话，当然，或许宋海棠根本不想同张秋雪说什么。 张秋雪想了半晌，最后还是从那个孩子开始切入。 宋海棠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如果这里有福利院，就把他送到福利院里去吧。” 张秋雪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福利院，只好问：“那如果没有呢？” 这一回，宋海棠久久没有说话。 张秋雪望着她的脸，那张本应该如鸡蛋般白嫩的脸现在却如老妪一般，皱纹叠加。 宋海棠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对张秋雪说：“很难看吧？” 此时此刻，张秋雪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饱经沧桑的女人了。 她或许应该是尖利的指责生活和命运的不公平，但她没有，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连上回对待张秋雪爱搭不理的态度都没有了。 可能，这才是她最本来的样子。 “生活的灾难哪有漂亮的呢？”最终，张秋雪这样说。 第431章 给我介绍对象？ 宋海棠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张秋雪从她脸上看不出怨怼，只有即将解脱的愉悦。 这让张秋雪心里十分难过，明明人生是受害者，最后，竟然成了为这场错误买单的终结者，明明如果不是被拐，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晚上到家的时候，张秋雪的心情还特别不好，连去找陈远也没兴致了。 不过，答应了明天去养殖场，该去的还得去。 陈远以前在河西村的时候就没少被村民叫去给牛羊看病，他倒是没什么脾气，听张秋雪一说就答应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秋雪就把宋海棠的事跟韩千钧说了，想问问他有啥办法没有。 韩千钧沉默了半晌，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反而是问张秋雪，“你想让她怎么样？活下来之后永远背着被拐卖和杀人犯的名声吗？” 这个年代名声于一个人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不见得能经受得住许多人人的议论和指责。 况且，宋海棠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是不是傻姑且不论，如果那孩子不傻，如果跟着宋海棠，可能就要一辈子受人非议。 张秋雪抓了抓头坐了起来，她不喜欢韩千钧这种说法，人只要活下来就会有很多种生活方式，而且，我国天地辽阔，就算这里不能活，总有一个地方能活。 “不可能，以她现在的罪，就算不枪毙，也要劳改农场劳改到死。”韩千钧说，“她不会再有自由的，这种情况下，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张秋雪一句话也不想说了，无论枪毙也好，劳改到死也好，这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唉声叹气大半夜，张秋雪啥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早晨起来吃了口饭，匆匆忙忙地跟过来蹭早饭的陈远一起骑自行车去养殖场。 张秋雪兴致不高，陈远兴致却挺高，拿着几块冰糖金桔干逗着小北。 春天到了长个子的季节，小北去年一年吃得好，今年开春之后就开始长个了，竖向发展的同时也没忘记横向发展，陈远正说他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变成小肥猪了。 张秋雪看见那冰糖金桔干愣了一下，大白兔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冰糖金桔干也不是谁都能买到的，她想起李燃给自己的回信。 李燃说：从高队长他们那里了解到，陈远没有对象，倒是村里的记分员特别喜欢陈远，陈远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对人家一直不冷不热的，跟所有人都一样。 至于陈远家里的情况，他们就不知道了。 这会儿见陈远拿出冰糖金桔干来，张秋雪就哎哟一声，“陈大夫，日子过得不错啊。” “是吧，还得多亏了你和韩团，要不是韩团生病，我来到这里，也不见得能到医院上班，这不是，我妈特意给我寄的。” 他指了指小北嘴里的冰糖金桔干，有点得意。 “那你家这生活挺好啊。” “也还行吧，”陈远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瞟了眼张秋雪，“怎么着？打听这么细，打算给我介绍对象啊？” 第432章 你爹你娘会同意吗 张秋雪惊愕之下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幸好两脚撑住了地面，不过既然话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她便也没有再继续隐瞒。 “是啊，是有这个想法来着，你觉得我小姑子韩大娟怎么样？” 陈远在河西村住过几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来了这些日子也见到了韩大娟的改变，张秋雪本来也不是个闭着眼就能说好话的，干脆就这么直来直去了。 陈远也没想到张秋雪这么干脆，一时之间闹了个大红脸，愣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还，还行吧。” “还行是咋样？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陈远的脸更红了，也没了往日的刻薄和不饶人了，瞪着张秋雪说：“你，你这个人，还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这么说就是愿意？”张秋雪不由笑了，继续招呼他一块往前走，等走出几米又说：“陈远，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弯弯绕的，如果你不来北川，你在河西村再呆个六七年大概是有回城的机会的，现在虽说你在这里，但你也进了军区医院，两种前途我说不上是哪种更好，但你的未来可敞亮的多，你跟你家里人……” 话没说完就听后边“哐”地一声，接着就是小北在后边一声叫，“陈叔叔！” 张秋雪支着车子回头就看见陈远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北摔了一下，捂着屁股直跳脚，疼得龇牙咧嘴的。 不过，这会儿陈远顾不上他，几个大步就来到张秋雪跟前一把拽住了张秋雪的胳膊，“你说啥？再等个六七年会怎么样？” “再等个六七年，高考会恢复，你们知青有机会回城。” 不过，张秋雪曾听母亲说过，知青回城也是一件很难的事，会分批次，但一批走几个人，一年走几批，这些都是不能确定，反正很难。 陈远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傻了似的盯着张秋雪，嘴唇抖动个不停，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张秋雪推开他的手过去给小北拍了拍身上土，又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陈远梦游一样地问：“你，你咋知道的？” “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是咋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 张秋雪抬头迎上陈远的视线，两只眼睛里坦坦荡荡。 这事怎么听都很荒诞，但陈远莫名其妙地就是觉得是真的。 张秋雪接着说：“所以，我必须得问清楚你，往后你回城了，有机会考大学了，考上大学了，会嫌弃韩大娟是个农村媳妇吗？你要娶一个农村媳妇，你爹你娘会同意吗？” 在母亲的记忆当中，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回城就等于离婚，许多的男知青、女知青，放弃家庭、放弃孩子也要争破头回到那个自己生长的地方，没别的原因，都因为农村太苦了，太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 陈远还是没说话，他整个人骑在车子上跟飘在云朵上一样，张秋雪没敢再让小北坐他的车子，自己驮着小北往养殖场去。 第433章 牛羊被抢了！ 风从脸上吹过，带着北川这边特有的潮意，很暖和，也很舒服。 张秋雪跟小北唱着歌一路往前，远远地能闻到养殖场的臭味的时候，陈远从后边追上来。 “你为啥要告诉我这些？” 陈远仔细回想着张秋雪跟一般的农村妇女截然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打扮，不同的为人处事方式，不同的才学，这些，都不是他在河西村见到的那些女人应该会的，甚至，不是他的一些上了大学的同学会的。 张秋雪懂得太多，会的太多了，他没办法想清楚张秋雪为啥突然间的变化会那么大，但是……他从来没见张秋雪用她会的东西去害人。 “你要是看不上韩大娟也就算了，要是看得上，我当然得跟你把丑话说到前边。”张秋雪拿白眼翻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是不是傻？ 小北在后座上哈哈乐个不停，“陈叔叔，你可要想清楚哟，要是答应了我小姑姑再后悔，我娘可会打人的。” 陈远愣了一下没说话，张秋雪哭笑不得地反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臭小子，你咋不说我吃人呢？” “因为人肉不好吃啊。” 母子俩说说笑笑，陈远没有再搭话，三个人很快到了养殖场。 不过，一看之下，张秋雪和陈远就有点傻眼。 臭不可闻的养殖场里，好些人正忙活着，牵牛的、赶羊的，热火朝天。 “呃……你都准备拉回去了，还让我大老远过来看啥？”陈远问张秋雪。 张秋雪：“……”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袁秀莲站在两人跟前。 也不知道她咋想的，站在臭烘烘的养殖场里，还打扮得十分俏丽，红色的绸布衬衫，有点修身的裤子，扎着一条小牛皮带，看起来特别飒丽。 风一吹，头发丝直打飘，就是伴随着一股股臭味，让张秋雪有点欣赏不来。 “你们来晚了。”袁秀莲抬着下巴说，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后边的养殖场，“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 她说着话朝张秋雪哼了一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张秋雪舌尖抵在牙根处半晌没说话，这人有病吧？还真跟她对着干没完了？ 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吴晓晓正在跟人说话，身上还背了个小孩，看起来也就一两岁的模样。 “怎么着？要不要你求求我，我就分你两头牛。”见张秋雪不说话，袁秀莲又说。 “我可去你的吧！”张秋雪翻了个白眼，说不生气，这当然不可能，袁秀莲也太损了，不过输人不输阵，想让她求一个整天算计着要抢走她基地的人，怎么可能？ 袁秀莲可一点儿也不生气，她还又往前走了两步，扶住了张秋雪的车把说：“怎么着？这回我算不算凭本事赢你？对了，回去那么远的路，你们不会还骑自行车吧？我多开了一辆拖拉机过来，要不要，我请你们坐个拖拉机啊？” “这就不用了，我们对别人的东西没兴趣。不过……”张秋雪指了指不远处的牛羊，“你现在就打算把那些牛羊一块弄回去？” “是啊，这么多，这回可有点麻烦了，可往哪儿放哦？” 第434章 责任你担得起吗 张秋雪没理会袁秀莲的凡尔赛，又说：“这些牛羊先前一直没人照顾，喝的水都是死水，时间长了不知道有没有啥病，我建议你，最好先请个医生给这些牛羊看看，别到时候搞出啥传染病来。” 在袁秀莲看来，张秋雪这就是典型的酸话，为了不丢面子才这么说的，故意吓唬她。 袁秀莲才不当一回事，特别做作地冲张秋雪抬了下子手，“没事，这就不用你替我操心了，这么多牛羊，就算每天死个三头两头的有啥关系。” 这话说的陈远都看不下去了，“你这叫什么话？一头牛你知道够多少人吃吗？你知道要让牛下地干活能顶几个人吗？” 还死个三头两头的有啥关系，怎么她不死掉？ “知道不知道跟你有啥关系？”袁秀莲说，“这是我的牛羊，我愿意让它活着就让它活着，我不想让它活了，一刀子捅死它关你什么事？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陈远这下可给气坏了，他以前在家里也挺铺张的，可在河西村三四年，一下就让他知道了锅是铁打的，哪里还看得下去这人这么不拿牛羊当回事？ 一时间，陈远给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支上车子就准备和袁秀莲好好理论理论，这分明是他们先想要的。 张秋雪一把拽住了陈远的胳膊，她算看出来了，袁秀莲就是故意气他们，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你的东西你当然可以自己处置，没人想管，就是提醒你一句，袁大小姐，养牛养羊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说养就养了。万一搞出啥传染病来，传到家属村里去，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张秋雪说完一扯陈远，带着小北转了个弯就朝回走。 临走之前，张秋雪又往远处看了一眼，那个小孩乖巧地趴在吴晓晓的背上，以后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未来。 陈远气的不轻，车轮子蹬得飞快，张秋雪差点追不上他。 袁秀莲才没把两人的话放在心上，她觉得张秋雪就是嫉妒她。 幸亏昨天她看见吴晓晓从张秋雪家里出来，拦住吴晓晓问了问，要不然她就错失这次的机会了。 回来的时候气氛不好，张秋雪也就没再跟陈远提韩大娟的事。 张秋雪他们还没到家，袁秀莲就成了家属村里的红人，这一下子，村里的老太太小媳妇全都围到了袁秀莲的基地边上去看。 跟张秋雪盖的养殖场不一样，袁秀莲只是让人用木头在基地围了个栅栏，一股脑把牛羊赶紧去了。 要张秋雪说这根本不行，万一一场大雨下来，就不知道这些牛羊会不会生病，再一个，这些牛羊根本就不是一道篱笆栅栏能够围得住的，但是这样能更明显更直观地向人展示里面有多少头牛和羊。 很气派！ 当着好些围观的人的面，袁秀莲还说：“以后你们谁要吃牛羊肉来我这里啊，给你们算便宜些！” 又说：“哎，本来是想先借小张的养殖场用用的，反正她那里边也没几头羊，谁知道她没同意。” 第435章 怎么那么白莲花 下午，张秋雪没出门，夏天快到了，她琢磨着给孩子们做几双凉鞋穿。 刚把鞋底做好，张秋雪正来来回回看怎么把鞋底之外的部分做好呢，忽然刘老太太来了。 一来人，张秋雪就不好用噪音太大的电动缝纫机了，她把电动缝纫机关了，一边用布条来来回回地比划，一边跟刘老太太说话。 就听刘老太太说：“小张啊，千钧是个再实诚不过的人，你啊，也不能太厉害，知道不？” “啥厉害了？刘婶，”张秋雪就笑，“他这人话不太多，可家里的大事小情哪个不是如他意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刘老太太抽了一口旱烟，接着说：“我是说你啊，在村里得有容人之量，你要这么着，连个人缘也没有，以后千钧还怎么往上走啊？” 张秋雪就有点奇怪，自己怎么就没有容人之量了？ 就说跟着她干活的这几个妇女，哪次下来新菜啥的，不多分给他们点啊？ 以前走的那些，她该说话说话，该打招呼打招呼，也从来没挤兑过谁啊。 她想不明白，就问：“刘婶，这话从何说起啊？” “从何说起？”刘老太太笑了一声，“上回我来找你让你把蔬菜基地转出去，你就不听我的。你寻思我老眼昏花了不知道是咋回事啊？是，她抢你的东西，她抢就抢去呗，她只要抢走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家那老头子要知道了还有脸做人不？到时候不得赔你个更好的呀？” 张秋雪：“……” “还有这回，你跟她吵啥吵，她委屈，你比她还委屈不就行了？” 这话张秋雪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咋怎么听怎么那么白莲花呢？ 刘思远不愧是搞思想政治的，连家属心眼都多得跟筛子似的。 “这下好了，村里人都知道你不让她用你的养殖场，你这不是小气是啥？家属都这样，以后让人怎么说千钧？” 张秋雪默默给这老太太竖了根大拇指，这就是个人情世故上的人精啊。 等刘老太太一走，张秋雪就去了趟蔬菜基地，看到底发生了啥事。 刚一出门，竟然碰上陈远。 张秋雪就有点奇怪，“你咋又来了？” 就算是说和韩大娟的事，也没这么着急吧，上班呢？ 陈远没说话，进来就关了大门，面色严肃，“我跟你说个事！” 见他这样，张秋雪也就不着急出门了，把他带到书房坐下，正要给他倒水去，就被陈远拦住了，“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当时跟我说，韩团的检查一切正常，对吧？” 张秋雪不期然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点了点头，“对，这还是我被带到军区医院的时候，当着好些大领导的面医生跟我说的。” 陈远的脸色就变得更加严肃了，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张秋雪，“你看这个！” 张秋雪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张检查单子，上面写着韩千钧的名字。 “这是……” “应该是韩团病的那阵儿做的脑部检查，是我今天整理柜子的时候，在后边的夹缝里发现的。” 第436章 韩千钧的检查单子 张秋雪不由抬起头来，可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说：“不经意的时候掉进去的？” “很细，很窄，如果不是故意，掉不进去。” 张秋雪浑身就有点发冷，当初那么多大领导在那里，医生信誓旦旦地跟她说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这就是一切正常？ 她的手攥着那张薄薄的检查单子，一个名字几乎立刻从脑海里跳出来。 用力闭了闭眼，张秋雪说：“这个检查结果是什么意思？” “头部有淤血。” 所以他们当初已经检查出来了，却对自己说没有？ 张秋雪不敢想，如果不是自己认识陈远，陈远也够义气，自己一个电话就不远万里的来了，韩千钧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你……别冲动。”陈远说。 对方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就证明要么是在营里位置比较高的人，要么是医院里有针对韩千钧的人，至于为什么这么对待韩千钧，可能是韩千钧挡了别人的路，也可能是没站到一队里去，原因也复杂，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张秋雪坐在椅子里发了会儿呆才“嗯”了一声，“我知道，你甭管了。那个啥，你帮我个忙，帮我打听打听看当初韩千钧那些检查都是什么人给做的，要准确的人。这事不着急，你慢慢来。” “行。” 见张秋雪还是那么冷静，陈远就放心了。 张秋雪对着那张检查单看了大半天，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把检查单子夹了进去。 出去洗了把脸，张秋雪才再次往基地去，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等去了才知道，中午的时候让袁秀莲那么一说，在蔬菜基地干活的李红花和孙秀丽几个人就跟袁秀莲吵起来了。 她们昨天下午就按张秋雪说的，今天一大早就把养殖场打扫得干干净净了，现下牛羊没弄回来，反而袁秀莲弄回来很多牛羊，很可能就是抢了她们要买的牛羊。 再说了，韩千钧下了班辛辛苦苦带着人盖的养殖场，为啥要给袁秀莲用？ 她们一吵，袁秀莲就不说话了，特别委屈，特别可怜地看着她们，用李红花的话说就是比半月没吃饭的老乞丐还可怜呢。 张秋雪朝袁秀莲那边望了望，一个个想法在心里百转千回。 自己这蔬菜基地虽说是造福于民，可是，也赚了钱了，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眼红，韩千钧的检查单子给扔到柜子缝里去，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而袁秀莲在韩千钧一倒下就迫不及待地对自己动手，想抢蔬菜基地，会不会是早有预谋呢？ 李红花叫了一声，张秋雪才说：“行了，下回甭搭理她，要这么下去，这种事以后恨不能天天都有。你去跟迁来的那些人说，让他们今天别干活了，等晚上的时候再忙。” 李红花就愣住了，“晚上？晚上忙啥？忙着数星星啊？咱们种地的哪个不是白天干活?” 张秋雪就笑了一声，看着不远处在篱笆栅栏里活动的牛羊，“不，我们就晚上活动。” 第437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夜幕很快降临，张秋雪早早地上了炕，拿了本书一边看一边倚在炕头上等韩千钧。 等人擦着头发一进来，张秋雪就说：“上回我问你你还没说呢，陆红武这个人到底咋样啊？” “你问他干啥？你不是都给韩大娟介绍陈远了吗？” 韩千钧在炕沿上坐下，大手抓了抓张秋雪的脚，也不知道咋回事，张秋雪的手脚就算是夏天也冰凉冰凉的。 他捞起来给张秋雪搓了搓，张秋雪放下书，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就问问，看着他长得挺周正的，不知道做人正不正？” “你还看不出来？不挺正的吗？就是有点龟毛，忒爱干净。” 张秋雪哦了一声，还想再问问别人，但别的人她也不太认识，正犹豫呢，被韩千钧看出来了，“你到底想干啥？” “我再问你，你睡着的那阵，你有知觉没有？” “你咋想起问这个来了？没有，也不能说没有，一点点儿。” “那我跟你说个事，”张秋雪把韩千钧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趴在韩千钧耳朵边上把今天下午的事跟韩千钧说了说，让韩千钧自己去看那份检查单子。 韩千钧瞪着眼看了张秋雪一会儿，站起来就走了，好一阵儿也没有回来。 张秋雪也没着急，反正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得琢磨琢磨。 跟张秋雪相比，韩千钧的第一反应是，“你确定陈远说的不会有错？” “要是有错，他千里迢迢跑过来救你干啥？不来不就行了吗？” 韩千钧也是傻了才问这么个问题，被张秋雪这么一说，立刻又不说话了。 “你琢磨琢磨，你在营里头是不是挡了谁的道了，还是这事是因为我啊？” 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做人就应该闷声发大财。 韩千钧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形势就是这样，不管到了哪儿，有些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越往上，坑越少，很可能就是他挡了一些人的路。 张秋雪看他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戳在炕沿上不动弹，抬脚踢了踢他的背，“行了，睡觉吧，告诉你这事是想让你在心里对别人有点防备，不是让你憋着自己不开心的。” 从职业的角度上讲，韩千钧这种人要在战场上也要防着战友，那真是一大悲哀，可从张秋雪的角度上讲，韩千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韩千钧一夜没有睡好，晨光很快铺满大地，一大早的，韩千钧还没醒张秋雪跟韩大娟就起来忙活了。 她们提早从李红花家里借了一口大锅来，一口里面一口外面熬了整整两大锅的粥。 里面加了肉末和青菜，再加点盐巴，香味远远地飘出去，让忙了一晚上的人就更饿了。 有早晨遛早的人发现先前迁来的那些人正成群结队地往村里走，一个个垂头耷拉脑的，走道的时候脚步都发飘，人又瘦，一个个都像有气无力的痨病鬼似的。 有人就问他们，一大早的到这边来干啥。 “来吃饭，我们掌柜的叫我们来的。” “来这儿吃饭？好好的你们来这吃饭干啥？” 第438章 反击 “嗐，可别提了，这不是昨天袁老板买了那么多牛羊回来嘛，本来我们掌柜也想买的，但去看了以后发现那一家养殖场里特别脏，牛啊羊啊喝的水都多少天没换了，睡的棚子里全是粪，太脏了。这不天慢慢热了嘛，我们掌柜的说，在那种地方生活的牛羊很可能会得病，就没买。” “袁嫂子也是从那里买的？” “是啊，可能便宜吧，袁老板就全买了。我们掌柜怕牛羊真有病，那不养殖场距离我们住的地方近嘛，就没让袁老板把牛羊弄过去，怕给我们这些人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昨天晚上，我们远远地就听见牛羊跑动，全从栅栏里头跑出来了，我们怕牛羊真有病不敢让它们乱跑，就给赶了一晚上的牛羊，可累死我了。” 说话的那人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大手套和口罩，告诉那些人说这都是张秋雪先前给他们预备的。 “那，那袁嫂子不知道那些牛羊可能有病？” “应该知道吧？我们掌柜还劝了她一回呢，她好像是没听，还说我们掌柜要是求求她的话，她可以分我们一点儿。” “唉，也不知道她点过数没有，万一一会儿再说我们趁着她不知道把她的牛羊给偷了，这可就坏事了。” 折腾了一晚上的人们唉声叹气筋疲力尽，却不成想就这么寥寥几句话在家属村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去袁秀莲基地干活的妇女们，说啥也不去了。 再就是营里的干部们，今天纷纷找机会到上级那里顾左右而言他的似有若无地提了这事。 这可是戍边的营地，万一有个羊瘟、牛瘟啥的，很可能无声无息之间就干掉一营的人，这可不是多少头牛和羊能够换来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昨天大家伙儿眼里的大红人今天就成了万人嫌，再看袁秀莲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红花家里没锅了，跟林自立到张秋雪家里吃饭，一边吃一边笑，“哎呀你不知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袁秀莲正往她的养殖场里冲呢，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真的？”韩大娟立刻就问。 昨天，数她跟袁秀莲吵得最凶，要不是李红花和孙秀丽架着，估计得使出万杏花那一套把袁秀莲的小脸蛋给挠花。 “可不嘛，她现在也知道着急了？活该。” 李红花觉得大快人心，狠狠地在张秋雪家吃了两大碗青菜肉末粥。 韩千钧听见这话皱了皱眉，他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张秋雪拿了张卷饼，把早晨炒得又酸又辣又开胃的土豆丝往里边一卷递给他，给了他一个赶着去看好戏的眼神，催他快点吃，吃了走人，她还着急出门欣赏袁秀莲气急败坏的脸呢。 论白莲嘛，谁不会似的？ 林自立倒是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没少听李红花嘟囔，这会儿见李红花心情好，就给她夹了一块鸡蛋。 李红花脸上的笑立刻就打了个折扣，瞟了林自立一眼低声说：“你给我干啥，给孩子吃，孩子吃了才能好得快。” 第439章 那牛羊真的有病？ 林宏斌坐在她边上安静地吃着饭，无知无觉的，有时候安静得张秋雪都想不起来饭桌上还有这么个人，也真够闹心的。 不过，林自立很坚持，又把那块鸡蛋夹回李红花的碗里，“他有他吃的，够了，你吃你的。” 李红花还要再夹回去，冷不防对上张秋雪笑眯眯看热闹的眼神，脸色一下子就不自然了。 “唉，早知道就不让大娟炒鸡蛋了，老李同志，这鸡蛋是不是特别难吃啊？回头我得好好批评批评韩大娟。” “啊？没有啊，二伯娘，”戏谑的是李红花，答话的却是铁牛，他茫然地看了看桌上的人，特别认真地说了一句：“我觉得姑姑做饭的手艺已经进步很多了，李婶婶，很难吃吗？要不我帮你吃掉吧，不能浪费粮食呀。” 李红花夹着那块鸡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张秋雪差点笑死，她估计，她这辈子不能指望铁牛在情商上有所进步了，真应了他的名字，耿直得跟头牛似的，经常是张秋雪的快乐源泉。 “嫂子，那牛羊真的有病？”林自立问。 “我也不能确定，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的确容易生病。不过，我觉得，不管现在能不能确定那些牛羊有病，都得做好防范，万一是传染性的，那不糟糕了嘛。” 林自立点头，韩千钧这才明白，张秋雪取的一大笔钱根本没花出去。 他还挺高兴，“你让你的人都离那边远点，别没事到那边去晃荡。现在基地这样挺好的，就好好种菜种粮食就行，等粮食熟了，我带人给你帮忙去。” 张秋雪可不这么觉得，她以前不愁吃不愁穿，来到这里之后所有的苦都是没钱闹得，所以没啥张秋雪也不可能让自己没钱。 金钱，将是她毕生的追求。 一句“你甭管了”打发了韩千钧，张秋雪就带着小北、韩大娟和李红花母子俩去基地。 一顿早饭的时间，村里人看张秋雪的眼神都又同情又崇敬了，肖潇和另外一个干部赶过来握着张秋雪的手说：“小张同志，你做的太对了，我看咱们全村的人都应该向你学习。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家属村！营地！可不能胡来！知进退、懂分寸，你真是咱们的好同志啊！” 张秋雪叫他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说：“你们言重了，我始终认为，咱们战士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开荒种地也好，打算开养殖场也好，都是想给咱们战士们增添营养，让咱们的国家更强大！” 至于袁秀莲开基地是为啥，这就见仁见智了。 两家的基地正对着，远远看过去，张秋雪就看见袁秀莲正站在基地里大呼小叫的，地里长起来的粮食倒得一片一片的，都是牛羊踩踏奔跑过的痕迹，各处长得绿油油的蔬菜也被啃得一片一片的。 张秋雪他们过去，袁秀莲正叉着腰站在张秋雪基地的地头上。 她再也没了以前的风度，气急败坏地一把将张秋雪拽了过去。 第440章 种个地还得玩宫心计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干啥了我？”张秋雪也不挣扎，任由她拽着。 “毁了我的粮食，你就高兴了是吧？得意了是吧？”袁秀莲继续朝张秋雪吼道。 张秋雪慢吞吞地推开袁秀莲的手，“袁大姐，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我为啥要毁你的粮食啊，你的粮食跟我的粮食有啥区别啊，不都是要上交国家，要给营里的战士们吃的吗？毁了你的粮食，让他们少吃一口饭，对我有啥好处啊？” 嗯……就特别深明大义。 “那你为啥不告诉我？你这是干啥？”袁秀莲指着地边上。 在张秋雪基地的边上，竖着插着一圈火把，有的还没烧完，已经被熄灭了。 “点火把呀，袁大姐，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我这么跟你说吧，一般情况下，你只要把牛拴好了，哪怕是拴在一棵大树下边，只要不是突然电闪雷鸣，它就不会有事。反而是你那样，篱笆栅栏才到我胸口这么高，牛又爱吃，里边没吃的了，它当然会跑出来。一般情况下呢，动物都会怕火，点这一圈火把，是了让牛羊不闯到我家基地里边去，至于你家的，点上火把就没办法给你把牛羊赶回去了呀。” 张秋雪双手一摊，巨委屈。 袁秀莲被气地呼呼喘气，张秋雪都担心她会直接变身火娃冲自己喷一团大火。 袁秀莲咬着牙，瞪着张秋雪，太生气眼圈都红了，“所以你明知道我没在农村生活过就不告诉我？” “……”这话真是从何说起呀，张秋雪默默看着委屈巴巴地袁秀莲片刻，叹了口气，“袁大姐你这就冤枉我了，我说了你会信吗？” “我怎么不会信？” 两句话的时间，袁秀莲好像就不生气了，咬着嘴唇看着张秋雪，非得把这顶帽子戴到张秋雪头上不可。 “你说说，昨天我和陈大夫是不是一直劝你要给牛羊做个检查？你说我不用我操心，这是你的牛羊，就算每天死个三头两头的关我们啥事？说我嫉妒你，对吧？我要是说了，你说你信不？你自己说说。”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说了我肯定信啊。” “那我说牛羊生活的环境太脏了，可能有生病的，你咋不相信呢？再说了，你基地里的人很多都是在农村生活过，种过地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要知道了，也不可能不告诉你，你咋不相信呢？” “……” “唉，算了，你说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吧，对不起袁大姐，我向你道歉。你要是高兴了，就快点请个医生来让人家给你看看那些牛羊，还有那些粮食，看看还能不能抢救抢救，都已经这样了，你再哭也没有用啊，咱们得在最坏的情况下为国家为人民争取最大的利益。” “好！说得好！” 张秋雪的身后头忽然传出来一阵喝彩声，张秋雪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从人群里走出来。 张秋雪给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他娘的，幸亏她刚才见袁秀莲神色转变太快不对劲，心里做了防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种个地还得玩宫心计，这都什么事啊？ 第441章 这张秋雪也太大胆了！ “时刻记着自己的对国家对人民的帮助，这才是咱们的好同志！”老头的声音铿锵有力声若洪钟，“你就是张秋雪？” “是。”张秋雪说，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家属村有很多大领导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秋雪有很多人都没见过，见过叫不上名的也有。 老头背着手站在张秋雪面前，那种曾经浑身浴血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张秋雪十分不舒服，但她没有后退。 “要让你说，你现在会怎么办？” “第一，找几名医生，赶快给牛羊检查一遍，生病的和没生病的分开，生病的治病，没病的预防。” “第二，找几个人专门分别照顾牛羊，分成生病的和没生病的。” “第三，据我所知，赶快建一个养殖场，让牛羊有专门休息的地方、吃饭的地方和挤奶、屠宰的地方。” “第四，根据我对农作物的了解，倒掉的麦子、棒子啥的，都无所谓，只要根没断，能保持晒到阳光，就不太会影响它们的生长。至于那些被牛羊啃过的菜，拔掉直接喂牛羊，重新种新的就行了。” 一条条，一件件，有条不紊，不徐不疾，凡是听到的人顺着这么一想，就没有觉得不合适的。 老头也点了点头，又问张秋雪：“那我现在把这些牛羊交给你处理怎么样？” “如果是为了国家和人民更高的利益，您这么要求的话，我当然愿意。但你让我自己选，那我得告诉你，我不是收破烂的，更不是替别人收拾烂摊子的，谁闯的祸，谁顶着！顶不住了，就让那些后头给她撑腰的人看看这到底是块什么料！” 话音刚落，孙秀丽冲过来使劲儿拽了张秋雪一下，那意思：看清楚眼前是什么人再说话！ “没见人家已经告诉你怎么做了嘛！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那老头一声怒喝，却是对着袁秀莲。 袁秀莲被吓得一哆嗦，哪里还有在张秋雪面前的趾高气扬，连头也不敢抬急急忙忙就走了。 老头却没走，他盯着张秋雪看了好一阵儿才哼了一声，“你就是韩千钧的媳妇？” 那种压迫感让张秋雪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咬咬舌尖点了点头，“对！” “牙尖嘴利！” “总比舌灿莲花要好，对吧？” 孙秀丽只觉得一阵头晕，又连忙拽了拽张秋雪。 这张秋雪也太大胆了。 这下，老头倒是笑了，“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我敢不敢，取决于我的家人被怎么对待，有人想欺负我的家人，还想我给好颜色，得先来捏捏我到底是不是泥塑的。”张秋雪笑，眼神却冷冷的。 “你这话说得倒有意思。” “有意思才好玩不是吗？”张秋雪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这位老爷子到自己基地里走一走，这老爷子却站着没动。 他背着个手，用一种送万千将士出征的表情看着地里的小油菜，忽然他对张秋雪说了一句：“今天下午，你抽个空，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第442章 被叫去谈话 张秋雪一下子愣住，她来这么一出是想在营里大领导面前挂个号，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啥好打发的人，但也没想去营里走一遭啊？ 还有，这人到底是谁啊？ 她立刻生出了一肚子问题，可这老头却指了指小北开着的那辆小汽车问她：“那辆小汽车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我就是画了个图，让他们按照图做的。” “倒是实诚。” 这老头再次哼了一声，“我走了，你下午记着来。” “……”不说点让她一定接管袁秀莲的牛羊的话？ “这，这人是谁啊？嫂子？怎么这么大派头？”韩大娟被那老爷子扫了一眼，只觉得脚下发软。 “不知道啊。”张秋雪抓了抓脑袋，“不过，能管住袁大姐的，这个村里还会有别人吗？” 围观的人连同那还没走远的老头，都是一阵无语。 “那好像是大领导。”李红花压低嗓门对张秋雪说。 她住得离那边近，多少见过几回。 张秋雪就更不明白了，大领导找她干嘛？ 因为袁秀莲的事找她谈话？ 别的地方谈不了，非得办公室里才能显出他官大来？ 而且，最主要的是，张秋雪不觉得那个老头是那么一个人。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活。” 反正在袁秀莲这个事上，张秋雪没啥好亏心的。 今天迁来的那些人休息，张秋雪他们人不多，比起对面袁秀莲基地的热火朝天气急败坏，他们这边平和的不得了，韩大娟还特别有兴致地给他们唱了一个河西村人人都会唱的小调。 说是小调，可那高亢的调门嘹亮又婉转，远远传出去差点把袁秀莲气死，张秋雪也被弄得哭笑不得。 天越来越热，中午走的时候，张秋雪去掰了点嫩玉米。 等回到家，小北帮张秋雪扒玉米，张秋雪先去把早晨备好的排骨用水焯了，再洗干净之后放到小砂锅里，慢慢炖上，丢进去几块小北洗好的玉米，就是一道排骨玉米汤了。 随后又做了个煮玉米，和没有松仁的松仁玉米。 孩子们喜欢吃甜的，尤其是松仁玉米，一上桌就差点被抢光。 张秋雪慢吞吞地啃着一块玉米，全然不似要被大领导叫去谈话的人。 韩千钧本来每天中午吃了饭，洗刷完之后都要躺十分钟，这回也一样，他躺在炕边上，就看张秋雪没跟以往一样去书房，反而捯饬开了。 一件前些日子张秋雪做了还没来得及穿的解放领连衣裙，半长的头发已经成了长发，再给自己编个鱼骨辫，往韩千钧花了好几十块钱才给张秋雪搬回来的大镜子前头一站，苗条又飒丽。 韩千钧有点躺不住了，“你这是要干啥去？” 他还没从昨天晚上的打击里回过神来呢，媳妇就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是要干啥？ “一会儿去一趟你们营里，你可以多睡一会儿，骑自行车带我去。” 没有口红，张秋雪用力抿了抿嘴唇，两片浅粉色的唇立刻就红润起来了。 张秋雪在韩千钧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不？” 好看能不好看吗？都要好看死了，韩千钧心说，但他眉头拧得死紧死紧的，“你到底要干啥去？咋还穿成这样？” 第443章 这些都是你画的？ 男人嘛，几千年的德性就没变过，女人看别人的好，越是穿得玲珑有致的越好，可要换到自家媳妇身上就要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不过张秋雪今天还就非得打扮打扮，一个是人家大领导要跟自己谈话，自己要灰头土脸就去了，不像话，再一个，虽说心里有杆秤，可她也得看看这老头是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不是个双标狗。 这决定她往后看待家属村里的人的态度，所以必须得打扮。 张秋雪没有高跟鞋，就把去年去上海花五块钱买的一双平底白皮鞋找了出来换上，一边换一边把上午的事跟他说了下。 韩千钧冷眼在旁边看着，就不懂了，去营里用得着穿成这样？ 要在平常，张秋雪飞得给韩千钧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不可，女人在最好的年纪还不打扮自己，难不成变成八十老太婆再打扮吗？ 不过今天她没空，懒得跟韩千钧掰扯，还得问问他知不知道有啥事值得那么大的领导找自己谈话。 张秋雪觉得，应该不是为了自己跟袁秀莲那点鸡毛蒜皮的事。 “可能……跟你弄出来的那些东西有关，小汽车啥的。” “这有啥可说的？” 韩千钧摇了摇头，黑脸像是产生了犹豫，但最终啥也没说。 张秋雪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地跟着韩千钧去了营区，热辣辣的太阳底下，韩千钧踩着张秋雪那辆秀气的自行车驮着张秋雪往将营地去，路上碰上战友全都是惊掉眼珠子的表情。 七十年代，稍微打扮打扮就属于不正经的年代，张秋雪穿着一件又垂又立整的衬衫长裙可想而知回头率有多么高。 张秋雪头都没回一下，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地就往大领导的办公室去了。 这位大首长姓王，叫王胜利，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次战役，据说是为铁骨铮铮的汉子，韩千钧说，营里就没有人不佩服他的。 至于袁秀莲，韩千钧也打听了，据说袁秀莲一开始是王胜利收养的占有的孩子，后来就直接嫁给王胜利的儿子了，是儿媳妇，也跟闺女没啥区别。 张秋雪就撇了撇嘴，觉得养出这样的闺女来，大概是王胜利一生唯一的败笔，当然了，人家王胜利可能不这么觉得。 警卫员正在站岗，一见韩千钧就请他回去。 推门进去果然是王胜利，整个营区权利最大的首长，也是一个十分俭朴的老头。 几个放资料的柜子、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就是这间办公室的全部了。 “首长。”张秋雪欠了欠身，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头。 王胜利再见张秋雪愣了一下，但，也就这一下，指了指前边的椅子冲她说：“坐下！” 张秋雪就在他面前坐下，随后，一沓子或新或旧的纸被推倒张秋雪面前，“这些都是你画的？” 往纸上一扫，竟然都是张秋雪给农机厂那边的设计图纸。 张秋雪翻了翻，竟然都在，就连那几份说明书的原本也在。 第444章 参观学习 张秋雪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好问王胜利，“首长，这些确实都是我画的，不过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难不成自己无意间犯了什么原则性问题？碰了红线？ “你还会画什么？” “呃……”张秋雪想不出这大首长怎么突然对农用机械感兴趣了，干脆把自己会的数了个遍，她学机械智能化到博士，会的东西真的不要太多。 但王胜利很快一摆手打断了她，从中抽出那张小汽车的设计图指了一下，“你把这个给我画一下。” “……”专门把自己叫过来画图？这是什么爱好？ 跟这种大首长面前，唧唧歪歪也没什么用，张秋雪拿过旁边早就备好的纸和铅笔徒手就画了起来。 曾经她画过的图比她吃过的米还要多，一厘米有多长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加上早前画过一遍，张秋雪也就没怎么犹豫，下笔十分利索。 从构架到车型，张秋雪趴在桌子上一画就画了三个小时，这还属于快的，甚至有些细节的部分没怎么修饰。 这期间，王胜利哪儿也没去，日理万机的大领导就这么看了她三个小时。 等她一画完，王胜利问：“要把这个做成大汽车行不行？” “啊？行啊，只要按比例放大就可以，”张秋雪揉着发僵的脖子，分别在图纸上指了几个位置，“如果做成大汽车的话，油箱要增大，发动机也得使用功率更大的，否则可能会带不起来。” 王胜利听不懂这些，按照自己的思路又问：“是不是加上两条履带就可以变成坦克了？” 张秋雪一呆，坦克？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见过坦克，但我觉得坦克肯定不是这样的。” 也不能说完全没见过，只是在国庆大典时从电视里看过。 “是吗？” “应该是吧？” 张秋雪下意识在就要自己动手画一画，可很快想起真正的张秋雪是没有机会见过坦克的，铅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又被她握在了手里。 “这样，你回家收拾收拾，然后跟我们的战士出一趟门去参观学习，过几天就出发。” “学习……种地？” “种地你还用学习？我看你种得很好嘛，”王胜利背着手转回办公桌后面，“学习内容是保密内容，你去了就知道了，到了之后一切服从命令听指挥。” 张秋雪简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知道国家有很多在研究的课题都是保密的，从后世就是这样，她连忙摇摇手，“不不不，首长，这就算了吧，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我家孩子还小呢，离不开我。” “什么离开离不开的，小孩子随风就长，就这样！你走吧。” 张秋雪心说这叫什么事啊，别是自己在这里太碍袁秀莲的事，这老头子以权谋私吧？ “真的，首长，我是不会去的，我不是你的兵，没有义务听从你的指挥。再一个，比起学习啥莫名其妙的内容，我觉得种地解决八万万人的贫寒疾苦问题才是我更想做的事。” 第445章 我怕您的脸，没地搁 “但有些事情，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反正我不愿意饿着肚子干活。” 我们国家许多伟大的先驱者无不是在最艰苦的环境中进行科研，为我国在各项事业中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回首望去，那些先驱们能够寿终正寝的很少，许多都年纪轻轻便去世了。 若问一句为什么，张秋雪认为多半都是这个年代的贫瘠和荒凉造成的。 “让那些精神崇高的同志们去做科研吧，我就来负责填饱他们的肚子，怎么样？首长。” 王胜利被气的胡子都打颤，但张秋雪不是他的兵，还真就命令不了她。 “对了，既然有此机会，我也想问首长一个问题。” 王胜利正在气头上，一百个不待见她，张秋雪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而且开门见山。 “咱们营里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站在战场上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受伤回来以后，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和健康不再受到外来因素的威胁吗？” 王胜利立刻更生气了，他面色铁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当然可以！” “哼，是吗？”张秋雪冷笑，柳叶眉挑动，简直是目空一切的挑衅。 “那要是有人趁着伤员没有反抗能力，故意加害怎么办？” “不可能！” “首长大人这口气未免太大了，我们的伟|人说的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她的手指叩在桌面上，同样一下又一下，“我建议首长还是做完调查再说话才好，要不然……” 张秋雪又笑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脸颊，“我怕您的脸，没地搁。” “你真是放肆！” 多少年了，上一个对他这么挑衅的早就被击毙在他的枪下了。 “哼，”张秋雪还是笑，甚至拿起了被王胜利公公正正放在桌上的那顶帽子，“首长这顶帽子大的很呐，我能戴戴吗？” “戴个屁！” 王胜利给气得一把夺了回去，“给我滚！看错你了！” 张秋雪麻溜就滚了，一直到走过拐角才手撑在墙上缓缓吐了一口气，感觉腿都是软的。 回头，刚才那位警卫员正站在她身后，是送她出门，也是看着她不让她乱走，无声无息的。 张秋雪默了默，重新站直身体，又恢复成那个婷婷玉立的优雅女士从容地朝外走去。 校场之上，远远望去战士们正努力训练，一样的衣服，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一直到回到家，张秋雪往炕上一摊就不想动了。 果然，大首长不是白当的，光那身气势就不是人人都有的，也不知道她那一番作死一样的挑衅会不会有什么用，不会这老头一生气也把她逮去上军法吧？ 王胜利带来的后遗症太大，张秋雪接下来半下午都不想动弹，饭也不想做，等韩大娟他们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炕上躺着。 正赶上孙秀丽过来借酵种，看张秋雪这样忍不住笑，“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张秋雪顿时一头黑线，都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着？是什么感觉？恶不恶心？想不想吐？我有止吐的秘方，可好了，喝了保管你是个儿子。” 第446章 我以为你会去 张秋雪对孙秀丽无语至极，生男生女是秘方不秘方能决定的吗？ “我说你够了啊，生男生女是男人决定的，不是女人，别在这儿瞎扯了，赶紧走。” 孙秀丽却来了劲儿，“咋是男人决定的？是女人生孩子！” 韩大娟一听也凑过来了，她也觉得是女人生孩子，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应该由女人来决定，咋变成男人了呢？ 这可太深奥了，要是让孙秀丽知道生儿子也不是那么有能耐的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于是，张老师课堂又开讲了。 从人的五官轮廓为什么说是父母给的讲起，追根溯源，结结实实给孙秀丽和韩大娟上了一课。 张秋雪越说，孙秀丽的脸色就越难看，并且，她表示坚决反对，不同意，也不相信。 “我觉得我嫂子说的挺有道理的，秀丽嫂子，你不同意，你有啥证据不同意啊？就因为孩子从女人肚子里出来啊？” 孙秀丽顿时像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连窜带跳就出去了，酵种也不要了，倒是张秋雪注意到冯家大妞不知道啥时候来了，抱着她最小的弟弟跟大妞二妞站在一块，悄无声息地像个影子人，正抱着她最小的弟|弟发呆。 张秋雪叹了口气，有点可怜她。 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声不响的，分明比大妞二妞也大不了几岁，冯家的家务活却基本上都是她干。 明明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该多疼着点，可活得跟头老黄牛也没啥差别。 “秋婶，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冯大妞怯生生地问。 “当然是真的，所以甭听你娘胡说，生男孩还是女孩，是男人决定的，不是女人。女人这一辈子也不是靠生孩子才活着，你看看我就知道对不对？” 冯大妞点了点头，张秋雪下了炕，从柜子里拿出给孩子们炸的小麻花给她吃，冯大妞不吃，只拿了一块给她弟弟。 张秋雪看着心酸不已，连连让她吃，冯大妞才拿了一块。 “人这一辈子，路很长，我们的价值都是自己创造的，而不是生孩子。” 给冯大妞灌了一回鸡汤，隔壁传出孙秀丽让冯大妞回家做饭的声音，冯大妞连忙走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张秋雪就去做饭，韩大娟纳闷呢，“嫂子，你说秀丽嫂子咋不相信啊？” 张秋雪让她不要大惊小怪，这世上的人多了，谁知道谁怎么想的。 想达到的效果没达到，可张秋雪不知道，这事却在冯大妞的心里扎下了一颗种子。 韩千钧一回来眼睛就往张秋雪身上瞄，下午忙着训练，他连张秋雪啥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到。 张秋雪没瞒他，给他说了一遍，又说了说自己的猜测，没想到韩千钧竟然特别意外，问张秋雪为啥不去？ “我为啥要去？”张秋雪简直莫名其妙，她这里有家有孩子，去那可能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干啥？ 韩千钧真的非常意外，“我以为你会去。” 离开河西村，参加高考，这些都是张秋雪想做的事，但背后的目的其实就一个，就是离开那个让她束手束脚的地方。 第447章 着火啦 至于他，韩千钧也想过。 张秋雪跟他在一块多半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要是张秋雪有更好的选择，未必不会和他离婚。 现在有离开他，甩开他们这些包袱的机会，韩千钧以为张秋雪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想什么呢你？我是要高考，拿一份凭证体体面面地找工作，也不意味着我要去研究那些啊，而且我对那方面一窍不通好不好？” 张秋雪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从一方面来讲，为国争光的事张秋雪都愿意做，可一去就不知道多久能够回来，她的孩子们也不可能再像现在一样天天见到。 所以如果能让她自己选择的话，她更愿意种地。 现在，她只盼着那倔老头收回成命。 袁秀莲的那些牛羊现在被分成了好几拨，每一头都请军区医院的人看过了，有些是完全没病的，被单独养在一处，还有一些是病的比较轻的，再就是病得比较重的。 这个年代的人对医生的分类还没那么细致，有一部分吃陈远给熬的药，有一部分吃药片，总之，现在勉强算是井井有条了。 张秋雪问了问病得重的是什么病，有没有传染性，谁也说不上来。 也不知道袁秀莲是咋想的，如今竟然天天从张秋雪家门口经过，每次路过张秋雪家门口的时候都要哼上一声，像是在说：看你告了一回状有啥用，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张秋雪对这种幼稚行为十分无语，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只盼着那些牛羊别真出了传染病才好。 等了几天，王胜利那里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张秋雪继续按部就班地继续早晨卖菜，白天干活，晚上睡觉。 这天晚上张秋雪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韩千钧推了一下，一下子就被他推醒了。 “干啥？这都几点了？” “外面有动静不对劲，好像是那些牛羊又跑出来了。” 张秋雪一个激灵一点儿瞌睡都没有了，她连忙坐了起来，“怎么可能？” “不会有错的。” 韩千钧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张秋雪看他已经开始穿衣裳了，也连忙抓过衣裳穿上跟着韩千钧出门。 张秋雪没听见什么动静，却见韩千钧的步子走得很急，于是跟在他身后大步朝基地的方向跑。 没跑多远就听见人们的吆喝声和驱赶声，张秋雪顿时茫然不解。 袁秀莲弄了好些人也盖起了一间养殖场，看着还挺结实的，按说牛羊不该出来才对啊。 可再往那边一看，就见火光熊熊，那间养殖场不知道为啥竟然着起火来了。 “你去找人，我先过去看情况！”韩千钧说。 “行，那你注意安全。” 自从知道检查单子的事以后，张秋雪就对韩千钧充满了担心。 于是一人往前跑，一人往后跑，张秋雪进了村就开始大喊救火，一家家在睡梦里被惊醒，男人们穿着个大裤衩子光着膀子就冲出来了，听张秋雪一说立刻拿了盆子或者水桶就往基地那边冲。 第448章 这些牛是疯了吗 没多大一会儿，全村的人都被祸祸起来了，救火的救火，赶牛羊的赶牛羊。 别人都还好，就袁秀莲，一见熊熊燃烧的养殖场立刻就揪住了张秋雪的衣裳，“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你放火烧我的养殖场对不对？” 火烧得那么大，张秋雪哪有心情理会她，一把就搡开了袁秀莲。 “哭叫也要分个时候，我跟你同去买一家的牛羊，人家卖给你了，没卖给我，现在你的养殖场着起火来了，任谁不会觉得是我干的？我有病啊往你的养殖场里点火，对我有啥好处？神经病！” 这一回她可没啥准备，说不定那牛羊还冲进她的基地里去了呢，她不找袁秀莲要赔偿就不错了，还要被扣上一顶蓄意破坏的帽子？ 几个停下来准备安慰安慰袁秀莲的人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袁秀莲却伤心欲绝地指着张秋雪不肯放过她，“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跟张秋雪料想的没错，养殖场内着火受惊的牛羊四处乱窜。 最先是住在基地附近的人听见动静才发现的，连忙就叫了人一块去驱赶，可这些牛羊就都跟发了疯一样，不管他们怎么驱赶都还是横冲直撞，有两个人闪避不及被撞飞了出去。 本来他们还想来通知张秋雪的，可这么一折腾什么也没顾上，幸好韩千钧起夜听见动静。 大家用电机抽水灭火，剩下的一部分人就变着法地把牛羊往一块赶，可是，这些牛羊凭着一股子疯劲儿让人根本不敢近前，转眼间就好几个人受了伤。 “这怎么办？” “我的老天爷啊，这些牛是疯了吗？” “这么跑跑到村里去怎么办？” …… 一声声惊慌的叫喊声中，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张秋雪握着一根长鞭也有点胆寒，牛这种动物平时不声不响的，要发起疯来，一头撞过来就可能把人撞个骨断筋折，一脚踩上去没准就能把人踩个半死。 “怎么办啊？怎么办？”袁秀莲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把拽住了张秋雪的胳膊问。 张秋雪被她吓了一跳，眼见又有一头羊冲过来连忙拽了袁秀莲一下，才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过去知道袁秀莲又叫起来。 “我真不知道。” 她充其量也就是在农村长大，所学专业需要不断和农业打交道，这牛发疯乱窜她也没遇见过啊。 这疯牛乱跑的情况也把这小公主吓得不轻，抓着张秋雪一个劲儿地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 “没办法的！”说话的工夫也不知道又从哪里蹿过一个人来大喊，“我以前听我家里人说，牛发疯就让它疯就行了，等这个劲儿过去它们累了就停下来了。” 这话说得轻巧，要真任由这些蛮牛发疯，要冲进基地里一通乱踩怎么办？ 而且，张秋雪这边现在已经有人受伤了，张秋雪还着急请医生呢，要一直这么乱下去，什么时候能够请到？ 第449章 你赔我的牛羊 “有人带刀了吗？杀牛！” 张秋雪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袁秀莲更是直接叫了出来，“你疯了吗？那都是我的牛！” “那你快点让你的牛停下来！” “……” 这不胡扯呢嘛！ 袁秀莲如果能让牛停下来还用得着大伙儿这么费劲？ “要不你就先付钱，我这里总共有几百亩地的粮食和蔬菜，你把钱付我，你的牛羊进去随便踩。” “你……” 说话间，火光冲天的光影里已经有一头小山一样的牛轰然倒下，随着长刀拔出，脖子上悍然喷出一片鲜血。 袁秀莲一下子叫了出来，全是吓的。 张秋雪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她看见那一刀把牛捅死又一刀把刀拔出来的人正是韩千钧。 夜幕之下，火光倒影之中，这个男人浑身是血，分明在杀牛，张秋雪却无端端地有一种他在跟敌人拼刺刀的悍勇，在这纷纷乱乱的危险当中她竟然看呆了。 这世上有多少这样的男人，在别人享受家庭温馨和幸福的时候，怀抱钢枪戍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全。 只这么一想，张秋雪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 可是，今天出来的人都是从被窝里出来的，拿刀的人太少了，韩千钧这把刀也不是自己带出来的，而是从一个老乡家里借的。 这难不倒他们，就地抄家伙，柔韧的春竹、长鞭、老乡家挑水的扁担、菜刀，一时间，血腥味四溅。 跟张秋雪一样，好些前来帮忙的妇女都在这群汉子的杀伐之下看呆了。 火光一点一点熄灭，蛮牛一头一头倒下，没倒下的要么是有一些跑累了跑不动了，要么是跑远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一出闹剧，把首长们也惊动了，衣衫不整地匆匆出现在基地附近。 吓傻的袁秀莲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就不干了。 “张秋雪，你赔我的牛羊！” 张秋雪赶着去看伤员，可来了这么多首长她必须得留下来为自己分辩几句，于是把孙秀丽撵去请医生看伤员。 “行，赔就赔，”张秋雪让韩千钧数数一共死了多少头牛羊，回过头来冲袁秀莲说：“你这些牛羊我可以按照市价收购，按照你这些牛羊的体形来估计，一旦冲进我的基地，就得有好几亩地的东西白种，我可以不要你赔偿，但是这个事咱们必须得理论清楚，顺便你得向上级打报告，被你这牛羊一祸祸，我地里的粮食今年肯定得减产，就交不了那么多公粮了。” “凭什么？大半夜的，要不是你，谁会放火少我的养殖场？吓得牛羊跑出来，就算毁了你的粮食也是你活该！你是第一个提议杀牛的，你家韩团长是第一个杀牛的，要说你们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就是别有居心！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行啊，张秋雪心说，她还正愁这么个机会呢。 “袁大姐，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说别的我都不在乎。可是，放火烧你的养殖场，这是啥？要里面有个人的话，这就是杀人放火啊。那些牛羊也不知道是有病没病，要撞着人、要跑到村里去伤了孩子、老人，这又是啥？我跟咱村里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这么干啊？” 第450章 我这地底下有矿啊 宋海棠杀了三个人就要面临枪毙，张秋雪要真这么干，距离被枪毙也差不到哪儿去。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知道我自从做了这个基地之后抢了你不少生意，也知道你恨我，全村上下，你说说，除了你整天看我不顺眼，还有谁？我不是说了嘛，只要你愿意要，我的牛羊送给你都行，可你咋这样干事呢？” “……”真他娘绝了。 什么叫佛口蛇心，张秋雪真是见识了。 这一群首长也有点发懵，本来是看情况的，怎么倒成了两个女同志吵架了？ 张秋雪正要再说话呢，韩千钧忽然开口：“恨你？要是因为我刚一倒下你就迫不及待来抢我家媳妇和孩子唯一能有进项的基地，确实该恨你。” 老乡点起的火把火堆面前，火苗跳动，男人的黑脸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正用背心一下一下擦着刀。 也不知道那把刀是从哪里来的，切口锋利，月光之下寒光涔涔。 韩千钧那么站着，张秋雪只觉得他一言不合就会一刀给袁秀莲来个对穿。 她咽了咽口水，就听这个男人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倒是你，一回回想抢基地，一回回也没抢着，路过我家门口都要哼两声，吐口痰，应该是恨毒了张秋雪吧？” 张秋雪：“……” 这话要是村里的妇女们七嘴八舌的说出来恐怕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可就韩千钧这么个人，一边擦刀，一边瞟着袁秀莲说出来，让人心里直冒寒气，又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我哪有？我那是看她太不容易了，既要照顾你，又要照顾孩子，还得看着基地的活太累了，所以才想帮帮她。” 袁秀莲急切又委屈，高傲的脑袋也低下去了，任谁看了都像是张秋雪和韩千钧两口子在欺负人。 张秋雪就拽了拽韩千钧的裤腰，让他别在说了，他估计不是这种小白花的对手，不成想韩千钧点了点头，竟然“嗯”了一声，十分认真地说：“那真是谢谢你了啊，早不帮，晚不帮，我一倒下你就来帮忙了。” 向来说话硬梆梆的男人，一口吐沫一个钉，语气竟然和缓起来了。 但是，这种和缓的温柔非但没让人觉得舒服，张秋雪还有种天很冷、毛骨悚然的感觉。 人群里开始响起或咳嗽或忍笑的闷哼声，很显然，这种异样的感觉并不是只有张秋雪才有。 罗云天最耐不住性子，第一个就要跳出来，被刘思远死死拉住了。 他们都不说话，那些比他们官小的就更不说话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热闹。 “既然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咱们报警吧。”张秋雪说，“我这个人是处处爱掐尖，但要说我干这种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事，我可不承认。家家户户都有孩子看着呢，要是我做的，不用你说我也会承认，不是我做的，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认。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张秋雪朝袁秀莲笑了一下，跟韩千钧一样，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特别耐心，特别温柔地问：“袁大姐，该不会，我一定罪，你就立刻接管我的基地了吧？就这么一个基地而已，你也不是没有，咋一直这么惦记呢？怎么着？我这地底下有矿啊？” 第451章 今天可要帅死我了 “行了！” 几天不见的王胜利怒吼一声，目光凛凛盯着袁秀莲，“滚回家去！” 毫无征兆的发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袁秀莲抿着嘴唇立刻就往家属村的方向走，却被张秋雪一把拽住了。 “首长这是做什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的永远变不成白的，白的也永远变不成黑的，只要用心查，我想，真相一定会出现在眼前。你说是吧，袁大姐？” 王胜利没说话，看样子气得不轻。 这时候，一个一直忙着接牛血的老乡，忽然说：“那个那个，俺，俺先前去赶那些牛羊的时候，看到那个养殖场边上好像立着个小孩。” “啥？啥小孩？哪来的？谁家的？”罗云天这回可忍不住了，跳出来就喊道。 这回那个老乡就摇头了，“那俺就不知道了，看着像十三四岁的一个小小子，像是被牛羊出栏吓坏了，缩在那个墙角不动弹。” 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很快有人过去看又很快回来，朝大家伙儿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陈远跟着孙秀丽走回来，张秋雪立刻就问：“怎么样？” “还行，一个身上是擦破的，另一个严重一些，尾巴骨给摔折了，且得养上一段时间，别的倒是没事。也是命大，没伤着命。” “韩千钧！”王胜利忽然叫了一声。 韩千钧立刻跨前一步，身子笔挺，“到！” “明天上午把所有十岁以上的小子都叫出来，让这位老乡辨认，谁家的小子没在家，就是谁家放的火！” “是！” “袁秀莲！” 袁秀莲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两步，叫了一声爸。 “小张同志蔬菜基地的损失你来包赔，还有那两个伤员，所有的医药费全部你来出！” “爸！”袁秀莲不可思议地叫起来，王胜利却不再理她，手一挥让大家伙儿各自解散回家睡觉。 这么一折腾东方都露出了鱼肚白，那些牛羊血还没放干干脆就交给那些老乡处理了。 韩千钧把那柄长刀还给那位老乡，那老乡却没要。 用他本人的话说，那柄长刀是父辈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后来伤残退伍就给带回来了，他们家一直当做荣誉保存着，见韩千钧今天使得顺手就想送给韩千钧。 韩千钧和张秋雪谁都没要，告别忙碌的老乡，俩人循着鱼肚白朝家属村走去。 韩千钧在前，张秋雪在后，张秋雪看着韩千钧那道背影，第一次觉得那么宽厚，那么充满力量。 说他是战神太夸张，但这么个人，放下刀的时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扫地、洗碗、喂鸡，没啥是他不干的，但握起刀扛起枪，他就锋芒毕露，就是最帅最帅的男人！ “韩千钧！”张秋雪忽地叫了他一声。 “嗯？” 韩千钧回头看了她一眼，冷不防张秋雪忽然往他背上一跳，那个看起来能说会道，谁也不怕的女人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背上。 韩千钧被撞得往前迈了一步，手臂却反手过去稳稳地把她搂住。 张秋雪趴在韩千钧的脖子上蹭了蹭男人身上还没洗去的血腥味，“吧唧”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今天可要帅死我了。” 第452章 你要能受的了？ 刚刚张秋雪那一跳没怎么着，这一口却把韩千钧惊得差点把张秋雪掉下去，幸亏他俩墨迹得落在最后，要被别人看见，说不定得告他俩一个作风问题。 “我抱我家男人，又没抱别人家的，吃多了吧他们？” 张秋雪嘟囔了一声，歪头趴在韩千钧的肩膀上，莫名觉得这人身上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她心里一乐，手指头在人脖子上戳了戳，“哎，韩千钧，你现在心里是不特高兴，特得意？” 韩千钧不说话，背着张秋雪一路大步流星。 张秋雪的嘴却不停，“我听见你心跳了耶，越来越快了，真的，越来越快。” “……闭嘴！” “就不！” 张秋雪觉得好玩极了，这男人是在害羞吗？ 等回家洗了个澡，再收拾收拾，差不多就是平常起床的时间了。 今天张秋雪准备给大伙儿放假，韩千钧也不用那么早去营里报道，可以稍微偷偷懒，俩人就把做早饭的活儿丢给了韩大娟，正儿八经地赖被窝。 准确地说，是张秋雪赖被窝，韩千钧被迫陪她。 张秋雪晚上没睡够，正迷糊着，韩千跟她说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早在那次韩千钧问张秋雪除了农耕器械还会画什么的时候，就接到营里的命令说服张秋雪去参加学习，研究别的东西。 那时，韩千钧替她回绝了。 但就在张秋雪被王胜利叫去营里的那天，韩千钧再次接到了说服张秋雪的命令。 非但如此，他也被上了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课。 张秋雪：“……” 尼玛，敢情王胜利那边好几天没有动静，是因为王胜利在等着韩千钧说服自己呀？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干脆留给韩千钧一个后背。 她的头发长了，又黑又直，韩千钧在上面摸了一把，滑滑的。 半晌，又问：“你想去吗？” “你说呢？” “不知道。” 张秋雪没好气地转过来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你是榆木疙瘩啊？” 她要是想去，那天还用得着拒绝王胜利啊？ “你为啥不想去？只要研究成功，我们就会进步很多，这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张秋雪不想理他，但是又不得不说：“很多研究都是保密的，别说一年，很可能十年都把会回来一次，你要能受的了你就给我报名去。” “……” 一招把韩千钧秒杀，张秋雪就把他踹下去炕去了，让他滚蛋。 眯了半个来小时，张秋雪爬起来去看韩千钧“练兵”，二三十个十来岁的男孩被排成一列一列的，韩千钧让那个老乡一个一个地看。 韩家的院子里静得吓人，孩子们也好，围观的人也好，一个个都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那名老乡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家的孩子拎出来。 “不用害怕，你看见的是谁，就让人上前一步。”韩千钧说。 四十来岁的汉子，瘦得跟一把干柴没啥区别，腰还没张秋雪的腰粗，听了韩千钧的话又看了看张秋雪，这才把一个男孩从当中拎出来。 第453章 跟孙秀丽翻脸了？ 第453章 出乎韩千钧和张秋雪的意料，那孩子竟然就是孙秀丽家的大儿子。 被揪出来了，那孩子一蹦三尺高，“你瞎了！才不是我！昨天晚上我好好在家睡觉呢！” 这孩子叫二柱子，今年14岁了，手指恨不能戳到那名老乡的脸上去了。 那名老乡搓着手，跟老树皮一样的脸窘红窘红的，一个劲儿地说：“俺不可能看错，那火光照得你的脸通红的嘞。” “没有，就是你看错了！我没有！”二柱子在韩家的院子里大呼小叫，“娘，娘！你看见没有，他们都胡说，他们冤枉我！” 孙秀丽本来只是叫她家的几个儿子过来走个过场，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刚才还闲闲地站在人群里跟人说话呢，这会儿急吼吼就冲过来了。 她一把把二柱子推到自己身后，就朝张秋雪说；“小张，这不可能！我儿子昨天好好在家睡觉呢，你们可不能冤枉他。” “那是，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孩子。”张秋雪说，她跟韩千钧对视了一眼，又问了那个老乡一回。 被这么多人看着，那名老乡直咽口水。 “你们，你们要是不信，他好像叫砖头砸了一下子脑袋，你们看看他的脑袋。” “不可能！我家二柱子脑袋好好的呢。”没等二柱子说话，孙秀丽就说。 她护着二柱子往后退了一步，后边却不知谁在二柱子脑袋上按了一下，疼得那孩子立刻叫了出来。 那名老乡一见这情况立刻情绪激动起来，说：“你们看！就是他，就是他弄的！” “不可能！”孙秀丽还是不相信，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小张，你们可不能只听他一个人的，他们才来多长时间啊，我家二柱子是调皮，没准是惹到你们了是吧？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老乡显然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一着急又说不出话来，倒是站在的冯大妞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声，“娘，昨晚上，二柱子没在家。” “胡扯个啥！就你张嘴了是吧？” 冯大妞话声儿还没落呢，孙秀丽忽然一巴掌抽在了冯大妞脸上，直把个单薄的小姑娘直接给甩飞了。 就这，孙秀丽还觉得不解气，冲上来连踹了冯大妞两脚，“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胡说八道！” “行了！”张秋雪看不过去喊了一嗓子，韩千钧和几个人都冲过来一把扯开了孙秀丽，再看二柱子已经准备偷偷逃跑了。 张秋雪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二柱子！我看他敢往哪里跑！” 逃跑就心虚，就算没火烧养殖场，肯定也干了其他缺德事。 围观的人不少，本来就朝这儿看，听张秋雪这么一喊立刻七手八脚就把二柱子给摁住了。 这人们都等着看好戏呢，自从张秋雪来到家属村，孙秀丽就跟她一块进一块出的，搞那个基地的时候也是孙秀丽一手帮着她找的人，他们刚才还寻思张秋雪一定会帮着孙秀丽把这一茬揭过去，现在看，这是要跟孙秀丽翻脸了？ 第454章 张叔叔？ 张秋雪过去把冯大妞扶起来，冯大妞疼得眼睛都红了，眼睛里全是眼泪。 就这样，孙秀丽还不依不饶地要冲过来扯冯大妞，结果被韩千钧挡住了。 她一跳一跳地朝冯大妞喊道：“你说，你是不是趁我没在家打你弟弟了？二柱子的头是不是就你打的？” 冯大妞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哪里顾得上答她的话？ “够了！”张秋雪最讨厌孙秀丽这眼里只有儿子，拿闺女当老黄牛使的样，她叫了马建设媳妇一声，让她带着冯大妞去看看医生，也不搭理还叫个不停的孙秀丽，直接来到了二柱子面前。 二柱子14岁了，人长得傻高，骆驼似的，却是个典型的窝里横，这会儿眼睛叽里咕噜地四处乱转，背也驼了。 “小张，小张你干什么？我跟你说，我儿子绝不可能干这种事！我告诉你，你甭觉得咱俩关系好，你就能这样对我儿子。” “干没干，不是你说了算的。”张秋雪扒拉了一下二柱子的头发看了看，刚一碰，二柱子就疼得直吸气，连躲带闪还要踹张秋雪。 张秋雪就干脆在他头上按了一下，二柱子立刻疼得惨叫一声，双腿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张秋雪再一看自己手上，还有血呢。 她摇了摇头，朝孙秀丽伸了伸手，也不理会孙秀丽还在叫，接着说：“脑袋可不是别的地方，这还在流血呢，你还在这儿叫，你知不知道有头发的地方最容易感染了？要发了炎，你就等着吧，没准能给你发个十天半月的烧。” 孙秀丽像一下子给戳中了死穴，也不哭了，也不叫了，脸都有点夸张地扭曲着，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可不嘛。” “那，那怎么办？” “赶紧回家拿钱去，一会儿带他去看看。” 但孙秀丽显然没这么傻，拿钱是想拿钱，却也想直接把二柱子带走。 张秋雪怎么可能答应？ 王胜利把这件事的调查权交给了韩千钧，今天要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水落石出，韩千钧怎么交代？ 何况，二柱子这个孩子在张秋雪看来早就该治治！ “你先拿钱去吧。”甩了孙秀丽这么一句，张秋雪瞟了眼韩千钧，示意他说话。 韩千钧也没让张秋雪失望，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体往二柱子面前一站，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抬手就能给二柱子一枪，把二柱子吓得直接退后了好几步。 “知道我们怎么处置抢掠、破坏老乡财物的士兵吗？” 二柱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竟然脱口喊道：“是张叔叔让我去的！是张叔叔让我去的！不是我想去的！” 这架势把张秋雪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后来问过韩千钧才知道，队伍里向来纪律严明，一旦有抢掠百姓物资、财产的，向来严惩不贷，就算事后反省态度良好也要记过、通报批评的。 二柱子干这么一出，说不定把冯大奇这些年攒的荣誉和脸面都败光了。 冯大奇平时应该也没少在家说，二柱子竟然被吓哭了。 但这一会儿，张秋雪听二柱子这么一说眉梢一挑，张叔叔？ 第455章 实话实说 一个名字几乎立刻从张秋雪的脑子里跳了出来，没等张秋雪说话，孙秀丽又叫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姓张的为啥要害我儿子？这个丧良心的王八儿子！” 张秋雪叫她吵得头疼，尤其刚才冯大妞被她踹成那样也没见她关心一句。 “你行了，别在这儿吵吵！二柱子，你说清楚，哪个张叔叔？啥时候找的你？是他让你烧养殖场的吗？” 叫她这么一吼，孙秀丽张了张嘴，也不敢说啥了，二柱子哼哼了两声，低着头说：“昨天晚上吃饭以前来找我的……可是，可是他说没啥事，就往里头丢一根着火的木头就行，我没寻思里头直接就着了，那些牛……那些牛一下子就蹿出来了，还从我脑袋顶上飞过去，吓死我啦……”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又放声大哭起来，看起来是吓得不轻。 院子里的其他人多少都有点不以为然，像二柱子这么大的孩子基本都是在老家村里或者山沟子里呆过的，也没见谁家的孩子跟他似的。 一个半大小伙子哭起来那嗓门，简直魔音入耳。 张秋雪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又问：“张叔叔是哪个张叔叔？” “张，张……就是那个首长爷爷家的张叔叔哇……” 韩千钧好悬没一脚踹过去，被张秋雪死命拦住了。 人群却一下子议论开了，“张岩石？这是他干的？” “对哦，他这是要干啥子喔？” “不会吧？他咋会干这种事？”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撇向张秋雪，看起来不只是张秋雪，所有人都想起了那回张秋雪在张家发飙的那一回。 “行了，都散了吧。”韩千钧一挥手，宣布孩子们原地解散，回屋换衣裳。 张秋雪把二柱子扔给孙秀丽，让她带儿子该干嘛干嘛去。 等进了屋，张秋雪忍不住哼了一声。 张岩石倒是好算计，昨天晚上是养殖场头一天建成，几乎所有人都盼着没了这些牛羊的搅扰能够痛痛快快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可以说，要让他们想，不管啥时候都比昨天晚上更好破坏袁秀莲的养殖场，可就是昨天晚上，袁秀莲的那些人把牛羊轰进养殖场里就回家了，一个值班的人都没有，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可不正是最容易被偷袭的时候？ 昨天晚上袁秀莲戏那么足，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被张岩石搞了一道的事。 “你准备怎么办？” 张秋雪看着他把外衣一颗颗扣子扣好，禁不住问。 “实话实说，孩子总不会说谎。” 张秋雪也实在烦了袁秀莲和张岩石今天搞一出明天搞一出的，想了想，也就没再说什么。 但愿这回的事传出去以后，张岩石还有机会继续这么胡搞八搞。 不过现在，张秋雪也没空继续发愣，她还得去看看那些牛羊到底弄成什么样子了，袁秀莲可不像是个能静下心来看人处理牛羊的人。 两口子分头行动，刚一出门就碰见马建设媳妇送冯大妞回来。 第456章 孙秀丽是后娘吗 冯大妞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马建设媳妇扶着她，一个劲儿地叹气，看见张秋雪之后更是欲言又止。 “医生咋说？”张秋雪连忙过去从马建设媳妇手里接过冯大妞，又问她：“疼不疼？医生给你打针了，还是吃药了？” 她这么一问，冯大妞的泪珠子一下就滚了下来。 “怎么还哭了？”张秋雪给小姑娘抹眼泪。 马建设媳妇又“嗐”了一声，说：“你可别提了，还不是她娘！医生说了，她这腰也不知道咋着，反正就是坏了，得拿钱，她娘一分都不给啊，我说我给她拿钱，这孩子说啥也不愿意。” “净瞎胡闹，等着。” 张秋雪一转身进了门给拿了好几张大团结塞给冯大妞，“腰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哪能不看？你别害怕，回头你娘那里，我去说。” 马上16岁的孩子了，比起二柱子，可差了不止一个头。 张秋雪摸摸她的头，又让马建设的媳妇再陪冯大妞去一趟军区医院。 小小的孩子要把腰弄坏了，以后不成罗锅了吗？ 把这俩人送走，江大川急急忙忙地来了。 原来，张秋雪他们走了没多久那些牛羊就被弄到他们后勤处去了。 现在已经在进行统一的宰杀，但营里还得给战士们做饭，宰牛的人手没那么多，想管张秋雪借几个人。 再一个，是想让张秋雪联系一下城里的国营商场，看那边能不能收点肉，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牛羊，光凭他们这些人可吃不消。 张秋雪痛快地答应下来，就不准备去基地那边了，打算跑一趟城里。 既然要去，张秋雪就准备再去看看宋海棠，顺便，她从家里做了一些吃的带给宋海棠。 小北看了大半天热闹，见张秋雪要去川平自然也要跟着，不过他不太理解。 “娘，姓宋的婶婶不是个杀人的坏人吗？她杀了那么多人。” “对，你说的没错，她杀了人，她有罪。杀了那么多人，更应该让法律制裁她。但是我想，要是她有选择，她一定不会选择这么愚蠢的方式。” 甚至，如果那天没有她的提醒，宋海棠杀死吴晓晓和她的丈夫、孩子之后，说不定宋海棠会好好地抚养那个孩子长大。 悲哀又悲壮，可恨又可怜，说的就是宋海棠。 可是，她如果没有被拐，宋海棠会拥有怎样一个灿烂美丽的青春呢？ 比起宋海棠，那些人贩子才是最可恨的。 因为现在重刑犯不是被枪毙，就是被发配农场改造，川平连监狱都没有，宋海棠还被关在警察局后头的审问室里，等待被枪毙。 去了公安局，张秋雪正碰上办这个案子的警察，他叫于海洋，现在跟张秋雪也算认识了，听张秋雪一说，立刻就带她去见了宋海棠。 宋海棠呆在监狱里头明明跟在婆婆家的时候没啥区别，都是被关着，但是在这里她好像舒心得多，这回张秋雪去见她，她的眼神十分平和，好像听张秋雪说了一下那个孩子她才想起那是自己的孩子。 张秋雪有点不知道该说啥才好，或许死，对宋海棠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第457章 我不后悔 张秋雪把带来的东西交给宋海棠，宋海棠眉眼里才出现一些意外。 “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就希望……你能过得舒心一点儿吧。”在这最后的日子里。 “谢谢。” 张秋雪又把那个孩子的情况跟宋海棠说了说，上次她远远看过一眼，是个小男孩，才一两岁大，肉嘟嘟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很好看。 现在，那孩子应该被吴晓晓带回家抚养了，再怎么说，那也是老吴家最后的血脉，但对拐卖而来的宋海棠来说，她再也不可能看着那个孩子长大成人了。 那些为人母亲的开心和忧虑，她很快就再也体会不到了。 “婶婶，你后悔吗？”小北趴在桌子上，忽然问宋海棠。 宋海棠这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北接着说：“我娘天天围着我们打转，只要我们吃饱了，开心了，她就开心。就连她种菜、种粮，也是想让我们吃得饱，吃得好，她整天嫌后院的羊臭，可为了让我们喝羊奶，也没有把那只羊给扔出去。你现在，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你后悔吗？” “小北！”张秋雪把小北从桌子上拽下来，又朝宋海棠道歉，请她不要和小北一般见识。 宋海棠却摇了摇头，像是无比认真地回答了小北的问题，“我不后悔。” “为什么？你不喜欢你儿子吗？” “小北！” 张秋雪不知道这孩子咋了，为什么偏在这件事上打破沙锅问到底，也没跟宋海棠再说什么，匆匆拽着小北出了门。 小北还不明白，出来了还在问张秋雪，“娘，你说为啥啊？” 张秋雪大约知道宋海棠是为啥，想了想就从兜里掏出一毛钱，“我给你一毛钱，你去买俩冰棍吃，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啊。”小北说，小脑袋歪歪着，已经开始思考买啥样的了。 “那我要是把钱仍在地上让你一边给我磕头，一边说好话，还拿脚踩着钱让你舔舔我的鞋才给你呢。” 小北立刻就不干了，他早就不是河西村为了一口饭奄奄一息的那个小孩了，在张秋雪这里，他被尊重，被爱护，哪能为了一毛钱做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我才不要！” “所以，宋婶婶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知道了吗？” 小北又想了一会儿，抱着张秋雪的腰把脑袋从她身子边上探过去问她，“这就叫宁折不弯吗？” “对！” 小北不说话了，靠在张秋雪身上若有所思。 张秋雪跑了一趟国营商场，自从国营商场那边开始进袁秀莲基地里的菜，他们见了张秋雪一直都挺不好意思的。 张秋雪倒感觉没啥，做生意嘛。 一听张秋雪提起收牛羊肉的事，特别好说话地就点了头，但又说：“可以是可以，就是天热了，吃牛肉的人也不多，我估计我们去了也要不了多少。” 张秋雪一听也皱了皱眉，“你们能要多少？” 那位国营商场的领导犹豫着报出一个数字，张秋雪一听就知道不行，这些远远不够，昨天晚上光牛就死了几十头，更别说羊了。 第458章 你经过她同意了吗？ 就这么地，张秋雪又跑了一趟各机关单位的食堂。 现在都兴吃大锅饭，一个食堂要两头牛，就能帮着解决不少。 这一天跑下来，张秋雪腿快断了，嘴皮子也快磨破了，天快黑的时候才带着小北往回走，嗓子都快冒烟了。 刚走到家附近就看见一群妇女正站在街头上看热闹，脸都朝着一个方向，远远地那边有动静传过来。 “这是咋啦？”张秋雪问。 她这么突然一出声把这些偷摸看热闹的吓了一跳，一见是她，立刻拍着大腿说：“嗐，可别提了，还不是那孙秀丽嘛。” “她又咋啦？” 上午护着儿子踹闺女，把闺女踹伤了不给钱看病，张秋雪明明记得自己已经给了钱让冯大妞看病了，这咋又出事了？孙秀丽怎么那么多幺蛾子？ “还不是为了她家大妞嘛。” 原来，今天怎马建设媳妇带着冯大妞去看病，不是人家医生不给看，是医生刚要动手给她治，孙秀丽去了不让治，原因当然是嫌冯大妞花钱，还说啥过几天就好了。 等马建设拿着张秋雪的钱又带着冯大妞去看病，孙秀丽又有话说了，“借的钱不得还啊？你有钱还吗？还不得老娘给你还？” 就这么地，冯大妞的伤折腾了一天也没看成，等冯大奇下午下班回来一看这个就跟孙秀丽吵起来了。 这群人站在这里既是想看冯家的笑话，也是怕这两口子真的打起来，她们好赶紧过去拉个架。 张秋雪简直无语，找了个人去请陈远，就先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韩千钧叉着腰站在院子里，黑脸更黑了，显然也是在听着隔壁的动静。 张秋雪灌了两瓢水，抬脚进了隔壁院子。 冯大奇跟孙秀丽两口子正吵得面红耳赤，冯大妞歪着个腰，佝偻着身子，正蹲在灶前边烧火，二柱子脑袋包的跟粽子似的蹲在墙角，一会儿看一眼孙秀丽，一会儿又对着冯大奇缩缩脖子，好好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硬是有点贼眉鼠眼的。 张秋雪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今天这个事怎么着还是跟她有点关系，张秋雪强自压下怒火，扯出来一个笑脸，“吵啥吵，两个人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加起来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吵架，也不怕别人笑话。” 冯大奇一看张秋雪过来了也就不说了，孙秀丽却没管这一套，指着冯大妞又骂道：“我告诉你这个丫头片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天天给我洗衣服做饭！” 张秋雪皱了皱眉，“干嘛呀？她欠你的？” “她是我生的！她就该听我的！”孙秀丽一点儿收敛都没有，对着张秋雪也叫了起来。 “她让你生她的？她求你生她了？你生她，跟她打招呼了吗？你经过她同意了吗？你自己寻思寻思，要她能自己选，她愿意选你做娘不？”张秋雪越说越生气，“孙秀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说你是冯大妞的后娘对得起你不？” 第459章 你开个价 一直一边做饭一边默默掉眼泪的冯大妞一下子就愣住了，望着张秋雪眼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张秋雪一看心里更难受了，这世道女人本来就艰难，要自己再瞧不起自己，不是得更难？ “你哭啥哭？我还亏待你了？”孙秀丽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脱下一只鞋就朝冯大妞砸了过去，“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能受那么些罪吗？” 张秋雪不知道她受过什么罪，冯大奇却受不了地喊了一声，“你够了啊！” 他够了一下子，手指将将碰到那只鞋但是没抓住，反而被他这么一碰，那只鞋改变了飞行轨迹，最后竟然透过锅盖之间的缝隙掉进锅里去了。 孙秀丽立刻更加不依不饶地叫了起来，又跳又闹，跟个泼妇也没啥区别，还要冲过去打冯大妞。 “行了！孙秀丽，别这儿没完没了！”张秋雪也嚷了一嗓子，“孩子是你自己生的，你怨大妞是个闺女，怎么不怨自己没能耐把大妞生成个小子？还有脸在这里折腾，还挺能耐是吧？你就给我句痛快话，这个闺女你还要不要吧？你不要给我，我要了，行不行？” 孙秀丽还不干了，“凭啥给你？我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凭啥给你？” “你有没有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她我不知道，你整天跟个黄世仁似的把她使唤得跟个小陀螺似的我是亲眼所见。你要真那么疼她，你跟我说说，她这个腰是你踹的不？是你怕花钱拦着人不给她看不？” “啥？她给踹的？” 冯大奇还知道这么回事呢，听张秋雪这么一说立刻也火了，抬脚也要朝孙秀丽踹过来。 孙秀丽一蹦三尺高，“冯大奇，你还敢踹我了，老娘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五个儿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一下就把冯大奇扎没气了。 “……” 张秋雪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跟孙秀丽讲什么道理了，“你不就觉得，你生个闺女你吃亏了嘛，你要啥？给你钱行不行？” 她身上正揣着今天刚取的一些零花钱，抬手就朝孙秀丽甩了过去，“两百行不行？够不够？不够你再开个价。” 过去扶起冯大妞，张秋雪半扶半抱带着她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韩大娟正站在门口，招手过来让她把冯大妞扶走，准备一会儿等陈远来了，叫他再给冯大妞看看。 孙秀丽却跟傻了一样，一下就呆了。 张秋雪走了一天累得不行，干脆就找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 “你自己说吧，两百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就是你也给我做个保证，写个保证书，以后孩子给我，跟你没半点关系，你是死是活，也别惊动她，她不来给你哭丧，行不？你要还不愿意，就让她跟我姓张，姓韩，保证不沾你半点便宜，你看行不？要行咱就立刻签声明。” 冯大奇当然不干，他又不是养不起这个闺女，都这么大了，要因为这么点小事给了别人，岂不是把脸都丢净了？ 第460章 你该感谢他 “再怎么着她也是我闺女，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说给你就给你了？”孙秀丽翻着白眼说。 “打断骨头连着筋？哼，”张秋雪冷笑，“我这么告诉你吧，人的心是热的，你非要一瓢一瓢的凉水浇上去，总有一天会凉掉。你们两口子都好好寻思寻思吧，大丫头这些日子就在我那里了，要是觉得钱少，就来找我。” 累了一天，张秋雪也懒得跟她掰扯，抬脚就往外走。 孙秀丽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把张秋雪给拽住了，“不行，你不能走！你得帮我跟冯大奇说说清楚，要不是你，现在这事也不会这样！” “说什么？”她是得罪了张岩石，但是二柱子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放火自己心里没点数？上了三四年级都白上？ “没事，你甭管了，你走吧。”冯大奇说。 孙秀丽拽着张秋雪的胳膊不松，又叫了起来，“不行！不行！不管怎么着，你也不能把二柱子给我带走！小张，二柱子是因为你才被张岩石盯上的，你必须得给我说句公道话！” 张秋雪一听这个顿时又来气了，哦，儿子就当成眼珠子护着是吧？冯大妞伤成那样腰都直不起来还得给他们做饭？ 她一抬手甩了孙秀丽的胳膊，哼了一声，“说公道话？说啥？说他点得好？点得妙？点得呱呱叫？” “怎么就不好了？要不是二柱子把袁秀莲的养殖场给点了，你以为你还能稳稳当当站在这里吗？她总有一天会超过你！二柱子是为你好！” “那我真谢谢你，哪天要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给你祖宗八辈都上柱香！为我好就把人家的养殖场给点了？我还不想看见他呢，他怎么不为我好直接死掉去？” 张秋雪真没想到，遇上儿子的事，这孙秀丽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说话呢？”孙秀丽上来就推了张秋雪好几把，“要不是他，你以为袁秀莲能吃这么个大亏吗？” “人家吃亏对我有啥好处？哦，看着人家不好我就高兴？我有病吧？人家过什么日子吃什么饭跟我有啥关系？”张秋雪没忍住，也推了孙秀丽两下，“孙秀丽，你脑袋里进水啦？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这牛羊、粮食、蔬菜，多么金贵的东西，就因为不让人家发展的比我好，我就要把人家的东西毁掉？你想过那些年吃不上饭的日子吗？你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挨饿吗？好日子过了没两天，你飘了你？” 张秋雪简直无语至极，人家有一百头牛，她是一天三顿饭，人家养一万头牛，她也是一天三顿饭，别人兜里有多少钱跟她有啥关系吗？ 气得脑门子直突突，张秋雪扭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不是二柱子要被带走吗？我看早就该被带走教育教育，男儿志在四方，当顶天立地，整天跟在个小姑娘身后头，让人家伺候他干这个，伺候他干那个，他也好意思？” 第461章 一会儿看张秋雪一眼 陈远已经来了，几个人正围在东屋里给冯大妞看伤。 他以前跟他爷爷学过一些摸骨接骨的手法，给冯大妞摸了摸，冷不丁摁着她的腰往下一沉，只听“咔吧”一声就算给按回去了，冯大妞却一下子哭了出来。 张秋雪心里叹了口气，示意韩大娟陪冯大妞呆一会儿，进了厨房接过大妞手里的菜刀开始切菜。 陈远要留下来蹭饭，于是留下来帮着烧火。 这气儿还没喘一口，江大川又来了，张秋雪连忙告诉他差不多能订出去的数量。 跟被杀掉的牛羊相比，这些还是不够，不过这一时半会儿地也没别的办法了。 “要不就腌上，做牛肉干、牛肉条、酱牛肉……”张秋雪愤愤地切着菜，却想起后世那火车上列车员一趟趟推着小车吆喝花生瓜子矿泉水的顺口溜，越说越觉得可以这么干，而且，他们来的时候在火车上是买过酱牛肉的，于是立刻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江大川。 再不行，张秋雪准备联系联系陈旗帜和李俊杰他们，看在上海能不能找到啥门路。 江大川一听就开始拍大腿，“行，小张你可真有办法，要说这事还是得找你！” 张秋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就问：“袁大姐今天没去问问？” “哼，你看她那样吧！”江大川对袁秀莲的不满由来已久，以前是王胜利在上面压着，不敢违反了袁秀莲的意思，可经过后来那么两回，江大川也看明白了，王胜利不是那种自己在位，也给家人行特权的人。 让江大川这么一说张秋雪才知道，袁秀莲非但没去杀牛宰羊的现场去看看，问问情况，就连那些跑丢的牛羊，和基地里头被破坏了的粮食和蔬菜，袁秀莲也没去看一眼。 今天，她一步大门都没出。 至于原因是为啥，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张秋雪也懒得理会袁秀莲，就问江大川，“你知道这以前的老首长家跟现在的大首长，有啥关系不？” “这个……”江大川想了想，正要说话，韩千钧从外头进来，进门先看了张秋雪一眼，显然是听到了她刚才的话。 张秋雪有点郁闷，“我不是打听杀秘密，我是想……算了。” 她胡乱摆了摆手，让江大川一会儿也留下来吃饭，江大川却没留，虽说张秋雪做的饭比他们食堂的饭更好吃，但人家在外头为他们的事跑了一天了，还留下来蹭饭就显得不厚道了。 江大川走，还想把陈远也带走，不成想陈远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最后撇了撇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光有问题，这家伙要跟着上了战场，能懂战友的意思吗？ 陈远能懂他意思才怪，今天他刚接到一封家书，正琢磨着要怎么跟张秋雪和韩千钧商量商量呢。 但这事吧，也太不好张嘴了，偏偏张秋雪今天还忙的焦头烂额，这也就算了，她心情还不好！ 于是，韩千钧就发现，一锅饭被陈远都快烧干了，这家伙时不时就看张秋雪一眼，时不时又看她一眼。 第462章 你要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 韩千钧拧着眉头盯着陈远，总觉得这小子这些日子来得过于勤快了，上前一脚把陈远踢了起来，“怎么还在这儿坐着？那些牛羊你都看过了？” 这当然没有，但这不都天黑了吗？ 陈远被韩千钧踢得有点懵，不等他说啥，韩千钧一把把他搡了出去，“赶紧看看去，万一那些牛羊有一只得了传染病传到村里就坏事了。” 坐在他家里，盯着他媳妇看，当他是死人吗？ 一直到出了韩家大门，陈远还在发懵，这大舅子，这么快就开始发威了？ 做了一个香椿芽炒鸡蛋，又用最新鲜的牛肉做了个水煮牛肉，还煎了好几大块牛排，给孩子们配上张秋雪自己用西红柿熬得西红柿酱，张秋雪就准备开饭了，一扭头才发现陈远不见了。 “陈远呢？” “走了。”韩千钧没好气地说，“整天来蹭饭，也好意思。” 陈远不知道咋想的，最近的确是经常来蹭饭，一星期得来个两三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对韩大娟有意思，还是大龄男青年单纯想找对象，但人家每次来也没空手啊。 “你以为人家是来看你啊，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张秋雪就朝里边对韩千钧示意了一下。 韩千钧目瞪口呆。 “你，你真是……” “咋了？” “乱点鸳鸯谱！”韩千钧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陈远是啥人？能看上韩大娟？” “咋就不能看上了？”张秋雪翻了翻白眼，知道他们队伍里头要吸纳陈远这样的技术性人才肯定要先做背调，当初陈远进医院还是韩千钧从中说项，他肯定知道陈远的背景。 “怎么着？陈远是个啥人啊？” “你死了这条心吧，反正不是韩大娟能配得上的？以后不要让他再来了，你跟他说清楚。” “……” 啥玩意儿啊这是？ 也不寻思寻思韩大娟多大了，他们愿意留她，韩大娟也得愿意留啊？ 张秋雪懒得搭理他了，把外边扎马步的铁牛、打拳的铁栓都叫进来吃饭，反正，她看着还挺配的。 韩大娟是要啥没啥，但这人也不能总看以前啊。 冯大妞哭得脸都肿了，听着隔壁传来的孙秀丽和二柱子的吱哇乱叫声又想回去，被张秋雪按住了。 “你想想，你要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你要想，你就回去。” 冯大妞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当然不想一辈子为弟弟们活着，听从母亲的指挥，再过几年就在孙秀丽的安排下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开始不断地生孩子。 “行了，吃饭吧，要生气要伤心要难过，也得吃饱了有力气才行。” 隔壁的吵闹声依旧，张秋雪却懒得再理会，把满满一碗饭放在了冯大妞面前。 韩大娟拍了拍冯大妞的背，让她好好吃饭，有啥事也等着吃完饭再说。 这顿饭冯大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她马上就十六岁了，还从来没吃过这么稠的饭，更别说碗里让张秋雪他们给夹的堆成小山一样的肉了。 第463章 你赔我儿子 “张岩石被关禁闭了。” 晚上躺在床上，两口子自然要聊一聊今天的事。 “真的？” “嗯，具体惩罚还没下来，我听说几位首长都十分愤怒。” 张秋雪撇撇嘴，“然后呢？多久能有结果？” 这韩千钧就不知道了，出了这样的事，张岩石也不是他手下的兵，他最多也就是在别人来问他的时候表明一下立场而已。 “反正你甭管了，这事也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了。” 张秋雪嘴上答应了一声，心里却说，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张岩石气量这么小，她当时一定换一种办法，但现在人既然得罪了，不能一棍子打死就会后患无穷，如果可以，她才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对了，刘叔说明天晚上想过来吃饭，你得准备一下。” “刘叔？有事？” 韩千钧就不说话了，张秋雪一骨碌爬起来，“不会还是为了那事吧？” “可能。”韩千钧也说不准，只能叫张秋雪心里有个准备。 “……” 家属村的干部们发动全村的人一起去找，袁秀莲那些跑丢的牛羊也才找回来十几头，还有一大半没找到。 袁秀莲还是没出现，村里的人也不愿意再去找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那么些牛羊，还有好些带病的在外头，不管怎么着都得给找回来。 一边动员迁来的那些老乡去找，张秋雪一边去基地看了看自己的损失。 前天晚上牛羊那通疯跑，真给她把粮食踩倒了不少，不过麦子和谷子都还没到结穗期，躺着站着对以后生长的影响都不算特别大，蔬菜就惨了，好多白菜一蹄子踩上去就烂了，损失不能再大！ 张秋雪就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把踩烂的那些菜拔出去，喂鸡也好，喂牛羊也好，总归也不能浪费。 正忙活呢，袁秀莲基地里的一个叫高芳芳的妇女过来了。 她以前是在张秋雪这边干活的，跟张秋雪关系还不错，但自从去了袁秀莲那边就挺不好意思的，今天也是硬着头皮过来，想问张秋雪借养殖场用用。 张秋雪琢磨了一下子，觉得这些牛羊整天在外头这么晃荡也不是个事就同意了，干脆让人把那些拔出来的菜送到自家的养殖场去留着喂牛喂羊。 李红花她们挺不忿的，直骂袁秀莲是个不知好歹的，说不定是跟张岩石沆瀣一气，又说张秋雪太好心了。 正议论纷纷，那边忽然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竟然是孙秀丽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骂，上来就把张秋雪推了一个跟头，指着张秋雪的鼻子就骂了起来，“张秋雪你现在满意了吧？你抢走我闺女，现在我儿子也被带走了，你满意了吧？你赔我儿子，你赔我！” 好几个人连忙上来拉架，张秋雪倒是没想还手，她们都拉扯着孙秀丽。 就这样，孙秀丽脚底下还跟踩了弹簧似的，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对张秋雪破口大骂，惊得对面基地里干活的人都看了过来。 第464章 张秋雪忘恩负义 张秋雪拍了拍身上的土，“松开她，让她骂。” 她倒要看看，孙秀丽还能骂出什么来？ 这些人哪敢松开，但张秋雪一再这么说，只好把孙秀丽给放开了。 这回孙秀丽总算没再冲上去对着张秋雪动手，不过还是骂个不停，颠三倒四的，不是说张秋雪把冯大妞教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就是张秋雪没良心，二柱子明明是帮了她，她却对二柱子见死不救。 弄了半天大家伙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昨天晚上冯大奇没弄走二柱子还没死心，今天早晨直接带了一队兵直接就把二柱子给押走了。 张秋雪一听是这事更不想搭理孙秀丽，任凭她怎么骂，扛着把铁锨在地里转悠，见到坏菜就拔出来，压根不搭理她。 其他人见了都觉得有点尴尬，默默的，也分别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孙秀丽可又要气死了，冲上去又推了张秋雪一把，张秋雪踉跄了两下总算没有再摔倒，倒是看了她一眼，“你骂完了？” “消消气，消消气，孙大姐，你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快别生气了。”高原红赶紧在旁边和稀泥。 孙秀丽叉着腰瞪着张秋雪，打定了主意非得闹到让张秋雪去给二柱子说好话不可。 张秋雪却在这个时候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讲故事，孙秀丽又差点蹦了，张秋雪却说：“你们不知道吧，韩千钧其实兄弟四个，去年一气儿没了俩，你们知道是咋回事不？” 她们当然不知道，去年万杏花来的时候倒是想把这事跟她们说一说，吸引一波同情的，但叫张秋雪累得跟死狗没区别，败坏张秋雪和韩千钧名声的话自然也没说出来，反倒被张秋雪今天当成故事给他们讲了一遍。 从张秋雪的角度看，二柱子离变成韩宝立不远了。 孙秀丽可不这么觉得，“我家二柱子才不会跟你家老四一样，他可是个好孩子。” 既然这么说，张秋雪就懒得再跟她掰扯了。 “那希望你儿子真跟你想的那么好。” 张秋雪说完了继续干活，孙秀丽还在那儿等着张秋雪继续劝自己呢，比如让二柱子去受受罚也不见的是啥坏事啥的，那样她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不成想张秋雪竟然这么说，孙秀丽立刻尴尬了，这不明摆着讽刺她吗？ 于是，她那个劲儿又上来了，直骂张秋雪忘恩负义。 可不管她怎么骂，张秋雪该干嘛还是干嘛，不搭理她，更不提去给二柱子说说好话。 大太阳底下，没一会儿孙秀丽就骂得口干舌燥没力气了，蔫头耷拉脑地跟在张秋雪身边又说起好话来，越说越伤心就差没当场给张秋雪磕头了。 那话说得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高原红她们好几个忍不住又过来劝张秋雪了。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要孙秀丽不这样还算了，她越这样，张秋雪就越生气。 来了俩小时了，硬是没见她问一句冯大妞。 不过，这道理是讲不通了，张秋雪琢磨了一会儿，干脆说：“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二柱子说句话嘛，行。要有机会的话，我肯定说。” 第465章 看谁磨得过谁 这回别说孙秀丽了，其他好几个人都愣了。 好半晌，孙秀丽忽然一拍大腿，“嗐，我就说小张不是坏人。” “……” 张秋雪懒得搭理她，说了声家里还有事就准备回去，孙秀丽扭头就跟了上去，问她什么时候去给二柱子说好话。 张秋雪寻思了一下，说：“现在这个事不归咱们管，营里咱们也不好进去，等他们找我来了解情况的时候吧。” “那行，那行，他们啥时候来啊？要他们等好几天才来，我二柱子不是要在里头呆好几天？冯大奇那个心硬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 张秋雪只当没听见，孙秀丽锲而不舍地对张秋雪说着各种溢美之词，再也不骂张秋雪忘恩负义了，恨不能把她夸成一朵花，到韩家的时候没等张秋雪推门就帮张秋雪开了门，但半只脚都踏进门里了，硬是没进去看一看冯大妞，让张秋雪更生气了。 今天早晨张秋雪去基地去得早，她是盯着运货的蔬菜车来出货的，小北和韩大娟他们都没去，张秋雪让她们留在家里备菜。 这些日子，韩大娟在张秋雪这里别的没学，做菜的手艺是没少学，同时还学会了许多张秋雪不爱干的杂活，比如说宰鱼、剁肉馅啥的。 进去看了看，三个人正在屋里忙活呢，张秋雪便悄悄地从后门出来，哪想高原红竟然等在那里，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在这儿做贼啊。”张秋雪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 “我就寻思你不可能这么好说话，你这是干啥去？” 高原红也是不放心，生怕张大壮那事给扯出来，到时候村里的人都对张圆圆和二妞议论纷纷，说不定会影响以后的前途和结婚。 “来到家属村这么长时间，我深切地感觉到，我们这里的人思想存在严重问题，我们国家宣传女人能顶半边天，但还是有很多人都不相信，看来是思想工作做得很不到位，为了净化思想，提高个人素质，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开展相互学习活动，你觉得呢？” 高原红：“……” 她默默地看了张秋雪好几眼，朝她竖起两根大拇指。 “你是真厉害。”她现在总算知道张水根见了张秋雪两次之后就再三叮嘱自己不要得罪张秋雪了。 真他娘狠啊，她现在就想知道，孙秀丽还能有好日子过不？” “提高个人素质，建设伟大祖国，是咱们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嘛。” “……我决定跟你一起反映问题去。” 俩人去妇女主任那里走了一圈，肖潇也正为这事发愁呢，昨天孙秀丽这事闹得大，正好有两个人过来走亲戚，也不知道现在传到川平没有，要是传过去那可就完了。 听俩人这么一提，肖潇心里就叫了一声好。 “我看行，现在都宣扬男女平等，可就是有一些老思想作祟，不把自家的女孩当人看，这可不行，新社会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呢。” “学不学习的，我觉得可能有很多人还不明白咱们现在的政策呢，这可得有劳肖主任给咱们好好说说，宣传宣传。”张秋雪说。 “行，那咱们往后每天下午开大会，我给大家讲政策。” 肖潇干事不如李燃风风火火，但她耐心好，不管干啥事都不会着急，就是跟个老乌龟似的，一遍一遍跟你磨。 张秋雪就不信了，孙秀丽能磨得过肖潇？ 第466章 可真他娘坏啊 张秋雪和高原红对视一眼，就提出好些人都得干活，每天下午开大会不现实。 “那我到大喇叭里去宣传？这可能效果不太好。” 三个人商量了一回，最后决定张秋雪每个星期天早晨出完货就给大家放一天假，上午可以料理料理家务，下午就去听政策，平常肖潇到各自的家里去宣传。 毋庸置疑，孙秀丽就是肖潇头一个攻克对象。 不过，肖潇很聪明，没有直接就把孙秀丽当成第一个，而是先选了几个比较好攻克的对象，准备先在前面垫两个例子再去找孙秀丽。 张秋雪自告奋勇地报了名，她虽然不重男轻女，但家里人多了，男孩女孩都要对自己有深刻的认知，做女孩不丢人，是男孩也不是就光宗耀祖了。 尤其现在家里还住了一个韩大娟和冯大妞，张秋雪不指望她们能多自立自强，不管怎么着也不能像万杏花和孙秀丽那样。 正好她下午要在家为晚上接待刘思远做准备，时间就定在了下午。 张秋雪给几个孩子都请了假，让他们也好好学习新思想新政策，对自己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张秋雪觉得这比学多少知识都重要。 当天下午，被潜移默化改变着的韩大娟、被孙秀丽教得已经有些认命的冯大妞，在肖潇的宣讲之下，开始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 晚上韩千钧下班，刘思远就跟着来了。 为了方便说话，张秋雪提前把饭菜都做好了，有韩大娟和冯大妞包的牛肉馅饺子，也有张秋雪煎得牛排，还有一条早晨起来韩大娟去供销社抢的大鲤鱼，让张秋雪给红烧了。 最近新鲜的叶子菜又下来了，张秋雪摘了一点儿洗干净以后放在桌上准备蘸酱吃，清脆又爽口。 刘思远本来是来劝张秋雪为国家做贡献的，这会儿坐在桌子前有点张不开嘴了，但国家面前，个人那点心思都是小利小义，该说的话刘思远还是得说。 “小张同志，我看你那些图都画得很好嘛，现在正是国家需要你这种人才的时候，你可不应该推辞。”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了一眼，刘思远又接着说：“小韩这里你不用担心，他说了，只要你愿意，他没有任何意见。” 当着刘思远的面，张秋雪在桌子底下狠踩了韩千钧一脚。 不过这人跟木头一样，踩一脚也没啥感觉，表情都没变一下，张秋雪郁闷地又缩了回来。 她只好又把对王胜利说过的话对刘思远说了一遍，再一次表明自己的看法，再一次申明，她真的不会造坦克啥的。 让她一个造农业机械的人去造坦克，那不开玩笑呢嘛？出了事咋整？ “那小汽车不也是你造出来的吗？我看着挺好啊，”刘思远说，“再说了，又不是让你上来就造一个，得大胆尝试，仔细论证不是吗？我看你平时胆子挺大的，怎么到这事上就犹豫起来了？你啊，不要有思想包袱。” 刘思远不愧是搞思想指导工作的，太能说了，从方方面面掰开了揉碎了让张秋雪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非得让她去参加学习不可。 第467章 像消失了一样 第467章 刚把孙秀丽交给了难缠的肖潇，自己就被刘思远上了三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课，这算是报应不爽？ 不过就这样，张秋雪还是没松口。 她是对搞机械有一些自己的心得，但完全不足以去搞啥坦克研究，弄得刘思远也有点郁闷了。 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竟然坚定的认为张秋雪去了看一眼就能做出一辆新坦克来。 把刘胜奇送走，张秋雪有气无力地瘫在炕上问二柱子的情况。 韩千钧说：“被冯大奇要求关禁闭了，冯大奇已经向上打报告了，要求他和张岩石一起受罚。” “……”总算这一家子还有个明白人。 “冯大奇这阵子估计不会回来了，隔壁那边，肖主任能顶得住吗？” 韩千钧其实对张秋雪这种做饭并不看好，多少年的老思想了，家业就是要给儿子继承，儿子就是能养老，指望这么天天拎着耳朵说就能改变，那也太容易了。 “能不能顶住不要紧，只要她不缠着我就行了。” 对孙秀丽，张秋雪已经放弃治疗了，现在她只盼着赶紧宣布调查结果。 除此之外，就是冯大妞这孩子，她受孙秀丽影响太重了，别以后再变成第二个孙秀丽。 两口子又随便聊了几句，张秋雪就睡着了，谁也没再提去学习的事，张秋雪太清楚了，只要首长一下命令，韩千钧绝对无条件服从。 她决定刘思远再来找她就带他到地里转一转，也让他看看自己在种地方面的成果。 隔天，袁秀莲还是没出现，一夜之间，这个人就跟在家属村里消失了一样，就连管张秋雪借了养殖场的高芳芳去找袁秀莲也没见着。 “这咋回事？该不会那天晚上的火，是袁秀莲自己跟张岩石说好了让冯家的小子去放的吧？那可坏透了。” 基地里，好几个人这么议论。 张秋雪倒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她觉得那天晚上的袁秀莲不像是装的。 难道还生气呢？ 孙秀丽今天也没来基地，没别的原因，她被她那些儿子们缠的出不了门了。 冯大妞不在家，早饭没人做，孩子尿了没人管，一个早晨可把孙秀丽折腾得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更别说还有个肖潇等着她。 所以早晨吃了饭张秋雪就把冯大妞一起带到基地来了，又叫了高原红过来，让韩大娟和冯大妞今天都跟着她。 因为高原红是张秋雪见过的唯一一个坚持不生儿子的，她身体本身有问题，没有办法再生育，再一个是因为她亲眼见过指望儿子养老却指望不上，所以对男女看得特别透，但在这个时代可以称之为奇葩的人。 如果可以，张秋雪真希望冯大妞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让张秋雪没想到的是，没等她带刘思远去基地呢，刘思远自己来了。 老头骑着个自行车来了之后先在张秋雪的基地里头转了一圈，看了看粮食的长势，又看了看地里的菜，看样子是打算从方方面面了解一下张秋雪，然后把她说服。 张秋雪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刘思远这老头压根儿不按套路出牌。 第468章 深深地给她鞠了一躬 “要是小袁不干那个基地了，把那个基地交给你，你干吗？”刘思远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刘思远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愣了一下才问：“完全归我？以后跟她没一点儿关系了？” “对。” “要啊，怎么不要。” 开好的地，种好的粮食，并到自己的地盘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土地上，不远处堆着一些搭大棚的架子，塑料布早就被张秋雪带人处理掉了。 “还准备今年冬天再做大棚？” “对，准备多做几个，争取把蔬菜的种类也做得更丰富一些。” 为这，张秋雪还特意上山去看了看竹子的数量，以及让李俊杰在上海那边多收集一点儿种子。 甚至，张秋雪已经把新的大棚规划图做了出来，就等着今年秋天开始做了。 她陪着刘思远在基地又走了一圈，给他讲着自己的想法，争取每一块地都利用的更加合理。 刘思远听了半晌，忽然说：“小袁是被抓了。” “啥？” “不光是她，医院里好几个人都被抓了。” “她跟张岩石两个是表亲，可以说，张家是小袁最后的亲人了。” 他这么一说，张秋雪立刻就明白了。 袁秀莲可能一开始也没想对她怎么着，但知道老首长退休的前因后果之后就准备跟张岩石一块给她点颜色看看。 张秋雪唯一的依仗就是韩千钧，他们在韩千钧出事的时候找机会利用人脉藏起了韩千钧的脑部检查结果，导致韩千钧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随后那一系列事情，比如败坏张秋雪的名声、抢张秋雪的蔬菜基地、不断给她下绊子，都是俩人合伙儿干的，除了放火那事。 那事袁秀莲还真不知道，真以为是张秋雪看不惯她，半夜放的火，所以才会那么激动，要怪只能怪那个时机选得太好了。 “刘叔怎么想起来跟我说这个？” 按道理，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韩千钧都不会讲给她听。 刘思远却沉默了。 两个人又走了很长的一段，张秋雪在他们平时休息的井边打了点水给刘思远喝，刘思远叹了口气。 “大首长的意思，小袁那个养殖场和蔬菜基地就不要干了，往后老老实实在家该干嘛干嘛。” “……” “别的呢？” 刘思远却又说起去学习的事来了，“这些地你是种得很好，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可见，知识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我们国家没别的优势，就是人多，种地的人尤其多，你教教别人，别人未必会做得不好。但是我们的国家百废待兴，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别人都不懂，除了你们每人会做，小张，我真诚地恳请你能够为我们的国家做一些贡献。” “刘……” 张秋雪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眼前这个已经五十多岁，身形消瘦鬓角都开始冒出银丝的男人，深深地给她鞠了一躬。 第469章 尽我所能 “刘叔！”张秋雪连忙冲过去刘思远扶起来。 刘思远说：“我知道搞这种研究条件十分艰苦，可能得需要很多时间，但是，这是我们的国家啊，你造出了这些东西，我们就会一点一点变得强大起来，可能下一次打仗的时候，我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你知道吗？” 一句话把张秋雪说得无比心酸。 她曾经看过一些记载，因为我国在重型军事机械方面的缺少，战士们甚至没有机会进行训练，在一些执行任务中损失惨重。 最记忆犹新的，是某次空军任务，与他国的战死比例是九比一。 哪一个战士不是他母亲的儿子，不是他儿子的父亲，不是他妻子的男人，却义无反顾地死在护家卫国的任务中。 “刘叔，刘叔！您别这样！” 将心比心，若死掉的人是韩千钧，或是张秋雪自己的父亲…… 张秋雪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但是，她是做机械智能化的，太明白这当中深浅了。 “我知道我怎么说刘叔你都不会相信，这样吧，我换一种方式贡献我的能量，我保证尽我所能，可以吗？” 刘思远愣住，“什么方式？” “你让我想想吧，好吗？我保证把我知道的都弄出来。” “去现场考察一番，不是更好吗？” 张秋雪摇头，她曾经学过很多年的东西都刻在脑子里，但不会的东西就是不会，去了用途也不大。 刘思远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那好吧。” “谢谢你。”他拍拍张秋雪的肩膀，堂堂八尺汉子，也不禁红了眼圈，张秋雪想，或许刘思远有许多战死沙场的兄弟。 “你放心，张岩石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刘思远说完就走了，小北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开着小汽车，二毛坐在车斗里，一人一狗神气又威武，尤其是二毛，昂首挺胸往那儿一坐跟护驾天神一样。 现在天气又暖和了，小北被韩千钧每天拎着去扎马步、打拳，现在几个孩子都比去年结实不少。 “娘，陈叔叔说让我把这个给你。”小北大老远就朝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叫，手里还局这点啥。 等离着近了，张秋雪看清他手里是一封信。 “他说可着急了，让你一定得快点看。” 拿到信，张秋雪给儿子抹了抹脑袋上的汗，看清这是一封拆开的信，是写给陈远的。 寄信人，张秋雪完全不认识。 但打开一看张秋雪就傻了，他娘的，这竟然是陈远的母亲写来的，一看就知道这是看了陈远的家书之后写的回信。 信中说，处对象结婚是大事，作为父母她必须得过来看看，不是为了挑剔人家姑娘，而是说：从来低头娶妻，抬头嫁女，他们这边必须表示出足够的重视。 从这几句话，张秋雪就对陈母的印象很好，但算算时间，老太太也就再有个三天两天的就到了。 这到时候来了，住哪里，吃啥，怎么招待，都得张秋雪来安排。 最最让张秋雪挠头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啊。 第470章 你不会还喜欢小方吧？ 第470章 张秋雪紧急请教了一回村里的老人，回来就开始准备东西。 陈远是住军区医院那边的宿舍，但那就是个单人宿舍，压根儿住不开俩人，更别说是母子俩了。 张秋雪就把陈母安排在了高原红他们家，顺便又给高原红家那过去一些钱和粮，高原红不要，被张秋雪强硬地要求收下了。 家里就富于出一条褥子和被单，张秋雪让韩大娟洗干净之后晒了晒，给送了过去。 吃的倒是没啥可说的，都是岭西省的人，口味上差不了太多。 这婆婆看媳妇，不管嘴上说得多么漂亮心里都会挑剔，于是，两个人临时抱佛脚，张秋雪又教了韩大娟好几道拿手菜。 在陈母到来之前，张秋雪认真地跟韩大娟谈了一次，想看看她对陈远的看法。 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在这上边含糊，谁说陈远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 韩大娟闷着头半晌也没说话，张秋雪就有点担心，“你不会还喜欢小方吧？” 为了避嫌，小方已经很久不往家里来了。 “不是不是，”韩大娟连忙摆着手，脸通红，“陈大夫是个挺好的人，对我也挺好的。” “是吗？” “嗯。”韩大娟就点了点头，那脸更红了。 她不像韩千钧那么黑，脸一红就跟要滴血一样，两只手扯着衣角像是要在上面戳个洞。 “他说他在攒钱了，以后就在咱家后头起个房子，不会让我结了婚还住在家里头。我不认得的字问他他也不嫌烦，一个一个地教我，还说我要是愿意学的话，以后慢慢教我，还说我学得好的话，可以跟他一起考学。” 张秋雪没想到陈远那么个脾气的竟然还会跟人这么耐心地说话，果然是对象就不一样了。 不过，张秋雪还是提醒了韩大娟一句，“你不能光看他的好，这结婚，你得看一个人的最低处，你要觉得你还能接受，还能忍，再决定。” “我知道，嫂子，但是他这个人真的很好呀。” “……” 行吧，看来这两个人是真心对彼此印象不错。 忙忙活活地，张秋雪倒没顾上冯大妞，不过，这孩子整天看着张秋雪忙活，倒是跟刚过来的那两天有点不一样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宋海棠要被枪毙了。 这些日子太忙，张秋雪都快把这件事忘了，还是去国营商场的时候遇上于海洋才想起来。 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一段时间不见反而像是年轻了。 其实张秋雪见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总是会想，如果自己没有去养殖场，可能宋海棠现在还好好的。 “谢谢你。”最后，倒是宋海棠先说话了。 “你……还有啥要交代的吗？” 比如回到故乡父母身边啥的，或者照顾好她儿子。 宋海棠却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你……” 张秋雪完全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宋海棠应该是恨那个孩子的吧？ 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时间到了，张秋雪不得不离开。 但刚走了两步，宋海棠突然说：“你要是方便的话，不嫌晦气的话，把我安葬在一个位置比较高，能够向西眺望的地方可以吗？” “好。” “谢谢。” 张秋雪心里酸酸的，涨涨的，快步出了门。 第471章 你认识？ 晚上回到家，张秋雪又跟孩子们讲了一遍人贩子的可恶之处以及怎么防范人贩子。 几个孩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前出门的时候，二伯娘你都拿绳子把我们栓得紧紧的。” “所以你们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张秋雪挨着个摸摸他们的脑袋，难以想象，如果这些孩子被人拐卖，被拐去给别人当儿子，或者当媳妇，关在屋里不见天日，张秋雪想，她可能会疯。 陈母来的前一天，宋海棠在川平郊外被公开枪毙。 这是张秋雪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真正有人被处决，却是张秋雪最不想让人被枪毙的一次。 单薄的身子跟一片落叶似的在一声枪响之后随风落下，宋海棠短暂的一生也随之完结。 张秋雪托于海洋帮自己把宋海棠抬到拖拉机上，开着拖拉机走了很远，把宋海棠拖到了一处比较高的山上给安葬了。 棺材是张秋雪早就选好的，又给宋海棠换了一身衣裳，好歹保全了最后的体面。 于海洋一个劲儿地叹气，夸张秋雪是个好人。 但张秋雪宁可不当这个好人，比起这个，她更想让宋海棠没有被拐卖，哪怕只是在一个地方当苦哈哈的知青也好。 伤春悲秋了一会儿，张秋雪就得往家赶，她得回家收拾东西去，明天早晨一大早得跟陈远一块跑一趟火车站，去接陈母。 韩千钧也得去，韩大娟就不去了，虽说陈家条件更好一点，可张秋雪不想让陈母觉得他们上赶着。 一大早不到五点，几个人就开着韩千钧的配车出发了。 就这样，紧赶慢赶到火车站的时候也快十一点了。 三个人就开始了望穿秋水一样的等待，张秋雪很有先见之明地给大家一人带了个小板凳，带了两壶绿豆汤，正跟韩千钧说着最近的事，韩千钧忽然像支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了。 张秋雪被吓了一跳，起的太早，她本来有点困，一下子就精神抖擞了。 陈远坐在旁边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口里叫着，“我的妈呀，他这是要干嘛？” 不远处，两女一男被韩千钧一脚一个踹飞了出去，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有一个男的试着爬了好几下竟然没爬起来。 张秋雪和陈远飞快地也跑了过去，韩千钧已经从身上把腰带给扯下来了，三个人穿糖葫芦似的给串了一串。 张秋雪懵了，“你这是干啥？” 韩千钧大手一提让那三个人就地蹲好，不许乱动，让陈远去找警察，一般在火车站附近都有设置派出所。 张秋雪这才看见旁边还有个孩子，这孩子还有点眼熟，一两岁的样，眼睛很大很亮，笑起来很好看。 就是身上的衣服特别特别脏，一身的尿骚味儿。 她见过这么大的孩子不多，正对着这孩子左看右看，韩千钧问：“你认识？” “我……”一句“我也不知道”还没有说完，张秋雪歪头正好看见那个女人。 他娘的，竟然是吴晓晓，她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正要跟韩千钧介绍他们的身份，除了吴晓晓和他男人之外的另外一个女人突然叫了出来：“你们这是干啥？我好好地要带我儿子回老家，你们这是要干啥？” 她一边叫一边朝那孩子笑，露出个女人哄孩子温柔无害的笑容，一会儿让孩子不要怕，一会儿又说马上带他去玩好玩的。 第472章 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的 第472章 张秋雪一听就气得在那女人身上踹了一脚，“你可给我滚吧，他娘昨天刚死了！” 后世不知道有多少种哄骗孩子跟着走，继而把孩子给拐卖的方式方法，张秋雪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更别说这年头就算像她和李红花、高原红这种惯孩子的，也不会这么恶心地跟孩子说话。 这他娘就是个人贩子！ 张秋雪那叫一个气，吴晓晓他们两口子拿了所有卖牛羊的钱，竟然连这么个小侄子都不愿意养，良心都叫狗吃了吗？ 可怜这孩子，昨天才没了母亲，今天就差点踏上母亲的老路。 不过，韩千钧是怎么认出来的？ 张秋雪闭了闭眼，把那孩子抱过来，顺便对韩千钧说了一下吴晓晓跟她男人的情况。 这两人也算是心眼多，知道跑到省城来卖孩子，还专挑火车站这种人多的地方，一个搞不好还可以说打算带孩子出门走亲戚在火车站走丢了。 可越是这样，张秋雪就越是生气，这俩没心肝的玩意儿根本没想给这孩子一丁点找回来的机会。 陈远很快就带着警察过来了，听他们一说就把吴晓晓那三个人给拷了，但孩子他们带不走，因为所里都是大老爷们，没法带这么个奶娃娃，问张秋雪能不能先给看着点。 “这……” 张秋雪今天是来接陈母的，没成想要带个孩子回去，正在发愣韩千钧说：“行。” 作为发现人，韩千钧得跟着去一趟派出所。 吴晓晓和她男人这才慌了，朝着张秋雪大叫请她求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似跟死了爹一样。 “不是我们不想养他，他就是个傻子啊，都两岁了话还不会说！张同志你不可能这样对我们呀……” 陈远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的？” 张秋雪气得抱着那孩子背过身去，心里悲哀极了。 有多少人丢了孩子痛苦得一生都沉浸其中，竟然还有人上赶着卖孩子，他们还有良心吗？ 抱着那孩子重新坐回小板凳上，张秋雪搓了搓脸。 那孩子被他们这么抱着也不哭，仍然眨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们，小脸比上次张秋雪见他的时候瘦了不少，可见这些日子过得不好。 陈远去买了点饼干回来，张秋雪喂那孩子吃。 给吃的小孩就自己抓着一口口吃，也不说话，也不闹，乖得跟画里的人一样，不是张秋雪说，就是小北也没这么乖过，是有点不正常。 吃了几块饼干，又抱着张秋雪的水壶喝了好几大口绿豆汤，小孩就躺在张秋雪的怀里睡着了。 张秋雪却有点受不了了，这尿骚味儿直冲鼻子，孩子身上的裤子都碱得硬了。 现在找地方去买布做衣裳不现实，张秋雪让陈远把他的衬衫脱下来给小孩裹上了，至于那身臭味轰天的衣裳，直接找个地给扔了。 又等了个把小时，火车终于到站，张秋雪就把孩子给韩千钧抱着，三人挤到里头去接站。 这个时候不像后世，一条短信就知道在哪节车厢直接在门口等着就行了，得从头到尾的喊，一个人一个人地看。 张秋雪不知道自己被人撞了多少下，又撞了别人多少下，嗓子都快喊哑了，才在人流里看见个清瘦但个头很高挑的女人朝他们挥手。 第473章 竭尽所能 陈母今年五十多，一眼看上去是个很干练的女人。 两个男人分别过去接了陈母的行李，张秋雪就负责陪陈母说话。 挤出熙熙攘攘的火车站上了车，四个人和一个孩子先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顿饭才往回走，期间都是张秋雪跟陈母在相互说话。 陈家兄弟三个，陈远最小，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陈父是工人，陈母是老师，但已经好几年没工作了，家里的哥哥姐姐也都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快天黑的时候，他们才赶回家属村。 这明明只是她第三次从省城坐车回去，张秋雪却已经习惯了，没了那种千盼万盼只盼着停车下车的煎熬感。 韩大娟和几个孩子都从里边迎出来，韩大娟大大方方喊了声婶，按照张秋雪的吩咐陪陈母进去休息。 等人一走，几个孩子就好奇地围上来，直问张秋雪这小孩是谁。 “一个小弟|弟，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 张秋雪观察了一下几个孩子，见没谁排斥，就让小北去找两件他的衣裳打算给这孩子洗洗澡。 几个孩子一看，立刻自告奋勇。 把韩千钧平时洗衣服的大盆拿出来从洗澡间里接了热乎乎的水用凉水兑了兑，就把那小孩放进盆里开始往他身上撩水。 这小孩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澡了，一洗全是泥，二妞立刻不高兴了，找张秋雪告状，“二伯娘，他好脏啊，又脏又臭。” “是呗，因为他娘死了，他在姑姑家没有人给他换衣服，也没有人给他洗澡。”张秋雪揉揉她的头，张罗着开始做饭。 二妞立刻不嫌弃了，又问张秋雪：“他叫什么名字呀？” “这个……”张秋雪还真不知道，“要不你给他取一个？” “好啊好啊好啊，”二妞又高兴地跳了起来，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儿说，“他一来，我们家就六个小孩了，要不就叫他小六吧。” 张秋雪没意见，痛快地就答应了，二妞欢呼一声出去给其他孩子传达这个好消息。 张秋雪看了几眼，几个孩子跟玩玩具一样把小六围在中间，给他浇水、搓泥，铁栓还把张秋雪不舍得用的洗发水找出来挤了好大一坨搓在了小六的脑袋上。 孩子们玩得开心，张秋雪也就没啥担心的了，开始专心做饭。 韩大娟和陈母很快也过来帮忙，张秋雪不让陈母动手，陈母最后就在旁边跟他们说话，陈远帮着洗菜、烧火啥的打下手。 等吃过饭，张秋雪也没拉着陈母多说，就把她送到了高原红家休息，不过总体看的出来，陈母对冯大妞还算满意。 回到家，张秋雪就把她那台打字机搬了出来。 她答应了刘思远要帮忙就一定要竭尽所能，张秋雪虽然真的不懂军事机械，但机器这个东西除了各自的用途之外，大致的框架都是一样。 比如不管是汽车还是坦克，都得需要想要开得动就都需要发动机，张秋雪准备把自己了解的这方面全部总结下来。 第474章 从433章开始章节内容有修改，感觉乱 韩千钧第一次见张秋雪使用这台打字机，“哒哒哒哒”手指翻飞一个个的字就被打出来了，速度快得不得了，韩千钧的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张秋雪好笑，“你没见过？” “你打这么快，不怕打错吗？” 倒也不是没见过，营里自然也有两台打字机。 韩千钧曾经有幸见过一次营里的人使用这东西，小心得不行，哪里跟张秋雪一样，看都不看就打，人家都得斟酌好半天。 “我用这个就跟你玩枪一样，你会装错子弹吗？” “……” 韩千钧看了一会儿，对张秋雪以前的生活很好奇，“你那个时候也用打字机？” “不，我们用的东西多了，有手机、有电脑、有手提电脑、有平板电脑，不管哪个，都比这玩意儿方便多了。” 韩千钧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见张秋雪得忙挺久就默默抱孩子去了。 大妞他们这会儿都睡了，张秋雪在忙，小六就轮到韩千钧管了。 这小子下午回来的时候睡了一路，怎么弄都不醒，这会儿就不睡了，在炕上爬来爬去的玩，倒也不缠人。 韩千钧不愧是慈父，把张秋雪找人给孩子们做的积木块拿过来，跟小六玩积木，一遍遍教孩子说话。 张秋雪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人家搂着小六，蒲扇一样的大手一下下拍着孩子圆滚滚的小肚子，正哄孩子睡觉呢。 见张秋雪出来，韩千钧说：“你说这孩子不会真有毛病吧？教他半天也不张嘴，嘴都不张，这怎么说话？” 这张秋雪怎么知道？ “等忙过去这几天，带他去检查检查，趁着小，没准好治。” “嗯。” 好不容易躺在炕上，这是一天最清闲的时刻了，不过，今天这炕上多了个娃，这娃闷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一泡把人冲到南洋去，张秋雪时不时就得看看小六尿了没有。 韩千钧捏了捏张秋雪的手，“你睡吧，我会注意着。” 早晨起床按说张秋雪今天该好好陪陪陈母，但是不行，一大早的就有老乡来找张秋雪，说油菜和麦子上生蚜虫了。 张秋雪早饭也没顾上吃，连忙就去了基地。 “啥时候生的？” “昨天还没有，今天早晨去看就有了。” 张秋雪过去一看，可不是嘛，不只是油菜，白菜、芥菜、菠菜好几种菜上都趴着蚜虫。 张秋雪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些蚜虫的样子，大小，又急急忙忙去了趟川平的农机站。 一段时间不见，破破烂烂的农机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门都比以前更亮了，老王头正喝着茶在门口边晒太阳边看报纸，一看张秋雪他就笑了。 自从过了年，老王头的日子就越混越好了，没别的，好些想找张秋雪买菜买不着的人全来找他拉关系，打算让他给张秋雪说一说，就连县里也说给他动一动位置，老王头说啥也没同意。 他现在，就想天天有菜吃。 不过这会儿，他听张秋雪这么一说，也变了脸色。 第475章 蚜虫，最爱生在青菜和小麦上 蚜虫，最爱生在青菜和小麦上。 这东西繁殖性特别快，如果不治，说不定很快就会成灾。 张秋雪是会种地，也了解土地和作物的特性，但别的就不太清楚了，她从地里滚的时候还小呢，打什么药怎么治虫子，家里人也不会告诉她啊。 自从接连地起来两个蔬菜基地，老王头也了解这一方面了，还专门让人进了点药，但是没这么多啊。 他还寻思张秋雪这么会种地，地里不会生虫子呢。 张秋雪听他这么说简直无语，她又不是天神，难道说一句地里不会生虫子，地里就不会生虫子了吗？ “对了，对了。”老王头忽然一拍脑袋，丢下报纸匆匆忙忙进了屋。 张秋雪跟进去就见这人从药架子上拿了一瓶药在看，他年纪大了，估计有点老花眼，看了半天没看清，张秋雪倒是看清了。 这是一瓶治蚜虫的药，上面写了几句蚜虫的习性，以及习惯生活的气温。 一般来说，这种虫子低不成高不就，就喜欢像现在这种不冷，也不会太热的气温，气温低了会冻死，气温高了就吸取不了营养了，会饿死。 听张秋雪念了一边，老王头说：“再等半月就好了，再等半月咱们这里一下子就热得受不了了。” “……” 那这半个月咋整？ 不说这些菜，光是麦子，都能被啃秃了。 “你这药是从哪儿买的？” “是我跟我家老婆子去省城走亲戚的时候从那里的农机站买来的，但是我跟你说，你死了这条心吧，那里的药也不多，他们那边是靠重工企业活着，不是种地。” “不管怎么着，必须得去看看。” “那行吧，我让这个小杜跟你去看看。” 以前的小李过了年就被调走了。 张秋雪却摇头，“不行，我去不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给小杜，“这些钱你拿着买药，先买治蚜虫的药，不管买着买不着，回来我给你二十块钱的跑腿钱，你要是买着了，我给你五十。” 小杜一听立刻挺直胸膛给张秋雪敬了个礼，“放心吧，张同志，我一准儿给你买来！” “前提是明天这个时候之前。” “行，放心吧！” 小杜答应一声攥着钱就没影了，直把老王头看得目瞪口呆。 张秋雪又问老王头，“刚才你说咱们这里就不是靠种地活着的，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距离咱们这里最近的，种地大省或者大县是哪里？” “那可远了，离咱这里比去省城还远呢。” 老王头就跟张秋雪说了一个叫东阳县的地方，是隔壁省的，说那边每年出的粮食能羡慕死他们。 “行，我知道了。” 张秋雪也没空多呆，问清了地方拿着那几瓶药就走。 统共不到五瓶，瓶子还没巴掌大，张秋雪估计光是地里的白菜就打不过来。 老王头在后头直跳脚，“你知道个啥啊你？你知道管啥用？你能买来吗？” 张秋雪头也没回就走了，不管怎么着，得先把这几瓶药打上去。 顺便，张秋雪还薅走了两台喷雾器。 第476章 张秋雪傻了 等一回村张秋雪就傻了，她这边基地里的人竟然跟袁秀莲那边基地里的人干起来了。 拿铁锨的拿铁锨，拿锄头的拿锄头，正吵得热火朝天，隐约地张秋雪听见自己这边的人说蚜虫是从袁秀莲那边飞过来的，袁秀莲那边的人就说是从自己这边飞过去的。 还有一小伙儿人是听见消息来拉架的，跟个受气包一样在里边被推过来推过去，成了无辜遭殃的夹心饼干。 张秋雪一看这样，立刻也急了。 现在蚜虫从哪里来的不要紧，重要的是把蚜虫治了！ 正在着急，张秋雪看见袁秀莲基地的地头上她当初为了显摆在那里打得一口井。 张秋雪铺上水带，开了电机，等水一上来，抱着水带就朝那些人浇了过去。 水流挺快，一下子就浇了那些人一头一身。 等一个个叫骂着转过身来，看到脸色铁青的张秋雪，一个个都不言语了。 张秋雪气得不行，扔下水带过去关了电机，气哼哼地骂道：“都活腻歪了是吧？嫌日子太好过了是吧？没有人来打你们，你们已经要相互残杀了是吧？” 还有人不服气，被张秋雪一眼瞪了回去。 “说话的时候寻思寻思，你是不是没孩子，没家人，啊？是不是？” 分明他们距离战争那么近，明明才经历过饥荒，明明他们最应该懂得生命的珍贵，现在竟然在抄家伙打架！ 张秋雪气得脑门直突突。 见这些人都不吱声了，张秋雪把药拿给李红花他们，告诉他们怎么用，怎么使喷雾器。 打农药时最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摸过药的手一定不能摸嘴啥的，否则很可能就中了药害，到时候救不过来就死了。 张秋雪连续重复了好几遍，又让李红花他们也重复了两遍，这才让他们去打药。 等李红花带人一走，袁秀莲基地那边的人也来问张秋雪，能不能分他们点药。 这虽说不是他们自己的基地，但眼前可都是长成的蔬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让虫子贴啃了，心里都可惜得紧。 “不是我不给你们，是只有这些，我已经托人到省城去买了，还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那这怎么办？好好的粮食，总不能这么看着糟蹋了呀。” 张秋雪何尝不是这么想，她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去看看，有多少地里有虫子，你们统计统计，回头跟我说一声。” 等人都散了，前来劝架的陈远他们才走过来，陈远一向是个斯文人，这回袖子都被扯掉半只，扣子都被拽飞了。 他一边抹汗一边说：“你可回来了，还是你能镇住这些人。” 韩大娟也没好到哪里去，俩人是在家陪陈母说话听见消息匆匆赶出来的，韩大娟的辫子都散了。 “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先看看这个牌子上的配料，你们医院里头有没有这种东西，能不能给配出来？” 让他给牛羊看病也就算了，陈远是第一次听说地里的庄稼生虫子了，要去医院配药的。 “你也太能想了，别说不能配，要能配的话，你知道得多少钱不？”陈远那叫一个无语，倒是接过瓶子看了一眼，但一看就摇头，“不行，配不了。” 第477章 不同意？ 大家都第一年种地，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过蚜虫，要是年年都有，哪怕张秋雪狠心毁了这些粮食重新种也不行。 必须要杀虫！ 小杜那里不知道能不能指望得上，张秋雪想了一会儿，就往营里去了。 至于陈远和韩大娟，被她留在地里看着那几个打药的人，别不小心中了药害。 头一次，张秋雪有点怀念袁秀莲。 要是袁秀莲在，说不定买药的事就没这么难。 张秋雪找过去的时候后勤处正在训练，听人说张秋雪一脸焦急，江大川就破例出来了。 现在他们剩下的那些牛羊肉已经按照张秋雪的办法制成了酱牛肉和牛肉干，不能不承这个情。 张秋雪也深知这一点，也就不跟江大川藏着掖着，张嘴就说：“江处，这次，我们需要咱们队伍的帮助。” 江大川被说得一愣，他早就打算好了等夏收、秋收的时候带人过去帮忙，但这不还没到吗？ 张秋雪就把生虫害的事情跟江大川说了一遍，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办法了。 韩千钧轻易不会让她使用营里的车，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张秋雪能开车去，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赶回来。 只有这群身体每天战力拉满的大头兵，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 不过，离营这么远，江大川也做不了主，他必须得向上汇报看上边适逢批准。 张秋雪在门口等着，江大川拿着那个药瓶子就进去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江大川从里边出来，告诉张秋雪上头已经批准了。 这半个小时里，基地那边来了人告诉张秋雪大约受蚜虫害的地有多少，张秋雪估计了一下大约需要的药有多少。 两人说话间营地大门打开，一辆吉普车从里面快速冲出，两人告诉他们需要的药有多少，那辆车就一骑绝尘消失在了事业里。 张秋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时间这都下午三点多了，这一路忙活她都忘了饿了。 等回到家，陈远和韩大娟也回来了，几个打药的人都没事，张秋雪总算放了点心，就是对陈母挺不好意思的，好在陈母并不计较，找了针线替陈远缝衣裳。 昨天张秋雪给冯大妞准备了一个书包，让她跟着大妞二妞上学去了，家里只剩下小北和小六两个孩子。 小北在教小六说话，但小六要能随便教教就说话，他就不是宋海棠的儿子了，几句话倒把小北气得不轻，一个劲儿找张秋雪告状，小六却看都不看他，扒着二毛不肯放。 这下子，连陈母都说：“按说这么大的孩子该会说话了呀。” “不知道呀。”张秋雪接过韩大娟弄得面条吃了一口，就顺便把韩家的情况跟陈母说了说，有那么一个极品老娘，这个预防针得提前打好，别到时候万杏花跳出来整什么幺蛾子，陈家这边再突然反悔。 听张秋雪说完，陈母果然开始迟疑。 倒是陈远说了一句，“我又不是跟她过日子。” 张秋雪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知道陈母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韩大娟也想说几句，被张秋雪用眼神制止了。 第478章 同意 第二天上午，小杜来了家属村。 跟张秋雪想得差不多，他买回来了一些，但不多，根本不够用的。 张秋雪按照自己承诺的那样，又给了他五十块钱，然后把药交给了李红花，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就又开始打药。 今天陈母也跟着来了，见张秋雪竟然把这么大个蔬菜基地搞得有声有色吃惊不已。 陈远今天销假上班去了，韩大娟也得干活，没再陪着陈母，小北和小六在地头上玩，张秋雪就带着陈母在基地里头转了一圈，拿了几把小铲子带陈母上山去挖竹笋采菌子，一上午下来陈母还挺高兴。 边走边玩，采的菌子还挺多，张秋雪准备回去晒干，等陈母回去的时候可以带回去。 不管这门亲事成不成，陈远帮她挺多的，张秋雪都希望陈母来这一趟能玩得开心点。 下午快天黑的时候，江大川带着一辆吉普车来找自己，三个眼睛发红的战士还在车上，正是昨天出去买药的那三人。 顺便，这些人还给他们带回来几十个喷雾器。 这一天多的时间，三个人也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终于是把药给买回来了，张秋雪望着他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把药搬回家，张秋雪想让他们留下来吃顿饭，但又怕他们熬得太久了更需要休息，正犹豫着，江大川替他们回绝了，张秋雪只好把吃饭的时间改在周末，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过来。 袁秀莲不在，张秋雪就让韩大娟去叫了袁秀莲那边能主的了事的几个人，跟李红花他们一块开了个小会，就是关于打药的这个问题。 一个是必须注意自己的安全，再一个，是按照剂量跟水进行调配，不要想着多方点药虫子就都死了，那样很可能会把庄稼和蔬菜一块给打死。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要注意时间，早晨有露水或者晚上上了露水，都可能会让药白打。 药的效果很好，两天不到，那些蚜虫就死光了。 这也给张秋雪提了个醒，光平时注意捉虫不行，对其他的蔬菜、庄稼病害一定也得多多了解。 张秋雪给李俊杰和李燃分别去了封信，让李俊杰在上海那边给自己找找蔬菜种植和虫害预防方面的书，李燃则是向她询问一些治疗虫害的方式方法。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袁秀莲还是没有回来，张秋雪不知道王胜利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的儿媳妇关到死了，二柱子和冯大奇也没回来，反倒是医院那边，除了陈远，一个接一个的被带走问话，弄得有点人人自危的意思。 一眨眼，陈母已经来了十天。 自从那天把韩家的事说完以后，张秋雪也没再说啥韩大娟很好的话，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基地转一圈，就回来带孩子，陪陈母到处转转，玩玩。 这天将下午，陈母突然说，觉得张秋雪家对门的那块地位置不错，想在那里盖一栋房子，问张秋雪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她这是是同意陈远和韩大娟的事了。 第479章 有袁秀莲的消息了 房子好盖，韩千钧带着营里的兄弟，借了设备，没用几天就给盖好了，又晾了晾，家里大小好几个男人一起动手，又给盘了个炕，等家具打好往里头一放就算是成了。 陈母没等家具打好就对张秋雪提出了告辞，本来她过来这一趟也是想看看一向嘴上不饶人的儿子相中了一个什么姑娘。 现在处了这么些日子，韩大娟和张秋雪他们都是爽利人，虽说还有河西村不怎么老实的老娘，但是有张秋雪他们在，陈母也算放心。 临走前，陈母跟张秋雪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回话，拿出来二百多块钱。 本来岭西这边的规矩就是这样，见面相中了，差不多就要娶了，这也是陈母为啥张罗着要盖个房子的原因。 不过，她家里的大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实在是走不开。 张秋雪一听也表示理解，当着她和陈远的面把钱交给了韩大娟，现在都时兴三大件，要是结婚的话，买东西的钱就从这里边出。 说完这话第二天陈母就走了，这回是韩大娟和陈远去送的，张秋雪没再跟着。 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张秋雪多少也算松了口气，问韩千钧：“是不是得跟你娘说一声？” 韩千钧正跟小北玩小六呢，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我来写吧，你甭沾手这事。” “那行。” “哎你说，这孩子不是真傻吧？咋就不说话呢？”韩千钧郁闷，这么多天了，一开始他还发扬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可这孩子除了吃饭喝水嘴都不张，偶尔吭哧吭哧，可哭都没哭一声。 张秋雪觉得这孩子眼睛这么亮，傻是不至于傻，难道也是个聋子？ 手在小六耳朵边上打了个响指，跟毫无反应的林宏斌不一样，小六立刻看过去了，张秋雪又在另外一只耳朵边上打了个响指，他立刻追着又看过去了。 那就不聋。 张秋雪寻思了一会儿，拿线吊了个东西在小六眼前晃了晃，那是一个韩千钧军帽上掉下来的小星星，颜色鲜艳，小六立刻伸手去抓。 张秋雪让他抓了一会儿，就把小星星藏在了小北兜里，小六立刻就往小北的兜里去掏。 “很正常呀，”张秋雪让韩千钧自己看，正常人会做的事这孩子不是都会吗？ 韩千钧也看出来了，“嗓子有毛病？” 张秋雪摇了摇头，“等晚上陈远回来，叫他给看看吧。” 无论如何，张秋雪也不愿意相信这孩子是个傻子，尽管他有一个傻子父亲，被遗传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要实在不行，你就带他去上海那边检查检查。” 上回韩大妞的事后，韩千钧那为了省钱不愿意去医院的毛病彻底治好了。 张秋雪点了点头，不过最近肯定不行，刘思远他们还盯着她呢。 大概又过了七八天，张秋雪正在家逗小北和小六，外边传出一阵吵嚷声，连隔壁的孙秀丽和肖潇都跑出来了。 小北跟着跑出去看了看，没一会儿就回来拽张秋雪。 “咋啦咋啦？” 张秋雪抱着小六跟着一路过去，发现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等张秋雪挤进去正看到袁秀莲。 第480章 你真没啥相好啥的？ 袁秀莲瘦了很多，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神气劲儿。 她手上戴着手铐，身边跟着两个兵，一个人手上拿了个包袱，脚边俩孩子抱着袁秀莲的腿嚎啕大哭。 旁边有人七嘴八舌地朝人打听袁秀莲这是怎么了，为啥要给她戴手铐子。 别人不知道张秋雪却知道，这是对袁秀莲和张岩石在韩千钧受伤那件事上的惩罚，王胜利跟老首长果然不是一样的人。 张秋雪忽然后悔那天跟老首长那样说话，也不知道袁秀莲是不是后悔跟张岩石合伙干的事。 袁秀莲之后，张岩石的消息也很快传了过来，因为他在役，张岩石直接被送上了军法，很可能会被开除军籍，连正常的转业都不能。 对于这，张秋雪没有半点同情。 张岩石这样的人，说得好听，那叫护犊子。 说得难听点，那就叫是非不分，在他的儿子和家人面前，一点儿底线都没有，气量还小得吓人。 张秋雪深刻怀疑，张大壮偷东西，张岩石得给望风。 之后，二柱子被放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到底还是个孩子，他的惩罚不算重，在关了一星期的禁闭之后，每天随军训练，竟身上很是受了一番洗礼。 可把孙秀丽心疼得不行，直埋怨冯大奇没照顾好二柱子，当天就买了肉打算给二柱子好好补回来。 等晚上韩千钧回来，张秋雪才知道事情远不像她们看到的这样，军区医院被翻了个底朝天，人都挨着过了一遍，有好几个都被处理了，都是帮着张岩石搞事的。 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张秋雪，被王胜利的警卫员通知，袁秀莲的基地和那些牛羊从今往后全都给她了。 不过，最近张秋雪还真顾不上这事。 她给自己列了个纲要，每天都趁着白天小六睡觉和晚上的时间整理自己的心得。 打字、画图，在有详细纲要的情况下，张秋雪整理完用了半个多月。 装订成册的时候张秋雪发现竟然有三四十页这么多，她给这本书取名为《机械入门》，但内容还包括了各种材质的类型，某些材质的锻造、冶炼方法。 最后，是一些自己看过坦克的样子，内部她没见过，但韩千钧见过，跟她大致描述了一下之后，张秋雪按照自己的想象画了几张图。 她本来就非常擅长画图，最后连韩千钧都忍不住说：“你不去真的可惜了。” 张秋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干嘛？整天想让我走，是打算在家养个田螺姑娘啊？” “胡说八道。” 见他皱眉，张秋雪觉得好玩，都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了，这人啥德行她还是了解的，一星期怎么着也得来上两回，要不然就跟过不去一样。 “哎，韩团，你以前是咋过来的？你真没啥相好啥的？” 韩千钧哪能看不出张秋雪是故意的，也问她，“你呢？照你说的，你那个时代那么好，你那么优秀，你没结婚？” 第481章 这人也太现实了吧？ “没有。”张秋雪说，“不过……谁说只有结婚才能那啥了？” 一瞬间，韩千钧的脸那叫一个精彩，一开始还晴空万里，现在跟那锅底灰也没啥区别了。 张秋雪好笑极了，撑着下巴继续逗他，“你看见我给大妞二妞做的睡裙没有？人家都穿那种衣裳上街，知道不？” 然后，张秋雪就看见这老古董一样的男人瞳仁都缩了缩，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人已经离自己挺近了。 “你也那样？” 那声音，咬牙切齿的，张秋雪怀疑他下一句话就会说有伤风化。 不过张秋雪就不回答他，“别光我一个人说啊，你也说说，韩团，说说。” 韩千钧不说，他气得扭头就走了。 张秋雪乐得不行，耐着心思又把笔都削了一遍才继续画图。 然后这一整天，韩千钧的脸都黑得不行，但是他黑就黑吧，只冲着张秋雪黑，弄得几个孩子都来问张秋雪是不是让韩千钧不高兴了，让张秋雪去给韩千钧道歉，就连一向向着张秋雪的大妞都说：“二伯娘，我二伯喜欢吃你做的饭，要不你给他昨天好吃的吧？” 张秋雪无语，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看见这人竟然特别贤良淑德的抱着小六睡就更好笑了，“你行了吧？开个玩笑至于吗？” “开玩笑？”韩千钧可不觉得这是玩笑。 “难道不是吗？要仔细算起来，韩千钧，咱俩也不算结婚了，你对我连个求婚都没有呢，送我的东西满打满算也就这么一块表。” 韩千钧不高兴，“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说实话吧，要不是我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你媳妇了，要不是这几个孩子，咱俩真不能成。” 而且说白了，她最开始就图呆在他身边能安全，和他这个人比较勤快，但凡他跟韩宝立似的，张秋雪早把他给踹了。 当然了，现在是不一样了，处得时间长了，不是亲人也是亲人了。 再说了，要真没点念想，张秋雪一点儿也不相信韩千钧会守在这里五年不对原身母子不闻不问。 她也就是不问罢了，成年人没必要计较这么多，反正她动机也不纯，做人不能太双标嘛。 韩千钧给气得背过身去了，张秋雪懒得惯他这毛病，抱着小六子就睡了。 不过，想了一下子，张秋雪又觉得既然现在还是两口子，心里有隔阂不太好，就朝韩千钧说：“行了，我跟你说吧，没来这里之前，我没结过婚，交的男朋友也没交往的那一步。” 她说完就又躺下了，倒是韩千钧，一翻身就过来了，“真的？” “嗯。” 就跟不想生孩子一样，以前的张秋雪全副心思都放在研究上，对别男朋友这种东西始终没啥需要，以至于交往了好几个男朋友都莫名其妙的分手了。 韩千钧这回高兴了，又把小六抱了回来，跟张秋雪说：“行了，你睡觉吧，孩子我看着。” 小六晚上得尿好机会，要没不警醒点非得尿炕不可。 张秋雪：“……” 这人也太现实了吧？ 第482章 人不够用 第482章 又花了几天时间把东西都整理好，教给韩千钧带给刘思远，张秋雪就开始做基地的规划。 去年，做蔬菜基地之前，她对基地附近的地形地貌都做过记录，按照记录看，现在袁秀莲那边的基地并不是最合理的种植方法，今年庄稼的长成也不如张秋雪自己这边，等夏收以后，张秋雪有意调整调整，给一些不怎么肥沃的地方种成大豆，争取收成最大化。 但，再怎么着，基地也就这样了，没有更多的土地值得开垦，张秋雪就把心思放到了养殖场上。 找回来的牛羊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有两头死了，剩下的都恢复了健康，但数量不算多，牛只有三十来头，养多一点儿，四十多头。 牛基本上都是肉牛，但要是愿意，也可以做奶牛。 羊都是绵羊，这些日子吃了就蹲着，都肥了不少。 以前，营里和川平这边的牛羊肉都是养殖场这边提供，因为之前袁秀莲的养殖场被放火导致牛羊数量锐减，张秋雪决定短时间内不再往外出牛羊肉了，得让它们繁殖一段时间。 羊一般一年两次繁殖期，牛的话一年四季都可以，养殖场里的雌雄比例有点失衡，所以这个事得早早开始打算。 而且，张秋雪觉得一头牛的价值不应该只是吃掉它，牛奶也是很好的营养品，不过，除了她家里几个孩子，整个家属村里也没几个孩子喝牛羊奶，不知道上海那边有没有。 羊的话用途就更大了，天热了以后，张秋雪找农机厂那边做了个电推子，专门给这些养脱毛。 脱完以后就一股脑寄给了李俊杰，说啥张秋雪也得让他给自己搞出一件羊毛衫来。 一边让这些牛羊繁殖着，产出的牛奶和羊奶，张秋雪都送去了营里让战士们喝，同时给家里的孩子做了许多奶酪、奶片啥的，这玩意儿最补钙了。 小六最喜欢吃奶酪，应该以前他家里人活着的时候没少给他做，大妞他们就不太喜欢，说腥气，直到张秋雪再做的时候在里头加了点糖才吃。 眼看地里的收成就该收了，张秋雪有个问题不得不面对，她的人不够用。 家属村的人指望不上太多，养殖场这边也得天天有人守着，打扫牛圈、羊圈，喂食、换水啥的都需要有人干，现在张秋雪手里这些人完全不够用。 张秋雪不得不又给营里打了一回报告，但是，被驳回了。 “为啥呀？”张秋雪忍不住问江大川。 江大川现在挺不好意思拒绝张秋雪的，挠了挠头说：“咱们首长说了，等你收粮食的时候，营里会给你帮忙。你要弄那么多人过来的话，太乱不说，等你夏收、秋收完了，这些人还是没活干啊。” “我那地里不都是活吗？” 江大川还是摇头，“你不知道，像来果村这样人口少的，附近并没有几个，要迁的人少，人家不来，要迁的人多，你这也养不起啊。” 上头自然也有上头的考虑，张秋雪想里想去，又开始画图了。 这个大省是靠重工企业支撑，但谁说就不能弄个轻工了？ 第483章 必须做清楚 第483章 张秋雪准备建个奶粉厂，专门生产奶制品，奶粉、奶酪、奶片等等。 建厂房好建，问题在设备。 所以画好图以后，张秋雪也没着急忙慌建厂房，她先给李俊杰写了封信，让他打听打听哪里有这种设备。 张秋雪现在不缺钱，可以自己买。 她没见过那种东西，不然也可以自己画个图让农机厂那边给自己做一套。 正好李红花要再带林宏斌去上海，张秋雪就让她把信捎去了。 这几个月以来，李红花已经带着林宏斌往返上海两次了，每次去都拿一大堆的药回来，不过，林宏斌的耳朵到现在也没啥起色，李红花没再像以前那么焦虑过，但张秋雪看的出来，她还是挺着急的。 其实张秋雪也挺着急，小六这孩子不知道咋回事，陈远给他看了好几回，韩千钧也带到军区医院去检查过，说嗓子、喉咙啥的都挺好的，没毛病，可这孩子就是不张嘴不说话，好像那张嘴除了吃饭喝水就没别的用了。 难道是自闭症？ 张秋雪又觉得不像，因为平常他跟小北他们玩得还挺好的。 眼看着夏收在即，张秋雪走不开，只能让李红花趁着这回去上海帮自己打听打听，但愿这孩子没啥病。 李红花来回用了不到半个月，等她回来张秋雪就开始教她做账。 一家企业要想走得远，账就必须做得清楚、干净。 张秋雪这个就更别说了，袁秀莲那个基地说是给她了，但前期袁秀莲投入了那么多，张秋雪要这么伸手就接着脸也太大了。 她准备等袁秀莲回来以后就还给她，至于那些牛羊，就当袁秀莲给养殖场提供的前期资金了，到时候按比例分成。 所以这账，必须做清楚。 她没专门学过会计，但是excel做得很好，开始教了以后不光李红花，韩大娟和冯大妞也都来学，弄得张秋雪不得不让韩千钧在书房墨了一块黑板。 就这么一边学着，张秋雪选了一处特别干净的地方作为奶粉厂的场址。 因为不在她的基地范围内，张秋雪还得到营里拿审批。 而且，现在不允许私人做生意，先前张秋雪种菜也是先等着国营商场来收，而不是直接卖给个人，但奶粉这东西，谁会收啊？ 人家现在人人都只认麦乳精！ 张秋雪觉得，后期麦乳精的质量出问题，以及后世某鹿奶粉出问题，都是因为品牌太单一了，没有竞争力，在质量上逐渐懈怠造成的。 为这，张秋雪往营里跑了三四趟，唾沫费了无数，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刘思远说啥也不同意，还苦口婆心劝张秋雪不要整这些幺蛾子，有时间好好搞研究，弄得张秋雪头都大了。 这办法行不通之后，张秋雪每次做了奶酪都让孩子们去给家属村里这几位大领导去送一些，张秋雪就不信了，日复一日的吃下去这些人会感觉不到身体的变化。 结果张秋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行为直接被当成给领导送好处了，这些人的嘴多硬啊，就是吃着好吃，吃着对身体好了，嘴上硬是不同意，还声称要是牛奶、羊奶解决不了的话可以全都送到营里，让全营的战士们放开了肚皮喝。 张秋雪差点没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 第484章 你给我滚吧 第484章 “算了，还是好好过日子吧。”晚上睡觉的时候，韩千钧劝张秋雪，“你不是还要看书学习嘛，少忙点好。” 韩千钧真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媳妇孩子都在身边，想看就能看到，没啥比这更好的了。 张秋雪瞪眼，恨不能把他踹下去，“你就不能帮我搞搞关系？” “过几天会有文工团来慰问表演，到时候我一定帮你抢个好位置。” “你给我滚吧。” 这回张秋雪是真把他踹下去了。 以前后世生活多么丰富多彩，各种节目多么琳琅满目，张秋雪从来不喜欢看，要让张秋雪自己说，还没读两页文献有意思呢。 但人家不给批张秋雪也没办法，最后决定先把老乡们屠宰牛羊的地方收拾一下，弄了个屠宰场。 这回营里倒是批了，毕竟，要上次一下子杀了那么多牛羊的情况再来一回，弄得到处都是牛肉羊肉的腥膻味，他们也受不了。 盖完了屠宰场，张秋雪又让韩千钧带着人在边上多盖了一排房，反正地都批了，不盖白不盖。 跟先前盖养殖场一样，张秋雪一块区域一块区域分化得很细致，韩千钧实在不明白这多出来的一排房是要干啥。 主要盖完房也就算了，张秋雪还让他盘灶台。 “你这是要干啥？” 韩大娟和陈远结婚要用的房已经盖好了，干嘛又在这里盖一间，总不会她自己想搬过来住吧？ “你猜？” 韩千钧猜不出，手上的活不停，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抬起脑袋来，“你不会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 “打算做个酱牛肉的加工车间。”张秋雪没好气地说。 她要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光韩千钧就不能饶过她，更别说家属村里还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上回那些牛羊，宰是都宰完了，但是酱牛肉啥的一直没做完，主要是人真不够用。 江大川那后勤处的人卯是卯丁是丁，各人有各人的用处，张秋雪这边也差不多，地里的庄稼要侍弄，蔬菜不是捉虫就是除草，每天早晨还得赶大早起来出货，养殖场那边得有人专门放牛放羊，还得有人专门打扫卫生啥的。 这里分几个人，那里分几个人，张秋雪觉得现在的自己跟黄世仁也快不相上下了。 就那些牛羊肉，一直都是用了大盐腌着，没能都做成酱牛肉呢。 但眼看着天越来越热，张秋雪真怕一早晨起来在这些肉身上闻到臭味。 “那你多做点牛肉干，出任务的兄弟说，出去的时候带上两包，啃那个比啃馒头顶饿多了。”韩千钧说。 张秋雪忍不住又要瞪他，帮忙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肯帮着说，提要求的时候上劲儿了。 不过，话到嘴边，张秋雪说：“要啥味的？香辣的？咸的？” 这些人保家卫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举手之劳的事张秋雪不想拒绝。 韩千钧好像早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一边干活一边笑了声，“都行。” 加工车间盖着，张秋雪久违地跑了一趟农机厂，让人给她打几口大锅。 第485章 不能监守自盗 第485章 要做吃的，就必须得干净。 订了大锅，张秋雪又去了趟国营商场，她准备买点手套，但去了以后才想起现在还没有地方卖后世的那种塑胶手套。 最后张秋雪只能买了好些白色棉布回来，让韩大娟都做成了围裙。 韩大娟做衣裳比她快多了，又有电动缝纫机，跟冯大妞两个用了一天就做出来十几条围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加工车间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屋子，每个里面都里了好几口大灶台，每个屋子划分成不同的用途，到时候做起来不容易窜味。 等锅一打好，张秋雪拉回来，就把那些腌好的牛羊肉都搬了过来。 早就腌上的肉洗干净之后切成大块放锅里煮，差不多煮到筷子一戳就透的程度捞出来切片，然后再把一堆子调料放进锅里煮开，再把切好的肉放进去煮上半个来小时，再捞出来用干净的大锅一点一点煲干，这个过程中可以撒盐可以撒点辣椒粉啥的，完了就是牛肉干了。 好做，活还不累，也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做了几回之后来帮忙的妇女们就求张秋雪让他们家的媳妇、大闺女来做。 张秋雪几乎没怎么想就同意了，农耕时代，男人们依靠自身力气大，干活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而这些女人们为了男人能吃饱，能多干点活，而把好吃的，能吃的，尽量都让给男人。 如果可以的话，张秋雪希望自己能给这些妇女提供更多的赚钱的机会，让她们能为家里赚钱的同时，地位能得到一点改变。 张秋雪对这方面要求宽松，但对卫生的要求十分严格。 她请陈远从军区医院搞了一批口罩，又把韩大娟和冯大妞做的围裙发给众人，要求她们每天都得清洗，每天都要穿干净的。 谁要是不洗手就去摸牛肉的，刚才还在烧火站起来就去锅里忙活的，都会遭到批评，一开始有人嫌张秋雪事太多了，可连着两回有人被赶出门去，其他人也渐渐就老实了。 还有走的时候想偷偷弄点带走的，直接就被告诉下回别来了。 手把手教了十来天，加工车间差不多就上了正轨了。 张秋雪不求速度，反正这些做完了也不可能立刻再宰牛杀羊，但质量必须搞好。 她在后世的时候虽然不经商，但有一个道理张秋雪非常明白。 大树一定是从内部被掏空以后才死去的，一间大厦一定也是地基没有打好才倒塌的，要想走得远，基础必须得打捞，可她不可能天天盯在这里，就想找个跟李红花似的能独当一面的。 做吃的这个事跟别的工作不一样，地里的草今天不锄，明天锄也是一样，但做吃的今天不放那么多料，明天再放就不行，因为不一样的味儿啊。 做吃的不能吝啬，原料、调料都必须得放足，还得注意卫生，总之，这人必须得有原则和底线，还不能监守自盗。 要找这么个人在这个年代还挺难的，因为物质匮乏，大家在吃的方面都舍不得吃。 第486章 你到底要干啥？ 第486章 想来想去，张秋雪看上了高原红。 就凭这人肯只守着张圆圆这一个闺女过日子，张秋雪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心里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把加工车间交给她准没错。 不过，高原红这个人张秋雪也了解，她对现在的日子满足的很，平时也只有张秋雪这边忙不过来了才会过来给张秋雪帮帮忙，平时宁可呆在家里给男人和孩子做做衣裳鞋子，至于村里那些跟孙秀丽一样整天叫着儿子好，见面就催她生儿子的人，人家都不搭理。 张秋雪开始有事没事就往高原红家里跑，现在小北不上学，所以每天出门屁股后头都跟着这么两个小不点。 她去了以后也不提加工车间的事，就是聊天说话。 去了几回以后，高原红先憋不住了，“你到底要干啥？” 她指了指外头院子里的两人一狗说：“我家不需要儿子啊，你少打我的主意，不管你说啥，我都不会收养那个孩子的。” 小六的来历张秋雪和韩千钧始终没朝外说过，怕别人知道宋海棠的事以后要胡说，但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别人自然还是要议论。 这明显不可能是张秋雪和韩千钧亲生的，所以高原红还以为张秋雪是想让她收养小六呢。 张秋雪哭笑不得，“嗐呀，不是这么回事，这孩子到现在还不说话，你就算说你要，我还不放心给你呢。” “那你要干嘛？”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张秋雪也就实话实说，想请她帮忙管着加工车间，工资跟李红花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小六的事真给高原红造成压力了，她瞪了张秋雪一眼，“我还当什么事呢，你不早说，早说我早去了。” 张秋雪摊摊手，心说你这么爱宅家，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不过高原红既然答应了，张秋雪立刻就拽着她去了加工车间，给她任命了一个车间主任，管理监督车间里的卫生、每个人的做工以及每天做出的酱牛肉、牛肉干的斤称。 有了高原红，张秋雪一下子就放松多了，每天也有空干点别的事了。 不过加工车间里每天都有香味往外飘，这可把村里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嚼舌根子的人们好奇坏了，时不时就往这边来转一圈，村里碰到也要问问张秋雪她们最近在干啥。 张秋雪没隐瞒，不过，这些人买是不能买的，就问张秋雪怎么做。 张秋雪也没隐瞒，因为做牛肉酱要用到的牛肉太多了，这些人平时让他们多买两斤肉吃都舍不得，做要需要很多油、很多肉的酱牛肉和牛肉干？ 张秋雪一点儿也不担心。 尤其是做出来的酱牛肉和牛肉干一点儿也不愁销路，只管做完了就往营里送就行了，更是省心。 眼看就是五月底，冯大妞已经在张秋雪家呆了好些日子，这孩子眼看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她跟大妞有点像，不大会那种哈哈大笑，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眼睛里也全是笑。 每天跟大妞他们一样牛奶、羊奶喝着，眼看着她身体也不再那么单薄了。 第487章 定个时间，中午12点更新 第487章 五月底是大妞和二妞的生日，小北生日的时候韩千钧病着没能好好过，家里又多了冯大妞和小六子，张秋雪准备做个又香又甜的大蛋糕让孩子们都好好高兴高兴。 与此同时，张秋雪又收到了三封信和一个大包裹，两封是来自河西村的退信。 一封是韩大娟写的，一封是韩千钧写的，兄妹俩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就是韩大娟和陈远的婚事。 不过很显然，万杏花和韩和平两口子是真不打算跟韩千钧他们有联系了。 最后一封是李燃写给张秋雪的回信。 经过去年一年的修整，村里的粮食今年长得很好，今年春天的时候，村里人又在那些知青的带领下给果树剪了一回枝，前些日子一眼看过去，满山都是桃花、杏花、梨花，说是特别漂亮。 鱼塘的鱼去年没有收，经过一冬和一个春天的生长，基本上条条都已经有五六斤了。 还有村里的养猪场，现在已经有几十头猪了，等今年出栏，村里人就会狠狠地赚一大笔。 话里话外，李燃都对张秋雪感激得不行。 至于张秋雪问她的事，李燃也问了一回村里种地种得好的老人，给张秋雪列举了好几种庄稼病以及要怎么治。 现在农药还没那么普及，村里人多半还是用一些老办法。 最后，李燃才问张秋雪上回打听陈远是打算给谁说，又问现在说上了吗？ 张秋雪立刻提笔给李燃写了封回信，她要说的当然是韩千钧和韩大娟要跟万杏花说的事，万杏花可以不看信，不跟他们联系，但是他们想跟万杏花联系却联系不上的事，张秋雪必须得让村里人知道。 这要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出来了就把万杏花他们抛在脑后了呢？ 不管怎么着，张秋雪不允许任何人有机会在后头败坏他们的名声。 至于包裹，李俊杰寄来的。 里边都是张秋雪让李俊杰搜罗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种子、书，还有衣服。 张秋雪曾经画在图册上，却因为手残做不出来的衣服，不知道李俊杰是找谁做的，这回再也不用发愁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李俊杰说，上海那边没有张秋雪说的那种奶粉机器，不过他去了麦乳精加工厂打听了一下子，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生产这样的机器，问张秋雪需不需要。 张秋雪本来是挺需要的，现在是想需要也不能需要了，一时间心中更加郁闷。 好消息自然也有，去年回去之后，李俊杰就找了人把张秋雪买的那一大块地全中成了晚稻，用不了多久就已经可以收了，他希望张秋雪能够去看看，顺便李俊杰问张秋雪能不能做一个可以收晚稻的机器。 张秋雪一想那不就是水稻收割机嘛，先前她这里用不到也就没往这方面想，让李俊杰这么一提醒张秋雪立刻往这方面琢磨了一下。 水稻收割机、水稻脱粒机、花生收割机、插秧机，立刻一个接一个从张秋雪的脑海里冒出来。 第488章 中午12点更新 第488章 画图的事不急于一时，张秋雪决定先给孩子们把生日过了再说。 不过，韩千钧这回却不能跟他们一起，他得出去执行任务。 韩千钧前脚刚走，他提过的文工团慰问表演后脚就来了，据说还是首都的文工团。 战士们白天训练，慰问表演就在晚上。 营里不让外人进，场地就选在了家属村平常开大会的一块空地上。 这天晚上张秋雪早早地做了晚饭，孩子们飞快地写完作业，填了填肚子就抱着凳子去占位置去了。 张秋雪带着小六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她对看表演没兴趣，主要是人太多，她得看着点孩子们。 慰问表演很有时代特色，张秋雪虽然不喜欢，但也说不出不好来，因为孩子们都非常高兴，尤其是二妞，她最喜欢唱歌跳舞这些东西。 回去的路上二妞一直在唱最后压轴的一个女同志唱的南泥湾，眼睛亮得不行，走路都是转着圈的，小嘴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二伯娘，我太喜欢那位女同志了，她唱得真好听，要是我也能唱那么好听就好了。” 张秋雪揉揉她的脑袋，韩家这几个孩子，就数二妞最活泼，个性和兴趣也最鲜明。 梳什么头发、穿什么衣服、啥颜色和啥颜色配到一块最好看，张秋雪教一遍就会，乍一看很有搞文艺的天赋，可惜这里可没啥能教唱歌跳舞的老师，张秋雪更不会这些。 “我要是能跟她学习学习就好了。” 平常她在家瞎哼哼张秋雪没怎么在意过，但这会儿见她意愿强烈，张秋雪忍不住问：“真那么喜欢吗？” “是啊，二伯娘，我听说他们文工团的人还有工资拿，我以后是不是也能进去啊？” 这张秋雪哪里知道，她那个年代想当兵已经很难了，想要当女兵更难，至于文工团，完全不在她的接触范围之内。 不过，如果二妞真这么喜欢的话，去找人问问也不是不行。 “我要挣钱了，钱都给你，二伯娘。” 张秋雪一乐，“不买新衣服穿啊？” “二伯娘会给我做的。” 二妞才不操心这些，跟大妞手牵手蹦蹦跳跳就走了。 张秋雪准备明天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认识文工团的人，哪怕不能留下来教二妞，就当个领路人也好啊。 求人办事当然得带礼物，张秋雪思来想去准备把蛋糕提前做出来，这玩意儿新鲜，到时候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同意了。 打定了主意，第二天早晨起来张秋雪就开始做蛋糕。 做蛋糕嘛，首先就得有打蛋器，手工打蛋什么的，韩千钧不在家，张秋雪可发扬不了那个精神。 她把家里电动缝纫机上的电机拆下来绑上一把漏勺，就在院子里开动了，别说几个孩子，韩大娟都看傻眼了。 冯大妞却很兴奋，扯着韩大娟说：“这算啥，你们还没来的时候，秋婶浇地也是这么干的，水带一直从家里铺到基地，电机一插呼噜呼噜地水就上来了。” 大妞抱了个糖罐子每次都按照张秋雪的提醒往里放糖，那一桶牛奶就跟变戏法一样，一点一点变成奶油了。 第489章 12点更新呀 第489章 孩子们都要看呆了，尤其是二妞，她最兴奋，因为张秋雪告诉她了，蛋糕做好以后带着她去找那位女同志。 这院子里欢呼声一阵一阵的，孙秀丽又来了。 这些天肖潇盯她没那么紧了，孙秀丽这才有空来张秋雪家的院子站一站。 不过，她一来，冯大妞就进屋里去了。 张秋雪看见没一会儿孙秀丽也偷偷跟进屋去了，兜里也不知道揣着什么东西。 张秋雪调了个面糊，跟奶油一块调匀了，在烤炉里放好以后点火开始烤，知道孩子们头一回吃肯定特别喜欢，张秋雪一共做了三个。 正在烤炉前头烧火呢，孙秀丽忙里忙荒地来了，“我听说你要带着蛋糕和二妞去找文工团的那个人拜师去？” 拜师说的也太夸张了，首先人家也得先看上二妞才行。 “是去看看能不能教教二妞。”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找谁不行非得找那个女人？”孙秀丽往外瞟了一圈，见没有人，又往张秋雪身边凑了凑，说：“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啊？” 张秋雪心说这话说得太奇怪了，难不成自己跟这人该认识吗？ “不知道啊。” “你，你，你可真是……”孙秀丽瞪着张秋雪，半晌竟然气哼哼地一指张秋雪的鼻子，“没心没肺！” “咋了？她是谁啊？不就是文工团唱歌唱得很好的一个人吗？”张秋雪莫名其妙。 孙秀丽瞪着张秋雪看了半晌，最后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你没来，你不知道也正常，不过你家韩团也真是的，咋就不跟你说说呢，这你要是去了，得多难看啊。” “什么呀？”张秋雪越听越奇怪，“韩千钧认识那个人啊？” “不认识才怪！”孙秀丽说，“那个女的以前差点说给你家韩团当媳妇！” 张秋雪：“……” “我跟你说实话吧，”孙秀丽扯着张秋雪的胳膊把脑袋凑到张秋雪面前，低声说：“我家冯大奇说，这次本来说让他去出任务，都做好准备了，等出发的时候又临时换成了你家韩团，先前我还觉得奇怪呢，你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因为上头知道这女的要来。” “不会吧？”张秋雪不太相信。 “怎么不会？要不怎么会临时换人？我看，上头一定知道他们俩的事，要不肯定不会在这么个时候把韩团给派出去，他俩肯定有事！” 孙秀丽说得煞有介事，张秋雪还没理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俩人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原来就是那个女人啊？” 孙秀丽“哎哟”一声，竟然给吓得跌坐在地上。 张秋雪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韩大娟抱着一把柴火站在俩人旁边，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她让韩大娟替她抱柴火去了。 “韩大娟你要吓死人吗？”孙秀丽气得直拍胸口。 韩大娟却不理孙秀丽，把柴火放到地上拍了拍手说，“嫂子，要真是那个女人，咱可不能去找她，你什么人啊，她什么人啊，咱二妞就是不学，在家里当傻瓜，也不能去找她！” 第490章 追文辛苦啦 “不至于吧。” 张秋雪不这么想，这年头男女关系就是大忌，人人都为了让更多的人填饱肚子死命干活，你乱搞男女关系，被人知道了那是要开大会集体批评的。 更别说像孙秀丽说的这样，韩千钧不但乱搞男女关系，上头领导还知道，知道就知道，还给他打掩护？ 他们怕不是觉得自己挠不死他们？又或者是觉得他们屁股底下的椅子做得太稳当了？ “咋不至于？要不韩团为啥这个时候出任务嘛。”孙秀丽说。 韩大娟也说：“嫂子，你先别去，我去打听打听，那个妖精结婚了没有，要结婚了，我就去问问，要没有，咱就不搭理她，等我哥回来，你把他看紧一点儿。” 韩大娟现在是完全站在张秋雪这边的，她现在看得可明白了。 韩千钧一天天泡在营里头，家里大事小情孩子们全都指着张秋雪，张秋雪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你等会儿，等会儿。” 张秋雪连忙扯住韩大娟，“到底咋回事？你们怎么都知道那女的？” “嫂子，这事你不也知道吗？”韩大娟也奇怪上了。 张秋雪目瞪口呆，这什么鬼啊，难不成原身知道韩千钧在营里有个相好？又或者韩千钧老家明明有媳妇，还在外头搞了个第三者？ 疯了吧？ 原来，这事还得从韩千钧和原身结婚以前说起，那个时候韩千钧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能干，敢干，营里很多人看好他。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在这里戍边，再加上营里也不是没有女兵，于是有领导想给韩千钧保个媒。 正好也到年纪了，彼此印象都不错，韩千钧就给家里写了封信，说家里要是同意的话，就打报告结婚。 但接到信以后的万杏花不干了，她当然要不干，那个时候家里的收入都来自韩千钧每个月往回寄的钱。 这要是韩千钧在外头结了婚，弄个外头的儿媳妇，万杏花怕自己管不了，以后就没有钱了，说啥也不肯同意。 韩大娟记的，接到韩千钧的信以后万杏花足足骂了三天的街，之后就想让韩千钧跟王山花结婚。 哪成想王家狮子大开口，可把万杏花给气坏了，又赶上原身的爹去卖原身，万杏花用了半口袋玉米面子就把原身给买了，然后才给韩千钧写的信，告诉他必须得回来结婚，不回来就把原身给饿死。 韩千钧从小在韩家长大太知道万杏花的脾气了，别的可能做不到，但吃饭上头，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后来，韩千钧怎么想的韩大娟不清楚，张秋雪猜，韩千钧一开始应该没打算跟原身结婚，但原身太怯懦了，上头又有万杏花一直逼着，而韩千钧他们这样的人最不缺乏的就是保护欲。 两个人相比，自然是原身更弱一筹，韩千钧可能一时保护欲爆棚就跟原身结婚了。 自然而然的，跟那个女兵的事也就没成。 后来防卫调动，韩千钧被调到北川，跟那个女兵还没有没有联系别人就不知道了。 第491章 追文辛苦，感谢大家 “你咋知道当初那个人就是昨天那个人啊？”陈远问。 “我看见了。”韩大娟说完看向张秋雪，“嫂子，我哥跟你说过的呀，说那个女的脸上有颗痣。” 张秋雪：“……” 这他娘是咋回事？ 韩千钧还给原身做过思想总结汇报？ 不过现在，张秋雪只能含糊地说：“啊我忘了。” “你咋啥都能忘啊？”韩大娟和孙秀丽无语得不行。 张秋雪烧着火却感觉有些不对头，以韩千钧的个性，既然结婚了，就不会跟别人拉扯不清，而跟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来往，那姑娘的名声也受影响。 俩人应该都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所以，韩千钧这回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真的跟这件事又有关系？ “那个人以前是做啥工作的？”张秋雪问。 这个韩大娟就不知道了，倒是孙秀丽想了一会儿说：“我听老冯说，是做文职的。” “做文职的，现在咋去文工团了？” 这就谁也不知道了，韩大娟说去打听打听，张秋雪把她拦住了。 正这个时候大妞忽然跑过来说昨天二妞特别喜欢的那个人，今天来家里了。 说曹操曹操到？ 韩大娟立刻就要去看个究竟，又被张秋雪拦住了，把她摁在后院烤炉前头烧火，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和土就迎了出去。 一见到张秋雪过来，二妞就立刻就冲了过来，手里还抱着那人送给她的东西。 “二伯娘你快看，这是周阿姨送给我的。” 喜欢的人送了她喜欢的东西，二妞特别高兴。 张秋雪揉揉她的头，抬眼看过去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件现在人人都爱的绿军装正站在前院里。 头发半长不短，两条麻花辫垂在两侧，身姿笔挺、纤秀，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时下女子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时代特色，一眼看过去几乎满足了张秋雪对女兵的所有想象。 就在张秋雪打量她的时候，这个姓周的女人也在打量张秋雪。 没有想象中的面黄肌瘦，脸盘圆圆的，很红润，身量不算高，但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五大三粗，张秋雪很纤细，却一把把个地上的小孩捞起来都不带一点儿费劲儿的。 穿着一条类似于工厂师傅穿的工装背带裤，但张秋雪的颜色是白色的，裤脚上还绣着一颗红星，一点儿也不像她来之前想象的那样穷酸。 长头发高高地扎了起来，跟她所见过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一时间，周思南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四目相对，张秋雪先笑着迎了过去，一边拍拍二妞的肩说：“哟，你就是昨天晚上那位压轴唱歌的吧？你唱的歌可真好听，我家二妞特别喜欢。” 孙秀丽跟着张秋雪出来听见这话就忍不住想把张秋雪给揪回来，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把这人给赶出去？带着这么多东西上门来，能按好心吗？ “是吗？”周思南笑了起来，俯下|身揉了揉二妞的脸蛋说：“你这么喜欢，要不要跟我学唱歌啊？” 第492章 竟然还得求着人收下 第492章 二妞的眼睛立刻亮了，立刻回头看向张秋雪。 张秋雪却没着急表态，回过神指了指屋里说：“周同志远来是客，咱们到屋里去说吧。” 周思南笑了笑，说了一声好，低下头拎起她脚边的一个大行李袋一边跟张秋雪进屋一边说：“这几个孩子，钧哥教得真不错，我姐姐家那几个孩子就不行，都被惯坏了，每次我一去就急吼吼地翻我给他们带了什么东西。”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孙秀丽立刻给了她一个“你看这女人就是不安好心”的眼神。 “那怎么一样呢？孩子对亲人都要随便一点，那是跟你亲呢。”张秋雪把小六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路，顺便对周思南说。 孙秀丽：“……” 堂屋是厨房，放着家里要用的一应东西，不能待客，要待客只能是张秋雪和韩千钧的东屋。 张秋雪把周思南让到东屋坐下，周思南立刻开始翻她的包。 “临时接到任务来的匆忙了，也没顾上给孩子们准备啥礼物，来，孩子们！” 漂亮的小小绿军装，一人一顶小军帽，头顶一颗红星，再加上一人一双解放鞋。 “这是首都每个小孩都喜欢的，来，给你们。” 跟二妞抱的东西一样，现在给孩子们一人一套。 周思南信心满满，但当几个孩子都站在屋里才发现不对，她明明听说一共有五个孩子，现在却是足足七个。 周思南有点尴尬，更尴尬的是几个孩子站在屋里谁也没动弹。 这里是风吹草长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孩子们连川平城里都很少去，整天呆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看到的都是这巴掌大的地面上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这些人。 首都，距离他们太远了。 首都的孩子吃什么，穿什么，跟他们关系也不大。 而且，在河西村过过那样的苦日子，对他们来说，能吃的饱，有的穿就很好了，追潮流？ 孩子们不懂。 冯大妞在后边看热闹，韩家数韩大妞最大，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谢谢阿姨，我们有衣裳穿。” 白色的棉布衫，张秋雪在上头蹩脚地缝了个梳着丸子头的小人，下边是一件蓝色的阔腿裤，露着白生生的小腿。 不是说多贵，多漂亮的衣裳，甚至衣服上的小人看起来有点可笑，但一点儿也不像周思南来的时候想的那么寒酸。 这真的跟周思南想的，那种她一拿出衣服孩子们就激动得高兴得抱着衣服不松手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你们有是你们的，这是阿姨送给你们的，在首都来的时候就给你们准备好的，是阿姨对你们的心意。” 周思南发现，自己竟然还得求着人收下了。 大妞只好看向张秋雪，张秋雪说：“周同志在首都就知道我们一家人在这里？” “嗯。”周思南没说她是怎么知道的，特别自然地把那些衣服叠好就放到炕上了，动作自然地就跟在她自己家一样，反而是问张秋雪：“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姓张吧？怎么样？在这种地方还适应吧？” 第493章 这么多年了真的还没死心 第493章 张秋雪觉得周思南挺有意思的，点了点头，依旧是笑着回答：“对，我姓张，这里很多人都叫我小张。我感觉这里挺好的，要山有山，要地有地，孩子们还能读书上学，真的挺好的，比以前好多了。” “你想得还挺开。”不见尴尬，周思南竟然这么说。 说话间，小六扒着张秋雪的腿开始往上爬。 张秋雪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每天这个时候小六得喝一碗羊奶然后睡一觉。 她把小六抱上炕给他脱了鞋，让大妞去端羊奶，铁牛他们几个也都跟着出去了，孙秀丽家的小儿子也开始闹觉，孙秀丽顾不得给张秋雪出谋划策，也抱着孩子走了。 周思南看了小六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钧哥也真是的，竟然弄这么多孩子让伺候，平时一定挺累的吧？男人就是这样，一时兴起就生孩子，也不寻思寻思生个孩子得吃多少累受多少苦。” “……”张秋雪心里有点哭笑不得，用后世的话说，周思南说话茶里茶气的，要是原身在这儿，指不定心里有多委屈，就算为了孩子忍了，说不定回头也得为了这个跟韩千钧怄气。 可是她不知道张秋雪跟韩千钧在一起本身就不是正常的相亲结婚或者看对眼了结婚，张秋雪对韩千钧本身也不像其他女人非自家男人不可，先前又有孙秀丽和韩大娟分别给她打过预防针。 张秋雪心里一点儿气也不生，她只是好奇周思南跑到这里一口一个钧哥有啥目的。 不过当着孩子，哪怕是话都不会说、一点儿事都不懂的小六子，张秋雪也不想让他听见她和韩千钧嫌他们烦的话。 “周同志还没结婚吧？以前只是听说你们搞文艺事业的结婚晚，没想到是真的。你没当娘，你不知道，这当了娘的，哪有能人心看着孩子受罪的，我呀，只要每天看着这些孩子开开心心的都健健康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嗐，你说生孩子，这人不都是跟自己中意的人才生呢嘛，要不中意谁会跟他生孩子啊你说是不？” 张秋雪学着周思南，故意把话说得茶里茶气的，说完就看着周思南，正看见周思南攥了下子手指头，挺轻微的，要不是张秋雪一直注意着都看不到。 他娘的，这女的不会这么多年了真的还没死心吧？ 可怜自己一个接盘侠竟然要处理他、原身和“初恋”的滥官司，张秋雪忍不住想暴揍韩千钧一顿。 “小张同志，你这话说的不对。”只不过转瞬之间，周思南笑眯眯地对张秋雪说着，“据我所知，你和钧哥还是包办婚姻吧，首先这种婚姻形制就是大大的错误，其次就男人和女人来说，在结婚以后，女人会自然而然地依赖男人，什么中意不中意的，难道说当初要不是钧哥，要是另外随便一个男人，能够给予你一份稳定的生活，你会不同意跟他结婚，跟他一起生孩子？” 第494章 张秋雪还就真是存心的 第494章 这话真是狠毒啊，随随便便就把大环境下的男女关系给踩在了脚底。 以原身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性格，哪怕是被卖给个糟老头，她可能也不会反抗。 甚至可以说，如今这个背景下，绝大多数的女人都只会逆来顺受，反抗或许就像让孙秀丽不去生孩子一样难。 张秋雪笑了笑，她没去否认周思南的话，她也没法否认。 “你说的没有错，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韩千钧同志，可以说，如果当年他没有一时心软，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们俩的婚姻开始的一点儿也不美好，过程中甚至存在很多痛苦，我也曾经反复想过要和他离婚，但他从来没有同意过。” 张秋雪继续茶里茶气，“他把我和孩子们带出来，给我们一个安稳的温暖的家，我真的一直都非常非常感激他。至于你说的后面，我也的确会同意。周同志，你没有体会过人在走投无路时的感觉，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挂在悬崖边上，手里只能握着一根稻草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很庆幸我的稻草是一颗坚韧不拔的白杨，并且，他愿意用他的枝桠给我撑起一片栖息之地。至于我，既然他愿意让我依靠，我为啥不去依靠？你说对不对？” 这一回，周思南久久没有说话。 她盯着张秋雪，她发现自己来错了，她根本不够了解这个女人，她以为这就是个山沟沟里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被她一哄一吓说不定就吓坏了。 不是，完全不是。 周思南依旧盯着张秋雪，蛋糕的甜香飘到屋里来，小六开始把喝完羊奶的茶缸子扔在炕上开始往张秋雪身上爬。 他想吃蛋糕了。 张秋雪也不知道这孩子明明不是自己生的，为啥自己这么了解他，她连忙说：“没熟呢，烫死了，现在没法吃，你赶紧睡觉，睡觉啊。” 她揽着孩子轻轻拍背，短短的时间已经锻炼得娴熟无比。 周思南忽然说：“那你呢？你又为他做过什么？” 张秋雪摸着小六的脑袋忽然心里意识到一些东西，感觉有些好笑。 她忽然有些想使坏，于是挑了挑眉，“生孩子，算吗？” 周思南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你给的东西是对方想要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东西。对韩千钧来说，最好的东西就是孩子，你看现在我家大大小小七个孩子，他还张罗着要生孩子呢。” “你……” 周思南气得直瞪张秋雪。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不是吧？这就不行了？ “怎么了？不是你问我的吗？” 要说存心，张秋雪还就真是存心的。 她承认周思南说的都对，但怎么说呢？ 要离婚，只要韩千钧悄摸摸出轨了，或者光明正大跟张秋雪提离婚，张秋雪嘴皮子都不带墨迹一下的，立刻去离婚。 如今正主不在，这女人跑上门来左一句钧哥又一句为他好是怎么回事？ 第495章 能被抢走的就不是我的 第495章 “粗鄙！” 周思南气了半天，竟然朝张秋雪甩出这么两个字来。 要换了原身，可能连这俩字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换成是张秋雪，她只是笑。 “我本来就是乡野村妇，字都不识一个，周同志，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对了，你咋问这么多啊？我婆婆都不管韩千钧好不好。” 这是在说她狗拿耗子吗？ 周思南脑门直突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跟张秋雪相处的情景会是这样。 小六差不多要睡着了，张秋雪轻轻把他放下，圆乎乎的小肚子上搭上一条枕巾，依旧轻轻拍着他。 两人第一次的对决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结束了，哦，可能对张秋雪来说是无波无澜的，周思南肺都快气炸了，在韩家夺门而出，一直等在堂屋的二妞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周思南走了忙问张秋雪：“二伯娘，周阿姨不教我了吗？” “周阿姨可能有别的急事，我们再等等，就算周阿姨不教，以后我也给你找别的老师教。” 听张秋雪这么说，二妞立刻高兴了。 后院忙活的韩大娟也急急忙忙地冲过来问周思南过来有啥事，还让张秋雪一定不要心软。 张秋雪默默无语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韩千钧这大妹子给收服了。 孩子们一个劲儿地叫着问张秋雪能不能吃蛋糕，张秋雪估摸了一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立刻戴上一副棉手套把烤炉打开。 打开之后才发现香甜中已经有了苦味，是韩大娟光顾着竖着耳朵偷听，死命往里填柴火，下面的一层已经焦了。 不过孩子们不在意这些，软弹香甜的蛋糕跟他们见过的所有面食都不一样，是他们永恒正看着用牛奶和一点点面粉做成的，迫不及待就想吃。 张秋雪本来想用其中一个送给周思南看能不能在她这里找到点门路的，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了，干脆大手一挥全让孩子们吃掉了。 至于剩下的那个最好的，张秋雪准备再弄点奶油装点装点。 香香甜甜的味在家属村里一阵乱窜，勾得人心里直痒痒，来的孩子很多，两个大蛋糕张秋雪还没看见就没了。 就这么会儿工夫，孙秀丽竟然喂饱她家的孩子又回来了，扯着张秋雪也是问周思南到底来干啥的。 张秋雪心里觉得周思南这一回来恐怕对韩千钧还没死心，不过这话不好乱说，万一人家没有，平白败坏人家名声。 于是，张秋雪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你那些机灵劲儿都用哪儿去了？”孙秀丽尖叫，“你就不怕你家韩团被她抢走啊？” “能被抢走的就不是我的，爱抢抢呗。”张秋雪说。 孙秀丽又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气了个半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气哼哼地要往外走，结果正碰上韩大娟脚步匆匆忙忙地从外边回来，到了张秋雪跟前，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说：“嫂子，我去问了，那个女的，还没结婚呢，到现在一婚都还没结呢。” 第496章 追问辛苦，感谢大家 第496章 “你这叫什么话？” 张秋雪拍了韩大娟一下，让她不要瞎说。 “那可得多上上心。”孙秀丽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随口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不着急，反正时间或长或短，周思南的目的总会暴露出来。 第二天，张秋雪拿着画好的水稻收割机设计图跑了一趟农机厂，去的时候给段民安带了点酱牛肉。 段民安一见张秋雪就忍不住拍大腿，“哎呀，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收割机啥的早就做好了。” “你找我也没用，还不如找个粮食可以收的地方做一把实验。” “那哪儿行啊，要收割得不好，麦子掉了一地，人家不得打我？” 段民安是个踏实的人，拿到张秋雪给的设计图已经很长时间了，成品也早就出来了，可因为没办法做实验，他硬是没让技术员出去卖。 张秋雪笑着直摇头，“大不了可以给点钱嘛。” “你这就更是为难我了。”段民安说。 厂子里的钱都有会计管着，他想动也不能动，至于他的工资，家里老老小小那么多张嘴等着，就是他想花也不能花。 张秋雪笑得不行，心里更加佩服段民安，做人一定要有这样的定力才行啊。 她暗暗警戒了自己一把，把酱牛肉放到段民安的桌上，“行吧，那我今天就给段厂长加个菜。” 段民安一见更加高兴，其实要说吃肉，也就是家属村那边可以放开了肚皮吃，在其他地方牛都是要用来耕地的，谁敢杀牛估计得被全村人骂上十天八个月。 至于川平城里头，一个人的工资一个月就那些，买了肉就没钱干别的，自然也是省吃俭用，所以哪怕段民安这样的人，也不是天天大鱼大肉地吃。 两人客气了几句，张秋雪把将新画的水稻收割机、插秧机拿出来递给段民安。 段民安这些日子又找了好几个老师傅过来，做出来张秋雪不用担心，但这回这个张秋雪这里要不了，得让他送到上海的时候额外给自己留出一台来。 段民安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不过，他有点担心。 “这插秧机，真的能插秧啊？” “如果水不深的话，应该可以，如果水深了，就得要更大马力的、尺寸更大的拖拉机，还有这个水稻收割机也是。” 张秋雪随手拿起段民安办公室的资料，急切地希望机器更新换代，因为她想做的很多机械以目前的拖拉机都带不起来，但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人才稀少，做什么都很慢。 段民安还是感觉很好奇，播种机他能理解，这个插秧机他实在没办法想象出是怎么工作的，只能等到做出来以后再看了。 因为不了解情况，他准备先少做一点，看有没有人买再继续生产。 农机厂的生产情况张秋雪自然不会插手，把设计图送到就打算去趟国营商场。 做了牛肉干，张秋雪准备再做点牛肉酱，可牛肉酱不跟牛肉干似的好拿好放，一到夏天还容易坏。 第497章 真那么长情？ 第497章 所以，张秋雪必须得去弄点罐头瓶子。 快到国营商场的时候，张秋雪忽然被人叫了两声，回头看去竟然是于海洋。 几分钟以后，于海洋气喘吁吁地跑到张秋雪身边，双手叉着腰不住喘气。 张秋雪有段日子没见着于海洋了，这会儿见了就问他有啥事。 “是小六他姑和姑父的事判下来了？结果怎么样啊？” “啊，他们的案子早就判了啊，”于海洋说：“俩人都被判刑，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送去改造了，还有那个人贩子，牵出来一大串人，你都不知道，真他娘气死我了。” 除了想买媳妇的，还有想买小男孩回家继承香火的，尤其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是除了青葱年华的女孩子意外是最受欢迎的。 张秋雪按了按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于海洋狠狠地朝张秋雪抱怨了一大堆，半晌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哦对了，我叫你不是想跟你说这个。” “啊？不是吗？” “是宋海棠的事。” 张秋雪想不出宋海棠都死了还有什么事，听于海洋一说才知道宋海棠被枪毙以后他们收拾宋海棠的东西时发现了一封信，是写给张秋雪的。 于海洋当时就想给张秋雪送去，但是他除了一趟差，这才刚回来。 两人约了一会儿在国营商场门口见面，于海洋回了派出所，张秋雪进了国营商场。 国营商场没有单独的罐头瓶子给卖，不过，他们这里回收罐头瓶，主管进货的主任跟张秋雪熟，张秋雪托他问了问，从中低价搞了一批罐头瓶子。 张秋雪骑着自行车显然弄不走，得等下回开拖拉机过来才行。 弄完这事于海洋也把信送到了，张秋雪也没再多耽搁就往家赶，但还没有进家门就听见院子里传出的阵阵歌声。 韩大娟气哼哼地叉着腰站在门口，陈远站在她边上，好像是正在劝她。 “怎么了这是？” 张秋雪歪了歪脑袋，看到正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教孩子们唱歌的周思南。 “嫂子，你让我为了我哥的名声和前途不要乱说话，你看着人要脸吗？”韩大娟几步走过来对着张秋雪咬牙切齿地说，那样子，张秋雪怀疑她恨不能啃周思南两口解恨。 “她怎么来了？” 院子里，周思南在教二妞唱歌，其他孩子在当观众，顺便听周思南讲一些首都的事，一脸膜拜。 韩大娟更生气了，陈远一个劲儿地拉着她，顺便又把张秋雪也拽进了自家院子。 打的家具还没送来，这边还空荡的很，陈远抽空弄了些砖，跟张秋雪一样铺在院子里，里里外外弄得都很干净。 两人还写张秋雪也弄了个后院，最近韩大娟正在从基地往这边弄土，说是想院子里给陈远种一院子的药材。 三人找了个地方坐下，陈远才问：“你想好没有，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们。”张秋雪说，“她也好，韩千钧也好，身上都是有职务的，身上不可能有污点。她要想给小北当后娘，肯定是拱火让我主动离婚，我要不走，她怎么上位？不过你们觉得，我提离婚，韩千钧会同意吗？而且，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奔着给小北当后娘来的呀，说不定只是别的原因呢，大惊小怪。” 比起这些，张秋雪更好奇周思南真那么长情，会愿意给一个带着这么多孩子的男人当二婚媳妇？ 第498章 爱 第498章 张秋雪觉得，如果换了她，她肯定不乐意。 而且，如果周思南真那么长情，怎么早不这么做？ 陈远昨天听韩大娟说完也觉得这个事差不多就是这样，这会儿见张秋雪想得明白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反而叮嘱韩大娟要沉住气，不要出去乱说话。 毕竟，周思南要没那个意思，尴尬的就是他们一家子了。 见对门的演唱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张秋雪也就不去打扰，从兜里摸出那封信看了起来。 撕开信封，竟然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但看的出来，宋海棠写这封信的时候犹犹豫豫，一个字一个字都思量了很久。 首先，宋海棠感谢张秋雪在她被关的时间里走看了她两次，以及……张秋雪帮她收尸。 看来，这还是一封有限定条件才会送到张秋雪这里的信。 宋海棠说，她给她的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宋如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张秋雪能够多去看看他。 另外，她在养殖场她住的那间屋子的炕脚处给宋如珩留了一件东西，希望张秋雪能在宋如珩长大以后交给他。 最后的最后，宋海棠在信中写道： 以我对吴晓晓一家的了解，他们不太会真的把宋如珩抚养长大，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我想拜托你把宋如珩送到岷地。 然后，宋海棠写下了一个地址和一长串名字。 张秋雪感觉一阵心酸，以宋海棠死后都不想回故乡来看，她应该很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是被拐卖和被在屋里锁了好几年又生下一个孩子的事。 但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能够更好的长大，她最后还是这样做了。 张秋雪抹了把脸，骑上自行车再次出了门。 以前的这间养殖场这么久没来已经开始荒废了，杂草疯长，几扇门和窗户都敞开着，看起来不管是吴晓晓两口子，还是孙秀丽带着人离开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整理一下这里。 张秋雪找到自己第一次过来时宋海棠进去的那间屋子，屋里黑黢黢的，窗户都只有小小的一间，也就是小北那么大的孩子才能钻出去。 张秋雪没带照亮的东西，只能敞开了门撩起门帘，屋里才透进去一点儿光。 然后张秋雪就看到一条铁链子堆在角落里，都磨得光滑了，也不知道曾经栓过宋海棠多么长时间。 她闭了闭眼，不忍心再看，连忙走到炕边上。 顺着炕脚在两头的炕脚都摸了摸，感觉左边的炕脚底下有一块砖能活动，她尝试了一下子，还是又出去找了点东西才把那块砖给弄出来。 手伸进去一摸就摸到一个什么东西，拿出来走到外头阳光底下一看，是用手帕包着的一条长命锁。 这条长命锁也不知道被这么藏了多长时间，已经没有什么光泽了，不过，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是沉甸甸的。 正面刻着“平安如意”四个字，后面则是一朵海棠花，暗红色的绳子已经有些旧了，这很有可能是宋海棠从小贴身戴着的，也可能是她从离开家插队以后到现在能留下的唯一的一件东西。 一时间，张秋雪心里更加难受了。 第499章 我不太明白周同志的意思 第499章 回到家属村的时候，张秋雪家的院子里还是歌声嘹亮，韩大娟气得在对面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吹到极点的气球，随时都准备自爆。 张秋雪走进院子，周思南的歌声立刻一停，她笑眯眯地看着张秋雪，有一种这好像是她家的院子的从容和自得，对张秋雪说：“你回来了？” 张秋雪有点心烦，她今天不想应付周思南，但这人明显有备而来，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骄傲。 “来，孩子们，给小张同志展示一下你们刚刚学的成果。” 周思南指挥着，让孩子们都站起来给张秋雪唱了一首打靶归来。 “怎么样？小张同志，我教的孩子们还行吧？”周思南笑着，眼睛里全都是得意。 “是还不错，周同志是文工团的人，你看我家二妞怎么样？” 张秋雪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直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六朝她跑过来，这孩子经过这段时间又胖了起来，跟个小肉球似的。 周思南笑眯眯地看着张秋雪，“这要取决于你呀。” 张秋雪摸摸小六的小脸，扬声朝外边喊了一声，韩大娟立刻从对面跑过来。 “嫂子？” “家里还有绿豆汤吗？去弄点来给孩子们喝。” 孩子们这才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得难受，一听张秋雪这么说，立刻一窝蜂地跑进屋里去了。 等孩子们都走了，张秋雪这才说：“我不太明白周同志的意思。” “你知道韩千钧为什么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团长吗？”周思南却换了一个问题问张秋雪。 小小的团长？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周思南家里是什么样的背景竟然连团长这样的职务都不放在眼里。 她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周思南竟然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过你读书少，我也不怨你。实话告诉你吧，我父亲在公安厅上班，俗话说有关系好办事，官场上也是这样，如果有关系把他调出去，他哪里还用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任务？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理是这么个理，张秋雪以前听说过一个笑话，说情人节的时候去民政局领证，在民政局有熟人的话都能插队，可见人际关系的好处。 但怎么说呢？ 如果所有的人都这么想，所有的人都不扛枪了，都不戍边了，那我们的国土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别人踏足？ 不过这会儿张秋雪也不反驳她，还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她倒要看看周思南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再退一步跟你讲，他在这里守个十年、八年，升职了，到时候同级的人一见面，人家的妻子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他得多丢脸？” “……” “我再跟你多说一句，你这些孩子确实都挺优秀的，脑袋瓜灵光，一点就透，可是，如果他们能到城里去，接受更加优秀的教育和培养，一定会更加优秀。”周思南对张秋雪说。 第500章 也太理直气壮了 第500章 张秋雪这个时候如果再看不出周思南的心思她就跟傻子没什么区别了，她笑了一声，握着小六的小胖手摇了摇。 “是吗？要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可惜，我也好，韩千钧也好，都没啥关系，现在没关系可进不了城，更别说工作调动了。” 在河西村的时候，人心多么淳朴，只想着自己的后代能过上好日子就能够发奋地加倍努力，而周思南已经开始搞关系了。 人心和人心果然永远都存在着差别。 张秋雪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特别为难特别难受的样，她倒要看看周思南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谁成想，周思南竟然说：“小张同志，要我说，你要是真爱钧哥，要是真爱这些孩子们，就应该为他们退让。” 饶是看过后世繁华中的种种八卦，张秋雪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生平遇到第一个撬墙脚的竟然他娘的这么彪悍。 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当然爱我的孩子们，退让？这要怎么退让？我只有看着他们健康平安，我才能安心呢。”张秋雪故意接着说。 “小张，别这么激动，我当然相信你爱孩子们，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当你什么都给不了孩子们的时候，就应该放手，让合适的人陪伴他们，这样他们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真他娘够冠冕堂皇的，张秋雪心里服气，等韩千钧回来她必须得问问他当初是眼瞎了吗，竟然招惹了这么个极品。 “让合适的人陪伴在他们身边？周同志，你是说你吗？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跟韩千钧离婚吧？”张秋雪说。 周思南脸色一滞，自己那么说是一回事，但被张秋雪这么直白地点出来，还是让她感到一阵难堪。 没等她说话，张秋雪声音一阵迟疑，“不过……周同志，你刚才说更加优秀的教育和培养？什么样的教育？怎么培养？” 现在可处于全面停学阶段呐。 周思南一愣，“要是用心寻找，还是能找到老师的。” “那还是不用了，我们这里不用找就有老师。”张秋雪说，“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挺好的，到群众中去，到实践中去，到人民需要的地方去，我觉得这样的教育就是对我的孩子们最好的教育了。”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家长，张秋雪当然也想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但是，如果教育的方式是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张秋雪绝不会这么做。 “你，你这是典型的短视行为。”周思南竟然还对张秋雪批评教育上了，“你去过首都吗？你知道首都是什么地方吗？你根本就不知道那里是怎么样的世界，你这样做，一点儿都没有把钧哥的前途和孩子们的未来放在心上，我看你一点儿都不爱他们。” 周思南说完这话等着张秋雪起来跟她争辩，但是没有，张秋雪只是坐在那里摆弄着小六的小胖手。 “这样吧，小张，我知道，要让你和钧哥分开的话，你一定特别惶恐自己的生活没有保障，为了孩子们，我个人可以出资十块钱资助你每个月的生活，你看怎么样？” 第501章 你这个骗子 第501章 “你这个骗子！” 二妞忽然从屋里冲出来，搪瓷缸子一扔，狠狠地推了周思南一下。 小女孩脸上挂着泪，接连又推了周思南好几下，“我还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愿意教我们唱歌，原来是想拉拢我们，挑拨我二伯和我二伯娘离婚，你这个坏人！” “二妞。” 张秋雪去拉二妞，小六竟然也爬了起来，跟着二妞冲过去推了周思南一下，他小小的一个人，还没有人家半截腿长，推了一下也没推动，周思南压根儿就没搭理他。 周思南握住二妞的肩膀，“朱颜，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等你去了首都，你身边跟着这样一个人你会有多丢脸吗？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穿最漂亮的军装，坐最漂亮的小汽车，这么一个人跟在你身边只会丢你的脸，到时候，你的同学、朋友，都会笑话你……啊！” 周思南突然叫了起来，她猛烈地开始甩脚。 让她这么一动弹，张秋雪才注意到，小六这个小家伙不知道啥时候竟然抱着周思南的小腿尿了一泡尿。 那些尿顺着她的裤腿都流进了周思南的解放鞋里，解放鞋透气透湿性差，一滴没浪费地全给接了。 “坏！”这个小孩小短手一指周思南，竟然说出了第一个字。 一时间，张秋雪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这孩子会说话了，还是该生气他尿了人家一鞋。 屋里的孩子和韩大娟都冲了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院子里的状况，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二妞愣了半晌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从来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要不是我二伯娘，我们早就死了，谁怕别人笑话啊！我二伯娘从来都不会让我感到丢脸！” 她气坏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张秋雪拍拍小姑娘的背，顺手拎起小六递给她，“行了，去屋里给弟弟换条裤子。” 二妞的眼睛都红了，抽抽搭搭地说：“二伯娘，你不许和二伯分开！” “好，不分开，就算分开也不会不要你们，行了吧？” 小姑娘这才放心，拎着小六进屋去了。 张秋雪从房檐地下顺手拿过一双干净的才刷的布鞋放到周思南脚边，不咸不淡地替孩子道了个歉，“孩子纯真，想到啥就说啥了，周同志可别跟孩子计较啊。” 周思南又一次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张秋雪却觉得十分高兴，因为她发现小六这孩子非但不傻，可能还挺聪明，果然傻子跟天才只有一线之隔。 张秋雪笑眯眯的，又接着说：“难得周同志能抽出时间来陪我家孩子玩，真是谢谢你，不过，我想问问，你跑来跟我说这么多话，韩千钧知道吗？” 韩千钧当然不知道，因为这家伙走的时候还说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吃嫩玉米了，张秋雪则告诉他可以烤玉米吃。 脚上传来的湿漉漉的感觉让周思南几乎没办法保持正常思维，她咬着牙好一会儿才勉强说：“你口口声声说那么多有多么爱钧哥，多么爱孩子，看来都是假的！” 张秋雪任凭她说，压根儿不在意这些。 倒是韩大娟忽然叫了周思南一声，“周同志，听说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文化水平高，你说，这话说的对不对啊？” 张秋雪：“……” 这家伙啥时候也能这么文绉绉地怼人了？ 第502章 说啥也不肯再去了 第502章 周思南果然有点发懵，但，这会儿她气都已经气够了，也没顾上韩大娟话里的意思，竟是又朝着张秋雪说：“你要是想让这些孩子都埋没在你手里，你就这样下去吧！” 张秋雪好笑，看着周思南再撂下这么一句狠话后也没换鞋，就这么跟瘸子一样拐啊拐地离开了。 韩大娟还在抱怨，“嫂子，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她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不会跑到咱们面前来唧唧歪歪了。都这么些年过去了，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俩人往屋里走，一边走张秋雪一边说：“说不定你哥喜欢呢？” “不可能。”韩大娟想都没想就说，“你看看这女的的德性吧？哼，就我哥那样，他要离了你得过成啥样啊？” “……” 没有谁离不开谁，张秋雪不否认这么长时间了她和韩千钧是有些感情，但是要说分开了韩千钧就过得不好，张秋雪不相信。 想必这回回去以后周思南一定会在家属村里好好了解一下他们一家，到时候大概会挺难堪的。 不过，她能给孩子们每人都准备一件礼物来的时候一定是做了功课的，可能连大妞他们的身世都了解，可就是这么个人，没了解过这一年来她的改变，应该是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吧？ 几个孩子还挺受伤的，尤其是二妞，她一心都以为周思南会教她唱歌，哪成想周思南口口声声叫张秋雪和韩千钧离婚，小姑娘的固有思维都要被打碎了。 张秋雪安慰了小姑娘几句，又趁机教育他们不能轻信陌生人，先前因为宋海棠而有些难过的心情被搅扰得七七八八，同时又为小六学会说话感到高兴。 她把那条长命锁拿出来，仔细擦了一回后给小六戴在了脖子上。 这小屁孩还啥也不懂，拿起来就往嘴里吃，张秋雪没办法，只能重新找了一条红绳给他编了一条更短的，让他摘不下来也拿不着去吃的绳子，重新给他戴了上去。 把这些都弄好了，张秋雪开始做饭，今天是大妞和二妞的生日，张秋雪早就准备好了菜要让他们开开心心地过个生日。 今天陈远也来了，还给俩孩子一人买了个头花戴，孩子们都知道陈远和韩大娟马上就要结婚了，一个个嘴甜地都叫姑父，倒把韩大娟和陈远闹了个大红脸。 陈母走了以后，张秋雪和她通过两次信，两个人商量着把日子定在了七月初七，还有一个来月，这些日子先紧着收拾房子，置办结婚的东西。 韩大娟这些日子整天缠着张秋雪教她做饭，哪怕自己上不了手的也要在旁边看着，还没结婚呢，已经有点贤妻良母的架势了。 这天晚上俩人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张秋雪把装点好的蛋糕拿出来，又张罗着和了面，给大妞和二妞一人煮了一碗长寿面。 不过，孩子们都留着肚子吃蛋糕，张秋雪也只好早早地给他们切了蛋糕。 张秋雪涂的奶油不重，甜甜的，一个个都吃地蹭在脸上成了小花猫。 天大黑之后，关了院门，张秋雪让大妞领着铁牛铁栓在院子里他们朝着河西村的方向磕了两个头，感谢韩千里和林霜的生育之恩，也算是遥寄相思。 晚上还有文艺表演，但这回几个孩子说啥也不肯再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秋雪躺在炕上寻思了一回，周思南要真那么喜欢韩千钧，以前自己没来的时候不是更好行动吗？ 她要是和韩千钧早早达成了一致，就原身那面团属性，还不任由他们搓圆捏扁啊？ 但周思南没有。 第503章 卖完了 第503章 文工团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张秋雪没有再理会这件事。 她觉得只要周思南了解一下自己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应该就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所以她安心地搞她的加工车间去了。 先是在家里少少地做了一点牛肉酱，张秋雪挨个给李红花、高原红、孙秀丽等这些熟人家里送了点，问他们尝着怎么样。 牛肉酱张秋雪想做成辣的和不辣的两种，但是她家里的辣椒不多了，山上采的也差不多了，基地里倒是也种了一点辣椒，不过现在还没长好，现在做成的这种是不辣的。 效果自然是不错，习惯了饥饿的这一代人，哪怕就着咸菜喝凉水也能咽下去，这里面还有肉，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人间美味了。 于是，张秋雪立刻让加工车间那边也开始做牛肉酱。 做好之后把牛肉酱装进罐头瓶子里，然后十几个一堆放进大锅里开始煮，等煮得水完全开了，瓶子差不多也就密封好了。 这东西营里要的不如牛肉干多，张秋雪就送到了供销社，供销社倒是收了。 没两天，供销社又来找张秋雪，说牛肉酱卖完了，能不能再做点？ “卖完了？” 张秋雪有点吃惊，按照她的计算，这些牛肉酱两个月能卖完就算不错了，因为家属村的人都是买原材料比较多，像牛肉酱，听别人说一说，或者自己琢磨琢磨，总能做出来。 “是啊，那些文工团的人每个人都买了好些，还说走的时候要带回去，快点，你能不能再多做点？” “可以啊，反正牛肉还有。” 就这么着，做酱牛肉的先停了，大多数人在高原红的指挥下开始做牛肉酱。 家属村村支部。 营地不让文工团的人进，这些天文工团的人就在村支部里搭起了大通铺睡着。 周思南是文工团的副团长，也是这回的领队，占了身份的便宜，能够跟好朋友住在一个小房间里，小是小了点，但只有她们两个人，可比那十几个人睡大通铺好受多了。 她那天回来就气得不轻，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没让别人看出来。 今天她们没有表演，大家在院子里完成日常训练，这才各自回屋休息，隔壁大屋里姑娘们叽叽喳喳说着在这里的见闻，大多都是些稀罕事，什么牛真高，山上的野花真好看。 周思南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真是天真，等她们要天天面对这里贫瘠的土地，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会觉得这里好？ 正这个时候，周思南的好朋友梁静荷掀开门帘从外面进来，脚步匆匆地脸色很不好看，进来就拽着周思南到床上坐下，低声说：“思南，我去打听了，你这事可不好办呐。”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周思南想做啥梁静荷当然清楚，所以她才出去当了这个侦察兵。 立刻，梁静荷把自己在家属村里打听到的张秋雪家的情况跟周思南说了一遍，很快，周思南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第504章 一定是张秋雪恬不知耻 第504章 这个屋子里只有她知道那天她对张秋雪说了什么，只有她知道自己站在张秋雪面前的时候有多么洋洋自得，可现在，梁静荷的一字一句都像一只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离开前韩大娟那样说话她以为是自己低估了韩千钧和张秋雪的感情，可哪里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的得意，她的骄傲，她自以为是的把张秋雪当成一个黄脸婆对待，她甚至觉得当韩千钧执行任务回来，自己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定会为自己而心动。 可结果呢？ 张秋雪手里握着两个基地，手里攥着千顷良田，是整个县唯一往外输送牛羊肉和蔬菜的人，营里营外没有人说她不好，只因为她来了之后让他们所有人都吃上了蔬菜。 她以为张秋雪是文盲，可结果，人家和县里的农机厂都有合作，人家会自己给自己家的孩子做小汽车，在这个人人都想有一台缝纫机的年代，人家有一台电动缝纫机。 最让周思南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切不是张秋雪在韩千钧的帮助下才有的，而是她自己一点一点创造出来的。 甚至，就连她吃着特别好吃的牛肉干和牛肉酱也是张秋雪做的。 “算了吧，思南。”梁静荷可怜地看着她，“她根本跟我们想的截然不同。” 是的，来这里之前，周思南当然也做了一番调查，她知道大妞二妞和铁牛铁栓都是韩千钧的弟弟韩千里的儿子，也知道张秋雪给韩千钧生了一个儿子，这些年过得十分艰难。 她觉得，没有女人会不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何况还是一个那么卑微懦弱到没了韩千钧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退让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到时候她凭借自己拥有的东西取张秋雪而代之应该十分容易。 可是，完全不是这样。 周思南咬着牙，难堪得忽然冲过去一把把桌子上的端头瓶子举起来摔在了地上，玻璃罐子立刻摔得粉碎，牛肉酱的味道飘得满屋都是。 “队长，发生啥事啦？” 隔壁的人听到动静，撩帘子进来，立刻看到洒了一地的牛肉酱，“哎呀”一声，“这怎么洒了？我去找个碗去，再给收拾一下。” “收拾啥收拾，都给我把你们的牛肉酱扔掉！”周思南朝来人叫道。 那小姑娘还小给吓得不轻，连忙看向梁静荷，要哭不哭的，“周队……” “行了，周队就是担心你们老吃牛肉酱会把嗓子搞坏了，没别的意思，咱们唱歌的嗓子可金贵着呢，你说是不？”梁静荷叹了口气说。 好不容易哄走了那小姑娘，梁静荷拉着周思南重新在床边坐下。 “你冷静点，咱们早就应该想到的，要是韩同志想离婚早就离婚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去拱火？” “可是，这么多年他都不回去，肯定是讨厌那个女人，一定是来了这里以后，那个女人不知廉耻地勾|引他！” 梁静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人家是正经的两口子，不管干啥不都属于正常吗？ 第505章 不吃就别买嘛 第505章 周思南气不过，冲出去让人把所有的牛肉酱都交出来，以后谁也不能再吃牛肉酱，谁也不能再买牛肉酱。 一直都很好说话的人凶恶起来把姑娘们都吓得不轻，心里有怨念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所有的牛肉酱都给周思南了。 结果，就被她都狠狠地砸了。 这些姑娘们都还以为周思南是为了她们好，一个个含着眼泪敢怒不敢言。 罐头瓶子碎了一地，只能弄出去埋掉，牛肉酱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于是，没多久家属村的人没多久就议论起文艺团的姑娘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铺张又浪费的事了。 供销社的人一看这样连忙去找了张秋雪，结果肉都已经下到锅里了，一时间急得直跺脚。 张秋雪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高原红直皱眉头，“怎么这样啊？不吃就别买嘛，不吃留着回家给别人吃也行啊，至于都砸了吗？” 张秋雪心说这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冲她来的呗？ 不过，这肉都下到锅里了，肯定不能捞出来，“算了，这些就算我的吧。” “算你的？”高原红怪叫一声，“你知道这些有多少不？” 大家都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些牛肉酱就算送到城里的国营商场，买的人也不会多。 高原红要气死了，虽然这都是张秋雪的东西，可要做成牛肉干，直接送去营里就行了，立刻就能换成钱。 供销社的主任特别不好意思，要不是她过来胡说一通，也不至于浪费这么多肉，“要不，我买点吧，我家里孩子特别喜欢。” 张秋雪自然看出她的意思，连忙说：“白主任说哪里话，你也是一片好心，哪有让你买的道理，总不会砸到手里的，你放心吧。” 张秋雪好说歹说送走了这位供销社的主任，高原红还叉着腰气不顺地瞪着那些牛肉酱忍不住抱怨。 这事不好解决，一次一次的，总不能总是去找营里。 “行了，先做出来吧，做出来都送到我家里去。” “你有办法？” “……没有。” “那……” “可以想嘛。” 张秋雪笑了笑，去了趟基地。 做这个加工车间可以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是，做牛肉酱给了张秋雪新的启发，她不光想做牛肉酱，还想做别的，比如蘑菇酱、比如腌菜。 因为一到冬天的时候，蔬菜的数量肯定还是会减少，但这些不知道营里会不会批，张秋雪必须得另想办法。 带着俩小的回到家，张秋雪又看到周思南。 跟前两回不一样，这一回周思南刚一看见她就走了。 小北不高兴地说：“娘，我不喜欢她。” 小六这个家伙不知道咋回事，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凭张秋雪怎么逗怎么教也不说话，站在小汽车上一看到周思南指着她就说：“坏！” 张秋雪郁闷地在他小脑门上弹了一下，对小北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一个陌生人，你喜不喜欢她不重要。” 她打开大门让他把小汽车开进去，现在这辆小汽车已经成为家里的重要交通和运输工具了。 小北从小汽车上跳下来，还在不高兴，“等我爹回来，我要好好批评教育他一回。” 第506章 追文辛苦，感谢大家啦 第506章 张秋雪又好玩又好笑，继续逗他，“为什么？” 结果，小北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只手牵着小六，一只手背在身后头跟个小老头似的说：“那个女人想给我们当后娘，还想赶走你，就是看上我爹了呗？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老实，太不像话了。” “你这话听谁说的？”这像小孩说的话吗？ “隔壁孙大娘啊，每回冯伯伯出门，她都这么说。” 张秋雪无语，孙秀丽当执行任务是什么？出去泡妞吗？ 她必须得给孩子解释解释，“小北，我们得相信你爹，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有家，有你们这些孩子，他那么喜欢你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是吗？” “是。”张秋雪直视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小北很快又问：“那他以前为什么总不回家？他真的在外面没有家吗？” 都快一年了，张秋雪天天看着韩千钧近乎补偿性质的疼爱着孩子们，但没想到，曾经万杏花、杜丽娟她们对天天指责小北的那些话仍然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回，不管张秋雪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蹲下来再一次摇了摇头，“他不回家是因为他要在这里坚守他的岗位，没有时间回家，这是他穿上一身军装的责任，他必须要这么做。这一年来，你和他朝夕相处，你看见过他跟别的阿姨像跟娘这样一样相处吗？” 小北想了想，摇了摇头。 “所以，他没有。他以前不回家，但是他每个月都寄钱给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平平安安地长大，我想，如果他如果能回家的话，他一定会像现在对小六一样的对你，给你穿衣服，喂你吃饭，教你说话，学习走路。” 小北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又瘪了瘪嘴，不高兴地说：“那那个女人干嘛非让你和我爹离婚？” “谁知道呢？也许你长大了，也有女孩子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我才不会！” 小孩还不懂什么叫嫁娶就已经学会了害羞，急吼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扯着小六地手，“弟弟我带你去玩吧！” 张秋雪笑了笑，看着俩人手牵手到院子里去玩水忽然想起后世一个著名的企业商标来，心中忽地灵机一动，转身进了书房。 一张白纸上用毛笔画了一双紧握在一起的手，下面写了两个字，至诚。 然后，张秋雪把家里的牛肉酱瓶子拿过来比划了一下，把纸贴在了罐头瓶子上，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等晚上韩大娟他们干活回来，进屋就看到摆在桌子上的一排罐头瓶子，上面贴着纸，纸上写着字画着画。 韩大娟奇怪地问：“嫂子，这是啥？” 张秋雪没回答，而是先问她：“好看不？” “呃……白纸是不是不好啊？要换成红纸，我感觉更好看。” “是吗？” 张秋雪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对啊，死人才用白纸呢，你忘了纸钱都是用白纸剪的。” “……行吧。” 第507章 那可都是钱啊 第507章 张秋雪换了红纸，又让李红花、高原红她们看。 知道张秋雪是想做一个商标以后，虽然不知道啥叫商标，这些人还是积极的提出了她们的意见。 有人说应该画的有他们这里的特色，有的说两只手的标志太莫名其妙了，不过，最后张秋雪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她把所有做好的牛肉酱都贴上了红纸黑字的商标，又做了个说明书贴到上面，这一百来瓶全部弄完手腕子都快断了。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打印机，十分迫切！ 但是这玩意儿，张秋雪估计自己最起码得再等十五年才能使用上。 叹了口气，张秋雪让人把贴好商标的牛肉酱放一部分到小汽车上，送到营里一部分，又送到供销社几瓶。 怕白主任多想，张秋雪特意告诉她如果没人买的话就不用卖，只要放到一个显眼的地方能够让人看见就行了。 白主任莫名其妙，“这样就行？” “嗯，这样就行。”张秋雪再三跟她确认，让她只要把牛肉酱放到一个显眼的地方，不用一再地跟人提醒。 “那剩下这些呢？” 高原红也跟着忙了两天，看着张秋雪一批一批地送出去，可现在还剩下几十瓶呢。 她本来觉得文艺团过来挺有意思的，现在烦得不行，觉得这些人跟丧门星也没什么区别。 “你甭管了，这些我留着有用。” 张秋雪把家里的大背篓找出来，里面垫了点软和的树叶子，把一瓶又一瓶的牛肉酱送了出去。 “你这是要干啥？”高原红不明白。 “送给朋友。”张秋雪说。 高原红虽不像李红花那么小气，听见这话也差点晕过去，“这也太多了吧？你这朋友是什么人啊，一天得吃多少啊？” 张秋雪却只笑不说话。 就这么的，张秋雪把这些牛肉酱放到了拖拉机上，第二天一早孩子们上学之后就带着俩小的和韩大娟就出发了。 这一个背篓一个背篓的都是分好的，农机厂张秋雪送给段民安两大瓶，又给农机厂的食堂送了五瓶，农机站老王头送了五瓶，国营商场的食堂送了五瓶，川平里头这些衙门口挨个转下来，张秋雪这几十瓶就没有了。 韩大娟目瞪口呆，“嫂子，那么多牛肉都被你送没了？” 那可都是钱啊。 因为最后一站是国营商场，全部送下来之后正好去买东西。 张秋雪今天要去买布，得给韩大娟做被子褥子，正挑着呢，碰上把牛肉酱送到食堂的进货主任回来，一见张秋雪要买布，笑呵呵地把她带到后头专管卖布的那人那里，说：“老金，我记得前些日子咱们这里不是还有一批残次布？快，拿出来给咱们张同志看看。” 被叫做老金的人连忙去拿布，进货主任转过头来又对张秋雪说：“嗐，这布其实就是染得颜色淡了点，别的没啥问题，也不要布票，你们看看？” 韩大娟吃惊地睁大了眼，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买布不用布票的呢。 第508章 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张秋雪自然说好，这些布票她也攒了很久了，来的时候还点了点，要是做三床被褥的话可能还不够，能不用布票就最好了。 结婚嘛，自然首选是红色的，老金拿出来的颜色两匹是红色的，不是外面现在卖的特别艳丽的大红，不过也算是正红，张秋雪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的，问韩大娟怎么样。 “可以啊，嫂子，我都行，真的，你看这颜色多好啊。” 能不用布票就买到布，对韩大娟来说已经是天上掉的大馅饼了，哪里还会挑剔这么多？ “行，那就要这个。” 另外还有粉色、绿色和白色的，张秋雪也都要了点，毕竟要结婚还是得穿件红衣裳不是？ 张秋雪第一次知道结婚要准备这么多东西，锅碗瓢盆不说，还有牙膏牙刷洗脸盆。 趁着来这一趟，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国营商场里一通大肆扫荡，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张秋雪和俩孩子坐在后头，坐着坐着小北忽然拽拽张秋雪的胳膊，“娘，我姑姑是不是在哭？” 张秋雪是背对着韩大娟做的，听见这话转过头去果然见到韩大娟在前头开着拖拉机一会儿抹一抹眼睛，一会儿抹一抹眼睛，真像是在哭。 韩大娟还真是在哭，她今年过年以后就26岁了，以前在河西村，万杏花只想着谁家给她彩礼多才把她嫁过去。 从16到26，她一直都怕万杏花看哪家的鳏夫老男人给的多就把她嫁过去，所以来到家属村以后着急忙慌地就想给自己找对象。 她以前跟着家里人那么欺负张秋雪，可张秋雪平时对她是不怎么待见，但是教她干活、教她认字一样没落下，她主动找小方也没嫌她丢人，最后给她找了这么好个男人不说，还给她打点着结婚，办喜事。 韩大娟后悔，后悔以前欺负过张秋雪和小北，但是她又充满感激，一样一样不厌其烦地挑东西、选颜色，从小到大她娘都没对她这么好过。 回到家，小六已经趴在张秋雪怀里睡着了。 张秋雪和韩大娟把东西搬下车，虽然新房就在对门，但没到正日子之前这些东西都不能搬到那边去。 幸好这屋里地方还算宽敞，俩人一样一样放好，等到真正办事的时候得一样一样的系上红布条，再搬到新房里去。 韩大娟的脸和眼睛都红红的，张秋雪也没说啥，匆匆忙忙做饭去了。 她当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要韩大娟还跟以前一样，她自然不会再收留，韩大娟有今天是她自己愿意改变。 下午，高原红也知道了张秋雪把牛肉酱都送人的事，也是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不过她比韩大娟想得开，只当张秋雪觉得这些机关单位的食堂一直在他们基地进菜想回馈一二，也就没多问。 张秋雪的确有这么想，不过，这当然不是全部。 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在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家属村的情况下，张秋雪不想总是依靠营里的关系。 让所有人都吃上菜是她的起点，却不会终点。 第509章 举报 下午，张秋雪在家里检查李俊杰寄过来的这些种子。 种类还挺多，有些李俊杰都不知道是什么种子就给寄过来了，张秋雪还得分辨，但是有一些她也不认识，就得找人问。 这忙忙活活地就六月底了，文工团还没走，周思南也没有再来找她，反而是一个叫梁静荷的开始不断过来跟她们说说话，有时候还到基地去看看，不断赞叹张秋雪有能力。 这些天，文工团又表演了好几次，但孩子们没有再去看过表演，连最喜欢唱歌跳舞的二妞都在家里打扫打扫卫生，洗洗自己的小手绢。 张秋雪也就没在意梁静荷，带着俩孩子没事就上山采采蘑菇，她打算再做个蘑菇酱尝尝。 不过蘑菇不跟其他蔬菜一样，这个东西是从土里长出来的，生来带土，要洗不干净就很难吃，更别说做的时候还得把蘑菇切成丁，远没有平时直接做菜好吃。 小六还是不爱说话，张秋雪跟小北采蘑菇的时候，他就跟个福娃娃一样坐在那里抓虫子玩，用他的小胖手挖个小坑，把只蚂蚁放进去，看着它一点点往上爬，等蚂蚁快爬上来的时候再给推下去。 不过他的小胖手不懂得惜力气，总是挽着挽着就把虫子给捏死了。 这天天气整热，张秋雪正琢磨着明年一定要弄点西瓜、甜瓜种种，肖潇突然赶来了，从来性子温吞的人这会儿满头都是汗，一把抄起小北抱起来扯着张秋雪就说：“快快快，你跟我走。” “干啥呀这是？”张秋雪莫名其妙，小六到了该喝奶的时候了，她得回家给小六热羊奶呢。 “哎呀快点，再不快就来不及了。” 肖潇扯着张秋雪，不由分说就拽着她往前走。 小北见她这样也给吓得不轻，趴在她的脖子上问：“肖婶婶，出事了吗？我爹又病啦？” 肖潇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慌乱了，连忙拍了拍小北的背说：“不是你爹，啊，不是你爹，别害怕。” 但她看着张秋雪的眼神却告诉张秋雪，这可能是比韩千钧出事更重要的事。 小汽车和一筐蘑菇被扔在了家门口，张秋雪门都没进去竟然就被拽到了王胜利的家里。 自从袁秀莲被带走以后，张秋雪就再没来过这里，倒不是愧疚啥的，张秋雪就觉得袁秀莲那两个孩子挺可怜的。 “这是干啥？” 一直到被肖潇拽着进了门，张秋雪还一百个不明白。 但一进屋，张秋雪就吓了一跳。 屋里，整个家属村最大的几个官几乎都在这儿了。 张秋雪几乎立刻想起了上次王胜利找自己谈话的事，该不会文的不成打算来武的吧？而且，就算是来武的，随便一个人就能把她拿下啊，至于来这么多人吗？ 正莫名其妙，肖潇把小北放下抹了一把汗，对张秋雪说：“快别傻站着了，你是不是得罪那些文工团的了，她们说你种了那么多地卖蔬菜是投机倒把，还一个人种那么多地，说你是老地主，雇人就是周扒皮，他娘的，她们也不想想，要不是你雇人，能有人去干吗？还找了人去举报你，你看看这事咋整？这要真举报了，那就完了。” “……” 张秋雪噎了噎，竟然半晌没说出话来。 第510章 都扣在张秋雪一个人头上 再看看领导们也都是一个个眉头紧锁，显然也没想到这些文工团的人会搞出这样的事来，头疼得不行。 “要不这样吧，”安静了大半晌，刘思远站起来，“当初是我把地批给小张的，我来担这个责任。” “啥你批的，是我批的！”罗云天立刻就拍了桌子。 其他几个人纷纷直摇头，“啥你批的，他批的，咱都知道，小张没有种粮食之前是啥情况，营里这么多人连棵菜都吃不上，一个个整天嘴里起大泡，吃饭都张不开嘴，医院给拿药都拿不过来，我觉得小张种地这个事没错！” “错是没错，可这些地也确实都划给小张了，这咋整？” 一群领导各执己见，现在说把地分开都不行了，因为如果各家各户去种的话，根本种不了这么多地，再一个，营里也必须有个人给他们种菜，因为营里分不出人来给自己种菜。 听大家说了半晌，王胜利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突然点了张秋雪的名。 “小张同志，你觉得这事该怎么着？” “我？” 张秋雪没想到这么多领导在场竟然还有自己发言的机会，她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首长，想去告发的人是谁？周思南还是梁静荷？” 屋里的人立刻看向肖潇，肖潇摇了摇头，“不是，是她们手底下的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姑娘，叫小春的。” 张秋雪想了想，想不起那个叫小春的是什么模样，无冤无仇的，也没利益相争，张秋雪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小春，十有八九这个事还是周思南搞出来的。 要是自己被批评，被下放，被改造，肯定是舍不得带着孩子们一起，到时候跟韩千钧离着远了，有个人想趁机而入可太容易了。 她摇了摇头，又问：“首长，韩千钧同志啥时候能回来？” 领导们都莫名其妙起来，找韩千钧？韩千钧手里的权限还没他们大呢，能解决的了？ “不知道啥时候回，行了，这事就这么着，我担着。”刘思远说，“不就是下放嘛，我认了。”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刘叔。”张秋雪连忙把周思南一回回找自己的事跟领导们说了一遍，看着领导们越来越精彩纷呈的脸色，最后双手一摊，“所以我觉得，她们去告发不是冲着领导们来的，是冲我。” “你确定是这样？”王胜利问。 张秋雪摇摇头，“不确定。” 这个年代根正苗红的人太多，大家都是一颗红心，说不定真的只是人家看张秋雪不顺眼就这么做了，可张秋雪觉得，大家过日子都这么难，又没有啥奖励机制，谁他娘吃饱了撑的愿意走那么远的路去告发她？ 十有八九还是周思南搞出来的。 大家听张秋雪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要真是周思南借刀杀人，现在去告发还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要是等他们回到首都，在领导们面前说上几句，恐怕就不是张秋雪一个人的错了，在座的所有人都得脱帽子。 真他娘最毒妇人心呐，到时候这些官司都得扣到张秋雪一个人头上。 第511章 到底是为难谁 “首长，你们真的不知道韩千钧能啥时候回来吗？” 王胜利就看了看刘思远和罗云天，那俩人也相互看了看，刘思远叹了口气，“嗐，跟你实话说吧，当年替千钧说对象的事就是你罗叔干的好事。” “啥叫我干得好事？你不是也看了觉得合适吗？”罗云天气道。 当时他们还不在这儿呢，但也同样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个女的就不错了，更别说当年看周思南还挺不错的。 刘思远压了压手，让罗云天别跟他吵，又对张秋雪说：“韩千钧现在就扎在距离这里五十里的地方，已经完成任务了，我是听说周思南前些日子一直在打听韩千钧，所以才故意把他派出去的。” “周思南打听韩千钧？为啥？”张秋雪问。 “不知道，还是我一个战友跟我写信说的。” “太不像话了！”又有人拍着桌子说。 他们这一辈的人多半还是老思想，觉得人家都结婚了，再上去纠缠就是不要脸，一时间都愤慨地斥责起周思南来。 张秋雪想了想，也没想明白。 “要不，让韩千钧立刻带队回来？”这话就是征询张秋雪的意见了。 “嗯，回来吧。” “那明天那个叫小春的带着人回来可咋办？”肖潇极了，周思南啥的不都还在后头嘛，明天城里可就要来人找张秋雪的麻烦了。 “那我就认个错，认打也认罚，以后再也不种地了。”张秋雪说。 屋里人都是一愣，好几个人忽然笑了起来，指着张秋雪说：“你要不种地，你说你这是为难谁呢？” 肖潇一愣，也笑了。 张秋雪说：“为难想吃菜的人呗。” 现在川平城里头所有的机关单位食堂的菜都是张秋雪在供应，要是把张秋雪给打下去，大家可都没菜吃了。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谁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韩千钧是第二天晚上就到家的，到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营里，汇报了下工作就被催着回来，他还挺莫名其妙的，因为在营里的时候，好几位领导都叮嘱他回家脾气收着点，可不能跟媳妇拌嘴。 韩千钧直挠脑袋，闹不懂这些领导咋都关心起他的家事来了。 一进门，韩千钧就看到炕上整整齐齐放着的一摞小军装，小小的解放鞋。 出门半个来月，一回来就吃了一顿媳妇准备的丰盛的晚饭，韩千钧正美呢，就听张秋雪说：“这是你相好送的。” “胡说。”韩千钧下意识就说，松松散散的精神一下子就绷紧了。 “真的，那个叫周思南的，你忘啦？” 韩千钧一愣，他还真没忘。 屋里没人，张秋雪伸着一双白白的脚丫子靠在韩千钧给她打的那张小桌子上改图，顺便哼了一声。 “……”韩千钧可算知道那些领导为啥要跟他说那些话了。 他摸了摸鼻子，“她咋来了？” “不光来了，还教二妞唱歌，给你儿子洗衣裳呢，韩团，我觉得，如果是周思南来给你儿子们当后娘的话，一定比我合格多了。”张秋雪挑了挑眉毛，抬起脸来笑眯眯地说。 第512章 离婚 韩千钧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你，你这瞎说啥？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 “嗯。” “藏的挺深啊，韩团，这么久没见的人，突然提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怎么着？这些年一直没断了联系呗？” 张秋雪终归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 “当然不是。”韩千钧连忙说。 可惜张秋雪没搭理他，韩千钧只好说：“我就是收着几封信，还是今年过了年以后收着的，以前没联系，真的。”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就写了几封回信呗？” “我，我是写了，那因为我觉得……” “韩千钧！”张秋雪没想跟韩千钧发脾气，但不知道咋回事越说声越高，火气也越大，脑门直突突，“你是不特别自得，信里有红颜知己，家里有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韩千钧一愣，就想去抓张秋雪的手，但刚碰到就被张秋雪狠狠甩开了，“别碰我！” 韩千钧突然意识到，这回张秋雪是真生气了。 一直以来，张秋雪没真正对谁发过脾气，哪怕在河西村过的那么难，哪怕来到家属村以后袁秀莲跳着脚想把她的蔬菜基地给抢走。 就连他当初怀疑她的时候，她也没像现在这样。 吃过饭韩大娟就把孩子带到新房那边去了，今天陈远找人给新房那边拉了电，几个孩子都觉得特别新奇。 而韩大娟自己又悄悄地摸回来，这会儿一听声不好，连忙进来劝架。 “嫂子，嫂子你先别生气，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让他先说清楚。” 顺便，她推推韩千钧，让韩千钧给张秋雪说声好听的。 张秋雪却懒得听，抬手一摆，“行了，什么都不用说，男人和女人还不就那么点事嘛，大娟，你把周思南干的好事都跟他说一遍，然后我要好好跟他说清楚。” 就像她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因为她总是沉迷设计而劈腿，反而还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一样，男人都一样。 韩大娟被张秋雪这利索的态度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看张秋雪，又看看韩千钧，“你，你们，要说啥？” “自然是离婚。”张秋雪说。 反正也说到这里了，张秋雪干脆直接说了，“先说孩子，你根本养不了孩子，孩子归我，你没问题吧？再说家里的钱，刚来的时候是花了你不少钱，但是后来我都给你存回你的储蓄本上了，我不欠你一分钱。相反，你吃的、喝的，都是我买的，不知道你算过没算过。” 她从小桌上翻了翻，翻出一个账本“啪”地就摔在了韩千钧面前，“不信你可以对账，所以，房子归我，你，带上你的钱和东西，滚蛋！” 早在开始挣钱的时候，张秋雪怕账目不清楚，以后出事会牵连韩千钧，就再也没动过韩千钧账上的钱。 没想到现在倒方便了分家。 “嫂，嫂子……”韩大娟彻底傻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离婚的呢。 韩千钧呼吸也一下就粗重了好几分，扒开挡在中间的韩大娟，眼珠子都红了，依旧是瞪着张秋雪，粗声粗气地说：“咱俩都一块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个啥人你不知道？” 第513章 坐享齐人之福 “不知道！”张秋雪硬梆梆地回。 这回她是真生气了，哪怕周思南找上门来让她退位让贤的时候，张秋雪也没这么生气，还觉得周思南好笑。 现在，张秋雪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个！ 韩千钧都不知道跟周思南勾搭上多久了，她竟然还傻乎乎地干这干那，明知道有那么个人惦记着他，今天还眼巴巴地给他做了一桌子吃的。 张秋雪感觉自己要蠢死了！ 现在，就连韩千钧当时要带自己来随军的目的，她也必须得怀疑一下，说不定他早就和周思南有联系，为了孩子们不得不把自己也带过来。 韩千钧叉着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韩大娟这回彻底吓着了，她感觉她哥随时都能暴起打人，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嫂子，要，要不，你去那屋待会儿。” “不去！”张秋雪冷笑，“我养他大半年足够买下这间屋子了，要滚也是他滚！” 韩大娟没辙，只能壮着胆子去拉韩千钧，“哥，要不，你去那边睡两天？” 但没碰着韩千钧呢，韩千钧一屁股坐在了炕上，还使劲儿往里蹭了蹭躺下了，瓮声瓮气地说：“就不滚！” 韩大娟：“……”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明明是这俩人吵架，自己怎么成了受夹板气的。 呐呐了半晌，最后韩大娟只好又叫了张秋雪一声，“嫂子……” 张秋雪把刚才摔折的铅笔捡起来，拿了小刀重新削，但没削两下用力太大把手剌了一道口子，血一下就泚出来了。 韩大娟“哎呀”一声，连忙找东西去给张秋雪擦血，躺在炕上的韩千钧却一骨碌爬了起来，捏着张秋雪划伤的地方用力往外一挤，甩了甩，另一只手已经利索地从最靠近炕的桌子抽屉里翻出一个医药盒。 拿了一管药，给张秋雪抹上以后，抽过张秋雪先前准备的白纱布三两下就给她缠了起来，那叫一个利索，韩大娟都没反应过来。 张秋雪也没成想韩千钧动作这么快，她脑门上的青筋还突突呢，忍不住一脚揣在了韩千钧的腿上，“放开我！” “就不放！” 不但不放，还往前拽了拽。 韩大娟一看这样，丢下一句“你们有话好好说”连忙出去了。 张秋雪恨恨地盯着韩千钧，推了他好几下没能推开，“你……” “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韩千钧忽然放轻了声音，方正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态来。 出门执行任务并不好受，何况执行完了好几天，却被命令驻扎在营地五十里外的地方，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时时警戒，韩千钧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 “坐享齐人之福，你当然满意了！”张秋雪没好气。 “不是，”韩千钧摇了摇头，“我是觉得，像现在咱们这样生活就很好。” 张秋雪才不相信他，又在他腿上踹了他一下，让他放开自己。 韩千钧却不肯松手，大手握在张秋雪的胳膊上滚烫滚烫的。 他突然下了炕，而且拽着张秋雪竟然跟拽小孩似的把她也从炕上拽下来了。 第514章 美男计 “你干嘛？”被他夹在胳膊底下，张秋雪既不舒服，又生气。 拉拉扯扯，俩人进了书房。 韩千钧打开张秋雪放重要东西的柜子，回头瞥了她一眼，“你没发现你这里的信多了吗？” 张秋雪还真没发现，等韩千钧拿出来才发现里边的信不过两三封。 “从今年过年以后收到的，是从内部直邮给我的。”韩千钧说。 张秋雪有点惊讶他就这么大剌剌地给自己看，等拆开一看，张秋雪也不由呆了一呆。 这信写的那叫一个大胆奔放，什么自别而后时时夜不能寐，什么一想起你便觉得心中酸涩，什么如果当年你没有回去的话，我们的孩子也都会打酱油了…… 一点儿这个年代该有的含蓄都没有！ “所以，你就被这么几封信给打动了？” 韩千钧无奈，“我有家有口还跟她拉扯这些干啥，我是劝她找个正经人结婚来着。这些信也打算烧掉的，但后来仔细想过，觉得隔了这么些年她又突然搞这些不大正常，就留着了。” 张秋雪：“……” 他娘的，不光留着，还藏在她平常收信的盒子里？ 是怕她自己看见的时候气不死？ 张秋雪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 “我写一封信，连这些信给她的直属领导一块寄过去。” 韩千钧还不知道离开的这些日子具体都发生了啥事，但看张秋雪这么生气，估计也不是啥好事。 张秋雪撇了撇嘴，“你倒是狠得下心。” 这些信一块给周思南的直属上司寄过去，周思南在单位里还要不要脸了？ 韩千钧没说话，张秋雪又说：“你真不知道她突然又对你示好是为啥？” “以前她从来没找过我。”韩千钧已经铺开信纸准备写信了，但又看了看张秋雪，“你说她跟文工团来的？” “对啊，还唱歌了，还挺好听的，一开始二妞还特别喜欢。” “那不对，她是在后勤上做文职工作的，就你那个……”韩千钧往桌子上的打字机一指，“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会用打字机的，就是她。” 从后勤到文工团？ 张秋雪摸了摸下巴，“也许人家调岗了？” 韩千钧也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调，但这么多年不联系，突然就大胆示爱真挺奇怪的。 “先前我还以为组织在考验我。” “……” 那这考验还挺别开生面的。 “行了，别写了。”张秋雪把韩千钧的钢笔夺过来扔一边了，“我看，你有这个写信的工夫不如去使一使美男计。” “张秋雪！” 刚才要离婚的话是她不知道情况，生气就说了，他可以当没听见，让他使美男计是个什么话！ “啊我说错了，是去当回侦察兵。”张秋雪连忙改口，“发挥你的个人优势，好好侦查侦查，你觉得怎么样？” 韩千钧当即气恼地甩了袖子，转身就走，“我累着呢。” 张秋雪心说到底谁更累啊，那周思南还不是他招惹来的？ 回了屋，就见韩千钧正在翻那本账本，脸臭得要命，看见她过来抖了抖那本账本，“你是不是早就想着会有这么一天？” 第515章 就等着离婚呢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爬到炕上继续画图。 她当然不是想着有这么一天，只是觉得现在国内很多法律都不完全，虽然她不会偷税漏税啥的，但也不想到时候出事连累韩千钧。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韩千钧总是怕她花钱太多，等家里真正用钱的时候拿不出来，张秋雪不动那些钱也是想留着做不时之需。 “你还是想想周思南的事怎么解决吧，人家现在可就等着咱俩离婚呢。” 家属村村支部。 周思南和梁静荷的小房间里，周思南也在发脾气。 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叫小春的女孩子，“你说啥？不来？他们不来？” 来回走了两天的路，期间还迷路了好几回，好不容易回来了小春腿肚子都疼得不行，现在回来了还要被周思南骂，小春也委屈着呢。 “是啊，只说知道了，让我回来。”小春瘪着嘴说。 “那你就回来？你不会说你是首都来的？你傻吗你？” 看周思南气坏了，梁静荷连忙拦住她，给小春倒了杯水，才说：“他们就没说为啥不来？” 小春摇了摇头，她平时就是个呆头呆脑的孩子，只知道唱歌和练舞，周思南找她出去就是看准了以后出了事小春也不敢反咬她，哪成想她连这么点事都办不成，一时间气得肺都快炸了。 打发走了小春，梁静荷叹了口气，“来的时候咱们都看到了，这一路荒凉得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你忘了咱们才到的那天吃的什么饭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到火车站，国营饭店里头也只有馒头、面条啥的，那菜单薄的要命，统共就那么几道菜，送上桌子的时候就别提多难吃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能种菜种粮的地方，也难怪他们不愿意来，要张秋雪不种菜了，这不知得有多少人吃不上菜。” “那就把人全都下放到这里来，就不信会种不出菜来。”周思南气哼哼地说。 梁静荷不知道再该说啥好，也得亏现在在周思南面前的是梁静荷，要换了任何一个家属村的人都得跟周思南好好说道说道一年前的家属村有多荒凉。 要不是张秋雪有拖拉机，有耕地犁，就算有人过来，要一锄头一锄头的开荒，怕是再有个两三年也不见得能让这么多人都吃上蔬菜，更别说自从张秋雪教了他们怎么在家里种菜以后，他们跑到张秋雪的基地里头去弄土，张秋雪可从来没说过二话。 人家不来，周思南也没别的办法，她也不是一味发脾气的人，没多久就耐下性子，拿出一张纸来准备写信，“这事还得汇报给首都才行，我就不信首都的领导知道这里的情况之后会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 都说家口不可外扬，张秋雪一直捂着周思南和韩千钧这点事，没想到最后还是弄得人尽皆知了。 为了解决这事，刘思远还特地给韩千钧多放了两天假。 张秋雪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一大早吃了饭就把韩千钧轰去送孩子们上学，这年头没人送孩子上学，这些孩子就跟野草似的，根本不用人接不用人送，下了课一窝蜂地就往家跑，一下子韩千钧就成了个另类。 第516章 你看那儿 韩千钧怀里抱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跟几个孩子说这话慢吞吞地往前走，没一会儿身边就围了好些孩子。 大家都觉得太新奇了，竟然还有人送孩子上学。 韩千钧对孩子没什么架子，谁问话都会回答，带着这么一群孩子在家属村里走过简直是招摇过市。 等回来，张秋雪又使着他开拖拉机跑了一趟城里，去了定做家具的那里看了看。 张秋雪给韩大娟打了两个大橱柜，一个碗柜，还有桌子、椅子、板凳啥的。 上回来的时候就说快了，今天一去果然都做好了。 俩人带着孩子又给韩大娟置办了一点别的东西，全都抬到拖拉机上。 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张秋雪又去了一趟农机厂，跟段民安约了明天把收割机和脱粒机啥的送过去，就跟韩千钧轰隆轰隆地开着拖拉机回去了。 一进村，在村头聊天的人就围了上来。 韩大娟和陈远的事也没藏着掖着，一见韩千钧和张秋雪是去给韩大娟置办嫁妆去了，一个个一边看拖拉机上的东西，一边又说起张秋雪的好话来，无非就是韩大娟能碰上这样的嫂子很难得之类的。 张秋雪笑眯眯的，家属村里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喜事，许多围观的人跟着拖拉机一块往这边走。 等到家门口，大家伙帮忙的帮忙，帮不了的就在旁边说着些喜庆的话，热闹了这一场也到中午了，大家伙儿赶着回家做饭才散了。 晚上又有文艺表演，好些天都没去看过表演的孩子们被张秋雪催促着吃了饭，说要带他们去看表演。 “二伯娘，我不去！”二妞还生气呢，抱着本书赖在炕上不动弹。 受张秋雪的影响，这些孩子都很爱看书，有事没事就跟张秋雪一样往炕上一坐就看书。 “去吧，不是喜欢唱歌嘛，我们看别人，不看你不喜欢的。” 张秋雪拨了拨她的头发，“而且，你得多学一学，以后才能也唱歌啊。” 韩千钧也不想去，“干嘛一定要去？” “干嘛？你心虚啊？” 韩大娟还想劝两句的，听见这话也不敢劝了，给了韩千钧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一帮孩子连忙走了。 韩千钧在后头提着他和张秋雪的板凳，还拿了一个军用水壶和一个小布兜，军用水壶里是张秋雪熬得绿豆汤，布兜里头是张秋雪给孩子们做的小零食。 一边走，韩千钧还一边劝张秋雪，“你干嘛非得要去？一会儿见了面多尴尬啊。” “尴尬？又不是我要撬人家的墙角，我尴尬个啥？”张秋雪说。 韩千钧说不过张秋雪，但是，他一想周思南在上面表演，而他跟张秋雪在下头看，他就别扭。 不过，韩千钧实属想多了。 他们去的早，张秋雪还占了个好地方，等一坐下，张秋雪就把小六往韩千钧怀里一放等着开始表演。 孩子们刚开始坐下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但没过多久就被表演吸引了。 相比之下，韩千钧就没这么走运了。 第517章 要不你给我吹吹吧 第517章 小六子不知道咋喝了那么多水，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要尿。 这么多人，韩千钧自然不能让孩子就地解决，于是就抱着他出去尿，等回来，小北就从韩千钧身上的布兜里掏吃的，这个掏完那个掏，韩千钧只好把东西拿出来挨个给孩子分。 分完没多久，孩子就要喝水。 别人喝，小六也喝，他喝完就得尿。 今天的表演周思南原本不打算上场的，可看到韩千钧以后，她准备把她的拿手好戏南泥湾再唱一遍，谁成想就这么一首歌的工夫，韩千钧带着孩子出去了两趟，都没空往她身上看一眼。 张秋雪呢？ 从始至终坐在板凳上那叫一个自在舒坦。 好不容易孩子把布兜里的东西吃完了，绿豆汤也喝光了，终于能消停一点了，表演结束了。 “嫂子，你故意的吧？”韩大娟凑在张秋雪身边低声问。 上回来的时候，张秋雪除了一人一个水壶，可啥都没给孩子带。 这回不光带了慢慢一兜子油排叉，还呆的咸口的，韩大娟吃过，那玩意儿好吃是真好吃，吃上几块就想喝水。 今天带的水也是，拿了家里那个最大的军用水壶。 吃一口，喝两口，这一晚上，她就没见韩千钧能消停下来。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你猜周思南生气不？” 韩大娟顺着张秋雪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舞台一边的阴影里，周思南正站在那边，四周都黑黢黢的，可韩大娟就是能感觉到周思南被气成了气蛤蟆。 “嫂子，我怎么感觉她要吃人呢？” “哼，”张秋雪笑了声，忽然捅了捅韩千钧，“我有点累了。” “早说让你不要来。”韩千钧被折磨的，简直快生气了，没别的，人太多了，他抱着小六走这好几圈都快引起公愤了。 他还不能不进来，因为张秋雪说想跟他坐在一块。 “我手特别疼。”张秋雪又说。 “不是早晨不疼吗？” 韩千钧摸出手电，照着张秋雪的手看了看。 韩大娟在旁边快笑死了，她觉得，她嫂子可太坏了。 不，不是坏，是……太足智多谋了。 “疼，可疼了。” “发炎了？”韩千钧说，“要不咱回去让小陈给你看看？” “要不你给我吹吹吧。”张秋雪说。 “……”韩千钧就是傻子这会儿也反映过来了，一张脸晒得那叫一个黑，但脖领子盖着的皮肤一下子就红的不行不行的，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韩大娟就支着耳朵在旁边听着，听见这话喉咙里“咕”地一下，死活没憋住笑了出来。 韩千钧的脸更红了，张秋雪却像不知道啥叫害羞似的，笑眯眯地看着他，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 当着这么多人，韩千钧自然不可能给张秋雪吹，倒是小六看见张秋雪手上包着布，趴过来“呼呼”给张秋雪吹了好几口。 “还没我儿子懂事呢。”张秋雪摸摸小六的头，说。 “那能一样吗！” 韩千钧气哼哼地，拽过张秋雪的手又照着反复看了看，见张秋雪确实是跟他闹着玩，这才罢休。 等他松开，张秋雪又拽拽他的胳膊，指了指舞台边的一个方向，“韩团，你看那儿！” 第518章 透心凉 第518章 就这么的，韩千钧和周思南毫无防备，四目相对。 韩千钧一愣，但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张秋雪撑着下巴，也看起了这两个人。 天黑，张秋雪其实啥也看不清楚，但她还是敏感的感觉到周思南愣了一下，再看韩千钧的时候虽然笑了，但是那种感觉并不是思念多年的人近在眼前的高兴和羞涩，反而有点……僵硬。 而韩千钧，依然紧皱着眉头，在看了周思南一眼后，他又转回头来看张秋雪。 韩千钧不傻，这么一想就明白张秋雪今天晚上是故意的。 来看表演是故意的，带那么多东西是故意的，刚才小流氓一样调戏他还是故意的。 他皱着眉盯着张秋雪，看样子是想说啥，但人太多了，啥都不好说。 张秋雪既然做了，也没想过不被人发现，不过这个结果她还是挺满意的，至少，韩千钧昨天晚上说的都是真的。 “去搞搞侦查呗，韩团。”张秋雪伸手打算接过小六。 韩千钧搂着小六没放手，听她这么说，更是粗声恶气地说了一句：“搞个屁！” “那行吧，那只有等上头来人，我也跟袁秀莲一样被带去改造好了。” 韩千钧眉头又是一皱，闷不吭声地把小六往怀里一放打算站起来，张秋雪差点笑死，连忙一把拽住了他。 “行了，逗你玩的！” “张秋雪！” “喝一口绿豆汤，透心凉，平心静气啊。” 韩千钧没好气地又把小六给抱回来，旁边小北凑过来，刚才调的一个舞特别好看，他一直没顾上转头，这会儿好不容易有空了，立刻问他爸：“爹，你咋吼我娘啊？” 韩千钧也知道这孩子小时候被欺负惯了，总是怕他跟张秋雪分开，连忙说：“没有没有，我跟你娘闹着玩呢。” 小北不大信，歪过身子去看张秋雪，张秋雪朝他眨眨眼，小孩这才松了口气，攥着韩千钧的胳膊说：“不能欺负我娘。” “嗯，不会。”韩千钧摸摸儿子的头，心里酸得不行。 这边一家人和和美美，越发显得那边周思南像个笑话，气得她最后结语的时候都没上台。 张秋雪才不管她会不会最后上台发表讲话，等一散场就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回到家，把几个孩子都轰去洗澡、睡觉，后院的兔子、鸡、羊也都看过关好，各自收拾妥帖了又过了个把小时。 张秋雪从来不爱干这些杂活，但是这么长时间也都习惯了。 洗了澡回来，韩千钧已经在炕上等她了。 见到她回来，这人瓮声瓮气地说：“如果上了战场，我完全可以把我的后背交给你。” 言下之意，你也该像我这么信任你一样信任我。 “哦。”结果，张秋雪只是这么平平无奇地应了一声。 “张秋雪！” “韩千钧，我看你这两天脾气见涨啊。怎么着？有了备胎就是理直气壮是吧？” 韩千钧不知道啥叫备胎，不过想一想车上的备胎是干嘛用的也就明白了，一时间气短不少。 “哪里有，我没有。” 作为个大男人，他不好说女人的不是，但这事，韩千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冤枉。 第519章 夏收 第519章 “所以呢，出不出轨是你的权利，试探你、调查你，也是我的权利。你想让我跟别人一样被蒙在鼓里，傻乎乎的，你都跟别人睡在一块去了，我还给你伺候孩子，收拾家里，你就做梦去吧！到时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韩千钧更冤枉了，天地良心，真是周思南自己贴上来的，哪怕是回信，他都是劝人好好找个男人嫁了。 他辩不过张秋雪，心里只好打定主意趁着张秋雪手受伤，自己还有假，多多的帮张秋雪干活，让她知道自己绝没二心。 第二天早晨，张秋雪起来又去基地转了一圈，这边天气热，麦子已经全黄了，竟然是比河西村那边早上不少。 看着人装完蔬菜正要走，国营商场主管进货的那个主任叫住张秋雪，他挺不好意思意思的。 “小张同志，那个，上回你送的那种酱牛肉，还有吗？不瞒你说，我们领导吃着好吃，特意让我问的。” “有。”张秋雪立刻就说。 她早就算着时间呢，让人把做酱牛肉的肉分出来一些做牛肉酱，今天过来也不是偶然。 于是，张秋雪带着人到加工车间那里。 她不惧任何人进她的加工车间，带着人参观了一圈，又把做好的一些牛肉酱放到铺着稻草的大背篓里。 主任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机关食堂的人也托我问来着。” “那就这些吧，全都给拿回去。”张秋雪一指那好几十瓶牛肉酱。 “行嘞，”对方立刻笑起来，“明天给你捎钱过来。” 张秋雪随口答应一声，把人送走以后也往家走。 刚到家门口，段民安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身后的拖拉机上是早就做好的收割机、脱粒机。 “小张，麦子熟啦？”段民安问。 “我看着差不多。”张秋雪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韩大娟昨天晚上就被张秋雪叮嘱今天早晨要多做饭，今儿一看才明白，原来段民安他们要来。 这些人还真没吃早饭，没别的，段民安每次过来都想蹭饭。 夏天天气热，张秋雪弄了点凉粉，跟黄瓜、辣椒丝一拌，再用醋一浇，又开胃又下饭。 早饭是杂粮粥，加上冰糖熬得，甜丝丝的，孩子们都爱吃。 再一人来一个煎蛋，夹到张秋雪烙得红薯面小饼里头，同样是红薯饼子，段民安就想不明白为啥张秋雪家做的跟自家做出来是两个味。 好几个大老爷们吃了半锅饭就开始下地了，张秋雪他们要收粮，段民安他们要看机器的成色。 新机器到了，这就意味着家属村又有热闹可看了，现在大家几乎都知道段民安拉来的那些农具是张秋雪设计出来的，也都想看看张秋雪的新农具怎么样。 于是吃了饭，人们三三两两地结着伴，都去基地边上看热闹了。 村支部里住着的姑娘们一听说这情况，也都忙不迭地练完早功，一股脑跟着往这边冲。 这些人有很多都是生长在首都，连粮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收粮食了，她们见过各式各样的小楼，见过最新款的小汽车，但收粮食的机器，还是生活在她们身边的人做出来的，她们是真没见过。 第520章 少说得半个月 第520章 收割机全部被漆成了红色，到基地以后几个技术员和韩千钧他们一起动手给按在了拖拉机前头。 “这个型号的拖拉机是我才进的。”段民安指着新拖拉机说。 张秋雪早就看到了，这台拖拉机比先前的整体大了一圈，张秋雪趁着大家都忙，检查了一下各项数据。 “怎么样？”段民安问。 “看着马力更足，开的时候呢？有劲儿吗？” 段民安就叹了口气，“我感觉差点。” 他不是专门做拖拉机的，但怎么说呢，现在国内缺乏这种人才，每一点点进步对他们来说都是巨大的。 张秋雪也没再说啥，就算马力不够，更加高大的拖拉机带起像收割机这样的机器来也更轻松一点。 小北最喜欢的就是看张秋雪做的新东西试用成功，一直催促着张秋雪他们快点。 张秋雪一贯不在这种时候让他失望，抬手一挥，一个技术员上了拖拉机，一个档位挂上，前边的收割机就转了起来，把那些麦子齐根收割了，麦秸直接被打碎重新铺回地里，麦子经过传输带被传送到后边跟着的拖拉机车斗里。 围观的人连着干活的老乡们全都叫了起来，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老农民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收粮食不管啥时候都是农家的老大难，得割麦、晒麦、脱粒、扬场，装袋。 他们啥时候见过这么快就把麦子割了的，不光割了，还省略了那么多过程，直接就脱粒了，回头他们晒一晒就能够装起来了。 有两个来果村的老大爷在跟着拖拉机看了半晌以后，忽然就跪在地里哭了起来。 张秋雪他们在后头看了一会儿，见地上没有麦穗就先松了口气，不过，地上倒是有一些掉落的麦子。 张秋雪找了几个人把这些麦子捡了，韩千钧吹了声口哨让收割机停下。 “怎么样？还不行吗？”段民安连忙问。 张秋雪指了指地上掉的麦子，“得调整一下。” 带上家里拿过来的扳子、钳子啥的，张秋雪重新把传输带调整了一下，再试的时候就不再掉麦粒了。 家属村的人站在路边上又是叫又是拍手的，别提多兴奋了，有些人在城里的时候只见过男人在工厂里干活，有的人觉得自己会修个自行车就挺了不起了，哪成想张秋雪张秋雪连收割机都会修。 那些首都来的小姑娘就更别提了，平时她们只知道追求穿得好看，苗条的身材，可现在，张秋雪穿着松松垮垮的大工服，这个兜里掏个钳子，那个兜里掏个改锥，这里弄一下，那里敲一敲，机器就变好了，简直是她们见过的最不一样的女人。 收割机走了一圈，正好一车斗麦子，再换另外一辆拖拉机在后头跟着。 段民安看得直拍手，“小张，这咱得节约多长时间？” “哎哟我的娘哎，这少说得半个月啊。段厂长，你知道我老家收一次麦要多久不？至少也得一个月啊，得割麦、得轧场，人跟牛马都得累死，还是地不太多的情况下，要是这么多，人和牛就是累死也收不完啊，太快了，这也太快了。” 李红花一边踮着脚往远处的拖拉机看个不停，一边不住地赞叹，连林宏斌都忘了管了。 第521章 干嘛非得找韩千钧 第521章 “哎哟。” 很快，李红花又叫了起来，一扯张秋雪，“小张，咱的场院不够用。” 场院是用来晒粮食的，就离着基地边上迁来的这些来果村的村民家里不远，原本他们都想着随收随晒，到时候怎么都够了，没成想张秋雪弄这么个机器过来，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收了一大拖拉机斗子了。 “没事，这个我心里有数。”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点了点头，走了。 段民安则兴奋地把张秋雪拽到脱粒机前头，“快快快，试试这个。” 收玉米跟收麦子和谷子不一样，麦子和谷子可以用收割机，但玉米一定得用人掰了才能使用脱粒机，因为现在的拖拉机实在带不起太大的收割机来。 张秋雪他们掰了几筐玉米棒子，把从家拿的一块大塑料布铺到地上，再把脱粒机放到上面，插上电之后脱粒机就轰轰地转了起来。 把玉米棒子塞进上面口里，很快左边的出口就轰轰地吐出玉米牙子，另外一个出口“哗啦哗啦”地吐出玉米粒。 不过，吐出的玉米牙子上还有好些玉米粒没有脱干净。 “哎咋这样？”段民安拿起那玉米牙子看了看，眉头皱着，“不过还是比平常那么脱粒要快很多。” “可不是嘛。”李红花也说，她还挺知足的出谋划策，“是不是多弄两回就行了？” 按照李红花说的多试了两次，果然也能够脱干净，但是这样一来二去的，一个是费电，是平白浪费工夫和人力。 张秋雪看了看这台脱粒机，拔电之后把这脱粒机的中间滚子部分向里调了一公分。 这次再试直接就把玉米牙子全碾碎了，李红花哎呀一声，“我还想留着烧火呢。” “不要紧。”张秋雪拿着改锥又往外调了半公分，这回再试，竟然就刚刚好了，只要不是太细的玉米，基本上都能脱粒脱干净。 “怪不得你把这里设成活口的，还可以根据玉米的大小来调节。”段民安一边把一筐玉米倒进口里，一边扯着嗓子对张秋雪说。 没办法，一台发电机，一台脱粒机，都转起来的时候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现在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段民安一定是觉得这样的设计不错。 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等张秋雪拔了插头，立刻就有人问：“小张，你还有啥是不会的？” “就是，也太厉害了，得省了多少事啊。” “可不就得省事嘛，咱们这里又没人，要不是有这机器，还不知道得忙到啥时候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中，梁静荷看了看身边的周思南，周思南还和以前一样保持着平静，但眉头已经狠狠皱了起来。 “算了吧。”梁静荷拉住周思南。 “不行！”周思南甩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说：“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她还是个臭老九！这样就更好了，更方便对付她！” “思南，”梁静荷不赞同周思南的做法，“归根到底，你也就是想要往上升而已，干嘛非得找韩千钧？” 第522章 傻了 第522章 “你不懂，小荷。”周思南摇摇头，见左右没人才对梁静荷说：“韩千钧跟那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你知道吗？只要那个人一句话，我哪里还用整天看姜咏梅的脸色？” 姜咏梅，是文艺团的正团长，正是周思南的顶头上司。 “那你觉得，他们真的有可能会离婚吗？就算他们离了，那么多孩子，你觉得他们真会认你吗？他们都那么大了，你觉得他们会忘掉张秋雪吗？就算他们忘掉了，你觉得，谁家的长辈不想让媳妇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还会让你出去工作？” 梁静荷觉得周思南需要好好想一想，而且，为了自己能够升职，就让别人两口子离婚，也太…… 梁静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张秋雪早就从人群里看到了周思南和梁静荷，昨天晚上把周思南气成那样，难为她今天还有心情来看他们收粮食。 张秋雪谁也没理，把现在手里能用的人都分成了两队，会开拖拉机的轮流开拖拉机运麦子，不会的就到场院里晒麦子。 这样的话人勉勉强强够用，但是场院就不够用了。 张秋雪他们在这里忙着，段民安已经准备回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要是让人人都能来看看就行了，要人人都能用上这种机器，得省了多少人力啊。” “人人都来这里看段厂长就别想了，要让人人都看到，我觉得段厂长还是可以想想的。”张秋雪说。 “啊？怎么看？” “你去照相馆，可以请人拍拍一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拍成录像，到时候跟电影一样，到处放一放，一定可以给你做很大的宣传。” 段民安一听就拍起了大腿，“哎你别说，我回去一定得问问去。” 他说完也顾不上等韩千钧回来再打招呼啥的，叫上自己的几个技术员就走了，风风火火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啥急事呢。 段民安走了不久，韩千钧就回来了。 这回不光是韩千钧回来了，还带了一队人过来，可以帮着张秋雪他们夏收，打了麦子直接可以晒到营里的训练场上去。 营里肯定是不让外人进，干脆张秋雪这边只留了一个在前面开拖拉机收割的，剩下的人就去掰玉米了。 掰了玉米现场脱粒，脱完粒以后也拉到训练场上去晒。 比起以前，这不知省了多少工夫和力气，但张秋雪还是觉得如果能有个传送带就更好了，这样就省了把一筐一筐玉米举着倒进脱粒机口子里的麻烦。 不过，大家不像张秋雪这么不知足，快了这么多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这热火朝天的工夫，王胜利带着一干班子成员也来了。 袁秀莲做蔬菜基地的时候，他轻易不会过来，怕人家说他们家仗势欺人，但现在，王胜利觉得他必须得给张秋雪撑这个腰。 王胜利也好，还是刘思远、罗云天这些人也好，他们很小就开始扛枪，对庄稼地的事不像别人那么精通，但是，往年也不是没干过帮老乡收秋的事，哪回不累得半死？ 这一回过来，他们也是想告诉张秋雪，营里的战士可以过来帮忙，需要的时候张嘴就行。 但现在，他们站在地头上，一个个都快傻了。 第523章 做个传送带 第523章 只不过大半天的工夫，麦子地已经空了好大一片，周围都是围着欢呼叫好的人。 “这，这……”王胜利指着地里，看看自己周围的人，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什么内容来。 倒是刘思远在瞠目结舌了半天以后，以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口气说：“难怪千钧说不用派更多的人，这要是机器再多一点，不是一两天就收完了？是吧？小张？” 张秋雪却没在，是韩千钧回答了他一声，“得比以前那么收快好几倍，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能种上了。” “小张呢？”好几个人问。 韩千钧摇了摇头，刚才张秋雪把孩子塞给他就走了，“可能是回家做饭去了。” 马上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为这，中午的时候张秋雪就说再多请几个人，因为实在是忙不过来。 于是一群人一起往韩千钧家里走，事还没解决呢，为了避免从首都来人，这事必须尽早解决。 等到了家，张秋雪的确在家，不过，不是在招呼人一起做饭，而是在画图。 她差不多已经画好了，正准备收拾东西再赶去农机厂一场。 “这是啥？”韩千钧问。 “一个传送带。”张秋雪说。 见这些人一个个都看着自己好像挺有兴趣的模样，张秋雪只好把图展开说：“脱粒机上头不是有个口嘛，咱们可以用这个。” 她指着传送带高的那头，“把这一头对准了脱粒机的玉米入口，而这一头……” 张秋雪又指指低的那一端，“掰回来的棒子只要直接倒上去就行了，这条传送带会自己转起来，然后自己掉进脱粒机的入口里，这样咱们至少可以节省一个人工，效率也会快上不少。” 众人默默无语，要说懒吧，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可要说不懒吧，在遇见张秋雪之前，谁也没见过能这么天马行空给自己省事的人。 王胜利指了指张秋雪，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张秋雪知道，他可能是气自己没有如他所愿的去为祖国做贡献。 张秋雪笑了一声，挨个替他们一人倒了一碗绿豆汤。 张秋雪熬绿豆汤跟别人不一样，先把绿豆洗干净之后再水里泡一夜，然后用泡绿豆的水熬，等熬得绿豆都烂了，一捏就碎了，再把绿豆捞出来。 绿豆搓掉皮用来做绿豆糕，绿豆汤就加了糖继续熬，这样熬出来的绿豆汤味道又浓，还又甜，孩子们都喜欢。 喝了一碗绿豆汤静心，刘思远问：“小张，你跟千钧两个，想出啥办法没有？” “办法是有，不过刘叔，我得请你多给千钧几天假，这一夏收，我实在忙不过来。” “行，他有假呢。” 像韩千钧他们，每次执行任务完了都会放几天假，调整状态啥的，但韩千钧从来不休，这些年都攒了很多了。 听他这么说，张秋雪就放心了。 倒是罗云天早就把绿豆汤喝完了，听他们还慢悠悠的说话就着急，最后憋不住跳出来问，“臭丫头，你想到办法了？啥办法？说出来我听听！” 第52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524章 “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罗叔你就放心吧，我总不会自己坑了自己的。” 没能问出来，罗云天挺不高兴，他还挺关心这件事的，谁让当初是他给韩千钧牵的线搭得桥呢？ 一群人一个个莫名其妙，韩千钧更忍不住扯了张秋雪一把，那样子只差没直接说：“你到底想干嘛？” 张秋雪还能想干嘛呢？ 她不过想让周思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别胡来，你要打死她，你也活不成了。”王胜利忽然说了一声。 张秋雪顿时哭笑不得，她好歹是个知法懂法的后世人，哪像现在的人这样无法无天啊。 “各位领导，各位首长，尽请放心吧，我有家庭，有孩子，犯不着因为这么点小事干出那种事来，咱们大家就等着看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大领导，难得一心为人排忧解难还被人无视的时候，简直无语。 不过，既然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别人也就不执意地问了。 王胜利坐在桌子边上翻着张秋雪丢在那里的一本画册，上面都是各种各样的机械图，他看不明白，但是看得出来有些东西在这些图中反复出现过。 等所有人都走的时候，王胜利留了下来。 “你做这个基地有一年了？” “呃……快了。” “你写一份工作报告给我。” “……”这她还没提出点子呢，就开始让她做汇报了？ 不过谁让她就是个平头小百姓呢，张秋雪答应了。 “你上回那两本书被送过去了，引起的反响很好，如果你还懂其他的东西，也可以都写下来。” 不得不说，王胜利的眼光还是挺毒的。 “呃……首长，如果遇到一些理论方面的问题，我们也可以进行一些交流。”张秋雪说。 王胜利没再说什么，起身也走了。 这下人都走了，韩千钧也抓住张秋雪问她到底想干嘛。 “有那个空去帮我把这个送到农机厂去吧，韩团。” 跑了一大天了，再蹬着自行车跑一趟川平，她得累死。 韩千钧带上两个小的走了，张秋雪又开始忙，这回她真得开始做晚饭了。 好些人来给她帮忙都是冲着她做饭好吃才来的，张秋雪也不能辜负他们，一晚上都亲自掌勺。 天气热，大家都不爱吃热的，张秋雪干脆就烤串。 牛肉、羊肉、鸡鸭肉、各种各样的菜、馒头、饼子，能穿串的都穿串，然后，张秋雪弄个炉子往院子里一架，随来随烤。 弄不到啤酒，张秋雪就早早地熬出一大锅绿豆汤来镇着，吃着要么咸，要么辣的烤串，就着凉丝丝的绿豆汤一喝，也挺带劲儿，弄得村里有些因为训练没法到张秋雪这里帮忙的心思都活络了。 张秋雪在家招呼人吃饭，李红花他们也没闲着，尤其是在发生去年一把火烧掉大棚的事以后，现在地里都是金灿灿的麦子、谷子，这万一要给点着了，哭都没处哭去。 李红花带着林宏斌亲自在基地里头看着，时不时起来转一转，场院那边是韩大娟在看着，这个倒是防人少一点，是怕鸟之类的过来偷吃，糟蹋粮食。 第525章 他不配在屋里睡觉了？ 第525章 晚上等睡觉的时候，张秋雪把一条褥子和一条被单卷起来往韩千钧面前一扔，“走吧。” “干嘛？”韩千钧大惊失色，总不至于来了个周思南他就不配在屋里睡觉了吧？ 韩千钧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当年，他的确是打算听了罗云天和刘思远的撮合，但俩人啥也没来得及发展的时候，接到了万杏花的信，就万杏花那副你要敢在外头结婚我就一头撞死的样，韩千钧真没和周思南多接触。 等再后来，万杏花找了张秋雪，他跟周思南就更没接触了，有好长一段时间里，韩千钧觉得，自己要真在外面胡搞八搞，撞死的恐怕不会是万杏花，而是那个他看一眼都会不敢抬头的小姑娘。 “去基地看粮食。”张秋雪说，她老神在在地瞄了他一眼，“哎，你不会觉的，那么一大片粮食在那里摆着，只要一个小小的火苗就能乘风而起，真的那么安全吧？” “你早说啊。”韩千钧叹气。 “我不早说让刘叔多给你几天假了吗？你不会以为就像今天一样这里站站，那里转转吧？” “……” 韩千钧只好拎起他的被子卷走了。 他还以为，她找刘思远要假，是想解决周思南的事呢。 “哎哎哎，”没走几步，张秋雪又把他叫住，等韩千钧回头，张秋雪指了指炕上的小六说：“他也带走。” 一个晚上，这小子至少要尿三次，张秋雪真心折腾不起。 好在现在天气热，屋里睡、外头睡都一样。 那边，小北听见韩千钧要去基地睡，兴奋地立刻穿了自己的衣服也要跟着去，几个大的也要跟着去，被张秋雪用明天还得上学的由头给拦住了。 韩千钧一手抱着小六，一手拎着被子卷，站在屋檐下等小北，又看了看张秋雪，“你真想到要怎么做了？” “办法早就有，不过韩团，你不好奇她为啥过了这么多年又翻过来找你吗？” 韩千钧没说话，若说想，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韩千钧觉得这不重要，反正只要他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就行了，管周思南还是谁，都不重要。 “你知道？”他问。 “不知道。” “反正不是真为我。” 张秋雪笑了一声，“你想的倒美。” 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只为爱情而来，这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感动，张秋雪反而会觉得她傻得冒泡。 就像周思南说张秋雪如果换了另外一个男人也会照样和对方结婚生孩子一样，张秋雪觉得周思南也不会比原身强，毕竟，这个年代，大家追求的只是活着。 顺着这个思路反推，周思南做出来的事就更让人奇怪了。 “无非就是钱和权。”韩千钧说。 张秋雪眉梢一挑，这人在家一向不说这方面的话题，这会儿说起来还这么透彻的样，让张秋雪不得不意外。 韩千钧接着说：“根据我以前知道的，她家的条件不算好，也不算特别差，她自己应该不缺钱花。那不是钱，就是权了。” 第526章 不一样的女人 第526章 “所以韩团有什么办法吗？” 韩千钧刚刚说得头头是道，但论起操作还是摇头，“你有？” “我也没有，但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你说，要周思南真这么想，她自己直接找个大官嫁，不是一步登天了吗？干嘛找你？” “……” 这韩千钧就更不知道了。 张秋雪也想不明白，“所以，这几天你在家就多多的帮我干活吧。” 韩千钧无语地带着俩孩子走了，这方面他是真好脾气，好几回小六尿到他身上他都不带生气的，一晚上孩子起来尿几回也不嫌烦。 相比之下，张秋雪就做不到韩千钧那样。 张秋雪的传送带在隔天就给送过来了，一共有两个，一个大的，用来传送玉米棒子，一个小的用来往车斗上传送玉米粒。 这就不是节省一个人工了，这样一来，只要人们把一筐筐玉米倒在传送带上，留一个人看着传送带不被卡住就行了，同样还可以兼顾把玉米粒铲到小传送带上的工作。 一下子省了好几个人不说，还节省了不少时间。 这简直跟收割机、脱粒机一样，又成了家属村的一大风景，人们有事没事都喜欢过来转转，看看，就连有些好事的领导也不例外，上班前来看看，上班后又来看看，有事没事还拉着张秋雪说两句。 从第二天开始，张秋雪怕人驾驶机器出事，家里请了几个做饭好吃的专门在家做饭，自己则专门在基地盯着。 一开始，张秋雪不想自己被晒得太黑，让自己在周思南面前完全被比下去，但没过两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帽子都戴不住，而且，张秋雪本身也不是特别怕热。 家里一忙，冯大妞自告奋勇不去上学了，要在家照顾两个小的。 张秋雪没同意，“看孩子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你现在就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 冯大妞抿着嘴不说话，眼泪要掉不掉的，要换成孙秀丽，早不让她去上学了，何况她这么多年没上过学，学啥都跟不上，十几岁了还在上一年级。 “这算啥，人家大文豪还有几十岁才开始念书的呢，你才十几岁，比他们可早多了。不管多少岁开始学习，只要把东西学到手了就行。”张秋雪摸摸冯大妞的脑袋，心里叹了口气，恐怕不管到了啥时候她也不能赞同孙秀丽的教育方式。 不过，人家孙秀丽一点儿不这么觉得，非让张秋雪告诉冯大妞别去上学了，回家照顾她的弟弟门，她孙秀丽好去帮张秋雪干活，被张秋雪一眼瞪回去了。 “嗐，我就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孙秀丽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两个野桃来塞给冯大妞。 冯大妞不要，被她硬塞进兜里了。 张气血看见了，不过她啥也没说。 一忙起来，她是真没空断这些眉眼官司了，要看晒得麦子干了多少，要看还有多少地方能晒，要检查机器随时准备维修，要规划收割路线，一天下来脚不沾地。 忙归忙，她跟那些自己累死也要撑着不让男人更累的女人不一样，一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立刻呼叫韩千钧。 当然了，平时她也不少呼叫韩千钧。 第527章 她就是故意的 第527章 “韩团，我抱不动小六了，快帮我抱会儿。” “韩团，你儿子要喝水，我也要渴死了。” “哼，韩团，你碗里那块肉看着挺大。” 因为走不开，张秋雪经常午饭和晚饭就是在基地边上的树荫下解决的，像这样的话经常被走过路过的人听见。 文工团大的姑娘们最近练完了功都喜欢去基地围观，在最初的新奇之后，就是去围观兵哥哥们干活。 年轻、有力气、充满朝气的男人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力气，连汗珠子流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看的。 而且，绝对服从命令听指挥，收麦子、收谷子、掰棒子，绝对指哪儿打哪儿，一声磕巴都不带打的。 看这些人干活的时候，就经常看见张秋雪和韩千钧。 每每这个时候，韩千钧就会接过孩子，给张秋雪递上一壶水，有时候还会给张秋雪递上一方手帕。 “不想动。”张秋雪靠着树干坐着，她虽然不用跟着干活，但在地里来来回回地走，来来回回地看情况，一天下来也累的不行，腿都快断了。 “明儿我替你盯着，你歇一天。” 反正还有假，韩千钧对张秋雪说。 韩千钧让俩小的自己去一边玩，蹲下来看了看张秋雪晒得通红的脸。 一整天了，虽说张秋雪不太怕热，脸也通红通红的。 韩千钧平时一天大半时间在外边训练也这么晒着，他自己一点儿感觉没有，但看了张秋雪一会儿，不禁说：“你的帽子呢？怎么不戴？” “戴上更热。” 张秋雪灌了几口水，头一回热到饭都不想吃。 韩千钧起来摘了片大树叶沾了点水盖在张秋雪的头上，围观的姑娘们偷偷往这边瞧，见状既新奇又好玩，好几个还暗搓搓红了脸，心想着要自己将来也找个这样的对象就好了。 “我也要，爹！”小北跳过来，扒着韩千钧的裤子也让他给自己弄个大树叶。 小北这样一说，小六立刻也跟上，他不说话，就抱着韩千钧的大腿不松手。 给俩人一人一个大树叶盖上，又摘了一片大树叶蹲在张秋雪身边给她扇风，扇了一会儿，张秋雪拽拽他的胳膊，“韩团，我感觉我脚好像起泡了，一会儿背我回去呗？” 姑娘们都准备撤了，听见这话吃惊地望回去，就看见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之下，韩千钧蹲在地上，俩小的正往他身上爬，这人身子连晃都不打，手上仍然一下一下地给张秋雪扇风。 “行。” 连音调都没变一下，姑娘们脸都红了，回到村支部少不得又是一番议论。 “韩团脾气也太好了。” “是啊，他对媳妇、对孩子也太好了。” “张同志真有福气。” “不过张同志也好厉害。” “张同志厉害，韩团也厉害，两人感情可真好。” …… 一直到睡觉的时候，姑娘们还议论个不停，声音里全都是少女怀春的羞涩，听得隔壁小房间里的人恨不得挠墙。 梁静荷连忙按住周思南，周思南虽说不是真冲着喜欢韩千钧来的，这会儿也快要气死了，“她就是故意的！” 第528章 挺会疼媳妇 第528章 今天让韩千钧背她回去，昨天直接从韩千钧的饭盒里淘饭吃，衣服被汗湿了就直接把韩千钧的衣服扒下来穿上，这桩桩件件哪一样是正常女人能干出来的事？ 张秋雪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气她！周思南觉得。 事实上，张秋雪还真就是故意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故意。 两口子过日子不就是今天你拉我一把，明天我拽你一把嘛，何况，身为女人，还是拥有新时代生活艺术的女人，张秋雪深深懂得示弱的好处，尤其是在韩千钧这种男人面前的示弱。 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也变得不平常了。 听着那屋还议论个不停，周思南三下两下爬起来，几个箭步蹿了出去，“说说说，不睡觉是吧？既然不睡觉都给我起来练功！” 这平地一声雷姑娘们都吓得不轻，再想装睡也来不及了，一个个全被拿笤帚疙瘩忽闪着从木板上爬下来练功。 深更半夜抻筋两个小时，再躺下的时候腿都快废了，哪里还有心情议论别人，周思南的心情这才好一点。 姑娘们自然没有力气出去看热闹了。 营里又给了韩千钧半月假，韩千钧就整天跟着张秋雪早出晚归，送孩子、看守粮食、带人干活，差点就连张秋雪做早饭的工作也给包揽了。 不过，姑娘们不去，还有家属村的人给她们随时播报进度。 “我跟你们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收粮食这么快的，想当年我们种地的时候，哪个不是驾着小心的看着老天爷的心情，一下雨就完了。” “可不是嘛，我长这么大还头一回看见这么多粮食呢，要处处都能种出这么多粮食来，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咯。” “也就是小张了，你忘了，一年前咱还不是这样呢，要不是她，咱连棵菜都吃不上。” “可不是，要我说，小韩这个媳妇可算是娶对了，绝对够本。” “嘿，你别说，两人感情可真好，小张也不亏，今儿中午我看俩人蹲在地头上吃饭，想着给他俩去送点水，去的时候，小韩正给小张往碗里夹肉呢。” “哈，是吗是吗？看不出来啊，小韩还挺会疼媳妇。” 巴拉巴拉巴拉，又是张秋雪的彩虹屁，在院子里练功的姑娘们在周思南的吆喝下进了屋。 没两天，段民安又来了。 这回当然不是为了实验新机器，他跑了很多地方，终于叫他搞到一抬能够录像的录像机。 这玩意儿现在可太不好找了，而且块头极大极笨重，以至于张秋雪看见的时候都差点没认出来。 于是，段民安带着他带来的人开始了拍摄大业。 只要不出事，张秋雪当然任由他们拍。 但没事的时候，张秋雪就把那台笨重的录像机给研究了一遍，突然之间又把早年学的某些电子方面的知识从脑海中翻出来了，然后终于深深明白了当年那句横行大江南北的那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全不怕。 于是，在托段民安弄了一堆电路板以后，张秋雪白天在基地忙，晚上在家忙。 几天以后，张秋雪把一个方方正正的小东西将放到韩千钧面前。 第529章 跟我走吧，钧哥 第529章 “收音机？”韩千钧问。 看到这个他突然间还挺惭愧，真跟张秋雪说得一样，在一块这么久了，他也就送了张秋雪一块手表，还是战场上的战利品，一分钱没花，别人结婚要买的三大件，张秋雪却是一件也没有，现在竟然还让张秋雪送了他一台收音机。 “嗯，算是。”张秋雪说。 她摆弄了几下，就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张秋雪说：“拿着听去吧，好歹也关心关心国家大事。” 这要真算起来，也算是张秋雪送给韩千钧的第一件礼物，韩千钧立刻就收了，“行。” 他还挺不好意思，又把自己的储蓄本拿了出来，“你，花我的钱。” 在韩千钧看来，男人养家天经地义。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我养家，应该的。” 张秋雪笑了一声，收好储蓄本又自顾自去忙去了。 韩千钧把玩了一下这个小东西，比别人家的要小一半左右，很轻便，还能随处带着走，一时间，韩千钧真心觉得张秋雪留在自己身边有点屈才。 去了趟营里，平常训练用的场地这会儿金灿灿的一大片，远远地看过去蔚为壮观。 韩千钧过去翻粮食的时候，有好几个干过农活的首长已经带着人开始翻晒了，罗云天的笑声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到，“我看干啥叫来果村，干脆叫大丰收好了。” 他高兴得已经开始乱起名字了。 基地大丰收无疑让韩千钧在基地里大大的长了脸，一路走过去任谁都对他竖大拇指，说他眼光好，挑了个好媳妇，反倒是把韩千钧自己弄得挺不好意思。 从营里出来，韩千钧打算回家看看两个小的。 张秋雪今天在场院那边看着，家里没人，俩小的睡觉都爱打滚，摔地下去找不着人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这刚出了营地刚走到个当不当正不正的地方，他和张秋雪琢磨了很多天的周思南忽然出现在眼前。 今天的周思南无疑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还换下了绿军装穿上了一身布拉吉，两条粗黑的辫子搭在两肩，还戴了一副耳坠，像个怀春的二八少女站在一棵树下。 韩千钧皱着眉头正考虑要不要过去问问她到底想干啥，周思南笑着叫了他一声，“钧哥，钧哥？” 那声调，可比张秋雪平时把他往炕下踹不知软了多少倍。 “你咋在这儿？”韩千钧停下脚步，也算是明知故问。 “跟我走吧，钧哥。” 一上来，周思南的手就搭在了韩千钧的胳膊上。 这可把韩千钧吓了一跳，被敌人的枪口堵着都眉毛不动一下的人一把就甩开了周思南的手，“你干嘛？别瞎拉扯。” 几封莫名其妙的信张秋雪就能连着让他一个星期不上炕，这要拉拉扯扯让张秋雪看见了还了得？ “钧哥，我千里迢迢从首都来到这里，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吗？” 如果说张秋雪懂得是示弱的艺术，那周思南所擅长的就是撒娇的艺术了，声音软得能拧出水来，张秋雪示弱，韩千钧会毫不犹豫觉得自己能再干五百年，周思南一撒娇…… 第530章 你跟我去我就告诉你 第530章 韩千钧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然是服从命令到这里来。” “钧哥，你这么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韩千钧一下子噎住，这样的话万杏花指着他骂他没良心的时候没说过，以前的张秋雪苦苦哀求他不要赶她走的时候没说过，现在的张秋雪夜夜和他躺在同一张炕上也没说过，真是叫人又脸红又害臊。 “周同志，你不要这样，我有家有口，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年纪也到了，该结婚还是要结婚，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我不想，钧哥，要不是当年你娘硬逼着你，不让你娶我，咱们的孩子都跟小北似的那么大了。你跟我走吧，咱们回首都去，到了那里，你想要啥都有。” 韩千钧没成想周思南连这种话敢说，又吃惊又害怕。 周思南却往前走了两步，再一次握住了韩千钧的胳膊，“钧哥，你看你，整天在这里风吹日晒，我听说前几年连菜都吃不上，一定很辛苦吧，咱们一起去首都，到那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了。” 对韩千钧来说，这样的日子辛苦、艰难，但是，这样的日子是他的职责所在，是他的无上荣耀，哪里肯容许周思南这样说。 他发现周思南的变化太大了，这哪里还是曾经认识的那个周思南呢？ “你就为了这个找人去举报小张？哼，你可太让我失望了！”韩千钧没好气地甩开周思南抬脚就走。 周思南却扯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眼泪要掉不掉的，声音比刚才又软了几分，“我都是想跟你在一块儿啊。” 这话要遇上个钢铁直男说不定一下就给拿下了，可惜韩千钧直虽然直，情商却不低，更不是那种你爱我我就为你冲锋陷阵的人。 他肩上这把枪已经扛了太多年了，不管做啥，都会先考虑自己这个决定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和损失。 韩千钧对周思南这话心里一点儿波动都没有，“用不着！我喜欢当兵，在这儿挺好的。” “可是，去了首都你也可以啊，还不用像现在这么累。” 这一回，韩千钧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首都那是什么地方，在那里当兵的人又都是什么人？ 京畿重地，是他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地方吗？ “你怎么知道可以？” “反正……就是可以，钧哥，你跟我去了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心疼孩子，这些孩子你都带着我也不会说什么，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们的，好不好？” “……”韩千钧都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干脆啥也没说，揣着张秋雪送他的收音机转身就走了。 “钧哥，钧哥。” 一开始，周思南还在后面追，但追了没一会儿眼看进了家属村，只好讪讪地和韩千钧分开了。 之后，韩千钧又“偶遇”了周思南几次，都是他一个人的时候。 任凭周思南怎么劝说，韩千钧都没有同意。 一转眼，基地的粮食都收完了，文工团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第531章 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第531章 星期天，今天大家可以不上班，文工团就选在了这一天做最后一次慰问演出，而且，场地就算在了营地边的空地上。 这里有一片阴凉，家属们都坐在阴凉里，文工团的姑娘们在大太阳底下进行表演。 偌大的一个训练场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一眼看过去，让人不自觉地就想笑。 人们看一眼表演，看一眼金灿灿的粮食，嘴角都快翘上天了，一边还在底下小声的议论。 “小张，等这茬菜都收了，你多种点粮食，少种点菜吧，你瞧这粮食多喜人。” “可不是，要年年收这么多，是不是往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幸亏小张有这么多机器，要不然，真不知道收到啥时候。” …… 张秋雪背着个自己缝的布书包，也笑眯眯地坐在树荫底下听着大家的议论，这庄稼好不容易收完了，她给大伙儿放了两天假，让人都好好歇一歇，她自己也能好好歇一歇。 天越来越热了，张秋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弄个电风扇出来。 她自己倒不是很怕热，但几个孩子都有点受不了，这里冷的时候比河西村冷，热的时候也比河西村热，典型的两极化。 不光她，今天家属村的大首长们也来了，搬着个板凳往树荫下一坐，背脊笔直，让人看着都不敢太亲近。 周思南今天没上台，她在树荫底下派头十足地站着，时不时瞥张秋雪一眼，眼神里全是鄙夷。 张秋雪不搭理她，把扇子塞进韩千钧手里让他替自己扇扇子，然后就见周思南脸的脸黑了黑。 她突然感觉挺好玩，要不是这里人太多很多事不允许做，张秋雪觉得，自己可能能把周思南给气死。 正当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姑娘嗓门最大的时候，忽然有轰隆轰隆的声音从村口传过来，张秋雪眉梢一挑，心说终于来了。 一辆拖拉机在村里转了大半个圈轰隆轰隆地停在了大家面前，一群带着红袖章的中年人从上面跳了下来，他理了理自己的白衬衫，双手背在身后就朝他们走过来，周思南立刻迎了上去。 俩人看起来关系挺好，周思南一口一个宋叔，没一会儿俩人就到了众人跟前。 表演的姑娘们都不表演了，挤在一块像是看什么很害怕的人一样畏惧地望着这边，显然，这个人的身份很不一般。 被叫做宋叔的人张嘴就是一口官腔，目光挨个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王胜利等一干大首长拧着眉头看着他，都是十分的不高兴，不过，还是打了声招呼，问他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们这里还有老地主，这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他说得轻飘飘的，站在他旁边的周思南却忍不住得意地看了张秋雪一眼，那意思，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张秋雪一下子笑了，权利更迭，她阻止不了，她就是一平头小百姓，也没想阻止这些事，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就不行了。 第532章 我愿意，怎么了 第532章 “老地主？是说我吗？” 张秋雪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韩千钧抓了她一把，却被张秋雪狠狠甩开了，“女人的事，你别搀和。” 肖潇在前边也拽了张秋雪一下，心都揪起来了。 这村里的人可都没忘记一年前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虽说确定有一部分地能种之后他们也想过开荒种地，但是，要没有张秋雪，只凭借人工开荒、种地，这有多难凡是种过地的人都能告诉他们。 “小张。” “小张。” “小张你回来。” …… 声音此起彼伏，张秋雪却笑眯眯地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今天张秋雪穿的特别朴素，一条粗布裤子，一件碎花解放领的短袖，放到人群里简直一眼都找不着，跟那些文工团的姑娘们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是谁？”宋叔问。 “我叫张秋雪。”张秋雪说，“也是种出了这么多粮食的人。” 宋叔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就见到训练场上金灿灿的一大片，麦子、谷子、玉米，目不暇接。 就算他见多识广，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粮食。 “这都是你种出来的？” “是啊，咱们国家现在有一半以上的人口还在饥饿线上挣扎，所以我立志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吃饱饭，所以在来到这里发现有一部分可以种地以后就带领大伙儿开始种地了。” “带领？”对方很敏锐地捕捉到张秋雪的用词。 “不是带领，是雇人。”周思南说，“那些人都是她雇的。” “雇的又怎么样？我用我自己的钱雇的，种出来的粮食都给营里，都给国家，我愿意，怎么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有张秋雪抬着下巴笑津津地看着周思南，“周同志，我自己花钱请人种地，把粮食交给国家，有问题吗？” “你，你说啥？”宋叔也愣住了，他指着那些粮食磕磕巴巴地说：“你不要？这些粮食，你都不要？都给国家？” 这么多粮食，得论吨来算吧？ 竟然有人不要？ “我刚才不是说了，咱们国家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种出来粮食当然是要让大家吃的，不然捂在自己兜里等着发芽吗？” 再一次，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傻傻地盯着张秋雪，觉得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可是又忍不住想哭。 他们都怕了挨饿了。 “小张？”王胜利声线都有点发抖。 张秋雪站在那里依旧笑眯眯的，“首长，当初我去找刘首长批这块地的时候是怕到时候种不好，还得让营里弥补损失，没想到一年就成功了。按道理这都是营里的地，收了粮食都是营里的，都应该交给营里来安排。但咱们国家现在五万万同胞还有一半人在饿肚子，我觉得不如留出一年的口粮来，剩下的全都交给国家怎么样？” 军和政从来都是两套班子，两套管理方式，按道理，这些粮食就算营里全都收下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从黄土地里走出去的，一听张秋雪这么说，立刻纷纷点头。 第533章 这是该他说出来的话吗 第533章 “小张你真是……”有情绪化的人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太厉害了。” “我们都该向你学习。” “早知道我们都去帮着干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张秋雪却依旧是笑眯眯的，“为人民做贡献嘛，如果可以，我想开垦更多的土地，种出更多的粮食来。” 这话说的，连宋叔都听得热血沸腾了。 周思南有点急了，连忙扯着宋叔的胳膊，“宋叔，她是地主啊。” 这一着急声音有点大，肖潇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家的地主随随便便就把怎么种出好吃的菜教给别人啊？你家的地主辛辛苦苦种了这么多粮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都交给国家啊？” 周思南叫她给噎了一下，还没想好要怎么反驳，肖潇却越说越生气，“地主是啥？地主是周扒皮！无利不早起，周思南，你在我们家属村也住了这么久了，你吃的粮食、吃的蔬菜全都是小张种出来的，你忘了你在省城吃的啥了？你忘了你在国营饭店里吃的啥了？你可真是个喂不饱的白养狼！” 肖潇的战斗力突然变得这么彪悍让张秋雪不禁目瞪口呆，但战斗力更厉害的还是那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村民们。 “就是，早知道就不给你吃的，让你饿死算了！” “滚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你慰问！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我看就是让你吃得太饱了！” …… 群情激奋，连领导们都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间拉了这个拉那个，都有点压制不住。 不只是这些村民，今天前来看表演的战士们也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怒目而视，要把周思南他们全都扔出去。 这些都是什么人？ 这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眼珠子一瞪比家里亲爹抡皮带揍人还可怕，可怜这两位虽说也是从军营里走出去的，但那都多少年了，这会儿一见面色都变了。 张秋雪只好大声喊了几句，大伙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知道周同志的意思，其实，我从来没把这些地看成是我自己的，我只是想在这片上发挥自己的作用，让自己能够为更多的人服务。周同志口口声声都这么说，真是叫人伤心。” 张秋雪叹了口气，从她的布口袋里掏出当初刘思远批给她的红条子，“既然是这样，我把手续还给首长，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这回连宋叔都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几年他走南闯北见过多少地主死命地往自家藏东西，哪有像张秋雪这样的？ “小张同志，你这觉悟太高了。” 张秋雪笑了笑，把红条子递给刘思远，顺便冲他说：“首长哪里的话，为人民服务都是应该的。” “很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好。”宋叔围着张秋雪转了一圈，一抬头又对王胜利赞叹道：“你们这边的人思想觉悟都非常高嘛，我看工作做得相当不错，咱们国家的年轻人就是该有这样的思想和觉悟。” 王胜利：“……” 周思南差点傻了，这是该他说出来的话吗？ 他应该批评张秋雪，应该把张秋雪下放，下放到最偏僻最遥远最艰苦的地方去！ 第534章 有人一直致力于破坏别人的家庭，怎 第534章 周思南急得团团转，宋叔却还在大力夸赞张秋雪。 他握着张秋雪的手说：“要是旁人我肯定不同意，可要是你，我相信，小张同志你就算自己拥有一个农场，也不会做投机倒把的事的。” 张秋雪也是说：“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想竭尽所能地为大家服务，为领导们服务。” 这记彩虹屁把宋叔给吹的美得不行，当即又朝王胜利他们说：“你们要是管不了这么大的基地，就还交给小张就行。” 刘思远这么斯文的人差点没还他一个白眼，刚才来的时候气势冲冲的，真当他们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而那边，张秋雪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保证年年把所有的粮食都上交咱们营里和国家。” “嗯，我看好你。”宋叔拍着张秋雪的胳膊说。 周思南差点晕倒，这跟她想的也差太远了一些。 “宋叔……” “哦对了，领导，有个事我想请教你一下。”张秋雪说。 宋叔被捧得高兴啊，他官是挺大，但不受人待见，走到哪里都是强压政策开路，让人害怕，像张秋雪这样说说笑笑地还真不多。 他抬了抬手，接过自己仅仅带了一个的小跟班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水，“说嘛。” “我想知道，要是有人一直致力于破坏别人的家庭，怎么办？” “噗……”宋叔一口水差点喷出二里地去，“你说啥？” “就是有个人一直拉拢我家孩子，想让我家孩子喜欢她，还勾|引我丈夫，用钱、地位、权利等各种东西来诱|惑他，还给他写各种露骨的信，最近我和我丈夫一直深受困扰，但是这事人家也没犯法，不归警察管。这不你是首都来的大领导嘛，就像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又一次鸦雀无声，不过这一回，人们是真傻了。 走在大街上都不敢拉拉手的年代，这是要干啥？挖人家的墙角？ 只有几个了解情况的人相互看了看以后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周思南举报张秋雪是要杀人，张秋雪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来，不只是要杀人，她还要诛心呐。 “你，你知道是谁？”宋叔下巴还滴滴答答都是水，他都忘了擦了，两只眼珠子盯着张秋雪，脑袋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知道啊，”张秋雪朝他抬抬下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身边这位。” 一瞬间，知道的，不知道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周思南身上。 周思南那经过精心打扮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她尖叫一声，“你胡说！” “敢做不敢当吗？”张秋雪说。 “我才没有！” 周思南快疯了，宋叔明明是她搬来的大山，专门欺负张秋雪的，怎么就突然站到了张秋雪的那一边去？ “哼，”张秋雪笑，“周同志，有理不在声高，你没做就没做，那么激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心虚呢。” 这话一出不明情况的立刻附和，“就是！这么大声难道不是心虚？我看就是！” “对对对，好几次她话里话外地打听小张家的情况，原来是看上了小韩啊。” “啧啧啧啧，人家日子过得这么好，她不要脸想去勾|引人家男人不是上赶着当后娘？她有毛病吧？” 第535章 给你听个好玩的 第535章 人自然而然会对自己不熟悉的、不了解的人产生排外情绪，更别说这一年来张秋雪给大家的生活做了这么大的改善，这个时候当然要向着张秋雪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 周思南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自从上了首都，虽说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可多数时候还是她被人捧着，恭维她的时候多，这么粗俗的指指点点，周思南啥时候见过。 她的脸煞白，却不想这样认输，固执又倔强地盯着张秋雪。 “没做就是没做，你这样污蔑我，还不允许我激动一下吗？” 周思南瞥了韩千钧一眼，韩千钧性子忠厚，她不信他会当场指认她，至于梁静荷，那就更不会了。 “哼，”张秋雪笑，顺便朝周思南竖了个大拇指，“你真挺厉害的，比我见过的人都厉害。” 以前的万杏花、杜丽娟也好，还是河东村打死不肯赔钱也好，又或者是袁秀莲也好，都没有周思南这样的气度和魄力。 不过，张秋雪就怕她承认，不承认可最好了。 “你少恭维我。”周思南说，“不管你跟我说多少好话，在我眼里，你依旧是个地主，是个在大中午十一二点奴役着人让人给你干活的地主！只要你是地主一天，我就是要举报你！” “哎哟，你可真厉害。” 张秋雪都忍不住想给她喝彩了。 “我觉得我们在场的人都应该向你学习，你这个坚定不移的精神太强大了。” 可惜，这样的话周思南依旧不觉得是好话。 她瞪着张秋雪，似乎想看清楚张秋雪还想再耍什么花样。 张秋雪笑了一声，“说够了？” 她轻飘飘地问，淡定得就跟被人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周思南却搞不清楚张秋雪想干什么了，以前的人哪一个被人这样说的时候，不是慌里慌张的解释，或者求饶？ 张秋雪这是要干啥？ 没来由的，周思南的心有点发慌，“砰砰砰砰”地跳起来没完。 张秋雪没干啥，她只是转过身朝韩千钧伸了伸手。 韩千钧莫名其妙，“要啥？” 他手里就一个水壶。 “收音机。”张秋雪说。 韩千钧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他们这里太偏了，这玩意儿只能收两个台，不过，自从张秋雪给了他，除了在营里训练，他都喜欢随身带着，除了在营里的时候不听，到哪儿都喜欢听一听。 这可是张秋雪送给他的第一件东西，韩千钧每天都给擦得干干净净的，只要不去营里都随身携带保存。 这东西太小了，还没韩千钧一个巴掌大，跟他们见过的、想象的，一点儿也不一样，一拿出来大家伙儿都又惊讶又好气。 不过，跟宋叔比起来，他们多少都有点习惯张秋雪三不五时的弄个这个，弄个那个了。 “这么小的收音机？”宋叔稀罕地凑过来，好像首都卖的最新款的也就是这么大。 “是啊。”张秋雪看了看周思南，忽然又笑了一下，坏坏的，“给你听个好玩的。” 第536章 她已经不知道要恨谁了 第536章 “现在收不着台。”韩千钧说。 他还真当张秋雪要给大家听广播了。 张秋雪没理他，自顾自地拿着收音机摆弄了几下，好几个旋钮拧了拧，一边拧她一边说：“我这个人呢，向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是吧，你坑我一尺，我自然也要坑你一丈。” 话音未落，收音机里忽然有声音传出来。 是两个人的说话声。 是周思南和韩千钧的说话声。 周思南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刚爬出来的女鬼呢。 韩千钧也愣了。 他当然听出来了，这是头一回周思南拦住他跟他说话，让他跟她去首都时说的话。 而其他的人就更别说了，这年头，两口子相依为命地活着就够不容易了，竟然还这样大剌剌地对别人的丈夫说这种话，简直不堪入耳。 可能是太吃惊了，平时对着家里的大孙子、小儿子数落个不停的老太太们都忘了骂人该怎么骂了，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周思南看。 周思南哪里受的了别人这样凝视，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又不是干旱年代，哪里有地缝让她钻？ 宋叔更不用说了，吃惊、错愕的在脸上来回变换。 他这一回可完全都是因为周思南才来的，而且，这里不比旁的地方，怕闹得太大太难看，他连个手下都没带，现在可好，叫自己来的周思南是个心怀叵测的女人，被她举报的张秋雪一片赤诚？ 他手里拿着个军用水壶，嗓子干得冒烟了，这水却喝吧，咽不下去，不喝吧，嗓子干得要命。 只有张秋雪，慢吞吞地调着声音大小，继续对周思南说：“没想到吧，这不光是台收音机，还是一台录音机，周同志，你们唱歌的应该都喜欢，你觉得我这个录得清不清楚啊？” 夺笋呐，明摆着落井下石，还要往人头上踩两脚啊。 “滚！”周思南一下子尖叫起来，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朝张秋雪扑了过去，“不要放了！不要放了！” 她想把收音机摔烂，砸烂，让它再也不能放出声音来。 但是，凭空里忽然多出一个人来，把张秋雪猛地往后拽了拽，自己挡在张秋雪前边。 “你干嘛？”是韩千钧。 周思南却说不出话来了，韩千钧和张秋雪，她已经不知道要恨谁了。 她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如果说张秋雪是要把她踩到地底下的人，韩千钧就是那个刨坑让她掉下去的人。 可是，恨？哪里轮得到她先开始？ 张秋雪从韩千钧身后站出来叹了口气，“周同志，你头回往我家来的时候，我只当你跟我家千钧战友情深来看望我们。谁知道有些事你说说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做。我知道你们文工团做艺术的都比较开放，但是，结婚这个事再怎么着也得讲究两情相愿吧？对不对？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大老爷们不到处都是吗？你擦亮眼睛找找，总会找到跟千钧一样优秀的，但是，你这么做，可真叫我们广大人民群众感到寒心啊。” 第537章 周思南是真要被气晕了 第537章 “你……”这回，周思南是真要被气晕了。 围观的人却听不大懂，不过，这些大老粗跟那些斯斯文文的文化人不一样，最懂一个叫不耻下问。 “小张，你早就知道她惦记你家小韩啊？” “啥叫说说就算了？天杀的，说也不能说！” 议论声中，张秋雪点了点头，再一次打开她身上的布书包，把周思南曾经给韩千钧写的信都拿了出来。 “她给千钧写了好多信，我以前还当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也就没注意，没想到……” 这下，连文工团的那些姑娘们看周思南眼神都不一样了，那些眼神落在她身上跟针扎一样。 之前所有的强辩，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看起来那么可笑。 “太不要脸了！”李红花率先反应过来，把信抓过来打算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东西。 被她一喊，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凑过来。 张秋雪把一封信给了李红花，一封信给了宋叔，最后一封则递给了文工团的姑娘们。 自己的把柄就这么在领导和自己下属面前摊开来，就算是杀人诛心也太狠了点，周思南终于受不了一头栽在了地上。 “哎她还敢装死！” “不要脸！” “她是不是有病啊，专门惦记别人家的爷们的病。” 议论声中，张秋雪压了压手，让大家不要那么激动。 毕竟，他们就算在这里把周思南骂死也没有用，等回到首都，人家照样还是首都一枝花。 肖潇找了一壶水打算给周思南浇上去让她清醒庆幸，一边拧壶盖她一边说：“干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她还好意思装死？” 张秋雪抬手拦住了她，她可不关心现在周思南是个什么样，只是望向宋叔，“领导你看这事……” 姓宋的尴尬呀，他自己来干嘛的，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弄了一回，敢情是周思南利用他想去挖人家的墙角啊？ 他又气又恼，当着王胜利这些人的面，还不得不得表个态，“你说的没错，太恶劣了，为了一己之私对我们的同志进行污蔑，简直是罪大恶极！等回了首都，我会把这里的情况给她的领导做详实的汇报。” “那现在……” 这虽然不是勾|引个汉子就要被沉塘的年代，但是日积月累的两性压抑，绝不可能让周思南就这么蒙混过去。 “搞破鞋，必须得严惩！” 也不知道谁忽然叫了一声，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激动起来。 “对，必须得让她知道厉害！” “应该让她游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声音太大，竟然把周思南给嚷醒了。 “下放，这样的人必须下放！竟然还给人当领队，她好意思吗她！” 周思南才刚醒来就又听到这样一句，一时间又差点晕过去。 梁静荷终于看不下去周思南的惨样了，走过来把她扶了起来，朝张秋雪说：“也没那么严重吧？再说了，当年可是小张同志你先把韩同志抢走的，思南只是念念不忘罢了，要说错，我看你的错才更多一些吧？” 第538章 结婚和未婚的差别 第538章 许多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立刻都看向张秋雪。 没成想张秋雪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这个是张秋雪无论如何也抵赖不得，也推脱不掉的，她没办法更改原身的决定。 只是，张秋雪刚准备说话，韩千钧站了出来，“不……” 刚一张嘴，韩千钧被张秋雪杵了一胳膊肘，又把他给怼回去了。 “是，我当时的确做错了。周同志也不止一次地指责我和韩千钧的婚姻方式存在问题，我承认我们开始的方式存在问题，但我觉得，存在问题不可怕，只要解决了就好。还有一点，我请大家注意，我和韩千钧结婚的时候，他未婚、未育，只是个光棍汉子，现在，他有妻、有子，家庭和美。”张秋雪说。 周思南刚刚还对梁静荷满眼感激，却又在瞬间脸色苍白。 不管张秋雪当时是怎么和韩千钧结婚的，至少，她没有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两者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这下子，梁静荷同样也说不出话来了。 宋叔瞥了她两人一眼，“行了，下放！必须得下放！等走的时候，周思南就不用回去了。” “让她在我们这里下放？”张秋雪说。 “对，这么大一片农场，让她好好改造改造，清醒清醒。” 张秋雪：“……” 他娘的，这不是开玩笑吧？ 事实证明，这不是开玩笑。 宋叔指着周思南又说了一遍：“听见没有？等走的时候你们两个就不用回去了，我会向你们的领导说明情况的！” 周思南又一次摔倒在地，这一次，任凭梁静荷怎么拉也拉不起来了。 可能，她来的时候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吧？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张秋雪他们挽留宋叔留下来吃顿便饭，但是，这位在王胜利等人不苟言笑的黑脸之下很快选择了告辞。 宋叔一走，周思南就飞也似的跑了，人群里还传出阵阵讥嘲声，转眼间，只剩下文工团的一群姑娘面红耳赤的站在太阳底下。 今天周思南的事被揭露出来，除了周思南，最丢人的就是她们了，看家属村里那些人看她们的眼神就知道。 肖潇也要走，张秋雪拉了她一把，低声说：“让人看着点，万一她想不开啥的。” “她还好意思想不开？”肖潇鼻子差点气歪。 不过说归说，她这个人最是心软，很快又往村支部那边去了。 这人都走了，张秋雪他们往回走，经历过刚才那么一出，孩子们都围在张秋雪身边不甘远去，生活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虽然年龄小，可他们早就不是什么东西都不懂的那种孩子了。 尤其是大妞，她紧紧的拽着张秋雪的胳膊，眼睛里全是后怕。 孩子们也就算了，韩千钧也出奇地沉默。 起先还有人跟他们同路，但越走人越少，一直到到家，韩千钧说：“你早就想好要这么做了？” 辛辛苦苦了一年，搞机器，拉人，开荒，盖大棚，本来是丰收的季节，现在东西全没了。 第539章 干嘛？你心疼啦？ 第539章 这实在不是韩千钧的思想觉悟不够高，这么多东西，说没就没了，任凭是谁都会觉得心里难受。 “嗯。”张秋雪说。 她坐在炕沿上，小六趴在她的腿上，她的腿晃来晃去的，孩子跟坐秋千一样，乐得咯咯直笑。 韩千钧拧着眉站在一边，脸上明显的不高兴让孩子都不敢亲近他，本来还想多围着张秋雪待一会儿呢，见他这样都默默地散了，就连小北也被铁栓给拽出去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小六“哈哈哈”地笑声。 “以后不要这样！”韩千钧忽然瓮声瓮气地说。 张秋雪眉毛挑了一下，“怎样？干嘛？你心疼啦？”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心疼周思南？ 他犯得着吗？ “行了，矫情，娘们一样。” 张秋雪把小六丢给他，抬脚进了书房。 她当然知道韩千钧是啥意思，可是，跟她相比，韩千钧有职务在身，将来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万一将来能更进一步，现在却因为他把这事给担过去被人按个背信弃义的名头，说不定就毁了。 何况，张秋雪觉得，当初要不是原身苦苦哀求，韩千钧说不定真和周思南在一块了。 “以后这样的事不需要你来做！”韩千钧没理小六，跟进书房又一次说，神色还挺严肃。 “……” “进步不进步，我凭能力、凭资历说话，不要啥事都瞎往自己身上揽。”韩千钧又说。 “哼，”张秋雪笑了一声，“你没听周思南说吗？有些方面不光要资历，要能力，还得要人脉，就算你这些都好，都特别光鲜，你还得有个好名声。” “那又怎么样？”韩千钧固执地说，“我活着又不只是为了当官。” 张秋雪一愣，不禁回头看过去。 光影之下，男人的身高似乎格外高大，那双肩膀似乎有扛起一切的勇气。 张秋雪不禁又笑了一声，“对了，你想没想过周思南很可能在首都认识一些和你有关系的人，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把你弄到首都去。” “不可能，我又不认识在首都的人。” “也许是你的老领导？” “更不可能，我从当兵就跟着罗叔。” 这下张秋雪也想不明白了，但是影影绰绰的，她还是觉得周思南这么做一定和韩千钧有关。 “往后呢？” 韩千钧忽然又把话题给扯了回去，并且已经准备如果张秋雪很伤心，很难过的话，他就安慰安慰她，连说什么他都想好了。 “以后就做以后的事啊。”张秋雪轻飘飘地说，没半点伤心和绝望。 “做什么？” “呃……” 张秋雪正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韩大娟跟人说话的声音，是后勤的王大川。 两人一起出去正撞上韩大娟带着王大川一块儿进来，一进门，王大川就握住张秋雪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小张同志，真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份儿觉悟，我们所有人都佩服你。” “哪里。” “这样，明天上午，你到营里去一趟，咱们集体讨论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把两处基地合并为一间农场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我看，这农场无论如何也离不了你啊。”王大川说。 第540章 开始领工资啦 第540章 江大川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一走，韩大娟就忍不住拉住了张秋雪的手。 “嫂子，江处这是啥意思？离不了你，就是不要咱的基地了吗？” “应该不会，不过，我可能要开始领工资了。”张秋雪说。 韩大娟还想问，对面陈远忽然开始喊她，等她一走，张秋雪就发现韩千钧正盯着她看。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嗯，差不多吧。” 其实张秋雪早就知道基地挂在自己名下不能长远，就算自己说得再冠冕堂皇，那么大一片地属于她自己？ 压根就不可能。 “那你当初还弄那么多？”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能吃上菜了，有更多的人能够吃上饭了，不是吗？” 韩千钧噎住，彻底的无话可说。 第二天上午，韩千钧去上班的时候，张秋雪背上她的布书包跟着韩千钧一块儿去了营里。 她给孩子们造的小汽车现在完全成了婴儿车，给小六在上头放个小板凳，在弄条绳子做安全绳，把小六往上一放就被小北拉着到处观光旅游。 相比之下，张秋雪只能让韩千钧用自行车驮着她。 这营地，几个小的可比张秋雪熟悉多了，每到周末的时候，韩千钧会带他们过来做做训练，感受感受枪械什么的，韩千钧是立志要把他几个大儿子都培养成跟他一样保家卫国的男人。 相比之下，张秋雪就没这样的目的性。 她倾向于让孩子自然生长，最后再找到一条适合他们各自行走的路。 不过，也不能说韩千钧的苦心没有结果，至少铁牛就对此非常感兴趣，相比之下，铁栓压根坐不住，吃个饭都想着赶紧刨完碗里那点好出去玩，而小北只对打枪感兴趣，但他现在手太小了，枪支后坐力太大，怕对孩子的手造成损伤，韩千钧一直没让他摸过。 今天韩千钧要训练，不能带孩子，张秋雪就带着俩小的去了后勤处。 江大川早就在等着了，帮张秋雪给俩小的安排好，就跟张秋雪一块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张秋雪就收获了热烈的掌声。 刘思远也在，这事当时就是他批给张秋雪的，但说实话，刘思远当时觉得张秋雪能开垦出两亩地来种出几棵歪歪黄黄的小白菜就算不错了，着实没想到基地会干得这么大。 政策在这里摆着，张秋雪又说了那样的话，基地自然得收回来。 他代表领导们跟张秋雪握手，赞扬她思想觉悟高，同时，又说：“感谢你的付出，也感谢你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这本证书特别颁发给你。” 是一本红色的荣誉证书。 张秋雪郑重地接过来，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加倍努力，大家这才落座。 经过一夜的商量，他们决定把两处基地合成一处农场，以后让家属村的妇女们全都下地干活去，还有迁来的来果村的村民。 他们决定任命张秋雪为场长，每个月发放工资，让她来管理农场。 坐在不太明亮的办公室里，张秋雪耐心听着他们把话说完，忽然就忍不住有点想笑，这些领导哪里是想找她商量，这就是在通知她呀。 而且，这么多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有些人从来不愿意下地干活，比如以前的袁秀莲，当初也像模像样地搞了个基地，结果这人的手张秋雪就没见她沾过掀把一下。 第541章 让牛干活，又不让牛吃草？ 第541章 “所以，领导们，咱们以后种出来的粮食，是都上缴国家，然后再等着国家重新分配吗？” 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一个小时，在最初的客气话之后，张秋雪说除了她的第一句话。 在其他地方，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他们这里不一样，这里是军区，农场隶属军区，张秋雪他们却都不是当兵的，所以，种出来的粮食到底是归谁？ 正是军民一家亲的好时候，没怎么犹豫，刘思远就拍了板，“都上缴国家。” “那你们确定到时候国家还会重新分配吗？咱们这里男人都有工资，也没听说哪里给家属村的人们重新分配粮食吧？” “不分就不分啊。” 有人觉得没啥，张秋雪也能理解，毕竟，在这个年代韩千钧他们这类人的工资比工人阶级要高多了。 “那么领导，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到，让牛干活，又不让牛吃草？”张秋雪问。 她昨天说得再怎么大气，那她也是挣了钱的，而且，她知道那些钱营里不会给她要回去。 现在就不一样了，让家属村的妇女们风吹日晒去干活，不给人发工资就算了，还不分给人家粮食，这也太理想主义了。 领导们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都不说话。 在他们的想法里当然是为了让人民都吃上饭，卯着劲的干活，越多越好。 可是，谁能保证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并不是人人都有一颗赤诚之心的。 见他们不说话，张秋雪干脆说：“领导们，要是你们上班一天回到家，家里是冷锅冷灶，媳妇从农场还没回来，回来就往炕上一摊，累得一点儿也不想做饭，衣服破了也不给你补，你们愿意不？” “这……” 有人开始迟疑了，干活是能干活，可是耽误了家里的事，让自己这媳妇有也等于没有一样，不能给自己提供后勤保障，那……跟在老家也没啥区别啊？ “还有发展方向的问题。”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张秋雪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过去这将进一年的时间里，两处基地发展得不错，如果坚持种菜，可以和国营商场进行合作，向外进行大量的蔬菜输出，可以为营里增添一部分收入，但种蔬菜的话，季节限制性特别大，到冬季需要的各项支出也会多起来，比如说塑料布、盖大棚的费用，等等。要是只种粮食，也可以，我们可以划出一块地来专门给营里将士和家属村的村民种菜，别的人咱们就不管了，你们觉得呢？” 昨天晚上商量好的一些事情现在摆到桌面上一说看起来那么小儿科，偏偏张秋雪提出来的这些都是基地改成农场划归军区以后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张秋雪提出问题就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屋里人讨论。 第一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刘思远提出每年丰收的粮食给村里人一部分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一部分？一部分是多少？一半？还是一年的口粮？所有人都一样吗？还是说采用工分制度，到时候得到的口粮就按照工分来算？”张秋雪又问。 第542章 你可太不地道了 第542章 头疼。 让一群只想着扛枪打仗的人考虑这种民生问题，他们都感到头疼，连刘思远也不由例外。 而张秋雪还不得不提出另外一个问题，“有人偷懒、磨洋工怎么办？或者说，我们怎么才能调动这些人最大的积极性，积极地种地，让我们的农场更加丰收？” 这些问题以前都是各村各镇村长、村支书要考虑的问题，换到这一群只知道干活的大老粗身上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多干活，多打粮食不好吗？”有人不解地问。 “但问题是，你多干活，也给你一碗饭吃，你少干活，也给你一碗饭吃，自己轻轻松松的不好吗？”张秋雪摇了摇头，永远也不能低估人性的恶劣之处，而且，这些问题都是张秋雪亲眼见过的。 韩宝立两口子和六麻子就是河西村好吃懒做磨洋工的典型。 办公室里很快变得乌烟瘴气起来，这些领导想不出办法开始抽烟了。 忽然，又有人说：“小张，往后你才是农场的场长，这些事都该你来解决吧？” 终于是有人反应过来了。 张秋雪失笑。 “是该我来解决，所以，我才来给领导们要政策啊。” 几个人一听立刻都大无语，一副有办法你不早说的样，还有人说：“敢情你这是在为难我们呀，小张你可太不地道了。” 活生生挖好了坑等着他们去跳嘛。 “我哪里是在为难领导们，我不过是把以后要发生的事情都提出来，咱们心里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里最大的领导就是刘思远了，张秋雪说：“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人有盼头。” “咋会没盼头？我觉得现在到处都是盼头。”抬杠的立刻又来了。 张秋雪无奈，他们这些普通人自然不能跟国家公仆相比的，因为公仆们都有一颗舍己为人的心，但普通人最先想的肯定是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 “把家属村里的这些妇女根据干活的多少，发放工资，设定档位不一样的工资，干活少的少拿，干活多的多拿，这是我的第一个办法。” “这不行。” 他们有这么多士兵要养活，再加上这些人，负担太重。 “那就第二个办法，设立工分，每一个工分可以得到几斤粮食或者蔬菜，然后设定奖惩制度，表现优秀的人可以在丰收的时候多拿粮食或者蔬菜，也设定出档位了，比如说工分达到某个档位，冬天的时候可以领一百斤白菜，达到第二个档位，可以领两百斤白菜。”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个办法好，至少不用从他们营里出钱了嘛。 “行。”张秋雪低头在她的小本子上画了个勾，几人一见立刻都围了过来，就见张秋雪那个小本子上一页一页写了好几页。 这下子，连刘思远也感觉有些头晕。 这到底是有多少个问题？ 张秋雪这是要干啥？ 张秋雪的小本子上问题还真不少，都是昨天晚上她问韩千钧如果让他来安排农场他会怎么安排以后暴露出来的。 张秋雪针对那些问题一一做了记录，并且想了对应的办法，今天正好用在领导们身上。 第543章 救命啊 第543章 经过一上午地讨论，最后决定维持现在的运营模式，种一部分菜，再种一部分粮食，人工方面尽量让家属村的妇女们都去，同时给了张秋雪极大的自主性。 于是，张秋雪订了一套农场运营制度，其中包括每天打卡、分组等等。 等从办公室里出来，小六正抱着后厨的一个大厨给的牛奶喝奶，小北在边上一边看着，一边一个劲儿地戳小六的脸。 一边戳还一边不断地问：“你怎么这么爱喝奶呢？啊？你咋这么爱喝奶？” 那样子逗得人直笑。 这一上午时间太长了，回去的时候竟然还能跟韩千钧一起。 天气热，路上除了回家吃饭的，连平时疯跑者玩的孩子都没有了。 张秋雪看了粮食，基本上今天再晒一天就可以都收起来了。 家里很热闹，好几个知近的人都在，一见张秋雪就问她怎么样了。 张秋雪干脆留了他们一起吃饭，一开始大家都推说不要，直到张秋雪坚持说有事跟大家商量，他们这才留下。 张秋雪给李红花和韩大娟都申请了队长，各自管理一个小队，当然两个肯定不够，不过其他的人张秋雪一个是再需要考察考察，另外就是还得问问别人的看法。 比如说高原红，张秋雪觉得这样原则性强的人适合记分员这个工作，但是她不知道高原红会不会想干，所以得跟高原红商量商量。 高原红一听没啥所谓，“我都行，不过，加工车间不用我这边看着吗？” 她本来啥也不想干，但这些日子在加工车间帮张秋雪的忙，忙着忙着，高原红突然觉得这可比在家里闲着舒坦多了，也不用整天盼着男人、孩子回家了，她现在也有自己的事做。 倒是李红花，对张秋雪说：“那我能不能到加工车间去？我认得字不多，但我算账好，我可以学认字。” 这张秋雪倒是有点意外，她想了一下，大约知道李红花在想啥，不过这事她得考虑考虑。 李红花太小气了，这么小气的人到加工车间里，看这是好的，那也是好的，到时候什么都舍不得放，那不完蛋了？ 李红花显然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连忙说：“我改，我改还不行嘛，小张。” 张秋雪不为所动，她知道李红花担心的问题是啥，但她也还有别的考量，于是让她别着急。 几个人边说话边吃饭，吃得比较慢，韩千钧干脆带着孩子去书房吃了，吃完就带着孩子们该洗洗该刷刷，然后把孩子们都轰去睡午觉，干净又利索的模样倒是让张秋雪桌上一堆女人特别眼馋。 尤其是高原红，她捅捅张秋雪的胳膊，戏谑地说：“哎，我可知道姓周的为啥看上小韩了。” 她觉得她家张水根平时也相当不错，但跟韩千钧一比，完全就落了下乘。 张秋雪正哭笑不得，外边忽然传来肖潇大呼小叫的声音，“陈大夫，陈大夫在吗？陈大夫！救命啊！” 第544章 你是不是傻呀 第544章 救命这种话喊出来，不管啥时候都要吓人一跳。 张秋雪他们立刻都跑了出去，看不能不能帮上忙。 陈远因为要结婚了，每天中午都趁着休息的时间过来打扫整理一下。 今天也是，他从山上弄了一颗枇杷树的幼苗回来回来，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种枇杷树。 肖潇这一嗓子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远顾不得洗手丢下东西就跑了出来，“肖主任，这是怎么了？” 肖潇急得直拍大腿，“还不是那天杀的不要脸的吗？她竟然自杀了！你快点跟我去吧！” “她还有脸自杀？”马建设媳妇愤愤不平地说。 其他几个人也都是一脸恨恨，不过到底人命关天，陈远也不敢耽搁，连忙跟肖潇走了。 这两个人来去如风，倒是把周围的邻居全都吵出来了，都一窝蜂地跟着去村支部看热闹，转眼之间门口就剩下张秋雪和韩千钧两个人。 “去看看？”张秋雪说。 “不去。” 张秋雪觉得挺有意思，“怕人说你对周思南余情未了？” 韩千钧脸却有点难看，过去给陈远那边带上大门，回来推着张秋雪往里走，“赶紧回去吃饭去！” “恼羞成怒了？” “张秋雪！” “干嘛？” 张秋雪越是云淡风轻的，韩千钧越是憋气，黑着脸瞪着张秋雪，但是张秋雪竟然没在院子里停留一下，竟然就这么进了屋了。 “你是不是傻呀？”韩千钧没忍住，跟着进了屋，像是特别郁闷。 张秋雪坐在堂屋里继续吃饭，偏巧韩千钧站的不是地方，人有生得高大，往门口一杵，门都被他挡住了半个，阳光都进不来了。 她无语地挥了挥筷子，“往那边靠靠，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 又瞪了张秋雪一眼，韩千钧进了东屋，脚步别提有多沉了。 张秋雪吃了饭，又把东西收拾了，其他人还没回来，进了东屋，韩千钧这慈父罕见地在折腾小六。 这孩子困了，他非得在人家闭上眼的时候戳戳人家的小脸蛋。 张秋雪没好气地把小六抱到一边去，就听这人粗声粗气地说：“我不喜欢周思南。” 这个年代要谈喜欢谈爱，太难了。大多数人都是觉得两个人脾气合适，能谈得来就一块过日子，盲婚哑嫁的更是不少。 韩千钧这么说，张秋雪一点儿也不意外，于是她就哦了一声。 小六很快翻了个身朝里睡着了，肥嘟嘟的小脸张秋雪觉得还挺可爱的。 “我不喜欢周思南！”韩千钧却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张秋雪诧异地扭回头去，不知道这有啥可值得再三重复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以后不要把我和她扯到一块，你想去看热闹就去吧。”韩千钧干脆转了个身给了她一个大后背。 “哎，”过了一会儿，张秋雪忽然扒过韩千钧的肩膀凑到他面前，“这么说，你在外头这么多年，真没相好的呀？” “张秋雪！” 东屋里男人一声压抑的怒吼，脸比锅底灰还要黑。 这事就没完了是吧？ 第545章 你可不能没良心 第545章 没用太长时间，韩大娟看热闹回来了，跟着累得大汗淋漓的陈远。 俩人一进门，陈远就把张秋雪晾在搪瓷缸子里的水灌了大半杯下去。 周思南是上吊，本来问题不大，但是文工团那帮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挂在上头不想着怎么给接下来，竟然往下拽，于是问题才变得严重了。 不过好在终于抢救回来了，就是周思南的喉咙受伤挺厉害的，要还想唱歌，恐怕得养很长一段时间。 俩人把情况一说，相互看了看，韩大娟冲韩千钧说：“哥，你去找领导说说呗，把姓周的调别的地方改造去，整天在咱们这里呆着像啥事啊。” 像今天这种事，他们要是不去，明天村里就得有人说他们铁石心肠，周思南都快死了，他们也不去看一眼，可要是去了，说不定又会说他们连这种热闹都不放过。 “不搭理不就行了。” “她还得往农场里去改造呢，这以后要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不好呀。”韩大娟又说。 不过，韩千钧没再打理她。 韩大娟呆了呆，又说：“哥，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没良心向着那个狐狸精啊，这个家多亏了我嫂子辛辛苦苦地支撑，你可不能没良心。” 她现在竟然也会给韩千钧上课了，张秋雪哭笑不得，见陈远也看向她，就说：“不会的，我相信韩千钧同志不是那样的人。” 但话音未落，韩千钧就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韩大娟还想再劝，但想起这些天俩人又是要离婚，张秋雪又是气周思南的，觉得韩千钧要真那么做了，张秋雪肯定不会让韩千钧好过，她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陈远也没再多留，他的枇杷树还没种好呢。 送俩人出门，张秋雪越发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对了，以前总担心陈远冷冷的，跟个刺猬一样，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细腻的小心思。 韩大娟回来了，别人自然也回来了，见张秋雪站在门口都三三两两地跟她说话，倒是以前跟张秋雪关系最好的孙秀丽，当着张秋雪的面狠狠把大门摔上了，把其他人看得莫名其妙，纷纷问张秋雪孙秀丽这是怎么了。 张秋雪哪里不知道孙秀丽是什么意思，按理说，基地的事是孙秀丽跟着张秋雪一手搞起来的，后来张秋雪给孙秀丽和李红花放权，俩人都在基地里头管事。 但是后来孙秀丽在家看孩子，基地里头管事的就变成了韩大娟和李红花他们。 今天张秋雪也没提让孙秀丽回去干活的事，她应该是挑理了。 张秋雪没搭理她，应付了几句就回了家，进屋就卡件韩千钧正坐在桌子，手里拿了一封信，见她进来就递给她。 张秋雪接过一看是一封退信。 信封上大大的写着几个字：没有这个人。 这封信是张秋雪在接到宋海棠那封信以后写的，是写给宋海棠的家里人的，想跟他们说一说宋海棠的事，但没想到竟然没有这个人。 第546章 这女人，是没心没肺吗？ 第546章 这也太奇怪了。 “宋海棠应该不会连自己家的地址都记错吧？” “她都被拐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是搬家了，要不就是下乡了。” 人口大迁徙，这倒是不意外。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小六子恐怕得在他们家多呆一段时间了。 韩千钧没啥情绪，总归不过是家里多了个孩子。 说完这事，韩千钧又不说话了，往炕上一躺不理张秋雪了。 张秋雪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干，作为新上任的农场场长，张秋雪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韩千钧在那儿看得直憋气。 这女人，是没心没肺吗？ 相好的，相好的，他哪儿来的相好的？ 现在韩千钧就是后悔，无比后悔，那几年他怎么就没有回家呢？ 张秋雪仔细规划了一下农场将来的发展，又翻出自己以前画的地形图，根据情况进行合理种植，忙的不亦乐乎。 另外一边，肖潇也在忙。 作为妇女主任，要是被下放的人头一天就上吊死了，她这妇女主任也当到头儿了。 所以这回肖潇特别生气，她飞快地写着一份工作报告，想向上级申请把周思南调走，而且，肖潇有预感，周思南要在这儿，以后还不知会搅起多少风言风语，影响太坏了。 然而，申请被递交上去很快被告知不被允许。 现在城里头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可以安排给周思南，在他们看来，让周思南这种人到农场里去磨练磨练绝对是件好事。 肖潇郁闷，张秋雪的工作却干得风风火火。 往川平那边打了个报告，农机站就立刻来人了，这些人也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堆在一块就跟一座山一样。 由农机厂那边段民安特意带着拖拉机过来帮忙，见到这情景也不禁吓了一跳。 小伙子们把一袋袋粮食扛上拖拉机，也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 这么多粮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首长们趁机动员大家都参加劳动。 不过，这话这么一说，响应者就寥寥无几了，更别说这里边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以前被袁秀莲一次次“家访”以后才去袁秀莲的蔬菜基地干活的。 甚至，以前袁秀莲动员来的人，还趁机提出不干了。 这本身就不是愿意干活的人，她们喜欢丰收，但并不意味着她们喜欢干活，这简直跟张秋雪说得一样一样的。 刘思远他们没法了，只好放权给张秋雪，这些妇女又不是她们的兵，总不能一声令下命令人家吧？ 张秋雪啥也没说，只在村里的黑板上把农场规章制度和福利写了一遍，让大家有愿意的就去找她报名。 这下子许多不愿意的人又愿意了，张秋雪特意考察了一下，只要不是想来混日子混工分的，基本上就同意了。 最后跟来果村那边的人组了五个队，每个队十人，分出一个小队来照管蔬菜，其他一个小队一台拖拉机，准备夏种。 从这一天开始，所有蔬菜的收入就要归营里了。 这些小队的队长和张秋雪一样，每个月可以从营里领一份儿工资，其他人则是按照一个公分一斤粮食来管理。 张秋雪没有让李红花去管加工车间，而是额外给李红花申请了一份儿会计工作，当然，这也是有额外工资的。 把从农机站拉回来的种子调好，夏种就风风火火的开始了。 第547章 车接车送的日子 第547章 农场上交的粮食很快惊动了川平和省里的人，夏种正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农机站的老王忽然来了。 老王头先是在农场转了一圈，尘土飞扬，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忙碌着，这在别的地方十分常见的画面在这里却十分罕见。 老王头看了一会儿，暗暗朝张秋雪竖大拇指，这么多开垦好的地说交就交了，不是谁都能舍得。 张秋雪苦笑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好在上交了两个基地，养殖场和加工车间都得到了保存。 吃过午饭见老王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张秋雪不得不问他想干嘛，总不会川平那边直接想把这农场要过去吧？她现在可做不了这个主。 “你这边走开几天不会有事吧？”老王头说。 “啊？” “跟我出去转转，咱们一起去看看川平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适合种地的地方。” 张秋雪：“……” 她分明记得不久前这老家伙还跟她说他们省是重工省份，种地的少能够理解来着？ 张秋雪哪里知道，前几天那么多粮食交上去，全县的领导都被震撼了，自从他们上任，他们也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城里吃商品粮的那些人不用说，便是乡下每年也有大批人等着发救济粮过活。 被张秋雪这么一刺激，领导们痛定思痛，决定主抓粮食种植，还把老王头这位农机站养老的站长提拔成了县里主管农业的副县长，让他主管这件事。 老王头只想着过几年就退休了，没成想还有这好事，但农场的建设他哪里有什么心得，不得不来找张秋雪取经了。 农场那边干得井井有条的，张秋雪不担心，她担心的只有孩子，要求去可以，得带孩子。 “可以。”老王头特别大手笔的一挥手，悄悄跟张秋雪说：“我就知道你得带孩子，所以我申请了咱们县里唯一的一辆小汽车的使用权。” 川平县里的这台小汽车还是省里奖励下来的，也才到川平没多久，领导们还没坐过，没想到第一个使用的人竟然是张秋雪。 于是，第二天开始，张秋雪就过上了车接车送的日子。 农场那边她做了妥善的安排，至于孩子们从小就会干活，做饭不成问题，再不济还有韩大娟在，总不至于让孩子们饿到。 反倒是张秋雪自己，每天出门得背好几个水壶，其中一个还得给小六装着奶，好在张秋雪在吃饭上头花样多。 今天弄点蛋包饭，明天弄个饭团、蔬菜沙拉，往饭盒里一装，又好带又好吃。 实在不行，就蒸点米饭，把炒菜往饭盒里一铺，就是最正统的盒饭。 完了俩孩子跑了一上午、半下午的，往那儿一坐就开始扒饭，腮帮子鼓鼓的，让老王头和消毒看在眼里，自己手里的油饼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它就不香了，眼巴巴地看着俩孩子吃饭。 最后，弄得张秋雪每天带饭得带好几份，让韩千钧和韩大娟十分怀疑这项工作是不是太累了，以至于张秋雪吃得都比以前多了。 第548章 打架 第548章 老王头从县长办公室里拿了全县唯一一张地图，几个人从家属村附近开始查看。 张秋雪本人不主张开山种田，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山上爬来爬去。 她带了个本子，专门负责记录一些地质地貌，然后规划可以种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是，会对可以种植面积的测量。 如果面积只有一亩两亩，那当然是不合适跑这么远来种地的。 工作开展之后，最让张秋雪惊喜的就是两个孩子，小六这种半个月都不说一句话的就算了，张秋雪最大的惊喜是小北。 他今年已经五岁了，连续几天长时间在外面暴晒让这孩子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球。 张秋雪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孩子怯懦、有点讨好性人格，后来被韩千钧一惯，立刻就有点娇气起来了，而且他明显的安全感不够，总担心韩千钧会不要他们，担心没有饭吃。 但在外边这几天，这孩子好像一瞬间长大了，以前一些需要张秋雪、韩千钧抱的情况，都会自己努力做到，累了、饿了，会自己找地方休息、照吃的，顺便还喂几口小六。 晚上回到家兴奋地朝哥哥姐姐们说他们今天又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位置长得什么样子，适合种什么样的庄稼等等，一时间惹得铁栓羡慕不已，求张秋雪也带着他去。 这孩子趴在张秋雪的膝盖上，张秋雪才看见他后脖子上被刮了一道。 把他扒拉过来一看，这一道还挺长，一直都刮到背上去了。 “你这咋弄的？” 铁栓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从树上掉下来了，挂的。” 家里孩子数他最皮，每天午觉都不睡就跑出去玩，爬房、上树就没他不敢干的，总归附近没有水，张秋雪只叮嘱他不许去水井边玩也就不管了。 但随后张秋雪发现不对，大热天的，铁牛这小子竟然短裤背心不穿，捂得严严实实的，而且仔细一回想，这几天她回来好像都是这样。 这大小伙子一年来好吃好喝，平时又被韩千钧带着锻炼，身子素质好，个子也拔高不少，平时也最怕热，跟韩千钧一样早早就换上了短袖短裤，恨不能走路连鞋都不穿。 张秋雪趁着他洗碗的工夫过去猛地撩开他的衣裳，就看见小孩身上淤青不少。 “韩千钧！”张秋雪一嗓子就叫了出来。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韩千钧趁着她不在家打孩子了。 这家伙还单方面地不搭理张秋雪呢，听见张秋雪叫他也没吭声，走进来看见铁牛身上的伤也愣了一下子，“这咋弄的？” “不是你打的？” “我好好地打孩子干嘛？” 韩千钧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声，铁牛也连忙说：“二伯娘，不是二伯，你别生气。” 张秋雪能不生气嘛，她就几天没在家，家里好好的大儿子就浑身是伤了，张秋雪要炸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因为张秋雪发现，大妞、二妞两个也没幸免，爱臭美的二妞裙子都不穿了，也穿着薄的长裤子和长袖。 第549章 就这么着了？ 第549章 家里四个孩子浑身是伤，三个大人一点儿察觉也没有，张秋雪脑门直突突。 像铁栓这样的，他要真在外面惹了人被打成这样，张秋雪不觉得意外，但四个孩子都…… “到底怎么回事？”韩千钧沉声问。 几个孩子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哪怕是最怕韩千钧的大妞，在韩千钧提高嗓音问了三遍以后也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行了，别嚷了，去带着孩子们去趟医院。”张秋雪扒拉开韩千钧给他拿钱。 “家里不是有药吗？” 为了张秋雪的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家里的药就没断过。 “看病是第一，孩子们被打成了这样，你知道身体里边有没有受伤？”张秋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该拿药拿药，该打针打针，然后让医生给孩子验伤。” “哦。” 接了钱，韩千钧招呼几个孩子跟他走，孩子们却谁也不动，大妞直说：“二伯娘，我们不疼，不用去医院，真的，真不疼。” “也不用验伤，是我们打别人。”铁栓飞快地说。 张秋雪差点给气笑，“你觉得我信？” 这几个孩子什么脾气秉性有人比张秋雪更知道？像铁栓这样的，皮虽然是真皮，但他内心善良，绝不是个轻易跟人动手的孩子，更别说每天早晨韩千钧带着他们练习的时候，每次都会告诉他们，学了拳脚不是出去打人的。 “反正我不去医院。”铁牛又说。 “那就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张秋雪掰着孩子又看了一遍，奇怪的是除了铁栓脖子上那一道，大妞侧脸上有一道，其他俩人脸上竟然没一点儿伤。 立刻，几个孩子又变成锯嘴葫芦了，气得韩千钧就要动手，张秋雪连忙拉住他，不管怎么着，体罚教育总是不可取。 然后……张秋雪发现冯大妞竟然不在，一问知道孙秀丽病了。 今天中午冯大奇特意过来把冯大妞给叫走了，叫她去家里照顾几天。 “行吧，你们身上的伤都上药了是吧？” 几个孩子信誓旦旦地点头，迫不及待想离开，张秋雪只好一挥手让人散了。 “就这么着了？”韩千钧看着张秋雪，满眼不可思议。 这无疑是个护犊子的家长，张秋雪丝毫不怀疑他要知道是谁这么欺负孩子就立刻过去把人揍一顿。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现在想起搭理我了？” “……”韩千钧又不说话了。 张秋雪哼了一声，歪在炕上休息。 在外边跑这一天，别说俩小的倒在炕上就睡，张秋雪也想那样。 “行了，别那么着急上火的，胳膊腿、脑袋瓜这不是都挺好的嘛，回头慢慢问就行了。” 韩千钧一听又要上火，张秋雪却又接着说：“他们有意瞒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大妞老实胆子小，二妞活泼但只跟自己喜欢的几个小孩玩，铁牛稳重踏实，铁栓皮了点，要惹祸也应该把人家的窗户砸烂了，房顶凿烂了这种，人家家长肯定会找家里来。所以肯定是别的事，你整天在村里就没听见什么风声？” 一句话，韩千钧的火儿又没了，他觉得张秋雪真是个神奇的女人，总是能把看起来火烧眉毛的事在波澜不惊中就解决了。 第550章 生病了？ 第550章 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张秋雪抬起脚搭在他的腿上，没等她说话，韩千钧立刻识趣地给张秋雪按起腿来。 这人现在很有心得了，最开始铁砂掌能把张秋雪按到原地去世，现在却不会，两只大手又大又有劲儿，一点一点儿把张秋雪腿上的筋络捏一遍，能把张秋雪给捏睡着。 孩子们打架这件事，韩千钧还真没听到什么风声。 俩人又问了问韩大娟，但奇怪地是，韩大娟也没听见啥消息。 “没听见？难道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儿？” “明天我去找校长谈谈去。”韩千钧立刻说。 张秋雪一头黑线，“行了你，我看看吧，你别管了。” 她担心他到那儿直接跟人就孩子受伤的问题打一架，那孩子们这学还上不上了？ 等第二天再回来的时候，张秋雪就朝老王头提出休息一天，老王头也正迫不及待呢，他都一把老骨头了，年轻的时候挨饿身体都垮了，整天这么跑，他早就受不了了，巴不得能休息一天呢。 于是，转过天来，张秋雪照样把孩子们送出门，自己却没再跟往常一样出门。 先去农场看了看，播种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张秋雪的规章制度运转不怎么灵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以及中间累了，休息什么的。 一个制度的推出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执行，张秋雪对这个早有预料，让各队队长按照规定记录每个人的工分即可。 这个农场可以说跟别的农场都不一样，所有人挣得工分都可以换成粮食，而且，工分越多，粮食越多，最后的奖励越多。 也就是说，所有的活都是为了自己干的，自己不想干，不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张秋雪当然没什么所谓，但要影响到别人，张秋雪肯定要请他离开了。 于是告诉他们到月末的时候会开全体员工大会，到时候会对每个组的前三名进行奖励，然后对每个月工分最多的组进行奖励。 这无疑是给人打了鸡血了，干活积极性有了明显好转。 从农场回来，张秋雪又把养殖场和加工车间转了一遍。 加工车间这两天就要停工，因为所有的牛肉都已经用完了，在开工就得宰牛，张秋雪目前不想宰。 转了一圈到家就十点多了，路过孙秀丽家门口听见孩子哭，张秋雪带着俩小的进去看了看。 冯大妞已经又前边挂了一个，后边背了一个，正在院子的树下洗衣服，张秋雪一见就皱起眉头，“你娘呢？好点了吗？” 冯大妞咬了咬嘴唇，啥也没说。 正这个时候，孙秀丽从屋里出来，红光满面的哪有半分生病的样？ “好了？”张秋雪问。 “嗯。”孙秀丽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张秋雪还想再说别的，谁知孙秀丽就横了冯大妞一眼，“墨迹啥？快点洗，洗完做饭去，没见都十点多了吗？” 这哪里是对待自家闺女，就是长工也不至于这样吧？ 而她自己也不搭理张秋雪，一扭身竟然回屋去了。 第551章 秋婶，你别管我了 第551章 张秋雪立刻抬脚跟着往里走，她准备好好跟孙秀丽说一说。 冯大妞一边洗衣裳，却叫住了张秋雪。 “秋婶，你别管我了。” 小姑娘的脸憋得通红，眼睛里全是眼泪。 “你爹怎么说？”张秋雪只好又问。 冯大妞摇了摇头，只是固执地说：“你走吧，你别管我了。” 那样子，怎么看都叫人心酸，张秋雪简直想不通孙秀丽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对自己有气，张秋雪可以理解，可是，作践冯大妞让她很有成就感吗？ 不过看样子，孙秀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她的话的，张秋雪准备去找一趟肖潇，但在这之前，张秋雪准备回家给孩子们做顿好吃的。 好几天没吃张秋雪做的饭，铁栓早就在抱怨了。 张秋雪做的是烩面片。 做烩面片重要的是料得炒的好吃，说白了就是炒菜得炒得好，回头面片放锅里了火还得尤其注意，大了可能就会把面片煮烂，锅还可能给烧干。 张秋雪正忙活呢，小北忽然抄起他的弹弓往后边跑。 “咋了？” 后院现在可没什么值得小北去射的东西，小北一挥他的弹弓说：“咱家进贼了。” 这锅里哧啦哧啦地响，张秋雪啥也没听见，心说不会吧，这里可是家属村。 不过，见他还挺认真的样，连忙把他往后搡了搡，从灶膛里抄了一根烧了一半的木头棍子往外走。 结果，刚出来就直击了一下孩子们从后门翻进来的一副衣衫褴褛样。 几个孩子谁也没想到张秋雪今天没出门，铁栓挂在大门上差点直接掉下来。 难怪好几天韩千钧和韩大娟都不知道这件事，敢情几个孩子都是从后门翻进来，然后偷偷摸摸换了衣服，再从后门翻出去绕到前门进来。 不过这两个大条的，竟然没发现孩子衣裳换了？ 张秋雪挺生气，可看着几个孩子跟鹌鹑似的贴在墙根处等着挨训，心里忽然又不忍了，挥挥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要平常闻见家里香味，铁栓早就扑上来问做的啥好吃的，今天却不敢，轻手轻脚地跑去屋里换了衣裳，又把自己收拾干净，进来问张秋雪有没有活给他干。 张秋雪都要气笑了，干脆也不拒绝，指挥着他放桌子收拾板凳。 没一会儿，韩千钧也到家了，张秋雪故意问：“你没发现孩子们有啥不一样吗？” 韩千钧正往他碗里加辣椒呢，听见这话还看了一眼，“没有吧。” 倒是韩大娟一边喝水一边说：“二妞咋把衣裳换了？你早晨不是还说那件好看吗？” 张秋雪白了韩千钧一眼，“就你这还侦察兵？” “……” 羞愤难当的男人立刻扫了一圈，把战火朝孩子们转移了去，“又打架了？” 孩子们闷头抱着碗，谁也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但韩千钧已经皱起了眉，像是不问个清楚不罢休，张秋雪只好说：“行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等着吧，今儿下午就没事了。” 第552章 你有这么好心？ 第552章 孩子们连同韩千钧和韩大娟，几个人都一起瞪大了眼看着张秋雪，本来韩大娟准备今天下午去学校看看去了，这…… “嫂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先吃饭吧，吃了饭该干嘛干嘛。” 香喷喷的面片在眼前，孩子们就算有心事也没耽误吃饭。 吃过饭，韩大娟带着他们搞卫生，俩小的这些日子累坏了，坐在炕上连炕都不下。 韩千钧本来想找张秋雪问问，结果一转身的工夫张秋雪就不见了。 前些天夏种刚开始，文工团的姑娘们就在梁静荷的带领下离开了。 本来文工团到每个地方走的时候都会给搞个欢送会，但这回因为周思南的原因，家属村的人都对文工团的人抱上了异样的看法，别说欢送会了，走的时候除了村干部，都没人去送。 不过，没了周思南的干扰，张秋雪后来放到供销社的牛肉酱都被卖光了。 现在，周思南还住在村支部，张秋雪吃了饭就往这边走。 路不长，但半路上碰见个女人拽着她家的孩子往这边走，看见张秋雪就找她要说法，说她家的孩子被铁牛他们给打坏了。 张秋雪也没拒绝，好声好气地说自己现在有点事，让她先去自己家里等一会儿，等她一会儿回去该带孩子看伤看伤，该道歉就道歉，反倒弄得那个气势汹汹的女人没了脾气。 让那个女人回家等着自己，张秋雪就去了村支部。 上次自杀之后，周思南的嗓子还没有养好，文工团的姑娘们一走，专门搞伙食的人也走了，周思南中午连饭也没做，就躺在板子上装死，连张秋雪进来都没发觉，还是感觉屋子里的光有点暗了才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你来干嘛？”周思南问。 张秋雪背着光，眼睛一时间不能适应屋里的光线，她现在住以前姑娘们的那个大屋，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屋里特别味，让人呆不住的那种。 周思南不知道几天没换衣裳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躺在那里一眼看上去跟死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哪里还有头一回往家里去找张秋雪示威的时候的威风？ 她的嗓子沙沙的，也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就像个八十的老太太。 “来看看你。”张秋雪说，她想找个地方坐下也没找到。 周思南哼了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怎么不能有？” 坐不下，张秋雪索性到处走走，“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很关心你。” 周思南又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害怕吧？” “害怕你散播谣言，哄骗孩子们吗？” “什么谣言？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啊，那你说说，你和韩千钧是什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决定结婚的？期间你们一起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情？牵过手吗？亲过嘴吗？还有，你喜欢他什么？什么致使你决定和他结婚？” 根据刘思远的说法，从他和罗云天介绍韩千钧与周思南认识，到韩千钧接到电报被万杏花要挟回家，统共不过半个月。 而韩千钧则表示，他当时是觉得周思南不错，也觉得可以遵从领导安排，所以才会写信回家，但他和周思南因为平时训练太多，并没有时间私下里见面。 第553章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第553章 张秋雪没办法判断韩千钧话中的真假，但她觉得，牵手什么的都不可能，最多一起散散步，而韩千钧那种性子，也不可能聊太过火的话题。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真聊了什么，周思南也记得并不清楚了，可是现在被张秋雪这么大剌剌地问出来，连点遮掩也没有，她的脸噌地红了。 “你……你……不知廉耻！” “总好过你纠缠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吧？周同志，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男人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差别。结了婚的人，你去纠缠，那就是搞破鞋，就是勾|引别人的丈夫，破坏别人的家庭，更别说这一切都还是你蓄意而为。” “真应该让韩千钧看看你此时此刻刻薄的样子！” 张秋雪笑了，她两只手插在兜里，往前走了几步，半弯下腰看着她。 “周思南，你口口声声说你和韩千钧有多好多少，你有多喜欢韩千钧，但你的心里应该要把他恨死了吧？你是不是觉得他背信弃义，觉得他言而无信，是个不堪的男人？要不然，你怎么会明知道他这种人最需要的就是干干净净的名声，还一遍一遍地这么宣扬你们那点事呢？你是想彻底毁了他吧？” 这句话瞬间撕开了周思南脸上伪善的平静，她怒瞪着张秋雪，只恨不得生吞了张秋雪，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现在，非但没得到，还失去了已经有的，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很可能下半辈子都在张秋雪手里讨食吃。 周思南不甘啊。 “平心而论，我真不觉得那叫事，谁相亲还不能多相几个了？经人介绍了一回，没有娶你就罪大恶极了？你当自己是蜘蛛网呀，沾上就归自己了？” “而且，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和韩千钧没能在一起，原因在我。”张秋雪直起身子，双手插在她直筒的大背带裤裤兜里，“当时的我刚被家人卖掉，我只能求他，求他不要不要我，不然，我就会被退回去，然后再卖一次。下一次，可能是死了媳妇的鳏夫，也可能是少了一条腿的瘸子。可能会被人锁在屋子里、地窖里，只能靠生孩子活着，也可能是被逼着天天出去挣工分，回来还可能没饭吃，然后挨打挨骂是常事。” “所以，我只能求他。”张秋雪说，“你犯不着恨他，你觉得，像他那种人，被个十八九了还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小姑娘求，能无动于衷吗？” 周思南瞪着她，不说话了。 张秋雪笑了笑，又往前凑了凑，说：“其实你也不是恨他，你就是想毁了他，是吧？你觉得你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就让我、让他，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对不对？” 四目相对，张秋雪看到周思南眼睛在这一瞬间又瞪大了一些。 显然，张秋雪说对了。 张秋雪冷冷一哼，“你倒是肯下这功夫！” 现在也许没人信周思南这话，孩子们也许只拿她的话当成故事在听，但她要在这里呆上很久，她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时间长了，别人本来相信的，也变得不相信了。 这就是经年累月水滴石穿的力量。 毕竟，要不是真的那么美好，怎么会就叫周思南念念不忘呢？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周思南说。 第554章 土电话，见过没有？ 第554章 知道了，这样的事能随便说出去给别人听吗？ 不能。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真不是随便说说。 “我是不能怎么样。”张秋雪说，她转过身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屋子里实在太味儿了，张秋雪干脆回身推开了窗户，“不过，你觉得，要让村里人都知道，你给孩子们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煽动孩子们的情绪，与我家的孩子对立、打架，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怎么就不能讲了？我讲了，跟煽动情绪有什么关系？” “你最好只有讲故事。”张秋雪笑了一声，但她可不相信周思南只讲故事。 韩千钧在孩子身上比其他男人更有耐心，村里的孩子平时都愿意跟他说个话什么的，平时张秋雪做了好吃的，也没少分给孩子们吃。 这些孩子基本上知道她和韩千钧是什么人，周思南这么一个外人突然就来讲韩千钧的故事，这些孩子们信不信不说，愿不愿意听还是一回事。 而周思南作为文工团的人，她唱个歌现在唱不了，但让她跳个舞就太容易了。 “当然只有讲故事！”周思南咬着牙大声说。 “不是还有跳舞吗？”之前周思南和梁静荷住的小屋子门帘突然被撩开，好几个孩子一起从里边探出头来，有几个孩子张秋雪熟悉的，就连张圆圆也在。 小姑娘见张秋雪在这儿，立刻就跑出来扯着张秋雪的胳膊说：“秋婶婶，周同志跳舞可好看了，她穿的那个衣服比你做的还好看呢，就是，就是……” 她说着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是吗？”张秋雪揉揉小孩的头，周思南却忽然大叫起来，“我才没跳舞！你少在这儿胡说！” “跳了跳了，周同志，你记错了？你忘了，你还穿了那个短短的裙子，腚都露出来了？” 哪怕想过周思南是用给孩子们跳舞和孩子们有所交换，张秋雪这会儿也不禁有点傻眼。 这个年代的人这么开放？ 不是吧？ 跳的芭蕾舞？ “不是腚，是，是胸。”张圆圆不好意思地说。 她看了看张秋雪，“秋婶婶，我是来替二妞学习的，我让二妞来，她不来，我就替她来了。” “……”还能这样？ “周同志那个衣服，就……”张圆圆比划了一下，羞涩地说：“鼓鼓的，我们都看到了。” 张秋雪还没想象出那是一件什么样的衣裳，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地脚步声，好几个妇女正气急败坏面色凶狠地往里冲。 周思南面色一变，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确定，这件事一定和张秋雪有关。 张秋雪笑了笑，指了指外头，“周同志，你聊天也太专心了，没注意到大喇叭一直在响吗？” 周思南一呆，仔细一听，果然听见外头大喇叭在响，而且，响的就是刚刚张秋雪说得那句话。 “你……” 张秋雪莞尔一笑，捡起门口地上一个杯子一样的东西吹了口气，“土电话，见过没有？” 第555章 打我家孩子不行 第555章 周思南要疯了。 不是她没注意大喇叭响，而是这大喇叭天天响，肖潇和其他干部时不时就来讲一些政策，因为村支部没有大树，不适合栓喇叭，喇叭就挂在了北边一条道上的大树上，所以虽说这喇叭响了半晌，但模模糊糊地，她又紧张，压根也没有听在讲啥。 现在周思南听明白了，但她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思考怎么对付张秋雪了，这些女人就可以吃了她。 把几个孩子都从村支部里拎出来，他们几个的家长也都来了，高原红气地脸更红了，但她不太擅长骂人，指着村支部里头半晌也没骂出什么脏字来。 先前张秋雪遇上的那人带着孩子和韩千钧也过来了，女人有点讪讪的，道歉吧，张不开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吧，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加入了讨伐周思南的队伍。 韩千钧脸色难看得要命，“她现在怎么这样？” “因为觉得这辈子到头了。”张秋雪过去把扬声器的开关关掉，又从兜里把收音机拿出来也关掉。 显然，张秋雪还做了双重保险，不光给周思南来了个现场直播，还给她录下来了。 韩千钧有些头疼，他指了指张秋雪的手里，“土电话？” “嗯，把绳子绷紧，一百米以内我在这头说话，你在那头就能听到。” “……” 屋子里头叫声不绝于耳，院子里却鸦雀无声，好几个人看得眼皮都跟着发抖，连韩千钧也是。 半晌，有人问：“小张，你怎么知道是她干的？” 这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先前因为张大壮她在家属村里闹得那一出，一般情况下家长们都会约束自己家的孩子不要和大妞他们打架，而自家的孩子，张秋雪太了解了。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绝不会与人动手。 专门避开了脸这种一眼就能看到的部位，可这一次次，就看今天中午翻墙从后门爬进来时驾轻就熟的样，张秋雪就知道，这样的事已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能整天教唆自家孩子去惹大妞他们，再说，惹了一个就算了，天天惹四个孩子，没有人会这么做。 这思来想去，张秋雪就想起了周思南。 除了她，张秋雪也没得罪过宁可让自己家的孩子与韩家四个孩子打架的人。 “真是一点儿也不能得罪你。”高原红说。 张秋雪笑了一声，“得罪我可以，打我家孩子不行。” 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肖潇等人话也顾不上说就冲进屋里劝架去了，不管怎么着，也不能由着人把周思南给打死。 没多久，周思南被揪了出来，头发被扯掉了好几绺，衣服也掉了一条袖子，脸上不知挨了多少巴掌，肿得老高，被人摁在院子里。 张秋雪又被张圆圆拽了拽，“秋婶婶，就是她现在穿的衣裳。” 张秋雪看了一眼，没张圆圆他们说得那么夸张，就是一件普通的裙子，松紧性很强，上身很修身，是个低龄的，露出她长长的脖子和锁骨。 可以说穿上之后女性魅力十足，但在这个年代穿，肯定不太合适，更别说是站在刚到或者还没到青春期的孩子们面前，跳舞的时候再抬个腿，弯个腰，立刻引起他们的兴趣这当然是一定的。 第556章 她完完全全就是想毁掉韩千钧 第556章 “有伤风化，简直有伤风化！” 不知有多少个人这么议论着，脸色难看得要命。 小小的村支部，今天却变得无比热闹，好几个首长的妻子都来了，看起来这事不管怎么着都要有个说法。 其实韩千钧和周思南那事，刘思远他们早在家属村里做过说明，特意表明过韩千钧和周思南当初并没有深入的交流过，最多也就是认识阶段，所以村里的人普遍不信，但叫周思南按照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一讲，张秋雪立刻成了那个棒打鸳鸯的。 她说的多了，孩子们肯定就信了，回去去学校一说，再碰上大妞他们四个，不打架才怪。 女人们一个个都叉着腰站着，要不是村干部们拦着，估计还得上去厮打一回。 本来吧，要是自己搂着自家孩子给说说自己和自家男人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块儿的，挺有意思的，但周思南这么一搞就恶心人了不是？ 再有，周思南本身存的心思也太坏了，她完完全全就是想毁掉韩千钧。 张秋雪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 村里人还能容下周思南吗？ 这真难说。 本心里，张秋雪还有点失望，她原本还打算如果周思南能改一改，就给她做做工作让她教二妞呢。 营里肯定要保护韩千钧，周思南算是完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置她。 韩千钧得上班，韩大娟下午也有事干，张秋雪得回家看看孩子们，也不能字这里多呆，干脆只叫肖潇有信儿就通知她。 韩千钧不知道在想啥，拿着张秋雪做的土电话，大半路都没说话，快到家的时候才对张秋雪说：“我会向上打报告，把周思南监禁。” “啊？” “她这张嘴，煽动人是一把好手，我们这里距离营里太近，难保不被她知道什么，万一她要存点别的心思，我们这些人都得完蛋。” “应该不会吧？” 再怎么说，周思南也是受过深刻教育的，张秋雪觉得，一个人的信仰和情怀应该不会有那么容易改变。 韩千钧摇了摇头，他坚持自己的看法。 一回到家，几个小孩就跑了出来，二妞一马当先抱住了张秋雪，“二伯娘，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不用问就知道她。” “我要去打死她！” 铁栓左手弹弓右手石子就往外冲，被韩千钧薅住后脖领子一把拽了进来。 “收拾收拾上学去！”韩千钧在人头上揉了一把，铁栓就势挂在他的胳膊上嚷道：“二伯，我二伯娘可太厉害了，你一定是喜欢她对不对？你才不喜欢那个姓周的对不对？” 大人们难以宣之于口的，对于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 韩千钧飞快瞥了张秋雪一眼，黑脸透出诡异的红。 “当然不喜欢，放心吧，你二伯永远只喜欢我。”张秋雪已经飞快地把铁栓给揪下来了，扭过这孩子的脑袋摸了摸，没在脑袋上摸到什么伤总算松了口气，“行了，走吧，上学去吧。” 韩千钧不由得又看了张秋雪一眼，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笃定的自信？ 第557章 管了也没啥用 第557章 打发走了韩千钧和几个孩子，回过头来院子里传来“啪啪啪”的声音。 一转头，竟然嫌疼从来不肯碰沙袋的小北在打沙袋。 “我也要向哥哥姐姐一样保护你。”小北挥舞着小拳头，对张秋雪说。 “你啊。”张秋雪窝心不已。 前几天，小六都是在张秋雪的背上睡午觉，今天倒睡了个踏实。 张秋雪把这几天的资料整理了一下，零零碎碎地总合起来，他们走过的土地也有不少地方能种粮食，不过，大都距离城里比较远，距离附近的村落也会比较远，如果真的要种粮食，将是一个大工程。 需要迁村移民，重新盖房子、打井，开垦荒地。 张秋雪当时有机器做的时候看起来容易，可若是没有韩千钧带着营里人的帮忙，一家人想要盖一间院子至少也得两个月，开垦田地更不用说了，一天能开上三亩地就算是好的，如果县里真的想搞，这需要太多的扶持。 不过，这些都是领导的事，张秋雪只负责把方案做出来，是否给大家伙儿支持，就得看县里的意思了。 她的打字机再次被搬了出来，很快“哒哒哒”地敲击键盘的声音响起，小北没什么事，就趴在旁边看。 张秋雪给他画的涂色的画他早就画腻了，反而喜欢看张秋雪做事。 没多久小六醒了，小北拿了张秋雪的土电话，跑去跟小六玩土电话。 明明哥哥没在眼前，却能听到哥哥的声音，一惊一乍地，把小六这个胖娃娃笑得差点尿在炕上。 说起小六，张秋雪还是决定抽个时间带他去上海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问题，可是，张秋雪觉得他又不是自闭。 忙忙碌碌大半个下午，声讨周思南的事还没有定论，院子里的二毛忽然叫起来，接着隔壁院子里就传来孙秀丽的叫骂声，小北“嗖”地跑出去了。 张秋雪连忙抱起小六跟上，才刚出屋门小北又跑了回来，“娘，娘，大妞姐姐在挨打呢。” “什么？” 母子三人连忙过去，冯大妞的脸上已经多了两个巴掌印，二柱子坐在树荫底下玩石子就跟没看到一样。 看见张秋雪过来，孙秀丽又哼了一声就进了屋，一边走，一边还嘟囔了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秋雪一贯看不上打孩子，觉得必须跟孙秀丽好好说说。 “是，我是多管闲事了，再怎么着，你闺女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确实没必要心疼，但是闺女怎么了？闺女就不是人了？就得整天给你当小工使唤啊？” “秋婶！”冯大妞拦住张秋雪，“秋婶，你甭管了，你甭管了，秋婶，我求你了。” 看着她肿得老高的脸，张秋雪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本来已经有了些改观的性格，回到冯家不过一天，已经又变成了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可怜。 “再怎么着，也不能打你啊。” 冯大妞直摇头，“你走吧，秋婶，你别管我了，我这种人，管了也没啥用。” “怎么会呢？”张秋雪想告诉她不会的，做人就是要勇于改变自己，却被冯大妞把她和小北他们一起推出了门。 第558章 哪个神经病做的 第558章 最后，张秋雪只好回家拿了些伤药让小北给冯大妞送去，但是，那些药很快又被小北拿了回来。 这天晚上，张秋雪早早做好了晚饭，在韩千钧他们回家的空当特意等在了门口，叫住了和韩千钧一块回来的冯大奇。 她觉得这个事一定要跟冯大奇好好聊聊，可哪里想到，冯大奇的言论更是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嗐，她娘脾气是大了些，不过我觉得，姑娘家家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能有这么大出息。”冯大奇说，“她转过年来就十七了，我让她奶奶在老家给她找了个人家，等过了年就让她嫁过去。” 十七岁，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周岁，就算是早婚早育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原身被卖的时候好像也已经满了十八吧？ 张秋雪这会儿再看冯大奇，满眼只剩下三个字，“不靠谱”。 这都是亲爹亲娘吗？ 她还想说话，被韩千钧一把扯回了院里。 “干嘛啊你？” “就这样吧，你甭管了，你那一套只会被他们当成是有病。” “那我就不说了？不管了？”张秋雪瞪大眼睛，“你吃我做的饭的时候，你咋不说哪个神经病做饭做得这么好吃？下次别做了。” “……”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冯大奇已经走了，张秋雪也不好追到人家家里去说什么，最后只能闷闷地坐回院子里看小北打拳。 今天铁栓练起来也格外带劲儿，跟小北两个你一下我一下打得沙袋噗噗作响。 过了这一天，张秋雪又恢复了以往的工作，每天把农场的工作安排好然后就和老王头一起出门。 又走访了将近十天，他们几乎把能转到的地方都转到了，走访总算结束。 然后，张秋雪根据走访结果，各处的地形地貌开始综合整理方案，什么样的地方适合种什么样的庄稼，每块地的大小，怎样种植，分别进行了相应的概述。 大概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张秋雪将这份报告交了上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肖潇跑来找她，说周思南的处置结果下来了。 这些天，肖潇疯狂地给上头打报告，最后却被营里卡了一道。 “营里说，要把她挪到农场边上去住去，让她体会最艰苦的生活。”肖潇特别垂头丧气地说。 她觉得，现在的周思南就是颗炸弹，逮着谁炸谁，不知好歹不是东西，应该把她丢得远远的，但显然，营里不这么认为。 “那就把她挪过去吧。” 那边还有一间空房，正好给周思南用。 肖潇对周思南是一百个不放心，来来回回叮嘱张秋雪，一定要让人看紧了周思南。 “行。” 转过头，张秋雪就把周思南交给了韩大娟。 这些天，周思南一直被关在村支部里，吃喝都由村支部供给。 但张秋雪答应了，村支部的供给也就断了，从今往后，周思南要有钱就花钱，没钱就干一天活挣一天口粮，不干就饿着。 张秋雪把事跟韩大娟一交代，韩大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看管好，不过，张秋雪的心里可没这么乐观。 第559章 校长找上门来了 第559章 不管怎么着，这事总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对韩家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对整个家属村来说，也是头一件大喜事。 就是韩大娟和陈远的婚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房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停当了，该给韩大娟准备的被褥啥的也都做好了。 一大早的，韩大娟穿上了张秋雪给准备的红衣裳，眼睛也红了。 她往河西村写了那么多信，但是一封封地都被拒收了。 那些她以前觉得自己能仰仗的亲人一个都没来，只有张秋雪和韩千钧送她出门子。 想起以前她跟在杜丽娟他们后头起哄，韩大娟就挺后悔的，出门之前攥着张秋雪的手也是由衷地说了一声：“嫂子，以前我对不住你。” 张秋雪摇了摇头，“路都是你自己走的。” 韩大娟刚来的时候，她也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出去，但韩大娟死皮赖脸，慢慢也变得勤快、有眼色、认学，终于不再像以前那个没事挑三分胡搅蛮缠的女人，否则，张秋雪可不觉得自己能容下她。 “都多亏了嫂子教我。”韩大娟说。 她挺想说点感激感谢的话，可话到嘴边上，又不好意思了，最后就这么着和陈远一起出门去领了结婚证。 回来以后，张秋雪他们早就请了刘老太太当见证人，就在新房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这个时候不像后世需要长长的车队结亲，也没啥指天誓地的需要，就算是礼成了，不过就算这样围观的人也不少，偌大的个院子人挤得满满当当。 之后，该干嘛干嘛。 韩大娟麻溜地脱下新衣服就上农场干活去了，反倒弄得陈远有点无所适从，今天是周日，医院那边他不用上班，于是拿着早就买好的糖给孩子们散糖。 小北他们几个得的尤其多，大妞不好意思，几个小子可没不好意思，一口一个姑父喊得不亦乐乎，就连小六，也被小北早些天就教着喊姑父，可惜这家伙就是个锯嘴葫芦，只吃糖，不喊人。 闹哄哄了大半天，张秋雪忽然发现韩千钧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过，张秋雪也没空管他，借着韩大娟和陈远结婚，学校的秦校长也过来了，见这会儿不是特别忙，说有个事要跟张秋雪说一说。 “啥事啊？校长。” 张秋雪把秦校长让进自己家里，给倒了水，连忙问他。 “是韩维骏的事。” “铁牛？” 张秋雪想了下这孩子，不觉得有啥事值得老师找到家里来告状啊。 秦校长这会儿也看出张秋雪的紧张，笑了笑就说：“你别紧张，不是坏事。是班上的老师跟我反映，韩维骏学习很好，进步特别快，前几天我还出了张卷子考了考他，发现这孩子特别聪明。” 张秋雪松了口气，秦校长接着说：“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同不同意他跳级。” “跳级？” “是啊，他一二年级的东西都学完了，再学我看怎么也得从三年级开始学，不然就是浪费时间。” 张秋雪之前总听说老师把铁牛叫到办公室里开小灶，一直以为这孩子学得不好，也没敢过多关注给孩子压力，没成想竟然是这么回事。 第560章 没了 第560章 张秋雪对这事挺同意的，学会的东西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不过，她也没直接答应，打算等一会儿孩子们回来问问铁牛自己的想法。 “韩维翰也聪明，不过我看这小子就是不正干，整天想着玩，可得好好管管他。”秦校长说。 “行。”张秋雪连忙说。 又说了几句别的，秦校长也没再多呆。 张秋雪把他送出门，新房那边的孩子们才散，小北自己坐拥一座糖山，身边围了一圈小孩给他要糖吃，不过这家伙是个财迷，一颗都不肯分给别人，守着那堆糖坐在炕上让人给他讲一个故事才愿意分给人一颗。 他手里攥了个弹弓，谁要是抢他的，他就打谁，所以孩子大大小小围了一堆，倒真没人敢抢他的，一群人围在一块听故事。 吃中午饭，韩大娟差点走错门，笑嘻嘻地把锄头放下到对门吃饭去了，不过韩千钧也不知道干嘛去了，竟然还没回来。 两天后，韩大娟和陈远回来吃饭，虽说就是门对门，但这两天俩人还真没往这边来吃饭。 韩千钧一大早出去买了一大块豆腐和鱼回来，他把鱼宰好以后就走了，张秋雪把大鱼洗干净以后腌上。 她准备中午做凉面吃，天太热了，又湿，总觉得被憋得喘不过气来。 正忙呢，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冯大妞，你给我滚出来！还真拿别人家当你自己家了，你个不要脸的！” 张秋雪原本以为是别人在叫冯大妞，还纳闷是谁，抬眼就见孙秀丽已经进了自己家门了。 “这是干啥？”张秋雪把菜放到一边直起身子。 “冯大妞呢？赶紧给我滚出来！”孙秀丽几步跨进屋里，喊道。 张秋雪莫名其妙，“她没在这儿啊，没来，从走了就没回来。” 先前给冯大妞做的衣裳，张秋雪都让二妞给送过去了。 “不可能！”孙秀丽不相信，几步过去推开西屋的门，“冯大妞！你给我滚出来！” 这会儿还在放暑假，孩子们连小北和小六都被铁栓带出去玩了，屋子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头。 孙秀丽不死心，过去把柜子门也拽开。 “到底咋了这是？你把我家所有的柜子都翻一遍也没有，我都几天没见她了。” “不可能，要不在你家，她还能去哪儿？”孙秀丽这才看了张秋雪一眼，但还是字反驳她。 “你家啊，她不是一直都在你家嘛。” 张秋雪对她无语了，“咋了？她没在家啊？” “你净胡扯，她都两天没回去了。” “啥？两天没回去？” “是啊，你跟她说，让她赶紧给我滚回来，再不回来，我就当没她这个闺女了。” “不是，你等等，”张秋雪连忙扯住她，“你说真的假的，她真没在你家？” “要在我还来你家找啊？” 孙秀丽说的话十分不客气，张秋雪顾不上跟她计较，又问了一遍：“她真两天没回家了？你可别开玩笑，她真没在我这儿，这么大一个孩子，你亲闺女，我藏着她也没用不是？你赶紧想想，这悄无声息地，孩子跑哪儿去了？” 第561章 要挟 第561章 “就她那么个窝囊废，要不在你家能去哪儿？” “可她真的没有在我家！”张秋雪怒吼一声。 从来都好声好气跟人说话的人，冷不丁这么一嗓子把孙秀丽吓得不轻。 “真，真没在你家啊？” “没有！从那天你打她以后就没再见她了！” “那，那她也没在家啊。” 好好一个孩子，两天没着家，能去哪儿？ 张秋雪甩开孙秀丽就往外走，可走了没几步，又被孙秀丽拽住，“不行，不可能，她不可能去别的地方，你就是不想把她交出来，不想让她回家去！” “……” “你又想去找肖主任是吧？我跟你说，我不相信，你今天哪儿都别想去！” 孙秀丽扯着张秋雪，张秋雪好些日子没下地干力气活了，一时半会儿竟然挣扎不脱。 “孙秀丽！你让我说多少遍才信！” 正扯过来拽过去，张秋雪都快没劲儿了，韩大娟回来了，她是从农场回来的，把锨往墙角一放，不禁有些奇怪。 “嫂子，秀丽嫂子，这是咋了？” 正说话呢，今天提早下班的陈远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从供销社买回来的油果，也是问怎么了。 俩人折腾出一身汗来，张秋雪没好气地甩开孙秀丽：“你到底要怎么着？冯大妞很可能没了，没了你知不知道？” 宋海棠，她一直都不敢多提的人，很可能就是冯大妞的前车之鉴。 可惜，任凭她怎么说，孙秀丽就是不信。 “你不就是不想让她跟我回去嘛，行，我可以把她给你，你这么喜欢闺女，让她当你们回家的闺女好了，不过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张秋雪快被气死了，又不是她偷了冯大妞，怎么就轮到她给说法了？ “没了？啥意思？”边上，俩人还在问。 “你也甭说别的，你家大娟是我给你带出来的吧？”孙秀丽又说。 张秋雪一愣，她这才看出来，孙秀丽哪里是要什么说法，是看到李红花她们现在工作干得风风火火，是心里觉得不忿了才对。 张秋雪重新打量了一遍孙秀丽，分明刚认识的时候觉得这个大嫂子又热情又好心，自己家条件不宽裕还把菜拿给他们吃。 现在，她都有点不认识孙秀丽了。 “行，从明天开始，你接替韩大娟的工作吧，韩大娟的工资待遇一并转给你。”张秋雪说。 韩大娟和陈远还都有点发愣，孙秀丽已经说话了，“那敢情好，我啥时候去上班？” 张秋雪让她气得脑瓜子嗡嗡的，韩大娟一看她脸色不好，连忙说：“要不明天吧，明天一大早过去。” 孙秀丽说了一声行，转身就走了，半个字没再提冯大妞。 “嫂子，这是……” “这事先不忙说，你们两个，赶紧出去打听打听去，这几天有没有人看见冯大妞那孩子，刚才孙秀丽说两天没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咱得赶紧找，不然这孩子可能会变成下一个宋海棠。你放心，你的工作我重新给你安排。” 第562章 后悔晚矣 第562章 两人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出了门。 孙秀丽对着张秋雪凶巴巴的，一副讨债的模样，对韩大娟倒还算好说话，一听韩大娟说冯大妞真没在韩家，也不禁有些吃惊。 “你说啥？你该不会在骗我吧？大丫头她不去你家还能去哪里？” “我嫂子不是那种人，还有你这个工作，她为啥不给你安排，不就是觉得你家孩子还小离不了人吗？以前大妞住我们家的时候，她啥时候挡着让你去看大妞过？” “这，这……” 孙秀丽脸色来回变了几次，她还是想说，这怎么可能呢？ 张秋雪最疼冯大妞了，她跟冯大奇两口子捆一块儿赶不上张秋雪一个人疼冯大妞。 孙秀丽又一次跑进了韩家，这一回，她脚步不太稳当，倒还是跟刚才一样，扯过张秋雪就问：“冯大妞真没来你家？” “没有！”张秋雪没好气地说。 “嫂子，秀丽嫂子说她这两天也没在她家，你说，她能去哪儿呢？” “两天？”张秋雪问孙秀丽。 “那天大娟他们结婚，我们都出来看热闹，我回去的时候她没在家，我寻思她在外头抢糖吃呢，就没理，后来就寻思你把她带回来了。” “那还不赶紧找去，在这儿愣着干啥？” 张秋雪一声怒吼，把菜摔在了锅台上。 “这，这不能出事吧？”孙秀丽亦步亦趋地跟着张秋雪，也有点慌了。 很显然，再怎么说，也是从肚子里爬出来的亲闺女，她不待见冯大妞，嫌弃冯大妞是个闺女，可也从来不希望孩子出事。 “你说呢！整整两天了，要是掉井里，都够她淹死八百回了！” 张秋雪脑门突突直跳，真很不能敲开孙秀丽的脑袋看看里边是怎么长的。 孙秀丽这才觉得害怕了，跟着张秋雪他们挨家挨户地去问。 等韩千钧他们回来，冯大奇也惊了一下子。 前两天他听媳妇说闺女在韩家，他还觉得挺好，总算不用听孙秀丽指桑骂槐了，也没想着去韩家看看，哪成想…… 足足折腾了一个中午，全村的人都被折腾得没安生，就连农场边上来果村的人也全被叫起来，查看水井的查看水井，往山上找的往山上找，孙秀丽也不知道平时冯大妞喜欢去哪儿，但是家属村附近能找的地方全找了，一直找到晚上，也没找到冯大妞。 冯大奇和孙秀丽两口子这才知道急了，着急忙慌地跑公安局报了警，可是两天过去了，有消息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破坏了。 两人半夜才回到家属村，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两口子开始相互抱怨，孙秀丽说冯大奇不管家里的事，每天跟大爷一样，冯大奇就说孙秀丽对冯大妞太不好了，没她这么当娘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我就是让她干了，我就是让她干了，怎么了？哪家的闺女不干这些？等她回来看我不抽死她！” 张秋雪听到动静原本还想起来劝劝，但一听这个，得，还是该睡觉睡觉吧，这冯大妞如果是自己走的，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第563章 孙秀丽彻底蔫了 第563章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张秋雪翻来覆去半夜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早饭也没顾上做，急急忙忙地又去了一趟川平。 现在还不像后世，每家的孩子都金贵，人不像人，活着都是奢侈，人贩子横行，要韩大娟真被拐了，他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值班的正是于海洋，一听这个案子直叹气。 “就这么跟你说吧，张姐，到现在都三天了，要真是人贩子，人家连省都跑出去了，找也白搭。” 张秋雪气儿都顾不上喘，“那也得找啊，万一没有呢，万一不是人贩子呢。” “不是人贩子就更别提了，家属村多大点儿，动动手就翻过来了，你到县里就不行，根本就找不过来。而且，我跟你说……”于海洋往张秋雪这边凑了凑，“自打昨天那俩人一来，说是你邻居，我就上心了，昨晚上我去县里附近的招待所都转了一圈了，压根儿没这么个人。” 张秋雪一听这才想起来，现在还不像后世，想去哪里一张车票或者机票就能搞定，现在买东西要凭票，住店要有介绍信，要没有这些就连最基本的吃喝都解决不了。 冯大妞自然是啥都没有的这类型，那她能去哪儿呢？ “就没有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地儿？”张秋雪问。 于海洋就笑了一声，没说话，但张秋雪看出来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有，但是说不定他们也摸过了，没找到冯大妞这么一号人。 从局里出来，张秋雪又去了趟农机厂。 她画了张画像交给段民安，让厂里的人都看看，万一有谁看见，给她传个信，必有重谢。 等回了村，张秋雪突然听说有个孩子说那天看见冯大妞一个人往村口的方向走了。 村口直通川平，于是，大家伙儿又往川平找。 但是，家属村十几个热心的妇女撒出去，再加上于海洋他们那些人的帮忙，一连找了三天还是没有。 孙秀丽彻底蔫了。 她再也没有跳着脚骂人的力气了，经常坐在屋里一坐就是半天不说话。 张秋雪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但是她必须得忙了。 孙秀丽不去农场，小队长的工作就还是韩大娟先干着，等到时候，孙秀丽要觉得自己还该她，张秋雪就准备把韩大娟调出来。 川平县里下了大决心一定要搞农业，请了张秋雪的当顾问，已经大规模地开始迁村。 他们根据张秋雪提供的方案中每块地的面积的大小，估计需要的人手，然后开始迁村，为此，他们向营里发出了帮助请求。 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营里自然要给予帮忙，于是，营里每天都有一车人拉出去帮着盖房子。 然后，由县里组织人开始进行拖拉机学习培训，将根据他们学习成绩的多少和土地面积的多少，由县里统一进购拖拉机奖励给他们进行开荒工作。 祖祖辈辈挨饿受穷，突然有这么一天听说自己的土地上也能种出大片粮食来，不用再等着上头发救济粮，县里的人倒是变得无比踊跃起来。 第564章 比麦乳精好的多的多的东西 第564章 七八两个月，县里到处都是忙忙活活的人，壮劳力在开荒种地，其他上了些年纪的在搬家。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部分人选择留守，不过终归是少数。 因为再过不久就要进入冬季，张秋雪给出的建议是直接搭建大棚，否则很可能等天气一冷就会把庄稼都冻死。 于是，各地直接进入了大棚搭建期。 根据张秋雪他们搭建过的模型，用竹子、木头，开始搭建一个一个的暖棚。 在这项工作实施之前，张秋雪很怀疑这个设想能不能实施下去，但是很快，县里给了很明确的答复，建！ 张秋雪也几次拍电报到塑料布厂进行价格协商，一旦开始搭建，他们所需要的塑料布就太多了，最后终于拿回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川平从这个时候开始进入初期建设阶段。 曾经一望无际的盐碱地，终于在精挑细选之后盖起一个一个大棚来。 人们的积极性比张秋雪想象中要高很多，等农场这边开始秋收的时候，他们的大棚已经基本建设完全，麦子苗都出来了。 农场的丰收无疑又给了县里一阵兴奋剂，很多人都坚定的认他们这里也可以种出粮食来，力图把川平县搞成省里第一个农业发达县。 就在这样的忙碌当中，冯大妞出走如一记石头重重的砸下，惊起一潭巨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家属村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就连孙秀丽也在找了几天之后，因为家里孩子多，不得不顾着家里的孩子。 张秋雪不知道这孩子是否变成了下一个宋海棠，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孩子运气能好一点。 九月开学的时候，韩维骏同学已经成功跳级到三年级。 小六子也终于在小北一天又一天喋喋不休的影响之下，愿意开始张嘴了。 张嘴的小六子去了张秋雪一块心病，年底的时候，张秋雪几经打听，几经周折订到的机器终于到了，张秋雪直接就让人送进了加工车间后头新起的一排房子里。 原先做酱牛肉、牛肉酱的那些姑娘们又被张秋雪从新找了回来，从这一天开始，养殖场里每天的牛奶、羊奶，终于不用再四处掂对着送人了。 张秋雪一回就把所有的牛奶都倒进去了，杀菌、浓缩、干燥、冷却，轰隆轰隆的大机器响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浓白的牛奶变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看得傻眼了，纷纷缠着张秋雪问这是啥东西。 “比麦乳精好的多的多的东西。”张秋雪一笑，把自家孩子喝麦乳精的罐子拿过来，一罐子一罐子地开始装。 牛奶完了是羊奶，照旧是杀菌、浓缩、干燥、冷却的过程，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羊奶也变成了粉末，过程就跟变魔术似的把人看得瞠目结舌。 张秋雪照旧把奶粉装进麦乳精罐子里，装完以后，整整齐齐全码在了小汽车上。 三分之二的奶粉自己留下，三分之一的由小北拉着，母子三人直接就去了营里。 第565章 不好意思，出了趟门，更新晚了 第565章 天气冷，太阳躲在云层里，空气又湿又冷，顺着一个缝就往人身体里钻。 这种天气张秋雪特别爱抱着小六子，因为这胖娃娃暖和啊。 因为农场管得好，她现在于营里也有一点面子了。 照例在门口接受检查，远远就看见战士们在训练，天气冷，但战士们的意志是钢铁催不倒，寒冷也无法瓦解的。 张秋雪今天中午托韩千钧给打了报告，所以一来就去了刘思远的办公室。 “我还当你今天不来了呢。”刘思远笑呵呵地说，顺便抱了抱小北和小六，把孩子放在膝上逗着玩。 小六还是不爱说话，急了就咬人，但一般情况下，碰见谁都愿意给个笑脸，所以在村里人缘格外好。 刘思远逗了会儿俩孩子，看见门口守卫把一罐子一罐子的东西摞在门口，立刻有点奇怪，“干啥？这么多麦乳精给我送来干啥？” “这可不是麦乳精。”张秋雪笑了笑，端起刘思远的茶杯，“刘叔，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刘思远眼睁睁地看着张秋雪把他杯子里的水泼了，重新续了一杯白水，打开麦乳精的罐子舀出两勺白白的粉末状的东西洒进了被子里，很香，很甜，这味道立刻就从办公室里飘起来了。 等张秋雪端着杯子晃了晃，杯子里的水就变成了奶白奶白的牛奶一样的东西。 “这是啥？” “刘爷爷，这叫奶粉，牛奶做的，你尝尝，特别甜，特别香，特别好喝。”小北说。 奶粉，刘思远听说过。 早年在战场上，他们只能靠饼子和雪水充饥，但敌人有肉罐头、有奶粉，还时不时地拿出来诱|惑他们投降，但是，他们挺过来了。 如今，他们竟然有奶粉了？ 刘思远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好像比牛奶还甜。 “我想做这个。”张秋雪说。 刘思远差点呛死自己，“你这个小张，你疯啦？你不记得周思南要举报你的事啦？要是再来这么一回事，谁还能保下你？你能保证你回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农场的事，他们这些领导人人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张秋雪带来的改变确实很巨大，大家不跟她计较罢了。 “我想跟营里申请做这个项目。”张秋雪又说。 刘思远本来让她惊得咳嗽个不停，这下子可好，连咳嗽也给憋回去了。 “你，你……你净胡想八想，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做学问地好。” 这个年代，知识分子都住牛棚，但是也有难得清醒的人坚持学习和进步。 刘思远忽然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来，自己拿出来看了看以后，抽出一页递给张秋雪，“你看看这个。” 张秋雪接过来一看，是在说她之前写好交给刘思远的那两本书。 对方说，那两本书的存在为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在初期阶段为他们指明了方向，希望刘思远能劝说写书的人能够发扬精神加入他们，为建设祖国贡献力量云云。 “怎么样？这比干别的好吧？只要能做出来，你就是咱们国家大大的功臣。” “……” 第566章 火车开得快不快 第566章 后世知识大爆炸的年代，能够安安心心踏实做学问的人，很少很少，而这个年代，求贤若渴去搞学问的人很多很多，但终归，张秋雪太明白自己，她学过的理论知识都刻在脑子里，是机械、是物理、是化学，但是，就凭那个项目要到远离城市，没有人烟的地方封闭式研究，她就不会去。 没有人不想名留青史，但是，如果名留青史的代价是抛下这么多孩子，让他们野蛮生长，张秋雪就不会去做。 张秋雪不热衷生孩子，甚至不喜欢生孩子，不喜欢养太小的孩子，但是她始终认为，孩子才是一个家庭乃至国家的希望。 把孩子培养好，胜过自己名留青史千百倍。 于是她问：“刘叔，你认为一列火车开得快不快在哪里？” 刘思远是搞思想教育工作的，又热爱读书，一听就知道张秋雪是啥意思，立刻就说：“在后头这一截儿一截儿的车厢呗。” 火车头跑得再快，自己跑的，又能跑多远？ 火车头跑得再快，后边全是拖后腿的，又能跑多快？ “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不热衷去当火车头，当然了，要是需要我提供支持，不脱离我的家庭的情况下，我绝对百分百支持。” “……” 张秋雪觉得刘思远懂她的意思了，“不如我先来跟刘叔说说怎么做奶粉吧，我相信，奶粉事业在咱们国家一定会提上日程。” 刘思远知道了，张秋雪这是又要给他上课。 反正快下班了，他的工作也做完了，倒是有心情听张秋雪说几句。 不过，他并不赞同张秋雪的看法，当然要刺张秋雪一句。 “你认为做奶粉比建设我们的国家更重要？” “我认为做奶粉就是在建设我们的国家。” 张秋雪说着从自己的绿书包里拿出个本子来递给刘思远，刘思远脑袋疼，他现在一看见张秋雪掏本子就脑袋疼，因为他知道，那上边十有八九都是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过这回，上边不是问题，是一个个的表格。 从一个孩子的哺乳期长短，到哺乳效果，妇女在哺乳期有奶没奶等等，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但写得最多的是做工人的妇女在哺乳期不能按时给孩子喂奶，以及到某个阶段以后没奶，孩子不够吃的情况。 刘思远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头一回接触这样的问题，老脸都要红了。 “这是川平农机厂和国营商场的员工，根据自己家的情况汇总出来的一个表格，刘叔你看，不能给孩子及时喂奶，在工人阶层是一个很普遍的问题。但是对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现在取得了多少成绩，而是，它将来能取得多少成绩，这些希望都在孩子们身上，所以奶粉必须做。” “我们的国家是农业大国、工业大国，将来，我们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发展，这个问题肯定会越来越严重。但是奶粉的发展，绝对不会像你今年开荒种地，明年见将能种出粮食这么简单。” 还有奶粉的质量问题，这在将来，一度都是压在国民心头的一把刀。 第567章 我没想干别的 第567章 张秋雪说得头头是道，也算是有理有据，但是，刘思远不是河西村的村民，不是张秋雪给他画一张大饼他就会立刻相信并且同意的。 所以哪怕是看了半晌，刘思远还是摇头。 一来，他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当娘的女人怎么可能连喂奶这种事都做不好呢，要做不好，还当这个娘干嘛？ 二来，做奶粉，成本多高，要拿出去卖，谁能买得起？辛辛苦苦生产了，买的人有几个？ 张秋雪也没想立刻就说服他，把一罐子奶粉留给刘思远，剩下的挨个给营里的领导送了一罐子，倒是把刘思远搞得哭笑不得，认为张秋雪这是在走后门。 张秋雪也不跟他争，只是再三说：“刘叔，我这么说吧，不出十年，你出去看，市面上到处都是奶粉，但到时候还能不能保证质量，能不能让咱们的孩子们喝了都健健康康的成长、发育，这就不一定了。我只能说，我会努力做最好的奶粉，本着自己的良心去做，至于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这就是73年了，等一改革开放，张秋雪想象不出会是个什么情景，不过，她听母亲说过，那个时候遍地都是摆摊的，卖东西的，各家有各家的绝活，有卖这个，有卖那个的，但哪怕只是个卖糖葫芦的，还有吃了就让人拉稀的。 食品安全质量问题在钱面前，哪头轻哪头重，可不是谁都能拎得清。 当然了，张秋雪因为要给领导们送奶粉，这些话也是讲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人都和刘思远一样，认为张秋雪纯粹多此一举，女人自己就是孩子的奶牛，怎么还用得着做奶粉呢？ 张秋雪跟这些人说不通，反倒把自己气得不轻，饭都没吃多少，孩子们一去睡就窝在热乎乎地炕头上想这事该怎么办。 韩千钧洗了个澡回来看她这样就笑，他昨天就看见了，张秋雪的储蓄本因为买那一套机器已经空了，她现在身上恐怕连明天买菜的钱都没了。 不过这人会说话，现在也知道自己基本做不了张秋雪的主，就给她用红枣、姜冲了一碗茶，暖身又暖胃，像张秋雪这种怕冷的人喝特别合适。 把杯子递到张秋雪手里，这才在张秋雪身边坐下，“那机器能干别的不？要不弄点别的？” 张秋雪捧着杯子看了韩千钧半晌，摇了摇脑袋，“我没想干别的。” “……” 这话说的，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韩千钧干脆直接问：“那你打算怎么整？” 张秋雪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你帮我个忙呗？” 不期自己突然掉坑的韩千钧：“……啥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看得到，这奶粉我都给咱家自己的孩子喝的，肯定不会有质量问题，保证百分百良心，你相信吧？” 这个韩千钧当然百分之百相信。 “那就行了。” 张秋雪一口气把姜枣茶喝完，被子一裹就准备睡了，把个韩千钧看的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就有一种跳进坑里的感觉。 第568章 釜底抽薪 第568章 小六还跟他们睡呢，韩千钧给这小子从被窝里挖起来把了个尿，又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跟着钻进去，碰到张秋雪冰凉冰凉的脚才要问一句：“你怎么整天这么冷？你要不要查查去？” 大妞每三个月就查一次，张秋雪把检查单子寄到上海，再由李俊杰拿着去医院找医生看，一年下来都没啥事，韩千钧算服了张秋雪了。 “不是有陈远嘛，要不我过几天让他给看看。” 这种体质，夏天挺好的，因为不怕热啊，但冬天，张秋雪就恨不得坐在炉子上。 小北今年倒好了些，整天拽着小六跑出去玩，也不说冷了。 转过天来，张秋雪准备去找找王胜利，军区这么多人里，这是个难得能看得长远的。 不过，张秋雪去的不凑巧，王胜利去首都开会去了，可能要过了年才回来。 没办法，张秋雪就去了一趟农机厂。 段民安少不了又要热情接待一番，夏收的时候他找人拍的录像完全给农机站打开了市场，从秋收到现在，厂子的订单就没听过。 那份录像他们翻录了好几份，每个技术员身上都带着一份，走到哪儿给放到哪儿，现在段民安在厂子里的话语权都重了几分。 不过这回，段民安一看张秋雪拿出来的东西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去。 “就，就这个？” 这是个罐子？ “对，再有就是给你打个招呼，我们的牛奶啥的，以后可能不能往这边送了。” 本来就是白送的牛奶，人家突然不送了，段民安当然没话说，他是好奇这光秃秃的罐子是干嘛用的？ 再有，他这是农机厂啊，生产农用机械的，让他生产罐子？这像话吗？ “小张，你是不是画错了？” 段民安还抱着一丝幻想，他怀疑张秋雪是拿错设计图了。 “没错。”张秋雪掷地有声地说，“我要的也不多，先来五百个，然后再来这个小号的五百个，往后肯定要的更多。” 段民安苦着个脸，要的再多，也不挣钱啊。 不过，张秋雪本身就是他的大财主，要没有张秋雪，可没现在的他。 “那行吧，等做出来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张秋雪也没二话，给他办公桌上撂下两罐牛奶粉，告诉他怎么吃就走了。 自打张秋雪说了那话，韩千钧就等着，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张秋雪拉了一车又一车的奶粉回来，就堆在书房的墙根底下。 “拿一罐到营里喝吧。”张秋雪给了韩千钧一罐。 这男人是典型的默默无闻型好男人，在家整天干家务，让村里多少女人红眼张秋雪，他自己从来没夸耀过一句。 孩子们的麦乳精，他从来没自己冲一碗喝过。 “我？” “嗯，喝去吧，你不喝，这么多啥时候能喝完？” 韩千钧默默接了过来。 张秋雪就又指了指小汽车车斗子里的七八个罐子，“给你手底下的兄弟拿着，让他们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喝一杯。” 韩千钧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要怎么跟手下的兄弟说从今天开始要天天喝奶的事。 “还有这种小罐的。”张秋雪拿出一罐来颠了颠。 这一小罐就比成年男人的拳头大一点点，一手可握，而且是密封的，携带起来十分方便。 “营里要有出任务的兄弟，让他们每人戴上两罐，温水一冲就能喝，绝对比喝水管饱。” 韩千钧终于知道张秋雪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她是要从手下的兵入手，给上头来个釜底抽薪啊。 第569章 做奶粉 这年头，他们出任务还都是带好保存的大饼子呢。 但这玩意儿，它好带不好吃啊，甚至有人笑言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大饼子把牙磨秃，可想而知有多难吃吧？ 要是就着热乎乎的牛奶一喝，不说别人，韩千钧自己都觉得舒坦。 于是，韩千钧就还真给抱到营里去了。 不过，以他的为人，当然没有立刻就给手下的兄弟们。 他自己先随便拿了一桶，喝了几天，觉得没事才分给手下人，然后又分给别的团里要出任务的人。 一边，他忍不住又给领导们点了根蜡。 可想而知，要是有一天，领导们都接到反映说手下的兵要喝奶粉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夺笋呐。 不过现在，还没人把这事当成一回事。 眼看就过年了，张秋雪也没想立刻就让营里给批了，慢吞吞准备过年的东西。 去年过年因为韩千钧倒下了，大家都没过好年，今年韩大娟又结婚了，怎么也得好好热闹热闹。 也因为快过年了，村里也好，营里也好，强烈要求张秋雪一定要宰点牛羊，先前大家是没菜吃，整天吃肉吃的嘴角燎泡，经过拿回大规模的杀牛，养殖场里牛羊不多，张秋雪一直不肯宰，大家又光吃菜吃得脸色蜡黄了。 进了腊月，张秋雪每隔五天宰一头牛一头羊，这当然不算营里的，她提前给川平那边打了招呼，国营商场当然得要。 段民安还亲自过来一趟，过来拉着张秋雪就问还有没有奶粉。 “这奶粉就是好哎，也不用担心它啥时候坏，我家那小的不是爱喝牛奶嘛，以前总得顾着牛奶是不是酸了？不能喝了？你这个可真方便，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 张秋雪心说那可不嘛，手一挥，直接给段民安拿了五罐子。 这回就是不一样的包装了，正是农机厂给生产的那种，段民安惊奇又高兴，连着牛肉都拉走了半扇，羊是直接要了一整只。 没办法，他这还是带着领导们的任务来的。 过年了，谁家不得买点肉吃？ 拉上牛羊和五罐子奶粉，段民安坐上拖拉机就走了。 等到了农机厂，牛肉、羊肉，该分的粉。 跑来给领导拿肉的秘书们谁不想多拿点，拿了肉还想要骨头，一个个走在川平城里也是人五人六的人，这会儿为了块肉争得不可开交。 现在不比从前啦，想吃肉牛羊随便杀，现在川平各处也有地，老黄牛得先紧着种地用呐。 争不着肉的，随手就抱起一罐子段民安放在拖拉机上奶粉，一边问这是啥，一边就打算抱走了。 转眼的工夫，段民安给自家小儿子要来的奶粉就这么没了。 奶粉没落着，肉也没落着，段民安插着腰，看看天，看看地，白瞎跑这一趟，还得去第二次。 再往后，就是每天到蔬菜基地去拉菜的国营商场的人问张秋雪要了。 没办法啊，领导那边变着法的打听，让带点回来，他能不带？ 有个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犯错的周思南在，张秋雪现在就算有这个捷径也不走了，只是张嘴就说：“这是我家孩子自己喝的奶粉，既然你们要，就分你们两罐吧。” 也不要钱，背后硬塞也不要。 第570章 搞农业？ 第570章 眨巴眼的功夫，就过年了。 今年有韩千钧在，带着几个大的扫房子，收拾卫生，干张秋雪最不愿意干的活。 张秋雪就忙忙活活给大家弄吃的，大块大块的牛羊肉切成片，煮上一锅火锅汤，大年三十晚上放完炮仗就开始吃火锅，小白菜、小青菜、萝卜片、小香菇往锅里一丢，韩千钧一刀一刀切出来的牛肉片羊肉片也往里一丢，张秋雪自己做的宽粉、红薯粉、肉丸子、豆皮也一起丢进去，不一会儿就把大家吃得脸蛋红扑扑的。 本来打算把陈远和韩大娟叫过来一块吃，结果韩大娟怀孕以后一闻这肉味就要吐，别提多惨了，弄得陈远个大夫都没了办法，跑来问张秋雪有没有办法。 张秋雪能有个毛线办法，她可从来没生养过孩子。 不过这大过年的，张秋雪想了想，“……要不我给弄点酸辣粉儿吃？” 自从张秋雪忙着工作，已经很少弄这种费时费力的东西了。 这玩意儿又酸又辣，不知道能不能让韩大娟开开胃。 现成的酸辣粉，张秋雪干脆拿到对门给韩大娟做，特意多多的放醋，味一出来韩大娟就凑过来了。 靠着酸辣粉续了半个月的命，韩大娟又不行了。 为这，农场的工作也被陈远给辞了，说啥也得让那个韩大娟在家养着不可。 韩大娟年纪也不小了，张秋雪还真怕她这么一直吐下去会出事，去隔壁问了问孙秀丽，孙秀丽愿意干，就由她接替了韩大娟的工作。 她现在跟孙秀丽是恢复不到以前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想说。 至于孙秀丽，倒还是笑津津的，冯大妞的离去只是让她难受了那么几天，日子就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她从来没生过那么个闺女一样。 过了正月十五，王胜利就回来了。 张秋雪又去了一趟营里，她搞不定刘思远，准备从王胜利身上下手。 这一回，她不想搞偷偷摸摸那一套，要搞就搞大的，在北川建立一个军工厂，届时不管卖什么东西都合理。 而韩千钧那边已经初见成效，张秋雪明显见到韩千钧从家里拿奶粉的次数多了起来。 张秋雪是抱着奶粉喜滋滋去的，但是一进办公室，王胜利就甩给她一份报告。 接过来一看，张秋雪有点惊讶。 这是她曾经写的那份有关于农业发展的工作报告，到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竟然又还给她了。 “看看。”王胜利说。 上面的字全是张秋雪用打字机打出来的，而在这些方块字的旁边，是别人用钢笔写的批语。 有一部分是肯定的，有一部分则是说有些激进，认为不可取的，很显然，这是一个稳扎稳打做事的人，但终归认同她加强农村农业机械化建设的思路，并认为在这条道上他们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秋雪看完了，还有点不明白，“这是要干啥？” “我向上头推荐了你，打算调你去搞农业建设。” 张秋雪嘴角禁不住抽搐了好几下，“不是吧？首长？”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 “你不是希望全国人民都能吃上饱饭嘛，不正好去干这个活吗？” 张秋雪顿时满心怨念，她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第571章 说服 第571章 她不说话，王胜利就看了看她，“怎么？又不愿意去？” “我能拒绝不？” 王胜利倒是比张秋雪想的好说话，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才说：“这又是为啥？” “就这上面的东西，”张秋雪晃了晃那份工作报告，“只要是想干，谁都能干得很好。” 比如老王头。 因为只要政策给予支持，制定好方案慢慢推广就行了，没啥技术难度。 王胜利就拧起了眉头，他身上气势重，有时候笑一笑都带着血腥味，让人不害怕都不行。他盯着张秋雪看了好一会儿，才敲着那份工作报告说：“这么多人，只有你把这些东西写出来了。” “那……让别人照着做？”她壮着胆子说。 张秋雪有点后悔来找王胜利了，据说这老头的儿子不想当空军，是被他一脚踹去的，现在该不会也准备把她给踹出去吧？ 而且，这老头是真的手握实权的，要真打定了主意给她安排，张秋雪绝对跑不了。 默默的，张秋雪有点怀念刘思远了，虽然他一个劲儿地劝她去搞研究做坦克，但是脾气好啊。 王胜利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把门外的警卫叫了进来，让他去把在家的首长全部都请过来。 张秋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大一会儿，十数位首长全到了。 王胜利一挥手让大家都坐，才指了指张秋雪，“你在这儿说吧，在场今天如果有一半是支持你的，我就亲自帮你打这个申请报告。” 张秋雪没想到王胜利一来就玩这么大，一时间张嘴结舌。 “怎么着？说服不了？那就搞你的农业去！”王胜利又把那份工作报告摔在张秋雪面前。 “哼，”张秋雪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不会，怎么会呢？” “怎么着？还没死心啊？”刘思远笑了笑说。 张秋雪也能死心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于是，用热乎乎的水冲了一军用水壶的奶粉，一人给这些首长倒了一杯，张秋雪这才站到前面。 正好王胜利办公室里有一块不小的黑板，张秋雪就走过去简单画了一下国内地图。 吃穿住行把吃排在第一位可想而知它的重要性，所以张秋雪从不否认农业的重要性。 但是，当该开垦的土地全部都开垦完，机械化是一条必经之路，因为人力终将有限，但是等机械化慢慢推广到一定程度，再要发展就是工业。 但工业的发展就意味着从种地的人当中分出一部分人来去工作，这些人里有男人有女人，而就我们国家的国情来说，同样的工作女人想要做好，想好被人认同，就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那么，哺育、陪伴孩子的时间被压缩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在座各位都比我年龄大，也许当家里孩子出生、成长的阶段，你们正在浴血奋战，但我觉得各位不妨回家问问各位大娘、婶子，看看是不是有这样的情况，又或者说，如果真有这样一款产品，她们也有余钱的情况下，是不是愿意买？” 这话一说，刘思远立刻就叹了口气。 第572章 如果你反悔了 第572章 他是搞思想政治工作的，喜欢搞民主、搞调研，上次张秋雪给了他那个小本子他就回家问了问刘老太太，以至于……他这些日子在家的日子委实不太好过。 年轻的时候要强的刘老太太，最近时不时就要跟他念叨一回自己一个人带孩子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白天要干活，晚上要喂奶，白天不能睡，晚上睡不好，身体好几次差点熬垮了。 工业化是国家发展的必经之路，但是，工业化过程当中肯定会产生竞争，竞争就导致质量的优劣，而做奶粉，给孩子入口的东西，质量当然更是重中之重。 在场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张秋雪的话，但是听懂了的一个个都面色凝重。 张秋雪也没再死乞白赖地跟人说好话，只是又把一个数张纸缝在一起的小本子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喝了这么长时间奶粉的人们的反馈，其中包括营里平时喝奶粉的战士，以及营里出任务时带上奶粉的人。 王胜利没好气地拿过去一看，只见上面一个个小表格中写着： 方便、野外喝一口感觉又活过来了、管饱、能撑的时间会增长…… 其中最离谱的一个是：撒出去还可以用来迷惑敌人。 真可谓迷之操作。 “那个……首长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县里和领导商量商量。这边是重工大省，轻工产业一直做得不怎么好，要是能出一座轻工厂我觉得他们一定非常乐意。”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统共来了两次王胜利的办公室，两次都要顶撞逼迫大首长，日子也太刺激了。 “都说韩千钧是头倔驴，真是什么人娶什么媳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跟他比，也差不到哪儿去！”一位领导没好气地对张秋雪说。 “行了，回去吧，我看看。”王胜利没好气地说。 张秋雪把一份策划案放到办公桌上，关于军工厂最初的设定都在这里面了。 “把你这个再拿回去看看！”一份报告砸过来，张秋雪连忙接住，正是她曾经写的那份工作报告，“如果反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张秋雪当然不会后悔，不过她也没有过分违逆王胜利准备把那份工作报告再拿回去研究一下。 把能说的都说完，张秋雪就回家了。 她今天答应给孩子们做好吃的，临走前还和了面。 软软的面团和着生面一揉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擀成长条状，猪板油往上一抹，再撒点花椒大料研成的末，慢慢卷起来随手一擀，再往烤炉里一贴，没一会儿就是香味扑鼻的锅盔。 再煮上一锅酸汤面，酸酸辣辣，在这冷得要命的天气里一吃最舒坦了。 做完以后，张秋雪把刚回家的二妞叫过来，把一个饭盒和几只锅盔递给她。 “给姑姑送吗？”二妞奇怪，因为平常要给韩大娟送点东西直接用大碗端过去就行了，哪里像今天还这么麻烦的装在饭盒里。 “去农场，给周阿姨送过去。”张秋雪说。 第573章 两百块钱 第573章 二妞一听就不乐意了，把饭盒重重放在桌子上，“我不要。” “必须去，快点，我给你留饭。” 张秋雪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把二妞推出门。 二妞不情不愿地走了，几个孩子都有点奇怪，不过，美食当前，谁也没问。 大半个冬天周思南都过得很难，军区那边不允许她离开农场，这边空气湿冷时间长了被子褥子都潮乎乎的，更别说周思南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这样，连件厚衣裳都没有。 最后还是韩大娟看不过眼在家里找了几件张秋雪不穿的旧衣裳给她，算是给周思南续了条命。 周思南不算不会生炉子，但叫她干了一天活再回来自己弄吃的，她确实没有那个体力。 如果说刚来家属村的时候，她是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现在就是被霜打过的小腊白菜，而且是一天不如一天。 “怎么想起来管她了？”等第二次张秋雪再让二妞给周思南送东西，韩千钧问。 张秋雪靠在炕头上看两个小的趴在一起看小人书，闻言拿脚踢了踢韩千钧。 “那不如，韩团，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的储蓄本上怎么少了两百块钱？” 她平时不动韩千钧的储蓄本，前些天没钱买年货，一看才发现少了两百。 韩千钧这个人衣服鞋子都是营里发的，吃的有家里，可谓一点儿用钱的地方都没有，不得不让人怀疑。 当然了，最让人怀疑的是他取钱的那个日期。 两口子四目相对，韩千钧在张秋雪脚上摸了一把。 这些日子张秋雪天天吃药，但这手脚凉得像是一点儿改变都没有。 张秋雪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人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让韩团一出手就是两百，是吧？” “还不是你非要操心。”男人嘟囔了一声。 张秋雪眉梢一挑，等孩子们都睡了，这才问韩千钧，“冯大妞是被你暗度陈仓出去的吧？” 一样的日期，那天他还失踪了一段时间，张秋雪不相信一点儿关联都没有。 只是，张秋雪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天冷，张秋雪就喜欢和韩千钧睡一个被窝，不过，这样一来，韩千钧就喜欢动手动脚。 如今家里多了小六，他倒是也不催着张秋雪生孩子了。 这会儿，他一会儿摸摸张秋雪的手，一会儿摸摸张秋雪的脚，一会儿又给她拽拽被子。 “新社会了，我问了问那个于海洋，姑娘家结婚最早也得18岁。” “……”这是还记着冯大奇说过了年就把冯大妞送回老家结婚的事？ “那你把她送哪儿去了？” “这你就别管了，前些天接到信，挺好的。” 张秋雪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敷衍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出趟门要介绍信，要户口，要钱，还得防着各种各样的人，难为韩千钧能给办得妥当。 倒是川平这边，因为张秋雪跟各个方面的人都打了招呼，这阵子人贩子快要绝迹了。 “那周思南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问题交代完了，周思南这边韩千钧也得提高警惕。 第574章 非黑即白 第574章 “没事，我看着她这段日子被折磨得不轻，所以让二妞去给她送送温暖，看能不能让她教教二妞。” 韩千钧一听就不同意了，大半夜的也不怕冷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为人师吗？当老师的，不管能力怎么样，品行一定要端正，你觉得她哪里端正了？” 韩千钧开了灯，一脸严肃。 张秋雪被冷得一哆嗦，一边裹紧了被子，一边说：“她是不端正，但是她是整个家属村唯一一个搞文艺的啊。” 张秋雪不是没找过别人，家属村里也有一些在城里工作过的，但是搞文艺工作的、唱歌的是真没有。 “那也不行，孩子万一被她教坏，后悔都来不及！” 夫妻俩人是第一次产生这样大的分歧。 张秋雪当然不相信周思南，就算把二妞送过去学唱歌跳舞，也是要采用辩证、保持警惕的心态去学习，时时了解二妞的思想动态。 韩千钧则认为，像周思南这种思想败坏、品行不端的人，就应该永永远远地被人唾弃，更不配为人师。 这种典型的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是像韩千钧这种在营里呆了多年的人的典型思维，总想着彻底根除一类人。 但是很明显，敌人可以一枪毙命，国人不可以。 尤其到将来，经济发展、网络发展催生出各种各样的犯罪，不可能把人人都消灭，韩千钧这种思维方式如果放到将来说不定会吃大亏，不过现在，张秋雪说服不了他。 张秋雪干脆摆摆手，“算了，我不跟你争，反正周思南是不是愿意还不一定呢。” “以后不用让二妞去给周思南送饭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不用教我们，我不需要。” “那你给找个别的老师？”张秋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干脆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你这种思想就不对！她可能会教坏二妞你知不知道？”韩千钧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张秋雪上一课，为什么要迁就、忍受一个思想恶劣的人呢？ 张秋雪怎么可能不知道，正因为如此，她才隔了这么长时间，让周思南真正经历和忍受过生活的苦才再去接触她。 但是世上的人本来就不都是好人，人一定要多多地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才能够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比如宋海棠，如果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众人叫人贩子，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怎么样去骗人，她说不定就不会被骗。 “你睡不睡？不睡出去玩去。” 被子一裹，脑袋一蒙，张秋雪彻底不搭理韩千钧了。 “反正我不同意！”韩千钧还在说。 他同意不同意当然用处不大，因为中午孩子们会早他十分钟到家，等他进门，二妞早端着饭走了。 张秋雪当然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去被骗，被教坏，但是，为人父母的总会有老去、死去的一天，难道还能跟孩子一辈子吗？ 不过，除了要看周思南的意思之外，张秋雪觉得，也还要看二妞的意思，现在的二妞可真不一定能随便同意和周思南来往。 第575章 要不你就换个别的呗 第575章 冯大妞的事情张秋雪想了很多天，也没决定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孙秀丽两口子。 一方面，她觉得冯大妞既然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应该也受够了孙秀丽和冯大奇的冷嘲热讽，离开之后说不定也是一种新生。 另一方面，张秋雪觉为人父母没有不爱孩子的，就连万杏花也对韩宝立疼到了心眼里，但是换到孙秀丽和冯大奇身上，张秋雪就觉得这个定理在这两人身上完全不适用了。 因为冯大妞从离开至今，除了那几天的难受之外，孙秀丽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好像生命中从来没有过冯大妞这么一个闺女。 所以，思来想去，张秋雪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孙秀丽。 正这个时候，张秋雪托李俊杰在上海那边寻找的手语书终于到了。 从去年到现在，李红花带着林宏斌又去了两趟上海，药吃了无数，但孩子的耳朵没有任何进展。 也是因为这个，张秋雪才找这么一本书。 李红花看见少不得又是一番伤心，现在她已经比过去好多了，伤心归伤心，不会再那么颓废。 张秋雪见了更加放心，要求她写一份农场种植的方式方法出来，要尽可能做到科学种植、合理种植。 “我写？小张，你没搞错吧？我才认识几个字啊？” 李红花万分地不自信，但张秋雪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你来写，写完交给我。” “这，这能行吗？” “当然行。”张秋雪拍了拍她的手，这么长时间以来，人员来来走走，就是李红花干得时间最长，了解的最多，她要写不出来，张秋雪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写了。 李红花战战兢兢花了十多天写了一份农业种植的方法出来，零零总总写了二十多页，涂涂改改，让张秋雪看行不行。 张秋雪给她修改了一下，去掉一些口语，重新把一些植物的种植方法分类，用打字机打了出来，最后签上了李红花的名字。 二月底，张秋雪就把这两个月喝奶粉的人回馈的结果又给送了过去，连同她重新修改过的工作报告，这一次，不光描述了农村农业机械化的发展方向，还有合理种植、科学种植的重要性。 再具体的就是张秋雪要求李红花写的那份农场种植的方式方法。 不过，不知王胜利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连搭理都不想搭理张秋雪了，只差没在她脑袋上按上“不务正业”四个大字。 以她本着铁杵磨成针每三天往营里跑一趟的精神，很快就连江大川也不愿意见她了。 “要不你就换个别的呗，搞农场不是挺好的嘛，反正你还得学习。”韩千钧劝张秋雪。 一开始这话他还不好意思说，随着张秋雪在周思南这事上跟他唱对台戏，韩千钧也没啥不好意思了。 马上两年了，该看的书，张秋雪基本已经看完了，只差自己给自己翻来覆去地出题刷题了。 以后自己要真考上大学，肯定就没有时间工作了，趁现在有时间当然要抓紧时间搞钱，必须搞钱！ 她现在不比当年读书有父母养着，现在她有六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得准备？ 等将来孩子们长大，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 第576章 军令状 第576章 “你是不相信将来喝奶粉的人会很多，还是不相信我能把奶粉做好？” 一次又一次的反馈下来，张秋雪能感觉出来，首长们的态度是有松动的，而且，女人到底需不需要奶粉这个问题，相信回家问问各自的媳妇都能知道，但是她想不出他们在犹豫什么。 “都没有。”韩千钧说。 “嗯？”张秋雪诧异。 “我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没必要瞎折腾。” 张秋雪：“……” 他知道她在很认真地问他这个问题吗？突然很想打人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说领导的话，其实我知道他们怎么想。”张秋雪伸着退要踹人的工夫，韩千钧又说。 张秋雪立刻看过去，这人顺势躺在炕上，双手枕在脑后，侧过头来看着她接着说：“你会设计农机用具，会种地，农场的发展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首长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做奶粉，很多东西其实你也不懂，你需要找各种各样的人来操作，何况这样东西又是这么重要。就像你说的，可能一样物质超标就可能导致孩子变成傻瓜，责任太重了。” 任何的东西挂在军区名下，都得为人民的利益作出保障。 如果有人喝了军工厂的奶粉变成傻瓜了，这不光是对所有军工厂的一次质量方面的打击，人民更会对我们的队伍产生动摇。 所以，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肯定会慎之又慎。 张秋雪恍然大悟。 “可是爹，做好做坏，不是做了才知道吗？”一直在旁边跟小六玩的小北突然出声，疑惑地望着韩千钧。 他其实不太懂张秋雪和韩千钧的话，但是他知道张秋雪想做的事一直没被批准同意。 难道要放弃吗？ 张秋雪犹豫。 养殖场里那么多牛羊，其实靠着卖肉，张秋雪也能攒下一些钱，而且这事，在张秋雪把那么大的农场上交之后，营里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果这样她那套千辛万苦才弄来的机器不就白买了吗？现在可不流行七天无理由退款。 而且，附近就是大山，养殖场里的牛羊往里一撒，先天生态的养殖达成，产的牛奶、羊奶都是好奶，如果不做奶粉也太可惜了。 隔天，张秋雪又去了趟营区。 现在，上至王胜利，下至江大川，营里的大小首长个个都不待见她。 在王胜利的办公室门前，张秋雪不能硬闯，只好带着小北和小六跟警卫员一块在王胜利面前站岗。 站了半天，里边的人出来才被允许进去。 “你现在就一门心思搞那啥破奶粉是吧？农场都不管了？”王胜利头也没抬地说。 “农场要搞不好，我敢去搞别的嘛。” 张秋雪笑了笑，将一张纸放在王胜利的办公桌上。 老头这才抬了抬头，“啥东西？” “我的军令状，我保证，做出来的每一桶奶粉都让我家孩子先喝，绝对凭着良心本本分分地做食品，不给咱们军区，不给咱们当兵的丢人，绝对做出一款可以让人敢于喝，放心喝，品质过硬的好奶粉来。”张秋雪一个字一个字无比认真地说。 王胜利听得一愣，打开一看，果然就见那张纸上写的跟张秋雪说的一字不差。 第577章 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 第577章 奶粉的重要性可能现在还体会不真切，等到后世，国内国外奶粉的牌子很多很多，但真正可以信任的奶粉很少很少，几乎每年都能听说奶粉的质量出现问题，以前张秋雪没少听朋友抱怨。 “胆量不小。”王胜利说了一声。 “那首长……” 王胜利握着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张秋雪，“我看你这个奶粉不如叫这个名字，做好了，流芳百世，做烂了，你就遗臭万年！” 张秋雪打开那张纸，就见上面写着四个字，“秋雪牌奶粉。” 一时间，张秋雪哭笑不得。 随后，王胜利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条子，是已经批了的，等这座军工厂建成，将被命名为302厂，张秋雪被认命为302厂厂长兼书记，前期的款项早在十天前就已经下拨到位。 张秋雪：“……”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她拎着个军令状过来，王胜利还不知道啥时候才会把这红条子给自己呢。 当然了，张秋雪能够理解，站在王胜利他们的立场上，这些犹豫没有任何问题，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必须得为更多的人负责。 “每个月，你必须给我做一次工作汇报。”王胜利说。 “是！”张秋雪给他敬个礼。 晚上韩千钧到家的时候，张秋雪正在收拾衣裳，见他进来就说：“我得去一趟北方，一个是考察那边的农场运作，一个是去牧场和奶品生产工厂学习考察，回头可能还得去趟上海，时间上说不定，我准备带着二妞和俩小的去，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张秋雪早就决定好的，先前是担心军工厂批不下来，这一趟成为白跑才一直拖到现在。 现在国内最好的乳品和麦乳精生产，张秋雪要想搞好奶粉，必须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韩千钧在旁边看了半晌，把包里张秋雪叠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拿出来，一样一样重新叠好，搞的跟阅兵式似的再重新给放回去。 张秋雪索性不管了，一股脑从柜子里把衣裳拿出来丢给韩千钧。 “你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小孩吧？”韩千钧突然说。 “啥？” 他俩说的是同一个话题吗？ “小六从刚到咱们家一直都是你在管，去哪儿都抱着、带着，也没见你烦。”韩千钧又说。 张秋雪乐了，“那你咋知道我不烦？” 就像她耐不下心思去一针一针地缝衣裳一样，张秋雪觉得，要她跟别的女人一样照顾一个除了吃就是睡的小婴儿，她真不会有那样的耐心。 韩千钧每天得上班，说不定立刻就出个任务，根本没办法指望他带孩子，韩大娟怀相不好，再说了，把这么点的孩子丢给别人，张秋雪也不放心。 至于大妞他们，张秋雪其实也不放心，可要是让她全部都带着，那也不可能，太多了，她看顾不过来危险性就很大。 韩千钧也笑了一声，又从柜子里拿出几件厚衣裳叠好放进了行李袋里。 “要不，让铁牛也跟你们一起去吧，这孩子稳重，也有胆色。” 第578章 今天孩子考试，抱歉更新晚了 第578章 铁栓太跳脱，大妞和二妞管不住他，张秋雪的本意是让铁牛留下来看着铁栓。 不过，这孩子最近太淘了，不到天黑看不见人影，要自己再一走，没人管得住他了，张秋雪都不知道铁栓会不会去按时上课。 “行了，带着铁牛吧，铁栓那边我来管。”这慈父竟然破天荒地说。 张秋雪压根儿就不相信他，有的时候，张秋雪觉得韩千钧跟张岩石父子没什么区别，是那种孩子把天捅个窟窿，他还能在旁边鼓着掌说孩子你真厉害的人。 “你还是算了吧，你要出个任务，谁来管？” “要不你带着他去，让他帮你照顾俩小的。” “……” 就铁栓那性子，说他是脱缰的野马，太上老君炼丹炉里跑出来的孙猴子也差不到哪儿去，万一走着走着跑没了，张秋雪哭都没地儿哭去。 “带着他吧，你相信我，铁栓不是那样的孩子，他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铁栓当然不是个坏孩子，就是过于跳脱了些。 两口子相互看了半晌，张秋雪最终决定给这男人点面子，大不了自己路上拿根绳把自己和铁栓捆在一起，走到哪儿把他带到哪儿。 然后，张秋雪还不能说走就走，她得跟农场的大小队长们开个会，自己一去不知道多久，农场的事必须得安排妥当。 于是，晚上吃了饭，就把队长们叫过来开会。 自己不在，农场里的情况由李红花、高原红和孙秀丽三个商量着决定，遇到意见不一致的情况，可以三人举手表决，票多者胜。 自己每到一个地方会给他们发电报，紧急情况她们拥有临时决定权。 第二天早上还是开会，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安排了一遍，张秋雪就开始准备出门要用的东西。 一听自己要跟着出门，铁栓一蹦二尺高，像个陀螺似的围着张秋雪直打转，“二伯娘，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出门了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张秋雪在他剃了秃头的脑袋上揉了两下，“但是我告诉你，把你的书本全都带上，出门可以，学习不能落下。” 铁栓“啪”地一下给张秋雪打了个敬礼，“保证不会！” 这还是要冷不冷要热不热的时候，东西带多了也不怕坏，张秋雪就多多地带了煮鸡蛋、馒头、牛肉干、牛肉酱、奶粉什么的。 临走之前，张秋雪又对孩子们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因为不知道韩千钧会不会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出任务，张秋雪又拜托了陈远和韩大娟照顾，两人都满口答应了。 最后，张秋雪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设计图给韩千钧。 “要是不出任务，有空的话，麻烦帮我把厂房扩建一下。” 等自己回来，一定会有人会跟自己回来，到时候住的地方也要安排，目前的房子肯定完全不够用，所以必须早做安排。 “要出任务可能就不行了。”韩千钧接过图纸看了一眼。 扩建之后，就是个前后两进的四合院，四合院外面又多加了一排房子，是作为宿舍之用，每个区域都做了单独的标注，一眼就可以让人看得明白。 除此之外，里面也做了相应的装修设计，每个不同用途的区域各不相同。 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张秋雪觉得没什么需要再安排的了这才罢休。 第579章 出发 第579章 转过天来，一大早警卫员小方就开着吉普车过来送张秋雪他们离开。 张秋雪不喜欢大包小包地上火车，尤其是她自己带了三个孩子的情况下，于是除了要用的衣服之外，只带了一路上要吃的干粮。 幸运的是，这个不年不节的时间坐火车的人不多，一个大人三个小孩顺顺利利上了火车。 张秋雪还是要的卧铺，先坐一天火车到首都，然后从首都转车。 三个人是下午上的火车，小北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出远门，所以对坐火车已经不怎么新奇了，铁栓和小六子好奇地四处看，在张秋雪的心惊胆战当中，铁栓并没有到处跑。 他帮张秋雪把床单整理了一遍，又把东西拿出一一摆好，张秋雪去接水回来的时候正把小六往床里推，惊得张秋雪下巴差点掉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张秋雪觉得也没什么不对。 家里大妞胆子小却贴心，整天不是帮着张秋雪做饭就是帮她洗衣服，二妞活泼却也不失为一个贴心小棉袄，铁牛稳重，事事周到能干。 而铁栓本就性子跳脱，调皮，又爱玩，所以张秋雪还真没太在意过铁栓这方面会怎么样。 不过，孩子做的好，张秋雪立刻揉了揉铁栓的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把小北交给了他。 本以为铁栓会害怕，谁知小伙子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带着小北，绝对不回乱跑。 张秋雪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检讨了一番，她这是对孩子的关注度还不够啊，竟然只觉得铁栓调皮。 一天后，火车到达首都。 跟北川相比，首都的火车站一年四季都人潮涌动，处处可见背着大行囊的人。 张秋雪把小六放在前面抱着，一手拽着小北，一手拽着铁栓，被人挤着就下了火车，这期间张秋雪一直有种自己被挤得脚不沾地的感觉。 下一趟火车是在晚上，这当中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张秋雪就拉一个拽一个带着孩子们去了火车站里的国营饭店。 来首都当然要尝一尝地道的炸酱面，孩子们在火车上吃了一天的馒头和牛肉干，乍一吃到热乎的东西都高兴的不行。 这个时候都是国营经济，人心淳朴，偷奸耍滑地少之又少，面条在大海碗中堆得尖尖的，张秋雪一口气要了三碗，铁栓自己吃了一碗半，剩下半碗小北和小六一起吃了，吃完又各自喝了半碗牛奶，这顿饭吃得肚子溜圆，连张秋雪也忍不住靠在椅子里休息。 “二伯娘，我们回来还能来吃吗？真是太好吃了。”铁栓恋恋不舍地看着碗。 “可以。”张秋雪说，“等回来你还可以再吃点别的，要有时间的话，我带你们去吃烤鸭。” 铁栓立刻欢呼一声，引来隔壁桌一声轻笑。 张秋雪看过去，就见对面坐着个中年男人，文质彬彬的模样，但是面目很是沧桑。 见张秋雪看过去，他就摆起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志，我是觉得你家孩子太有意思了。” “没关系。”张秋雪也没从对方的笑声里听出鄙薄之意，也友好地朝对方一向。 谁知对方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推了推眼镜，这才对张秋雪说道：“同志，我刚才看你给你家孩子喝的东西香甜香甜的，看着也不像是麦乳精，是奶粉吗？” 第580章 跟我去做研究吧 第580章 装奶粉的罐子还在桌上放着，张秋雪立刻往前推了推，“你是这个啊，这个的确是奶粉。” “奶粉？”对方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听说过。” 说完就不再多言了。 张秋雪接着说：“这个是我们自己做的，再过不久就会上市了。” 对方原本拿起了筷子，一听张秋雪这么说，立刻又放下了。 “你自己做的？” “对。” “这东西可不容易做，现在咱们国家也只有一个厂子在做，都是军需，轻易不会对外上市，你是内部人员？” 张秋雪一听对方说得头头是道立刻也来了兴趣，她先是摇了摇头，“不，我这个厂子是才批下来的，还在初期起步阶段，不知道你是……” “哦，我是个医生，我叫孙九言，以前见过一个朋友家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因为母亲奶不够，吃饭也不好，就一直病病怏怏的，后来，他爷爷给孩子弄了点奶粉喝，长年累月地喝了两年，慢慢的，那孩子就好了很多，所以我一直都比较好奇。” 张秋雪听着心里一动，“原来是孙医生，那你这是要去……” “下乡。”他长长叹了口气，“两年前，我被医院按名额下放到北方的村里干农活，两个村里的人打架，也不知道哪个用锄头拍断了我的腿，村里治不了，这才回来治病的。” “不好意思。” 孙九言摆了摆手，“不碍事。” “呃……孙医生是一定得回乡下吗？” “可不是，我们这种下乡的，不比你们，户口啥的都迁过去了，哪能不过去？在城里也没我的饭吃啊。” “我的意思是，孙医生，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的工厂才刚刚开始起步，需要一些人才替我研究做一些奶粉方面的研究。” “研究？” “比如每一克奶粉当中含有多少钙铁锌硒，一天不能喝超过多少，多少的分量最适合老人，多少的分量最适合孩子。又或者，哪怕只是简单地测量每罐奶粉质量合不合格，也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来做。你觉得呢？” 孙九言一听觉得很有意思，但脸上愁容未减，反而变得更多起来，“不过我还是得先回一趟乡下，我的户籍关系都在那里，不回去不行。而且，那里几个村就只有一个医生，我要是不回去万一有人生了病，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个大夫。” 张秋雪没再勉强他，两个人相互留了地址、姓名，以方便以后相互寻找对方，随后孙九言看了看时间，匆匆把那碗炸酱面扒拉进肚子里这才匆匆离开。 他刚才坐在那里的时候挺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走起路来有些踮脚，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太出来。 张秋雪去结了帐，就这么一直在国营商场里坐到火车开始检票才带着三个孩子上了火车。 从首都出发到黑省，需要四天三夜的时间，一路上火车走走停停，饶是买的卧铺票，张秋雪也是坐车坐得都快吐了，火车这才抵达。 第581章 塞外江南 第581章 一下火车，张秋雪母子四个就齐齐打了个哆嗦。 阳春三月，北川已经慢慢回暖，这里却依旧寒风凛冽，风刮在脸上割得人生疼，张秋雪把能穿的厚衣裳全给几个孩子穿上了也还觉得冷得要命。 他们先去了一趟市委，张秋雪先是用介绍信和营区给自己开具的证明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后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立刻引起了他们的高度重视。 张秋雪带了三个孩子，最怕的事莫过于把孩子弄丢，或者连自己一同走丢，必要的时候当然得求助当地人的帮助。 弄清楚张秋雪的来意，又明白了张秋雪的担心，一位副市长从公安局调来几名公安对张秋雪在牡丹市时的安全进行保护，同时对她的工作提供支持。 随后，张秋雪就在几名公安的陪同下去了下面的县里。 和河西村以及北川那边一样，目前这里还到处都是土路，拖拉机一路上走得晃晃悠悠，差点让小北和铁栓苦胆吐出来，反倒是小六往张秋雪怀里一趴，呼呼大睡了一整天。 越是往北，天地越是开阔，走到这里已经到处都是目力不及的草地。 铁栓奄奄一息地趴在张秋雪的腿上，眼睛还好奇地四处看，一边看一边好奇地直问：“二伯娘，他们没有房子是住在哪里啊？” “县里是房子，不过牧民不是。”拖拉机的轰轰隆隆当中，一个公安朝着张秋雪他们大声说，“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他们住蒙古包。” 铁栓不知道蒙古包是什么，不过他对所有没见过的东西感兴趣，立刻头不昏了，也不吐了，问那个公安什么是蒙古包。 越往北走天空就越是开阔，就连北川也不能与之相比，树木葱郁，目之所及不是皑皑白雪，就是隐匿在白色间的青葱绿色。 其中一个公安说：“张同志，你要晚一两个月来，咱们这里绝对漂亮得让你不想走。” “我知道，”张秋雪笑，“塞外江南嘛。” “哈哈，对，对！”对方朝她竖着大拇指，夸她真会说话。 三个公安，一个开拖拉机，剩下的两个跟张秋雪一起坐在斗子上，几个人这么颠了大半天才停下来。 到了县里之后，几个人先去了招待所，两个孩子都吐得不行，必须得先休息休息。 晚上，热情好客的北方人就要带他们去吃这里的特色美食，不过，几个孩子这几天都没得到好好的休息，张秋雪就给拒绝了，就在招待所里要了点清粥小菜给孩子们吃。 暖乎乎的热粥下肚，吐了一天的肚肠得到修养声息，吃完以后三个孩子就挤在床上睡了。 张秋雪也没出去，把门锁好，结结实实也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就被“哐”地一声惊醒了。 她连忙睁开眼，就看见铁栓正捧着暖壶打算给俩小的冲奶，但桌子有点高，他刚拿了暖壶就不小心把搪瓷缸子给碰到地上了。 张秋雪先看了看铁栓身上，没有被热水烫到这才松了口气。 第582章 考察1 小孩愧疚地看了张秋雪一眼，“我看二伯娘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 张秋雪揉揉他的头，“当然要早点起了，我打算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真的？” “那当然了，出了趟远门，总不能还跟火车上似的让你们还吃馒头、啃牛肉干，去吧，换衣服去。” “我也要，娘，我也要吃！” “我也要，我也要，娘！” 小北一说，小六也跟着说，弄得张秋雪哭笑不得，随着这孩子张嘴说话，他好像认为自己跟小北一样是张秋雪生的，一直都跟小北喊张秋雪娘。 “行，都去都去，都去。” 张秋雪把水晾了晾，给他们一人喝了半杯奶，又把带的牛肉干拿出来一些准备分给三个公安，这才带着三个孩子出门。 这边天亮的晚，铁栓先去敲了几个公安的门，见大家都一起起来了，张秋雪把牛肉干拿去分给他们，几人一块出了门。 来到这里当然要尝一尝地道的小吃早餐，国营饭店里有一道听起来就很好吃的菜叫玫瑰酥饼，是用面粉和白糖烤出来的。 不过这东西是甜的，铁栓不大喜欢，全让俩小的吃了，倒是把一份烤冷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转过脸来问张秋雪明天能不能还来吃。 张秋雪立刻又给他点了一份，把这孩子吃得直打嗝了才舍得停下来。 走出门去，张秋雪还得给孩子们一人买上一块金丝枣糕和一张吊炉饼，这些吃的被铁栓用油纸包了，和军用水壶一起放在他的小书包里。 回到招待所，张秋雪请一位公安跟自己随行，让剩下的两人留下来看护孩子们就出发了。 两人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出了县城就越发感觉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蓝天很蓝，云层很低，水干净得能当镜子使，空气别提多新鲜了。 又走了一段，一座建筑物就出现在面前。 在偌大的草地上，这幢建筑物看起来特别显眼，而远处是牛、是羊，远远还能听到牧人的吆喝声，以及小得像是个点的蒙古包。 两人一路骑过去，建筑物干净的白墙上粉刷着耳熟能详的标语，而大门口则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231工厂。 两人在大门口停下来敲了敲门就有人过来开了大门，肖晨义一身衣裳就是很好的说明，简单对对方介绍了一下张秋雪的身份，这个老头就忙不迭进去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里面出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年龄也各不相一，都穿着军绿色的旧军装，帽子也是老是的旧军帽，女人们多留着齐耳短发，看起来精明干练。 相互介绍了一下，握了手，这些人就把张秋雪迎了过去。 为首的是厂长杨金国，除此之外两个副厂长，还有会计啥的。 几个人一路把张秋雪迎进办公室，一进门，张秋雪就注意到以厂长杨金国为首的只有几个人，另外几个是以其中一位叫白文华的女副厂长为首，好几次杨金国说话都被白文华打断了。 第583章 被轰出来了 第583章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这是人家自家的事，她只想早点考察完，早点回去。 不过，等张秋雪提出去参观车间的时候，白文华撩了下头发说：“这恐怕不行，生产车间是最为干净、紧要的地方，无关人员不能入内。” “我会遵照规定注意卫生的。”张秋雪说。 “那也不行，”白文华说，“张同志，不是我们不通融，而是这车间不光是规定，我们这里生产的东西不光是军需，还要出口，这在咱们全国现在都是机密，就算我想让你进去，也不行。” 张秋雪目瞪口呆，出口？那不是政策改变以后的事吗？ “这样吧，我可以允许你参观一下咱们的牧场，嗯，就让小芸带你去吧。” 白文华随手指了一个人，就这么把张秋雪给轰出来了。 看牧场就看牧场，张秋雪不生气，反正她也得看牧场。 等了不到两分钟，一个叫小芸的，牵着几匹马走过来对张秋雪说：“张同志，咱们骑马去吧，骑马快一点儿。” 张秋雪：“……” 她坐过飞机、高铁、火车、大巴车，尝试过自驾私人飞机，开过汽车、拖拉机以及各种各样的农机用具，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她坐慢得要命的火车、颠死人的越野和拖拉机，骑自行车，唯独这马，她可从来没骑过。 “很远？要不我骑自行车吧。”张秋雪说。 “骑啥自行车，我一鞭子下去就没影了，你哪儿能跟得上？”小芸催促。 肖晨义在旁边说：“张同志，你要不会骑，我可以带带你。” “不用不用。”张秋雪忙摆摆手，这个擦肩抹袖都要被视作拉扯不清的年代，她还是自己吧。 “张同志你没骑过马啊，很简单的，我教你。” 张秋雪答应了一声，又适时地表露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言下之意，把我摔了，你们整厂都得负责，毕竟，这个厂子看着内部实在不怎么和谐，张秋雪实在不想让自己沦为别人内斗的牺牲品。 抱着马鞍爬上马背，张秋雪按照小芸和肖晨义说的，轻轻夹了一下马腹，这匹白马就跑了起来。 这马看起来很友好，张秋雪松了口气，在尝试了几下之后，渐渐收放自如。 坐在马背上，视野更加宽阔，目之所及都是青青郁色，真可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边走，张秋雪一边向小芸询问牧场的情况。 比如什么时候挤奶，几天以上的奶就不用了，用牛奶多一点，还是羊奶多一点等等，小芸虽没啥坏心眼，可张秋雪问起这些的时候就哼哼唧唧，不肯多说，偶尔说上几句，张秋雪坐在马背上不方便记录，只好全部记在脑子里等回去再做整理。 路上遇上放牧人，张秋雪就下来请他说话。 拿出自己做的牛肉干请对方品尝，他们这里当然也兴做牛肉干、酱牛肉啥的，一吃跟自己做的味道不同，就问张秋雪是怎么做的，然后又带张秋雪去品尝他们做的，张秋雪问起放牧的情况也知无不言。 第584章 考察2 第584章 一般来说，一只奶牛每天可以产的牛奶在十公斤左右，一天按照规律挤三次。 这些牧民除了挤奶意外，其他一概不管，每天231工厂那边会有人开着车过来把新鲜的牛奶收走。 牛、羊，每年褪下来的毛有不少，他们要么是自己做衣服，要么就留着个孩子们做衣服，除此之外，没别的用途。 张秋雪就立刻给他们留了李俊杰在上海的地址，让他们把每年的牛毛、羊毛寄到上海去。 上回他们给她做的那件羊毛衫着实不错，要是能批量生产绝对是件大好事。 顺便，张秋雪又叮嘱他们不要隐瞒，如果有其他牧民愿意邮寄，也可以，之后他们会根据包裹的重量给他们寄钱回来。 这位牧民十分高兴，又给张秋雪煮奶茶喝。 这种由牧民亲手煮出来的奶茶，张秋雪哪怕在后世也没喝过，立刻喜滋滋地喝了一杯，走的时候又用自己的军用水壶装了一壶，准备带回去给孩子们喝。 像张秋雪他们遇到的这家牧民在附近还有不少，他们不拘泥于一个地方放牧，一般都是把一个地方的草吃得差不多以后就换一个地方。 席天幕地地吃饭，他们比任何人都在乎草木的生长，所以这里牛羊虽多，生态平衡却保持的很好。 据说有段时间县里的领导曾想把这里开荒种成地，遭到了大批牧民的抵制，最后不了了之。 当然了，也有的牧民更加勤快一些，会在奶牛泌乳期进行适当的引导和照顾，比如挤奶的时候不要全部挤干净，在奶牛生下小牛的一段时间内，对奶牛进行产后护理，又或者给奶牛找胡萝卜之类的吃，这些都可以提高奶牛的牛奶产量和质量。 张秋雪一一把这些记录好，眼看天色比较晚了才往回走。 骑着马的时候不觉得，等下了马，张秋雪就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好不容易回到招待所，她只想瘫在床上躺尸。 才一天的时间，铁栓就已经和两名公安和招待所的人混熟了。 他拿着张秋雪拿回来的奶茶去找厨房的人把奶茶热了，还没忘记给其他人分一点。 俩弟弟喝奶茶的时候，铁栓趴在张秋雪耳朵边上告诉她，从招待所后头出去有个朝鲜族饭馆，是后厨的一个厨子家里开的。 到那里之后只要连着敲七下门，就会打开，反之，则不然。 这是张秋雪今天早晨走的时候交给他的任务，这小子果然不负她的期望，这么鬼的事也能给打听出来。 让几个警察换了便衣，一人帮张秋雪抱上一个孩子，大家就一起过去了。 到了之后连敲七下门，果然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身着民族服装的女人，这还是几个孩子头一次看见这种异族服装，立刻就新奇得不得了，围着人家看个不停。 这应该就是那位厨子的家里，不是很大，倒是特别安静。 正值三月，打糕作为这个月份特有的特色肯定要来上一盘子，再有就是神仙炉也得来上一个，大酱汤也要来上一碗…… 第585章 出回门丢个孩子？ 第585章 对铁栓来说，跟着二伯娘这次出门就是来玩来了，坐车虽然痛苦，但是有好吃的呀，于是这孩子叨叨叨叨又吃撑了。 三个公安也吃的特别满足，不过，等到结账的时候就有点苦哈哈了，他们当公安，可真没几个钱。 而张秋雪呢，营里的资金一拨下来，那套机器的钱立刻就到她账上了，可以说，她现在各处用的票不多，但钱还真不少。 让这几个人把钱收回去，张秋雪付了钱，挺着溜圆的肚皮几个人一块出了这户人家。 临走的时候，铁栓还拉着人家问还有没有其他好吃的。 对朝鲜族来说，最有名的应该是狗肉，尤其是狗肉火锅是他们一绝，但年头不好，人都吃不饱，又怎么喂得起狗来，所以菜单上压根没这一项。 等回去，张秋雪还得整理一下今天的收获，几位公安吃了张秋雪的饭，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提出带孩子们出去转转，张秋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同意。 之后连着三天，张秋雪都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地上转悠，几乎把他们放牧的一些事情都摸透了。 第四天张秋雪看天气不错，把几个孩子也带去了。 一见到山势连绵的土地，铁栓就兴奋得不行，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嗷嗷朝前跑，一边跑一边叫：“二伯娘，二伯娘我们不走了吧，我喜欢这里，这里比北川还好！” 肖晨义几个被逗得哈哈大笑，张秋雪却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话要让韩千钧听见会是啥感受。 等小芸带着马过来，铁栓就更兴奋了，扯着张秋雪的胳膊又蹦又跳。 “二伯娘，这个马我们也能骑吗？我想骑，我能骑吗？” “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心，马到底还是畜生，跑起来还是有危险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知道吗？”张秋雪认真地对他说。 “知道！二伯娘你最爱我了！”铁栓这么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那匹马，弄得张秋雪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立刻拽着其中一名公安让他带自己去骑马。 231工厂不配合张秋雪的工作，但是对她提出的一些条件还是挺配合的，比如借他们的马，不过，千算万算，张秋雪也没想到刚上马不到十分钟，铁栓就把那名公安给赶下来了。 随后一抖缰绳，马儿一声嘶鸣就蹿了出去，张秋雪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抖，听见铁栓在马背上哈哈大笑了两声，一溜烟就没影了。 肖晨义知道张秋雪担心啥，连忙催马去追，剩下那人又连忙去借马，剩下的人就追着肖晨义的马屁股在后头追。 张秋雪带着小六也不敢跑得太快，渐渐就被落下了，直过了一个来小时，几匹马才又跑回来。 铁栓的脸不知道是被风刮得，还是兴奋的，红得不行。 看到张秋雪，铁栓就说：“二伯娘，我不想走了，咱们就在这儿吧，永远也不要走了，我喜欢骑马，我要天天骑马。” 张秋雪：“……” 出门一回丢个孩子，这还能行？ 第586章 把厂长给挖走？ 第586章 “第一次骑马就骑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肖晨义说，“张同志，你家这孩子厉害啊。” “我都没追上。”小芸说。 铁栓得意地朝张秋雪笑，又缠着她问怎么样。 “那我们回去养马呗，专门给你挑一匹，从小就跟着你，你喂上两年，它就认你了，往后你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没事的时候，你就可以去跑马。别人去城里都骑自行车去，你骑马去，行不行？不知道你二伯会不会骑马，你回去还可以教教他们。” “是吗？那我就回去吧，我也舍不得我二伯。” “……”行吧。 张秋雪松了口气，正打算招呼大家一起下来休息休息，后边马蹄声响，先前那位公安竟然是带着厂长杨金国来了。 张秋雪连忙过去打了个招呼，杨金国往后边瞅了一眼，连忙说：“张同志，孩子没事吧？” “没事。”铁栓从张秋雪身子后面探出头来，“大叔你是担心我出危险才来的吗？真对不起让你们替我担心了，呶，这是我和二伯娘带来的牛肉干，给你吃。” “哟，小伙子蛮会说话的嘛。”杨金国在铁栓肩膀上拍了一下，倒是没拒绝。 几个人坐下休息，杨金国看着张秋雪熟练地拿出水给几个孩子喝，不禁问：“张同志是带着孩子来的？” “是啊，他爹时不时要出任务，留在家里不放心就带出来了。” 杨金国重重地哦了一声，这才又问：“这几天怎么样？有收获吗？” “嗯，收获不小。我们那边一切都是起步阶段，很需要这些经验，毕竟，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如果能少走点弯路，多为国家减少点损失就是最好的事了，你说对吧杨厂长？” “是。”杨金国点头，对张秋雪挺佩服的，很快，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秋雪也看出来了，这位杨厂长要么是才上位的，要么被人架空了，在厂子里没啥实权，要不然也不会发生铁栓可能出危险的事，整个231厂子也只有他一个人过来找。 不过，张秋雪没问那些乱七八糟的，立刻跟杨金国攀谈起来，比如奶粉要怎么做，有哪些是一定要注意的，怎么能确保干燥到位，冷却地是有又要注意啥，机器一般会出哪些问题，想建一条完整的生产线，大概得多少个人工作等等。 杨金国弄权不是一把好手，但说起这些立刻滔滔不绝。 张秋雪把水壶递给铁栓，就在旁边记录起来。 这位杨厂长明显是个实诚人，见她愿意听，说得更多了，包括一些张秋雪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也给她讲得一清二楚，把个小芸在旁边看得直跺脚。 “一般来说，我们必须要保障的是奶源的质量，再就是加工车间的干净卫生，机器也要定期消毒，不瞒你说，我们加工车间里的人，无论男女，都剃了光头……” 张秋雪看着他发亮又兴奋的眼睛，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位被排挤的杨厂长既然这么能干，她为啥不把他给挖回去呢？ 第587章 奶粉加糖了？ 第587章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很快作罢，因为在这个年代想要调动一个厂长级别的人，太难了。 张秋雪目前没有这个权限。 看着杨金国与张秋雪侃侃而谈，小芸急得暗地里直跺脚。 最后，杨金国邀请张秋雪到工厂里边去看看，虽然不能进生产车间，但别的方面可以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张秋雪欣然答应了。 留了一个公安陪铁栓跑马，张秋雪带着其他人跟杨金国回了231工厂。 确切地说，这里只是231工厂的一个分厂，主要做的就是奶制品。 去到工厂之后，在杨金国的办公室里，张秋雪喝到了231工厂生产的奶粉。 本质上来说，张秋雪没感觉到味道有什么差别，但是231工厂生产的奶粉粉末更加细腻，融化起来更快，相对的也更甜。 “杨厂长，这奶粉加糖了？” “加糖？没有啊。”杨金国说。 “甜！”小六说。 “好喝好喝。”小北说。 杨金国觉得奇怪，就算他是生产奶粉的，也不可能天天喝，这可是金贵东西，只有在来客人的时候，杨金国才会给自己冲上一杯陪客人喝。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不禁佩服张秋雪的舌头，这个奶粉的确是甜的。 不过他们一向自诩做的是原汁原味的奶粉，怎么会在奶粉中加糖呢？ 张秋雪看着他拧紧的眉头就问：“杨厂长不赞同给奶粉加糖？” “嗯，不赞同，奶粉奶粉，只要把牛奶做成奶粉就行了，添加太多东西反而失去了原本的味道，这不好。” 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只是单纯想做原汁原味的东西。 不过张秋雪知道，从科学方面来讲，奶粉加糖并不是一件好事，一来加糖会破坏奶粉中的营养成分，二来，喝奶粉的大部分是小孩和老人，这两者肠胃功能都弱，过多糖分的摄入会影响他们的消化功能。 而且，糖在人的身体里其实是比较难以消解的，吃得多了还会影响肾脏功能。 平日里，张秋雪不会杜绝孩子们吃糖，但是会把控他们吃糖的数量。 杨金国准备把车间主管叫过来谈谈，张秋雪就先带其他人出去了，看不了生产车间，她得去看一看污水和废弃物的处理。 顺便，他们又在小芸的带领下去食堂吃了顿午饭，一直到准备离开了才又回到杨金国的办公室门口，准备和他道别。 “白文华，你不要欺人太甚！” 杨金国的办公室里竟有杨金国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 随即，是白文华的冷笑。 “就是欺负你又怎么样？杨金国，我让人在奶粉中加糖有什么不好？自从开始加糖，我们的销售量在翻倍增加，反而是你，说是什么要做原汁原味的奶粉，可笑死人了，你做了那么多奶粉，才卖出去多少？” “不管怎么样，从现在开始，不能再往奶粉里加糖了！我不同意，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哼，你同意不同意有什么关系，书记同意。” 第588章 党的百岁华诞，大家同乐 第588章 白文华把杨金国气了个半死，拉开门得意地走了出来。 见到站在门口的张秋雪等人，她笑了一声，“哟，是小张啊，怎么样？这几天在牧场考察很有心得吧？” “是啊，很有心得。”没理会白文华的嘲讽，张秋雪说得很认真，“白副厂长，你结婚了？” “对。” 白文华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我这会儿心情好，你要问什么赶紧问的样子。 “有孩子？” “对。” “两三个？” “不像你们这些女人一样热衷生孩子，我家只有一个。” 没理会她的讽刺，张秋雪借着说：“你家孩子该不会也喝厂里的奶粉吧？” “是啊，他特别喜欢。”白文华说，她重重地咬着“特别喜欢”四个字。 “喝了多久了？” “好几年了，怎么？你家孩子也很喜欢吧，要不你就从我们这儿订呗，咱这不认识嘛，我给你开后门，你也就用不着搞了，怎么样？” “我猜……白副厂长家的孩子可能不爱吃东西，对吗？” 白文华还没说话，站在旁边的另外一个人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嗯……喜欢吃甜食，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不爱吃饭。” 那人越听越惊奇，反倒是白文华哼了一声，“这有什么，三合面的饼子那么硬，孩子不想吃不正常吗？” “但他以前也不见得是一口不吃吧？”张秋雪又说。 白文华的好心情没了，不耐烦地回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秋雪叹气，“糖虽然好，但吃得多了，自然就会不好。” 我们国人常说过犹不及，又讲中庸之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哼，想不到你们还尿到一个壶里了，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她一甩袖子，竟然走了。 “如果你想让孩子喝一辈子奶粉，胃口一天不如一天，身体一天比一天孱弱，那就悉听尊便。如果你想让孩子越来越好，欢迎到招待所找我。” 几个人连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杨金国都有点莫名其妙，但白文华头都没有回一下。 杨金国不禁问：“小张同志，你怎么知道白文华家的孩子会那样？” “我不知道。”张秋雪说，“只是猜的。” “猜的？” “是啊。” 张秋雪耸耸肩，没说具体原因，带着几个人和杨金国告辞。 他们从231工厂出来，铁栓和那个公安正坐在草地上吃东西，一见到张秋雪，这只活力无穷的皮猴子立刻蹿过来，“二伯娘，骑马可真好玩，咱们回去一定要养马。” “好，养马。”张秋雪揉揉他的头，几个人骑上自行车就准备离开。 杨金国不放心，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问：“小张同志，白文华家的孩子为啥会胃口不好，那么瘦弱啊？” “杨厂长这么问，是想对白副厂长投其所好，让她放过你吗？” “……” 杨金国立刻有点尴尬，眼睛胡乱瞟了几下，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第589章 满脸是血 第589章 张秋雪一时无言以对，这杨大厂长是个面瓜吗？也难怪被白文华欺压成这样。 “你去告诉她？你觉得她会相信？” 现在的白文华眼珠子都快长到天上去了，会信才怪？现在可能只会觉得她和杨金国联起手来诓她。 杨金国呐呐无言，挥挥手，张秋雪骑上自行车走了。 之后的两天，张秋雪没再去231工厂，带着孩子们在附近走走，还去了一趟特别有名的镜泊湖。 张秋雪有钱，花起钱来也不手软，倒是让肖晨义几个沾了不少光。 不过，沾光归沾光，几个人都不大高兴，尤其是看着张秋雪吃饭、买东西都不手软的时候。 找了个没人的时候，肖晨义找到张秋雪说：“张同志，这样不好吧？” “嗯？”张秋雪有点莫名其妙，“啥？哪里不好？” “就是……你不是来考察嘛。”肖晨义吞吞吐吐地说。 张秋雪秒懂，却不禁笑了出来。 “你以为我花的钱是公家的？” 肖晨义没说话，脸上却清清楚楚地写着：难道不是？ “还真不是，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花钱，要吃得饱，吃得好，穿得暖，穿得好，但我的钱都是我自己挣得，剥削劳苦大众，我可没那爱好。” 话是这么说，但肖晨义可不相信张秋雪会挣这么多钱。 张秋雪呢，也不可能张嘴就跟人说我曾经有多少土地每年能种多少粮食挣多少钱，所以这问题压根就是个死扣，解不开。 “行了，你就放心吧，我这回出门都花我自己的钱。” 张秋雪说完回到屋里，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在肖晨义眼睛里，这就跟个拿着公款混吃混喝的人没什么两样。 回到招待所，张秋雪还是想到生产车间去看看。 一间工厂的灵魂位置就是生产车间，如果不看看奶粉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张秋雪这心里始终觉得这一趟有些白来的嫌疑。 不过，刚回到招待所就被人告知这两天有人来找过自己。 “是谁你们知道吗？” “说是231工厂的书记，说让你回来赶紧去找他一趟。”招待所柜台的小姑娘回答。 张秋雪皱了皱眉，她去了好几次231工厂可没跟231工厂的书记接触过。 她想不出对方有啥事来找自己，但天眼看就黑了，张秋雪决定等明天早晨起来就过去。 她要了饭菜，招呼孩子们和公安们去吃饭，一个人突然从招待所外头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满头是血，把柜台上的人吓了一大跳。 张秋雪他们在饭堂那边吃饭，听见动静儿晚了一会儿，外头已经在叫张秋雪的名字了，她听着声音还有点耳熟。 走出去一看，竟然是杨金国。 “杨厂长，你这是咋了？”张秋雪连忙把他扶住，又对招待所里的人说是熟人，一个个拿拖布，拽勺子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张秋雪想把杨金国带到一边休息休息，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杨金国却扯着张秋雪就要走。 “来不及了，小张同志，你得赶紧跟我去一趟。” “这黑灯瞎火的，是去干啥？” 第590章 我是真倒霉啊 第590章 “是白文华家那孩子，今天在厂子里突然就闹起来了，说浑身疼，饭也不吃。” “那231工厂的书记和白文华是什么关系？” “两口子，他们是两口子。”杨金国扶着脑袋说。 张秋雪：“……” 这是要把杨金国赶走开个夫妻店吗？ 张秋雪本不想去，但杨金国一直催，她不得不叫上肖晨义跟着出来了。 “孩子疼了多久了？”一出门，张秋雪问。 “得六七个小时吧。”杨金国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下子算是完了，我是真倒霉啊。” 原来，今天周日，白文华把孩子带到工厂里去玩。 那孩子被惯坏了，父母权利又大，整个厂子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今天他就跑到杨金国的办公室里去了。 杨金国正好那会儿没在办公室，压根儿不知道这事，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白文华去打了饭，在书记的办公室里两口子要陪儿子吃饭，那孩子突然就说肚子疼。 整个厂里，就杨金国跟他们两口子不对付，正好今天那孩子又去了杨金国的办公室，一下子杨金国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了。 231工厂的书记叫周明清，今年三十多岁，他爱子心切，但跟杨金国共事多年，觉得杨金国应当不会狠毒到对一个孩子动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杨金国一直以来的确被白文华两口子压迫得不大痛快，但是再生气，他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动手，自然大喊冤枉。 一开始，白文华两口子也觉得不可能。孩子中午饭一口没吃，一个劲儿地说疼，等到回家更是疼得在地上打滚。 也是赶着了，杨金国担心那孩子下了班就去看望，进门就被爱孙心切的周老太太拿勺子糊了一脑袋。 中午的时候，周明清听说张秋雪那天说的话以后已经来过一趟了，眼看着那孩子已经疼得没有人色了，杨金国就自告奋勇再过来看看。 张秋雪简直要醉了，“医院呢？为啥不把孩子送医院？” 杨金国愣了一下子，“也是哈。” “……”这下子，张秋雪是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幸好这白文华家就住在这县城里头，几人骑着自行车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 一间院落，还没进门就听见孩子的哭叫声和大人惊慌的哄劝声。 杨金国拽着张秋雪急急忙忙地跑进去，一边跑一边说：“小张同志来了，小张同志来了……” 里面立刻迎出来一个一米七多的汉子，其貌不扬的，脸上全是焦急，“小张同志，是小张同志吧？快快快，来给我家建军看看。” 张秋雪有心想给他们说明白自己不是医生，只是生活常识比他们多一些，不过那孩子叫了一天，这会儿眼见着声音已经越来越低了，一时也顾不上说这些，连忙走了进去。 屋子里，白文华和一个老太太死死地按住一个小男孩。 那小孩面黄肌瘦，不知道是不是疼的，身体力量很大，白文华和周老太太两个人几乎要摁不住他，豆大的汗珠从脑袋上滚下来。 第591章 没文化多可怕？ 第591章 “他几岁了？”张秋雪先问了一句。 “六岁了。”周明清说。 小北今年也六岁，从一颗病歪歪的豆芽菜长得现在虎头虎脑的，再看看这孩子，简直天壤之别。 “他主要说哪里疼？” “先说肚子疼，后来到处说疼。”白文华说，这人现在半点没有那天的得意了。 张秋雪立刻上去摸了摸，家里孩子多，又有陈远这么个大夫在身边，张秋雪望闻问切没学会，普通的判断还是能做一做的。 往身上一摸，张秋雪立刻感觉到不一样，这孩子小肚子特别硬，张秋雪没使劲，这孩子却疼得“嗷”地一声，一脚就朝张秋雪蹬了过来。 “是不是很久没尿了？” 听她这么一问，俩女人才反映过来，“是，好像从上午开始说疼就没再尿过。” “难道是憋的？孩子憋坏了？” 老太太说这话立刻就去脱孩子的裤子，把孩子抱起来要带他去尿。 可让她这么一碰，那孩子立刻又是一声惨叫，脸色惨白。 张秋雪脸色也是一变，心里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说：“这里到底有没有医院？赶紧！把孩子送到医院去！” “医院？上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啊？”周老太太脱口就是这样一句。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张秋雪也没客气，张口就来这么一句。 见几个人面面相觑站着不动，张秋雪又说：“赶紧吧，再耽误下去，去医院也不见得能救回来了！” 白文华白着个脸咽了咽口水，“有，有这么厉害吗？” “……”张秋雪真是醉了，见了这家人她才知道像韩千钧那种死撑着不去医院的人原来不止一个，跟他们比起来，韩千钧算是小巫见大巫。 “信不信随你们，反正再这么下去，这孩子迟早得活活疼死。” 被她这么一说，几个人才害怕起来。 这世道怕就怕做鬼还做个饿死鬼，他们家这孩子吃饭吃不好，还要活活疼死？ 当下，白文华抱了孩子，周明清蹬上自行车就往县医院跑。 等人走了，杨金国抹了抹脑袋上的汗问：“小张同志，真这么厉害呢。” “那孩子糖吃太多了。” 刚才她看了一眼，才六岁的小孩，牙已经全烂了，也不知道白文华这两口子到底给孩子吃了多少糖。 “胡说，糖是好东西，还能让孩子生病不成？”周老太太立刻不高兴地说。 周明清和白文华两口子平时上班忙，孩子都是她来带的。 她三个儿子，最后就得了这么一个孙子，平日里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周明清和白文华从厂子里带回来什么好东西最后也都进了这孩子的肚子。 这孩子尤其喜欢吃糖，她这当奶奶的，哪有不应的道理？ “糖是好东西，但是吃多了，就会蛀牙，那孩子牙烂成那样，一看就是吃糖吃的。而且，糖好吃，却不好消化，这孩子越来越不爱吃东西，就是这个原因，有时候你们硬塞着喂他，喂完了还会吐吧？说不定你们还以为自己做饭做的太难吃了，家里的伙食太差了，还不如给孩子多喝点奶粉呢，对吧？” 张秋雪摇了摇头，没文化多可怕？ 第592章 度很重要 第592章 张秋雪每说一句，周老太太的脸就要白上一分，最后直接不说话了，直眉瞪眼地看着张秋雪。 杨金国倒不知道还会这样，自言自语道：“还能这样啊？” “哼，可不是？” “那，这孩子现在是吃糖吃的肚子疼？” “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是喝白水，可能这孩子不爱喝白水，所以家长为了多让孩子喝水，就给他在水里放糖，对吧？” 周老太太再一次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 张秋雪叹气，她当然不是神仙，而是从家属村里见高原红、李红花乃至孙秀丽她们都这么做。 “糖水好喝，但是喝的多了，容易在肾里长出小石头，也就是肾结石，他不尿尿，有疼，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石头？”周老太太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这咋还能长石头呢？” “一回半回当然不长，但是长年累月地这么喝，不长都对不起喝下去的那些糖。” 孩子们都喜欢吃糖，但是每次吃张秋雪都会有意识控制孩子吃的多少，每次吃完要刷牙，要多喝白水，韩千钧曾经说她穷讲究，现在，张秋雪真想让这家伙过来看看吃糖多了的后果。 张秋雪不是医生，只会做一个最初步的判断，见孩子都送到医院去了，也就没再多停留。 一出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周家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 本来是疼孩子，谁能想到把孩子疼出毛病来了呢？ 辩证啊辩证，不管做什么事都得保持警惕、辩证的态度，考虑到事情的多面性。 张秋雪摇了摇头，跟着肖晨义往回走。 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急得出了一身汗，回去的时候让风一吹，张秋雪打了个哆嗦。 肖晨义问：“你真不会治病？” “我巴不得我会治病，最好是那种随便一指就能让孩子好起来的医生。” “你懂的还挺多，我从来也不知道吃糖会让人生病。” “不是吃糖会让人生病，是任何东西吃得多了，都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就说吃饭，不吃会饿，时间长了，会胃疼，说不定还会得胃癌，要是天天都吃撑，吃的很多，可能就会变得肥胖，然后得高血压、高血脂等一系列的富贵病。这个度很重要。” 肖晨义瞠目结舌，真是头一回听说吃饭也能吃出病来。 “你懂的可真多。” “……” 在后世，这都是生活常识。 “懂归懂，但给人看病我是真不会。” 经过这么一遭，原本只是花张秋雪的钱，出门全靠张秋雪吃饭的肖晨义第一次觉得张秋雪不简单起来，心里佩服的同时，在张秋雪工作方面也越发认真地支持起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张秋雪第二天就没打算再往231工厂去，带着孩子们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刚回来就看到周明清站在招待所门口。 他手里提着两个大书包，一见到张秋雪就迎了过来，满面笑容，“小张同志，真是多亏了你啊。”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孩子是救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叹了口气。 第593章 肾结石 第593章 昨天晚上原本周思南和白文华还不太相信张秋雪的话，等到了县医院让大夫一看，大夫也和张秋雪一样埋怨他们没早点送孩子过去。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孩子总算尿出来了，打了针以后不怎么疼了，医生才告诉他们，孩子肚子里可能有石头，得想办法给弄出来。 两口子一听差点没晕过去，关键是说这话的医生也没啥办法，等回到家再听周老太太把张秋雪昨天的话一学，两人这才发现张秋雪料事如神，所以刚安顿好孩子就眼巴巴来找张秋雪过来帮忙了。 张秋雪听得哭笑不得，她只是来自后世，比这里的人多一些生活常识，又背靠陈远这个医生，凡事喜欢多聊两句，可这不代表她会治病啊。 然而，不管她怎么解释，周明清都认定了她会治病，只是记恨之前的事不肯施以援手，一句一句地朝张秋雪道歉，就差给张秋雪下跪求饶了。 只有肖晨义昨天晚上问了张秋雪一句，这会儿愿意相信她。 “我真不是医生，我连针都不会打，这样吧，周书记，你要信得过，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但是你得把孩子的病历给我看看。” “病历？还有那玩意儿呢？” “对，我所有的判断都是基于你家孩子平日生活习性的猜测，你让我治病我肯定不会，而医生看不见孩子具体啥样，你得把从医院检查的那些结果都拿过来才行。” 于是，周明清又跑到县医院去找人写病历，等他回来张秋雪估摸着也到了陈远上班的时间了，就往军区医院打了个电话。 现在还不到人手一部手机，每个办公室都有一台电话的时候，电话拨过去张秋雪说了找谁，没一会儿陈远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来。 电话费很贵，陈远也没跟张秋雪客套，张嘴就问：“找我有事？” 张秋雪就把自己到了231工厂之后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让陈远心里有个谱，随后才说起周建军的病。 自己现在可还需要到231工厂内部去考察呢，但愿他能给出个一针见血的办法。 “嗯，医生怎么说的？”简单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陈远问。 现在的病历都是手写的，还没有后世医院医生通用的医生体，张秋雪看了一眼，基本跟她推测的一样，这孩子是肾结石，她把医生的检查结果和判断念给陈远听。 陈远一听就说：“不算是啥大病，不过我看不到孩子，只能给你一个配方，保证孩子不会喝了药出事，但要想治病得让他喝上一段时间。” “没别的办法？” “有，让他们自己在当地找个大夫把把脉，把每种药的分量精确一下，应该会更好。” “……”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把周明清叫过来，让陈远把刚才的话又跟他说了一遍。 周明清一个劲儿地点头说行，最后陈远详细地问过孩子的情况才开了个药方出来，周明清忙不迭地捧着药方走了。 第594章 临时出门参加活动忘记带电脑，抱歉 第594章 平心而论，就凭周明清和白文华把杨金国架空，要把231工厂搞成夫妻店，张秋雪就挺看不上他们的。 不过，为了能进生产车间去看看，张秋雪必须得去给这两口子拍拍马屁。 下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张秋雪就去了一趟周明清家看望周建军。 昨天晚上两个大人也按不住的小孩这会儿一看瘦骨嶙峋的，躺在炕上哼哼唧唧，脸还是白的，胳膊还没小六那个胖娃娃的粗，衣服上黑乎乎一片，一看就是撒的药汤子。 白文华和周老太太端着只煮了大米粥的碗一个劲儿地哄着他吃，这小孩看都不看一眼。 白文华一见到张秋雪就站了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一边把碗递给婆婆一边招呼张秋雪坐下。 “孩子怎么样了？”张秋雪问。 “还是疼，干啥也没力气，玩也不愿意玩。”白文华叹气，看起来是真担心，又问：“张同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张秋雪生活常识虽多，但并没有特意学过解决之道。 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孩子疼得轻了就是好事，好好吃药，等石头下来就好了。” 白文华不相信，总觉得张秋雪是因为先前自己不让她进生产车间的事在记恨，连忙又说：“张同志，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让你不满意，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了，等孩子病好了，我回了厂子，一定带你去参观生产车间怎么样？” “白同志，”张秋雪连忙叫住她，“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家孩子跟我儿子一样大，我要真有办法，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受罪不成？我真不是大夫，也就是懂的比一般人多一些，但你说给人拿药打针我一样都不会。” 白文华看了张秋雪半晌，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最后只是坐在张秋雪身边长吁短叹得叹气。 一直到张秋雪临走，白文华才又问：“那药得喝多长时间啊？” “昨天陈大夫跟周书记说了，至少得喝半月二十天，不过你们要是能在附近找个大夫给把把脉，再把方子的分量精确一下，可能还会快一点。” 生病的是个孩子，陈远也没有亲眼看见，为了稳妥起见，药量都是最低量，用的时间当然会更长一些。 白文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张秋雪见她这样子总觉得自己来这一趟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她不可能在这里长年累月地耽搁下去，回去的路上张秋雪就打定了主意，实在不行自己就多在麦乳精厂的生产车间里看一看。 转过天来，张秋雪准备再去231工厂碰碰运气，铁栓一早晨起来就跟人出去跑马了，张秋雪就和肖晨义他们带着俩小的再次去了231工厂。 进门以后，张秋雪先找杨金国。 杨金国一头稀疏的头发，前两天被砸破的头已经结痂了，就是好大一块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进了门，张秋雪就问：“杨厂长，奶粉加糖的事处理了？” 一说这个，先前还忙着给张秋雪倒水的杨金国就重重叹了口气，“可别提了。” “怎么？” “还能是啥，昨天我去找周书记说这事，他竟然说，奶粉加了糖以后卖得更好了，显然有更多人喜欢，既然有人喜欢，干嘛不卖？” 第595章 昨天张同志今天小张 第595章 杨金国坐在椅子上，脑袋上几根稀疏的毛发一颤一颤的，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张秋雪也有点意外，她还以为自己家孩子喝加糖的奶粉喝成了这样，周明清和白文华怎么也得走出点改变呢。 奶粉加糖首先也得有糖才行，而且，常年累月地加糖，肯定用得不是一个小数目，杨金国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足见这两口子已经把杨金国架空得死死的了。 先前那个想法又在张秋雪脑海里闪动了一下，正这个时候，杨金国叹着气站了起来。 “今天白文华没来，周书记开会去了，小张同志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咱们换了衣裳，我带你去车间里头转转吧？” 张秋雪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站起来安排人带俩孩子，然后准备跟杨金国进生产车间。 231工厂的生产车间是整座工厂占地面积最大的地方，门口有一块区域是专门用来给人换衣裳的。 张秋雪和杨金国在这里换了防尘服就要往里走，正这个时候一眼就看到没来上班的白文华竟然从生产车间里头出来。 见到张秋雪，白文华说：“小张，你这考察还没完呢？” 张秋雪：“……” 昨天还张同志，今天就变成小张了？ “嗯，是啊，还是想进车间看看，我们这刚刚起步，一切都需要231这老大哥扶持嘛。” “按说呢，你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该不让你进去，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说是吧？” 霎时间，张秋雪瞠目结舌。 这，跟昨天的白文华是一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随后，白文华的目光落在杨金国身上，“杨厂长，你还是咱们231工厂的厂长呢，一切应该以231工厂的业绩为主，你知道吧？” 杨金国也被怼得半天说不出话。 “话是这样没错，但，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做贡献，相互学习，彼此进步是必要的，对吧白副厂长？” “哼，现在又不是我们需要学习。” 就这么着，两人直接被轰了出来。 杨金国满脸尴尬，张嘴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秋雪心里也有点扫兴，不过既然是这样，她也就不打算在231工厂这里多呆了，一边走一边对杨金国提出告辞。 刚走到前头，忽然有人来找杨金国，让他和张秋雪去一趟周明清的办公室。 先前几次都匆匆忙忙的，这回张秋雪才顾上认真打量一下周明清。 周明清瘦瘦高高的，长脸，颧骨突出，竟是长了一副奸猾相。 进了办公室，周明清再次跟张秋雪握手，热情洋溢地说：“小张同志，真是多亏了你啊，多亏了你想的好办法我家建军终于是好多了，我这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我由衷地跟你说声谢谢，现在看来咱们国家就需要你这种积极、热情，充满责任心和爱心的年轻人啊。” 上来就给张秋雪戴了一顶高帽子，张秋雪心说这两口子有意思，一个翻脸无情，这一个不会要先礼后兵吧？ 第596章 晚安 第596章 果然，下一秒张秋雪就听周明清说：“为了支持咱们国家的建设，支持咱们队伍的发展，以及为了答谢你，我特意向上级申请了，暂时就把老杨借调到你们302厂，支持302厂的建设。” “……” 这下子，不只是张秋雪，连一直站在一边的杨金国也呆住了。 杨金国瞪大了眼睛，像是完全没听懂周明清的话。 别看杨金国现在在231工厂没什么权利，但是231工厂从建厂到生产，杨金国居功至伟，这么个人就算现在在厂子里受人排挤，但顺顺当当到退休是不成问题的，这也是张秋雪先前想打他的主意也没开口的原因。 说句那啥点的话，人家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了，谁还愿意跟着你白手起家？ 但现在，就这么个对厂子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在一切走上正轨之后，就因为一些经营理念的不同要被人一脚踢开了？ “这……不合适吧？”张秋雪对周明清说。 杨金国对于231工厂的发展建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周明清和白文华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寒了那些认真工作的人的心？ 她看着杨金国，生怕这人一个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有啥不合适的，都是建设咱们的国家，老杨当初凭借一己之力，让咱们这里许许多多的牧民吃上了饭，可见能耐巨大，这样的人要放在我这里不是白白生锈嘛，这可不行，咱们都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你说是吧老杨？” 杨金国看了看周明清，又看了看张秋雪，脸上是深深的不甘。 不用想也知道，231工厂再不好，也是他为之打拼了许多年的地方，现在却要落个被一脚踢开的下场…… “小张同志，不是我说，建新厂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够建起来的，你们要忙的事情可还多着呢，这样吧，我给你们批个特权你们直接离开就行了，这边的事我们会看着办的。” 张秋雪越听越是火大，他娘的，这是连个践行道别欢送的机会都不打算给杨金国啊。 杨金国挣扎了半天，好像在这一瞬间，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张了张嘴，可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最后颓丧地转身朝外走去。 “杨厂长……” 张秋雪连忙追着出来，但她事实上有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得了个得力干将这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可是张秋雪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周明清和白文华还真是好手段，最后说不得这笔帐还得酸倒她头上，要是她没来，说不定杨金国过得虽不如意，可怎么也应该能到退休了。 等两人转过一个弯打算先去杨金国的办公室，可不知怎么的，办公室门口竟然已经围了不少人，纷纷议论着，有些人看起来还特别激动，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等两人走进了一些才看见，杨金国办公室门口“厂长室”等牌子已经被摘掉了，白文华站在办公室中间正在指挥人搬东西。 第597章 你要破坏团结吗 第597章 一见到杨金国，许多人都自动分开一条路，纷纷问着：“厂长，这怎么回事啊？” “老杨，他们要干嘛？” …… 张秋雪咬了咬牙，就算是卸磨杀驴，白文华也太心急了！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白文华已经走了出来。 见到杨金国，白文华抱着双臂就说：“老杨，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就不用你跟我搞什么工作交接了，这些东西我带走了，不是我说你，你这办公室也太破了。” 言谈之间，竟还满是嫌弃。 杨金国的办公室是工厂最初建立的时候建的，在231工厂的最外围，后来工厂又盖起新的办公室和生产车间，领导的办公室也越盖越大。杨金国当然先紧着那些没有办公室的安排。 日复一日，他竟然就在这小小的一工作就工作了这么多年。 这也是一间为231工厂发展建设立下汗马功劳的办公室，现在竟然还被白文华嫌弃太破了？ 一下子，就有人不太高兴了。 “白文华，你到底要干嘛？”人群里，有人问。 “哼，”白文华笑，“我是在支持老杨的工作啊，老杨，你说是不是？” “……”支持个屁啊，张秋雪脑袋上青筋直突突，恨不得那刀把白文华这张虚伪的假脸给片下来。 再看看呆呆地杨金国，张秋雪咬了咬牙，“杨厂长，是这样，我想问问，你的家人都在这边吗？你要走了，他们跟着去吗？” “啊？”杨金国愣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他们不跟着。” “行，既然是这样，我私人补贴他们五百块钱，这是这一年你不能在家帮衬家里的置安费，等来年还有。到302之后，你的工资待遇一概不变，还是跟这边一样，不过，咱们那边人没这么这么多，一切都听你指挥。等咱们厂子上了正轨，假期我按一年两个月的长假补给你，你看看怎么样？” 人群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杨金国去了去了还是厂长，而且，比起231工厂，去了302以后就是货真价实的厂长。 杨金国自从听了周明清的话以后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被打击惨了，听张秋雪这么说，更是差点没反应过来。 相比起他，白文华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然而，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面。 张秋雪抬手摆了一下，“原本呢，我是抱着向231工厂这位老大哥学习考察的目的来的，没成想周书记非要把杨厂长推荐给我。既然是这样，大家要有谁愿意去我们北川302工厂支持国家建设，为我们国家的孩子做出放心、良心、敢给自己孩子喝的好奶粉，我代表北川人举双手欢迎。只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待遇不变，跟杨厂长一样，不全家过去的每人发放五百块置安费，我想周书记那么通情达理，那么为人民考虑，一定会同意的。” 立刻，堵得水泄不通的厂长办公室门口变成了菜市场，人们和自己身边的人相互议论着，讨论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只有白文华，一下子气白了脸，她冲着张秋雪叫道：“你这是要干什么？破坏集体团结吗？” 第598章 健康重于一切 第598章 “破坏集体团结？我？”张秋雪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了。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不怕再闹大。 她做出一副惊讶的神色，“白副厂长，不是你们让杨厂长跟我去建设302工厂的吗？怎么反而成了我的不是了？” 白文华有周明清护着，已经不知顺风顺水多久了，当下|身子被气得摇摇欲坠。 她指着张秋雪说：“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张秋雪笑了笑，继续说：“我来231工厂才几天，连你们的生产车间都没进过，谈什么了解？我只是挺奇怪的，一间工厂所有人都应该唯厂长马首是瞻，怎么到处都是你说了算？你不让我进生产车间，杨厂长带我进都进不去？你们想让杨厂长去302工厂，杨厂长连个‘不’字都不能说，现在更是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就把厂长才能看的文件就给搬空了？” 白文华没想到自己早就被张秋雪看透了，但她到底还是要面子，就算厂长的位置也是想先踢走杨金国，再一步步让自己名正言顺。 “你胡说！你胡说！那都是我的工作！你懂什么？我们这是分工明确？” “是分工明确，还是分裂工厂搞内讧，见杨厂长不跟你们两口子计较就一步步夺权，架空杨厂长，在场的各位比我清楚。整个231工厂里头，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吧，以前只是杨厂长的那些人，都被你们排挤了吧？你们不让人过好日子，不给人发挥余热，给祖国做贡献的机会，难道还不允许别人给啊？” “对！” “凭什么？” 一下子，大伙儿全都群情激奋起来。 杨金国却已经傻了，他呆呆地看看张秋雪，又看看那些面色激动的人们和气得摇摇欲坠的白文华，忽然之间又变得有些热血起来。 “张同志，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北他们听见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挤进人群看到张秋雪才松了口气。 张秋雪捞起小六抱在怀里，摸了摸这孩子的头，认真地对杨金国说：“杨厂长，我想做的是健康的、营养的，让自己家的孩子和老人喝起来都放心的奶粉，我需要很多的人才，你难道不想做一款这样的奶粉吗？还是说，你就愿意看着咱们的国家，咱们的市场，被劣质的，掺杂了很多不该有的东西的奶粉侵占，让咱们的孩子、咱们祖国的希望都被祸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杨金国说：“我跟你去！” “杨金国！”白文华气急败坏地喊叫着。 可笑，明明是她和周明清搞得这一出，最后却闹得好像是杨金国出走似的。 张秋雪把小北拉过来，六岁的孩子身高已经没过了张秋雪的腰，小北身上不见得多么多肉，但是这孩子一看就很结实，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头发也乌黑乌黑的。 张秋雪摸摸他的头，对白文华说：“白副厂长，这是我儿子，今年六岁，上个月刚过生日，健康吧？在这个世上，钱很重要，业绩很重要，再往后，房子、车子都很重要，可是，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呢？而所有的人当中，孩子的健康更加重于一切不是吗？” 第599章 新的征途 第599章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看着白文华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在场很多人都是见过白文华家的儿子的，再看看小北，同样是六岁，高下立判。 张秋雪也就是说这一句，随后，她看向杨金国，“杨厂长，你需要多长时间收拾整理东西？” “一天，我只需要回家说一声就能立刻投入工作。”杨金国说。 只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他又斗志满满了。 不过还有其他人，也朝张秋雪喊道：“张同志，你们是在哪里啊？我们要去找你，真的能给安排工作？” “当然可以，我们北川地广人稀，欢迎一切来客共同建设我们的国家。” 张秋雪报上地址，又说了几个人的联系方式，这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她等了杨金国一天，杨金国就来了，和杨金国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叫葛大雨，一个叫陈大雷，这俩人应该也是周明清和白文华的眼中钉肉中刺，找周明清一说周明清就同意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但是一下子走太多人，周明清和白文华也怕引起底下人不满，没有批。 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张秋雪深感责任重大，却又有种被人信任的激|情澎湃。 葛大雨和陈大雷是表兄弟，俩人都年轻一点，三十多岁，媳妇就是本地人，没工作，听张秋雪说可以带着家属一起走，立刻就去开了介绍信，收拾了大包小包要跟着出发了。 两家人合起来算上杨金国也有七八个人了，张秋雪就在柜台上往后勤处打了个电话，电话直接挂给了江大川。 韩千钧没有出任务，厂房在建设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韩千钧时间不够，这次直接由江大川他们负责的。 在杨金国他们到达之前，必须把这些人的住处给解决。 再有就是张秋雪还得去上海，接杨金国他们到家属村的事就得由江大川他们来做了。 江大川之前一直觉得张秋雪出去考什么察是胡搞，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又开心起来，接连在电话里确认了好几遍，保证准时去接这才挂断电话。 临走前，张秋雪又去邮电所发了一回电报，农场的电报每隔两天就会发一封过来，至今一切正常，张秋雪要回去了必须得告诉他们一声。 等回到牡丹市，肖晨义他们几个也得回去报道了，铁栓这几天玩得开心，回去的路上还心心念念地让张秋雪帮他养马。 火车摇摇晃晃，在首都下了火车之后，张秋雪把其他人挨个送上另一趟火车，自己则决定现在爱首都呆两天。 此时此刻的首都没有熊熊高楼大厦，也没有宽阔的柏油马路，还到处都是小四合院林立，一条条趣味十足的小胡同。 张秋雪带着孩子们在胡同里钻来钻去，带着孩子们去吃了一回烤鸭，才兜兜转转地绕到一间门前。 铁栓不明白，他看着小北走得脚都疼了，就问张秋雪：“二伯娘，我们这是要去干嘛呀？” “我们啊，”张秋雪摸了摸包里的东西，“找人。” 第600章 我爹不是死了吗 第600章 “找人？找谁啊？”铁栓把小北背到背上，万分不解地追着张秋雪的脚步。 “我也不知道。” 铁栓跟小北一样的大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这咋找？” “先住店再说。” 张秋雪带着三个孩子进了八一招待所，三个人现在身上只剩下一包行李，吃的东西早在来回两趟的路上吃完了。 加上一路的还要照顾杨金国等人，张秋雪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一脸倦容看起来那叫一个风尘仆仆。 “那个，俺，俺是来找人的？” 带着三个孩子和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张秋雪站在柜台前说。 柜台里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一脸热情又和蔼和亲，见张秋雪这样就说：“同志，是来找家属的吧？哟，带着三个孩子可真不容易，你要找谁，我先给你开个房间住下。” “俺也不知道。”张秋雪低下脑袋。 “啊？”这位大姐立刻傻眼了，“啥叫你也不知道啊？” “俺确实不知道他叫啥，不过，俺有他的相片，俺们村的人还说了，说俺儿跟他长得可像了。” 张秋雪掰起铁栓的脑袋让这位大姐看，又从包里拿出一张一寸黑白照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大姐，你见过这人没有啊？” “这……”这大姐也有点迟疑了，“我觉得有点眼熟，但你让我说是谁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你这……要不先住下？但是，你没有证明，我也不能让你住啊？” “俺有证明。”张秋雪说，她掏出她的介绍信，因为早就惦记这事，张秋雪用两包红糖让肖潇另外给自己开了一张介绍信，信上的内容都是她自己填的。 这大姐看了一眼，还挺纳闷，“你这，东北人咋跑到北川那边去了？” “这不是找他爹吗？个俺从坑渠里捡回去的孬种，一开始说的好好的，结果俺刚怀上老三他就没了，俺也不能让俺儿没有爹啊，就找呗。先听人说在北川，俺就去了，大姐你看，俺家老三都这老大了，还没找着呢。” 铁栓：“……” 小北扯着张秋雪的衣裳要说话，被铁栓死死给拽住了。 “哎哟喂，大妹子，你这命可真苦。”拿了介绍信，柜台大姐给张秋雪开了一个房间，又帮着她把行李拿进屋里，一个劲儿告诉张秋雪自己一定帮她打听留意。 等人走了，铁栓这小鬼头又拉开门看看，回头栓了门这才问张秋雪：“二伯娘，你这想干啥啊？俺爹……我爹不早就死了吗？” “知道你爹死了，不是找你爹。”张秋雪说。 她把奶粉罐子拿出来给他们冲奶粉喝，铁栓跟个陀螺似的围着她直转，“那你要找谁啊？我二伯不是就在家属村嘛？” “也不是找你二伯。”张秋雪说，“咱们要找的是一个和你爹、你二伯长的一样的人。” “长得一样？”铁栓不明白。 张秋雪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她总觉得，周思南口口声声要韩千钧跟她结婚，结了婚就到首都，到时候什么都会有的这件事非常奇怪。 奇怪之处不是周思南喜欢韩千钧要和韩千钧结婚，而是，另有目的的结婚，好像和韩千钧结了婚就能达到某个目的，为此，她甚至可以要这几个孩子。 第601章 那个人是谁 第601章 思来想去好个几月，张秋雪觉得一定是韩千钧和这几个孩子对周思南有帮助。 但是，韩千钧是从河西村走出来了，几个孩子在遇到自己之前还整天为吃饭发愁呢，本身没什么能量和价值。 要真说有，就是韩千钧那次给她说的那件事。 张秋雪也真想看看，韩千里和韩千钧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呢？ 留下一块那么贵重长命锁给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一点儿也没找过他们吗？ “娘，跟我一样吗？” 小六睡着了，小北趴在张秋雪边上问。 “一样。” 韩千钧和韩千里是双胞胎，除了气质，眉眼相差不多，就这么一看，铁牛、铁栓和小北哥仨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这也是张秋雪敢撒这个谎的原因。 给自己立了个苦情人设，张秋雪就不好再带着孩子们去吃喝了，老老实实去食堂买了点粥和饼子回来让他们吃了，一起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晨起来，张秋雪就准备带着孩子出门了。 先去了一趟邮电局，早在出发之前，张秋雪就从北川寄了一大袋子好几罐奶粉和好些牛肉干啥的过来。 把东西分成几份，出门的时候送了柜台的大姐一罐奶粉一包牛肉干，张秋雪就带着一包牛肉干和孩子们去了文工团，找梁静荷。 梁静荷不在，张秋雪就找文工团的团长。 “你有事？找团长干什么？”门卫操着一口京腔，问张秋雪。 “举报，”张秋雪说：“我要举报梁静荷……” “哎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着你了？对你家韩千钧念念不忘的人是周思南，不是我！”后边跳出一个人来，一边指着张秋雪一边说，不是梁静荷还是谁？ “怎么？这会儿你在了？” 原来，张秋雪刚刚说要找梁静荷的时候没报名，而是说等梁静荷出来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梁静荷偷偷摸摸的出来一看是张秋雪，自然不愿意出来，但是，整天耍弹弓耍得比吃饭还利索的小北和铁栓一眼就看见了。 铁栓一拉张秋雪的胳膊，张秋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出来说说话。”张秋雪说。 梁静荷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嘴撅得老高，一张嘴就说：“我可没招你啊，你别信口开河。” 一段日子没见，梁静荷白了不少，身条更好了，就是脸色也有点白。 “知道我有信口开河的本事，就老实点。”张秋雪把小六放下，活动了一下胳膊，才问：“知道当初周思南要巴结的人是谁吗？” “你知道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问？”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张秋雪不想跟她废话，“快点，知不知道？” 梁静荷摇摇头，“这我真不知道，她藏得可紧了，我只知道有个人跟韩团长得很像，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周思南从哪儿看见的那个人？那人多大年纪？高矮胖瘦？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周思南当初和梁静荷天天同进同出，梁静荷要一点儿不知道，张秋雪不相信。 第602章 没找到 第602章 “这个……”梁静荷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不说也行，要不这样吧，等回去了，我就告诉周思南，告诉她她走了之后，文工团里就是你接替了她的位置，我想，她一定很乐于做点什么。”张秋雪嚼着一块牛肉干，慢条斯理地说。 这话一出，梁静荷脸色骤然变了。 自从回来之后，她不是不惦记周思南，但是她不敢跟周思南联系，她的升职最怕的就是周思南知道。 “是，是军区大院。” 梁静荷跟周思南说了一个地址，“有一回我们两个路过那边，她看到一个人之后突然就不一样了，然后就跟我分开追人家去了。” “那个人跟韩千钧长得很像？” 梁静荷想了一会儿，“时间太长了，我也有点记不清楚了，不过只看侧影的话，真的很像，会认错。” 张秋雪明白了，看起来，某个跟韩千钧长得很像的人也是个扛枪的，而且，目前看来还数位高权重的那一波。 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万一是属于拎不清的那一拨，韩千钧将来再进一步的可能十有八九就会断送在这上面。 将近三十年没有联系的人，张秋雪没想过要去沾什么光，但也别拖累韩千钧就行了。 “你找那个人干嘛？”见张秋雪半晌没说话，梁静荷禁不住问。 张秋雪站起来把那包牛肉干丢给她，“你说呢？” 捧着那包牛肉干，梁静荷讪讪地收回目光，不放心地叮嘱：“那你回去不要告诉思南啊。” 张秋雪自然不会多那个嘴，等哪一天周思南能够回来，看看自己曾经的好朋友踩着自己曾经的位置不不高升不好吗？ 问出了想问的，张秋雪带着孩子们坐上公交车往军区大院去。 三月的首都还有些冷，路边有投机倒把卖糖葫芦的，张秋雪给仨孩子一人买了一支，自己买了一兜瓜子，边吃就边过去了。 军区大院门口远远就看见在门口站岗的警卫，张秋雪看了一会儿，本想能不能碰上那个人看看。 不过张秋雪没想到这大中午的竟然没人回来，可能人家都在机关食堂吃饭了。 张秋雪带着孩子们也找了个地方吃东西，等吃完了继续回去蹲守。 然而，张秋雪没想到的是，晚上等到天黑，那个据说跟韩千钧长得十分相似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甚至，张秋雪一连在军区大院门口蹲守了三天，也依旧没有见到那个人，她不由开始怀疑梁静荷是不是在诓自己。 她试图跟周围的一些人家打听，但因为他们是生面孔，人们进进出出都避着他们。 “二伯娘，真的会有那么个人吗？你不会是在找我们的爷爷吧？”这几天，铁栓和小北私下里已经把这关系理透彻了，“他该不会早就死了吧？” “应该不会吧。” 周思南去年才找韩千钧，就说明那个时候她和韩千钧在一起对她还是有利的，甚至信誓旦旦让韩千钧在首都扛枪，这要没有点能量压根不能完成。 又一次拖着失望的步子回到八一招待所，张秋雪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得开始干正事了。 第603章 打通销售渠道 第603章 八一招待所。 柜台上还是那个大姐，一见张秋雪他们就说：“到处跑了一天，累坏了吧？可得好好歇歇。” 张秋雪笑了笑谢过对方的好意，让孩子们先回房间，自己则靠过去问这位大姐人不认识国营商店的人。 “你要买东西呀？这我倒认识。” 张秋雪摇了摇头，“不买。” 柜台大姐吓了一跳，“那……” “实不相瞒，大姐，我们这回来，除了来寻亲，还有公事要做。我是代表302军工厂来的，我们工厂的牛肉干、酱牛肉和牛肉酱做得特别好，咱们的牛羊都是天然放牧，牛肉干味道也不一般，实在是想把这好东西让咱首都人民也能尝一尝。”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柜台大姐愣了一下子，盯着张秋雪看了半晌才喃喃着说，“我就看你不像是那种无家可归的人。你们有很多东西？” “嗯，很多。” “我倒是认识这么个人，不过，成不成的，我说了可不算。” 张秋雪心说这包牛肉干可用值了，两人当下约好明天一起去找柜台大姐认识的那个人，张秋雪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回谢荣恩这个人，照样是没听见什么坏话，柜台大姐赶着下班，张秋雪就回房间了。 柜台大姐叫吕凤霞，今年四十多，因为为人热情，人缘非常不错。 张秋雪把三个孩子安顿在招待所里，跟着吕凤霞换了两趟公交车就到了国营商场。 吕凤霞悄摸摸地对张秋雪说：“这个国营商场是咱们首都最大的国营商场，东西特别多，不过，肉嘛，现在哪儿都缺。” 张秋雪就知道是啥意思了，吕凤霞带着她去找人的工夫，张秋雪在国营商场扫了几眼，单从占地面积来讲，这间国营商场确实很大，从商品的品类上去看，东西确实不少，的确能当得起最大这两个字。 没一会儿，吕凤霞就拉着张秋雪走到一个妇女面前，又是刘姐又是刘主任的叫了好一阵，才把张秋雪拉出来介绍，顺便给张秋雪按了个拐着十八道弯的亲戚头衔，最后才把张秋雪的牛肉干拿出来。 刘主任跟吕凤霞差不多的年纪，跟吕凤霞做的工作不同，对人的态度也不同，吕凤霞热情洋溢，刘主任冷淡严肃，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打到一块儿去的。 几个人从商场到了后边的办公室，刘主任让张秋雪把东西拿出来看看，看了眼吕凤霞，这才说：“不瞒你们说，每天来找我的人多了去了，在我这里就是一个原则，东西是好东西我才收，要是谁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就把东西上到商场里，那我这工作就没法做了，你说是吧，小吕？” 吕凤霞陪着笑，一个劲儿地应是。 张秋雪把东西拿出来递给刘主任，孜然味的牛肉干，嚼劲儿十足，一口下去满嘴香。 刘主任尝了一小块，她吃的时候张秋雪就把制作牛肉干的牛是哪里的，怎么养殖的，牛肉干都用了那些调料，用多大的火，怎么做出来的跟刘主任说了一遍，随后就看着她。 第604章 人们应该都喜欢喝甜的吧？ 第604章 “你们那里有多少？”吃完了那小块牛肉干，刘主任问。 “实不相瞒，我们这个是先紧着营里供给，但养殖场还在发展当中，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多。” “军需？”刘主任和吕凤霞都意外不已。 “这样说也没有错，因为我发现咱们的战士在实行任务过程中太艰苦了，而我们那边种植面积少，只能搞养殖，为了改善咱们战士们的条件，我带领咱们家属村的妇女做了这个牛肉干。” “原来如此。” 刘主任点了点头，又问张秋雪除了牛肉干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东西当然有，但牛肉酱不太好运，万一玻璃瓶子一碎，一瓶牛肉酱就没法要了，不过，张秋雪带了奶粉。 “我们最近也的确在接触奶粉。”刘主任说，“231工厂，你听说过吗？我们准备进他们厂的奶粉。” 张秋雪哎哟一声，心说没比这更熟的了。 不过，既然成为了竞争对手，张秋雪就一定要落井下石一下下了。 正好她今天出门就带了几罐，当下就给刘主任打开一罐，用温水冲了让她和吕凤霞尝一尝。 “咱们这个奶粉是302工厂专有的，现在还不多，也是只给营里的战士供给，我们家孩子自己也在喝，等多生产一些就可以运过来了。这种奶粉完全是用牛奶、羊奶做的，没有任何添加……” 工厂还没盖好，坐在首都最大的国营商场，张秋雪已经吹起了牛皮。 现在全国各地最流行的就是麦乳精，其中首都更是十分追捧，奶粉，真的不多。 刘主任就觉得，奶粉没有麦乳精好喝，更没231工厂的奶粉好喝。 张秋雪也不生气，“要是刘主任信得过我，不妨找两个孩子，一个给他喝麦乳精，一个给他喝奶粉，钱我来出，到时候咱们看看这两个孩子长得怎么样，当然了，231工厂的就还是算了。” “你是觉得，喝你的奶粉的孩子会长得更好？” 张秋雪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麦乳精，那是再过不久就会推出历史舞台的产物，如果真的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有人再生产？ 而奶粉，一直到几十年后的后世依旧是许多事业女性给予自家孩子的第一选择。 至于231工厂的奶粉，有那么两个当家人，质量怎么样不提也罢。 “为什么231工厂的奶粉不行？” “实不相瞒，刘主任，我刚从231工厂回来。” “什么？” 说到张秋雪必须得问问刘主任在奶粉这件事上是怎么想的，会不会也跟白文华他们一样，觉得越甜越好，或者知道不好为了业绩还卖添加了糖的奶粉。 “人们应该都喜欢喝甜的吧？”刘主任说。 “差不多。” 见张秋雪目露审视，刘主任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张秋雪：“你是觉得总吃甜的不好？” 张秋雪心说这刘主任也太敏锐了，她笑了一声，“现在不是我觉得，是刘主任觉得。” 桌子底下，吕凤霞踢了踢张秋雪，张秋雪明白她的意思，但做食品生意，张秋雪必须得知道这人是不是跟自己志同道合。 第605章 你不找人了？ 第605章 刘主任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张秋雪：“吃甜的有什么不好？” 张秋雪就把白文华家的孩子周建军的情况跟刘主任说了一遍，“当然了，她这个情况有些特殊，一般情况下，没有孩子不吃饭光喝奶粉，也没有人一天给孩子吃那么多糖，但是……” 她摊摊手，示意刘主任自辩。 刘主任一下子就沉默了，吕凤霞更是瞪大了眼半晌也没说话，像是被吓着了。 “孩子是这样，那大人……” “一样。” 张秋雪不怕现在刘主任对自己有看法，只要他们去231进奶粉，怎么都会碰上那孩子一两回，到时候一看就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了。 刘主任能做到自己现在这个位置显然也不是一般人，略微一想立刻就拍了板，“行，不过，你也不用出什么钱了，你不是就生产奶粉的嘛，你来负责奶粉，怎么样？” “可以。”张秋雪说，“那既然是这样，不如多找几个人，各个年龄段的孩子、老人一同进行对比，同时，羊奶粉和牛奶粉也可以对比一下，就每天早晚各一杯吧。” “行！” 刘主任拍了板，立刻就要下去安排这事，张秋雪拉着她签了个合同，奶粉的事先不提，刘主任要求张秋雪回去之后就开始往他们这边供给牛肉干、酱牛肉和牛肉酱，为此，张秋雪回去之后一定得好好想一想到底怎么做牛肉酱的罐子。 至于奶粉，张秋雪要求测试的数据到时候必须给她一份，如果到时候刘主任决定进她的奶粉，将成为首都唯一指定购买秋雪牌奶粉的渠道。 只要奶粉卖得好，到时候不知又会商场引来多少客流。 张秋雪把这些话和刘主任点透，引得刘主任又是一阵心动，后悔没在刚才签订牛肉干等东西的时候没有加上这一条。 跟吕凤霞回去之前，刘主任要求张秋雪把现在手里有的牛肉干、酱牛肉全都送到国营商场去。 不过送是不能送的，张秋雪从邮电所弄到八一招待所都是找人搬过去的，怎么可能自己送过来？ 最后两人约好了时间去取，张秋雪这才和吕凤霞离开。 吕凤霞以前只当张秋雪是个小可怜，没成想一出手就是大笔生意，她原本还想在旁边看看替张秋雪描补描补，没想到根本没用自己张嘴。 出了门，她拉着张秋雪的手还在发抖，“大妹子，你这是大手笔啊。” 张秋雪笑笑，自然也不会忘了吕凤霞的功劳，回到八一招待所之前买了两斤油答谢她。 这事办成了，张秋雪也准备要走了，吕凤霞还挺舍不得，“大妹子，你不找人了？” 找肯定还要找，想法被梁静荷佐证之后，张秋雪就想把那个人找出来看看是好是歹，是好，她不求沾光，是歹，看在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的份上别牵连韩千钧就行了。 “还要劳烦你，吕大姐，我把这张照片给你，到时候万一你遇见了这么个人，或者知道这是谁了，请你一定给我去个信儿。” 张秋雪给吕凤霞留了自己在北川家属村的地址，吕凤霞特别畅快地同意了。 第606章 有车就了不起吗？ 第606章 当天下午，张秋雪就要带着三个孩子坐火车南下了。 首都的火车站一年四季客流量都是爆满，张秋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心都在悬崖边上吊着，生怕让人抢去一个或者弄丢一个。 他们早早地就去了火车站，因为是首发站，登车的时间很长，张秋雪带着三个孩子在火车站广场上呆着，她掐着表准备等人上的差不多了他们再进去。 三个孩子在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忽然，铁栓叫了起来，“二伯娘，你快看那个人！” “是爷爷！”小北已经叫了起来。 俩孩子撒腿就追，在这人满为患的火车站，张秋雪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时间，行李也顾不上了，提起小六就跟着追。 俩孩子追那男人，她追俩孩子。 追着追着就出了火车站，铁栓和小北也没了踪影，张秋雪两眼一抹黑只恨自己没给他们把腿拴住。 张秋雪只好一边打听一边往前追，越追心里越没底，这已经离火车站好几里地了。 正准备去报个警，发动警察同志帮自己一起找的时候，铁栓忽然从个岔路口冒了出来，“二伯娘，这里呢。” “我的天。”张秋雪不禁叫了一声，抓过铁栓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没缺胳膊没断腿心里松了口气，“你在这儿，小北呢？” “在那边呢，我带你过去，二伯娘。” 铁栓看张秋雪累得不轻，把小六从张秋雪怀里接过来背着，一边顶着那张发红的小脸说：“二伯娘，你不知道，小北可厉害了。那个老头上了一辆车要走，小北就给他把镜子打掉了。”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停车了，要找我们家大人理论呢。” “……” 俩人跑得挺远，铁栓带着张秋雪左转右转，张秋雪都快迷糊了，果然就见一个路边停了一辆军用吉普，而一个年轻人左手拎着个小孩，右手拎着一把弹弓，不是小北和他的弹弓是谁。 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军装笔挺，不怒自威。 一眼看上去真的和韩千钧很像，但是，和铁栓、小北更像，现在要说这人和韩千钧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张秋雪一点儿都不信。 张秋雪顾不得喘匀了气连忙上前把小北从那人手里救下来，一边飞快从兜里掏了一块钱给铁栓，让他带弟弟们去买点东西吃，一边挡在俩孩子跟前对人说：“实在是对不起，家里孩子调皮，你们看看，这镜子打碎了得多少钱啊，要不我来赔吧？” 没弄清这人身份之前，她不想让这人和孩子们有什么接触。 年轻人气得不行，“你赔得起吗？你知道咱们国家一年才能出几辆车吗？” 不管出几辆车，这个语气张秋雪就很不喜欢了。 怎么着？ 有车就了不起吗？ “车的贵重在于发动机，在于刹车制动，而不是在这么一片小小的镜子，我不能立马买辆车赔给你，但镜子钱我还是掏得起的。”张秋雪说。 她立刻作势掏钱，站在旁边的那人突然开了口：“刚才那小孩是你家的孩子？” 第607章 仗势欺人？ 第607章 “是也好，不是也好，应该不是首长仗势欺人的理由吧？”张秋雪故意说。 这人没生气，而是笑了笑，对张秋雪说：“你想多了，我是看到这孩子准头挺好，小小年纪，臂力也不错。” 百米之外射中移动靶，还是在自身也在跑步的情况下，是个十分难得的枪手。 张秋雪心说那是，现在家里的大公鸡每次看到小北拿着弹弓从窗户里探出头去都不敢叫了，那全是被小北一个石子一个石子打出来的。 那把弹弓也经过韩千钧的手，一次一次改良，射程一次一次拉长，要问小北的弹弓打得怎么样？看他那双小手上的茧子就知道。 不过，她现在不想让这人跟孩子们接触，压根不接这话，顺着前头的话继续说：“不知首长姓甚名谁，我今天出门身上带的钱不够，等我回头取过来给首长送过去。” 这人还想再说，年轻的警卫员在旁边提醒时间，张秋雪不知他是不是一会儿还有事，就见他看了看手表之后，对张秋雪说：“我叫谢荣恩，住军区大院，让那小子亲自给我送去，这是块好钢。” 谢荣恩。 张秋雪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谢荣恩和他的警卫员就已经钻进了车里，“到军区大院报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一定要来找我。” 张秋雪眼疾手快，趁着车窗没有升起来从窗缝里塞了五块钱进去。 找他？ 弄清楚这人是敌是友之前，她才不会带着孩子去找他。 到时是友非敌便罢了，万一是敌非友，岂不是大大的糟糕？ 而且，到时候几张相似的脸放到一处，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这事张秋雪一定得回去跟韩千钧商量一下才行。 那边立刻停了车，警卫员从车上跳下来要给张秋雪送钱，张秋雪拔腿就跑。 要论跑步，她当然比不过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有耐力，但是这二人明显有事在身，所以张秋雪跑了几百米对方就放弃了。 小北和铁栓他们从前边探出头来，显然是早就在观察他们了。 “二伯娘，那个人真的跟小北好像啊。” “跟哥哥也像啊。” 俩小孩看不见自己，但觉得对方都很像。 “他真的会是我们的爷爷吗？”小北问。 “但是爷爷不是死了吗？我爹说的。”铁栓问。 张秋雪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确认，刚才那么匆匆一瞥，谢荣恩也不知道起疑心了没有。 “行了，我们走吧。”她来这一趟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至于认不认，这要看韩千钧自己的意思，反正她无所谓。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火车早就发车了，天也黑了，等回到火车站，行礼都被人捡走了，张秋雪问了一圈都没有人看见，最后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好在重要的东西张秋雪一般都贴身收藏，铁栓身上还背了个小包装着一罐奶粉，够他们这两天喝的了。 不得已再回到八一招待所，吕凤霞奇怪，张秋雪只好把误撞见谢荣恩的事简单跟她说了一遍，顺便朝她打听这是个什么人。 她专注于理科，历史学习真不怎么样。 第608章 认不认她说了不算 第608章 “哎哟，”吕凤霞一拍大腿，“我说这俩孩子这么眼熟呢，就跟谢首长像，我前几年还碰见过他一次呢。” 不过，谢荣恩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吕凤霞也说不清，只知道他有妻有子，妻子在妇联很有话语权，两个人有一儿两女，家庭生活美满。 在吕凤霞看来，铁栓和小北就是谢荣恩那个儿子的儿子，怂恿着张秋雪明天就找上门去，不过，张秋雪当场都没有追问谢荣恩，现在就更不会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收集情报。 又在八一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张秋雪再次带着孩子们登上火车南下，这回没了行李，几个人就更轻松了。 从首都到上海，一路上从草木新绿到树木枝繁叶茂，他们一件件脱掉棉衣，等到上海的时候只用穿一件单衣就行了，这期间也不过经过了三十多个小时，连铁栓都感叹土地辽阔。 张秋雪上火车之前就给李俊杰发了电报，等一下火车，就看到李俊杰在等着了。 接过张秋雪他们的行李提着，又把小北甩到背上，跟张秋雪两个扯着铁栓在挤得乌泱乌泱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火车站里挤了出去。 坐上老电车，李俊杰先带着张秋雪他们去了张秋雪先前买的那处房子。 老式地老上海洋房，总共上下两层楼，李俊杰吧一楼大厅该做了工作的车间，还有两间卧房，他和妹妹一人住一间。 张秋雪他们进门的时候，总共工有六七个女工正在里面踏着缝纫机在工作。 流水线作业，张秋雪看见的时候也不禁差异了一下，其中一个很瘦很矮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子明显是个管事的，张秋雪他们一进门就过来帮着拿东西。 “这就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衣食父母。”李俊杰拉着张秋雪给那女孩介绍，然后有拍着那女孩的肩膀对张秋雪说：“这是我妹妹，李有才，人如其名特别有才，真的。” 张秋雪：“……” 一个俊杰，一个有才，她不禁怀疑李俊杰的兄弟姐妹是不是都人杰地灵一般的名字。 相互认识了一下，李俊杰和李有才帮着张秋雪把东西搬到二楼。 二楼总共四个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妥帖，张秋雪挑了一间最大的向阳的房间住下，铁栓和小北野美滋滋地挑了一间。 稍微整理休息了一会儿，张秋雪下楼就闻见一股子饭香。 离着厨房最近的一个房间里已经悄悄摆起了一桌饭菜，见到张秋雪从楼上下来，李俊杰就招呼张秋雪入座。 饭菜都是兄妹俩自己做的，都是他们的拿手好菜。 饭菜是地道的淮扬菜，两个小的非常喜欢，铁栓则觉得有些吃不惯。 张秋雪也有点吃不惯，但不得不说，这手艺还挺好的。 等吃过饭，铁栓自觉地带着两个弟弟去睡觉，李俊杰那处一个账本递给张秋雪。 张秋雪挑了挑眉，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书信来往不少，但是李俊杰从未他拿了那些钱做了些什么，更从来没对张秋雪提过他想要做什么。 第609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第609章 “挣钱了？” “比不上老板，不过也确实挣了一些。” 张秋雪翻开账本，一开始只是一笔一笔的指出，大到几百，小到几块几分，十分详尽。 张秋雪记得当时她手里钱不多，最后给他的也就一千多块，现在那笔钱了两倍落在了账本上。 就真跟当初韩千钧偶然提过的那句一样，李俊杰是一个特别踏实、积极向上的一个人。 他揣着从张秋雪那里得到的一千多块钱和一本图册，最开始的想法是把张秋雪那些设计图卖出去，他认识好几个制衣厂的人，但是，去了之后才发现，每个工厂都有专门制衣的师傅，也就是专门的设计师，根本没人愿意买他的设计图。 甚至有两次他还差点让人把设计图骗走，最后没办法了，李俊杰和妹妹李有才为了维持生计，弄了台缝纫机开始缝缝补补，暗地里则把衣服做出来挂在内间，等顾客上门了，就把人带过去，问人有没有喜欢的衣裳，一来二去一直到去年冬天才开始正式挣钱。 这就是典型的投机倒把，在这段特殊的时期，全国各地不知有多少人为了生计这样做，而这两人一路走来不可谓不艰难，可以说每一分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不用都给我，你们挣的钱，应该给自己留一份。” 张秋雪从中抽出一半，把剩下的钱还给李俊杰。 李俊杰和李有才直摇头，一个劲儿地说如果没有张秋雪就没有他们的今天，又说他们拿钱了，跟李俊杰当技术员时一样，现在每人每个月又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呢。 言谈之间，李有才特别满足。 “拿着吧，你们这样挺好的。”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张秋雪很高兴李俊杰能够站起来，同时能够带领家人站起来。 “不过还是要注意，挣再多的钱，也不如安全重要。”张秋雪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两个人连连点头，随后又说起张秋雪那块地。 那块地李俊杰没敢都种，只是零星地这里种上一些那里种上一些，他担心万一被人揭发举报就万劫不复。 就算这样，收成也不小。 交完公粮，剩下的粮食全在地下室里存着了。 张秋雪却是一摆手，让他们不用刻意存着粮食，能卖就卖出去，不能卖就捐出去。 “捐？” “嗯，吃不饱饭的人还多着呢，这粮食存在库里，难保不会生虫发霉，到时候还不如让人吃掉呢。” 李俊杰直点头，“张同志还是你，高风亮节！” 他朝张秋雪竖了个大拇指，李有才也在旁边直点头，“张同志你不知道，那年我哥在家走的时候就说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我们都难受的呀，没想到最后我哥又回来了，这可多亏了你，我娘那个时候就说了，我们可不能对不起你，要不然她死了都闭不上眼。今天一看，你跟我娘说的一点儿都不差，人好，心更好。我们李家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第610章 穷则思变 第610章 又黑又瘦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看就是个内心特别坚定的人，他们这家裁缝铺子也是在她的带领下，开始不断地推陈出新，招了一个又一个人。 说完了这个，就是两个人盯着张秋雪要新的设计图了。 张秋雪对设计衣服其实还真不太在行，她也就是看过一些设计师的作品，又见过后世的衣服，所以才不断有新款式出来，顶多算个现在和后世的搬运工，让她独立设计这不大可能。 于是，张秋雪提出让李有才自己设计。 “我？”李有才愣了一下子，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张同志，我动动剪刀走走针还行，你让我设计？那不闹笑话呢嘛。” “这有啥？你看了那么多设计图，自己心里就没点想法？实不相瞒，我以前可也没学过画这些，就是看的衣服多了，这才画一画。” 张秋雪随手抽了一张纸，开始用线条教李有才和李俊杰。 在张秋雪看来，只要弄懂了线条所代表的东西，所有的设计其实都差不多。 立刻，张秋雪就给他们讲起在服装设计当中每种线条所代表的东西，李俊杰本身就是搞技术的，李有才自己就喜欢缝缝补补，让张秋雪这么一讲，很快两个人就觉得自己设计衣服也不是特别难，还挺有意思的。 而除此之外，李俊杰还有一个最担心的问题。 “张同志，就我这些日子看下来，我觉得我们的生意再进一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很多人一年也就是买上一两回新衣裳，更多的人好几年都不买一件。”李俊杰忧心忡忡地对张秋雪说，实话实说，他们能挣这些钱，也是拼了命了。 “先这么维持着吧。” 国家还在计划经济时代，人们兜里钱不多，需求被压抑，事实上，他们能挣这么多钱张秋雪已经很意外了。 在这方面，张秋雪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说：“坚持住，等过几年会好一些。” 李俊杰和李有才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理解和不相信。 李有才和张秋雪还不是很熟，勉强没问，倒是李俊杰立刻就问了出来。 “因为人们兜里的钱不够花啊，如果你们关注我们国家经济的话就会发现，我们国家这两年其实是在退步的，许多人的工资都在减少就是很好的说明，我们的干部都是为国家和人民办实事的好干部，不会让这种状况一直继续下去的。” 穷则思变，自古如此，更不用说现在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你们也是，虽然现在没有学校开课，但是一定不要放弃学习。等将来学校重新开学，有夜校、夜大可以去的时候，一定要去学习，不要怕花钱，如果你们怕花钱，这笔钱可以从咱们赚的这些钱里出。” 李俊杰两人连连点头，张秋雪隔三差五让他们在这边找书，有时候找到了来不及寄走，他们也会看一看，很多东西从不会到会，都是从书中学来的。 不知不觉，三个人就聊了一下午，小北他们几个都睡醒了，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 第611章 继续考察 第611章 铁栓跑回来问张秋雪等回了家属村能不能把家里的房子也盖成这种上下两层楼的。 这一趟出来他见得东西太多了，每样东西都想要，每样东西都喜欢。 没等张秋雪回答，铁栓屁股一撅又带着俩小的出去了，没一会儿三个人一人举着一根冰棍回来，还不忘给张秋雪他们三个也一人买了一根。 这个时候物价便宜，买了六根雪糕还给俩弟弟一人买了一盒小炮，俩小的在院子里啪啪摔着玩，他偷偷蹭到张秋雪身边塞给张秋雪一根头绳，小声说：“二伯娘，我看了，就这样的头绳最好看，我本来是打算给姐姐们也一人买一根的，但是买完雪糕只够买一根了。” 张秋雪失笑，揉揉他的头，从兜里摸出五毛钱，“去吧，买去吧。” 铁栓喜滋滋地走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二伯娘，你说，姑姑生的会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这张秋雪哪知道去，干脆问俩玩完摔炮的小的。 “小弟|弟，是小弟|弟，不是妹妹！”向来高冷不爱说话的小六这回还学会抢答了。 “我觉得是妹妹，我喜欢小妹妹。” “你不喜欢弟|弟？” 小六这回反映超级快，小北一下子竟愣在当场，张秋雪几个都不禁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张秋雪觉得小六说那句话的时候竟还凶巴巴的，奶凶奶凶的。 “弟弟，我喜欢弟弟。”铁栓连忙说，看了看手心里的五毛钱，“那就买三个吧，要是小妹妹出生了，再给小妹妹买。” “是弟弟！”小六无比坚持，小拳头挥舞着。 最后，铁栓买了三根头绳放到了自己的小书包里。 这边相对于牡丹城的时候张秋雪就放心多了，等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坐上电车往麦乳精厂去了，三个孩子直接放在了家里。 这边的消息李俊杰更熟悉一些，自己那套设备还是他从这边拐着十八道弯买到的。 麦乳精作为上海市消耗量最大的乳制品可以说各方面都比231工厂那边更成熟，李俊杰早早地托了关系请人吃了饭，带着张秋雪过去以后比231工厂那边不知轻松多少倍就进去了，由副厂长指派，车间主任亲自带张秋雪过去参观。 “做进嘴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卫生，一定一定要注意卫生。”车间主任对张秋雪说着，带着她在门口换了衣服和鞋子，戴上帽子，这才带着张秋雪进去。 加工车间很大，机器轰隆轰隆地转着，彼此说话都要大声喊。 工人们都穿着跟张秋雪他们一样的防护服，带着帽子，飞快地站在机器前面忙碌着，他们也正如车间主任所说，非常非常注意卫生，工作期间，双手几乎不会乱摸，而且，动作非常熟练。 除此之外，他们的用料也十分实在，张秋雪在装罐时看了一会儿，每罐都是一样的分量，不存在缺斤短两的嫌疑。 这也是车间主任对张秋雪再三叮嘱的第二个问题，让张秋雪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做丧良心的事。 一眨眼，张秋雪根本还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这一天竟然就过去了。 第612章 她就不客气了 第612章 在麦乳精厂的考察出乎意料地顺利，张秋雪前前后后在这里泡了有两三天的时间，期间除了有人接二连三地问张秋雪看这么详细是不是回去之后也要做一个麦乳精厂之外，并没有人像在231工厂时那样阻拦，张秋雪收获颇多。 第四天，张秋雪就被塑料布厂的陈旗帜拉走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几乎都是书信交流，陈旗帜他们都盼着张秋雪来上海之后可以去看一看。 经过这一年多的努力，陈旗帜终于去掉了头顶的副字成为了一名主管销售的厂长。 这期间，他更是和张秋雪讨教了不少营销上的手段，也越发不敢小看张秋雪的年龄，将张秋雪视为至交。 这一次，他亲自过来接张秋雪，还给张秋雪他们带了地道的上海早餐。 不过，经过上一回的事，张秋雪可不敢再带孩子们过去了，哪怕陈旗帜再三说他们厂改变很大，张秋雪也没同意。 塑料布厂的变化确实很大，至少没有远远就闻到那股子刺鼻的味道，附近地上的草也不像上次来时那么蔫吧了。 一进门，好几位领导已经在等着了，一见到张秋雪就立刻上来和她握手，甚至还为她的到来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忠心感谢张秋雪这一年多来给塑料布厂提出的种种意见和建议。 欢迎仪式过后，张秋雪就随着一众领导进了车间。 车间里环境封闭，戴了几层口罩还是能闻到一点儿味道，不过比之之前的确要好了不少。 塑料布厂如今生产的塑料布越发薄了，而且韧性很好，用指甲去戳可以拉出很长不会被捅破，已经完全达到了做地膜的程度。 而今年，因为张秋雪提倡的事先宣传预售，这货还没生产完，已经订出去不少了，在发展上来说，可以说塑料布厂在一年多以来取得了质的飞跃。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厚厚的塑料布，有点一点硬度，但延展性很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戳就破，用来盖大棚是非常好的选择。 张秋雪高度肯定了塑料布厂取得的进步，所有人都高兴得不行，不过，高兴完了，陈旗帜就问：“张同志，还有不好的地方吗？你说点不好的地方？” “对，对，说点不好的地方。”其他人附和着，弄得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一年多没见，这些人是变成受虐狂了吗？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第一个还是要说健康问题，尤其是车间工人的健康问题。这种东西污染性很强，你们必须让工人每隔一段时间做一次体检，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第二，也就是造成出现健康问题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健康问题？” 张秋雪指着每个人脸上的口罩，随着在车间里呆的时间越长，刺鼻的味道就越明显，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工作做得很不到位，长此以往，一旦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得不治之症的人越来越多，这对塑料布厂在声誉方面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最后，张秋雪提出了可以适当生产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将塑料布融入制作帐篷的布料当中，生产出防潮帐篷、防潮布，在战士出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可以在这方面舒服一些。 第613章 铁牛失踪了 第613章 几个人在塑料布厂转了一大圈，耗掉了将进一天的时间，张秋雪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助这些人在一些方面少走一些弯路。 陈旗帜等人跟在张秋雪身边一直点头，有些东西他们也不知道张秋雪是怎么知道的，但是通过张秋雪的意见去改正之后，他们发现，张秋雪说的是对的。 张秋雪不是塑料布厂编制中的人，但是，在塑料布厂每个领导的心里拥有极高的地位。 下午正准备走的时候，李俊杰忽然来了，他骑着一辆三轮车累得呼哧呼哧的上面鼓鼓囊囊的驼了一大包东西。 “张同志，这是……”塑料布厂的人茫然不解了，看着张秋雪，又分外不好意思，“张同志能过来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带东西啊？” “实不相瞒，我们家属村也建设了新的工厂，以后不会再只种地了，这些都是我们工厂的产品，给各位领导尝尝，要是觉得好吃、好喝，就多给我们推介推介。” 对张秋雪来说，来参观塑料布厂的发展和进步只是其一，目前来说对她最重要的还是奶粉厂的建设。 张秋雪和李俊杰把带来的牛肉干、酱牛肉和奶粉分发给在场的人，这些东西都是在张秋雪从家属村出发之前寄过来的，还有一些张秋雪想要拿去上海的国营商场试一试。 “以前就知道张同志做饭好吃，现在终于又能吃到张同志做的东西了。”陈旗帜立刻打开牛肉干吃了一块，感叹着。 张秋雪笑，也是立刻就介绍了一下牛肉干的制作良心之处，最后，当然要重磅安利一下奶粉。 对于这位帮助他们有了很大进步的功臣，塑料布厂的领导们还是非常愿意支持一下的。 转过天来，张秋雪又跑了一趟国营商场，有塑料布厂提供的门路，这一回倒是比在首都时更加顺畅几分。 可能是在牡丹市和首都的不顺为张秋雪积攒了好运，到上海不到两个星期，就办完了所有的事。 几个孩子这几天玩得都快乐不思蜀了，正好张秋雪也有时间，准备要不要带孩子们四处转一转看一看，就在这个时候却忽然接到一封电报。 维骏失踪，速归！！ 韩维骏就是铁牛，铁牛失踪？ 铁牛是个再稳当不过的孩子，谁失踪张秋雪都不相信铁牛会无缘无故搞失踪。 张秋雪再三确认电报上的消息，却收到了第二封电报，这封电报是韩大娟拍来的，也是写道：铁牛和周思南一起不见了，嫂子，快回来想办法！ 张秋雪出门二十多天，没接到过韩千钧的一丁点消息，平时农场拍电报也都是说工作，今天竟然段时间内两封示警的电报。 一时间，张秋雪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直接将三个孩子一打包就匆匆踏上了回程。 火车晃晃悠悠，到北川的时候天气也变得暖和起来，张秋雪他们一下火车小方就在站台上等着他们了。 张秋雪急匆匆上前，一把抓住他就问：“小方，这是怎么回事？” 第614章 子弹出膛的声音 第614章 小方哭丧着一张脸，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嫂子，别提了。” 原来，从张秋雪一走韩千钧就出任务了，几个孩子就去了韩大娟家住，平日里就回去喂喂鸡什么的，搞搞卫生，村里人谁见了就帮衬一把。 铁牛是个眼里有活的孩子，每天练完了拳，放了学就去厂房工地上帮忙，他每天准点去，每天准点回来，本来也没啥不放心的，但那天晚上铁牛就是没回去。 陈远和韩大娟以为他回家睡了，去对门找了找发现没有，就又起去工地找，结果也没有，但是，当天负责干活的一群大头兵都说铁牛干完活就回去了。 从加工车间到韩大娟家就那么一会儿的路，小北带着小六都走过无数次，也没丢过，按道理铁牛更不会丢，可偏偏，从那天起，铁牛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就是不见了。 “那周思南是怎么回事？” “周思南和铁牛一样，张嫂子说头天晚上收工的时候还看到她呢，一块住的人也说，收工就见她回去了，等第二天就没了，我们现在在四处搜捕这个人，但就是找不到。” 张秋雪一脑门问号，周思南逃跑她可以理解，这样的苦日子没人愿意过，但她和铁牛一起失踪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难不成她劫持了铁牛？ 可是，铁牛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除了可以威胁威胁她和韩千钧意外，威胁不了别人，没有任何做人质的价值。 那是想把铁牛卖掉？ 但是铁牛这么大了，除非一棍子把铁牛敲成个傻子，否则按照他从张秋雪和韩千钧那里学的那些自己也能找回来。 张秋雪一点儿也想不通周思南为什么会和铁牛一起失踪。 她心急如焚，见小方还磨磨唧唧规避着路上的土坑，忍不住让他下来自己爬上了驾驶位。 一脚油门轰出去，张秋雪他们提前一小时到家属村。 然而，刚进家属村，车子还没熄火，张秋雪就听“嘭”地一声。 张秋雪一愣，她不是当兵的，也没违法犯罪过，但是这个声音她一点儿都不陌生。 这是……开枪后子弹出膛的声音。 “小方！” “西北方向，五公里附近。”小方立刻说。 不知为啥，张秋雪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楚的紧迫感，总觉得这事一定和铁牛有关，总觉得如果自己不立刻赶过去，事情一定会变得难以收拾。 五公里，对于开车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何况今天张秋雪的车一直开得又快又猛。 家属村西北方向是农场，五公里是农场边缘的养殖场。 因为嫌弃牛羊的粪便难闻，又想让牛羊方便上山吃草，张秋雪就让人把养殖场建在了山脚下。 这会儿，天色将黑未黑，下工的人们本来都是往家走的，听到这一声枪响也不禁纷纷往回冲。 家属村的人基本上人人都见过枪，因为男人们的职务多少都会被允许配枪，偶尔女人们和家里的大孩子也会去拿着上山打打猎啥的，山上有一声半声枪响不稀奇，但和张秋雪他们只听到一声枪响不一样，这边的人还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枪响。 与此同时，大地也发出犹如地震一样的震动。 第615章 她出血了！ 第615章 “别往山上去了！往家跑！” 张秋雪猛然一脚踩下刹车，大声朝其他人喊道。 刚喊了两声，高原红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扯了张秋雪的胳膊，“不是山崩地震，你看！” 抬头望去，远处群山巍峨不懂，并不像地震或者山崩，反而有牛不断冲出来。 张秋雪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地震，应该是刚刚那一声枪响把养殖场里的牛羊给惊了。 不过，这也很危险，张秋雪让他们赶紧往回跑，自己则和小方朝养殖场的方向跑去，她总觉得这事和铁牛有关，她必须得去看看。 养殖场的牛羊不是特别多，张秋雪他们从听到枪声到赶过来，牛羊已经跑完了。 在牛蹄声声地震颤之下，张秋雪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二伯娘没跟你说吗？她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像个癞蛤蟆一样对着你二伯摇尾乞怜才让你二伯娶她的……” “不要听她胡说，铁牛！她才是癞蛤蟆！”又一道声音突然打断，是韩大娟。 而另外一道声音，张秋雪虽然很久没有亲自接触了，但是又怎么会忘记呢？ 周思南。 “张秋雪就是条狗，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二伯，你二伯也没告诉过你们吧，那五年里，他可没少和我联系，有段时间，他还每个月给我寄钱呢，票什么的也都给我，他才不喜欢你二伯娘，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张秋雪……” “你胡说！”铁牛忽然大叫。 张秋雪和小方冲出去正看到铁牛正举着一把枪，对着周思南。 微弱的光线下，张秋雪看到铁牛涨得通红通红的脸，单薄的胸膛不断起伏，双眼死死盯着周思南，握抢的手却极稳。 周思南和韩大娟两个却在铁牛一个身前一个身后，都是瘫软在地上。 “嫂子！”韩大娟忽然大叫了一声，“快！是周思南绑了咱铁栓！” 她的声音有一些奇怪，张秋雪暂时没顾上理会，连忙和小方过去把周思南摁住了，周思南忽然疯狂地开始大笑，笑得人莫名其妙，笑得她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 把周思南交给小方，高原红突然在那边叫了张秋雪一声，“她出血了！” “啥？” 张秋雪冲过去一看，一摸她的裤子都是湿的，再看手上，红呼呼的，竟然是血。 “哎呀，大娟这孩子要留不住啊。” 随后赶来的人们也到了，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一边上来抬起韩大娟。 “把她送医院！先放到下边的车上去！”张秋雪喊了一声，又看了看铁栓，见他没什么大碍，连忙又对小方喊了一声：“小方，收枪！” 几个人急急忙忙抬着韩大娟往山下走，一边跑，张秋雪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窥视自己，她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林当中，似乎有一道影子快速蹿过。 张秋雪暗暗拽了高原红一把，对她交代了两声，跳上车子就拉着韩大娟往军区医院跑。 吉普车一路飞驰，终于在军区医院门口停下，张秋雪扯着嗓子一喊救命，里边的人立刻 第616章 绑架铁牛？ 第616章 抬人的抬人，检查的检查，没一会儿，陈远也从里边冲出来，看韩大娟这副样子，他有点诧异，不过张秋雪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让他先看韩大娟再说。 军区医院的医生们忙碌了得有一个来小时，天都彻底黑了，才从屋子里出来。 “怎么样？”张秋雪连忙问。 “流血有点多，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陈大夫还在里边看着呢。”李大夫说，顺便又给张秋雪交代了一些保胎的注意事项，让张秋雪这没生过孩子的有点发懵。 抹了把汗，病房的门突然开了，陈远叫张秋雪进去。 铁牛没了这些天，陈远也不好受，人瘦了一圈，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这会见了张秋雪，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原来，这些天韩大娟和陈远一点儿没闲着，平时陈远该上班上班，但下了班就到处找，山上山下，恨不能连别人家的地窖都翻了，就是没有。 偏偏今天韩大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数，数来数去发现养殖场还没有找。 因为养殖场毕竟是畜生生活的地方，就算打扫得再干净，每天还是有臭味。 韩大娟就让大妞二妞在家写作业做饭，她自己去了养殖场。 这么一找，还真让她找着了。 在一间空牛棚里，铁牛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嘴里也给塞住了，一见到她铁牛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韩大娟怀孕之后心软得不行，加上铁牛兄弟几个没了爹娘本来就挺可怜的，连忙上去给孩子解开，就看见铁牛脑袋上有块血痂，挺大一块，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铁牛不说，拉着韩大娟要走，正这个时候，周思南回来了。 韩大娟一看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周思南绑架了铁牛吗？ 她那个泼劲儿立刻就上来了，加上怀孕以后脾气大，非得让周思南给个说法不行。 周思南哪里理她，非但不理，还抓着铁牛不让她走。 于是，两个人一个拽着铁牛非让她走，一个就非不让她走。 周思南一个人当然比不过两个人的力量，拉拉扯扯出了养殖场，突然急了，从背后掏出来一把枪，要对韩大娟开枪。 铁牛眼疾手快，趁着周思南刚把枪拿到手里还没握稳，枪口一转对着了周思南自己。 就这么着，一枪洞穿周思南地右胸。 韩大娟和铁牛也因为这一下带来的后坐力都被带倒在地。 张秋雪没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刚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还以为周思南是存了心要毁了铁牛呢。 要铁牛真被她那些话刺激得一枪崩了周思南，别说铁牛自己，很可能韩千钧也会被牵连。 但让韩大娟这么一说，张秋雪又觉得有点迷糊了。 韩大娟也是越说越不明白，脸色苍白地拉着张秋雪的手问：“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思南为啥要绑架铁牛啊？” “不知道。”张秋雪说，“行了，你好好歇着吧，这回的事可多亏了你了，我先回家给你们弄点吃的，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着。” 张秋雪又看了看陈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 第617章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第617章 回家属村的路上正遇见张水根带着几个人押着周思南和铁牛往营里走，见到张秋雪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周思南浑身是血，她疯狂的看着张秋雪，眼睛里满是得意。 相比之下，铁牛像个小可怜站在一旁，被两个身材魁梧的大兵夹着。 张秋雪没有理会周思南，她上前两步揉了揉铁牛的头，“我和你二伯都相信，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来。去吧，咱们家所有人都等你回来。” 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张秋雪这句话说完，好像给铁牛打了一针镇静剂，让这孩子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他用力地点点头，“二伯娘，我不会让你和二伯失望的。” 张秋雪再揉了一把孩子的头，目送几人一块儿远去。 等回到家，几个孩子正蹲在屋门口，眼睛都通红通红的，像一个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尤其是大妞，她本来就胆小，这几天又把铁牛弄丢了，吃不好喝不好竟然还发起了烧。 “不会有事的。”张秋雪摸摸大妞的额头，一边给她找药吃，一边让二妞带大妞去休息，顺便叫了铁栓一声，让他把给大妞二妞带的礼物拿出来。 随后，张秋雪就得去做饭了。 韩大娟还在医院里躺着，她必须得给韩大娟弄点营养的东西保胎用。 不过她好些天没在家，家里什么都没有，拿了票据本和钱正打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高原红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一进门，她就朝张秋雪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 张秋雪皱眉，虽然那时天有些黑，但张秋雪觉得自己不应该看错才是。 “没有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那里怎么可能会有人？那个时候到处都是乱跑的疯牛，出现在那里，不怕被撞飞了吗？” “但是……我就觉得那是个人，不是牛，也不是羊。” 高原红一愣，“要不……我去找林连，让他去看看？” 张秋雪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高原红连忙就去了。 除此之外，养殖场里的牛羊全都惊了，现在跑得满山都是，必须得让人上山去找，这事现在李红花在带着人做，张秋雪倒不用太担心。 她匆匆忙忙地去了趟供销社，天黑了，供销社里东西都快卖完了，就剩着一块豆腐和一点瘦肉，那块肉太瘦了，没油水，谁都不肯要。 张秋雪着急，也没跟人讨价还价，拿了钱和票急急忙忙赶回家就开始做饭。 出门这一趟时间太长了，张秋雪内心里也有点后悔。 做好饭，由铁栓和二妞做伴去给陈远和韩大娟送去，又招呼着其他几个吃了晚饭，张秋雪又给大妞看了看，她烧得不严重，吃了药已经不怎么热了。 正这个时候，高原红和林自立、李红花他们结伴回来了，林自立说：“是有痕迹，有个人在那里站过，是个男人，个子应该挺高的，后边就没痕迹了，我们在山上找了一回也没找到。” “我知道了。” “不过……”林自立话锋一转，皱起眉来，“那个位置是个非常好的位置，进可攻，要退，立刻就可以消失在山林里，让我们选地方，也就这样了。” 张秋雪一惊，“那个人跟你们一样？” 都是扛枪的？ 第618章 她至少得先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第618章 “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一般人。”林自立说，“不说别人，就家属村里这些嫂子弟妹们，你们也算跟我们经常接触，也有一定的了解，就算让你们去选，也选不来这样的位置。” 他顿了顿，又看了张秋雪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张秋雪疑惑地望了他好几眼，“你想说什么？干嘛还犹犹豫豫的。” “等审讯结果吧，到时候会有人告诉嫂子的。” “……” 事关保密条例，张秋雪也只好不再追问。 孩子们都睡了，张秋雪睡不着，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以为铁牛至少得明天才能回来，但晚上十一点多，大门忽然被拍响。 张水根陪着铁牛站在大门口，张水根说：“铁牛是正当自卫，也是为了保护韩大娟，俩人的证词能对的上，所以你甭担心了，咱铁牛没事。就是这几天也受了点伤，头上的我已经让人给处理过了，有点发炎，你还得多注意。” 张秋雪本来也不相信铁牛会出手伤人，道了谢，带着铁牛进屋一看，脑袋上果然挺大一块血痂，身上除了臭了点，倒也没有其他的伤。 张秋雪拍了拍铁牛肩膀，让他去洗澡，自己则去给他弄饭吃。 原来，铁牛是被周思南一棍子敲晕在家属村后头的小树林里，才被她绑架的。 至于周思南绑架铁牛干啥，铁牛自己也不清楚。周思南一绑了他，就把他关在了那间空牛棚里，除了半夜，否则上厕所都不让他出去。 每当铁牛准备找机会逃跑，就会被周思南推着脑袋往绑他的木头柱子上撞。 周思南在里边屯了点粮食，饼子之类的，一般情况下，她不用出去，但今天不知道为啥出去了，等再回来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 今年才十岁的孩子，自己孤零零被个神经病的老阿姨绑架好几天，饶是他稳重也被吓得不轻，不过见到张秋雪，铁牛又回魂了。 把铁牛也哄上|床睡觉，张秋雪总算喘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周思南到底想干嘛。 绑着铁牛想把他带走去见谢荣恩？ 她这一路上就不怕铁牛对谢荣恩说出实情吗？ 毕竟，铁牛是十岁了，不是十个月那么大，而且这孩子稳重，分得清是非对错。 可如果不是想把铁牛绑走，周思南干这一出完全没有意义。 还有被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是谁，躲在那里窥测有什么目的？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孩子们没事，张秋雪也就不太担心，她相信，所有的目的有是利己的，不管周思南为什么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的目的肯定还是为了她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赶路的疲乏还没歇过来，大门又被砸响了，营区那边负责昨天这件事的齐首长让人叫张秋雪过去一趟。 张秋雪一过去就被叫道了齐首长的办公室，这老头和王胜利差不多的年纪，但为人严肃说一不二，他带出来的兵也差不多和他一个脾气。 一进门，齐首长就对张秋雪说：“小张同志，现在有一件光荣而伟大的工作要交给你，你有这个信心吗？” 张秋雪汗，狂汗，瀑布汗，她至少得先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第619章 张秋雪你完了！ 第619章 齐首长把张秋雪叫来当然不是听她发问的，于是，张秋雪虽然不知道把她叫来是什么事，但还不得不打一声报告说一声有绝对的信心。 “首先，关于这件事情你必须要绝对保密。” “首长是说周思南的事？”除了这件事，张秋雪也想不出还有哪件事是和她有关的了，总不至于建设302厂也要高度保密吧？奶粉还卖不卖了？ 齐首长不悦地看了张秋雪一眼，张秋雪默默地做了个把嘴缝上的动作。 “你看过我们这边的地图，应该知道，翻越这片大山不远有一段国境线。” 张秋雪明白了，如今，国际局势复杂，想要犯我国疆土者仍不在少数，营里的人很可能怀疑昨天张秋雪在山林中无意间瞥见的那个人是外来的。 她心头也是一凛，脸色也认真起来。 “你的任务，就是撬开周思南的嘴。”齐首长说。 “我？” 张秋雪诧异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没搞错吧？她又不是搞刑侦的？ “对，就是你！必要时刻可以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张秋雪：“……”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公报私仇暴揍周思南一顿？ “去吧，去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然后，张秋雪连了解情况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带出了齐首长的办公室。 事实证明齐首长说的没错，张秋雪一去就明白了。 周思南被关在一间空屋子里，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令她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她的身上和腿上都包着纱布，不知道子弹有没有被取出来，纱布还泛着殷红，一夜没睡，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一见张秋雪进门，周思南就狂笑起来。 她疯狂地笑，笑得张秋雪莫名其妙，笑得她自己都快背过气去了。 张秋雪懵头懵脑地站在门口，回身看了看门口警戒的人，“她疯了？” 对方也很诧异，连连摇头，“她这一晚上，除了说见你，什么都不肯说。” “见我？” “对！” “见了我就狂笑？”张秋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变成一朵花了吗？有这么好笑？” 对方无语，跟张秋雪两个眼睁睁看着周思南差点笑死过去。 “你完了，你完了，张秋雪你完了！” 周思南好像真的疯了，张秋雪站在这间屋子里一个多小时，她翻过来调过去只会说这一句话。 张秋雪无语，出门一个月她就要完蛋了？ 这是她的死亡宣言吗？ 她往前几步，在周思南面前蹲了下来。 “完？怎么？我完了，韩千钧的媳妇就能由你来当了吗？”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因为空旷，不大的屋子竟然也变得宽敞起来。 周思南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枯黄的头发像一把杂草，双眼阴鸷地盯着张秋雪，凶狠又恶毒。 张秋雪咂咂嘴，“韩千钧这个人呢，就算处处都不好，也有一处是好的，这个人啊，做人做事讲良心。你说我完了，但是，你信不信，就算我完了，他也不会抛下我去娶你。” “张秋雪！” 第620章 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第620章 尖利的怪叫声震得人耳朵生疼，周思南的脸都有点扭曲了。 警卫在旁边欲言又止，几次想提醒张秋雪说一些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的东西，不过，张秋雪头都没回一下。 “哎呀，怎么办呢？”张秋雪掰着手指头，继续说：“你看看，我长得没你好看，没你文化多，没你认识的人多，甚至吧，我跟韩千钧在一块儿，连共同话题都没有，但是你看，他就是离不开我呀，真让人头疼。” “说实话，我现在还挺想和他散了的，他这个人，就跟那牛似的，除了闷头干活，啥也不懂，一天回到家，就收拾卫生、拾掇孩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给我按摩，你说这不是撑坏了嘛，我说不让他按，他还非要按。唉，没办法，我说话他不听啊，多讨厌，让一个女人连家务活都不勇敢。” 安安静静地屋子里只剩下周思南剧烈地喘|息声，那样子恨不得将张秋雪生吞活剥了一般。 警卫员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有点茫然了，这帮着做做家务，拾掇拾掇孩子，还给按摩，这不好吗？ “张秋雪，你甭跟我嘚瑟，他对你再好有什么用，你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关系啊，我们的目标在于为人民服务，又不是像你一样想着当个多大的官。”张秋雪把椅子横倒，随意在周思南脚边坐下，“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只要为人民服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周思南瞪大了眼睛，双眼怨毒地盯着张秋雪，咬牙切齿地样子像是在发出她的诅咒。 可是，任凭她发出怎样的诅咒，现在身处囹圄的是她，不是张秋雪。 倏地，她又冷笑，“搬？搬个屁！你们就等着在这里老死吧！我告诉你，韩千钧就等着坐冷板凳吧！他永远也不会再搬了，你们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是吗？你这么确定？” 张秋雪当然不信，她不是体制中人，对这些虽然也不了解，但，这什么社会了，难道还是旧时代可以一手遮天的时候？ 就算有人位高权重，可想要只手遮天，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韩千钧他永远也不知道他错过我是错过了什么！”周思南恨恨地冲着张秋雪喊道。 “还能错过什么，无非是他亲生父母的消息，以及升官发财一条龙？” 张秋雪漫不经心地开口，一直紧盯着周思南的双眼却看到她瞳仁忽然在这一刻紧缩了一下。 一时间，俩人谁都没再说话。 只不过，张秋雪依旧微笑、淡定、从容，周思南却变得警惕起来，再没有刚才的自信和笃定。 “你还知道什么？”这一次，竟然是周思南先问。 这一次换成了张秋雪摊手、耸肩，“还知道，你想借韩千钧父亲那边的势，到现在也不肯死心。” “再让我猜一猜，”张秋雪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绕着周思南转了一圈，“你最开始绑架铁牛，应该不是真的想打死他对不对？你应该是想要控制他，控制着他到首都，让他帮你达到目的，对不对？” 第621章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第621章 虽然张秋雪至今没有想出周思南会用什么办法控制铁牛，但思来想去，她总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最大。 周思南瞪着张秋雪不说话，让人无从判断张秋雪的话究竟是对还是错。 “你应该是想着最近几天就离开的吧？但是，韩大娟突然找过去让你感觉逃走的可能性不大了，尤其是你没想到铁牛一个小孩子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瞬间从你手里抢走枪，甚至毫不犹豫地对你开枪，对吗？” 周思南还是不说话，反倒是警卫忍不住问了一句：“张同志，你咋知道的？” 张秋雪指了指周思南腿上的伤，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了解铁牛。 在家里，铁牛不是最大的孩子，但是他可以说是最贴心的孩子，稳重、踏实，许多张秋雪照顾不到的地方都是铁牛在帮着打理。 比如说张秋雪不喜欢打扫兔子窝、鸡窝，韩千钧不在家的时候，从来都是铁牛去打扫。 比如说出去玩，铁牛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小北和小六是不是累了，然后背着他们回家。 这个孩子可以说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照顾着所有人，有时候张秋雪都会被他暖到。 小北、铁牛和铁栓三个都玩弹弓，但是，铁牛的弹弓从来都不会对准人，就连家里的鸡鸭都不会对准，更别说周思南是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就算是眼睁睁看着铁牛举枪对准周思南，张秋雪也不会相信他会杀人。 反倒是周思南，她在农场的这段时间里再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反倒是每天在韩大娟、高原红的督促下干活，她好像没了以前的斗志，却又在昨天说出那种一听就让人生气的话。 “你昨天……是真的在逼铁牛开枪？是不是？”张秋雪脑袋里忽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铁牛打伤了你，你应该是想逃跑的，所以铁牛才会开第二枪，对不对？” 这个问题昨天她一直都忽视了，既没问过韩大娟，也没问过铁牛，但这一刻却又在她的脑子里明朗起来。 “然后，你知道你再也不能达到你的目的了，你想通过说我和韩千钧的坏话让铁牛生气，让他一怒之下杀了你，对吗？” “……”周思南盯着她，没有说话。 “铁牛杀人，背景就完了，韩千钧也会受影响，根本不可能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除此之外，我们这一家人也都完了，对吧？” “……”周思南还是没有说话，但，张秋雪在她平静的面容下感觉得出来，她说的都是对的，周思南就是这么想的。 “你真是疯了。”张秋雪咬牙道，“为了报复竟然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她先前一直觉得，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放弃自己的性命，命太珍贵了，因为你不知道你的命是不是别人从嘴巴里省出了口粮才让你活下来的。 这个年代，死是多么容易，往前推五年十年，河西村死的人还少吗？全国死的人少吗？ 相比之下，活下来是多么艰难？ 可偏偏，周思南就这么做了。 第622章 你还是人吗 第622章 她脸上的癫狂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灰败和痛苦。 “张秋雪，你永远都不懂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每天都干一样的活，循规蹈矩，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的手变得这么粗糙，我的脸都被晒得蜕皮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以前日子过得太好了，连这么点打击都受不了！” 这个时候的人谁不是日复一日地过着同样的日子，就连她张秋雪不也一样吗？ “你懂什么？没了工作，没有工资，没有漂亮的衣服，也没有上台表演，活着本来就没有意思！凭什么我过得这么难，你们却能过得那么自在？凭什么？韩千钧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他的一切荣誉都应该是我的！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装可怜，你以为他会跟你在一起吗？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毁了一个铁牛算什么，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去死！活该你们被报复！”周思南执拗地说。 张秋雪气得脑门青筋直跳，她觉得周思南就是个神经病，而她跟这神经病说不明白。 一想到这个神经病很可能就把韩千钧悉心栽培了这么久的孩子给毁了，张秋雪心里就忍不住哆嗦，忍不住想狠狠地给她两巴掌。 警卫员也惊呆了，“你还是人吗你？你疯了吧？” 大人的事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原本他们对周思南还抱有一点儿同情的，现在却是一丝都不剩了。 张秋雪陀螺一样一连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终于是冷静了一点。 相比生气，她更应该庆幸，庆幸韩千钧说的是对的，庆幸自己没有真的让二妞去死乞白赖地跟周思南学习，否则，她便是想吃后悔药也没有了。 “好了，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想怎么死，都没有关系了，因为你一样目的都没有达到，现在，说说吧，你那把枪是怎么来的？” 这个时候的枪械管制还没后世那么严格，但也完全不可能像周思南这样就能搞到一把枪在手。 不说别人，韩千钧也有配枪，但是别说摸了，张秋雪连韩千钧的配枪是长是短都不知道。 周思南却不肯说话了。 “那个人给你的？那个藏在山林里偷窥的人。” 可能没想到张秋雪连那个人也知道，周思南下意识看了张秋雪一眼。 但这就是张秋雪想多了，像韩千钧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将自己的武器主动交给别人。 对他们来说，武器或许比生命更重要。 “你们就等着被搞死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其实我也无所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好好的，谁知道你说的那些是不是耸人听闻？” “绝对不会！你以为韩千钧还会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吗？更不可能了！你们就等着在这个穷乡僻壤窝一辈子吧！” “你确定？” “确定！” “你凭什么确定？” “我就是确定！” “是凭比我们更了解韩千钧的亲生父母？” “对！” “韩千钧的父母有矛盾？他们有人不愿意认韩千钧？” “对！ 几番快问快答，最后周思南目瞪口呆脸色骤变，“张秋雪你套我的话！” “我本来就是来套你话的啊。”张秋雪摊手。 第623章 这都多亏了你朋友啊，周同志 第623章 又一次，周思南对着张秋雪目眦欲裂。 张秋雪耸耸肩，“淡定，周同志，脑袋转不过来就不要怪别人，好吗？” 负责记录的警卫员：“……” “不过你也着实不用想尽办法的气我，对我们来说，只要能为人民服务，在哪里工作的确不是很重要，反倒是你，周同志，实不相瞒，我这次出门也特意去了一趟首都，去见了一些熟人，怎么说呢？我是非常非常的同情你啊。” 张秋雪重新拉过椅子，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完还叹了口气。 这一次，周思南没着急说话了，她警惕地望着张秋雪，似是想看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是，张秋雪没有说，她端着警卫员给倒了水的搪瓷缸子有木有样地嘬着腮帮子，就那么喝起水来了，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那是神仙佳酿呢。 张秋雪没去过首都，按道理不应该认识什么熟人，但是……这不代表张秋雪曾经见过的一些人现在没在首都，比如…… 比如…… 一个名字忽然跳进周思南的脑海，她脸色骤变。 偏偏在这个时候，张秋雪叹着气慢悠悠地开口。 “我认为吧，朋友之所以成为朋友，就是对方能够在你最困难最难过的时候，扶持你，陪着你，可是你看看……”张秋雪咂咂舌，满目同情。 周思南眉头越来越紧，她不相信张秋雪的话，但是，她又觉得张秋雪说的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等你什么时候能回首都看看你就知道了，不过实不相瞒，我这回去首都见到了我那公公呢。说起来，这都要感谢周同志你的好朋友呀，要不是梁同志，我们可办不成这事。” “你见到了？”周思南声音骤然提高，张秋雪深刻怀疑她的眼睛在瞪大一些，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 “对啊，不得不说，他和我家小北、铁栓他们长得是真像，让人想认不出来都难。” “……” 自从张秋雪进门以来一直神情亢奋心情激动的周思南，身子忽然向后倒在了椅子里，好像在瞬间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都萎靡了。 可是偏偏，张秋雪还要再补上一刀，“这都多亏了你的好朋友呀，周同志。” 周思南咬着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知道要恨谁了。 “所以你说的那些，我们一点儿也不担心，老爷子特别喜欢我家小北和铁栓，等下回我带铁牛去了，想必会更加开心的。行了，我就跟你说这么多吧。”张秋雪站起来。 警卫也连忙站了起来，他一个劲儿地朝张秋雪使眼色，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正事还没问呢。 张秋雪没理会他，一直朝门口走，直到快推开门了，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过身来。 “哦对了，那边你知道吧？”张秋雪指了指那片大山，“翻过大山不远，其中一段就是与他国接壤的国境线，现在营里怀疑你与人勾连，目的就是窃取我们营里的消息。你是见过山林里那个人的吧？你确定昨天晚上那个人是我们国家的吗？” 张秋雪每说一句，周思南的眼睛都睁大一点，直至此刻已经是万分震惊。 第624章 骗她的 第624章 “张秋雪，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周思南要气疯了，疯狂地冲着张秋雪大喊。 张秋雪莞尔，“其实这些呢，我都不想知道，但是，首长们想要知道啊。事关你今后的成分和你后半辈子的生活，所以，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说。” 要不要说？ 周思南有一万句mmp想怼到张秋雪的脸上去，她能不说吗？ 等张秋雪一出来，就看到齐首长、刘思远和几个审查人员一起站在外面，张秋雪出来，审查人员就立刻进了屋子。 他们身在边境，最关心地就是这个问题，所以完全不能说大题小做，有的时候宁可大题小做也不能错过一个。 刘思远他们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张秋雪刚想告辞，刘思远把张秋雪带进了办公室，问她：“你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千钧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这事说来话长。” 张秋雪就把自己一直以来想过的一些事统统说了出来，别的人他们信不过，但刘思远一定是可信的。 刘思远听得瞠目结舌，完全没想过韩千钧的身世还有这这样的曲折。 “那你刚才在里面说的那些……” “骗她的。”张秋雪说。 她和谢荣恩当然没有那样的交情，不过为了击溃周思南的心理防线罢了。 事情具体如何，这都要看韩千钧的意思，张秋雪本身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朝刘思远打听了一下谢荣恩这个人，在听说这个人是个非常正派的人之后也就放心了。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阳光很烈，照在身上晒得人皮肤有点疼，张秋雪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只见过人们努力地挣扎着想要活着，想要活得更好，却没想到，这世上也有周思南那样疯狂的人。 幸亏韩千钧当时态度坚定，否则…… 回到家张秋雪才知道，大妞早晨起来给韩大娟熬了肉羹又做了个汤，已经给送去了。 于是，她做了个午饭赶着去了趟军区医院。 韩大娟和陈远还都在这里，韩大娟还在危险期，陈远一夜没睡，脸色都有点发青了。 “没有……希望了吗？” 陈远摇了摇头，脸色晦暗，“不知道，要是留不住才更遭罪。” 想起前些天铁栓和小北、小六他们为韩大娟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争个不停，张秋雪心里一阵难受。 韩大娟年纪不小了，算是晚婚晚育，要是这个孩子留不住，再养上一两年…… 一见到张秋雪过来，韩大娟就问结果怎么样了。 “挺好的，一会儿周思南应该就交代了，不过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了，好好养着最重要。” “我就是生气。”韩大娟说。 一直以来，张秋雪刀子嘴豆腐心，帮她这个，教她那个，她都记在心里，只盼着有一天能够报答。 两年了，终于有这样一次机会能帮一帮张秋雪，没成想竟然出了这种事。 韩大娟自责又内疚，之前见到周思南突然拿了把枪出来，害怕之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625章 不会走直线了 第625章 张秋雪替换了陈远，让他回去洗洗，顺便给韩大娟拿两件换洗衣裳过来，就开始和陈远每天倒班陪护韩大娟。 铁牛刚回到家的时候身体看起来很正常，但是被绑的时间太长了，手脚上都是淤青，脑袋上的伤先说问题不大，但陈远给他看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怎么了？” “有点不对啊。”陈远也有点不确定，想了半天让铁牛站起来走路。 一会儿让他走直线，一会儿让他转圈，看得张秋雪都迷糊了，陈远忽然又带着铁牛出去做了别的检查，还让张秋雪交了好些费用。 “到底咋了？”张秋雪问。 陈远对着那张片子看了半晌，才幽幽地看向张秋雪，“你没看出来吗？” “啥？” “这孩子……好像不会走直线了。” “不是？”张秋雪给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这不是走路挺直的吗？” “但是他每走几步机会停一停。” 被陈远这么一说，张秋雪也发现了，每走几步，铁牛就会停下来看看路。 “怎么会这样？”张秋雪惊呆了。 她盯着铁牛后脑勺上的伤，忽然反映过来，难不成这就是周思南的目的？ 她该不会是想把铁牛给撞傻吧？ 张秋雪突然感觉到毛骨悚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周思南也太可怕了。 随之而起的还有滔天怒意，张秋雪恨不得又恨不得冲进营区一拳把周思南捶成个傻子，但是她不能，人和人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有些人懂得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而有些人连人性都没有。 她狠狠闭了两下眼睛，转过头来问陈远：“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吗？” “我带他去检查了一下，但是机器显示很正常。”陈远抖了两下手里的片子，“所以问题应当还不是很大，我看不如先让他静养一段时间。” “行。” 于是，张秋雪就去学校给铁牛请了假，又从老师那里借了几本书回来，让铁牛每天在家看看书，休息休息。 顺便，张秋雪去了趟营里，找负责周思南这件事的齐首长特意反映了一下这件事。 张秋雪觉得一个人对孩子下手，心思比对成人下手要恶毒千百倍，更别提周思南十有八九就是想把铁牛打傻以后控制他，更是其心可诛。 不过，这回她没能见到周思南。 周思南目前还关在营区的某间办公室里，她的立场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齐首长望着张秋雪的目光一度格外复杂无奈。 张秋雪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齐首长缓缓说出周思南交代的那个人。 由于被怀疑立场问题，周思南当然要不遗余力地证明自己没有问题，那个人的一切也就被和盘托出了。 那个人当然不是其他国家的人，事实上，那个人是从首都来的，是奉了谢荣恩妻子曲同志的命令来找周思南的。 “谢荣恩妻子？”张秋雪有点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刚刚他们谈话都是说韩千钧的亲生父亲或者亲生母亲，突然被人这样提了一句，张秋雪还有点不能适应。 “对，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第626章 并非原配 第626章 从周思南的角度来说便是突然有一天下了工，她回到她的屋子的时候，有个人来找她，这个人就是张秋雪从山林里看到的那个人。 据说，那个人叫曲策，自称是谢荣恩妻子的侄子，声称能救周思南于水火，要求是让周思南不能对任何人提起韩千钧和张秋雪一家人的事。 周思南是不知道曲策他们从哪里知道张秋雪的，她当时很心动，觉得如果自己这样能够离开的话，也算是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了，但是，有时候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人总是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欲|望，欲壑难填，何况曲策一上来就把底牌暴露在周思南面前。 周思南认为，比起曲家，谢荣恩能带给自己的利益更大。 她知道张秋雪和韩千钧最近都没在家，也知道铁牛每天都会经过农场附近，于是，她埋伏在铁牛的必经之路上。 趁着天黑，一棍子敲晕了铁牛把他绑了。 她准备把铁牛打成个傻子，到时候傻子不会说话，不知道利害，自己可以冒充韩千里的妻子，到谢家去找谢荣恩。 届时孤儿寡母，不愁谢荣恩不帮忙。 张秋雪目瞪口呆，“她为什么不相信曲策？” “因为，曲冰华不是谢荣恩的原配妻子。” “什么？” 齐首长又重复了一遍，刚开始他们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作为做了很久功课，把韩千钧和韩千里的关系都查得清楚明白的周思南太明白谢家的问题了。 谢荣恩目前表面上有妻有子，其中两女一子，但事实上，曲冰华并不是谢荣恩的原配妻子，两女一子都是曲冰华所生。 张秋雪一想也明白了，曲冰华并不想让其他人去分谢荣恩的权势，比如举荐的机会等等。 不过，曲冰华是从哪里知道韩千钧和自己、以及周思南这么一号人物的？ 梁静荷那里？ 张秋雪算了算，自己从首都离开不过半个月，曲冰华就已经从首都派人追到这里来，显然认为这件事十分紧迫。 齐首长也叹了口气，“至于周思南说的那些让你们一辈子蹲在家属村的话，应该是她认为曲冰华会在上面打招呼，不过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这种事在我们的队伍里绝对不会发生！” 张秋雪用力点了下头，也没再去找周思南。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关心周思南了，就凭周思南做出来的这些事，张秋雪觉得她已经不可能拥有什么明朗的未来了，周思南也不值得她再费什么心思。 至于自己曾经让二妞给她送饭，想请她当二妞老师，权当是一片心意喂了狗吧。 除此之外，齐首长的意思是让张秋雪好好想想怎么跟韩千钧说出了一趟任务就多了一个爹的事，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他这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不过，张秋雪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那天牛羊被铁牛开枪惊跑了，这几天慢悠悠回来了不少。 这些牛羊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每天上山吃草，等吃的差不多了，就被人赶回养殖场里，都说老马识途，这些牛羊上山的次数多了，自己也认得路了。 这事不用担心，但有一个问题张秋雪感觉特别奇怪，她回来好几天了竟然没有见过二毛！ 第627章 带回来个姑娘 第627章 二毛虽说只是一条狗，但这只经过训练的狗特别精干。 他被训练得非常听话，甚至有点通灵，平时小北和它玩的最多，后来小六到家里以后骑它坐它，二毛也不会生气。 一般情况下，它不会自己跑出去跑个无影无踪，更不会这样一跑出去好几天就不回来。 但是，听铁牛他们的意思，早在铁牛找不到之前，二毛就不见了。 孩子们想着办法地去找二毛，张秋雪得跟农场的人开个会，这么长时间不在，该了解的情况必须得了解。 这会一开就是大半天，总体来说，进展良好，有一些小问题，但是李红花他们都有条不紊地解决了。 解决了这事，还有新鲜上任的杨厂长。 张秋雪离开了而一个多月，再江大川的带领下，工厂车间的建设已经基本完成，而且，他们用先前张秋雪从川平弄来的白灰，把加工车间里头全部涂成了大白墙，上面一条条写着标语。 张秋雪带着孩子们过来的时候，杨金国和葛大雨、陈大雷三个正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见到张秋雪过来连忙问张秋雪孩子怎么样了。 他们自从来到这里，每天跟士兵们一块干活，经常能听到有人提起铁牛就是张秋雪家的大儿子。 客气了几句，张秋雪问了问他们在这里生活得是不是习惯，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杨金国急吼吼地打断了。 他拿着张秋雪的图纸，先是找张秋雪确认了一番是由张秋雪画的，随后对她大加赞赏，觉得她这张图纸布局合理，大小合适，是真正下过工夫来画的。 有了场地，302工厂现在也算有个正式的办公场所了，不过，这不表示立刻就能开始生产了。 他们得实验，得从奶牛、奶羊中选取优质奶牛和奶羊，进行培育，从而选定奶源，其次，就要开始跑各种手续了。 工厂批文王胜利早就给了她，然后还有其他各种部门的批文，比如质检、工商等等，这个时候部门还不完善，但张秋雪是个讲究人费了不少工夫，能够拿到的批文全部拿下来了。 她是想好好搞事业的，可不想因为这种问题而功亏一篑。 之后，张秋雪就要开始做临床试验了。 试验找人好找，但是如果想找能够跟踪查看这些数据的人就比较难找了。 于是，张秋雪和杨金国等人兵分两路，杨金国他们开始挑选奶牛，张秋雪来负责找人检测数据。 把这个基调定下来就用了两天的时间，期间，张秋雪也利用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了一下。 再这个年代想找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张秋雪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在首都站吃炸酱面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孙九言。 不过，人海茫茫，虽然自己给孙九言留了地址，但谁知道再见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韩大娟在医院一直没有回来，但是情况一点一点稳定下来了，脸色也逐渐好看多了。 张秋雪和陈远商量了一下，俩人就把韩大娟接回来了。 陈远推了辆自行车让韩大娟在上面坐下，张秋雪在后边扶着韩大娟，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快到家的时候陈远忽然不走了。 张秋雪一抬头，就看到前头围着不少人，而韩千钧带着个姑娘正往这边走呢。 第628章 是专门给他提醒儿呢 第628章 陈远这么一愣怔，韩大娟也发现异样了。 这回，不是张秋雪扶着韩大娟，而是韩大娟拽着张秋雪了。 “嫂，嫂子，你，你别激动，这应该不是那么回事，要真是我哥拎不清，我替你骂他。” 陈远也说：“是啊，你先别着急，应该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张秋雪往那边看了看，韩千钧这个人从来不跟女同志有什么热切的交谈，这个年代，人人都很懂得避嫌。 但是，眼前这个姑娘，韩千钧眼角带笑不知正跟人说着什么，就是周思南找过来的时候，韩千钧也没这样过。 要说生气，张秋雪还真不怎么生气，她觉得自己可能天生不通这一窍，以前交男朋友，但大部分时间都琢磨自己的设计合不合适，合不合理，以至于男朋友交过两个，最后却都因为同样的理由被分手。 至于韩千钧，张秋雪也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带个姑娘回来。 这男人重情义，爱护家庭和孩子，绝对不会自己带个姑娘回来破坏家庭，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其他问题。 果然再走了不远，就听韩千钧对肖潇说：“肖主任，那这位吴同志就交给你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人走了个对脸。 韩千钧看到这边的状况几个大步走了过来，看陈远和韩大娟脸色都不是太好，就问：“这是咋回事？” 他一身风尘仆仆，作战服的都破了好几道，好几处湮着血印子，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脸本来就黑，现在更是看不出颜色了。 “呃摔了一下，刚从医院回来。”陈远抢着开口，“韩团你这趟任务出的有点久啊，嫂子都回来好几天了。” 陈远平时不叫张秋雪嫂子，他总有点叫不出口来，今天特意叫了，是专门给韩千钧提醒呢。 韩千钧看了陈远一眼，又看了看张秋雪，应该是领会了陈远的意思，但他只是对张秋雪示意了一下，“我先回趟营，打完报告就回来。” 他身上枪还没摘，张秋雪想问问他身上有没有伤也来不及，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韩大娟张嘴想喊住韩千钧问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被张秋雪打断了。 把韩大娟送回家，张秋雪就忙忙碌碌地回家取了钱和票本子去了趟供销社。 因为张秋雪不让宰牛宰羊，供销社的肉是从城里肉联厂弄来的猪肉，张秋雪把上个月没来得及用的肉票都找了出来，数了数，有七八斤，张秋雪要了五斤肉，两斤多排骨，不过排骨嘛，不好卖，供销社总是愿意往外搭一点儿下水什么的。 张秋雪又要了点豆腐，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就回家了。 一半排骨留出来给韩大娟和孩子们炖汤喝，一边张秋雪就把剩下的排骨煎了。 她走后门从农机厂搞来的平底锅坐到火上，小小的火给煎到金黄，点上一点儿酱油和盐用小火慢慢的炖，一直到出锅的时候再加上一点儿张秋雪用西红柿熬得酱，就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了。 肥瘦相间的肉切成薄片，跟孩子们上山采的各类菇子、辣椒爆炒，又香又辣，韩千钧就在这火气氤氲的时候回来了。 第629章 一万分的温柔 第629章 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添了浇头的面条也端上了桌。 韩千钧一连吃了三大碗，直把孩子们的糖醋排骨也吃了个精光才放下筷子。 对他们来说，下了任务没啥比这么热热乎乎地吃上一顿，再往炕上摊一会儿更舒坦了。 不过韩千钧不喜欢摊着，吃完了就起来帮张秋雪收拾。 一边收拾，就一边说了：“那个姑娘是我们回来的时候半路上碰上的，她一路走着，累得都快虚脱了，救下来之后才知道是寻亲的。” 而且寻得还是个熟人，正是韩千钧的警卫员小方。 回来的路上韩千钧发现这人唱歌很好听，而且以前就是个老师，韩千钧这才和她多聊了几句。 张秋雪决定回头也去看看，要是真合适，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些日子没见，孩子们都围着韩千钧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大妞二妞和铁牛三个自然是要好好告一告周思南的状，说一说铁牛被绑架被打的事，铁栓和小北则是要说一说这一个月来的见闻，当然，最最重要的就是张秋雪答应给他养一头小马，以后就是他的了，现在还没有弄到。 好不容易把孩子们都赶去睡下，张秋雪还没想好要怎么跟韩千钧说这出一趟任务就多了个爹的事，而且目前看来这爹还不一定认他。 不过韩千钧嘛，一个多月没见，晚上了，当然是要搂着媳妇好好地来一番深入的交流。 都说事后男人比较好说话，张秋雪也拿出了自己一万分的温柔。 于是，等办完事，张秋雪就把这次自己上首都干的事，以及以前的猜测想法都说了，要张秋雪说，这亲爹活着，却这么多年都没找过自己，心里肯定不乐意。 俩人团在一个被窝里，张秋雪都做好这人要真难受了，就再跟他来一回的准备了，不成想韩千钧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咋了？你说句话。” 不合适就不认，反正张秋雪是无所谓，她所求最多也就是别让别人在韩千钧努力这么久的道路上使绊子，认不认的，她其实没想过自己从中获什么利。 但是，韩千钧这样一言不发，她心里就有点慌慌的。 “不是。”韩千钧突然说了一句，随后说出的话更是让张秋雪大吃一惊，至少，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我见过那个人。”韩千钧说。 这一瞬间，张秋雪大脑差点不够用。 “你见过……谢荣恩？” “应该是，就是那个你口中和小北他们很像的人。” 韩千钧的描述比张秋雪的所见似乎更要精细一些，从身高体重到面貌五官，以及详细的家庭成员。 张秋雪目瞪口呆。 韩千钧所说的，和她从京城那些人口中了解到的基本一致。 谢荣恩有两女一子，目前都在队伍里就职，年龄都比韩千钧要小。 “你是怎么见到的？” “去年的一次行动中，我们负责突击，他们负责营救，在发表讲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 当时韩千钧也是所有的突击队员当中的一员，脸上画着迷彩，几乎看不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第630章 老树皮一样的手掌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第630章 谢荣恩没认出他很正常，但是，张秋雪觉得，这人看到谢荣恩一年多来竟然一点儿口风都没透，这人也太能藏了。 不，也不是能藏，就是…… “你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所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啊。” 张秋雪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了？” 男人和张秋雪裹着条被单子，俩人还都没来得及穿衣服，韩千钧把被单往张秋雪身上裹了裹，“嗯”了一声。 张秋雪觉得自己大概懂韩千钧的意思了，但她必须还得把周思南说的那种可能给韩千钧说一遍。 因为是私怨，营里没有必要再往下查，周思南也因为这事要被直接调走劳改，那个曲策可能他们再也找不着了，但要因为这个阻了韩千钧的进步，张秋雪觉得还是挺不值得的。 一直以来，韩千钧也没依靠过谢荣恩什么。 “不会。” 韩千钧觉得张秋雪想得太多了，他的荣誉和功勋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一枪一枪打出来的，怎么可能别人红口白牙地一说就没有？ 这种事张秋雪就不太懂了，她从来不是体制中人，怎么晋升，怎么得功勋章，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她决定相信韩千钧一次，再不济，还有刘思远和罗云天这两个老上级呢，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 “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的亲生母亲去哪儿了？”张秋雪翻了个身，趴在炕上看着他。 这下韩千钧不说话了。 要说敢情，他和谢荣恩以及亲生母亲确实是没有感情，但是父母和孩子血缘亲情不断，总还是会有一些难以割舍的好奇。 “或者，你说，谢荣恩知道你和千里的存在吗？” 这下韩千钧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蒲扇一样的大手没用啥力气，不疼，就是跟老树皮一样的手掌拍在背上的时候痒痒的。 “别乱说。”韩千钧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秋雪连忙说，“我是觉得，一个母亲任何情况下，除非是为了孩子的性命，迫不得已，否则一定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的。” 如宋海棠，面对小六这个可以说是被强迫从而得来的孩子，或许她真的很恨他，但是，临别之际，还是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以及家庭住址全部都给了小六。 如李红花，抠门如她，恨不能一日三餐都在邻居家借来，但在林宏斌生病吃药这个问题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小气。 “你说，会不会其中有些别的咱们还不知道的事情？” 好半晌，韩千钧才突然叹了口气，“都快三十年了。” 显然，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嗯。”张秋雪点了点头，趴在韩千钧的肩膀上，“不管怎么样，你慢慢想，只要你想知道，我就陪你慢慢查。” 从年龄上推算，韩千钧和韩千里是谢荣恩和原配妻子所生，按道理，和曲冰华所生的孩子一样有资格继承谢荣恩的一切。 张秋雪私心里猜测，如果只是韩千钧自己的话，可能他并不想知道这些事，目前的生活在韩千钧看来一度就是非常好的了。 但是，事关亲生母亲的一切和韩千里若还活着是否会希望回到谢荣恩身边，韩千钧就不得不多考虑考虑了。 第631章 人质和罪犯的距离 第631章 先前只想着曲冰华那些阴谋论，竟将韩千钧的亲生母亲忘了，张秋雪决定抽空再去问问刘思远他们。 她自己对这些当然都无所谓，反正只要别影响到他们一家人自己的进步，这些都是小事。 见韩千钧闷闷地不吭声，张秋雪就把铁牛的事拎出来跟他说了说。 铁牛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将来做普普通通的工作，可能这些都无所谓，但他真的如果与韩千钧期盼的那样去扛枪，受到的影响也许就会非常大。 一颗子弹的距离，也许就是人质和罪犯的距离。 最开始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张秋雪其实有些怨韩千钧，她会忍不住想，如果韩千钧没有出任务，也许铁牛早就找回来了，也许就不会受伤，也许就不会差点被周思南打成个傻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就理解了原身。 就像她那一刻的怨怼一样，原身或许不知这样怨恨过韩千钧多久，或许等了多久，就怨恨了多久吧？ 而原身那个从小接受重男轻女教育，连吃饭也要被遏止，命运都被掐在别人手里的人，或许求着韩千钧跟她在一起已经是她这辈子过过的唯一出格的事情，而后没有丈夫在身边撑腰便再次被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而她在日复一日地教化中，早已没了反抗的力量和勇气，最终在那个凄风冷雨的夜里抱着高烧不止的小北闭上了眼。 张秋雪不是原身，她突然反应过来，自从自己从河西村跟着韩千钧带着孩子们来这里的时候，她就明白并且懂得韩千钧的职业意味着什么。 这是她早就接受的结果，实在没有必要怨怼。 “要实在不行，我就带铁牛去趟首都或者上海，请医生再给他看。” 韩千钧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最后就是铁栓的马，张秋雪各处打听了好几天，这边人都直摇头，说早些年挨饿的时候能吃的都吃了，多少年都没见过马了。 说完了这个，韩千钧也有事要跟张秋雪说。 “那个小吴同志，明天你得带着小方过去看看，要真是，怕还是得给张罗，往后怕咱们还得多给搭把手。” 小方级别不够，按说不够让家属随军的，但是姑娘找上门来了，又是特殊情况，营里必须做特殊考虑。 “行。” 张秋雪和韩千钧搂在一块粘乎乎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刚睁开眼，韩千钧就已经没了。 她照例要给韩大娟和孩子们炖汤，反正都是营养滋补的东西，加了一点陈远从山上采的药，固本培元。 之后就是铁牛的药，药一部分是张秋雪去城里买回来的，一部分也是陈远上山采的，熬出来以后黑乎乎浓浓的一碗，给铁牛捏着鼻子灌下去，再给他塞上两颗大白兔奶糖。 小孩一会儿苦得龇牙，一会儿又甜的眯眼，靠在张秋雪身边小声问她：“二伯娘，我是不是脑袋坏了？” “怎么会？你现在看书学习有影响吗？看得清字吗？能记得住课文吗？” 铁牛想了想，都记得住，明白了张秋雪的意思。 “不用害怕，不管什么时候，我和你二伯都会陪着你。” 第632章 典型的夫唱妇随 第632章 说到韩千钧张秋雪倒是有些意外，韩千钧执行完任务之后是有一天时间休息的，但这一大早的，韩千钧和铁栓不知道去干啥了，饭都吃完了，两人还没回来。 张秋雪也没太多时间管他们，她得趁着陈远没去上班的空跟他多说两句。 奶粉厂这边需要做跟踪监测实验，观察各项数据。 “这个……得不断做检测吧？” “对。” 陈远想了一会儿，他对西医的掌握不多，尤其是张秋雪提出的这方面，这恐怕在全国来讲都是比较新鲜的。 于是，陈远说：“你得帮我弄点这方面的书。” “那你先从你中医的角度进行观察，书的话，我尽量。” 这事勉强总算有了个眉目，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方向，这方面当然是陈远更具有发言权。 不过这只能是权宜之计，等到将来注册奶粉商标，他们必须有足够说服人的数据才行。 刚回到家小方就过来了，小伙子挠着头，一脸的窘红不好意思，憨憨地站在门口等着张秋雪，“嫂子。” 自从韩大娟那事之后，小方一直避嫌，张秋雪其实挺理解的，毕竟，从那个时候看，韩大娟真不算良配，好在随着她逐渐读书受影响整个人也改观不少。 张秋雪没墨迹，让小方等了自己一下，自己从屋里拿了点东西给小吴带上就跟小方先去找了一趟肖潇，让肖潇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村支部。 小方这个未婚妻叫吴秋菊，前几年家乡南方发大水被冲走，被一个下来慰问的文工团的人从水里捞出来才勉强留下一条命来，养了好些日子才记起自己叫啥，家乡是哪里。 不过，家乡距离她被救起的地方太远了，所以吴秋菊才会来找小方，只是不知家乡还有什么亲人。 说起这些，吴秋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张秋雪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找到小方了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 吴秋菊看起来是个特别开朗的人，没一会儿就抹干净鼻涕眼泪又笑了起来，直说让张秋雪和肖潇看笑话了。 小方在旁边看了半晌，张秋雪有意给两人留个空当说话，不过，这两人就跟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含蓄、不好意思，最后张秋雪干脆把两个人一起带回了家，反正中午饭时间快到了，让两人一起在厨房里择菜。 吴秋菊是个利索人，张秋雪喂个鸡的工夫回来不但跟小方把菜择好了，切都切出来了。 干活利落，为人大方，只有在看向小方的时候，眼神里才闪过害羞。 韩千钧中午不在，张秋雪在饭桌上问了问小方和吴秋菊的意思，接下来把吴秋菊送回老家，还是在这里结婚生活，都得看这俩人自己的意思。 吴秋菊低着头，直说自己都听小方的，典型的夫唱妇随。 小方脸有些红，结结巴巴了半晌才说自己先往家拍个电报，不管结婚不结婚，都先通知家里一声。 他望着张秋雪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先前拒绝了韩大娟，这回也没好意思直接说结婚。 第633章 找到二毛了 第633章 这天一直到天快黑了，外面突然传来小北的叫声，“爹？哥哥？” 张秋雪从后院过来，就看到韩千钧和铁栓回来了。 两个人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的衣服挂得一道一道的，都快变成破布条子了， 不知道为啥，铁栓非常不高兴，而韩千钧的手里是拽了一匹……马？ 见了张秋雪，韩千钧就问她陈远下班没有，又让铁栓和小北他们去叫陈远。 “这是咋了？” 孩子不高兴，张秋雪肯定得问问。 “我们找到二毛了。” “在哪儿？” “山里。”韩千钧说，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死了，身上全是伤。” “那现在……” “铁栓给埋了，他怕其他孩子见了难过就没让带回来。” “……” 本来以为是除了调皮捣蛋啥也不会的孩子，没想到会想得这么周全，张秋雪都有些心疼他了。 “那二毛……” “用的应该是镰刀，我猜是周思南弄的。” 张秋雪想不出周思南怎么能把二毛弄死的，但是从逻辑上来推断倒是很通顺，她现在只庆幸当初韩千钧态度坚决，在他的影响之下，二妞也对周思南完全没有什么好感，否则，张秋雪真不知道二妞是不是就被自己这么毁掉了。 “那这马……” 一匹白色的小马驹还不足一米高，连叫声都很微弱，不知道韩千钧和铁栓是从哪里弄来的。 “本来想猎一匹回来，没想到走了一上午竟然找到一匹生了病的小马，铁栓心软，就给带回来了。” 没一会儿，铁栓和小北他们就带着陈远回来了。 这给马看病的事若放在其他医生身上恐怕得骂娘，但陈远在河西村那阵已经习惯了。 村里什么机器都没有，不是靠人，就是靠畜生，甚至有些时候这些养的牛羊什么的比人还金贵。 陈远给小马看了病，让铁栓去山脚下拔一种草回来磨碎了给小马吃，吃完了还要弄一些糊在它的眼睛上，要连着糊半个月。 铁栓立刻开上他的小汽车，带着俩弟弟拔草去了，等这几个孩子风风火火地走了，张秋雪才想起来，铁栓这个熊孩子今天竟然没有去上学！ 眼看着大妞二妞手拉手放学回来开始写作业，再看看一到家就闹个鸡飞狗跳地铁栓，张秋雪有点脑袋疼，只怕这小马被带回家，铁栓就更要上天了。 小马最终得了个跟二毛差不多的名字，叫大毛。 取名人是铁栓，对这个名字，张秋雪无力吐槽，要不是她知道为啥这么取名，她非得给大毛换个名字不可。 就这么着，大毛正式成了韩家的一员，由铁栓亲自照料，喂药喂水，打草收拾羊圈全是铁栓一人的事。 孩子表现好，张秋雪想说他也没理由，倒是吴秋菊那边，经过张秋雪好几次的观察，发现这个人真跟韩千钧说得一样，为人很大方，待人接物也和善得体，一把嗓子是真不错，没事就过来帮着张秋雪干活，或者去农场帮忙啥的，总之不让自己闲着。 第634章 万杏花快死了 第634章 于是张秋雪就跟她打听了一下唱歌的事，吴秋菊一下就笑了，还挺不好意思，“没学过，嫂子，我就是自己瞎唱，倒是被水冲走以后，我跟着文工团的人学了一些，他们都说我的嗓子是天生的，让我留在文工团里。” 吴秋菊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在文工团里再好，我还是想看看我的家人还有几个，现在过得怎么样。” 张秋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过小方倒是说了，吴秋菊家里除了吴秋菊被水冲走以外，她的大哥和嫂子也被水冲走了。 老家的房子更是直接被冲垮，吴秋菊的父母都在那场大水里去世了，只剩下吴秋菊二哥，去年也入赘到了别人家。 小方父母的意思是让他们直接结婚算了，两个人都年龄不小了，直接在家属村结婚，到时候再要个孩子，他们也就能放心了。 就这么着，风风火火的，村里帮着盖了几间房子，张秋雪和肖潇一起帮着张罗着，小方和吴秋菊就结婚了。 等两人结了婚，肖潇帮着给吴秋菊安排了一份在学校教书的工作。 吴秋菊为人友善，对小孩子也好，倒是非常胜任这份工作。 张秋雪也是这个时候才准备了礼，领着二妞过去，提出让吴秋菊教二妞唱歌。 吴秋菊十分意外，倒是特别痛快就答应了，她在文工团呆过几年，虽然不像专业出身的那么专业，却比张秋雪他们这种门外汉不知强多少。 忙忙碌碌的，铁牛的状况看起来没有任何好转，陈远只说要静养，却也不能准确地说出得静养多久。 正这个时候，韩大娟突然呜咽呜咽地上了门。 她的胎刚稳一些，陈远和张秋雪都不敢大意，只要有空，张秋雪就去看她，没空也会让大妞二妞过去看看，顺便把饭带过去，不成想她竟然突然过来了。 “咋啦？”张秋雪连忙把韩大娟扶到炕上躺下，“你别太激动了，你现在这身子不能激动。” 韩大娟捏着一封信递给张秋雪，她自己手里还有一封信，张秋雪更奇怪了，“怎么还两封？” 一封是给韩大娟的，贴着邮票，一封啥也没有，只写着韩千钧的名字。 见张秋雪没拆韩千钧那一封，韩大娟把她自己那封递给张秋雪，眼泪又掉下来，“嫂子，大哥从信上说，我娘不行了，让咱们回去看看。” 这可是件新鲜事。 自从去年韩千钧倒下，无论是她和韩千钧，还是韩大娟，寄往河西村的信都被拒收了。 韩大娟试着寄过两次东西，倒是被收下了，但是那边寄信过来，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张秋雪一看，还真是这样，再拆开韩千钧的那封信一看，果然也是说万杏花病重快不行的事，让他们回去一趟。 张秋雪有点无语，从河西村寄信过来少说得半个月，这信至少是半个月以前寄出来的了，不知道现在万杏花是否还健在。 不过不管怎么着，他们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收拾东西回去一趟。 第635章 回河西村 第635章 至于韩大娟，张秋雪没执意劝她，而是说：“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什么样你自己清楚，一路上颠簸，万一出个啥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具体回不回你也别自己就做决定，跟陈远商量商量。” 跟她说完，张秋雪急急忙忙去找韩千钧。 这回不但她得回去，韩千钧也必须得回去。 韩千钧看到信果然也非常意外，但还是拿着信立刻去请了假。 等他们回来，韩大娟和陈远也商量好了。 “嫂子，这是十块钱，你们帮我带回去，要是办丧事，也算我出了力了，现在我得先紧着这孩子，再怎么着，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活人。” 张秋雪其实也是这个意思，韩大娟能想明白就最好了。 随后，张秋雪就和韩千钧回家收拾东西，路上吃的东西要带，还有一些土特产要带，还没怎么收拾，已经装了满满的两大包。 小北和小六一见又要出门，立刻围着张秋雪和韩千钧打转。 铁牛看到这情景也过来帮忙，被张秋雪按到一边休息。 铁栓这样张秋雪就不准备让他回去了，她准备把铁牛托付给高原红，请她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至于其他孩子，她得问问。 然而，张秋雪没想到不问还好，一问，除了小北和小六，大妞二妞、铁栓三个人齐刷刷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铁牛生病了，我要照顾铁牛。”大妞细声细气地说。 “老师说我刚开始上课不能停。”二妞超大声，超有底气。 张秋雪：“……” 要不是她听见她进门前就小声跟二妞说打死也不会河西村的话，说不定她就信了。 “我要照顾我的马。”铁栓说。 韩千钧皱眉，正要说话，被张秋雪拨拉了一下。 “行，那你们就在家里吧。” 孩子不愿意，张秋雪不愿意勉强，再说，张秋雪也从来不觉得河西村是啥值得回忆的好地方。 韩大娟自己身体还不是很好，思来想去，张秋雪把四个孩子一股脑托付给了小方和吴秋菊。 铁牛是最让人放心的，至于其他三个，每天上学的时候带过去，放学的时候带回来也正好。 匆匆忙忙地安顿好家里，张秋雪和韩千钧带着几个满满的大包和小北、小六两个孩子，两年来第一次踏上了回河西村的火车。 哐哧哐哧的火车晃动中，张秋雪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心里其实还是挺复杂的。 记得第一次知道有韩千钧这么个人的时候，她满心戒备和怨怼，甚至借口怀疑结婚证是假的来大做文章，而两年过去，她发现其实韩千钧不是那样一个不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 “哎，你后悔吗？” 孩子们都睡着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隔间里也没什么人，张秋雪踢了踢韩千钧的腿，问他。 “当年如果你能回去一两次，如果知道他们的处境会是那样，以你的性子，说不定会直接把他们带走吧？” 同床共枕了快两年，韩千钧头一次滞住了，避开了张秋雪的目光。 第636章 应该是后悔的 第636章 应该是后悔的，张秋雪想。 那块韩千钧曾经送给她，但是她没有收的上海牌手表，一直被韩千钧妥善保存着。 这件事张秋雪一直都知道，说生气或者嫉妒，张秋雪心里并没有这样的情绪，这大概源于她和原身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原身那些期期艾艾不敢反抗的事情，从张秋雪的角度看也就一般般。 不过…… “也不知道如果没到这里来的话，我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研究成功了吗？应该会成功了吧？ 张秋雪枕着胳膊在小床上躺下，不期转过头一直不肯与她对视的男人忽然转过了头。 “如果你没到这里来，可能小北也已经死了吧。” 这男人见惯了生死，说起死来，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语气也平淡得要命。 “我，我们，可能都会在苦痛中度过接下来的半辈子。”韩千钧接着说。 不同于张秋雪的茫然不确定，这人倒是十分确定。 张秋雪：“……” 突然有种自己一举荣升为救命恩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火车哐当哐当，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张秋雪在这有节奏的晃动中逐渐也睡着了。 半夜车子靠站，张秋雪他们这个小隔间里终于上来一个人，张秋雪迷迷糊糊睡到天亮，起来以后带着两个孩子吃了早饭，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孩开始在床上玩。 张秋雪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看着工作进度，不时地靠在矮桌上写写画画，韩千钧没什么事做，就在旁边看着两个孩子。 过了一会儿，张秋雪觉得俩孩子都不闹腾了，扭头去看，就砍价两个小的都仰着头看着张秋雪对面中铺的男人。 对方拿了一本书，这会儿正在看书。 张秋雪看了一眼，从包里翻出两本小人书递给小北，让他们不要打扰人家看书，哪想到小北竟然一拽张秋雪的胳膊，“娘，这个伯伯看的书跟你写的那本好像啊。” 张秋雪一看还真是，正是那本《机械入门》。 和张秋雪简单装订过的不同，这一本显然是重新印刷之后的，完全不像张秋雪那本看起来那么简陋。 对方一听，立刻放下书对小北说：“小孩，这可不能胡说，这是我们的内部书，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写的就更不可能了。” 小北满打满算今天不过五岁，正是猫憎狗厌的时候，这人要不说还好，一说他就不服气了。 “我才没有胡说，这本书就跟我娘写的是一样的，对不对，娘？你说是不是你写的？” 这个时候有文化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火车上人多眼杂，张秋雪连忙拉住小北，让他不要乱说话。 她还想好好看这几个孩子长大呢，可不想被拉去批评教育下放吃窝窝头。 对面的男人一见张秋雪的表情立刻就皱起了眉，坐起来对她说道：“我说小同志，你这习惯可得改改，自己撒谎，再教孩子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得改！” “我才没有撒谎！我娘也没有撒谎，这就是我娘写的！伯伯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小北生气地说。 第637章 巧遇 第637章 这男人笑了一声，“小孩，你还知道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知道的不少嘛。” 不过，还是没把之前的话当回事。 韩千钧站了起来，“同志，你这本书能借我看一下吗？” 他一身绿军装，身姿笔挺，鹰隼一样锐利的双眼扫过去，让人不难辨识他的身份。 饶是这样，对方也依旧是犹豫着警惕地看着韩千钧，把书快速塞进包里，死死抱住。 “我说这位同志，你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书是咱们精神文明的来源，你懂不懂？” 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别有企图的人教育了，还一副戒备的模样，韩千钧也不禁无语。 “机械，简单来讲就是让一个机构通过一些设置动起来，从而达到想要的目的。机械的种类繁多，从用途上可以分为……” 张秋雪的声音忽然在小小的隔间里响起来，不紧不慢，不高不低，中铺的男人愣了一下忽然把藏进包里的书拿了出来飞快地翻开。 张秋雪的声音还在继续，手里握着铅笔依旧翻着自己的笔记本，那男人身子却越坐越直，越做越直，直到“嘭”地一下撞在了上铺的铺位上。 他顾不得疼，连忙说：“小同志，你也看过这本书啊？” “不是看过。”韩千钧说，“是你那本书就是她写的，不信你看，书的编纂人那里是不是写着张秋雪的名字。” 那人连忙翻回去看了看，这下看张秋雪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他利索地从上面爬下来，不有分手就握住了张秋雪的手用力摇了摇，“原来你就是张同志啊，失敬失敬，张同志，听说你几次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这是为啥嘛，我老师说，你能写出这样的书，能画出那样的图就不是一般人，你不该拒绝啊。” 张秋雪直接背书其实只是想给儿子撑撑腰，没想到对方一确定她就是编纂人就变了态度。 对方毕竟是大自己不少的人，她和韩千钧也连忙请对方坐下。 一聊才知道，这人叫周振刚，是代替他的老师去北方向一位老教授请教东西的，而他自己对张秋雪写的这本《机械入门》爱不释手，也没想到竟然因此遇上编纂人。 周振刚身上破破烂烂的，裤腿上还沾着机油，从包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两块糖给小北和小六一人一块。 等把这俩小鬼打发了，他坐在张秋雪对面立刻迫不及待地劝说起张秋雪来，自然还是刘思远和王胜利说过的老一套，不能光安逸地享受生活，得为国家做贡献云云，张秋雪连忙将话题扯到周振刚这回的行程上。 一说到这个周振刚就忍不住叹气，“我们的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 因为工作需要保密的关系，他不能直接把工作上的问题直接拿来请教张秋雪，好在可以引申着提几个相关问题询问张秋雪的看法。 坦克号称王八壳子，就是说这个东西坚固耐用，在制造的时候既要保证坚固程度，又要保障它能在许多场合如履平地，炮弹打得出去，发射要准，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第638章 不是个好东西 第638章 张秋雪和周振刚在这间小小的隔间里一聊就是一天，张秋雪也没去打听他们确切地遇到的问题，只是将自己想到的东西一一告知，最后仍然听得周振刚咋舌不已，直说她不去参加研究真的太可惜了。 张秋雪却不这么觉得，直到周振刚问她现在在做什么，才把做奶粉的事和盘托出，顺便又给他科普了一回奶粉的重要性。 “就是这个？”周振刚指了指韩千钧刚刚给两个孩子冲奶粉的时候也给他冲的一杯，奶香味很浓，白白的，就跟牛奶一样。 周振刚有点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粉末状的牛奶。 他很难想象张秋雪放着好好的研究不做，竟然来搞这个，他有点不解，“张同志，做奶粉比做坦克更难吗？” 要不然为啥放着坦克不去做，来做奶粉呢？ 张秋雪一愣，不由失笑。 “做奶粉不难，但是要做良心的，让人人都敢吃的奶粉，很难。” 顺便，张秋雪把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就跟周振刚说了一遍。 周振刚听得一阵沉默，经历过这个年代，他知道吃是很重要，没吃的就可能会饿死，但像张秋雪说的那些，他完全没想过。 刚说完列车员就过来提醒周振刚马上就可以下车了，周振刚只来得及匆匆要了张秋雪他们的联系地址，说以后给她写信探讨怎么做坦克，随后一口干了那碗奶粉抱着自己的东西就准备下车了。 临别之际，张秋雪送了周振刚两桶。 周振刚跟阵风似的，来去匆匆。 一直到下了火车，才冷不丁地一拍大腿，想起自己曾经有个同学就是当医生的。 他想告诉张秋雪，但是火车已经重新开动了，他跟着火车跑了几步，但是不管他怎么喊，随着火车跑起来，他也没能把这件事告诉给张秋雪。 之后，张秋雪他们换乘了一次，才回到岭西省。 一路上坐公交回到岭岩县，韩千钧跟统招部借了一辆车才总算免除了从县城徒步走回河西村的麻烦。 翻山蹈岭回到河西村，天都快黑了，正好赶上大家散工的时候。 一看到吉普车，立刻都过来看热闹，等看到是韩千钧和张秋雪立刻都高兴地拉着他们说起话来，问他们是不是因为万杏花回来的。 “对，我们一接到信立刻就往回赶，不知道我婆婆现在怎么样了？”张秋雪说。 “嗐，可别提了，韩和平那两口子可不是个东西。”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一眼，正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燃来了。 现在的河西村是李燃当家，说话气势十足，没用几句话就把人都赶开了。 看见车里小北抱着小六一块儿坐着，李燃先是哟了一声，朝张秋雪笑着说：“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家千钧绝对是好男人，怎么着？随军之后日子过得好吧？” 她撞了张秋雪一下，用那种只有闺蜜才有的戏谑眼神，看得张秋雪难得脸红。 不过随即，她就说：“我算着你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还是李耕桥家吧，房子都给你们打扫出来了，直接过去住就行，正好我也跟你们说说你们大哥和你婆婆的事。” 第639章 就是饿的 第639章 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千钧，索性从包里翻出一罐子奶粉，又拿了点牛肉干啥的，让韩千钧先去看望万杏花，自己则方向盘一打去往自己先前在河西村的住处。 这两年，李耕桥夫妻间或回来过几次，也有小住一段时间，房子被保持得很好。 倒是张秋雪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她在这儿住得突兀，走得匆忙，一直也没有感谢过李耕桥家的借房之恩，这回正好带回来的东西多，张秋雪准备分出一部分托李燃带给李耕桥两口子。 俩小的先前坐车坐得困了，现在下了车，立刻就在这片新鲜的区域探索起来，小北之前在这里住过，还有点零星的印象，带着小六里里外外玩得不亦乐乎。 张秋雪和李燃两个在东屋铺了炕，打扫完卫生，李燃要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 可以说自从韩千里和林霜死，韩宝立被抓，张秋雪和韩千钧离开河西村之后，万杏花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 因为曾经掏钱给赵勤勤想找张和平两口子把韩宝立捞出来，韩和平的媳妇韩丽娟就非常不满，等后来韩宝立果然捞不出来，张秋雪和韩千钧也离开之后，韩丽娟立刻翻身上位，一遍一遍拿万杏花掏钱捞韩宝立的事说事。 韩和平是个窝囊性子，谁强势就听谁的，一开始还想给万杏花说话，但是只要一帮忙，就被韩丽娟骂，久而久之，他就像以前漠视万杏花欺负张秋雪似的，漠视韩丽娟奴役万杏花。 尤其是万杏花从村里偷跑去河西村，又跑回来以后，每天都要去地里干活，回来还得做一家人的饭。 而她离家的那段时间，韩丽娟把她的屋里翻了个底朝天，棺材本都给翻走了，万杏花想吃饭就必须得干活。 可以说万杏花就跟以前的张秋雪没啥区别，吃饭就没吃饱过。 今年过了年，万杏花就病倒了，刚开始还能到地里干点活，等后来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什么病？竟然这么严重？” 要是大病、急病，用不了几天人就应该没了，但拖了这么长时间，人还活着，应该也不算严重才对，可不严重，又没好…… 李燃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什么病啊，就是饿的。” 张秋雪：“……” 正不知道该不该说万杏花报应不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张秋雪和李燃一块跑出去就看见家门口三个孩子打成了一团，小北手里攥着他的弹弓，小六骑在那个孩子头上，小拳头一拳一拳打得起劲，竟然把一个看起来小塔似的孩子给打哭了。 “哎哎哎，你俩！”张秋雪连忙过去把小六抱起来。 这孩子胃口好，而且从小喝牛奶，就跟个秤砣似的，粗腿小胖手，整天学着铁牛打沙袋，一拳头下去还真有点分量。 没成想抱起来小六，小北竟然接替了小六的位置，一边扯着人家的脖子，一边打人。 “小北！”张秋雪皱眉，“起来！你爹教你打弹弓、打拳是让用来打人的吗？” 她提高了声量，哪想到小北竟然不听，又在人身上来了好几下，从那个小孩脖子里拽下什么东西来，才从人家身上下来。 第640章 大做文章 第640章 那孩子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你们这两个瘪三，我要去找我娘去，让我娘打死你们！” 速度之快，张秋雪想拦都没拦住，她只好先问俩小的，“好好的，怎么打人呢？” “这个，娘！”小北伸出手，一块他手心那么大的玉，“我从你书房里看到过，我爹不是说这是他的东西嘛，戴在那个小孩身上，我这才给他要回来的。” 张秋雪想起自己曾经在韩千钧的回忆下画出来的玉质长命锁，仔细一看，上面的纹路果然和韩千钧跟自己说过的差不多。 这东西戴在那孩子身上是有点奇怪，不过，张秋雪还是说：“那也不能随便打人，记住了吗？” 小北不服，“是他先骂我们的。” “对！”小六握着小拳头。 李燃在旁边看得发笑，拉了张秋雪一下，“你还没认出来吧？那孩子是铁蛋。” “铁蛋？”张秋雪大感诧异。 那孩子一眼望过去又黑又丑，就跟座小黑塔似的。 而且，铁蛋应该得十几岁了吧？ 还，还找娘去？ “不过，小张，你这……”李燃朝张秋雪的手里示意了一下，“这东西铁蛋戴了得有一年多了，韩家本身也不是啥富裕人家，我先前还觉得奇怪，刚才听小北说就更奇怪了，这是啥意思？” 张秋雪知道李燃想问啥，正好她也有些事得打听，而这村里的事恐怕没什么能瞒得过李燃。 她握了握手里的长命锁，重新拉着她回到屋里，干脆跟她说了韩千钧和韩千里不是万杏花亲生的事。 李燃听得差点呆住，“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呢，我原来只当万杏花偏心偏得没边，闹了一回，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两个不是亲生的，两个是亲生的，任谁不是先紧着自己的亲儿子疼？ 想起早死的韩千里和林霜，李燃又深深叹了口气。 冷不丁地，她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拽了拽张秋雪的胳膊，“前些日子，有人来打听你们了，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吧？” “什么时候？” “就这个月。”李燃说，“说是下来走访的干部，要看看你和韩千钧在村里人缘怎么样，以后你家千钧晋升啥的用。你知道咱们村里人的，咱们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有远见，现在咱们村里的人哪个提起你不是满嘴好话？别说这个，就是外村的姑娘们，哪个不是想着能嫁到咱们村里来？” 因为当时人跟李燃正面走了个对脸，李燃又是村里的大队长，话是必须要交代几句的，这是当时对方给她的说法。 不过，这话也就唬唬李燃，张秋雪可不相信对方是下来走访的干部。 下来走访好抓住韩千钧的把柄还差不多。 只是，这人会是曲冰华派来的人吗？还是，来的人就是那个曲策？ 想要解决韩千钧，抓住他的把柄，一劳永逸地把他按在北川当然是个最好的办法。 不由自主的，张秋雪想起了韩千里的死。 这事当时回去以后韩千钧特意打报告向上级解释过这个问题，所以后续出任务啥的都没耽误，现在万一被人利用起来大做文章…… 第641章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第641章 李燃不愧是当过妇女主任的，算着张秋雪他们要回来，提前给预备了一些吃的。 张秋雪当然要拿出钱和票来好好感谢一番，李燃怎么也不肯收，两个人推拒拉扯了好一番李燃才勉强收下。 烧水做饭，给俩小的洗干净，韩千钧竟然还没回来。 河西村不比北川的家属村，没有电，四处黑灯瞎火，小北还好点，小六十分不适应，总是去摸点着的煤油灯，但是这东西吧，灯光微弱，放得太高就看不清下边，张秋雪不得不看着他俩先吃了饭，把两人塞上炕睡觉，这才有空看看那块长命锁。 玉是很好的玉，比曾经张秋雪自己买的玉镯不知好多少倍，正面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反面刻着一朵莲花，做得特别精巧，雕刻也特别细致入微，一看就知道能拿出这么一块玉的人家非富即贵。 回来之前，她还特意找韩大娟问了问知不知道万杏花把那块玉放在哪里，本以为要找到会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才刚站住脚就拿到手了。 小北和小六两个在车上折腾了这么多天早就累了，躺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张秋雪章旁边守了一会儿，见韩千钧还是没回来，就掩了门准备过去看看。 刚出大门，没想到韩千钧就回来了。 “怎么样？”张秋雪连忙又推开了房门，问。 韩千钧摇了下头，张秋雪看他脸色不大好看也就没再提，反正，她是不可能过去伺候万杏花的。 正好是夏天，也不用担心饭菜凉，两个人把剩下的饭吃了，韩千钧去洗了锅和碗，张秋雪弄了点水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看到韩千钧坐在院子里发呆。 “睡觉去。”张秋雪踢了踢韩千钧的腿。 韩千钧坐着没动，非但没动，还一抬手把张秋雪拽了个踉跄，直接就把人抱怀里了。 没有电，煤油灯也早就灭了，四处黑黢黢的，张秋雪倒是不害羞，就是没想到这人忽然这么大胆奔放了。 要知道在家属村的时候，除了炕上钻一个被窝的时候，这人出门手都不跟她拉一下。 今天晚上，这是受伤了？ 张秋雪想了想，坐在韩千钧腿上就没动。 “今天，铁蛋来过了？” “嗯，你的好儿子一个用拳头，一个用弹弓，把人打得爬不起来，还从铁蛋身上抢了一块长命锁下来，应该就是你以前提过的那块。” 韩千钧“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张秋雪也没再说，靠在韩千钧身上感觉还挺舒服。 迷迷糊糊地，她就有点犯困，正迷糊着，韩千钧突然说：“我娘说，让我跟大哥立字据，拉扯照顾他们一家子一辈子。” 张秋雪一个激灵，忽然就精神抖擞了。 “你答应了？” 韩千钧和韩千里从韩家长大，不管韩家有多偏心，但到底，他们俩长大了，这是韩家的恩德。 但是，这是对韩千钧和韩千里。 张秋雪可从来没忘记过原身是怎么死的！ 为了韩千钧的前途，为了小北将来不落个坏名声，张秋雪可以不把韩家人敲死，但是，他们永远也别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第642章 轮也轮到你们了 第642章 韩千钧没看她，只是幽幽地望着黑黢黢的天空。 张秋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并不常见的烦躁和郁闷。 张秋雪直觉不太妙，“韩千钧，你不会是想答应吧？” 韩千钧要想报恩，她也可能理解，但是，她不会接受！ 占了这具身体，除了帮原身养一养孩子之外，张秋雪可以说什么都没为原身做过，事到临头还要照顾曾经把原身欺负死的人一辈子，她绝不答应！ 韩千钧没说话，张秋雪直接从他身上起来了，但随后又被人一把拽了回去。 “韩千钧！”张秋雪低喝一声。 男人的手却跟一双钳子似的，牢牢攥着她的腰。 “我没答应。” 张秋雪僵直的身子又慢慢坐回韩千钧怀里，半晌，才问：“那你咋说的？” “我说……”他开了口，却又闭上了嘴，长长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要是时间能倒回去，他们从头到尾没有欺负过张秋雪的话，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一句二话也没有。” 是的，就像张秋雪说的，他后悔。 张秋雪说他不是原来的张秋雪，她说原来的那个张秋雪已经在日复一日等待他的过程中死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就满是后悔。 他没有一刻忘记原身的死，这是韩家一家人的过错，更是他的罪过。 张秋雪说的没错，他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所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回来呢？五年，韩千钧，不是五个月，不是五天，不是五个小时，五年，我不相信你没有假期。” 黑暗的夜好像总是容易催生那些心底最难以掩藏的情绪。 在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韩千钧说：“我不知道有小北，我以为一个月二十块钱零花钱，足够她生活得很好。” “但是你明明知道，她那么软弱！软弱到连你的具体地址都没有，连你的信都没看过！” 张秋雪从韩千钧怀里爬了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不管是原身也好，韩千钧也好，她是最没有立场责怪别人的那一个，毕竟，被欺负受伤害的人不是她，被辜负的人也不是她，只是站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总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曾经占据这具身体的灵魂。 这一晚上，张秋雪和韩千钧没有一块儿睡，韩千钧自己睡在了西屋的床上。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就被吵醒了。 隔着栅栏门，一阵一阵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张秋雪揉了揉眼，穿好衣服出门，韩千钧也正从西屋出来。 俩人一块出去，打开大门就看见杜丽娟推着个小推车，万杏花正躺在上头，看样子是要给张秋雪送过来让她伺候。 杜丽娟的身后还跟着铁蛋，张秋雪一看，那孩子生的又高又大，这么个年代还吃得特别旁，就跟一座小黑塔似的，可不就是昨天那孩子？ 一见两个人出来，杜丽娟立刻又骂上了。 “又不是我们一个人的娘，老三死了，老四进监狱了，凭什么只让我们伺候，我伺候了半年了，轮也轮到你们了！” 第643章 你这么着不合适吧 第643章 杜丽娟跟张秋雪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还是那么黑，但是人比张秋雪离开河西村之前胖了不少，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一脸刻薄相跟以前的万杏花如出一辙。 躺在推车上的万杏花则变成了记忆中杜丽娟的样子，脸上只剩下一层肉皮挂在脸上，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躺在小推车上。 杜丽娟推着小推车，用脚顶着车轱辘，往下一顺，万杏花就这么大头朝下从推车上滑下来了，简直顺畅至极。 张秋雪都差点看傻眼。 韩千钧眉头直皱，“大嫂，你这么着不合适吧？” 他是请假出来的，以为万杏花快不行了营里才给的假，统共也没几天。 万杏花这个样子，把她带回家属村更不可能。 “有啥不合适？有啥不合适？哼，韩老二，你可别说我们没给你选择的机会！” 万杏花张着嘴，嘴唇都快干裂了，眼睛里也没啥光，张秋雪觉得这怕不是随时都会咽气？ 张秋雪笑了一声，她蹲下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万杏花。 她身上的衣裳也不知多久没换了，浑身上下都臭烘烘的，连颜色也看不出来了。 “你曾经最疼的儿子进监狱劳改去了，一辈子也出不来了，你的大儿子大儿媳妇把你叉出来了，怎么着？开不开心？”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可是万杏花，都快闭眼了，还想着为自己的亲儿子谋福利呢。 张秋雪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杜丽娟还在旁边指着她，“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这些干部还有人盯着呢，你们要不伺候，我就去告状去，看你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这对杜丽娟来说只是件小事，就跟处理垃圾一样那么简单。 她一把把铁蛋拽过来，几下扯到张秋雪跟前，“看你们给我儿子打的，你们必须得赔钱！” 杜丽娟声音高嗓门大，没一会儿就把各家各户的人都喊起来了。 六婶子家离着最近，最快过来。 一听这话她就不高兴了，“韩老大家的你怎么说话呢，孩子们打打闹闹多正常啊，这又不是你家铁蛋打的村里的孩子全都绕着他走的时候了。” 杜丽娟一眼就瞪了过去，“关你什么事！” “行了，昨天几个孩子打架的时候我就在场呢。”李燃着急忙慌地过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拢，就过来把迷迷登登被吵醒的小北和小六两个孩子拽到了中间，“看看你家铁蛋多高多状，再看看这俩，有你家铁蛋一半高吗？” 杜丽娟不服气，还想吵，张秋雪把俩孩子拉了回去，平静地说：“孩子的事都是小事，大队长，这老太太的事咱们得赶紧掰扯清楚了。” 万一这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死在门口，自己和韩千钧这辈子都要顶个不孝的名声。 “有什么好掰扯的，有什么好掰扯的，我看你就是不想管！” 张秋雪当然不想管，但是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第644章 你咋不上天呢？ 第644章 她叹了口气，摆出个苦口婆心地表情，“大嫂，昨天晚上千钧不是跟你们说的很清楚了吗？不是我们不想管，我们都是请假出来的，千钧随时都有任务，实在是有心也无力。你也甭拿立字据说事了，我不可能答应你。虽说老太太这样了，我不该说这个话，但是你想想，千钧没回来的时候，你跟老太太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吃饭不让吃饱，睡觉睡牛棚，就凭这个，我也确实没法答应你说的字据。” “啥？” “啥字据？” 人群里立刻有人问了起来。 韩千钧拽了一下张秋雪，却没挡住她的嘴。 张秋雪张嘴就说：“大哥跟大嫂说我们工作忙，跟我们立个字据，以后让那个我们每个月给他们两百块钱，让铁蛋上到我们家的户口上，以后我跟千钧得管着给他安排工作盖房子娶媳妇，我们就可以不用管老太太了，要不就去领导那里告我们。” 张秋雪说话不徐不疾，音量不算高，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并且听清了。 一群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杜丽娟，离得近的一个小老太太跳着脚在她脑袋上抽了一下子，“你想得这么美，你咋不上天呢？” “二百块钱，千钧他俩一共才能挣多少钱啊？” “还让人管铁蛋，你看看铁蛋是那块料不？”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差点把杜丽娟气死，“我啥时候说要二百块钱了，我不就是说让铁蛋上到你们户口上嘛？” “……”尼玛，还真有这么回事？ 张秋雪瞥了一眼韩千钧，韩千钧也正看着她无语呢，显然根本没想到他只提了一句立字据，张秋雪就能随口发挥这么多。 张秋雪又叹了口气，“大嫂，人家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自己摸着良心掂量掂量，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她有心吗她？别人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她？不在后头扯后腿就不错了。”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杜丽娟当场就坐下了，连哭带叫，直说张秋雪和韩千钧当了官了就不顾家里了，就开始欺负人了，活脱脱一个市井无赖。 韩千钧皱着眉就要上去把杜丽娟拎走扔远点，张秋雪一把攥住了胳膊，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万杏花。 “我知道，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但是老太太，你别太偏心了，我是没空伺候你，但是你别忘了，你每个月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好像是在意外是什么钱。 “自从分家之后，韩千钧每个月会给老太太十块钱，哪怕是后来我家千钧生大病差点不行，我也没给断过。老太太活着，那是她的零花钱，老太太病了，那是她的医药费，买营养品的钱，但现在看来，老太太跟着老大两口子过的实在不怎么样，老太太你既然跟老大两口子逼着我们给你们立字据，那往后我们就不给你钱了。” 只这么一句话，杜丽娟立刻又从地上爬起来了。 “凭什么？”她怒不可遏地朝张秋雪喊。 第645章 是你的东西吗？ 第645章 张秋雪压根没搭理她，又看着地上的万杏花说：“我是没空来伺候你，不过，我可以把这十块钱给村里人，从村里请一个人来伺候。从今往后，这每个月的十块钱就是别人家的啦。” “张秋雪！”杜丽娟要气死了。 其实自从韩家是杜丽娟做主以后，万杏花的钱和家里的粮食就都牢牢握在杜丽娟的手里。 虽然杜丽娟平时总是骂韩千钧给钱给的太少了，但是，十块钱也是钱啊，也是不用他们去挣工分就能得到的啊，现在连十块都没有了…… 围观的人震惊又唏嘘，刚才他们骂杜丽娟痴心妄想，没想到万杏花都这样了还没忘记偏心呢，一时间，围着这二人指指点点，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万杏花一听，颤抖着伸出手，朝着北边家里的方向。 张秋雪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双手揣在兜里看了一圈，扬声就问有没有人愿意帮忙。 别说，村里就是有这样的好心人，一问张秋雪真愿意给钱，立刻就把杜丽娟的小推车放平了，要把万杏花给推回家里去。 张秋雪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不忘了补充一句，“大嫂子，你放心，只要我婆婆活着，我保管每个月都给你钱。” 她不要多，活着就行。 比如一顿半个窝窝头，半碗稀饭什么的，不咽气就行。 别说她心狠手黑，易地而处，小北高烧快烧死，原身百般求他们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心软。 打算干这活的中年寡妇一听哪能不明白张秋雪的意思，立刻一点头就要答应，杜丽娟哪里肯干，一把抢过推车，骂骂咧咧又把万杏花拽回推车上了。 众人都无语极了，看着他拽着铁蛋推着推车走远，纷纷摇着头转过脸来跟张秋雪说话，问她去了随军习惯不习惯，那里风土人情怎么样，吃什么种什么之类。 好不容易把人都打发走，韩千钧已经带着俩孩子换完衣裳洗完脸了。 张秋雪也赶紧生火做早饭，不成想杜丽娟竟然又回来了。 她手往张秋雪面前一伸，“拿来！” “给你。”张秋雪把手里烧得通红的烧火棍往前一递，差点烫了杜丽娟的手，立刻又把这人给气得跳脚，指着张秋雪又要破口大骂。 “是你的东西吗？就来要。” “张秋雪你少装蒜！老太太你不伺候，老头子死的时候你没进门，韩老二不在家，东西不是我们的是谁的？” 这确实是个没法说的死结，虽说东西是韩千钧亲娘给的，但那亲娘一天不出现，韩千钧和张秋雪就是没理的那个。 而且也没人能证明那东西就是韩千钧亲娘的。 张秋雪想了想，“这块东西我要了，你出个价吧。” 杜丽娟一听先是要骂人，但随后就笑了，“你要买？那行，给个一千块钱吧。” 韩千钧在一旁问：“什么东西？” “哟，老二你还不知道啊，那可是证明你身世的好东西。”杜丽娟故意地说。 第646章 留着看花吧 第646章 韩家四兄弟，就数韩千钧有出息。 在杜丽娟看来，这要不紧紧抓住，等将来韩千钧的官越当越大，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们一脚踢开。 计划着把铁蛋上到韩千钧和张秋雪的户口上她早就在想的事了，尤其在知道韩千钧不是万杏花的亲生儿子之后，她每天都在给韩和平和万杏花洗脑。 他们都以为韩千钧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万杏花不是他的亲娘，这个长命锁就是她手里的制胜法宝。 只要韩千钧想找他亲娘，到时候他们就用这个长命锁作为交换，让铁蛋上到韩千钧的户口上。 哪成想，韩千钧和张秋雪回来不过一晚上的事，挂在铁蛋脖子里的长命锁竟然被俩小不死的给抢走了。 他们这才不得不换了一招。 不成想，张秋雪和韩千钧一点儿意外都没有，连这长命锁是找韩千钧亲娘的关键都知道。 “既然大嫂这么热衷给韩千钧找身世，那你们就拿着这块东西去找吧。” 张秋雪一抬手，杜丽娟都没看清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就把那块长命锁朝她扔了过来。 杜丽娟手忙脚乱地接住，傻眼了。 “你不要了？” “要这有啥用？也就是一个亲娘，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想找韩千钧，早就来找了，可能人家一点儿都不喜欢韩千钧和韩千里，我们有病啊去找她？”张秋雪托着下巴一边烧火，一边继续说：“大嫂，我可不像你似的，我最讨厌婆婆这种东西了。” 她手里握着烧火棍，不经意地一抬，头上火红的碳花把树叶子烧了对穿。 杜丽娟：“……” 无端端地，她打了个哆嗦。 “这，这，啥叫有啥用啊？再怎么着，那也是千钧的亲娘啊，你说是吧，千钧？” 房子时间长了，东屋的窗户有点朽坏了，韩千钧找了榔头正在修窗户，听见这话也没搭理杜丽娟。 他和忠厚老实的韩千里不同，虽说感恩韩老头和万杏花给他们兄弟一口饭吃，把他们兄弟拉扯大，但韩家究竟是怎么对他和韩千里的，他又是怎么才出去当兵的，韩千钧从来没忘记过。 昨天晚上几个小时，杜丽娟、韩和平和万杏花三个，磨光了他对这个家所有的感情。 他往家里寄钱是报恩，报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没在韩千钧那里得到回应，杜丽娟不甘心地又扭回头来，“秋雪，要我说，你这么做可不对。” “是吗？” “是啊，再怎么着，那也是给了韩千钧命的人，要没有她，哪里有千钧？你可不能这么想，以后找到了，也得好好孝顺人家。”竟然还给张秋雪上起课来了。 “既然如此，咱婆婆是给了大哥命的人，怎么不见你好好孝顺她？” “我怎么没……” “哦，你孝顺得咱们婆婆命都快没了，大嫂，你可真孝顺呐。” 杜丽娟差点气死，眼看又要吵起来，她咬牙忍住，“这块长命锁你真不要？” “买不起。” “那你说多少钱？” “一百。” “不可能！” “那你走吧，回头我们自己做一个。” “什么？” “哦，忘了跟你说了大嫂，昨天晚上我把这长命锁的图样给画下来了，一百块钱我就不花了，你就留着它看花吧。” 第647章 一百块 第647章 要说值钱，这么一块玉的长命锁当然值钱。 但是杜丽娟他们不知道将来形势会发生变化，而现在的形势下，河西村的人老实憨厚没人说什么，要是来个外人，保不齐就会举报他们，到时候别说是这块玉，韩和平一家子估计也保不住。 杜丽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望着张秋雪瞠目结舌。 “你真不要？” “一百块，你就放这儿。” “不行，至少得两百。” “爱放不放。” 杜丽娟没办法了，见张秋雪是真没什么兴趣，这才松口。 张秋雪进屋拿了十张大团结出来，杜丽娟又犹豫了一会儿，和张秋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随后就揣着一百块宝贝似的离开了。 等她一走，张秋雪把那块长命锁交给韩千钧。 “你拿着吧。” 韩千钧没有接，把窗户修好之后，又和泥把外墙抹了一遍。 韩千钧干活利索，身手也好，等他干完，张秋雪的早饭也做好了，李燃又过来了，想让张秋雪才从村里走走，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继续开发。 他们的养猪场完全建起来了，由统招部的黄田永搭桥，每年都会往县里的肉联厂送猪，再由肉联厂送到供销社或者各单位的食堂啥的，这对村集体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除此之外，先前张秋雪提过的果山也养起来了，老树已经开始结果子了，去年他们光果子也卖了不少钱。 当然了，也是送到县里由县里联系的，扣除了该上交的，剩下的才是村集体的。 现在村里人不完全依靠种地，其他的收入也不少。 村里人过得越来越好了，村里的学校也办得有声有色。 新来的知青经过挑选以后都去教孩子们念书了，河东村的人见河西村的人过得好，纷纷效仿，从去年开始，孩子也都送过来悄悄地念书。 以前他们看不起这些读书人，觉得这些人身子薄，没力气，干活都不如家里的半大孩子，但是看看张秋雪，人家不就是因为懂得多，才让河西村的日子越过越好的吗？ 张秋雪也没拒绝，带着俩小的跟着李燃从村里逛了起来。 一路上熟悉的，不熟悉的，看到张秋雪纷纷跟她打招呼，张秋雪看到房前屋后的竹槽引水，也会停下来问问好用不好用。 一路走到果山，山上忙忙碌碌的，有些果子已经半大了，一眼望去各处都是绿油油的，人们的积极性很高。 只有李燃，看起来有些烦恼的样子。 “怎么？大队长，这果子不好卖？”张秋雪问。 这已经过了山上有棵草也要给啃秃的时候，对大多数人来说，需要的是粮食，是肉，而不是无济于事的果子。 李燃其实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没想到会被张秋雪看出来。 她“嗯”了一声，“去年的时候，我看县里收得就很勉强，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收这么多？” 要是收不了这么多，或者不收了，这么多果子，他们村只能自己留着吃了，这不是李燃想看到的结果。 第648章 多看一眼都恶心 第648章 张秋雪明白李燃的意思了，她想了想，对李燃说：“你听说过水果罐头吗？” “罐头是听说过，但是咱们这边没有吧？” “嗯。”张秋雪点了点头。 水果罐头、肉罐头，因为价格比较贵，普及率还没有那么高。 “可以做成水果罐头，到时候送到供销社里去。” 这个李燃可不会，连忙问：“你会？” “嗯，回头我写给你。” 李燃顿时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 实际上，等张秋雪写的时候，可就不止写了水果罐头。 各式各样的水果罐头、肉罐头、鱼肉罐头、猪肉铺、猪肉干等等，凡是张秋雪能想到的，基本上都给李燃写了一遍。 两人从村里转了一圈，还没回到大队，北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万杏花在压迫过好几个儿媳妇，也被儿媳妇压迫过之后，终于死了。 张秋雪带着孩子们过去，韩千钧早就已经在了，屋里韩和平正在哭，他站在院子里依然是平静的黑脸，没什么表情。 杜丽娟出来看到他们，自然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无非是说他们两口子没良心什么的，张秋雪压根没搭理她。 张秋雪不知道韩千钧是什么感觉，反正，她是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相反，心里还觉得痛快。 万杏花自己住一间房，没了韩大娟在家，自从她生病之后，衣裳都没人给她洗。 过来帮着换衣服的桂花婶子她们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能穿出去的衣裳，不过大家伙儿日子都不好过，谁也舍不得把自己的衣服拿给一死人穿，最后万杏花也没能干净体面的走。 现在这种形势下不允许大操大办，停灵一天，万杏花就下了葬。 快下葬的时候赵勤勤带着铁力来了，两个人堵在韩和平家的院子里又哭又叫，扯着万杏花的尸身不让下葬，口口声声韩和平和杜丽娟两口子对老太太不好，活活把老太太给饿死了。 事实终归是事实，但是赵勤勤要真这么好心，早干嘛去了？ 村里的干部们好说歹说，才终于把万杏花给埋了。 但一下葬完，赵勤勤就带着铁力在韩和平家里闹开了。 大房和四房没有实质上的分家，当初韩宝立刚一出事赵勤勤母子俩就被赶出去了，现在，赵勤勤带着儿子上门来要四房的东西来了。 张秋雪他们是早就分完了的，至于每个月给万杏花的那十块钱，张秋雪也懒得再同韩和平他们掰扯，就那种嘴脸，多看一眼张秋雪都觉得恶心。 本身韩千钧假期不多，张秋雪就和韩千钧把带来的东西给村里人分了一下，六婶子、桂花婶子、老支书这些人是必须会分的，还有曾经给张秋雪帮过忙的一些人，张秋雪都挨家分了，还剩下一些是韩大娟托张秋雪带回来给陈远父母的，回来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等回去路过省城，一定得给送去。 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李燃又来了。 先前她不相信张秋雪的话，可是这么一番扫听下来，李燃发现张秋雪说得那事竟然是真的。 第649章 亲娘 第649章 说这话的是一个老太太，比万杏花他们还要大一辈，夫家姓王。 王老头以前是个赤脚医生，万杏花生双胞胎的事就是王老头给看的。 那个时候他一直劝万杏花不要多吃，怕到时候孩子太大生不下来，但是万杏花不听他的，管不住嘴。 生孩子当天把孩子活活憋死在肚子里了。 死胎不能留在家里，给万杏花看完了病，王老头往出走，半路上遇见抱着俩孩子回去的韩老爹。 孩子死而复生，他当然得给看一看。 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了前后两对孩子不一样。 韩老爹托他别给说出去，所以一直到死，这事都是他们两口子肚子里的秘密。 但是韩老爹不知道，回家的路上他不光遇见了韩老爹，还遇见了一个十分虚弱的女人。 那个女人不是本地人，梳着一条油光水滑的长辫子，满身的血腥味隔着老远就能闻见。 一时恻隐心起，这位老头就把这个流血流的快昏迷的年轻女人带回家了。 “然后呢？”张秋雪连忙问。 “没什么然后了。”李燃摇了摇头，朝张秋雪叹了口气。 “啊？”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一眼，都吃惊不小。 “那个女人不怎么说话，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但是为人特别的和善。前后统共在王家呆了一个星期，她说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等稍微好了一点就走了，一开始还说会回来，但之后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 “连名字也没提？” 李燃再次摇头，“没有，好像说过姓什么，但是王老太太年纪太大了，又隔了这么多年，给忘了。” 张秋雪：“……” 她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李燃说完这事拿着张秋雪写给她的各种罐头的制作方法就走了，张秋雪问韩千钧：“要不，去王家看看？亲母子怎么也应该有点像，说不定老太太会想起点什么。” “不用。” “嗯？” “你不是不喜欢婆婆吗？” “……” 张秋雪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谁喜欢头顶上整天有个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张秋雪觉得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不会有人喜欢。 但是，婆婆这种生物，是她不喜欢就不会有的吗？ “行吧，反正我无所谓，你自己的娘你自己决定，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你受制于人，孩子们也跟着受牵连。” 韩千钧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外面闹着玩的两个孩子，突然说：“……我怎么觉得后面那句才是最重要的。” 张秋雪张嘴结舌，“……对！你就是个附赠品，一点儿都不重要。” 韩千钧黑脸。 张秋雪笑意灿烂，“这么说开心了吗？韩团？” 继续黑脸。 “千里迢迢回来一趟不容易，有没有去看过青梅竹马香香软软的未婚妻啊，千钧哥？” “……”他就多余问那一句！ “最后一天了，可得抓紧机会哟。” 什么叫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韩千钧算是明白了！ 第650章 杜丽娟的结局 第650章 张秋雪和韩千钧准备第二天就往回赶，不成想当天晚上赵勤勤和杜丽娟又干起来了。 赵勤勤自从韩宝立被带走以后就跟河东村的一个小伙子私下来往，这小伙子人不错，但他家里人嫌弃赵勤勤，没用多久，就让他跟别人定了亲。 赵勤勤和铁力连个固定的住处也没有，最后也不知怎么弄的，又跟瘸了脚的六麻子凑到了一起。 万杏花活着的时候她不愿意来伺候，如今万杏花死了，她不愿意放过东西，一遍遍过来要。 晚上张秋雪和韩千钧正打算睡觉，外边忽然有人来叫他们。 一打听才知道，杜丽娟和赵勤勤拉扯的时候，杜丽娟被赵勤勤推倒了。 推倒也就是跌一跤，本来无伤大雅，谁知道杜丽娟摔倒的时候脑袋底下正好垫了一块石头子，流血流得特别快。 赵勤勤一见就跑了，等韩和平想起出来看，杜丽娟眼皮都耷拉了。 村里懂点医术的人拿布给她把伤口绷了一下子，止住了血，但是，不知道咋的，杜丽娟话都不会说了。 韩和平立刻就不干了，现在正找赵勤勤算账呢。 村里人找韩千钧，是想让韩千钧过去给评评理，毕竟，他现在可是韩家唯二的男人了。 深更半夜的，村里被搅和得不得安宁，没走多远就能听见赵勤勤和韩和平的对骂声。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这人不说话，只沉着脸一路快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叫他们的人还在唧唧歪歪，“想想以前你们一大家子人多好啊，唉，一眨眼的功夫，死的死，散的散。” 张秋雪双手插在口袋里没说话，心中却忍不住想笑。 好？ 那些所谓的好，也不过是原身和韩千里两口子忍气吞声任劳任怨换来的。 压榨别人换来的好算是什么好？ 和曾经一样，韩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院子里，赵勤勤和韩和平正在相互对骂，有两个村干部也在，但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劝说没有成功。 一见到韩千钧过来，赵勤勤就扑过来说：“二哥二嫂，你们可得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大房凭什么把老太太所有的东西都霸占了？这不公平！” 张秋雪没理会他们直接进了屋，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杜丽娟躺在炕上，她磕到的地方是后脑勺，包脑袋的纱布都被血浸湿了。 她还醒着，但是眉头紧皱，见到张秋雪进来就想张嘴说话，但是嘴巴张来张去啥也没说出来。 张秋雪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急切，她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但肢体始终没什么动作。 “干嘛？你想吃饭？想喝水？想上厕所？还是想把赵勤勤赶出去？” 一直到说到最后的时候，杜丽娟眼睛忽然一亮。 张秋雪：“……” 都到了这种情况，仍然想着怎么保全自己最大的利益，和躺在病床上快要死的时候仍然想帮大房牢牢捆缚住他们，让他们为大房卖命的万杏花，有什么区别？ 贪婪，可能是刻在他们骨子里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劣根性。 第651章 你慢慢想 第651章 张秋雪看了杜丽娟一会儿，看着她皱眉、急切，脸上辗转闪过各种表情，唯独四肢不能动弹。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种可怕的想法，上去拉了拉杜丽娟的手脚，发现就像对待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杜丽娟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张秋雪一下子就笑了，这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杜丽娟把万杏花饿成了一把骨头，只能任由其搬来挪去，现在，杜丽娟被石头磕了一下，大脑这个神奇的部位不知道损伤了哪一部分，竟然让杜丽娟也沦落到了这个境地。 “大嫂，生病了不要紧，慢慢养着，总有一天会好的。”张秋雪笑眯眯地拉过一条被子替杜丽娟盖上，“不过，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也不知道大嫂你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杜丽娟：“……” 她的脸上开始出现愤怒的表情，但是，她越愤怒，张秋雪的笑就越灿烂。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大嫂，你想想，在咱婆婆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大哥伺候过她吗？” 杜丽娟像是愣了一下，她开始疯狂地想要做些什么，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她依旧说不出话，手脚也依旧无法动弹！ “你慢慢想，我出去看戏去了。” 张秋雪把墙角的三层被子全给杜丽娟盖上，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脸，“大嫂，你瞧瞧我对你多好，当年我住牛棚，你连个单子都舍不得给我，现在我还给你盖被子。” 杜丽娟要气疯了，这是夏天，夏天！用得着盖三层厚被吗？ 万杏花死了，往后家里就是她的天下了，杜丽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扬眉吐气了不到一天，竟然就要当个手脚都不能动弹的废人了。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秋雪转身出门，韩和平和赵勤勤已经被拉开了。 韩和平不愧是整个河西村有名的窝囊废，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赵勤勤抓的脸上、脖子上好几道血印子，背心都被赵勤勤扯坏了。 韩千钧站在两人中间，正在主持公道。 张秋雪走过去，“还没分好？” “哪能分的好啊？一双筷子两人都恨不得一人要一根呢。”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这样喊了一声，引起一片笑声。 “那就让咱们的村干部来吧，毕竟，我和千钧都还年轻，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分寸，咱们村的干部向来都是最公平公正的。” 两句话把韩千钧择出来，剩下的就是林有志他们的事了。 不过，这两个人显然谁也不肯吃亏，后来张秋雪在李燃的来信中听说，这场分家足足用了十多天才分完，真的是连一双筷子都要对半分。 而此刻，张秋雪没有再停留，她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一直以来，每每想起河西村的这个家，张秋雪的心里都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厌恶和痛恨，可是此刻，想着屋子里艰难挣扎的杜丽娟，听着院子里赵勤勤和韩和平扯皮，她的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好像一下子就释然了。 第652章 怀疑…… 第652章 张秋雪他们就踏上了归程。 把吉普车送回统招部，又坐了班车到省城把东西送给陈远的父母，四个人才终于上了火车。 归程一路平静，再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 只是刚到家属村，他们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不好到，刘思远直接把张秋雪也叫过去了。 张秋雪在车厢里呆了好几天，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可连个澡也没来得及洗就被叫过来了。 “刘叔，怎么这么着急？”张秋雪一边把奶粉放在桌子上，一边问刘思远。 屋里没有旁的人，刘老太太和儿媳妇在大门口择菜，警卫在屋门口站岗，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刘思远脸色难看地抽着烟。 见刘思远不说话，韩千钧看了看张秋雪，忽然说：“有任务，您就交代，我保证完成任务！” 见他误会，刘思远摆了摆手。 “不是任务，是你上次立功被驳回了。” 出的什么任务立的什么功刘思远全然没提，但就这么一句，张秋雪就知道刘思远叫他们过来的用意了。 “刘叔，你怀疑……” 刘思远长叹一声，上次张秋雪说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觉得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但事情就这么巧，让他不能不多想一步。 韩千钧一愣，也反映过来。 他比刘思远平静得多，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吧。” 刘思远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把张秋雪他们叫过来是告诉他们心里一定要有个谱，一旦搞不好，说不定连营里都护不住韩千钧。 两人从刘思远家离开，张秋雪先迫不及待去洗了个澡，又把俩小的丢进去洗澡，韩千钧已经带着四个大的回来了。 不过，事情不算完。 张秋雪正准备做饭，对面听到动静的韩大娟过来了。 张秋雪以为她会问万杏花的事，但是韩大娟张口竟然说：“嫂子，过两天有人会来找你。” “什么人？谁说的？” “电报说的，红花姐前两天给拿过来的，说我离着最近，你一回来就告诉你，你要暂时回不来，农场那边就派人去接。” 张秋雪接过韩大娟递过来的纸就见上头写着：【首都大学教授下放至北川19号到请多照顾】 至于发电报的地址也是个张秋雪从未去过的地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谁发的。 张秋雪算了算日子，可不就是两天后吗？ 这教授不知道是什么人，张秋雪决定亲自去接，为此，她还特意去营里打了报告，借一辆吉普车。 不过，没等张秋雪去接人呢，王胜利那边又把张秋雪叫过去了。 张秋雪以为他是要查账或者问问302厂的建厂计划，就把自己的工作记录都带上了。 不成想一进门，王胜利对面竟然做了个白头发老头。 白头发老头自称是周振刚的上级领导，负责整个项目的统筹，亲自过来跑这一趟，是想请张秋雪务必跟他去一趟，他们目前已经请到了一位老教授，希望张秋雪能够过去跟他们头脑风暴一下。 张秋雪：“……” 第653章 帮忙的人来了 第653章 跑了一趟河西村前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张秋雪觉得这个年代的运转速度都增快不少，周振刚变成哪吒踩了风火轮了吗？ 不过，张秋雪实在是不想去，她的任务不是建设302厂，生产出良心奶粉吗？ 但是对方这次一来就找上了王胜利，显然根本不想给张秋雪拒绝的机会。 王胜利的态度就更明显了，让你推广农业种植你不去，搞个302厂至今没见有人上班，现在不去为国家做贡献还去干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给张秋雪洗脑了一个上午，张秋雪还是借口自己要回家给孩子做饭才逃出来，下午说啥也不肯去营里了。 但是，张秋雪没去，白头发老头他自己过来了。 张秋雪的态度也很坚决，她可以提供自己知道的所有支使，但是，如果不是这次万杏花死，她和韩千钧必须回去，张秋雪绝对不会再单独把孩子们丢在家里了。 铁牛的事至今都是她的噩梦，张秋雪真没法想象自己出去一遭，回来孩子没了一个，自己该怎么办。 双方磨了一天，谁也没说服谁。 第二天一早，张秋雪就开上吉普车跑城里接人去了。 电报来的稀里糊涂，话说的莫名其妙，张秋雪以为也就一个教授，不成想到了之后才发现，来了老老少少五六个人。 上了年纪的有两个，脸上全是被生活磨平的无奈和伤感，年轻的那几个脸上全是愤世嫉俗的怨恨和愤愤不平。 张秋雪打了个招呼，对方知道她就是张秋雪，这才说起话来。 知道这些人一路劳累，张秋雪先带他们去省城的国营饭店吃了顿饭，把韩千钧这个月的票给花了。 吃过饭往回赶，张秋雪才知道两位教授是两口子，女的姓万，男的姓牛，两个人都是首都医院的人，去医院工作之前，是某医学院的教授，他们被人整了这才下放到这里。 四个年轻人有一个是万教授的学生，剩下的也和他们遭遇一样。 问起他们为什么会下放到这里，万教授说是他们的一个老朋友的学生给安排的，姓周。 张秋雪：“……” 这周振刚不会真踩上风火轮了吧？ 看着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办事竟然这么利索？ 不过不得不说，周振刚这回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车上有老人，张秋雪开车不敢太快，晃晃悠悠一直到天黑才开到家。 现在的川平已经不是以前的川平了，隔不远就能看到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地可能不大，但庄稼都长得挺好。 路因为跑得多了，也有人平过，没以前那么难走了，两位教授一路过去总算没张秋雪刚去北川的时候那么难。 家属村里暂时没有合适的房子住，张秋雪就把这些人全都安排在了302厂的宿舍那边。 一直都只有将杨金国他们住的宿舍，两家人一见又来人了，都是十分高兴，帮着整理东西，张秋雪趁机回家拿了点东西过来。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了，酒足饭饱，自然就要谈一谈工作问题了。 第654章 可怜巴巴 第654章 “我的身子骨还行，安排什么活你就说就行了，小张，锄草、种田我都能行，就是你万姨身子骨历来差劲，麻烦你给她安排个轻省点的活。”牛教授对张秋雪说。 这一路上过来，他们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了，尤其是来的时候看到那么一大片农场，能干什么活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张秋雪哭笑不得，“牛教授，你想太多了。” 这几个人都是搞医的，张秋雪当然第一个就是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帮自己进行奶粉的临床跟踪实验。 如果这些人不愿意，那最好的工作地点就是军区医院或者川平那边的医院。 出乎张秋雪的意料，张秋雪一说奶粉临床跟踪实验就立刻激起了万教授和牛教授的兴趣，让张秋雪详细说一说。 张秋雪就把自己做奶粉的初衷和理念详以及现在遇到的问题，都详细地跟人说了一遍，最主要的还是说了说做这个观察实验的重要性。 等她说完，万教授和牛教授当即表示愿意加入。 他们虽说也是医生，但一辈子做得最多的还是教书育人和研究工作，如今有这样一项工作，他们非常愿意支持。 剩下有两个人表示更喜欢当医生，请张秋雪帮忙问问军区医院还缺不缺人，如果不行，去下边的村里当个赤脚医生也行。 张秋雪一一答应，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一趟江大川，看他能不能把跟着万教授他们来的两个年轻人安排到军区医院去当医生。 再就是去找了一趟陈远，把两位教授和剩下的两个学生一起介绍给了陈远。 陈远想学西医，这会是他很好的资源和人脉。 从今天开始，万教授和牛教授他们这四个人就是302厂的营养顾问了。 好不容易把这些都安排好，张秋雪终于有空看一看她的孩子们，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就又来了。 白头发老头姓徐，他的诉求就那么一个，他本身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但胜在能把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许多遍，唐僧似的，念得张秋雪脑袋疼。 张秋雪头疼地不行，好在有旁人在，这老头那嘴巴闭得就跟上了锁的保险柜似的。 铁牛的问题这段时间是挂在张秋雪心上的一把枷锁，哪怕是回河西村心里也没有一刻安宁过。 这些日子张秋雪不在，铁牛整天被陈远随处带着，一天两顿喝药，这段时间下来，铁牛觉得自己眼睛看得越来越清楚了，走路的时候像以前的走一走就自我校正路线的动作也少了。 陈远的意思要再带铁牛去做一次检查，张秋雪想了一回给拒绝了。 这个时代正是西医崛起的时代，觉得哪儿哪儿都是西医好，但是，张秋雪却听说过短时间内不能吃太多x光线的说法，尤其铁牛现在还是个孩子。 西医是很好，能在短时间内就发现问题。但是，这个年代的机器还不是最好的，比如铁牛这次脑袋受伤，就没能检查出什么。 等陈远一走，张秋雪就对上徐老头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目光。 第655章 画大饼 第655章 张秋雪无语了一会儿，没等徐老头说话，起身进书房翻了一会儿，找出自己的一本小册子递给徐老头。 她当初说愿意尽所有力量支持研究不是说空话，这一年来，她也在想办法，但她终究不是专业出身，只能根据自己的见识和知识提供一些帮助。 徐老头莫名其妙地接过册子翻了翻，先是一愣，随后就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张秋雪连忙阻止。 “这些资料你带回去研究吧，有问题咱们随时沟通，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 徐老头这才带着东西欢欢喜喜地走了，临走之前也没忘记三番五次地跟她确认，一定愿意帮忙。 晚上韩千钧下班回来，张秋雪正坐在院子里看铁栓打拳，这孩子以前三天两头就试图逃避训练，但自从张秋雪回来这几天后发现，他竟然成了家里的积极分子。 每每张秋雪问起，他就朝张秋雪露出小白牙一笑，张秋雪问他怎么突然想起发奋图强来了，竟然也不说。 张秋雪正纳闷，韩千钧回来了。 天太热，韩千钧进门就拧开水管洗脸，顺便浇了一下头，清清爽爽地搓了一遍，再抬眼看一圈，晚饭已经做好晾着了，俩小的在玩弹弓，铁栓在打拳，大妞和二妞在门灯下的桌子上写作业，铁牛自己在看书，张秋雪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熬着药，手里拿着个大蒲扇时不时给孩子扇两下，没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韩千钧走过来坐在张秋雪旁边的小板凳上，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坐得离火远了点，张秋雪扇了扇大蒲扇，感觉凉快了一点。 今天，韩千钧把回家一趟发生的事向上级打了报告，他的身份一天没公开，韩和平他们就是他的亲兄弟，亲兄弟犯了事，对韩千钧自然是有影响的。 影响可大可小，但不管大小，在张秋雪看来对于靠自己走到现在的韩千钧来说都是无妄之灾。 看了铁栓一会儿，张秋雪悄摸摸又把板凳挪回去了，“韩团，铁栓咋突然就发奋图强了？你给他吃啥兴奋剂了？” 药煮好了，韩千钧直接用他的铁砂掌把小炉子上的小砂锅端了下来，听见张秋雪说话才看过来，“你想知道？” “对啊。” “别叫我韩团。” 韩千钧丢下一句，端起小砂锅就走了。 “啥？”张秋雪懵，不叫这叫啥？ 老公？ 亲爱的？ 达令？ 他不会是想被拉去接受思想再教育吧？ 她摸了摸鼻子，收了俩人的小板凳快步跟进去，“那叫啥？老头子？” “啪”地一声脆响，铁牛的药碗掉在锅台上，男人转过头来。 死亡凝视。 张秋雪瘪了瘪嘴，“那，那你说叫啥嘛？” 她绞尽脑汁想着从古至今所有能用的称呼，回头往歪头看了眼，又往韩千钧面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你这啥癖好啊？相公？夫君？官人？这不合适吧？” 韩千钧脸都要黑了。 “先生？孩子他爹？老公？亲爱的？当家的？”说了这么多，张秋雪嘴都要干了，“千钧哥？哥哥？” 离得近，张秋雪一眼就看见韩千钧瞳孔紧缩了一下，脖子根都红了。 张秋雪一下子就笑了，搞了半天，这人好这一口啊。 第656章 千钧哥？ 第656章 “行吧，千钧哥，既然你喜欢，以后就这么叫你吧。” “……” 看着这人整个脖子都变得红起来，张秋雪莫名有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她拽拽韩千钧的胳膊，故意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千钧哥，你就告诉人家呗。” 站在面前的人“噌”地退后一步，一下子撞在后头往碗筷的大柜子上，整个人变成了一只喘着气的被蒸熟的虾子贴在了碗柜上。 这真是让张秋雪有点意外，外头的孩子被里边的动静惊动，纷纷叫了起来，一边跑一边问咋了。 张秋雪挑挑眉，手指头勾在他的腰带上，拽了拽又轻轻叫了一声，“千钧哥？” 眼看着孩子们就要跑进来了，这只虾子一手攥了张秋雪的手，一边扬声朝外边说：“没事，盛饭呢，东西收拾收拾洗手准备吃饭。” 孩子们哦的一声，又都跑去收拾东西了。 夫妻俩四目相对，对着那双漆黑漆黑的眼睛，张秋雪感觉这就是只饿狼。 完蛋，她有点后悔作这一下了。 结果这人只是轻轻把她的手拿下来，转身打开碗柜准备开始盛饭了。 “先吃饭吧，晚上我跟你说。” “……” 虽说有点危险，但吃了饭张秋雪还是迫不及待地就要问问韩千钧了。 她整天跟孩子们在一块，张秋雪觉得她应该比韩千钧要了解孩子们，但是，让她说了那么多次也不愿意好好锻炼的铁栓一下就听话起来了，她可太好奇了。 韩千钧冲了个澡，回来就看见妻子坐在炕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其实挺简单的。” “嗯？” 简单？ 张秋雪自问不是念叨式的苦口婆心型的家长，但就这样铁栓也没听啊。 “我跟他说，练好身手，练好骑马的技术，等他长大了就送他去当骑兵，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任他驰骋。” “……” 尼玛！ 曹操望梅止渴好歹是当前的，韩千钧倒好，大饼一画就十年后再见了。 白白浪费感情。 张秋雪反翻身躺下就准备睡觉，但转了个身才发现不对，小六竟然不在炕上。 她手一撑炕就要坐起来找孩子，不成想这人的铁砂掌一下就按在张秋雪腰上了。 那手粗猎猎的，放在张秋雪皮肤软软嫩嫩的腰上，又痒又烫，张秋雪转头就对上男人黑漆漆的眼睛，凶凶的，就跟遇见猎物的豹子似的。 “再叫一声。”他说，两耳朵尖红红的，手很烫，声音却很轻。 张秋雪仔细算了一下，这从他执行完任务回来到现在又二十多天过去了，这人…… 张秋雪打定主意立刻就准备跑，“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得看看孩子去，小六还小呢，你把他弄走可不行。” 小背心被掀上去了，张秋雪连忙按住。 “啊对了对了，我有个图，我知道怎么画……” 张秋雪胳膊一软，没摔进炕里，被人一把捞进怀里了。 自己作的死果然是要还的，一声一声又一声，张秋雪觉得，这人上辈子怕不是个闷驴变的？ 第657章 开始卖货啦 第657章 第二天一早，张秋雪理所当然地不想动弹。 韩千钧却是照旧早早地起床，打扫、喂鸡、喂羊、喂兔子，完了孩子们也开始起床了。 几个小伙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被韩千钧揪住，“安静点，你二伯母今天不舒服。” 挨个揪着叮嘱一遍，韩千钧洗锅开始做饭了。 韩千钧做饭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新意，也就是勉勉强强能熟、不糊、能吃罢了，按着几个孩子吃了早饭，小六也给喂饱了，韩千钧才再次进了东屋。 张秋雪掀了掀眼皮，其实她早就醒了，不过腰酸背疼不想动弹，见韩千钧进来就拿白眼翻了他一眼。 男人不说话，只是铁砂掌按在她的背上顺着脊骨一截一截往下按，直把张秋雪按得直抽气，等按完却觉得身上松快不少。 看时间差不多了，韩千钧就站起身来，“我去上班，你再休息会儿。” 张秋雪哼了声，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叫他了。 走了几步快要出门的时候，将韩千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来对张秋雪说：“中午饭等着我回来再做吧。” 302厂的建设正式进入了正轨。 首先是养殖场那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杨金国他们给养殖场的奶牛和奶羊都编了号，牛分成奶牛、种牛和肉牛三大类，优先挑选的是奶牛，都是优质奶牛，剩下的再挑出一部分用于配种生殖，再其次就是肉牛，羊的分类一样。 肉牛优先供给营里，其次就是牛肉酱、牛肉干、酱牛肉等的制作。 张秋雪先前找农机厂生产了一批罐头瓶子，用来装牛肉酱，现在已经全部到货了。 做好的牛肉酱直接装进罐子里，这不再是玻璃的，再也不用担心碰撞。 之后便是分批往首都和上海发货，利用这三样东西，张秋雪准备利用这三样东西盘活302厂的运作。 有张秋雪在首都和上海为自己铺的路，三样东西都卖得十分顺畅。 塑料布厂的人舍不得买太多，不过领导们认识的人多，相互推荐着，渐渐的302厂竟然有了一批忠心的老客户。 张秋雪花样繁多，年节促销、买三赠一等促销手段纷纷用上，叫人总觉得买的少了就吃亏了。 这种做法立刻吸引了一部分人，张秋雪干脆效仿农机厂的做法，组织了一个销售部，让他们专门对接这些前来认购的人。 与此同时，首都刘主任的实验也开始进行了。 她找了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开始分别喝231厂和302厂的奶粉和羊奶粉，然后开始进行对比。 她的对比当然不会像张秋雪所做的临床跟踪实验一样数据详实，单从孩子的身体面貌、体重、身高来进行对比。 两者相比，喝302厂奶粉的孩子特别喜欢喝奶粉，但几个月过去，最先有变化的却是那个喝302厂羊奶粉的孩子。 等又过了一段时间，喝302厂牛奶粉的孩子也开始有向着健康发展的趋势，刘主任立刻拍板决定以后进购302厂的奶粉。 第658章 不速之客 第658章 秋天的时候，韩大娟历经千难万险生下一个胖墩墩的儿子，陈家那边早早给取了名字叫陈栋梁。 等到第二年年底养殖场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张秋雪就把养殖场也归属到302厂名下，奶牛的选用已经结束，临床实验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在王胜利的强烈建议下注册为秋雪牌奶粉。 张秋雪亲自为奶粉罐子设计了商标，批下来近两年的302厂终于正式开始生产奶粉，开始营业啦。 有过正式的合同，秋雪牌奶粉第一个正式供应的就是首都刘主任在的那间国营商场。 之后上海那边直接由李俊杰从中对接，负责联络上海的各大国营商场。 这当然还不够，奶粉不是生产出来就万事大吉了，想要生产得好，还必须要卖出去，否则，只靠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美名，秦朝暮只怕自己的奶粉还没卖出去，工厂就该关门大吉了。 张秋雪从销售部里挑选了五个人，组建了一支销售小分队，由葛大雨带领，要求他们下南方推销奶粉，打开南方市场。 然而，就在秋雪牌奶粉第一批货发到首都不久，家属村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刘主任？” 一年多没见，张秋雪差点没认出首都国营商场的刘主任。 跟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刘主任瘦了许多，眉头也一直皱着，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愤懑和不甘，就像万教授和牛教授刚来家属村的时候。 可能是不习惯北川这边的环境，刘主任被冻得脸有些发青，站在大门口不住地搓手。 张秋雪连忙把她迎进屋里，给刘主任倒了一杯热水，又让她上炕坐着，等暖和了一些，张秋雪这才问：“刘主任怎么来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奶粉，奶粉卖得不好，或者干脆没卖出去，刘主任不准备再从302厂进货了。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刘主任用低哑的声音说：“以后我不能再从你这里进货了。” 这是一句通知，却又不完全是，因为这话里充满了烦躁和不甘心。 张秋雪愣了愣，这就有些看不懂了。 刘主任叹了口气，接着说：“尤其是奶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刘主任这是……”张秋雪在心里斟酌着用词，也是好一会儿才说：“受到不公平待遇了？还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刘主任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张秋雪看了看天色，这才下午两点多，想着刘主任可能直接从省城过来应该还没吃饭，就让她先坐着，自己进厨房给她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酸菜汤面。 酸菜是张秋雪自己跟村里的老太太们学了腌的，切了和一炝锅，再煮一把韩千钧擀出来晾干的面条，热腾腾的一碗面点点儿辣椒油，一口吃下去肚子里暖洋洋的，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要张开了。 刘主任本来打算把事一说就走的，可这碗面一吃，莫名就有了一种倾诉欲。 第659章 你这个人竟然这么敏锐 第659章 事情的开始其实要从去年302厂刚刚开始往首都国营商场发牛肉制品开始，东西在国营商场卖得很好，顾客的反馈也很好。 没过多久，刘主任竟然接到上面的通知，以后不要再进这些东西了。 刘主任脾气倔，当然据理力争，她认为自己的工作做得非常好，卖的多，销量好，顾客还喜欢。 她认为自己有种种理由，上面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决定。 在她表态之后，国营商场的领导的确觉得产品很好，可以多赚钱，为商场提高效益。 刘主任认为说通了领导已经万事大吉了，但没过多久，上面再次通知她不要再进302厂的货了。 如此反反复复，刘主任据理力争，上面突然空降了一位员工，直接挤掉了她的工作，而她成了副手。 接下来的事就更好理解了，职场倾轧，对方用种种手段驳回刘主任的决定，屁大点事刘主任也得给她打报告才行。 张秋雪对这些一无所知，这次奶粉发过去之后，险些就没能上架。 刘主任熬了这么久，也终于心累得不得了，决定放弃302厂，毕竟，她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还有家庭，有孩子，不能一直为了这样一个进货渠道和领导对着干。 张秋雪听完就沉默了，这一年多，她和刘主任、吕大姐来往都不算少，只是听说刘主任被空降了个领导，全然没想过会是这种事。 “我明白刘主任的意思。”张秋雪点点头，“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刘主任，经你手的货物，是只有302厂的货不好上，还是都不好上？” 刘主任就多看了张秋雪一眼，“别的货也会被驳回，但302厂的最多。” 笑着重新为刘主任冲了一杯大麦茶，张秋雪接着问：“刘主任就没觉得好奇？” “好奇又怎么样，不好奇又怎样，我现在就是个干活的，哪有拍板的权利？” “但你总有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否则，你就不会亲自出现在这里了。” “……” 四目相对，刘主任看了张秋雪一会儿突然笑了。 这跟张秋雪第一次见她时的强势和冷静截然不同，她看着张秋雪竟然有些欣赏。 “真没想到，你这个人竟然这么敏锐。” “所以，刘主任到底才查到了什么？” 刘主任摇了摇头，神色又黯淡下来。 她空降的那位领导就是个刺头，不管她说什么，都能给挑出刺来，倒是国营商场的领导在她有意无意接触过几回之后说过，这事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302厂的东西注定不可能在首都流行起来，反而是劝她快点放弃，不要沾自己一身污水。 刘主任在这里打听不出什么，只能从自己的顶头上司着手。 像她这样一个女人强势惯了，哪里允许别人在自己头上指指点点，平时和对方对着干不说，一年多下来，也了解了一些东西。 她这位领导是有个拐着弯的亲戚姓谢。 而刘主任亲自跑这一趟就是想找张秋雪弄清楚，是不是在京城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第660章 302厂记下了 第660章 张秋雪没想到曲家连这些事都知道了，果然一点儿都没有因为他们远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就放松警惕。 “确实，因为一些原因，首都是有人看我不顺眼。” “你？” 刘主任敏锐地捕捉张秋雪的用词。 张秋雪点点头，“更准确地说，是我们一家。” “……”刘主任望着张秋雪片刻，叹了口气，“是你那就得另想办法了，让人这样挤兑你，我估计，你们302厂的东西真的别想在首都流行起来。” “难道刘主任也没别的办法？” “我就是个负责进货的。” 刘主任也叹气，对方这么软硬兼施的对她，一开始她以为是她得罪了人，现在看来，对方是想让她服软，想让她放弃张秋雪站到他的那边去。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战略性放弃首都市场，等时机成熟再进驻。” 张秋雪总觉得刘主任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才是，可是，刘主任只是把她做实验记录的一些数据拿出来交给了张秋雪。 “这件事我能帮你的不多，我能做到的，就是跟人多介绍介绍你的产品，你看呢？” 张秋雪一下子就笑了，她就说嘛，像刘主任这样的女强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拿捏住？ 她这个人，就算是低头，也要在别人的胳膊上撕下一块儿肉来的。 “那就有劳刘主任了。”张秋雪笑眯眯地为刘主任添了一杯水，“这份情，302厂记下了。” 刘主任摆了摆手，并不想听张秋雪跟她说这些。 左右无事，张秋雪带着刘主任去参观了一下302厂的加工车间，牛肉制品的制作和奶粉的制作过程，刘主任越看越觉得遗憾，认为国营商场不卖302厂的东西一定是一大损失。 刘主任第二天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张秋雪请刘主任带走了一批货，数量不多，请她送到首都八一招待所交给柜员吕凤霞。 “你这是……” 刘主任展开张秋雪托自己交给吕凤霞的一封信，只看了几眼，不由呆住。 这上面是一套词，大概意思就是说，入住八一招待所的人每人每天可以免费喝一杯牛奶，这个奶是由302厂全厂上下一百多人历经两年研究才研究成功的，符合人体营养论，可以及时补充人体缺失的营养…… 如此巴拉巴拉，简单来说，就是内部推销。 可是，八一招待所住的都是什么人？ 那都是南来北往的，队伍内部人士，每年一些特定的时间还会有大领导入住，到时候…… 所以，饶是刘主任也不禁为张秋雪竖了个大拇指。 临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你这么多都白送，应该会亏本吧？” 这就是时代所限带来的格局不同，张秋雪不怕这时候吃亏，只怕打不开市场，等打开市场，她有多少钱赚不回来？ 送走刘主任，张秋雪翻开自己的工作记录将首都国营商场从上面重重划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曲”字。 曲冰华想要对付他们，可能只要张张嘴就行了，但她们只做这些就太少了。 第661章 我要告状！ 第661章 开会！ 302厂领导层十几人，过年前又一次坐在办公室里开会。 一听张秋雪的话，杨金国就皱起了眉。 继231工厂之后，302是他亲手打造的第二个奶粉厂，现在眼看着曾经搭好的线断掉，他比谁都着急。 “要不我亲自去，我亲自去见那些领导，咱们的产品比231厂的还要好，咱们产品质量过硬，他们不应该不收。” 张秋雪摆摆手，只好把自己被曲冰华针对的事摆到明面上来。 现在跟产品质量没关系，因为302厂与她有关才被针对的。 “那我们去！书记，我就不相信了，这又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了，她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说话的叫范天亮，据说出生的时候天刚刚亮爹娘就给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他是厂里除了葛大雨最能叭叭的人。 “我一家一家国营商场去跑，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那么能耐，要所有人都抵制我们，我就去领导家门口静坐去！” “……” 张秋雪让这个冲动分子赶紧闭嘴，她叹了口气，其实从首都国营商场进货越来越少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问题，但那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奶粉的配方制作上。 “这个问题，应该从上面解决。”研发组牛教授说。 张秋雪摊手，现在问题就卡在这里了。 自从去年从首都回来将进一年半的时间，韩千钧的功绩再没能累计。 虽说韩千钧不介意，但这事想想就很恶心啊，说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也不为过了。 而且这事吧，就算到上面去告状也不好告，因为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最后，还是万教授给张秋雪出了个主意，“年底了，营区领导是不是要去首都开会了？” 张秋雪一拍大腿，立刻从库房里搬了一箱货就往营区去了。 当初张秋雪给了韩千钧一部分奶粉带动营里的人喝，久而久之，韩千钧全团都成了张秋雪的实验目标，再半年，效果显而易见。 再到今年，奶粉成了营里每个人的必需品，从领导到战士每天一杯奶粉几乎成了习惯。 这些老头刚喝的时候整天嫌弃自己一身奶味，一点儿也不男子汉，时间一长，个个直呼自己可以扛枪再干五百年。 这么长时间，张秋雪经常有机会能往营里去，跟这些领导的警卫员也都混了个脸熟。 王胜利的警卫员姓孙，见张秋雪带了这么一大箱东西，不禁奇怪，“张同志，这么多？” “首长不是要去首都汇报工作嘛，不知多久能回，不如多带点。” 说完，张秋雪就往里面扒了扒脑袋，“首长在忙吗？” “这会儿不忙。” 孙警卫进去请示，很快请她进去。 张秋雪进门往王胜利面前一坐，就不说话了。 王胜利早看出来了，张秋雪是个跟其他女人不一样的人，梗着脖子跟他呛声，她敢，讽刺他说他识人不清，她敢，就连安排给她的工作，她也敢拒不接受。 这么久了，进门就闷不吭声地往那儿一坐，还是头一回。 “干嘛？来了又不说话，不说话你来干嘛？”王胜利说。 “我要告状！我被欺负了！我干不下去了！”张秋雪张嘴就说。 第662章 大可不必如此 第662章 孙警卫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就别说王胜利了，差点让水给呛着。 都多久了，俩人头一回看张秋雪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张秋雪啥时候不是遇到问题也硬着头皮上的啊，什么时候会告状了？ 但偏偏，张秋雪就来告状了。 “什么事？” “还不是那个姓曲的！我家千钧的功绩因为她提不上去，现在倒好，这奶粉刚进首都就卖不下去了，不是我说，领导，这种行为是严重的个人主义，是以公谋私，必须要批评！” 说到韩千钧的功绩，王胜利也不禁火大。 一等功的颁发应该由集团军自行决定，但，每年都要向上汇报，每次汇报上去的时候，韩千钧的功绩就被抹去了。 人家拼死拼活执行任务，到时候功勋都被扣了，这是什么？ 老地主一样，光让干活不让吃饭？ “这件事，我会过问的。” 有了王胜利的承诺，张秋雪就松了口气。 她慢条斯理从背后拿出一个军用水壶来放到老头子面前，“为了咱们302厂的产品能够卖出去，厂里上下一百多号人快两年的努力不白费，我们就拜托首长啦，以后还请首长就用这个水壶吧。” 水壶就是军用水壶，但一眼看上去就能发现它的不同。 它仍是军绿色的，带子是厚厚的军绿色帆布带。 在水壶上用一颗红星作为标志，上面写着“302厂军工出品必为精品”的简单字样，而反面则印着秋雪牌奶粉的logo，上书“秋雪牌奶粉专用”的字样。 王胜利：“……” 孙警卫：“……” 要那标志跟那颗红星似的就算了，可是不是，那标志是一双手，手中托着一个小婴儿。 王胜利，一个硬核糙汉。 用这玩意儿？ 一时间，孙警卫脑袋上的汗都冒出来了，还要死死地憋着笑。 办公室里陷入尴尬的死寂，张秋雪却像是没发现一样，继续说：“首长你这次出门，如果有人拍照，麻烦你一定要把这个水壶放到比较显眼的位置，咱们302厂现在在首都是一罐奶粉也卖不出去，如果你拍照的时候能把这个水壶拍进去，咱们302厂起飞就指日可待啦，到时候我一定要多送首长点奶粉不可。” 王胜利：“……” 大可不必如此。 “除此之外，这个水壶你们看看。” 张秋雪把水壶塞进孙警卫的手里，孙警卫一拿立刻就感觉出不同。 “张同志，这个水壶……” 这个水壶比一般的水壶重，盖子也不一样。 “孙警卫在这里头灌点热水，等你估摸着凉了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你就知道了，记住，千万不要直接喝，更不要直接猛喝。” “为什么？” “……因为你会被烫得满嘴是泡。” 孙警卫还有些不懂，张秋雪就给他解释了一番，直把孙警卫听得直眉瞪眼，“这是个保温瓶？” 在他的记忆中，保温瓶是特别容易坏，甚至水温过高就会炸裂的那种。 “是的，不过，这个不会炸，只要你不在里头放个手榴弹。” “……” 这个保温壶，自从预备生产奶粉的时候张秋雪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身边行走的都是高端大佬儿，怎么可能不让他们为自己打个广告呢？ 瞧，这不就用上了？ 第663章 我会帮着打听一下 第663章 说完了保温壶，张秋雪又从兜子里拿出一小罐奶粉放到桌子上。 “如果首长去开会的时候，把这个放到桌子上就最好了。” 二人再度无语，尤其是王胜利，他敲了敲桌子，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来。 他没有点着，又在桌子上敲了敲，简直无视了这个保温壶和小罐奶粉。 “韩千钧的报告我都看过，你们现在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了？” 张秋雪摇头，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的确定，只能说谢荣恩的种种经历都和韩千钧吻合，无论是两人相似的相貌，还是谢荣恩的现任妻子不是他的原配，都更符合韩千钧亲生父亲这个角色。 至于韩千钧的亲生母亲，张秋雪和韩千钧至今也没有什么消息。 “这次去首都，我会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件事。” 张秋雪默了默，用力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首长了。” 她总有种错觉，只要韩千钧的身份一日没有得到认可之前，他们做什么都不会顺利了。 从王胜利办公室出来，张秋雪给营里的领导们一人发了一箱奶粉，一人一个军用水壶，要求他们为302的发展略尽绵薄之力。 有人对保温盒特别感兴趣，不过，东西现在还不能完全批量化生产。 因为现在的国家建设都用于重工企业上了，这种日用品，大家都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能少用就少用。 这次张秋雪也是挨着个数完了才做的，就连她和孩子们都没有，不过，悄摸摸的，她还是给韩千钧留了一个，只是这个上面没有写302厂。 王胜利没两天就走了，张秋雪总怕这老头死要面子，却没想到，在他去后的第三天，张秋雪忽然收到电报，要求她紧急储备三千箱奶粉然后发货。 三千箱，张秋雪差点没乐晕过去。 一箱是九桶，三百箱就是两万七千桶，302厂的库房里还真没那么多。 这还没完，牛肉酱、酱牛肉和牛肉干、羊肉干，也分别准备一批，将由营里负责运货。 张秋雪捧着条子看着上面的寥寥几字，赶在年节之前，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不过，张秋雪怎么也想不出王老头是怎么搞来这么大手笔的。 直到这天晚上韩千钧突然拿回来一张报纸。 家属村里都是女人孩子，很少有人关注报纸，张秋雪的收音机也收听不到太远电台，所以外面的事情基本上大家都不怎么知道。 但这天晚上韩千钧进门就把报纸递给了张秋雪。 “咋啦？国家出大事啦？”张秋雪正在切冻好的牛羊肉，一边切一边甩手。 没办法，牛肉和羊肉在外面冻得特别硬，跟大冰块似的。 张秋雪要沉这个时候把牛羊肉切成薄片，等过年的时候涮火锅吃。 得益于她理工科出身，前些天没事的时候，她自己给自己焊了个电锅，不用烧火就能用，可要把村里的其他女人给羡慕死了。 正说着，韩千钧又把报纸往前递了递，用毛巾裹住她那只扶着肉的手擦干上头的水，包在他的大掌里给她搓了起来。 第664章 领导很有推销潜质啊 第664章 张秋雪拿起报纸一看，一眼就看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王胜利和几位张秋雪不认识的领导对着镜头微笑，而在其他素手站立的领导旁，王胜利一手捧着小罐奶粉，身上还挂着张秋雪送给他的那只保温壶，壶上“302厂军工出品必为精品”的字样依稀可辨。 张秋雪：“……” 真他娘硬核啊。 一眼看上去，王老头特别自然，特别从容不迫。 这下不用说张秋雪也知道了，王老头应该是把奶粉和其他东西都介绍给了其他领导。 “看不出来嘛，领导很有推销潜质啊。”张秋雪赞道。 韩千钧汗。 让大领导去做推销，也就张秋雪敢做。 让张秋雪去屋里歇着，韩千钧大手握菜刀，“咔咔咔”切着牛羊肉。 厂子里所有人齐上阵，打包的打包，搬运的搬运，一直忙碌到年二十九，才堪堪把货发出去。 冬天天黑得早，看着车离开已经六点多了，又跟大家说了几句话，张秋雪跟人结伴往回走。 走了一半就遇到韩千钧，李红花和高原红她们几个就笑起来，“哟，韩团，来接小张啊。” 韩千钧“嗯”了一声，一边走过来，一边把军大衣脱下来扬手就搭在了张秋雪的身上。 这人当着外人从不会跟张秋雪有什么肢体接触的，这回却飞快地抓了抓她的手，又拽着她的手伸进袖子里，问她：“累吗？” 前面传来几个女人的笑声和揶揄声，张秋雪没理她们，点点头，连着熬了这么多天，今天又来大姨妈，感觉手脚都冷得伸不开不说，张秋雪感觉特别困。 男人给她拽了拽帽子，忽然说。“上来。” “嗯？” 韩千钧拽了一下，张秋雪跌在他的背上。 稳稳当当的，张秋雪就被韩千钧背了起来。 高原红他们再一回头，韩千钧已经背着张秋雪走到前头去了。 男人的背脊宽厚，趴在他的脖子上还暖暖和和的，张秋雪地眯上了眼。 把货发走以后，张秋雪给农场和302厂的人发了一笔奖金，安安稳稳过了个年。 她现在需要走动的人多，初一初二连着两天都不得清闲。 初三早晨，韩千钧一大早就蹲在院子里磨刀。 吃了几天饺子孩子们还没吃够，这一大早的，张秋雪决定弄点水煎饺给孩子们吃，韩千钧负责磨刀剁菜，剁肉馅。 两口子正忙碌，副团长陆红武忽然跑来了。 张秋雪立刻招呼他坐下等着吃饺子，陆红武道了谢，却说自己是来叫韩千钧的。 过年大家轮休，今天是韩千钧休息，张秋雪眨了眨眼，“咋？有事？” “大首长从首都回来了，召集大家开会。” 张秋雪愣了一下，以往王胜利回来的可没这么早。 韩千钧叫过铁牛和铁栓，一个剁菜一个揉面，自己换了下衣裳就走了。 本来是等着韩千钧回来吃早饭，不成想一等就是一天。 韩千钧晚饭都没回来吃，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张秋雪原本给他留了饭靠在炕头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不成想不小心睡着了。 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影，张秋雪揉了下眼睛，“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 话音未落，张秋雪忽然身子一紧被人抱住了。 第665章 你再找一个吧 第665章 仔细算算，他们在一块快四年，韩千钧这人就跟块木头似的，下了炕别说抱她，对视都不会有，今天却…… 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突然被塞了什么东西，硬硬的，从手感看，像是从河西村拿回来的那块长命锁。 “你……” “这回我要是回不来，你就拿着这块东西，带着孩子们上首都。首长打听过了，人就是那个人。到时候，你把孩子送到谢家，你自己……再找一个吧，别再找我这样的了。” 张秋雪下意识抬头，身子却被人死死地抱着。 男人钳子一样的大手搂着她，钢筋铁骨似的，胸膛热得要命，不肯让她看他。 “再找个人别那么轻易地就说你的来历，你懂得那些东西，千万别再让别人轻易知道，要学会藏拙，装看不见，装不知道，别那么烂好心，凡事量力而行，知道吗？” 张秋雪正要再说话，韩千钧忽地低头，嘴唇在她嘴上狠狠碾了一下子，随即转身而去。 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里，张秋雪这才发现他身上是背了个小包的。 夜风之中，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张秋雪的错觉，可她的心里突然酸得要命，一不留神竟然有眼泪掉下来了。 四年，韩千钧出过那么多次任务，却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她拼命地回想，想想起历史上这个年月有什么大事件，但是她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她追出门外，可是，门外早没了韩千钧的影子，只剩下隔壁孙秀丽跟她一样站在门口。 一个小时后，张秋雪听到吉普卡车出动的声音，但是没等她们追过去，车声也消失了。 黑漆漆的天，又黑又冷，张秋雪忘了自己在外头站了多久，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发现铁牛竟然起来了。 小伙子今年12岁了，平时吃得好，又勤于锻炼，个子蹭蹭长，现在已经到张秋雪肩头了。 张秋雪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他过来扶住张秋雪，说：“二伯娘，你别担心，二伯不在家，还有我呢。” 张秋雪只觉得心里、眼眶都酸得难受，勉强冲着铁牛笑了笑，“嗯。” “我二伯说了，他不在家，我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二伯娘，我一定会顶住的。” 张秋雪又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屋再睡一会儿。 铁牛却坚持把张秋雪送回屋，这才回去。 张秋雪躺在炕上，心里却空落落的，翻来覆去也没睡着。 家属村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同去的人不止韩千钧一个，隔壁冯大奇、还有另外两个团长也去了。 好像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次的任务不同一般，平时见了面连说笑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们开始盼望着能够有消息，可是，她们又害怕有消息，生怕一来消息就是不好的消息。 而就在这样如履薄冰的沉闷中，除了首都的市场没有打开，张秋雪的事业可谓顺风顺水。 和首都国营商场不同，上海那边简直遍地开花。 第666章 这是个机会 第666章 不知道李俊杰是怎么做到的，第一批货发出去不久，就发来电报索|要第二批货，紧随其后就是第三批。 速度之快，连张秋雪都为之震惊，亲自给李俊杰挂了一个电话才知道，他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出去一家一家国营商场地跑，介绍产品、推销产品。 他手里拿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王胜利的那张照片，根本由不得别人不信，就这么攻略了上海的大半国营商场，一个人几乎顶了葛大雨他们一个team。 随后，在张秋雪的授意下，李俊杰将第一家与他们合作销售牛肉制品的国营商场签订了一份合同，将其发展成了上海302厂牛肉制品的唯一经销商。 随后张秋雪当机立断，等葛大雨他们回来的时候自己报销路费请李俊杰来了一趟家属村，没别的，开课让他给葛大雨等人传授经验。 不过，事业上的顺利并不能带来张秋雪对韩千钧的担忧。 日夜煎熬之中，王胜利再一次找了张秋雪谈话。 “这个给你。” 进门，王胜利就给了张秋雪一张红条子。 张秋雪定睛一看，顿时大喜过望。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今后每个月302厂都要准备一批奶粉发货。 这也就是说，302厂的奶粉以后将作为保障战士后勤的物资开始内部流通了。 “首长你真是太厉害了！” 王胜利却没有理会张秋雪的彩虹屁，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张秋雪，“收拾收拾，去一趟首都。” 张秋雪吃惊地接过那封信，很快发现这是一封农业方面的领导让她去首都参加一个会议的邀请信。 这两年来，因为王胜利的坚持，张秋雪在农业方面的一些见解一直没和上面领导断了联系，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份文件或者一封信交给张秋雪。 对方认为张秋雪的想法非常新潮，非常有搞头，正好有这个机会想请张秋雪去首都亲自给大家讲一讲。 张秋雪还在犹豫，王胜利又说：“我能做的就这么多，302厂在首都的市场，你想要就得自己去拿。” “……” 张秋雪捏了捏手指，必须得承认，王胜利这话一点儿错也没有，在他的帮助下，302厂扩大的是内部市场，但首都市场，依旧没有拿回来。 邀请信的截止日期还有一段时间，张秋雪便说：“我想一想。” 原本她不打算再把孩子们丢下自己出门的，但是她不可能任由对方一直踩在她的头顶。 首都的问题必须要解决！ “对了，首长，那韩千钧的事……” “军机要事，不是你该过问的！”王胜利一句话就把张秋雪撅回来了。 “不是，”张秋雪哭笑不得，“我是说他的身份。” 见张秋雪不是要追问这次的任务，王胜利的冷脸又缓和了一点儿，但随后又叹了口气。 “我让他去这次任务，第一是因为他必须得去，第二……这次任务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 张秋雪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这次的任务应该风险很大。 “只要他能回来，他就能进入领导的视线，你懂了吗？” 第667章 交代 第667章 张秋雪呆了一呆，不禁哑然，“我明白了。” 进入上层领导的视线，这样的人便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打压的，那些不公也就有了讨回来的机会。 “谢荣恩的原配叫唐，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曾在谢荣恩的分属队伍随军四年，据说两人感情特别好，因为一次意外的敌袭，两人这才失散。之后很久，谢荣恩托了许多人寻找也没有找到，最后推断她在战火中丧生了，这才在别人的介绍下跟现在的妻子曲冰华结了婚。” 一去几个月，王胜利也没少做工作，竟把谢荣恩的老底给扒了个干净。 “那唐同志还是没有消息？” 王胜利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你们现在知道她曾经出现的地点，说不定可以顺着找找，能找到也说不定。” 一晃三十年，真的能找到吗？ 张秋雪抿了抿嘴唇，捏着信正要走又被王胜利叫住。 “这次也是个机会。”王胜利盯着她说。 张秋雪愣了愣，半晌才冷不丁反映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声：“是！” 这次的任务不知道是个什么任务，既然影响这么大，参战人数和名单不知道会不会被报上去，万一曲家知道这次出战的人里有韩千钧，提前做打算的话，说不定事情不会像王胜利计划得那样顺利。 这样一来，张秋雪去一趟首都就很有必要了。 她捏了捏口袋里的东西，突然转过了身，“首长，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说！” “我希望我不在期间，家里两个大的能够进营地训练！” “准了！”王胜利毫不犹豫。 “那我这两天就启程。” 孩子们还在寒假期间，但张秋雪刚到家就把铁牛和铁栓打包送到了营地。 大妞二妞和小北小六四个放到了韩大娟家里，韩大娟生完孩子以后就没再上班，精力也足够，正好能看着小北和小六。 不过，韩大娟和陈远都很纳闷张秋雪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纷纷询问张秋雪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有些事。” 张秋雪要叮嘱的自然是让两人看好孩子，除了自己，无论是谁来带他们，不是不许松口。 韩大娟被这话吓住，“嫂子，总不能还有一个周思南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不是好呢？” 陈远也眉头紧皱，“你到底去做什么？” 张秋雪想了一会儿，一边觉得上次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一边又觉得万一陈远和韩大娟没有足够的重视会很麻烦。 纠结了好一阵，才简单透露了一点。 饶是这一点，也足够两人瞠目结舌，尤其是韩大娟，她可从没想过韩千钧和韩千里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陈远也半晌没说话，这个年代说这种话，还没有谁谁谁家的孩子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可信呢。 “你说真的？” “对！” “那你去吧，孩子交给我们！我们没什么雄厚的背景，但是只要我还在一天，就绝对会保护好孩子们！”陈远说。 韩大娟就没这么淡定了，拉着张秋雪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尤其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张秋雪明知道这件事，还那么帮她，她啰啰嗦嗦地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也是说了跟陈远一样的话，她绝对拿这几个孩子当成自己的眼珠子看待。 第668章 两眼一抹黑 第668章 安顿好几个孩子，张秋雪第二天就走了。 她跟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更喜欢轻装上阵，只要不带孩子，她基本上不会大包小包地出门。 反正她有钱，虽然没了农场的直接收入，但是农场的厂长、302厂书记这两份工作加起来每个月工资也不低，票也和韩千钧他们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妨碍买东西。 七五年的春天，火车还是那么慢，距离自己上次首都马上就要两年了。 她趴在桌子上把计划写了又写，刚下火车就被首都的大北风刮了个踉跄。。 首都的春天春寒料峭，风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比北川那边寒冷多了，不过不相同的是首都的冷是干冷，北川的冷是湿冷。 顶着风往外走，正好赶上旁边的一辆火车也到站，同一个出站口往外走的时候，张秋雪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抬头的个工夫，对方忽然叫起来：“哎张同志？” 张秋雪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叫的自己，抬头一看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我是孙九言啊。” “……” 还真是巧。 张秋雪上回来首都吃炸酱面的时候就遇上孙九言，没想到这回来，又遇上他。 两个人握了握手，都是热情地问候了对方一番。 上次张秋雪想把孙九言招到302厂去做研发，但死活没找着这人，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碰上。 “嗐，别提了。”一提起过去，孙九言就直摆手。 他撸起袖子，胳膊上包着纱布，露出一个茶杯口大的湮着血的印子。 张秋雪愣了愣，“被人打折的？” “什么啊，叫猪给踩的。”孙九言指着那个别致的印子说。 这话一说，连走在两人周围的人都往这边探头。 张秋雪：“……那你这回来……” “看胳膊，先前感染了。”孙九言生无可恋。 “……” 当机立断，张秋雪朝孙九言发出邀请。 孙九言不知道是不是真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些牛鬼蛇神了，立刻就说：“行啊，等你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回。” 干脆，孙九言就同张秋雪去了八一招待所，放下东西，俩人一个去医院，一个得先去农业部报道。 这两年，因为她的意见不断，在农业部门里，张秋雪的名字也作为一个不那么响亮也不再那么籍籍无名的名字开始流通了。 在门口的警卫处核验了身份，张秋雪就被带进去了。 头一天报道没啥事可做，于是张秋雪点完了卯就没事了。 站在农业部的大门口，张秋雪有点茫然。 王胜利说这是一次机会，可是，王胜利的关系该用的已经用了，农业部这边的消息暂时还用不上，举目四望，可以说两眼一抹黑，她想要抓住这次机会也并不容易。 直接去找谢荣恩？ 张秋雪觉得，怕是不用等自己找到谢荣恩，自己往军区大院门口一站自己就再也没有见到谢荣恩的机会了。 想了半晌，张秋雪干脆又上了公交车，再一次来到了文工团。 第669章 报案 又又又一次被张秋雪堵在文工团门口，梁静荷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你想干嘛？”梁静荷警惕地看着张秋雪。 “宋叔……”张秋雪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个名字，“你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吧？” 宋叔？ 梁静荷晕死。 宋叔，本命叫宋秋生，那个特殊的工作部门处处令人闻风丧胆，梁静荷只听说过宋秋生找别人，哪有人敢来找宋秋生？ “你找他干嘛？”憋了半晌，梁静荷终于憋出这么一句，但眼神却透露着一种，你疯了吧的意思。 “自然是有事。”张秋雪说。 梁静荷瘪了瘪嘴，把宋秋生的地址报给了张秋雪。 其实也就因为张秋雪是外来的，首都本地人谁不知道那个部门的地址？ “再见。” 拿到地址，张秋雪特别利落地就走了。 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门，大门口门可罗雀，偶尔有人路过也都是绕着大门口远远地避开，有大胆的还会偷偷吐两口唾沫。 相比之下，张秋雪简直是个异类，直接冲着大门就进去了。 然后，她理所当然地被拦了下来。 说了几句标语，张秋雪说明自己的来意，费了一番周折才被带到宋秋生面前。 突然有人来找自己，宋秋生也有点意外，眯着眼看了张秋雪半晌。 “宋叔，我是北川来的。” “北川。”宋秋生重复了一下，像是在回忆。 “对，我是小张，张秋雪。” 很快，宋秋生想起来了，那可真不是一次美好的回忆，差点就他娘翻船了。 宋秋生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你有事？” “几年过去了，我来向宋叔汇报一下工作。” “……” 霎时间，进来送水的人差点没把暖壶扔了。 汇报工作是他们这些手下人的事，这北川来的人怎么还给宋秋生汇报起工作来了？ 张秋雪便从那年的农场工作开始说起，随着种植经验越发丰富，每年的年产量都在稳步提升中，营区所需之外的粮食自然是都上交国家了。 宋秋生点着头，越发觉得张秋雪虽然做过一点点错事，但是思想是先进的，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个知错就改的态度也是良好的。 不过，他不认为张秋雪大老远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自己汇报工作。 “工作做得倒是不错，说吧，你有什么事？” 张秋雪微微一笑，“这次，我是想找宋叔报个案。” 报案？ 不说其他人怎么想，就是宋秋生自己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找自己报案。 “这倒是新鲜。”宋秋生也笑了。 张秋雪默默撇了撇嘴，心说新鲜个屁，这一场大风波下放的人太多了，好些个警察都回家种地去了，何况，这事她如果正儿八经找警察报案未必就有人敢管，更别说张秋雪在首都一个人是的人都没有。 会有人给她出头才怪！ 所以，她才会来找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宋秋生。 张秋雪把自己做奶粉和建立302厂的初衷给宋秋生说了一遍，宋秋生频频点头。 他干得虽然是不招人待见的工作，私心里，他还是挺欣赏张秋雪这种做法的。 随后，张秋雪又把302厂的产品在国营商场被恶意抵制，认为自己产品不错，也答应给自己上架的刘主任也被针对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670章 张秋雪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670章 张秋雪把自己带来的唯一一小罐奶粉放在桌子上，叹气，“原本，我只想让咱们首都人民，首都的领导们都能尝一尝我们的产品，养好身体，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宋叔，看来咱们首都人民还有一部分人思想不纯粹，为人民服务的心是黑色的啊。” 这里就是首都，就是宋秋生的地盘，竟然有人批评他的工作做得不够好，宋秋生有点生气。 不过眼前这个人跟其他人还有些不同，张秋雪是为了让全国人都吃上粮食，愿意自己开垦田地，承担所有开荒的费用，又愿意把田地都捐出来的人。 这绝对是一颗赤诚的红心。 所以这话，张秋雪是绝对有资格说的。 他摆着手让张秋雪把事情说得更详细一些，张秋雪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的是对还是错，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只一个劲儿往军区大院门口去蹲守的话，张秋雪觉得，可能自己还没找到谢荣恩，就永远失去见到谢荣恩的机会了。 “行了，你走吧，过两天再过来。” “……那行，宋叔，你看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吩咐我。” 宋秋生朝她摆了摆手，“行了，你就等着往这边送货吧。” “好，那我回去让人准备准备。” “不用，你现在回去就让人发货就行，到了就给送过去，我保证没人敢不收。” “……”还能这样？ 张秋雪从宋秋生这里离开，就跑了一趟国营商场去找了刘主任，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她刚跟刘主任说完了话，就见到几个今天刚刚在宋秋生那里打过照面人从办公室里连拉带拽拖了出来，说是让人去配合工作，那人死活不去，为首一人一棍子就敲在对方腿上了，那狠劲儿，张秋雪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个人疼得浑身只抽搐，这回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死狗一样就被拖走了。 等转过脸，就见刘主任一副厌恶的表情，狠狠地呸了一口，“活该！” “这是……” “就是现在的主任。”空降的那个。 张秋雪恍然大悟，心说难怪人人都怕宋秋生他们，这办事也太利索了，连个走访调查都没有，就听自己那么红口白牙地一说就来抓人了。 看了看时间，张秋雪赶着点去了趟军区大院。 天黑得早，张秋雪又给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好几层，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军区大院门口徘徊，竟然没什么人认出她。 当然，张秋雪这撞大运似的来找，也没能找到谢荣恩。 晃悠到晚上八点多，仍然不见谢荣恩回来，张秋雪不得不回招待所。 刚进门，吕凤霞就叫住她，“你可回来了。” 本来她早就该下班了的，不过为了等张秋雪，吕凤霞特意跟别人换了班。 两年来往，吕凤霞帮张秋雪打听了不少消息的同时，自然而然也知道了张秋雪的一些消息，比如谢家的人和她相关，但不是真跟上回说的一样是找男人来的。 加上张秋雪让她打听的那些事情，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有一些猜想。 不过，她不介意这些，谁还没点秘密，反正好处她是切切实实拿到手了。 张秋雪见她一脸的跃跃欲试，就问：“咋了？有事？” 第671章 这样就行了？ 第671章 “可不是有事嘛。”吕凤霞见没什么人，就把张秋雪拉到她的柜台后头给她倒了杯热水一起坐着，歪过头来小声对她说：“谢宏伟家的，生了个儿子。” 谢宏伟，谢荣恩和曲冰华的儿子，比起韩千钧和韩千里，谢宏伟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谢宏伟前几年就结婚了，妻子是曲冰华千挑万选过的，对方是一个大领导的女儿，结婚之后两口子一直两地分居，直到今年，对方才怀孕生孩子，这人人盼望的头一胎还就是个儿子。 吕凤霞有点替张秋雪着急了。 同是一家的媳妇和孙子，在身边的和不在身边的可不一样。 张秋雪一听，却是眼前一亮。 “是吗？在哪家医院知道吗？” “知道知道。” 这事还是今天下午吕凤霞刚听说的，知道张秋雪过来了，她还特意把人家住的哪家医院给打听了一下。 “那你先给我拿两罐奶粉，明天，我这个做大嫂的，怎么也得去探望一下啊。” “我想着你就得去，早就给预备出来啦。”吕凤霞说。 张秋雪拍拍她的胳膊，问起奶粉在招待所里的接受情况。 吕凤霞也是个仔细人，一听就拿出个小本本，客人们反映的情况都记录在上面了，包括多少人喝了，多少人没喝，都有记录。 好不容易说完，吕凤霞也得下班了，顺便问她有没有事，她今天晚上是跟人换的班，如果张秋雪没事，明天她就不用来上班了。 张秋雪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两张纸，又从柜台里找了个信封，写上收件人递给了吕凤霞，交代她明天替自己跑一趟，把东西亲自交给谢荣恩。 明天就看谁的动作更快了，谢家和曲冰华以后是人人嘲笑的对象，还是保持现状，就看谢荣恩的态度了。 吕凤霞看着那两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也不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玩意儿，疑惑道：“这样就行？” 张秋雪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放了进去。 这张照片还是年前韩千钧休班的时候，她和韩千钧一起带着孩子们去城里照的，一共洗了两张，一张韩千钧随身带，一张留在了家里，出门的时候张秋雪给带了出来，还让人加洗了两张。 张秋雪把联系地址和人名都写清楚，除了没贴邮票之外，这就是一封信。 叮嘱吕凤霞一定亲手交给谢荣恩，张秋雪才放她下班。 而她自己，把明天要带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也在床上躺了下来。 将近两年了，这事该有个了结了。 来首都的第一个晚上，张秋雪睡得十分香甜，只是她不知道，在那个特殊部门的办公室里，一个又一个家伙被提了进来，一连提了三四个，却是咬出一个又一个。 宋秋生又气又怒，原本只以为是一件小小的欺负外来人的事情，没想到最后竟然连曲家的人都咬出来了。 “头儿，咱们……” 属下欲言又止，他们跟穿绿皮的不能说井水不犯河水吧，但这些兵头子都不好惹，他们一向不愿意招惹。 宋秋生也不想再往下追究了，不过生平头一回有人给自己报案，自己这一审，还审出来一二三四五六个，宋秋生觉得自己还挺有当警察的潜质的。 可这话刚想往外说，他就忍不住想起张秋雪那句话，宋秋生就有点憋气！全国的活动搞得风风火火，他领导下的首都竟然不干净！ 第672章 这是啥啊 第672章 第二天天气不好，天空阴霾霾的，北风刮个不停，仿佛不准备春暖花开，还将带来一场暴风雪，偶尔有人走在路上都是行色匆匆。 早晨八点，谢荣恩才风风火火地赶到单位。 他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昨天本来都睡了，没成想半夜又被人吵醒。 曲冰华的侄子曲策竟然叫宋秋生那帮人给弄进去了。 没办法，谢荣恩不得不亲自跑一趟了解情况，结果，宋秋生他们是没打没骂曲策，可是折腾了一夜，他没竟然没不曲策给捞出来。 这天亮了，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赶来上班了。 刚坐下喘了口气，警卫员上来汇报：“首长，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要见你，还说有一件对你至关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一定让你亲自去取，又说……又说……” “又说什么？” “又说……你是她见过的最差劲的丈夫和父亲，枉为……枉为男人。”警卫员声音越说越小，脑袋也耷拉下去了。 谢荣恩却听得莫名其妙，“是什么人？” “不知道，只听出是个女人，声音不算特别大，具体的她没说，只说她在最近的邮电局等你。” 女人？ 谢荣恩皱着眉想着那些话，却始终想不起自己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落在别人的手里，而且，最差劲的丈夫和父亲，枉为男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首长，要不，我先替你过去看看？” 谢荣恩摆了摆手，有心说他没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握着，不用理会，可他的心里有有些不安，坐下站起，坐下站起，反复几次之后，谢荣恩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他告了个假，匆匆忙忙就出了门。 最近的邮电所距离他们这边有一段距离，不过骑自行车也很快。 等谢荣恩赶到的时候，邮电所外头的吕凤霞已经要被今天的大北风刮得爹都不认识了，她没想到张秋雪那么简单的几句话竟然真的把谢荣恩给诓来了，上去就叫了一声。 “你找我？”谢荣恩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 吕凤霞把信交给谢荣恩，告诉谢荣恩自己只是个带信儿的就跟他拜拜了。 谢荣恩站在狂风里拿着那薄薄的一封信简直莫名其妙，看信封上地址和联系人都写的很清楚，谢荣恩着重看了一下才塞进兜里。 回到单位开完了一个会，谢荣恩才有时间打开那封信。 一看到那张照片，谢荣恩就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身体撞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哐啷”地一下，将警卫员刚给倒得热水都撞翻了，茶杯摔在地上。 警卫员立刻进来查看，谢荣恩却死死攥着那张照片。 他确信，照片里年轻的男人不是他，女人也不是自己两个妻子中的任何一个，还有里面的几个孩子，所以，所以，这是…… “首长，这是啥啊？” 谢荣恩把照片捏的紧，警卫员没看到照片，只看到桌子上那两张画的跟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谢荣恩也皱了皱眉，他拿起来，左右上下颠倒着顺序看了半晌，忽然间一下子又跌坐进椅子里。 力道之大，差点把椅子撞翻。 第673章 双管齐下 第673章 与此同时，首都医院。 张秋雪打听了一下谢荣恩家的儿媳妇住的病房，就用渔网兜拎着两罐奶粉走了进去。 得益于谢荣恩不肯让人给儿媳妇开特护病房，谢家的这位儿媳妇李月月住的是个普通的单间，如果是特护病房的话，进去就没这么方便了。 才早晨十点，来看望李月月和孩子的人已经来了一波又一波。 李月月住的是单间，张秋雪随着人进去，病床边围了几个妇女，正在对李月月嘘寒问暖，还有几个人在看旁边的孩子，夸孩子长得好，像谢荣恩什么的。 张秋雪把东西放在李月月的床头上，颠了颠几个暖壶，立刻拎着一个空暖壶就出去了。 出了门正好碰上隔壁的也去打水，张秋雪见状上去打了个招呼，正好她不知道热水房在哪边，就跟人结伴一起往那边走。 正好隔壁也是个生孩子的，就问张秋雪家生的是什么，张秋雪立刻对着李月月的儿子一通夸，又夸谢荣恩和曲冰华对这孩子十分看重十分喜欢，一直到回来的时候，对方突然想起来，“哎不对啊，谢家不就是一个儿子吗？那你是……” 张秋雪叹了口气，“面上就一个儿子而已。” “啊？”对方立刻叫了起来。 张秋雪又是一声苦笑，“谁让我婆婆去的早呢？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我们也是没办法。” 张秋雪说完正好走到病房门口，立刻就跟人道别进了李月月的病房。 只剩下那个人看着她殷勤地给李月月端茶倒水，可怜地直摇头，心说这也太憋屈了。 张秋雪忙忙活活好一阵，给所有人都倒了水才坐下，一扭头就看见李月月正疑惑地望着她，“同志，你是……” “哦，我呀，这说来话长了，我是你大嫂。”张秋雪笑眯眯地说。 大嫂？ 几人一听都纷纷看过来，谁不知道谢家谢宏伟是独苗苗，唯一的根，李家这边，李月月倒是有大哥，但是她大嫂在几年前因病去世了，他大哥一直没娶啊？ “同志，这话可不敢乱说。”有一位自认辈分高一点的立刻就开口了。 没办法，李月月的婆婆曲冰华刚才让人捎信来说今天有事来不了了，她娘和二嫂已经在这儿呆了两天，也刚回家休息，而且他们也还有自己的工作呢。 “怎么会是乱说呢，月月啊，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张秋雪说着问房间时从护士那里知道的名字，“谁知道一直都来不了啊。” 这几人一听更是大皱眉头，这都啥跟啥啊。 李月月产后有些虚，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她性子很温柔，就说：“这位女同志，你走错了吧，我夫家没有大哥，我亲哥哥的妻子前几年去世了。” 而且，这几年哥哥就在家里住，要是真定下来什么人，两家见面的时候肯定就见到了。 “嗐，这话说的，你夫家没有大哥，你看看这是谁？” 张秋雪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立刻有人接了，只看了一眼面色就是一变，立刻有人接着凑过来看。 第674章 有后爹就有后娘 674章 张秋雪任由她们看，嘴巴却没停。 “其实呢，我们也不是非回来不可，你不知道，我们家老二生前就这么一个愿望，就是能来看看他的亲爹亲娘，这些年，我和他大哥一直找啊。本来呢，我们就真的是想让老爷子去看看盼了他一辈子的儿子，哪成想前年好不容易找到京城，家里的孩子就差点被人害了……” 张秋雪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而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东西递过来。 先前那个人只看了一眼，手就是一抖，那张纸差点从手里掉出去。 这会儿，那张照片终于传到李月月手里了。 “这……” 李月月看看那张照片，再看看张秋雪，目瞪口呆。 然而，让她更惊讶地还在后面，张秋雪回来拿出来的那张纸快速地在那几个人中间传了一遍，等这些人再看她的时候，目光都不一样了。 “长辈的事，我们小辈本来也不该管那么多，但是月月啊，你大哥和二哥从小不容易，两人将身上小时候连吃口饭都难，多少次出生入死才有今天，要不是命悬一线，迫不得已，曲同志实在欺人太甚，我也不会一个人找到这里来的。” “我们家你大哥是扛枪的，一路走来一步一个脚印，说真的，宏伟也好，还是你婆婆也好，大可不必这么担心你大哥抢你们的东西，毕竟，老爷子跟我们又没有什么感情，要说偏向，他肯定是偏向你们才对，你说是吧？” 李月月：“……” 她茫然地捏着那张照片，心说自己结婚这么久了，谢家也没人跟自己说过还有这么回事啊。 她有心想反驳两句，但这照片，还有这张纸上那个叫周思南女人的证词，让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找不到。 最后，李月月只能说：“同志，我看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婆婆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误会不误会也都不重要，现在，我们家老二两口子已经死了，千钧也上战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月月啊，等你婆婆和宏伟来了，你告诉他们吧，我们对谢家真没什么企图。302厂是北川几百号人建设发展才有了今天的，你婆婆她要看不惯我，想要怎么使唤我，磋磨我，我都可以接受，不该阻止302厂的产品进首都来啊，这对首都人民是一件大好事。” 张秋雪忧心忡忡地又叹了口气，转过身就走了。 那张照片和那份张秋雪临来之前求人手抄的周思南的供词，张秋雪都没有带走。 张秋雪一走，那几个亲戚朋友相熟的各自对视了一眼，分别提出告辞很快走了个干净。 再说另一边，谢荣恩看着那两张玉佩的拓印图，一时间胸膛起伏，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匆匆忙忙出了单位，立刻就冲着八一招待所就去了。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赶到，张秋雪早就到医院了。 谢荣恩连忙又往医院赶，此时他还没多想，没寻思张秋雪怎么会在柜台特意给他留话，还以为是张秋雪生病了，于是连忙往医院去找，前头门诊、药房找了好几圈，最后才琢磨过味来，连忙又往李月月的病房那边去。 然而，一进病房区就听到有一间病房里头的人在说话，“就那个13房的，她家的婆婆和公公可真不是个东西啊，这前头的媳妇刚死就迫不及待娶了新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有后娘就有后爹真是没错啊，就这，他们俩的儿媳妇生孩子了，还让人家前头生的儿子媳妇来伺候，真不要脸啊。” 第675章 曲冰华 第675章 张秋雪从医院出来正好碰上孙九言，他昨天没看完病，今天又过来一趟。 看到张秋雪，孙九言也是一愣，“张同志，你也不舒服啊？” “我是来看人的。”顺便当一回白莲花。 张秋雪笑了笑，冲孙九言说。 孙九言早晨出来的早还没有吃饭，见张秋雪这会儿有空，就提出带她去吃好吃的，让他这个东道主也尽尽地主之谊，张秋雪这才知道孙九言是本地人。 孙九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带着张秋雪去吃了一碗地道的炸酱面。 张秋雪想到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吃炸酱面，只可惜，上回自己离开家一点儿都不担心，如今却…… 这么想着，张秋雪叹了口气，她现在只盼着上午那些人里能有一个是长舌妇，只要有一个是，相信曲冰华做的好事就会人尽皆知了，她想做的事也能够容易一点儿。 现在，她需要一点儿时间。 看张秋雪对着面也不吃一个劲儿地发愣，孙九言有些奇怪，“张同志，你有心事啊？” “一点儿麻烦。”张秋雪笑着摇了摇头，招呼孙九言吃面。 孙九言却说：“那你跟我说说吧，我在首都还有一些认识的人，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张秋雪摇了摇头，心说这忙谁都不好插手啊，级别低微的，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级别高的，也没人愿意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两人吃完了面一起结伴回招待所，刚回去就听说有人正在等自己。 张秋雪哪里想到宋秋生动作神速，而她在首都可以说举目无亲，更想不出有谁在等自己，和孙九言对视一眼，进了门，就看到柜台边上站着一位身穿绿军装的女人。 她身姿笔直，留着齐耳短发，长得浓眉大眼，但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时候严肃的要命，说难听点就像讨债鬼一样。 张秋雪眉梢一挑，一下笑了。 她还真是有点意外。 “你是张秋雪吧，我是曲冰华。”张秋雪还没说话，曲冰华竟然先开口了，张嘴就是特别硬气的口吻，一听就知道平时下命令下惯了。 张秋雪“哦”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你的房间在哪儿？我有事要跟你谈！” 张秋雪耸耸肩，“可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你……” 曲冰华皱着眉，目光扫过孙九言，竟然问了一句：“你就是韩千钧？” 张秋雪：“……” 孙九言莫名其妙，连忙就说：“不是，我不是韩千钧。” “那你是谁？” 听她这么不客气，孙九言也烦了，“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我爹的儿子，我是我儿子的爹，行了吗？” 张秋雪没想到孙九言竟然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时候，差点忍不住笑了。 曲冰华再次被气得脑袋直嗡嗡，“你既然不是韩千钧，你跟着她干嘛？”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孙九言也是醉了，问张秋雪：“这什么人啊？你朋友啊，怎么这么不客气？我看就是那前清的慈禧老佛爷也比不上她颐指气使的。” 第676章 你是我什么人吗 第676章 曲冰华叫孙九言气得脸都红了，她可不觉得前清的慈禧老佛爷是什么好人，那是封建社会的毒瘤才对！ “哼，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你既然不是韩千钧，我也不想与你废话，张秋雪，我现在有话要跟你说，你听，还是不听！” “不听。”张秋雪揣着袖筒，“今天天这么冷，我要去午睡一觉暖和暖和。” 她说完这话抬脚就走，直把曲冰华气得差点哆嗦了。 “你，你别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男人已经被你逼上绝路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像你，你儿子好好的，孙子也出生了，还有的是盼头呢，对吧？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你来来回回地挤兑我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上回连千里的儿子都差点被你害死，你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孙九言听得目瞪口呆，望着曲冰华脱口就说：“你可真恶毒啊，张同志，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仔细算算的话，应该是我家男人的后娘。” 招待所里虽说不是人来人往，可正值中午，有许多人在食堂吃了饭回来，要么就是去食堂吃饭，听见这话都纷纷朝曲冰华看去，目光里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异样。 曲冰华简直快气死了，愤恨地几步跟了上去，“你胡说什么！你的房间到底在哪儿！” “我真没有什么跟你好说的。”张秋雪摊了摊手说。 “人家没有什么跟你说的，你就走呗，干嘛缠着人家不放啊？”过道里有人忍不住说。 曲冰华何尝不想走，可是她一走，她侄子曲策的命可能就没了，宋秋生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见她真不想走，张秋雪摇了摇头，让她等一会儿，自己则走回门口跟孙九言说了几句，这才带着回房间。 事实上，她要知道曲冰华这么快会来找自己，今天上午的事情她大可以不必做，反正韩千钧也并不热衷认什么亲爹。 而且这位亲爹要真有心，怎么可能前年见到小北和铁栓两张跟他一个系列出品的脸一直都无动于衷呢？ “说吧，你有什么事？” 给曲冰华倒了杯热水，张秋雪自己也倒了一杯，这才问曲冰华。 曲冰华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脸色还不太自然，也不去看张秋雪，张嘴就说：“你让人把曲策放了，你想做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张秋雪摆弄着自己的小收音机撇了撇嘴，“曲策？我不认识。” “你少在这儿装，你敢说你真不认识？” “曲同志，你是我什么人吗？”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凭什么要把我认识谁不认识谁，见过谁都做过什么告诉你？实不相瞒，我琴爹亲娘都不会管你这么宽？” 曲冰华没想到张秋雪说话这么难听，立刻又要发作。 不成想张秋雪从桌子上找了找，“啪”地一下把几张纸摔在了她面前，“写吧。” “什么？” “自白书。你写完了呢，咱们就好好说说曲策的事，要不想写，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第677章 不稀罕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第677章 自白书是什么东西？ 那是干部向上级向领导自我剖白，自我反省才写的东西，好的不好的都要写在上面，说白了，这玩意儿就跟档案差不多，不同是这玩意儿需要自己写，尤其是个人作风问题，一定要交代清楚。 曲冰华脸都白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叫我写自白书？”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给张秋雪摆一摆她的老资历。 张秋雪靠在床上，不置可否，“曲同志，好歹谢家上下都是扛枪的，你也干脆利索点，道我划出来了，现在是走是留悉听尊便。韩千钧的养母好歹养了他那么多年，她的话我都不听，你又算什么东西？” 曲冰华紧攥着拳头，枯瘦的手背上青筋直跳，那双严厉的眼睛死盯着张秋雪，冷不丁就让张秋雪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封建社会的大家长，顽固不化。 张秋雪一晃一晃地悠着脚，“你慢慢想，反正我不着急，至于你急不急我就不知道了。” 她越是轻松自在，曲冰华越是生气。 说起来，她知道有张秋雪这么个人也是十分巧合。 上一回张秋雪带着铁栓和小北他们在军区大院外头蹲守，小北和铁栓在旁边闹着玩的时候正好撞到她。 谢荣恩的兄弟姐妹很早就死光了，所以这俩孩子不可能是别人的孩子，她几乎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在脑海中消失多年的女人。 唐志平。 她躲在一边偷偷看了很久，直到晚上张秋雪带着孩子们回去，再那么一打听，她就坐不住了。 不过，张秋雪和韩千钧的生长环境低微，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只要卡住韩千钧的晋升，把他牢牢压制在北川，这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但是她没想到，韩千钧好压制，张秋雪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巴掌大的房间，安静得要命。 曲冰华见张秋雪连眼睛都闭上了，看样子真是要睡觉，不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大不了，她让他们回谢家就是了。 然而，张秋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说：“曲同志，认清楚形势。” “你……” “我去跟老谢说，说你们找到了，还不行？” “你看这是什么？” 张秋雪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块长命锁在曲冰华面前晃了晃，“你觉得，我和韩千钧想要回谢家的话，还用得着你？” 曲冰华面色一变，三十多年前，形势还不像现在这样紧张，她曾见唐志平拿出来过，唐志平说，这是她家祖辈传下来的，这分明就是唐志平的东西。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想让我离开谢家……也不是不行，但是宏伟他们必须得留下。” “哈？你有毒吧？逼继婆婆和公公离婚，我疯了吗我？你认识的人那么多，随随便便去这个人家哭一哭，去那个人家哭一哭，恐怕用不了多久，全首都就都知道我和韩千钧不孝又愚蠢了，你真当我傻啊。”张秋雪也是醉了。 “你要是不明白呢，我就跟你再说一遍，我没有什么跟你好谈的，也不想要求你做啥，你是非要来找我谈的。我没有任何要求提给你，也不稀罕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第678章 过往前尘 第678章 曲冰华没想到张秋雪心眼如此之多，说自己的话，把自己要走的路都给说完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曲策？” “曲策？谁啊？” “你，你还装！” “说实话，我只是想找个人评评理，看看怎么处理处理首都国营商场不肯收我们302厂的奶粉的事而已，可没找什么曲策的麻烦啊，你搞搞清楚再说话，不要觉得我来自偏远的地方就可以污蔑我。” “你，你还说没有！” 曲冰华这回真要气晕过去了，是，张秋雪是只想搞清楚奶粉的事，但那个事不就是曲策去安排的吗？ 张秋雪摊手，耸了耸肩。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开条件吧！你让人放了曲策，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那要不……你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就从我婆婆和我公公分开，你谋求上位开始好了。” 曲冰华脸色又是变了变，张秋雪看得出来，这一定是她心中最不想提及的过往，但最后，明显还是曲策这个侄子的安慰在她心里占了上风。 “罢了，既然你想听，我给你说说也无妨。” 张秋雪就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起来坐到了床尾，手里捧着的录音机也不着痕迹地往前拿了拿。 “其实我和唐志平认识，我们是一个医疗小组里的。” 张秋雪：“……” 尼玛，这该不会是塑料姐妹花为争一个男的而反目成仇的狗血戏码吧？ 她抖着嘴角，不忍直视地听曲冰华继续往下说：“我们那个小组人比较少，只有五个人，但是我们营里的伤员有很多，唐志平是后来才加入我们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十七大八的年轻人。 唐志平加入没多久，谢荣恩就在一次战役中受了伤，伤到了腿，唐志平负责照顾他。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加上当时谢荣恩职位还不高，有很多空闲时间，久而久之，两个人就两情相悦了。 那个时候天天行军打仗，偶尔有一点乐子就是莫大的喜事，谢荣恩的领导在谢荣恩打了报告之后很快批了。 两人在领导和同志们的见证下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就算是结婚了，结了婚没多久，他们又开始打仗，谢荣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唐志平他们就在后面抢救伤员。 有一次，有一个小队在经过一片山地的时候被敌人伏击，伤亡惨重，必须要医疗小队的人跟着队伍前去救援，但他们营地里还有许多伤员。 最后，队伍派出了唐志平和另外一个女同志。 那个时候唐志平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唐志平的肚子出奇的大，他们都怀疑是双胞胎。唐志平自己有气血不足的情况，会经常头晕，她每天都需要服药，补充气血，以保证自己能够足月生产。 出发前他们需要收拾药物，曲冰华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唐志平的那瓶药拿了出来，我想再追上去，可他们已经出发了。” 第679章 你就是个贼啊 第679章 那一战，格外惨烈，死了很多人，就连医护人员也阵亡不少。 曲冰华那个小队更是只剩下她一个完整的人，她疯狂地忙碌，等终于忙完，她才想起来，唐志平也没有回来。 谢荣恩发了疯一样在堆积如山的尸体里寻找，可是，依旧没有找到唐志平。 那个时候，曲冰华也曾到处找过，她也没有找到唐志平，但是，她找到了跟唐志平同行的另一个医生。 那个医生断了一条胳膊，也命悬一线，临死至极，她艰难地说：“当初太危险了，为了抢救一个重症伤员，唐志平和那个伤员留在了那个山地里。” 据那个医生估计，任凭再怎么抢救，那个伤员活不过两天。 至于唐志平后来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唐志平已经死了，加上队伍很快再度开拔，他们离开了那个地方。 直到几年以后，曲冰华终于融化了一些谢荣恩坚冰一样的心，可是，她却接到了一封给谢荣恩的信。 谢荣恩外出刚巧不在，通讯员麻烦她把信交给谢荣恩，她一眼就认出信上的字是出自唐志平之手。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之后，终于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信中，唐志平表达了对谢荣恩深深的思念，以及她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喜事，并告诉他她现在在跟着另一个师一起行军，军中医生短缺，她不能离开，但她会一直思念他。 最后，她说，她期盼大业完成的那一天，然后带他一起去接回他们的儿子。 曲冰华怎么会让唐志平再次出现在她和谢荣恩的生活里，最后，那封信被她付之一炬化作一捧灰烬。 等谢荣恩回来，曲冰华很快缠着谢荣恩结了婚，婚后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可是曲冰华不甘心，生怕谢荣恩更喜欢唐志平的儿子，于是，谢荣恩走一步她就跟一步，直到生下了谢宏伟。 但奇怪的是，一直这么多年，她日日夜夜睡不安稳，生怕唐志平会毁了她美好的生活，可唐志平始终也没有再出现。 曲冰华说完，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这样一番过往，张秋雪没想过，想必，就连谢荣恩和唐志平应该也没想过。 她叹了口气，“曲冰华，你跟贼有什么区别啊？”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让人放了曲策了吧？” “真是对不住了曲同志，我就是个小老百姓，一没有钱，二没有权，我呢，只管报案和等结果，人家要怎么查，查出来是什么人，不是我该管的事。” “你……” “倒是你，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不知道你那位好侄子会不会把你供出来啊？” 曲冰华气坏了，抄起手边的茶壶就朝张秋雪砸了过去。 张秋雪好歹整天看韩千钧带孩子们打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在床上一翻，奔着门口就跑去了。 一边说还一边不忘了把责任划分清楚，“曲同志，这茶壶是你砸的啊，床铺也是你给弄湿的，你要记得赔钱啊。” 门一开，张秋雪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怀。 第680章 惊不惊喜 第680章 孙九言和一个穿着军装的老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曲冰华本来是在追张秋雪的，可看到那老头也不禁脚步一下子停住，脸都白了。 “老，老谢？” 她吃惊地看着谢荣恩，又去看张秋雪，张秋雪耸了耸肩，却像是在说：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荣恩脸色铁青，他指着曲冰华，手却一个劲儿地发抖，也不知想说什么，身子却陡然朝后摔了去。 张秋雪和孙九言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住，可怜孙九言一只手使不上力，只能身子一弯垫在了谢荣恩身子下头，差点给砸断气。 张秋雪用了死力气才把谢荣恩给扶起来，见情况不妙，又立刻给放平在地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好一番忙活，最后也不知是哪里起了作用，终于让这老头捣过一口气来。 “唉我说老爷子，麻烦你坚|挺一点儿啊，我这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可不想落一个还没进门就残害老公公的名声啊，毕竟，你这位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谢荣恩本来还觉得张秋雪他们挺可怜，冷不防听见这话，又要被气死过去了。 曲冰华听见这话也很生气，狠狠瞪了张秋雪一眼，事情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她所赐，见谢荣恩这副样子，她赔着笑走上前来，“老谢啊，我们先回家吧，你看你在这儿也不像那么回事啊，是吧？” 谢荣恩就是一下太生气了，被张秋雪和孙九言扶着站起来，他从兜里掏出那两张拓印着长命锁的图纸，“这上面的东西……” “在这儿。” 张秋雪把长命锁拿出来，老头一见眼睛就红了，粗糙地大手双手接过来紧紧捧在了手里，一滴泪缓缓从他眼睛里流出来。 孙九言吓得立刻不敢说话了。 张秋雪忽然感觉到无比的心酸，时隔几十年，谢荣恩佳人在侧，难道还没忘了发妻？ “谢谢，谢谢。” 好一会儿，谢荣恩才哽咽着说。 张秋雪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睛也有些范潮，就算曲冰华占据了这么多年谢荣恩妻子的位置又如何呢？谢荣恩的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装的始终不是她。 只可惜，造化弄人。 “老谢，老谢你冷静点，咱们先回家，先回家怎么样？” “你有她的照片吗？”谢荣恩却是问。 张秋雪摇了摇头，“我们知道这件事也不久，只知道唐同志是在荒野地里生下千钧和千里兄弟俩……” 她徐徐说完，谢荣恩又是一滴清泪落下，他手中捧着的长命锁仿佛重有千斤，让他身子都佝偻了。 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外挪去，张秋雪不禁叹了口气。 “老谢！”曲冰华连忙追上去。 张秋雪却一个箭步过去挡在她面前，“曲同志，砸了东西就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曲冰华觉得这人就是自己的克星，“你都达到目的了，你还想怎么样？” “当然是……赔钱呐，砸了东西不赔钱？多新鲜。” 孙九言把柜台的人叫过来一核算，气的曲冰华掏出一张大团结狠狠拍在张秋雪面前，推开她连忙就朝外追去。 “曲同志，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你和周思南同志，要不是你们一个不想让我们回来，一个想借谢同志的势，我们还不会知道韩千钧的亲生父亲这么位高权重呢。” 一句话又气得曲冰华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巴，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哪里还顾得上教训张秋雪？ 第681章 兄弟 第681章 张秋雪收回目光就看到孙九言正呆呆地看着她，“张同志，刚才你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先前张秋雪让他在门口等谢荣恩，等到谢荣恩之后带着他去门口偷听，一开始孙九言还觉得这事挺下作的，可现在看来，张秋雪真是狠呐。 这下，别说事情本身就是曲冰华自己做的，就算不是，她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概吧。” 张秋雪把揣在怀里的收音机拿出来，悄悄地把开关关上了。 怕曲冰华再搞什么阴谋，张秋雪又跑邮电局打了个紧急电话给陈远，嘱咐他们在家看好孩子们。 事情闹到现在，陈远也知道事关重大，再发生像铁牛那样的事，他们谁都承受不了，也是连连答应。 等再回到招待所，柜台上又说有人在等她。 等往里一走，张秋雪就看到了刘主任。 刘主任一脸狂喜，难得她这样的女强人也能喜怒流于表面，张秋雪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没想到宋秋生办事效率这么快。 张秋雪拉着刘主任回到房间，摔碎的茶壶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和被褥一样都换了新的。 张秋雪请刘主任坐下，刘主任拿出一张条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要从302厂进货。 “我那里还有一点儿货，本来是想存着给我们家老人孩子自己喝的，等这两天我就摆上去。” 她说着话又催促张秋雪赶紧送货过来，张秋雪连忙点了点头，不过，等刘主任问起她是怎么做到的时候，张秋雪没提宋秋生的事。 在首都这块地盘上，宋秋生不说人人喊打喊杀，可终归也没什么好名声，张秋雪还是不敢和他搅得太深，只是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能提醒，还是要提醒一下宋秋生。 想到这些，张秋雪不禁又想起韩千钧。 一走就是两三个月，也不知道韩千钧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下午，阴霾的天空黑云压顶，逐渐下起雪来。 一片一片飘落，等到晚上就下了厚厚的一层。 这样冰冷的天气，张秋雪一惯懒得出门，就抱着被子窝在屋里写材料。 断断续续，这场大雪下了三天，雪都下得尺许厚，果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不胜壮观。 这几天里，她有时候能见到孙九言，有时候见不到，也不知道这人在忙个啥。 第三天的一大早，张秋雪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踩着点去食堂吃饭，准备回来再爬进去睡一觉，不成想刚走几步柜台那里又有人喊，“张同志，是张同志吧？有人找你啊，一大早就来了。” 张秋雪走过去，就见到一位穿着军大衣的年轻人，身材十分高大挺拔，站在门口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他的脸色都冻得有点发青。 柜台的人就说：“哎呀张同志，你可起来了，这位同志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凭着那张脸，张秋雪一眼就认出来。 不过，张秋雪不得不说，基因这东西真是神奇，韩千钧两兄弟加上小北他们总共五个个个都跟谢荣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这被曲冰华千盼万盼着才出生的谢宏伟，长得可真不怎么像谢荣恩。 第682章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第682章 “小谢同志。” “啊，我是谢宏伟，您就是大嫂吧？真是对不住，最近家里事多，我刚有空能过来看看您。”谢宏伟手里拎着满满的两大包东西，不知道装的是啥，但就算是坐月子，恐怕也用不了这么多。 张秋雪就笑了，“古有杨时程门立雪，今天小谢同志招待所等我这么久，这是要让我无地自容啊。” 这话半是揶揄，半是说笑，张秋雪朝柜台上的人道了谢，这才又对谢宏伟说：“小谢同志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正好我还没吃早饭，咱们边吃边说？” 谢宏伟立刻提出带张秋雪出去吃，但，那么大的委屈都受了，张秋雪又不是没钱，怎么可能占这么点便宜？ 她笑了笑，摇头拒绝，谢宏伟没办法，只好跟着张秋雪去了八一招待所的食堂。 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粥，张秋雪冰冰凉凉的肚子终于暖和了一点儿，又咬了一口肉馅的大包子，滋味十足。 她吃得香，谢宏伟哪里咽得下去？ 可是偏偏，他吃不下去张秋雪非得招呼他，一个劲儿劝他吃。 没办法，谢宏伟拿出行军的劲头来，很快干了一大碗粥吃了两个大包子。 等张秋雪也吃饭，谢宏伟连忙说：“大嫂，实不相瞒，今天我过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张秋雪把碗筷送回去，回来的时候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谢宏伟，一边示意谢宏伟直接说。 “前两天，父亲突然对母亲提出离婚，我才知道我还有个大哥，而且这么多年你们饱受苦楚，但说实话，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离婚让人笑话，你说是吧？” “我？我没啥好说的。”张秋雪说。 “什么？” “首先我得告诉你，你不是还有个大哥，你是有两个哥哥，千钧和千里是双胞胎，千钧大，千里小，不过前些年因为一些变故，千里和他妻子意外身亡，留下了四个孩子。其次呢，我们不姓谢，也没有正式地回归谢家，丢人呢，是你们丢，跟我们没啥关系。再一个，你娘就是个后来的，还是偷了别人的丈夫才有了今天的日子，她要是被离婚，我只有拍手称快的份，你想让我去说好话撮合他们，你说，是你脑袋有坑，还是我脑袋进水了？” 谢宏伟哪想到张秋雪这么能说会道，一下子有点被噎住了。 他有点不高兴，“大嫂，你这话就难听了，什么叫我娘偷了……” “事实如此，这事谢同志一清二楚，毕竟，这事是你娘亲口说的。” “不可能！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污蔑我娘！”谢宏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食堂里还有好些没走的客人，一下都看了过来，谢宏伟一愣，连忙又坐了下来。 张秋雪耸耸肩，“你要不信呢，可以去问你娘，或者去问你爹也可以。” 他拧着个眉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脸色十分难看。 “就算，我说就算，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所以你就跑医院去胡说八道是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害的我娘出门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他压低了声音又一次质问张秋雪，显然是十分气愤恼怒，刚才不过强压怒火罢了。 第683章 你做了初一，别妨碍我做十五 第683章 张秋雪嘴唇一撇竟是笑了，不过那眼神怪怪的，谢宏伟感觉她像在看一个傻子。 果然随后就听她说：“这首都果真风土不同其他地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 谢宏伟顿时脸涨得通红，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秋雪哪管他是什么意思，又接着说：“本来咱们都可以相安无事，你们谢家的东西我们也不稀罕，但怎么说呢？东西我可以不稀罕，你强按着我的头不让我稀罕，那咱们就得说道说道了。你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见她说话这么强硬，说话做事一点儿也不像母亲口中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女人，谢宏伟脸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下才说：“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他说完，可能是忽然找到了劝说张秋雪的切入点，连忙又接着说：“大哥也在这个圈子里混，将来怎么都会到首都来的，万一传出去，这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啊。” 女人总是心软的，整天围着丈夫孩子和锅台转，谢宏伟觉得自己拿住了张秋雪的软肋。 张秋雪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毕竟她们又不会常驻首都，曲冰华他们如果想洗白只要日复一日地诉苦就行了，到时候被动的又是他们。 但是，她就是不想咽这口气，她千里迢迢跑到首都来，不是给人掐着脖子忍气吞声的。 “我这个脾气想必小谢你现在是清楚了，老爷子的事情我们不管，他哪怕就再娶十个八个跟我们也没关系，在我看来都是他活该，咎由自取，两口子在一张炕上睡几十年还认不清对方的真面目，说句活该都是轻的。” “至于你们母子，想对我们做什么，你们随便做。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做了初一，就别妨碍我做十五。我这个人，要能耐没能耐，要人脉没人脉，偏偏跟我家千钧的养母学了一手见人就撒泼的好本事。要不信，你们就尽管来试试！” 张秋雪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谢宏伟顿时极了，他本来也不算难言善变，来的时候只想好好跟张秋雪赔个礼道个歉，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事情总能解决的。 但是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顺当，惹得张秋雪发了这么大脾气不说，好像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急匆匆地追出去，哪知道刚出了食堂不远，柜台上又有人在那里喊，“张同志，张同志，有人来找你啦。” 张秋雪不近有点脑袋疼，又来？ 这回该不是曲冰华的女儿们吧？ 这一个个的打算车轮战吗？ 重重吐出一口气，却见外头站了一个男人，穿着干部服装，长得十分矮小，瘦巴巴的，但是脸色黝黑，那脸远远地看过去，竟然比韩千钧还要粗糙几分，皱纹遍布。 见到张秋雪，这男人一下子笑起来，“哎呀，小张同志！” 张秋雪听声音感觉还挺年轻的，但看脸竟然分辨不出这人的年龄。 她连忙迎上去跟人打招呼，“是，我是张秋雪，您是……” 张秋雪认不得这个人，可是，紧跟着后头过来的谢宏伟却是一愣。 第684章 被逼无奈 第684章 来人姓王，叫王国栋，现在主管农业部的工作。 当初，王胜利就是把张秋雪那一套理论拿给了王国栋。 张秋雪听他这么一说，才觉得这人面相上和王胜利有一点儿相似。 王国栋笑着说：“他是我大哥，我是他最小的兄弟，我啊，干不了他那活，也就只能种种地了。” “……” 种地种到这个位置，那也算绝无仅有了。 自从王国栋看了王胜利给他的东西，便对张秋雪的一些说法都十分感兴趣，尤其知道张秋雪还在做机械设计以后，更是把张秋雪设计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部看了一遍。 除此之外，他还亲自去见识过张秋雪设计的耕地犁和五孔耧。 惊叹之余，也不禁为现在的国情而叹息。 如今这个阶段，国家全力发展重工业，所有的钢铁都用在这方面，农机用具上，只能说是尽量推广。 他早就想和张秋雪当面聊一聊，但他平日里工作繁忙，张秋雪又拒不肯来首都，一直拖到今天才与张秋雪见上面。 他有特别多的东西要和张秋雪交流，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坐下来说说话，正这个时候，就听有人叫了他一声，“王叔，是王叔吧？” 高大的身影就站在王国栋身边，王国栋哪怕注意不到也给注意到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哦？小同志，你是在叫我啊？你是……” “我是谢宏伟，谢荣恩家的。”谢宏伟说完立刻又指了指张秋雪，“这位是我大嫂。” 听他这么说，张秋雪不免有点生气，不过到底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一口把谢宏伟撅回去，当下皱着眉没说话。 王国栋一愣，忽然间想起王胜利年底过来的时候跟自己旁敲侧击又让自己去打听的那些问题，如今他仍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中直犯嘀咕。 这会儿在这里见到谢宏伟，作为长辈，他不免也要问一句：“哦，那你是有事？” “是啊，我媳妇生孩子，正赶上我父亲母亲都病了，家里实在是忙不开，所以想请大嫂过去帮帮忙。” “哦这样啊。”王国栋心说自己真是来的不巧，但人家家里有事，他总不能强拦着，只能跟张秋雪说让她有空的时候去单位找自己。 张秋雪一时气得不行，但还是那句话，她跑去医院女人堆里说酸话瞎抱怨那是女人的特权，要对着这大领导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家里的事全抖出来，就是她没有分寸不知好歹了。 她不得不好声好气地把王国栋给送出去，又约好明天上午去见他，这才转过身看向谢宏伟，“那就走吧。” “去哪儿？”谢宏伟竟然问。 张秋雪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让柜台上的人把谢宏伟带来的东西全拿出来，提起来就朝外走去。 谢宏伟连忙跟上，如今这情况虽然不妙，不过张秋雪终于还是答应去一趟，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再让母亲给她道个歉，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谢宏伟乐观的想。 他哪里想到，张秋雪本身就不想去，被他这么一逼更是心不甘情不愿，一进军区大院的门就给他上演了一出好戏。 第685章 千里送人头 第685章 张秋雪等在军区大院验过了身份，就跟着谢宏伟往里走。 她跟在谢宏伟身后头，地上的雪扫了一遍又一遍，最底下的一层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张秋雪平时就讨厌冰冷的天气，如今一步三滑更觉得十分讨厌，走了没几步就听里边有人跟谢宏伟说话。 “小伟，你媳妇回来了？” “哦不是，”谢宏伟连忙解释，“这是我……我大嫂。” 毕竟从小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别人都不知道的事，谢宏伟说起来也有点尴尬。 张秋雪顺着声音看过去，朝对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对象是谢同志和唐志平的儿子，最近正好来首都开会，听说谢同志身体不大爽利，我代我对象来看望看望，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对面站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定这话立刻就哎哟了一声，“你可真孝顺，来都来了，这大下雪天还带这么多东西，快去吧去吧。” 谢宏伟：“……” 这是他买的东西。 张秋雪却不解释，只又朝对方一笑，说雪大风凉也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引得这老太太越发觉得她好心肠，等两人一走，就去旁人家串门去了。 见张秋雪和声细气的，谢宏伟觉得张秋雪应该是不生气了，就带着张秋雪上楼。 谢荣恩家住在第二进房子的三楼，房子还算宽敞，谢宏伟一边跟张秋雪说让她以后来首都的时候就住家里，一边推门进去。 进了门，却是一愣。 不大的客厅里满满当当堆了六七个人，一个个身姿挺拔，从谢荣恩和曲冰华对他们的态度来看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谢宏伟连忙上去打招呼，等转了一圈才想起张秋雪来，谢荣恩早在椅子上起来到了张秋雪跟前，“你怎么过来了？” “您的好儿子，跑去跟我说您和尊夫人要离婚了，非让我来劝劝。” 张秋雪笑眯眯的，但说出来的话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嘲讽。 谢荣恩一听脸色就变了，双眼一瞪直接盯向谢宏伟，“胡闹！” 谢宏伟可能很怕谢荣恩，立刻咽了咽口水，没敢回嘴。 张秋雪却说：“谢同志，我不是来看你管教儿子的，三天了，不知道你把事情都搞清楚了没有，你要搞清楚了，咱们就说道说道。” 这一屋子人都是谢宏伟的大姐谢红文请来劝说父母的，一听张秋雪这么说话，立刻就有两个女同志站了起来，拉了张秋雪打算劝劝她，也说说她。 毕竟，都这么一把年纪了，闹着要离婚，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一个，这样对长辈说话也太不像话了。 张秋雪没说话，只自顾自从包里拿了个收音机出来，打开调了调她和曲冰华的声音就开始在房间里播放。 “这是什么？”一个年轻的和曲冰华有些相似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只听了这么一句脸色就是一变。 “录音机，”张秋雪说，“没见过吗？” “……” 当然不是没见过，只是想不到张秋雪竟然能买得起一台录音机。 张秋雪揣着录音机让它慢慢播放，又从包里一份一份掏出了好几份周思南的口供出来，挨个给大家发了一遍。 第686章 送高帽 第686章 “各位领导，各位首长，我这个人呢，不喜欢跟人起争执，我和韩千钧就想能为咱们的国家建设添砖加瓦，尽一份绵薄之力。我们出身低微，比不上曲同志长袖善舞，不过我相信，各位身居要职，自然眼明心亮，自有一个‘理’字在心间。诸位看完了，如果觉得我是来胡搅蛮缠的，那我立刻滚蛋。” 几个人还没张嘴，没想到就先给张秋雪一人送了一顶大帽子，一时间，教训她的话都不好张嘴说了。 他们几个各自相互对视了几眼，都纷纷拿起手里的东西开始看，一边看，也没忘了听。 谢荣恩站在一旁，好几天过去了，他现在再听到那天曲冰华的话仍然气得直哆嗦。 将进三十年，他竟然没人是到他的枕边人竟然是这么个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女人。 “淡定，老谢同志，我可麻烦你坚|挺一点儿，这是我头回上门，你可别气出个好歹来，完了这锅肯定又要扣到我头上。” 几位领导见她这话说得刻薄又明显，纷纷心说这回曲冰华算是碰上对手了。 张秋雪把谢荣恩扶到一边坐下，只见曲冰华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对她大吼大叫罢了。 谢宏伟一听收音机里播放出来的内容，早就已经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曲冰华做出来的事。 只有谢红文，几个箭步抢了出来，伸手就要去夺张秋雪怀里的东西，打算夺过来给她砸掉。 “你少在这里污蔑我娘，谁知道你从哪里找人录的东西，前来陷害我娘！” 张秋雪哪里会让她得手，身子立刻往后跳去，“我说这个女同志，你可淡定点吧，这话就是你娘三天之前在八一招待所里亲口说的，老谢同志亲耳听到的，你要不信，我还有别的证人呢。” “你放屁！”谢红文气急了，“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乡下野女人，拿这么个东西就想把我家搅散，你做梦！” 她这话这么说，立刻就有好几个人不高兴了。 这才是七十年代，试问在场的有几个不是乡下来的？ 张秋雪顿时“哎哟”一声，“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你还真是跟你娘一样啊，得不到就强取豪夺，怎么，你娘没有直接偷药把我亲婆婆和她的两个孩子害死，你要在这里对我动手吗？” “老谢，你听听她说的话！”曲冰华气得快疯了，扯着谢荣恩的袖子喊道。 谢红文不愧是和曲冰华一脉相承，立刻抄起个什么东西就朝张秋雪砸了过去，另外几个前来劝架的连忙上前阻拦，谢荣恩连拍了几下桌子都没管事。 张秋雪左躲右闪，最后重重地撞在窗户上，把玻璃撞的哗啦啦直响，还有两块被张秋雪的胳膊肘撞到，直接就哗啦啦地往楼下掉去了。 张秋雪站在窗户边上，气坏了一样大叫：“哎哟，这个大妹子，你这是要干啥呀？你们不就是不想让我家千钧和几个孩子回来嘛，我们没想过回来，也不是想抢老谢同志的东西，你干嘛火气这么大呢？” 第687章 他们离不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687章 窗户破了两个洞，声音立刻远远地飘了出去。 众人：“……” 不说别人，谢红文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这大雪飘飘的天气里，不管张秋雪情愿不情愿，但是她带着那么多东西来了，来了就是客，就应该好好招待，现在把人逼到窗户上去贴着…… “小张，是小张吧？”其中一位女同志朝张秋雪走了过来，“你先过来吧，站在这里太危险了。” 她挽着张秋雪走到里边，又叫谢宏伟找个东西先把呼呼进风的窗户堵住，又让谢红文也冷静一点儿。 这几个人已经听明白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其实像他们这一辈人很多都是老夫少妻，为什么呢？ 因为战乱过程中，失散、战死、病死都是太正常的事了。 曲冰华无疑在这个事上是个例外，但原配的孩子找回来了，接受也就是了，曲冰华这么做确实是没理。 但是，张秋雪如果因为这样就逼着曲冰华和谢荣恩离婚，也确实是不像话。 听他们这么一说，张秋雪立刻摆了摆手，“领导们，这可冤枉我了，我现在致力去做的事情有三件。第一件，就是尽量寻找我那亲婆婆，唐志平同志。第二件事是把我们302厂的产品尽量打通首都的市场，第三件事，是来问问咱们的战士在第一线扛枪卖命，是不是连个接受表彰的机会都没有，这身绿皮到底是为谁穿的。” 这前两件事倒还罢了，最后一件事刚一说出口，立刻有人拍了桌子。 “你这像什么话！我们的同志都是好同志，但凡是为了建设保卫我们的国家而受伤、牺牲、英勇杀敌的战士，都会得到表彰和抚恤，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人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突然间这么一声，声若洪钟，当真把张秋雪吓了一跳，只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比王胜利还要重。 张秋雪庆幸自己这会儿是坐着呢，要不然，非得被这平地一声雷吓死不可。 她深深吸了口气，想给这位倒碗水叫他淡定淡定，但是这里又不是她家，摸什么都不趁手。 最后，只能双手一摊，硬生生地扯出一个笑来。 “小张！”谢荣恩大叫一声，不想让张秋雪再说了，哪里想，张秋雪根本不听他的话。 “首长，话说得太满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几个人也是呆了，先前只觉得张秋雪伶牙俐齿，也算有勇有谋，万万没想到她敢在这个时候顶着这位的脾气硬来。 “哼！”对方一声冷笑，“太满？我还只怕不够满！” “那好，”张秋雪报出韩千钧所在的队伍番号，“过往两年间，他总共参加过27次任务，任务内容我不清楚，地点我也不清楚，麻烦首长回去查查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功勋、荣誉和奖金都没有，特别感谢。” 几个人更是越发的感到惊愕，谢荣恩更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没有？” “我猜的。” 张秋雪料想，韩千钧参加的任务应该危险系数是比较高的，所以会有一些补贴和奖金。至于韩千钧的奖章功勋什么的，他一惯不会对她提，但张秋雪旁敲侧击过他手下的人，和孙秀丽她们，知道发奖金的时候基本上就有功勋，但过往两年间，韩千钧并没有奖金。 第688章 告一段落啦 第688章 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几位大领导虽然没有直接走人，但一个个面色铁青，不知道是被张秋雪气的，还是被队伍里出了则终是气的。 片刻，那位对张秋雪大发脾气的领导终于开了口：“我会让人去查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我现在住在八一招待所，我叫张秋雪，有问题您尽管来审我。”张秋雪朝他欠了欠身，表示感谢。 随后，她又是一摊手，“所以，各位领导现在知道了？我对老谢同志离不离婚，结不结婚，跟谁过，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几位大领导：“……”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谁他娘想知道感不感兴趣？ 眼下这事还不够他们着急上火的吗？ 可是偏偏，张秋雪在这个时候又望向曲冰华，“曲同志，你不准备说点啥吗？比如给首长们降低降低工作难度什么的？” 一时间，满屋子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曲冰华。 曲冰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脸上的不忿和不甘也没有了，特别特别小心地把自己安放在最角落的一张椅子里，如果不是张秋雪突然提起，说不定他们就要忘记她了。 半晌，终于有人问：“这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在问曲冰华，还是在问张秋雪。 末了，还是张秋雪嘿嘿一笑，“没啥，我就是觉得曲同志认识的人太多了，能力太强大了，我们302厂上百号人用了两年多才把奶粉研制成功，打通首都市场，没想到负责进货的主任一夜之间就换了人了，竟然是曲同志侄子的好朋友。” 她笑得无辜又自然，哪怕众人觉得不对劲，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反倒是谢红文，一下子又炸了，“你胡说，分明是你跟宋秋生那帮人合起伙来陷害曲策，你还让人抓了曲策。” 张秋雪举手投降，“你可真看得起我，今天之前我连这军区大院的门都进不来，一不认识人，二没有钱，还指挥人抓你家亲戚？有那个本事，我干嘛不上天啊？”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竟然闹得大家不知道该信谁。 最后，又是那位万众瞩目的大领导一拍桌子，对张秋雪说：“我会亲自查的。” “那我就等着您的消息了。” “你叫……”他抄起桌子上的纸又看了看，才念出张秋雪的名字，“张秋雪？” “对。如果您到八一招待所找不着我的话，麻烦到农业部门来找。” “行！如果事情不是像你说的这样……” “领导。”谢荣恩连忙过来想给说和几句，不成想张秋雪迎着对方的视线，不卑不亢地回了六个字，“任凭军法处置。” 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一下子笑了。 不过，没有再说什么。 这几个人里有曾经认识唐志平的，和那天的谢荣恩一样，朝张秋雪问起唐志平的消息，但是张秋雪也不清楚。 最后，别人见她真不是来逼谢荣恩和曲冰华离婚的，但是他们来时怀的那一腔好意现在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哪里还说得出口，纷纷摇着头走了，把谢宏伟和谢红文急得不行。 第689章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第689章 别人走了，张秋雪立刻也要走，她只是要正名，要解决问题，至于认不认这爹，回不回谢家，这是韩千钧需要做的决定。 谢荣恩两口子离婚不离婚，更不是她该管的。 还有三十多年前，曲冰华偷走唐志平的药，这事按说跟谋杀没什么区别，不过现在法律不完善，她手里也只有这一份录音，找不到其他的证据，具体要不要告曲冰华，张秋雪也得等韩千钧回来以后再商量。 否则，她在这里把谢家搅个天翻地覆，除了落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声之外，对她和韩千钧没有任何好处。 她收好自己的东西要走，谢荣恩叫住了她。 他现在已经想起来了，两年前，他曾经见过张秋雪，更见过那两个孩子。 他当时觉得那两个孩子长的眼熟，一时想不起那人在哪里见过，后来时间一长就忘了，如今在这么糟心的情况下想起，心中更是百味杂陈，他想问问张秋雪孩子们来了吗？ 又拿了饭票肉票和钱之类的给张秋雪，让她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被张秋雪拒绝了。 谢荣恩叹了口气，在他贴身的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块长命锁拿出来，他捧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递给张秋雪。 “你，你拿回去吧，这是你娘家传的，她那一代只她一个才传给了她，要是有人，该传给大儿子，大孙子。” 谢荣恩不知道哪个是大孙子，只是听说韩千钧是老大，老二两口子又死了，所以把铁栓当成了老大，盼着张秋雪好好管教，长大了好不辜负唐志平的期望。 看他捧着半天也不舍得撒手，张秋雪看了眼曲冰华母子。 那母子三人靠在一起，曲冰华满脸灰败，而谢红文和谢宏伟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谢荣恩这个样子吧。 不过，谢荣恩和曲冰华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焐热了，张秋雪不认为谢荣恩真的会和曲冰华离婚，于是一伸手把东西拿了回来。 事情在今天只是暂时告一段落，等韩千钧回来，如果要追究唐志平的事情，那才是曲冰华母子真正的灾难，所以这东西还是在韩千钧那里好好保管的好。 张秋雪当然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看了看这可怜巴巴地小老头，说：“谢谢你刚才护着我。” 谢荣恩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张秋雪，但现在时间不合适，人也不合适。 眼见着风雪越来越小，张秋雪再次提出告辞。 谢宏伟站了起来，“大嫂，我送你吧。” 这家伙没有像谢红文一样直接黑化，但明显受到的刺激也不小，他看起来比张秋雪更像个外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无所适从的，不过还是叫张秋雪给拒绝了。 “不用了，你媳妇刚生了孩子，你的事应该挺多的，你忙吧，我自己走就行。” 她背着自己那个从不离身的破书包，就这么离开了谢家，留给他们一地鸡毛。 等下了楼出去，碰上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就问张秋雪楼上刚刚怎么了，张秋雪只笑笑，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跟别人答话，一步一滑地离开了军区大院。 离开之后，她去找了一趟宋秋生。 不想这几天下大雪，宋秋生犯了懒病，根本没去上班，她只好又去了一趟宋秋生家，跟他对好了口供，把曲策这件事定性为了报案和查案。 回到招待所，雪越下越小，路上将车辆很慢，零星的雪花飘下，张秋雪忽然想起从前不知从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也不知道现在韩千钧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第690章 韩千钧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回去之后张秋雪整理了一下午的材料，又修修改改做了不少功课，第二天是周一，早晨吃了饭张秋雪早早就去见了王国栋。 现在机械生产方面，原材料是最大的麻烦，就是段民安主管的农机厂也是经常停工停产。 王国栋既尝到了机械化的甜头，自然不想放弃，但是在这个特殊的发展阶段，还是要寻求一些变化。 这种节省原材料的工具当然也是有的，比如说单手犁、弹孔耧，用人力或者牲畜在前面拉，后面有个人扶着，也比自行翻地、播种要快得多。 或者直接做木耧，把犁也只做犁头，手柄什么的都用木头代替，自然更加大大地节约成本。 她手里握着铅笔，不过说话之间就画了一个犁出来，看得王国栋瞠目结舌。 不过，张秋雪始终认为，这种方式其实不太可取，因为迟早要把机械化推广全国，到时候这些单独生产的东西除了丢回炉子里重新炼，费时又费力之外，只能解一时之需。 王国栋对她这一手本事十分欣赏，也总算知道王胜利为什么一直给自己推荐这个人了。 两个人犹如忘年之交一直在办公室里谈到下午下班，午饭都是下属给送进去的。 两天之后，会议正式开始，张秋雪在王国栋的大力举荐下，谈了谈农业机械化的可行性，以及推广后可能造福老百姓的可能性。 大约过了一周，张秋雪从农业部门回来，突然有人过来找她，说韩千钧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张秋雪：“……” 看着那位说了一句话就走人的小同志，张秋雪有点风中凌乱。 这就……结束了？ 不会是在诓自己吧？ 那么大的领导，应该不会吧？ 这天晚上，张秋雪辗转反侧很久都没有睡着，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再去闹一场。 不过，她还没做好决定呢，谢红文就来闹她了。 在八一招待所里把张秋雪骂得狗血淋头，只差没说张秋雪是颗丧门星了，幸好是白天，招待所里的人不多，也不是什么年节，没什么大领导住在这里。 不过，没有领导，但是有群众啊，尤其这几天下大雪什么都干不了，于是很快吸引了一批人围着八一招待所看热闹。 “小张啊，这么下去可不行啊。”吕凤霞担心地对张秋雪说。 “有硬纸板吗？” 又不是后世整天都需要打包发货，吕凤霞找了半晌才找出来一个纸盒。 “烟盒，能行吗？” “可以。” 张秋雪拿着剪刀折来剪去，没一会儿，做了个纸质的大喇叭。 “这是要干啥？”孙九言也问。 “走吧，去你的屋。” 孙九言的房间和张秋雪的是对门，正好对着外头。 张秋雪过去把窗户打开，把喇叭往窗户上一架，打开收音机调了调，曲冰华优美动人的声音就开始播放了。 纸质的喇叭效果比不上后世的那种高音大喇叭和音响啥的，但是有胜于无，而且，这多省事，既不耗费嗓子，又不浪费唾沫。 孙九言：“……”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招待所的员工：“……” 张秋雪拍了拍手，走了。 孙九言看了看窗台上的喇叭，也走了。 没办法，开着窗户屋里太冷了。 第691章 她原谅不原谅意义不大 谢红文本来就生气，这么一来差点被气死。 她一个人哪里比得过用电池的录音机？ 好死不死的，张秋雪和孙九言还住在二楼，她爬都爬不上去，最后满腹怒火而来，恨不得自爆才离开。 随后，宋秋生那边也像模像样地给了她一个结果，曲策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了，问张秋雪原谅不原谅。 张秋雪当然不原谅，她千里迢迢跑过来又不是来做圣母的。 不过，她原谅不原谅意义不大，滥用职权这种事，就算张秋雪不追究，上面也要追究。 曲策自己只是个小职员，他长于军区大院，从小和谢宏伟一样，学习的东西都是大院里的那一套。 不过他这个人散漫惯了，受不了队伍里纪律约束，当兵之后没多久就跑回来了。 曲家第二代就这么一棵独苗，在各方面齐心协力下，给他找了一份轻省又安稳的工作。 他这个人过惯了家里安逸的生活，平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反正他家里人都身居要职，他在外面想借谁的势就借谁的势，算是猖狂惯了。 否则，按照韩千钧他们那种人的仔细，当初在北川，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周思南。 这人到底要怎么处理，张秋雪说不清楚，只是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不接受道歉，坚决要求赔偿，赔偿302厂在这几个月来的重大损失。 宋秋生也是奸猾，大手一拍就同意了，说是等奶粉重新在国营商场上架之后，按照每天的销售量赔偿张秋雪这几个月来的损失。 又过了两天，孙九言忽然来找张秋雪，说是带她去见个人。 “什么人啊？” 张秋雪已经计划着要回去了，闹不清孙九言要干嘛。 “你去了就知道了。”孙九言神神秘秘的。 他带着张秋雪在一条条巷子里左拐右拐，张秋雪腿都要断了，孙九言才终于推开一扇小小的院门。 这是个典型的小四合院，面积不算大，地方很偏僻，不过收拾得十分干净。 院子里有一口井和一颗枣树，树下是石头的石凳和石桌。 孙九言带着张秋雪一路进去，屋子里烧得很暖和，躺椅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十分干瘦的男人。 张秋雪见过这个年代特别特别多瘦小的男人，没办法，他们早年挨饿，亏了底子，但像这个人这样苍白的，好像随手一把就能让他命付黄泉的，张秋雪没见过。 她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孙大夫，你不会是让我来看病吧？我不会啊。” 谁知道躺在椅子上的人竟然笑了，“你就是张秋雪？” 孙九言立刻在旁边点头，帮着介绍张秋雪。 拉着张秋雪在一边坐下，就听人问：“秋雪牌奶粉，是你做的？” “是我们302厂生产的。” 张秋雪看了看孙九言，心中虽然诧异，可隐隐地大约知道孙九言做了什么了。 张秋雪把302厂的建厂初衷和经过慢慢说了一遍，对方听得频频点头。 狭窄的屋子里只听摇椅嘎吱嘎吱响，等张秋雪说完了，对方也眯上了眼，让他们走人。 第692章 你不会是想…… “大伯。”孙九言不甘心地叫起来，做一款奶粉不容易，如今知道张秋雪的难处了，他自然要帮一把。 可是，任凭他怎么叫，那个人就跟听不见一样，闭上眼躺在躺椅上任凭躺椅一晃一晃，张秋雪只好拉住孙九言把他拽了出去。 原来，孙九言这位大伯虽然看起来病病怏怏的，但在首都这块地面上，权利却不小，而且，她跟王胜利和宋秋生都不同，他主管的是经济。 现在属于计划经济，一尺布一斤油都是他们这些人的授意下进行分配，孙九言是听说302厂的事之后想帮他们一把，趁着前几天张秋雪把资料给他看，他拿给了他大伯。 张秋雪没想到孙九言自己混得这么惨，背景却不小，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对了，既然你在首都有认识的人，我能不能问问你，现在有没有主管纪律的部门？” “干嘛？”孙九言吓了一跳，那种部门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会是想……” 张秋雪微微一笑，“嘿嘿。” “……” 这事完了以后，张秋雪就收拾收拾准备带着孙九言回北川了，她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以前整天和孩子们在一块不觉得，现在时不时就想起孩子们。 两人第二天就打算退房走人的，不过这回来首都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净遇上别人等她的事。 她去国营商场和刘主任交代了一回事项，让她等着收货，回去就看到孙九言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旁边还坐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其中有一个竟然是谢荣恩。 张秋雪自然先问谢荣恩来干嘛，谁想谢荣恩让她先解决其他人的问题。 原来，这些人都是首都其他国营商场来的人，说是听说张秋雪这里有好货来跟张秋雪谈谈。 张秋雪看了看孙九言，在首都这块地上，还不至于有馅饼砸到她头上，所以应该是孙九言的大伯从中出了力。 首都统共也没几个国营商场，这一下午张秋雪光成谈生意了。 谈完签了合同，张秋雪的嘴巴说得口干舌燥，连喝了两杯水这才看见谢荣恩还在旁边坐着呢。 张秋雪想不出谢荣恩是来干嘛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想，谢荣恩竟然比她先开口，从在首都住得习惯不习惯，到孩子们的情况，张秋雪闹不清他这屁股到底坐在哪边，话都是说三分藏七分，并不明确。 可能最后谢荣恩也看出张秋雪的态度，话音一转说到了韩千钧。 “千钧的事情已经核查清楚了，所有的荣誉、功勋都已经审核通过，你放心吧，等你回到北川，一切都会补发的。” 张秋雪半信半疑，又觉得到底是亲儿子，谢荣恩应该不至于坑了韩千钧吧？ “那他现在……” 不料谢荣恩突然眼睛泛红，张秋雪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已经……” “不是，不是不是。”谢荣恩连忙说，“没有，他很好，很健康。我只是……我只是……” 谢荣恩扶着桌子又缓缓地坐下，先前并不觉得如何苍老的脸上浮现一种难以言说的苍迈，“我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知道他的情况，就是这样。” 他和唐志平唯二的儿子，一个已经去世，一个正处于艰苦卓绝的战场上。 第693章 把录音给我 张秋雪一愣，慢慢沉默了。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好一阵，谢荣恩才说：“千钧的情况我会一直关注的，你给我留个地址吧，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好联系。” 于是张秋雪把北川家属村的地址写给了谢荣恩。 他看了好几遍，把纸条子贴身放好，收拾的时候张秋雪看到前些天被自己用信封送去给他的那张照片，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对了，你那个磁带能不能给我？” “啥？” 谢荣恩就指了指张秋雪桌上的那个收音机，“你不是录音了嘛，我听说里边都装的是磁带，你把磁带给我吧。” “你……要这干嘛？” 这录音机虽然是张秋雪做的，这个时候也有磁带，但是北川那边却是买不着的，张秋雪这个录音机里用的也不是磁带。 “你就甭管了，我有用处。” 用处？ 不会是销毁吧？ 张秋雪这么想着，又觉得这个想法是不是太龌龊了一些，好在她前几天怕反复地播放会导致声音失真，在首都颠了一圈花了大价钱才买到几盘空磁带，又借了人家的设备给翻录了。 她拿了一盘给谢荣恩，不管是销毁也好，还是另做她用也好，她这里都还有存货。 谢荣恩到底也没有说是要干什么用，临走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票给张秋雪，让她以后有事就去找他。 之后，张秋雪又去给302厂打了电话，让他们该备货备货，该发货发货，捎带又问了问孩子们，听说他们都好，张秋雪心里松了口气。 离开首都之前，张秋雪又去跟各路神仙打了招呼，拜托他们帮忙打听一下唐志平的消息。 不过，他没再去谢家，对她来说，此行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剩下的事情她不能自作主张。 她不知道的是，曲冰华的好人缘几乎已经散了个干净，医院里那些喜欢嚼人舌根子的不必多说，一度搅得李月月差点在医院住不下去。 那天张秋雪上门时，拿出来的周思南的口供其中有一份不知怎么从破洞的窗户里飞出去了，小孩子们不懂事拿着大读特读，现在，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曲冰华曾经做的好事了。 为了把东西都攥到自己手里，使用下作的手段对付谢荣恩前妻的孩子，曲冰华的脸都快丢尽了。 可是这些，跟张秋雪都没什么关系了。 花了几天时间带着孙九言回到北川，这才刚过中午，先安顿了孙九言，张秋雪就去了韩大娟家把孩子们接回来。 这几天不在家，韩大娟和大妞她们也没忘了打扫家里，屋子和院子都还算干净，张秋雪把东西放下，又去了一趟营里接铁牛和铁栓，顺便给王胜利做个汇报，302厂的东西往后应该不愁销路了。 她去的时间不巧，王胜利在开会，等了好一阵才回来。 不过，张秋雪看到他第一眼就看出这老头今天很高兴。 进了门，王胜利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盒子，难得夸了她一句，“这回的事办得不错。” 第694章 你们家来亲戚啦 信封里的东西张秋雪看出来了，里面装的是钱。 那个盒子，她试着打开了一下，是几枚耀眼的功勋章。 张秋雪想不出韩千钧到底是出的什么任务，能得这么多功勋，一时间怔在当场。 其实她有看到，在旁边还有一份档案，她猜想应该是韩千钧的，只是想不出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这项工作的特殊性导致她始终不了解韩千钧是杀人还是放火，她对他的了解只有那具身体上多出的伤疤到底是子弹伤，还是刀伤。 最后，她用力地将盒子扣好，仔细收了起来。 她第一天回来，王胜利这老头难得通情达理一回，让张秋雪先回去休息休息，而且，她这段时间不在，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亲自处理，比如李俊杰、徐老头他们的来信什么的。 几天不见，铁牛和铁栓都给晒成了小黑人，肉眼可见的结实了许多。 比起铁牛眸光熠熠，铁栓就像一颗被晒晕了的小白菜，见了张秋雪恨不得趴她怀里嘤嘤嘤一回，叫陆红武在旁边一咳嗽又连忙站直了。 张秋雪看得想笑。 原来，自从张秋雪走了之后，这两个孩子再没出过营地，陆红武就没让他们离开过视线。 自然而然地，铁栓已经很久没见到他的大毛了。 期间他试图悄悄溜出去，叫陆红武知道之后立刻一顿好训，从那之后恨不得把他绑在裤腰带上。 如今被张秋雪领回来了，铁栓大呼自由的味道真好。 张秋雪摇了摇头，正好她出门的时候带了票本子，带着俩小牛犊子当苦力，三人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点东西。 忙忙碌碌处理了这些天积攒的杂事，张秋雪听说今天宰了猪，哦对了，之前302厂需要用牛肉干、酱牛肉之类的产品支持厂子建设发展，舍不得把牛羊肉给人吃，就托人从别的地方搞来了猪苗，如今也形成了规模。 听说今天宰猪，小哥四个早晨吃了饭就去围观了，给张秋雪端回来一盆热乎乎的猪血。前几个月做的熏肉已经吃完了，铁牛和铁栓奉了张秋雪的命买了不少回来，正好韩大娟也想要，两家合着几乎要了小半扇猪。 张秋雪撸胳膊挽袖子准备给孩子们做一顿好吃的，韩大娟也过来帮忙。 两个人一个切肉，一个剁排骨，剩下大妞和二妞力气消，只能洗臭烘烘的猪肠。 正忙活，突然有人在外面喊：“小张，小张，你们家来亲戚啦。” “亲戚？” 张秋雪和韩大娟对视了一眼，都想起远在河西村的韩和平一家子，难不成是过不下去找到这里来了？ 韩大娟有点生气，正好她在剁排骨，当即袖子一撸提着刀就出去了，看样子如果来的人是没脸没皮的韩和平他们的话，她非得用菜刀跟他们理论理论。 可走出门是个高高大大身材笔直的年轻人，身边站着个女的也长得十分清秀。 韩大娟一下子愣住了，“你们找谁？” 大门口，女人看向男人，满脸茫然。 这男人好像也挺奇怪，看了看带他们过来的人，又问：“这里是张秋雪家吗？” “嫂子，说是找你的。”韩大娟嚷。 张秋雪原本不想跟“韩和平”打交道，所以放任韩大娟去了，这会儿听她喊，走出来一看也不禁一愣。 “你们怎么来了？” 竟然是谢宏伟和一个年轻女人，不是李月月，应该是谢荣恩和曲冰华的二女儿谢红漾。 两个人似乎来得非常匆忙，一件行李都没带。 第695章 你们可真野蛮 张秋雪一时也猜不透两个人的来意，招呼韩大娟把人迎进屋里。 谢宏伟和谢红漾跟着两人进屋，一进门就看到案板和锅台上还带着血丝的排骨块和肉条子，还有角落里那盆新鲜出炉的猪血，味别提多冲了，跟进了屠宰场没什么分别，谢红漾差点当场吐出来，扭头又奔外头去了。 一连呕了好几口，谢红漾有气无力地道：“你们怎么这么野蛮？” 张秋雪握着菜刀不禁有点手痒，曲冰华教出来的这都是什么奇葩孩子，就不能说句人话？ 韩大娟也不高兴着呢，“嫌我们野蛮你们别来啊，来找我嫂子干嘛？” 谢宏伟和谢红漾对韩千钧家的情况知之不多，听韩大娟一口一个嫂子都疑惑地望向张秋雪。 张秋雪摆了摆手，也是借着韩大娟的话说：“我们这边条件不好，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做，比不上你们首都。你们这回过来有什么事？” 谢宏伟就看了看谢红漾，扶着她对张秋雪表示还是进屋子里说比较好。 “哼，进了野蛮人的屋子你们可别吓死。”韩大娟没好气地说。 两人一阵尴尬，这回谢红漾总算没有再说什么奇葩话，跟着他们进了屋。 两人进了门还得让韩大娟出去，这才说：“大嫂，请你回一趟首都吧。” 张秋雪眉梢一挑，心说这是闹哪般？ 她从首都回来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星期，难不成首都还翻天了？ 首都没翻天，却也和翻天相差无几了。 原来，张秋雪和孙九言刚走，一前一后两封举报信就递到了纪律部门，随后，谢荣恩一纸诉状把曲冰华送上了军法。 自从谢荣恩知道曲冰华做的好事，就搬到了家里的小卧室里住。 他睡在家里却不在家吃饭，早晨很早就出门，晚上说不定啥时候才回去，平日里见了面也不和曲冰华说话。 一开始，他们以为谢荣恩只是生气，等气头过了也就完了，谁知道张秋雪刚走，他闷声不响就干了这么大一件事。 然后纪律部门肯定要核实调查啊，也不知道哪个嘴上没把门的回头就把这事透给曲冰华了。 曲冰华当天晚上就上吊了。 差一口气没咽下去，曲冰华直接就被送到医院里去了。 曲冰华住的也是李月月生孩子的那家医院，也不知道谁认出她来了，又是一番好奚落，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曲冰华差点硬生生被气死。 现如今，大院里流言满天飞，医院里也不消停，李月月本来是该出院的，一见这情况就闹开了。 李家那也是一路从艰苦岁月里走出来的，手握实权，她嫁给谢宏伟是强强联合，想要更进一步的，可不是来承受着流言蜚语的。 李月月连谢家也不肯回，出院就回娘家去了。 现如今，别说谢荣恩两口子了，谢宏伟这个小家也要散了。 最最重要的是，谢宏伟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谢荣恩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人证有孙九言，第二次他们知道的时候证人就更多了。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唐志平这个受害人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可是，除了唐志平的亲生儿子，谢荣恩这个曾经的丈夫也有追究责任的权利。 第696章 一击必杀 张秋雪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她微微一笑，心说这两个怕不是弱智吧？ 她想了一下，却没直接回答，扬声把铁牛和铁栓叫了进来。 回来之后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这几个孩子，因为不放心曲冰华他们，她希望孩子们能保持警惕。 没一会儿，铁牛和铁栓跑进来，张秋雪给两人擦了擦脸，先是给他们介绍了一回谢宏伟和谢红漾，又把两人的来意告诉他们。 随后，张秋雪说：“你们二伯不在家，他走的时候铁牛说过，以后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那么，小顶梁柱们，你们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铁牛就看了看铁栓，铁栓却已经直接凑上去了。 他一张黝黑黝黑的小脸凑在谢宏伟和谢红漾面前盯着他们直看个不停，直把两人看得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不体面了，才回过头问张秋雪，“二伯娘，他们是正常人吗？” “嗯？” “我觉得不是。”铁栓说。 “你这个小孩，瞎说什么？大嫂，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都是一家人，只是让你退一步而已，有这么难吗？”谢红漾说。 话没说完，铁栓又往前凑了凑。 这回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对谢红漾说：“你看看我。” 谢红漾看了看他黑炭一样的脸，没看出有什么奇怪，就问：“看什么？” “我的脸上有写着‘冤大头’三个字吗？”铁栓说。 “……”张秋雪差点直接笑出来，谢红漾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我的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退一步？你们的娘不知廉耻，惦记别人的丈夫，你们也寡廉鲜耻。还上门求我二伯娘跟你们去一趟，除非你们从首都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叩到这里来，否则别想让我们原谅你们！” “你……” 谢红漾气坏了，她扬手就朝铁栓的脸抽过来。 不过，没等抽到铁栓的脸上只听“啪”地一声，一颗干杏核打在了谢红漾的手腕上，疼得她抖着手只恨不得那只手不是自己的。 谢宏伟刚才伸手去抓谢红漾的手指伸了一半连忙接住那颗掉下去的杏核，吃惊地抬头望过来，就看到厨房里两个小男孩坐在一块，其中一个正在教另一个打弹弓，大点的那个握着旁边那个小胖子的小胖手用他稚嫩地声音说：“拉拉拉再往后拉，松。” 一颗杏核擦着铁栓的头皮直朝他飞了过来，速度之快超乎他的想象，被他在杏核钉在他额头上之前攥住。 “啊哟，他抓住了。”小胖子遗憾地说。 谢宏伟：“……” 难不成他木头一样坐在这里被他们两个打吗？ “小北，带弟弟出去玩，不许胡闹。”张秋雪说。 小北答应一声，拉着小六朝外走，小六还在不解，他用他那稚嫩无比的声音问小北，“哥哥，衣服不是说男孩子叽叽最脆弱吗？为什么要打他的头？我们应该打叽叽，谁欺负我们就打谁的。” 张秋雪禁不住抚额，陈远教的都是些什么？ 然后竟然是小北同样稚嫩却漫不经心的声音，“笨蛋，打叽叽有什么用，打头才能一击必杀呀。” 第697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谢宏伟和谢红漾都吃惊地看着张秋雪，谢红漾连疼都忘了，他娘的，这像是几岁的小孩说出来的话吗？ 一击必杀，他是要杀谁？ 张秋雪不得不说：“孩子从小在营里长大，胡言乱语，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这两个人当然还不至于同两个小孩子计较，只是谢红漾老大的不高兴。 谢宏伟倒是对那小北和小六很感兴趣，连着夸了好几句，又说如果孩子们也都去首都的话，一定会成长得更好。 张秋雪但笑不语。 一直到等到他们都说完了，沉默许久的铁牛才开口说话。 “谢叔叔和谢阿姨从小在首都长大，想来应该读过很多书吧？” “对，”谢红漾这会儿也反映过来了，接着谢宏伟刚才的话说：“我们首都什么都有，连玩具也比这里多的多，怎么？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啊？” 哪知铁牛根本不接这话，接着问：“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两位。” 谢宏伟和谢红漾对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你说。” 在他们看来，这点的孩子能问什么问题，无非是首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罢了。 铁牛郑重其事地往前走了两步，问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 两人说了一个字却又纷纷不说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清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在这个年纪政策还没像现在这样收紧，想读书也很容易，自然是读过《论语》当中的这一篇。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被一个孩子这么盯着问，谢宏伟有点脸红。 张秋雪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心中大感欣慰。 “我们不会去首都的。”铁牛说，“两位请回吧。” 如果从辈分上来讲，他们应该称呼谢宏伟和谢红漾为叔叔和姑姑，但是他并没有，这就是很直接了当的态度。 不认。 至少现在，他们不承认谢宏伟和谢红漾是他们一脉相承的亲人。 家人？ 不存在的。 “你还小，你不懂。”谢宏伟试图劝说铁牛，但是他想不出该怎么告诉铁牛，尽管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但是身为人子，他必须要来请张秋雪，必须要来！ 而且，他认为，只要张秋雪一家人去了首都，他们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决定。我是我爹的长子，如果他还在的话，说不定会答应你。但是现在，谢叔叔，我得告诉你，你的脚站过界了。就像铁栓说的，我的就是我的，我拿回来是堂堂正正，是天经地义，我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听你白话？” 这几句话说的，张秋雪都忍不住想为这孩子鼓掌。 铁牛接着说：“看在你和我二伯同样是保家卫国的人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在我家吃一顿饭，如果你想让我们以德报怨，看到刚才的杏核了吗？那就是你们的接风宴。哦对了……” 他没说完，铁栓忽然扒着他的衣服趴在他的肩膀替他说道：“下次可能就不是杏核咯。” 第698章 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了 “大嫂，这……”谢宏伟望着张秋雪欲言又止，“这么大的事，你不能由着两个孩子做主吧？” “为什么不能？我觉得孩子们的决定非常好，我非常认同和支持。你们如果听不懂，我可以再重复一遍，小谢同志，回不回谢家，认不认谢家，主动权在我们，追究曲冰华的罪责主动权也在我们。我们追究她，有理有据天经地义，我们不追究她，你们就得感恩戴德。但是不好意思，现在我们想追究她，特别想。” “你那种咱们都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和气生财的狗屁想法就省省吧，我们凭什么要和一个窃夫贼及她的孩子们当一家人？” 两人谁也没想到张秋雪说话这么难听，窃夫贼，窃夫贼！ 一时间，谢宏伟感觉脚下的地都有点烫脚。 谢红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又觉得这人怎么能说话这么难听呢？要不是他们的娘陪着谢荣恩，这么多年，他还不知道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呢？ “过成什么样？”张秋雪差点笑了，“你脑袋是不是真有点问题啊，罪魁祸首要变成救世主了吗？” 谢红漾：“……” 谢宏伟：“……” 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那要留下来吃饭吗？” “什么？”两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秋雪拍拍铁牛的肩膀，“我们家小顶梁柱不是说了吗？看在你和韩千钧是同行的份儿上，可以请你吃一顿饭。” 被那样羞辱了一番，两个人恨不得当场就走的，但是，又实在舍不得这个张秋雪主动邀请的机会。 说不定吃过一顿饭张秋雪就同意了呢？ 毕竟，他们这里也太穷了，什么都没有。 两人留了下来，韩大娟气得不行，把陈远给磨得锃光瓦亮的大菜刀剁得啪啪直响。 眼见快进四月了，山上的野菜都钻了出来，张秋雪用野菜和面烙成野菜饼，排骨一半炖一半烤，再拌一个清爽可口的小菜就是今天的午饭了。 做好之后张秋雪让大妞二妞去给吴秋菊送了一碗，回来陈远也来了。 看了这两个陌生面孔，这位嘴毒的医生张嘴就问：“哎，他们当初在首都没赔礼道歉吗？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肉质浓香软烂的排骨咬在嘴边上，谢宏伟觉得一下子就不香了。 韩大娟“嗤”地一声冷笑，把小栋梁抱过来自己喂，接着话说：“人家才不是来道歉的。” “那是来干嘛的？”大医生特别茫然特别无辜地问。 谢宏伟和谢红漾终于直观的感受到了他们在这里究竟有多么多么地不受欢迎。 而且，张秋雪家的日子似乎也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糟糕，因为他们就算在首都也没有像这样一人一碗排骨的吃过饭。 来的时候信誓旦旦，两人甚至把钱和粮票都带上了，可是张秋雪家，菜管够，馒头管够，连肉和米也管够。 他们真的会跟自己回去吗？ 此时此刻，谢宏伟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了，他只庆幸自己的钱还没掏出来，否则又不知怎么被人奚落呢。 第699章 谁更重要 一直都吃完饭，饱受刺激的姐弟俩也没找到再开口的机会，最后在张秋雪这种不强硬胜似强硬的态度下悻悻地离开了。 张秋雪躺在炕上揉着肚子，心说谢荣恩还挺爷们的嘛，她原来一直觉得，这事得等韩千钧回来以后再处理，现在看来，自己这素未谋面的婆婆是谢荣恩怒发冲冠为红颜的白月光啊。 当然，张秋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谢荣恩固然决定了一点，但是，曲冰华对唐志平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最理所应当的事，只是不知道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日子又变得平静下来，张秋雪除了工作之外，每天等待着韩千钧的消息，她的态度很矛盾，期待又不期待。 她期待韩千钧凯旋的好消息，可是，她又害怕突然听到任何消息，她开始一夜一夜地做噩梦，梦见韩千钧又变成了那年出任务回来倒下的模样。 不知多少回梦中醒来浑身冷汗淋漓，这算是什么？ 张秋雪一直都不觉得韩千钧对自己有多么重要，她觉得让她选的话，孩子们比韩千钧重要多了。 啊，可能是韩千钧不在家，没人干家务活了，张秋雪想。 除此之外，她没再去首都，但是首都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传来。 每个月她都会收到刘主任和王国栋的信，谢荣恩和曲冰华离婚了，他没要家里的任何东西，搬去了宿舍。 这个时代，连一部正经的刑法典都没有，曲冰华却在谢荣恩的强硬态度下被送进了监狱，开始了有期徒刑。 据说，自离婚之后，谢荣恩再没有见过他和曲冰华的三个孩子。 这一点上，张秋雪觉得谢荣恩应该不是绝情寡义到连谢宏伟他们都恨上，更多的应该不知道怎么面对吧？ 毕竟，那些他们受尽宠爱的年代，韩千钧和韩千里连饭都吃不饱。 张秋雪试着通过王胜利的关系寻找唐志平，但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又是一年夏收，村里村外来了许多人帮忙。 现在家属村已经不是以前的家属村了，302厂的成功建厂他们收了许多人去厂里干活，附近有生活不济的村子有不少人搬过来。 张秋雪在302厂开创了面试培训通过上岗的先河，并且跟每个人签订雇佣合同，在她这里第一步取笑了长期工铁饭碗的说法，她这里只有竞争上岗能者居上，不看资历，不问年龄。 农场采用同样的制度，现在已经也有几十个员工了。 烈阳似火，张秋雪顶着大妞给自己编的草帽往轧谷场走。 这里其实是学校后的一大片地，因为总去营里晒粮食太不方便了，张秋雪就带着人把这一片地给收拾平整了。 平时是孩子们的操场，农忙时就是农场的轧谷场。 学校和轧谷场都在村东头，一路上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张秋雪被太阳晒得犯困，走到轧谷场就开始翻晒。 麦子热得烫脚，正一圈圈转悠，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 “场长，那个人是谁啊，在这儿转悠老半天了，不会是要偷咱们的粮食吧？” 小姑娘名叫小丽，302厂的考核没有通过，现在在农场做工，是个特别认真负责的小姑娘。 张秋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有些意外。 第700章 她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第700章 其实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其中一个一直蹲在地上观察粮食，而另一个，背着手望着这一大片金灿灿的粮食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是王国栋和谢荣恩。 “王同志，谢同志，你们怎么来了？” 王国栋背着手，笑呵呵地走过来，手里还捏着几颗麦粒一边走一边放到嘴里尝了尝。 “我嘛，来看看你们这里的粮食，至于谢同志嘛，哈哈，我也不知道。” 张秋雪立刻邀请两人去家里坐，王国栋不是个随便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过来。 两个老头跟着张秋雪回家，一路上王国栋问的都是地里农场的事，张秋雪一一作答，谢荣恩一路上没有说话，一直到进了门才问张秋雪：“孩子们都睡着了？” 正是中午一点多，学校放了农忙假，上午跑了一天，吃了饭张秋雪就把他们挨个赶回房间睡觉去了。 现在孩子都大了，连小六都不会跟她睡了。 不过张秋雪知道，她刚躺下，铁栓就带着俩小的去粘知了了，铁牛应该是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只剩下大妞和二妞老老实实在家睡觉。 张秋雪要进去叫她们，被谢荣恩拦住，“让她们睡，让她们睡，还是孩子呢，不睡觉去干啥？” 张秋雪：“……” 韩千钧在这个年纪已经扛着枪走四方去了。 张秋雪请两人坐下，把厨房墙角小水缸里湃的西瓜从里面捞出来切了拿给两人吃。 王国栋当然立刻就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咂摸了一下味道，又看西瓜的大小、颜色等等，谢荣恩捏着那块西瓜却是迟迟下不了嘴。 “还有呢，你放心吃吧。”张秋雪只好说。 谢荣恩点了点头，拿着西瓜要吃，却又问道：“千钧不在家，生活是个有什么困难吗？” 那可太多困难了，张秋雪心说。 比如说家里的旱厕已经三个月没掏了，别看她干别的行，这个她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再比如家里的兔子又要生了，她不会接生啊啊啊啊。 但是这些事怎么说呢，她可以理直气壮地使唤韩千钧，对别人反而说不出口。 摇了摇头，继续招呼两人吃西瓜，大门轻轻一响进来四个蹑手蹑脚的小兔崽子，几人溜着墙根往西屋挪，不过没挪过去就对上厨房门口张秋雪一张灿烂的笑脸，几人顿时蔫了，纷纷抱着罐头瓶子过来认罪。 不过出门的时候都没拦，张秋雪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跟孩子置气，带着他们过来见人。 经张秋雪一介绍，谢荣恩才知道，大妞二妞和铁牛铁栓是韩千里家的两对双胞胎，小北才是她和韩千钧的孩子。 铁栓和小北早就见过谢荣恩，一人一句“我见过你”把谢荣恩给哄笑了，只有铁牛，认认真真地看了谢荣恩好几眼，才听张秋雪的话叫人。 谢荣恩看着这大大小小四个孩子，不知不觉又红了眼，明明是来看孩子们的，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目光来来回回看着这几个孩子，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当初没有和唐志平分开…… 第701章 你到底想干啥？ 第701章 几个孩子都晒得不行，酣畅淋漓地吃了个西瓜，又把抓到的知了给张秋雪看，让她晚上做炸知了这才心满意足。 王国栋对这次的粮食很感兴趣，休息了一会儿又要去农场，张秋雪让几个孩子在家陪谢荣恩，自己陪着王国栋去了农场。 去的路上，王国栋说：“你这个亩产量很高啊。” 张秋雪想了想，觉得是挺高的，这可能跟地力有关。 北川这边因为环境不好，以前种地的人很少很少，农场里边直到现在还有草种子，每年都会长出来一些。 都不知多少年没种过粮食的地，能够得到休养生息，可能才会出这么多的粮食。 这两个老头就这么在家属村住了下来，王国栋住在王胜利家里，谢荣恩就住在了韩家整天和孩子们同进同出。 张秋雪没问他首都的事情，谢荣恩也只字未提，不过张秋雪看的出来，这几个月谢荣恩过得并不好。 人一下子就消瘦了许多，曾经笔直的脊背不知不觉竟然变得佝偻了，按道理像他们和众人是不会驼背的。 张秋雪没劝他什么，只是每天变着花样地做些吃的。 因为王国栋每天都要去农场看，张秋雪一直弄不明白他到底想看什么，偏偏她还得陪着。 有一天两人回去晚了，谢荣恩竟然动手给孩子们做了一顿饭，不过张秋雪不得不说，他跟韩千钧真不愧是亲父子，厨艺都一脉相承。 呆了几天，谢荣恩就先离开了，他走了以后，张秋雪忽然在锅台上有个小盆扣在那里，打开之后是一沓子钱和票，还有一张字条，让她有事就给他写信，还留了一个电话，是他单位岗亭里的。 张秋雪追出去却又突然想起，谢荣恩是由营区派人送走的，这会儿她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被曲冰华一道摆了这么多年，曾经可能随着岁月逐渐淡化的痛苦又重新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不知道算不算可怜。 王国栋一直没走，他拦着张秋雪不让她组织下一季的播种，整天在地里转来转去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 眼看着已经拖了半个月，张秋雪就不准备跟他耗下去了。 “领导，你想干什么至少得告诉我一声吧？”张秋雪跟在王国栋屁股后头，帮他提着一包工具。 “粮食不错。” “……”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 “所以你到底想干啥？” “小张，我看了，你这个麦子，比别的地方的拿去磨面磨得多。” “……”废话！麦粒那么饱|满，淀粉寒凉当然很高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麦子要拿去做麦种，可能会让全国的产量都增加。” 张秋雪身子陡然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王国栋，“领导，你的意思是，把农场发展成种子基地？”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算是到了后世，农业机械化得到普遍推广，全国的种子基地也没有几个。 张秋雪知道自己的粮食很好，但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因为要建一个种子基地和建一个农场完全不一样，以前她家的农场就竞争过种子基地试验田，但是，最后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就被刷下来了。 所以，在拓荒的年代，她要捡到漏了吗？ 第702章 就是没有呗 第702章 王国栋点了点头，他眼神凝重地望着眼前这片土地，“我有这个想法，小小的种子看起来虽然不起眼，但是这是国之大计啊。” 张秋雪也点了点头，作为后来人，张秋雪碧王国栋更清楚，等国家政策开放之后，我们会受到各种各样地诱|惑，其中就包括转基因种子。 转基因种子可能会在短时间内给一部人倒卖种子的人带来极大的利益，但是，一颗转基因种子种下去，可能就会改变一方土地的土壤层，可能我们的国家就再也找不回我们传承了几千年的种子。 难能可贵地是，王国栋现在就有这样的意识为我国保存、传承最优质的良种。 “这其实是我这两年最想完成的工作，先后我也去过几个农场，目前只有在北方基地确定了一个，但是想要支持全国的种粮供应，还是有点难。看来看去，也只有你这个农场比较符合条件了。” 张秋雪明白王国栋的意思了，这老头想让她主动把这个任务接下来。 但是，种粮的维持不是一日之计，这项工作需要一个踏实稳重的人年年月月地做下去。 如今是七五年，七七年的冬天就会举行十年来的第一次高考，到时候她也要重拾学业，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日日夜夜地盯着种子基地？ “如果做的话，咱们会有专业的人员过来给帮忙吗？” 王国栋沉吟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现在咱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想找个懂的人，难呐。” 张秋雪：“……” 直说就行了呗，就是没有呗？ 张秋雪强忍着没给王国栋翻个白眼，“领导，你让我考虑考虑这事，你也再慎重慎重。” 王国栋有点意外张秋雪的说法，在首都的时候，可使没少有人拍着胸脯上他这里来争取这个种子基地呢。 “现在都搞什么重工业、轻工业，这些固然将来会大大提升我们国家的实力，为我们国家带来经济收益，但是，他们都忘了，我们国家一直都是一个以农业传承见长的国家，我们会种地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但是现在我们国家还有多少人在过着吃不饱的日子，每年又有多少人被饿死。如今开荒种田，不是人们不努力，这粮种差一点儿，这一年全国的粮食收成就会差……” “行行行行行，领导，我接了你这个任务还不行吗？”张秋雪无奈。 “唉！我就知道，小张你是个有民族大义的人！”王国栋特别赞许地看过来，脸上笑意盎然，哪还有刚才忧国忧民的气质。 “……”这个糟老头子敢情从今天一出门就开始给她下套了！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张秋雪说。 王国栋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你想干嘛？” “我知道现在工农兵大学也能读书，你每年必须得给我至少五个名额！” “五个？你怎么不去抢啊？”王国栋差点跳了起来。 张秋雪摊手，背着手在满是麦茬的地里慢慢往前走，“那要不，领导你再去转转，一个种子基地而已，应该很好找才对。” 第703章 上赶着送人头 第703章 “你，你你你！”王国栋气得差点不会说话了，“最多一个，多了没有！” “五个，爱给不给。” “你这个臭丫头，我上哪里去给你搞五个啊？” “领导，怎么把粮种基地做好是我需要考虑的，这个嘛，就是你需要考虑的了。” “你……” “其实呢，我当然也不是为了我，你别以为我家几个孩子都大了，到年龄去上这种学了，不是我说你，领导，你这就小人之心了，我这么做，纯属是为了农场。” 别说，王国栋还真是这么想的。 “为了农场？你想让农场的人去读大学？” “对。”张秋雪点了点头，“你刚才说，种地是我们国民与生俱来的本事，我其实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如果说简单的会种，把种子埋进土壤里，等着它发芽长出来，那的确所有人都会，只要人不傻不呆都会，但这并不意味着这能够种好地，能够种出产量最高的粮食。” 什么人会呢？ 除了在地里跟粮食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农民，就是那些专心、认真且系统地学习过种地人。 种地从来不是简单的把种子埋进土里等待它发芽成熟就完了，这需要在每个阶段对庄稼进行细致的观察，适当给予最合适的帮助，比如浇水、捉虫，可以说一年365天泡在地里，甚至收割的时候，为了得到最准确的实验结果，都要人工手动收割。 在后世，张秋雪就认识许多学农的人，一个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都晒得跟黑炭一样。 现在虽然不可能得到后世那样系统的进行学习，但，学了，总比学不到要好。 王国栋明白了，“你是想让一部分人先去学习学习，回来再种地？” 张秋雪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王国栋暗叹自己刚刚小人之心，他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尽力吧，五个，真不一定能搞到。” “不能低于三个。” 张秋雪说，这是她的底线了。 王国栋：“……” 他现在早没了套路成功后的开心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但是，想做一个种子基地并不容易，这里面想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张秋雪只是零星记得自己家的农场曾经做过这方面的准备，至于究竟做了什么准备，她现在基本上没了印象。 王国栋把北方种子基地的地址给了她，让她有时间去取取经。 张秋雪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还是先帮我把名额搞到吧，我也想去取经，但我至少得没有后顾之忧啊。” 韩千钧不在家，她一个人搞六个孩子，两个场子，真当她是孙悟空有三头六臂吗？ 王国栋这才想起来张秋雪家里还一摊子事呢，“那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王国栋一腔心事没放下，又背了一个任务回去，也是大感头疼，晚上回去就给王胜利倒了一肚子苦水。 王胜利一听倒是笑了，被坑了一回，以张秋雪那脾气的不坑回来才怪呢，王国栋这是上赶着送人头。 第704章 种子基地 第704章 要做种子基地也不是张秋雪想干，王国栋一拍脑袋同意了，这就能干的，种子基地的批准十分严格，必须得让农场的条件达到最优才行。 如何让农场达到审核标准，这是张秋雪第一步要考虑的事。 幸好，作为这件事的推动者，王国栋把需要审核的内容一一给张秋雪列了出来，但是他同样作为这件事的执行者，也不可能给张秋雪太多的优待，一切都还得达到标准才行。 张秋雪暗叹自己没事找事，一边飞快地跑到营里借用营里的通讯给北方基地发了一封电报，完了又嫌电报太简单说得太不清楚，又从以前自己与北方基地的通讯中翻找出了联系电话给打了过去。 她抱了个小本子，一边听人说话一边飞速记录，一个电话足足打了几十分钟，把通讯处的处长都惊动了。 张秋雪嘿嘿笑了笑，不得不先去跟王胜利汇报了这件事，并且告诉他，因为王国栋的缘故自己要搞种子基地了，以后打电话就是常事了，大家不要大惊小怪。 这事王胜利听王国栋说了其中利害之后当然是同意的，但一个人打电话就打了几十分钟，真是有点过分了。 张秋雪强忍着没告诉他这放在几十年以后煲电话粥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只能连连保证自己以后尽量少用这种方式。 但事实上，之后的一段时间，营里的通讯处几乎成了专为张秋雪而设的。 王国栋交代完任务就撤了，张秋雪却先跑了一趟川平跟县里打了报告，因为要申请种子基地，今年的粮食不能种了，往后种出来的粮食也不能再像现在一样上交了，这些粮食以后将作为粮种由农业部门分配往全国各地。 县里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是现在县里管农业的老王头帮张秋雪说了话，意思是：这么多年川平一直等待上面的扶贫粮，如今川平竟然可以出一个种子基地，让全国都种咱们川平出的种子，这是多好的事啊。 事情在拖了几天后被同意，事实上，他们不同意也没什么用，农场根本不属于川平，营区对农场有着最直接的领导权。 这一季不用再播种，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首先就是让土地休养生息，保存地力，其次，张秋雪又要准备沃肥了。 组织农场员工翻地，夏收时截断的麦秸什么的通过翻地给捡出来，工作性质和开荒时吃多，但是完全不像开荒时那么累。 其次，张秋雪要挖一个巨大无比的沃肥池。 沃肥池不能离农场太远，否则肥料不好运送，但也不可能很近，因为农场距离家属村不远，如果沃肥池就建在旁边的话，在这空气潮热的北川，到时候沃肥池里的东西一发酵，家属村的日子就很销魂了。 最后，张秋雪把地址选在了西北方向的一道小山坡后面。 这边有一道小山坡挡着，就算风往家属村的方向刮，也不会太顺利。 之后，张秋雪就去找了几只废弃的大桶，又在来果村找了个村民，请他每天负责收敛家属村、来果村和302厂的泔水。 第705章 毛遂自荐 第705章 除此之外，张秋雪还请了一个人，开始负责专门给村里和302厂掏厕所，粪便专门往沃肥池里倒。 用了几天的时间把地里清扫干净，麦秸之类的秸秆一部分留下给村民烧火，一部分则用铡刀铡碎，丢进了沃肥池里。 天气热，加上这边本来就湿潮，没几天沃肥池里的东西就开始发酵了。 王国栋离开后的半个月，拍电报过来让张秋雪准备三个人的资料。 工农兵大学是通过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相互结合的方式进行的，不过，在选人上，张秋雪有点犯难。 她心目中的人选是李红花、高原红和孙秀丽，李红花和高原红不说，张秋雪认为，像孙秀丽这种人必须要经过教育才能改变她被铁锈锈住的脑袋，但孙秀丽竟然觉得自己现在在农场当个队长，足够威风了，也有钱拿，这就够了，着实让张秋雪无话可说。 除此之外，林宏斌耳朵始终没有起色，李红花实在不放心林宏斌一个人在家，到头来只有高原红一个人愿意去。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重新选人。 这一回，张秋雪采用了毛遂自荐的方式，愿意前去学习的可以到她这里来报名。 这回来的不是大姑娘就是小伙子，总之，张秋雪所期待的那些大队长一个都没来，她其实了解这些家庭妇女是怎么想的，要么是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觉得没必要学习，要么是旧思想，认为女人学习没用。 对于这些，她没办法置评。 这些年她努力用自身影响这些人，但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如同毒瘤深深扎在这些人的心里，既然如此，农场或许也到了新老力量碰撞交替的时候了。 让张秋雪十分意外的是，报名结束的头一天晚上，韩大娟期期艾艾来找了张秋雪。 张秋雪以为韩大娟是来要什么东西的，不成想韩大娟殷勤地帮张秋雪搞了大半天卫生后问：“嫂子，学习的事……你看我成吗？” 张秋雪正把洗好的衣服往晾衣绳上晾，因为不觉得韩大娟是认真的，所以她头也没回的笑了韩大娟一句，“你舍得留下小栋梁？” “我跟陈远商量过了，下了班他来带，白天的话，嫂子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带？” 张秋雪诧异地看过去，门灯之下，看见韩大娟十分认真的模样。 “你真想去？” 韩大娟点了点头，“我觉得读书有用，嫂子，你看我，以前啥也不懂，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起哄还觉得自己挺威风，但是这事做的对吗？我从来没去想过。最重要的是……” 她走过来不好意思地往张秋雪面前凑了凑，低声说：“陈远肯定是越走越远的，我不能像现在这样，真的在家里围着锅台和孩子转，只有我自己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才不至于和他越落越远。嫂子，你说我说的对吗？” 张秋雪再次感到惊讶不已，以前的韩大娟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不过，她还是得说韩大娟一句，“女人的价值在于女人本身自己，虽说你这种进取心我很欣赏，但是我更希望你的进取心是来自你自己想做什么，而不是为了男人。男人这种东西，你觉得他很重要吗？” 第706章 你还是挺喜欢我哥的吧 第706章 “……不，不重要吗？”韩大娟抓了抓脑袋，茫然了。 “重要，却也不重要。这个世界，没了男人不行，没了女人却更不行。你看，现在没有韩千钧在，我不也过得挺好的吗？” “……好像是啊……” “哎哎哎，说两句得了哈。”大门口忽然传来陈远的声音，挺无语的，显然是听到了张秋雪和韩大娟的对话。 张秋雪没理他，继续对韩大娟说：“女人对这个社会的价值远远比你想象中大。” 除此之外，张秋雪当然还是要跟韩大娟说清楚，学习回来，韩大娟至少要在农场工作五年，韩大娟爽快地答应了。 韩大娟的报名让张秋雪意外，陈远的通情达理同样让张秋雪意外。 最后，名额定下来是韩大娟和那个叫小丽的姑娘。 和陈远同意韩大娟去学习不同，小丽是通过和家里抗争才被允许的。 张秋雪将三个人的资料上交之后，赶在这一年的秋季开学之前，三人第一次一起踏上了前去首都的之路，为期两年。 等三人一走，张秋雪让人把一块写着“能者居上”的牌子竖在了农场前，在这个拼资历、拿铁饭碗的年代，张秋雪竖这么一块牌子显然是不合时宜。 但作为后来人，如果也像这个时代的许多工厂、企业一样循规蹈矩，讲人情、拼资历，张秋雪做不到。 而且，她深深知道，一个企业要想发展的好，知人善用这是必经之路。 一些人不明情况前来询问，张秋雪也没有隐瞒，一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些人当场就后悔了，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等张秋雪再次选拔前去北方基地考察时，这次大家报名的人就多多了。 张秋雪轻而易举就选出了一个四人小队，没等高原红他们走多久，就把这一队人也送上了火车。 秋末的时候，张秋雪让人把沃肥池里的肥料挖出来洒进地里，重新耕了一遍地，让肥料在土壤中散发出应有的作用。 很快，又是一年的年尾，韩千钧已经走了整整一年，而且张秋雪杳无音信。 今年的过年是和谢荣恩一起过的，在家属村。 起因是这样的，孩子们放寒假之后，张秋雪接到一封来自谢荣恩的信，问她过年的时候能不能过来看看孩子们。 鉴于这人在处理曲冰华事件上的果断和坚决，张秋雪对他的抗拒和防备态度就没了，问过孩子们之后，由铁牛执笔，给谢荣恩写了一封信，邀请他过来过年。 当然，最主要的是张秋雪觉得，谢荣恩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还是不错的，虽然这个老头做的饭真的一言难尽。 腊月底，谢荣恩就到了。 加上同样放寒假的韩大娟，两家人一起过年。 吃完年夜饭，陈远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张秋雪和韩大娟洗涮完了叹了口气。 韩大娟站在旁边想说啥但突然又笑了，“嫂子，你以前说女人的价值不在于男人，而在于女人本身。你做事从来都风风火火的，平时看着也不咋念叨我哥，但其实你还是挺喜欢我哥的吧？” 第707章 意外的来信 都707章 张秋雪无语地看了韩大娟一眼，心说她哪只眼睛看出自己喜欢韩千钧？ 现在要她选，她还是觉得画设计图，给孩子们做饭，哪个都比跟韩千钧呆着有意思。 不过过节嘛，她懒得跟韩大娟掰扯。 出了门，谢荣恩竟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天。 张秋雪也抬头看了看，天空黑洞洞的，只有凉风冷呼呼的，也不知道这老头在看啥，可能……在想唐志平？ 这段时间，他们都在找这个人，张秋雪给各处认识的人都写了信，请他们帮忙打听。 没办法，当时曲冰华说起的时候张秋雪只顾着得意了，忘了问曲冰华后来收到唐志平的信是在哪支队伍了。 后来再问，曲冰华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他们只好大海捞针。 这何其艰难，至少谢荣恩发动他的关系找了这么久也没得到丁点有用的消息。 能找到吗？ 找到又怎么样？ 继续一块过日子吗？ 张秋雪想不出来，但她还是想找，找那个性情坚韧又深情的女人，哪怕让她看看她的孩子也好啊。 初二，谢荣恩就得离开。 一大早张秋雪就去营里借车，要把他送到火车站。 刚到营里，竟然差点跟陆红武撞个满怀。 “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小陆？”张秋雪问。 “嫂子，正找你呢，快，上海那边有个电话是打给你的。” 上海的电话肯定是李俊杰打来的，但是初二就打电话，张秋雪想不出是什么事。 要是拜年，李俊杰肯定不会打电话，打电话都是火烧眉毛的急事。 张秋雪疾步跟着陆红武去了通讯处，电话已经挂了，张秋雪给拨回去，那边立刻就接了。 “厂长，年前里我收到一封信，但当时我不是没在上海嘛，有才没有拆，我刚拆开一看，这封信是写给你的。”李俊杰在电话里急声说。 “给我？”张秋雪诧异。 “是，我看了好几遍，确信是给你的。” 张秋雪立刻询问信是谁寄的，李俊杰说：“一个叫冯胜男的人。” “冯胜男？” 张秋雪茫然了，从河西村到家属村，从上海到首都，她不记得她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我给你念一遍吧。”李俊杰说着就念了起来。 让他这么一念，张秋雪才知道，所谓的冯胜男不是别人，而是孙秀丽家的闺女冯大妞。 只因为当初张秋雪劝她不要觉得自己不如家里的弟|弟们，说不定以后她比家里所有的弟|弟都混得好呢，还说了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哪想到大妞就给自己改了一个冯胜男的名字。 冯胜男在信中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又说上海这个地址是曾经听张秋雪和李红花提过记下来的。 她现在在北方的一个军官家里做保姆，这位军官是韩千钧的好朋友，以前她报平安都是通过军官的内部渠道，但是今年几次给韩千钧写信都没有接到回复，担心韩家出事，可她又不想直接写信叫家属村的其他人知道，就写了这么一封曲里拐弯的信。 这次写信除了问候一下张秋雪，感谢张秋雪和韩千钧当年对她的照顾和帮助，再就是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想问问张秋雪。 第708章 冯胜男的发现 第708章 接收冯胜男并为她提供了保姆工作的这位军官是韩千钧一位战友，叫唐大元。 冯胜男去了之后就在唐家工作，照顾他刚生完孩子的媳妇和小孩。 直到前不久，冯胜男才知道唐大元其实是有家人的，是他的母亲，但是不和他一起住。 他那位母亲住在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子里，距离唐大元家非常远，但是每个月唐大元两口子都会回去看望老人家。 上个月的时候老人家突然病了，因为两口子都抽不开身，就叫冯胜男带着唐家的小孩到村里去照顾唐大元的母亲。 为这事，唐大元还给冯胜男加了工资。 唐家的孩子被教的很好，现在也大点了，不需要那么费心，再加上个老太太，冯胜男不觉得很难，就同意了。 去了之后只觉得这位老太太神神叨叨的，经常一个人发呆，嘴巴里整天念念有词，但仔细去听也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帮这位老太太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脖子里挂着一条跟锁一样的东西，贴身藏着。 她总觉得那东西的花纹她好像从哪里见过，冯胜男冥思苦想，又哄着老太太把那东西拿出来看了又看，终于想起来是在张秋雪家里见过。 她当然不知道韩千钧身世的诸多内情，但她总觉得花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相似，所以才给张秋雪写了这封信。 “地址呢？地址是哪儿？”张秋雪听李俊杰念完信，立刻急声问。 李俊杰连忙将地址报给张秋雪，是北方的一处驻军点。 张秋雪记下地址，连忙回了家。 谢荣恩他们见张秋雪空手而回，都纷纷过来询问。 张秋雪看了看谢荣恩，头一次伸手扶住了谢荣恩，把他扶到炕上坐下，这才说：“有信儿了。” 谢荣恩和张秋雪共同在做的事情就是那么一件，一听张秋雪这么说，老头嘴唇抖了抖，“真的？” 张秋雪点了点头，把刚才接的电话说了一遍。 “我准备过去看看，就是现在还不能确定，要不，你先回去，到时候有了消息我再跟你说？” 谢荣恩看了张秋雪一眼，推开了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身杆也一下子挺直了几分，仿佛又变成了能上场厮杀无坚不摧的长矛。 既然如此，张秋雪便没有再说什么，立刻安排组织出门。 张秋雪的意思是轻车简从，自己跟谢荣恩跑一趟也就完了，但是几个孩子闹个不停，非要跟着去不可。 最后没办法，一家人浩浩荡荡一起北上。 等了将近一年终于等到的消息，就这么直接过去，张秋雪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但现在只能先去看了再说了。 一路上花了三天时间，除了吃饭，谢荣恩一句话也没说。 往小山村赶得路上，不断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帽子，那样子让张秋雪突然想起了准备相亲的青年男女。 她心中不免又叹息一声，这大概就是真爱吧？只可惜造化弄人。 第709章 疯婆子 第709章 拖家带口赶到信中的小山村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荒凉破败，比河西村还要破。 而且，这里比河西村冷多了，不说家家窗户透风，却也差不多。 在村口一打听，贴墙跟的老大爷直说他们来晚了，那个疯婆子已经走了。 “疯婆子？”张秋雪本能得不喜欢这个称呼，“怎么这么称呼她？” “她疯啊，她是真疯，就是看着正常而已。”另外一个在墙根贴大饼的老太太回答，“年轻的时候就疯，整天念叨着找儿子找儿子，后来她还真找了一个回来，不过那孩子跟她一点儿也不像。” “你懂啥？又不是亲的，能像吗？”另外一个人说。 张秋雪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们口中的疯婆子姓唐，叫什么不知道，因为村里人总是听她说“我是小唐啊，我是小唐啊”。 “小唐”是从四几年的时候到村里去的，具体年份已经没人记得了，但事情的大概他们还是知道。 大约是某支队伍路过的时候把“小唐”放下的，就连“小唐”住的那间屋子也是他们给盖得，据说当时还托了村里的干部照顾，后来可能干部换届又或者死了，加上一直也没人来看望“小唐”，她就成了村里人口中的疯婆子。 眼见在这里问不出什么线索，张秋雪从包里拿出一包牛肉干分给了几个人，又问出了“小唐”的去向。 原来，从今年秋天她生了一场病，到现在已经越病越重了，过年之前她收养的那个孩子怕她出事就把她接城里去了。 至于唐大元现在的官职村里人就不清楚，不过这事难不倒谢荣恩。 他跑了一趟当地军区，打听了一下唐大元这个人，就要到了地址。 等一家人赶到唐大元家，却是又扑了个空。 朝邻居一打听才知道，唐大元的娘病得太重，这一家人连年都从医院里过的。 于是，一家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就在当地的军区医院里，他们找到了唐大元。 唐大元很孝顺，多方协调给母亲要到了一个单人的病房，其实这也是没办法，这些年来，“小唐”的疯病越来越厉害，时不时就哭，就找孩子，如果跟别人一起住，不知得受多少打扰。 病房的门一推开，一家子人正和和美美，张秋雪也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熟悉的身影，正是往日的冯大妞。 张秋雪他们突然闯入让唐大元很不高兴，不过今天母亲病情好转，他心情好，也没跟人计较，笑呵呵地问：“同志，你们找谁啊？走错了吧？” 谢荣恩没说话，眼睛直勾勾望向了病床上的女人。 女人两鬓斑白，眼睛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清亮，脸上眼角是岁月温柔地赠与，但并不显得如何苍老，更没有那种所谓的“疯婆子”的特质。 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这是个温柔娴雅的女人。 她正在跟旁边一个更年轻的女人说话，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 听见唐大元说话，她也往门口看过来。 第710章 这就是唐志平吗 第710章 这就是唐志平吗？ 张秋雪不知道，因为韩千钧兄弟俩和谢荣恩太像了，反而看不出和唐志平相似的部分。 她扭头望向谢荣恩，竟见他已经快步冲了过去。 “小唐……小唐……” 却原来，“小唐”是他最开始对唐志平的称呼。 唐大元一见谢荣恩直直冲着母亲的病床去了，也不禁脸色一变，“同志，同志，你要干嘛？你要干嘛啊？” 别人不知道，唐大元被唐志平一手抚养长大怎么能不清楚，“小唐”两个字就是唐志平要发疯的根源。 他拉住谢荣恩，气急败坏地想把这个破坏分子扔出去，顺便十分不满地对张秋雪说：“这位同志，你们就这样闯进别人的病房里来不好吧？冲撞了我母亲，让我母亲病情加重，你们赔得起吗？” 这突如其来的，张秋雪也没办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唐大元，只能说：“唐同志，你不要激动，我们没有恶意。” 唐大元气得不行，见跟张秋雪一个女人掰扯不清楚就去拽谢荣恩。 此时此刻，小北突然问道：“娘，这个奶奶就是我们的亲奶奶吗？” 亲奶奶？ 唐大元不可思议地望过去，可是，没等他说什么，病床边的女人已经先叫了起来，“娘？娘？你怎么了娘？” 病床上，“小唐”正慢慢下来，她呆呆地望着谢荣恩，口中念念有词。 “小唐……我是小唐……我是小唐……” 她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竟然围着谢荣恩转起圈来，眼睛里又茫然又疑惑。 唐大元和他媳妇顿时急得不行，一个甚至还打算去叫医生。 谢荣恩却哪管那些，一把攥了“小唐”的胳膊就说：“小唐，我是荣恩啊，谢荣恩啊，小唐你不记得了吗？” “这位同志你要干什么呀？”唐大元的媳妇第一个叫了起来，这个年代，陌生男女擦肩抹袖都要被称作耍流氓，她是女人，自然更注重一些。 唐大元也生气地看向张秋雪，“你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他拉开！” 张秋雪被挤在几个人的外头，哪里插得上手，只好对谢荣恩说：“你先别着急，我看母亲的状态不太对，不如咱们慢慢来？” 可是，哪里还有慢慢来的机会？ “小唐”歪着头依旧茫然地望着谢荣恩，重复着谢荣恩的名字。 “谢……荣恩……荣……恩……” “对，对，是我呀，小唐，你想起来了吗？” “小唐”认真地打量着谢荣恩，半晌，抬起手摸向谢荣恩的脸。 在场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唐大元的媳妇连连叫着，不让“小唐”去摸，但是“小唐”好像听不见一样。 谢荣恩躲了躲，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摸。 “你想起来了吗？小唐，你还记得我吗？” “啪！” 众人一呆。 “小唐”在谢荣恩的脸上摸了半晌，竟然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你胡说！你胡说！谢荣恩和别的女人结婚了！谢荣恩和曲冰华结婚了！” 谢荣恩和张秋雪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唐志平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没等两人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唐志平忽然尖叫一声，全身簌簌发起抖来，刚才靠在床上微笑说话的样子全然不见，慌乱地四处寻找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第711章 熟人好说话 第711章 病房里一下子乱了起来，好在唐大元和他媳妇应付这种情况非常有经验，拉了唐志平的胳膊娘啊娘地叫着，试图让唐志平重新平静下来。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见了谢荣恩受了刺激，唐志平一下子推开了唐大元，“不是你，你不是，你不是……孩子，我的孩子……” 唐大元两口子一下子也慌了，眼看着唐志平把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拽下来翻了个底朝天，张秋雪一把拽过小北和小六塞在了唐志平怀里，“唐同志？唐同志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唐志平对突然被塞进自己怀里的孩子愣了愣，掰着俩孩子的脸看了看，突然把小北和小六搂进了怀里，“对呢，这才是我的孩子，这才是我的孩子……” 几个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只有小六和小北不解地看过来，张秋雪给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俩人就不再动弹了。 唐志平就这么坐在床边紧紧地抱着俩孩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袋一点一点，竟是要睡着了。 张秋雪就和唐大元媳妇一起上前，扶着唐志平在床上躺下，没几分钟，唐志平就真的睡了过去。 唐大元皱着眉看着张秋雪和谢荣恩他们，他现在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不过他刚一张嘴，张秋雪轻声打断了他，“咱们出去说吧，在这里一会儿把她吵醒就不好了。” 唐大元两口子想了想，都点了头，最后竟然是谢荣恩不愿意走。 唐大元两口子自然非常不愿意，还是张秋雪说有冯胜男也在，谢荣恩不会再像刚才那样，谢荣恩才最终得以留在医院。 为了以防万一，张秋雪还把小北和小六也一起留了下来，叮嘱他们俩一定不能闹腾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会像后世动不动就下馆子，正好离着唐家也方便，唐大元两口子就带着张秋雪他们回了家。 两人都是妥帖人，进门先给张秋雪和孩子们倒了水拿了糖果，这才问：“你们到底是谁啊？” “唐同志你不认识我，但我说一个人你应该还算熟悉。”张秋雪无奈报出韩千钧的名字。 唐大元果然一愣，“原来是韩嫂子。” 他立刻又对着妻子好一番介绍，说自己和韩千钧一同在前线战斗过称得上生死之交云云。 听他这么说，张秋雪越发哭笑不得。 韩千钧和唐大元过命的交情，竟然不知道唐大元的疯娘竟然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不过这也怪不得谁，韩千钧那个长相也让人想不到他就是唐志平的孩子。 既然是熟人就好说话了，张秋雪把韩千钧的身世以及唐志平和谢荣恩的过往一一告诉唐大元。 在谢荣恩被曲冰华欺骗这件事情上，张秋雪始终没办法保持同理心，谢荣恩看似无辜，但是他为什么不在唐志平出那次救援任务的时候反对呢？ 让一个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孕妇到阵地前沿去抢救，张秋雪一直觉得谢荣恩的脑袋没长对地方。 第712章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第712章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唐大元说。 这些年，唐志平也不是一直都疯，偶尔清醒的时候一回跟唐大元说一说过去的事，他当时去当兵就是唐志平的意思。 然后，张秋雪在唐大元和他媳妇的口中听到了故事的下半阙。 唐志平其实是出自中医世家，她家祖上几代都是在堂上坐诊的，她自己没学完本事就加入了队伍，但是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 唐大元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从枣树上摔下来，被石头划破了大腿，流的满腿都是血，她在我身上扎了几针竟然就不流了。” 后来，唐大元也想学唐志平的本事，但是她一个月里有二十天找孩子，记忆颠三倒四的，唐大元又怕自己学得本事不对，也就没敢冒险。 除此之外，唐志平所在的那支队伍医生本来就少，唐志平长处是止血包扎，别的却不行，于是，最后顶着肚子参加了那趟任务。 从唐志平后来对唐大元流露的只言片语来看，她对那次任务其实是有把握的，但是，危急关头，她的药却不见了。 后来的事情张秋雪可以想象，没有药，又没能救活战友的唐志平不得不优先保障自身。 她可能遇到了一些危险，导致她没有回以前的队伍。 由于唐志平对唐大元的讲述也是片段式的，张秋雪没办法想象其中的波折。 但是显而易见，等她生完孩子从河西村离开再去追赶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先前那支队伍了。 于是她在另一支队伍当中继续自己的医生指责，并且开始期盼和谢荣恩的团聚。 但是她写给谢荣恩的信如石沉大海，她开始无比地担心，努力争取一切机会想要调到谢荣恩所在的那支队伍。 终于，她有了一次机会。 她作为一支突击小队随队医生负责支援谢荣恩的队伍。 那一场他们有很多战友都牺牲了，伤员一个一个被抬进帐篷，唐志平不知道忙了多久，等她终于有时间出门走走就看到…… “就看到那个她期盼了许久的男人，正搂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大腹便便，正是她曾经的战友。” 经人提醒，她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早就结婚了。 唐大元媳妇说完也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这些她以前都是当故事听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和唐大元是同村的，唐大元不在家的那些年，是她一直在照顾唐志平。 唐大元感恩她，后来就和她结了婚，两口子感情很好。 “那后来呢？”张秋雪连忙又问。 唐大元摇了摇头，剩下的他们也不清楚了。 或许，唐志平并没有立刻让谢荣恩好看，也可能是没有找到机会，但是，这事无疑在感情上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说不定，唐志平的疯病就是从这个时候种下的因。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想办法想把娘从村里接过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肯同意，偶尔那么两次同意了，等要带着她走的时候，她却又不肯了。” 唐大元两口子叹气不停，张秋雪也叹了口气，忽然想到自己先前的那个想法，唐志平至死也不肯离开那个小山村，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个小村子和河西村很像呢？ 第713章 不是所有的遗憾都有弥补和偿还的机 第713章 唐志平的病可以说是记忆混乱，发病的时候除了“找儿子”和“小唐”之外，她不记得任何事。 张秋雪跟唐大元两口子商量了之后决定带她回北川，那里有陈远和万教授、牛教授在，还有孙九言，这么多能手，可能会对唐志平的病有点办法。 唐大元两口子都非常不舍，不过今天他们也看到了有小北和小六在，确实让唐志平发疯的时间比以往要短，考虑再三终于还是同意了。 至于谢荣恩，两人显然是容不下，问张秋雪会让他和唐志平生活在一起吗？ “不会，从这里回去之后他应该就要回首都了，可能每隔一段时间会过去看看，但是……不是所有的伤痛只要后悔就能够抚平，也不是所有的遗憾都有弥补和偿还的机会，你们说对吗？” 至于原谅还是不原谅，现在谈这些还为之尚早，如果唐志平能恢复正常的话，那是她应该做的决定。 说完这些，几个人才想起孩子们来，张秋雪连忙又为他们做了介绍。 听说他们是养母的小儿子的孩子，唐大元情绪非常激动，同时又对张秋雪把孩子们教得知事懂礼非常的感激，蒲扇一样的大手啪啪拍在铁牛和铁栓的肩膀上，八尺高的汉子红了眼圈。 唐志平的妻子向小娥听说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过来之后连忙下厨去做饭，几人在家吃了一顿饭，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唐志平还没有醒。 她从去年入秋就感冒，一直到过年以前，绵延了好几个月，有好几回竟然还陷入了半昏迷，把唐大元吓得不轻，连哄带骗才把她弄到这里来。 张秋雪他们要把唐志平给带走，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看好。 张秋雪去医院之后找医生问了问，唐志平的感冒差不多已经好了，现在医生头疼的是她的疯病，因为先前唐大元的意思是尽量给唐志平看好。 既然如此，张秋雪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把谢荣恩叫出来把自己的决定跟他一说，谢荣恩皱起了眉，他认为带唐志平去首都会更好。 张秋雪无语，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难道他认为找到唐志平了，唐志平就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跟他在一块过日子吗？ 不过她也懒得跟谢荣恩掰扯这些，而是说了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 “她一大半时间都疯疯癫癫的，你每天还要上班，偶尔还要出差，你怎么照顾她？找人？你放心你觉得唐大元两口子能放心吗？” 谢荣恩果然不再说话了，但是他还是认为首都的医疗条件比别的地方好。 这一点上张秋雪当然没办法反驳，但是她绝对不可能放下北川的一切跑到首都去。 晚饭前，唐志平醒了。 大家心里都很担心，警惕地望着她。 果不其然，等唐志平打量了一圈，脸色将变未变，张秋雪忽然摊开手掌放在唐志平面前。 “你看看，认识这个吗？” 她手掌里躺着的，自然是那块玉质长命锁。 张秋雪自己买的红绳编了一条带子，正好可以用于佩戴。 第714章 只能默默地看着，想着 第714章 唐志平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她看了看张秋雪，又看了看那块长命锁，伸手就去拿。 “我的。”她说。 张秋雪却把手一闭，不给她，“你把它给你儿子了，你忘了？” “我儿子？” “是啊，那个深夜里，你在河西村生下两个儿子，就把这块长命锁放在了大儿子身上，想起来了吗？” 唐志平也不知道真想起来了，还是没有，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那样子，跟眼巴巴望着好吃的却不被家长允许吃的小孩一样。 张秋雪看着好笑，只好继续哄她，“你儿子现在让我来接你了。” “来接我？” “是啊，他可想你了，他说你看到这块锁就会去了，你要不要去啊？” “去，去！我儿子……找我儿子……” 她说着话竟然开始着急了，转身就要下床。 事实上，来的时候张秋雪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怕唐家不愿意放人，又怕唐志平病得太重起不来什么的。 现在这样她连忙又说天黑了，明天天亮再动身，唐志平甚至看起来确实不大清醒，竟然问张秋雪什么时候才会天亮。 不过好在有几个孩子在，几句童言童语就把唐志平的注意力给带走了。 见母亲并不像以前一样认生、发脾气，唐大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失落，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张秋雪看出这两口子确实是实实在在为唐志平担心，立刻就借口不了解唐志平的喜好，让他们给自己说说，又邀请他们有空就到北川家属村去。 韩千钧和韩千里虽然是唐志平所生，但这么多年，都是唐大元在陪伴和照顾唐志平，从这一方面来讲，他们反而要感激唐大元。 而且，这关系要断也是不可能的，这一层关系，只能让唐大元和韩千钧的关系更加亲近。 两人这才有所释怀，絮絮叨叨地为张秋雪说起唐志平的喜好和小毛病来。 他们都忙，只有谢荣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唐志平。 张秋雪说了，唐志平疯了这么久都没有好，说不定就是当初受的刺激和打击太深了，现在他凑上前去，说不定除了让唐志平发疯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不敢再去，但是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想着。 等晚上，张秋雪终于有空和冯胜男聊聊天。 出来这么久，大姑娘出落得婷婷玉立。 见了张秋雪有点不好意思，张秋雪揉揉她的头，其实她也没什么遗憾，只要冯大妞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张秋雪以为她会问问冯家的情况，但是从头至尾，冯大妞一个问题都没问，偷偷地告诉张秋雪自己没有辜负张秋雪以前的教导，从来到这里以后一直在坚持学习。 这就很好了，张秋雪认为。 而且她相信，总有一天，冯胜男会比冯家所有的孩子都有出息。 唐志平还记着要去找儿子的事，催着张秋雪出发，张秋雪又拿出长命锁晃了晃，让她吃饭。 吃过饭却是不得不走了，唐大元十分不舍，虽说这些年他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唐志平的身边，但是张秋雪这一行人的到来让他意识到，以后母亲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这是件大好事，可他还是感到难过。 反倒是他的妻子，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劝他。 大概，作为女人，都是更喜欢这样的结果，毕竟，分开了那么多年，唐志平忘记和寻找了那么多年，现在要去见的，是她拼命剩下的亲生孩子啊。 第715章 脑袋里有东西 第715章 除了唐志平时不时地变得神神叨叨，回去这一路都还算顺利。 张秋雪发现，唐志平身体不算好，应该是早年身体的亏损太大了，往往走不了多久就会累，然后就会像小孩子一样闹着不肯走了。 没办法，张秋雪只能把长命锁给了她，给她贴身藏着，鼓励她去见儿子。 这回出门比较匆忙，张秋雪只来得及带了两罐奶粉，现在剩的也不多了，只能先断了孩子们的口粮紧着唐志平补充营养。 这可把小六馋坏了。 自从出生到现在，除了那段被他姑姑抱去的时间，他几乎没断过牛奶，现在只恨不得把唐志平喝过的碗给舔一遍，着实好笑不已。 好在大妞他们几个都大了，都还能忍一忍。 另外，有这几个孩子在，时不时拉着唐志平说话，给她讲一讲韩千钧的英勇事迹，倒也吸引了唐志平不少注意力。 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回到家属村。 一回来张秋雪就让几个孩子分头去请了万教授牛教授和陈远他们，几人为唐志平做了个简单的会诊。 不过，万教授、牛教授都是西医，只有陈远是中医，孙九言是下乡时的经验多了，好好一西医被搞的什么都懂一点。 万教授和牛教授得需要张秋雪带唐志平做过检查之后才能清楚，陈远就先给唐志平把了个脉，最后竟然说出了跟万教授他们一样的话，让张秋雪先带唐志平去做检查。 “怎么？你有话就说，你别吓我。” 张秋雪看了看正捧着那块长命锁玩的唐志平，感觉就算当初韩千钧倒下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慎重过。 “不是，”陈远说，“我感觉她脑袋里……好像有东西……不属于脑子里的东西。” 不属于脑子里却在脑子里的东西？ 几个人纷纷皱眉，张秋雪的脑海中更是冒出一系列的词，脑瘤？脑癌？或者是什么她不知道的医学大病？ “是不是弹片？”谢荣恩突然出声。 几人恍然，那个兵荒马乱战火硝烟弥漫的年代，无缘无故又怎么会有东西进到脑子里呢？ 万教授过去拨开唐志平的头发摸了摸，最后发现唐志平的后脑上的确有一条疤痕。 这样的手术在那个年代必然是做不了的，张秋雪也曾听人说过，许多开国元勋身上都有那么一两处治愈不了的旧伤，有一些甚至就是子弹或者弹片卡在其中，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活生生的例子。 “小张，你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呀。”万教授说。 张秋雪点了点头，如果唐志平真的是因为脑袋里进了弹片而治不好，那可能这个疯病要一直伴随着她到死了。 看天越来越黑，张秋雪就留了万教授他们一块吃晚饭。 韩大娟把孩子递给陈远过来给张秋雪帮忙，一边又说：“嫂子，我咋觉得大娘这样特别像咱们村以前的一个人呢。” 张秋雪想了一下，没觉得河西村有这样的人，反倒是万教授听了很感兴趣，“她脑袋里也进了弹片？” 第716章 难不成这真是个心病？ 第716章 “不是，我听我爹说，这个人先是死了媳妇，哦对了，是挨饿的几年，他媳妇被饿死了，没几天他儿子也饿死了，然后他就疯了，整天抱着他儿子那个身体到处跑，你们不知道吓死人了。”韩大娟说。 张秋雪和万教授面面相觑，心说这哪里一样了，以前倒没见韩大娟这么重口味。 “后来有人看不过眼，哦，就是咱们村的书记，趁着他不注意，给他把孩子埋了。然后他就到处找孩子，房上、树上，连蚂蚁洞都不放过。我爹说这叫心病，他媳妇和他儿子的死在他心里作下病了。” “我看大娘倒是跟他挺像的，你看你只要一说带她去找儿子去，她就乖乖听话了。” 张秋雪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自从她把长命锁还给了唐志平，她就比刚从唐大元那里离开的时候平静了很多。 难不成这真是个心病？ 张秋雪带唐志平去做了个检查，等一系列的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显示唐志平的脑袋里的确是有一块弹片，除此之外，唐志平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 于是继大妞之后，张秋雪每天给大妞煲汤的时候也会给唐志平熬一份，不过这不能一蹴而就，得需要大量的时间来积累。 医学方面暂时不能支持把唐志平的弹片取出来，万教授他们再次会诊之后，觉得还是先判断这个疯病到底是脑袋里的弹片引起的，还是唐志平的心病引起的，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方向。 张秋雪觉得，既然唐志平的心病是韩千钧，说不定韩千钧回来可能就好了，但偏偏已经走了整整一年的韩千钧依旧杳无音讯，她不得不通过讲韩千钧的兴趣爱好来稳住唐志平。 谢荣恩愧疚难当，但是，从那天唐志平打了他一巴掌之后，偶尔会静静地看着他发呆，但是不管谢荣恩说什么，或者问什么，她都不回答。 张秋雪他们谁都分辨不清，唐志平是不愿意搭理谢荣恩，还是想起了些什么。 马上就是元宵节了，谢荣恩不得不回首都去。 他一走，张秋雪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孩子们也开学了。 唐志平就成了一个问题，她现在还会时不时犯病，把她交给旁人照顾张秋雪不放心，唐志平也不跟别人搭茬，每天就追着张秋雪问她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张秋雪走一步，她就跟一步，一步都不离。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每天带着唐志平和韩大娟家的小栋梁去工作。 这段时间她忙的主要是302厂的工作，李俊杰在上海一带的工作打开得非常顺畅，要的货比较多，张秋雪知道这种时候往往比较考验一个厂子的良心。 如果这个时候为了促销量，开始在每桶当中减轻重量，又或者一味地补充奶源，或者在奶源上不能得到完全的保证，那么，品牌倒下就是迟早的问题。 张秋雪是在王胜利那里立下过军令状的，她现在抓得最紧的就是这个问题。 每天天不亮就到养殖场去看挤奶的情况，再去查看奶粉的制作过程，监督作业。 甚至，张秋雪去找王胜利要了几个因为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身受重伤即将退伍还乡的人，给他们分组，循环监督奶源、制奶以及罐装的过程，只要查出问题，立刻重奖。 她自己也随机抽查奶粉质量，在谁的手下出的问题，就开除谁。 这无疑是当头一棒，立刻把刚过完年还有些浑浑噩噩的302厂的员工打醒了。 第717章 期盼 第717章 陈远每天下班过来接小栋梁的时候会跟唐志平说几句话，观察她的状态。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张秋雪和陈远发现，每次发疯的时候，唐志平会脑袋疼。 这是一重要发现，张秋雪立刻又请了万教授他们进行会诊，几人都认为可能是弹片的作用导致唐志平的头疼。 不过，脑袋这个地方太矜贵了，不能随便动手。 几个人来回商量了几次之后，给唐志平开了一种类似舒缓疼痛的药，又让陈远每天给唐志平针灸，尽量地帮她缓解痛苦，至于能不能治好，大家谁也说不准。 陈远这一灸就灸了一个春天，这个春天张秋雪把去北方基地考察的人交上来的考察报告和王国栋写给她的东西来回研究了许多遍，开始整理书写申请种子基地的书面材料。 关于种子基地的申请条件几乎是咳咳的，里面对地力、气候条件等等，甚至连土地坡度都有规定。 好在张秋雪来了几年，已经做了一些相关记录，如今把这些记录整理成相关资料，再想方设法尽量把申请种子基地的每个条件都做到最好。 首先，春天的时候她安排人把沃肥池里的东西都弄出来洒进地里，然后把地耕了一遍，让肥料与土壤充分混合提高地力。 当然了，这个时候依旧不能播种，还需要继续养地。 只有一些以前粮食长势不好的地方，张秋雪把位置标注出来，继续种了一些豆类，用于改变土地质量。 与此同时，利用这次春耕，把地平了一遍，保管不会在浇地的时候一头淹死一头旱死。 另外，种菜的一部分土地张秋雪没有动，她当初开荒种地的初衷就是种菜，现在自然不会再让北川陷入没菜可吃的境地，这也是和王国栋商量之后经他同意的。 在这之后，就是等着王胜利带人来审核了。 唐志平在这段时间里每天喝着张秋雪熬得汤，吃着药，再辅以陈远的针灸，最后也不知道哪一样起了作用，她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张秋雪又带她去检查了一次，结果显示身体条件比以前要好一些了。 不过，她的神志还是不太清醒，只有偶尔才会像正常人一样跟人说话交流，不过不太记事，每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都要问张秋雪是谁，这是哪里，唐大元在哪儿等等。 谢荣恩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次，有一次还带来了一位医生，但是看过唐志平的情况以后，他也没能说出什么，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一转眼，六月。 审核团终于要来了，张秋雪按照考察结果中得出来的经验，特意跑去将找段民安做了两台犁镜更宽更深的耕地犁，然后让人又把地耕了一遍，深度达到了六十多公分。 这个时间要把握好，不能太早，也不能人家都来了，你的地还没翻完。 赶在审核团到的前一天，他们终于翻了完了地，只等着人来审核了。 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怕翻完了地也依旧都在农场忙碌着，试图把这件事做到最好。 种子基地虽然不好申请，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只要他们种出好的种子，可能明年全国的粮食产量就会增长不少。 现在大家就盼着这个种子基地能够申请下来了。 第718章 被迫害妄想症 第718章 张秋雪跑营里借了车带了特意从首都请假回来的高原红跑火车站去接人，今年夏天比往年要热得多，哪怕张秋雪很有先见之明地让人种了许多西瓜，也仍然不能改变被太阳炙烤的痛苦。 她和高原红两个一人顶了一颗大大的麻叶在头上，嗦着冰棍在站台上翘首盼望了一个多小时，审核团终于到了。 审核团老老少少一共六个人，全都是男的，张秋雪和高原红连忙过去跟人打招呼。 除了王国栋，张秋雪还在去首都开会的时候见过其中的两个人，但另外三个就完全没有接触了。 王国栋介绍了一遍，其中职位最高的人是王国栋本人，之后是一个叫田有粮的老头。 他个子小小的，张秋雪估计也就一米四左右，甚至不足一米四，他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了。 不知道为啥，张秋雪总觉得这人看人的眼神像是填充了火药一样，随时都会爆炸。 剩下的四个人到比王国栋和田有粮要年轻，他们看起来和王国栋差不多，脸和胳膊都黑得要命，皮肤和手非常粗糙，一看就是常在田间地头走会下地的那种人。 一一认识过后，张秋雪就带着几个人去停车的地方，准备带他们先去吃个早饭。 哪想到田有粮忽然间勃然大怒，指着张秋雪的鼻子就骂开了，“什么东西？蛀虫！败类！不知廉耻！” 张秋雪和高原红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怎么突然间就暴跳如雷了。 蛀虫？败类？她干什么了？ 张秋雪皱着眉看向王国栋，王国栋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竟然满头是汗。 “哎哎哎，老田，老田，”王国栋去拉田有粮，田有粮丝毫面子也不给，他指着张秋雪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怒气，胡子都跟着忽闪，偏偏身高比不上张秋雪，只能一跳一跳的，样子滑稽又搞笑，简直是跳梁小丑的代言人。 王国栋见搞不定田有粮，连忙又对张秋雪说：“老田就是有点嫉恶如仇，你你你别往心里去，你别往心里去。” 但话音未落，田有粮又跳着脚骂道：“谁嫉恶如仇了，谁嫉恶如仇了，我是不跟你们同流合污懂吗？” 他指着张秋雪，咬牙切齿地冷笑，“哼，你能收买别人，你以为你能收买我吗？你做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张秋雪简直莫名其妙，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收买谁了？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不断有人看过来，张秋雪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 “我说这位领导，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我收买人？我收买谁了？你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不要以为你是领导就可以随便乱说！” 唐志平神志不清醒，但是两相对比，张秋雪觉得这才是个名副其实的神经病。 来的人里面一个叫宋文章的连忙拉了拉张秋雪，说：“张同志你别往心里去，田老就是这样，因为上一回考察一个农场的时候，就有人借了车，载着他去这里去那里，招待得特别周到，但实际上达不到条件。那些人也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够，硬要田老给他们走后门，所以田老特别痛恨这一点，应该是误会了。” 第719章 真正的神经病 第719章 “……” 张秋雪明白了。 这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疯子。 “还有就是下放的时候，他被针对的特别厉害，还有一些人为了批评他，先跑去跟他做朋友，照顾他，等了解他以后再反咬一口，好些人借着他升官发财，久而久之他才养成了这么个不跟任何人来往的性子。” 尼玛。 敢情还是多次被蛇咬，百年怕井绳啊。 就算是这样，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张秋雪也很不高兴，自己好心好意借了车跑来接他们还接出错来了？ “我乱说？我什么时候乱说了？你这车从哪里弄来的？你的车从哪里来的？还吃饭，吃死你吧！” 张秋雪气得直咬牙，倒是高原红连忙说：“田同志，这你就误会了，我们场长……” “滚，我不想跟你们说话。你们去同流合污吧，我自己走，我自己去！我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么玩意儿的种子基地来！” 说着话，田有粮竟然拎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几个人田老田老的叫着，急得直跺脚。 “场长，这……”高原红看看走远的田有粮，又看看张秋雪，“这，这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凉拌。”张秋雪拉开车门上车，“反正我问心无愧。” 剩下几个人和王国栋面面相觑，王国栋无奈地一挥手，招呼大家上车。 张秋雪很快发动车子离开，高原红坐在副驾驶上生怕别人误会，连忙跟他们科普起农场的由来。 自从在那个低矮漏雨的牛棚里醒来，张秋雪做过很多事，但是无论是在河西村也好，还是来到家属村也好，她做了这么多事，也确实走过一些人情关系，但张秋雪从未后悔过，因为那些人情关系当中她最多只能算优先刷取存在感，什么钱|权交易、什么权|色交易，她统统没做过。 她理直气壮，然后理所当然地甩了田有粮一脸尾气，带着其他人吃饭去了。 吃过早饭出发前往家属村，等下车的时候几个人看张秋雪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靠一己之力把一个种不出菜，完全没有菜吃的家属区搞成一个农场，却又乐于把自己开发出来的农场公有化，谁不佩服？ 还了车，张秋雪在村支部给几人借了地方，安排几人住下，就把自己准备的资料送了过来，而这个时候田有粮还没到。 “不会是走丢了吧？”高原红说。 张秋雪皱着眉，“不至于吧？” 这一路上张秋雪也听其他人说了，他们去过的地方不少，这老头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还能走丢？ 为了以防万一，高原红提议去找一找，张秋雪和高原红只好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开始顺着去川平的路找。 一直到天快黑了，找到川平，还是没看见田有粮。 “难道没在省城坐上车？”高原红发散思维。 张秋雪摇头，“不知道。” “我看他下车的时候就挺不高兴的，一口一个同流合污的，该不会以为咱们这个种子基地是你从王老那里走后门才申请到的吧？” 第720章 你怕我毒死你啊 第720章 张秋雪：“……” 如果真是这样，她真要忍不住想打人了。 她从来没肖想过要搞种子基地好吗？而且，马上就是七七年，她自己努力复习复习为高考做准备不好吗？用得着费尽心机搞这个？还不是和王国栋想的一样，尽量在这个阶段提高国家的种子质量，为国家实现增产增收？ 眼看着天黑了，两个人不敢再往省城找，从街上转了两圈正好看到川平招待所，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张秋雪进去一问，结果……这老头下午的时候就到了，此刻正从食堂里出来。 见到张秋雪和高原红，张嘴就是一通炮轰。 “我告诉你们，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就算你们再讨好我，我也不会给你们手下留情的！” 高原红：“……” 张秋雪翻了个表演，转身就想走。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都需要一个眼缘，她和这个田有粮当真缘分不够。 “你们滚吧，该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的，现在我跟你们没关系，滚！” 高原红气不过地道：“田老，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可以随便在这里打听打听，看看这里有比我们场长更靠谱的吗？” “哼，你们这群人又奸又诈，谁知道你们买通了多少人！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会去你们村的！”田有粮却是振振有词。 尼玛，这还是个有被迫害妄想症的。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扯过高原红，“行了，你跟他废话什么，既然他害怕咱们家属院的饭太好吃能毒死他，那就让他住他的招待所吧。你看看，人家就是会享受，来咱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审核还得住招待所，你得庆幸咱们川平还是有个招待所的，要不咱们这里可盛不下这么一尊大佛？” 田有粮顿时被气得肺都炸了，立刻蹿过来扯住张秋雪就要跟她理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秋雪哪里理他，往外走的脚步就没停下来过。 田有粮一看顿时急了，“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 张秋雪才不会说，让她说她就说，当她是一键启动无限次重复的机器人吗？ 田有粮被气得直哆嗦，张秋雪忽然又笑了，她说道：“田老，你急什么呀，我这不是还没抓到的证据吗？” 高原红简直要疯了，不懂张秋雪怎么突然就爱上火上浇油了，可是偏偏，她没有灭火的本事，只能看着田有粮直抓狂。 “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的，你等着我抓住你的证据再说的！” “随便！” 张秋雪丢下一句，拽着高原红出了门。 高原红眉角直突突，直担心如果明天田有粮不去该怎么办。 “不会的，他会去的，像他这种人，如果不捉住我们的小辫子使劲儿叫|嚣一通就不是他了。” 不过，种子基地能不能申请下来就未可知了。 张秋雪抹了把脸，跟高原红一起骑上自行车往回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陈远给唐志平扎完针已经带着小栋梁回去了，唐志平搬了个小板凳在大门口坐着，周围围着一圈孩子，大妞拿着大蒲扇正在给她扇扇子。 唐志平每次扎完针都会有一段时间安静得多，不过，张秋雪从来都不敢怠慢，一般这个时间都会守着她。 张秋雪到的时候，唐志平正把头扭得跟拨浪鼓似的到处看，一看到张秋雪回来了就蹭蹭蹭跑过来问她儿子上哪儿去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哄她。 她何尝不想知道韩千钧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第721章 小人得志 第721章 把孩子们赶去洗澡，又把唐志平也哄着睡了，张秋雪才有空扒了几口晚饭，躺下睡着也不知道花了多久，只听外面一声尖叫。 那声音非常刺耳，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大的张秋雪在屋里都听见了。 张秋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唐志平也被惊醒了，茫然地四处看，隔壁也传来动静。 张秋雪匆匆拽了件衣裳套上，过去看大妞二妞都已经醒了，把她们叫到东屋和唐志平做伴，自己趿拉上鞋准备出去看看。 临出门的时候看见案板上的菜刀，张秋雪一伸手抄了起来。 出了门，张秋雪看到各家各户的门都开了，而东边的路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张秋雪看了看隔壁的孙秀丽，孙秀丽也看了看张秋雪，俩人跟着陈远一块往那边走。 原来，肖潇一大早睡不着准备起来做点早饭给王国栋他们送去，也算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哪想到刚一开门就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头栽进了她的院子里。 肖潇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情况，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正巧她丈夫也没在家，只跟小姑子两个相依为命，两个年轻女人摔在地上被吓得直哆嗦，看了半晌才发现地上四仰八叉躺着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肖潇在村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而且乍一看到这老头姿势扭曲，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可把她给吓死了，幸好周围邻居出来的快，拽着老头的脚踝把他拽到大道了上。 一场虚惊闹得人个个心脏不舒服，反倒是那白胡子老头，张秋雪去的时候他竟然洋洋自得地对肖潇说：“你做什么亏心事了，不然你怎么这么害怕？” 肖潇被人扶起来，腿还是软的，只当这老头神经病，不愿意搭理他。 哪想到越是没人理他，田有粮竟然越上劲起来。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看你吓得样子，要没做亏心事，谁信？” 张秋雪皱起眉，“行了，少在这里小人得志吧，真当自己是公正的审判员了，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夏天天亮的早，看天色这会才刚四点多，张秋雪还困得不行。 “行了，大家也回去吧，不要搭理这个人，这人这儿有点问题。” 张秋雪在自己头上指了指，众人恍然大悟。 “他到底是谁啊？”有人问。 “审核团的人。” 一听张秋雪这么说，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田有粮又叫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你说谁脑子有问题？” 张秋雪没搭理他，推了推肖潇，“再回去歇一会儿吧，早饭我来准备就行了。” 田有粮却不肯放过她，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的大骂，比那泼妇骂街也强不了多少，听得人纷纷皱眉，询问张秋雪他这种人是怎么当上领导的。 张秋雪心中同样一百个好奇，田有粮这么愤世嫉俗，干什么农业，他应该去纪律部门，就凭着这逮谁咬谁的属性，一定建树颇丰啊。 第722章 最艰难的三天 第722章 闹腾得正欢，王国栋终于急急忙忙地跑来了，拉着田有粮替他向乡亲们道歉，其他人见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么散了。 拎着菜刀回到家，张秋雪还困得不行。 安抚好孩子们和唐志平，强打精神去做早饭。 她没特意做什么，很普通的蔬菜粥和张秋雪自己做的发糕和小菜，另有一个小砂锅，是请陈远给开的一个益气补中补血补钙的药膳，里面都是张秋雪和孩子们自己从山上采的中草药添加了一部分食材。 无论是唐志平，还是到了发育的关键期的孩子们，都正好可以喝。 张秋雪做好了早饭就让铁牛去村支部叫王国栋他们，没想到很快又出问题了。 王国栋带着其他四个人来了，那田有粮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来。 等张秋雪从院子里摆了桌子，给大家盛了早饭招呼大家开始吃饭，田有粮不知从哪里弄了几个窝窝头来，坐在张秋雪家大门口啃窝窝头。 他自己不吃就算了，偏偏他一边啃窝窝头一边说：“我才不会跟他们一样，受你的蛊惑，跟你同流合污！” 就好像……吃了张秋雪做的饭就是跟她同流合污了一样。 一时间，弄得其他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如鲠在喉，让人只恨不得把他扔出去算了。 好歹经过昨天高原红在车上对大家的科普，宋文章他们没觉得张秋雪真的怀有这种心思，而且，那小砂锅里他们明明闻到肉味了，张秋雪根本就不给他们喝啊，人家清清楚楚地说那是给孩子和老人补身子的。 魔音入耳中，大家勉强凑合着才吃了早饭，一吃完几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审核，田有粮才总算闭上他的嘴。 然而，张秋雪没想到这却是对她考验的开始。 审核用时总共三天，期间包括资料审核以及实地审核，但是，这三天却是张秋雪人生历史上过得最艰难的三天。 问题当然出来田有粮身上。 张秋雪见人无数却从没见过田有粮这样的人，随时随地都会开骂，三天之内把家属村、来果村的人骂了个遍，从老人到小孩，他集齐了所有人的仇恨值。 仿佛他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好像没有一件事情是对的，没有一个人是他看着顺眼的，他总能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语言来指责所有的一切，哪怕对方是一片好心。 实地审核的时候，田有粮恨不能拿尺子一寸一寸把农场量一遍，张秋雪明明标注出不在粮种种植范围的略显贫瘠的土地他要写上大大的不合格，其次，农场的另一半种了菜这在田有粮看来这是大大的不专业，不靠谱，甚至养殖场的气味也能影响粮食的长成的等等。 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吹毛求疵。 而这三天之间，田有粮没吃过张秋雪一口饭，口口声声不与她同流合污，坚定地表示张秋雪不能腐蚀她。 饶是张秋雪一忍再忍，此时也恨不能直接给他开个瓢得了。 平心而论，从打算做种子基地开始，除了她没有亲自出去考察之外，各方面她都尽心竭力，和农场的员工一起做到了最好。 郁闷地吐了口气，张秋雪看向王国栋，想看看他怎么说。 第723章 归来 第723章 王国栋左右为难，沉吟了半晌才对张秋雪说：“要不，你们再努力努力？” 张秋雪忍了四天，没想到这个结果跟自己最初所料不差，顿时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做了，老老实实种地就行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一直吵吵嚷嚷洋洋得意个不停的田有粮也呆住了。 张秋雪却根本丝毫没做停留，抱着小栋梁出了村支部。 要不是王国栋拿经济民生来忽悠她，种子基地真不像农场和302厂那样，张秋雪非做不可。 高原红连叫了两声也没能叫住张秋雪，只好对他们说起家属村的情况。 她比张秋雪来得早，自然更清楚张秋雪没来之前家属村的情况，没有菜吃，肉倒是不少，但是牛羊肉腥臊无比，不吃就没得吃，吃了就上火，从他们家属村的人到营里的战士一个月当中有二十天嘴顶大泡。 说吃不下睡不着有点夸张，但那滋味，真难受啊。 菜无论如何都必须得种，现在不只是家属村，连川平的人都指望着这些菜活着。 回到家，张秋雪只觉得精疲力竭，连小栋梁都不再让她抱着，自己下来在地上跑。 天将黑未黑，张秋雪却觉得无与伦比的累。 回了家，她头一次不想做晚饭，也没看院子里玩闹的几个孩子，一头就躺在了炕上，迷迷糊糊地听见大妞叫她起来吃饭，张秋雪一口也不想吃，胡乱翻了个身又睡下，连陈远什么时候来把小栋梁带走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张秋雪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她心烦意乱，也不知拽了个什么蒙在头上，只想睡他个地老天荒。 可那推耸自己的动作还在继续，她躲了又躲，终于嚷了一句“别碰我”。 终于，她身上一疼，正要挣扎有人按住了她。 大手粗糙得像是干树皮，磨人极了，可磨人的还在继续，那大手一会儿就在她脑袋上摸一次，令人烦不胜烦。 半睡半醒之间，张秋雪觉得自己好像闻见了韩千钧身上的味道。 可是，韩千钧都走了一年多了，她往哪儿闻他的味道去？她怎么可能还记得他是什么味道的？ “行了，退烧了，应该没事了。”陈远看着又比以前黑了一个色号的男人说。 男人“嗯”了一声，送陈远出了门，回来就看到炕的另一角坐着的老太太。 屋子里没有人，她正在偷偷地看她的长命锁。 韩千钧脚步一顿。 他昨夜从门外翻进来时这老太太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了他话也说不清就揪着他去看张秋雪。 原以为隔了这么久回来第一晚上是抱着媳妇好好睡一觉，没想到张秋雪额头的温度差点吓死他。 “我儿子……我儿子……”唐志平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韩千钧一直看着她，她忽然“蹭蹭蹭”往这边挪了过来，“我儿……我的儿……”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她却像是认识韩千钧，伸手想摸一摸韩千钧的脸，手却发起抖来，眼泪也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第724章 我是韩千钧 第724章 一种与面对万杏花时截然不同的酸楚难受涌上心头，韩千钧用力闭了闭眼，双膝一弯跪在了唐志平面前。 他不是没想过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要自己，他们是死了，还是抛弃了他和千里，以前无聊的时候，他也曾假想过种种可能。 可是，他从未想过亲生母亲会是这个样子，而且，并不是不想要他们的样子。 “我儿啊……” 唐志平忽然一嗓子哭了出来。 她放声嚎啕大哭。 韩千钧仰着头，满目酸涩。 他这一双肩膀，扛起过边疆戍卫，扛起过战友鲜血淋漓的身体，扛过儿女稚嫩的欢喜，也扛过妻子并不说出口的期待，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扛着亲生母亲对于自己三十来年的思念和期盼。 他伸出那双拍过妻子背的手，不太熟练地在唐志平背上拍了拍。 哭声呜咽，把孩子们都吓得不轻，齐刷刷跟着韩千钧跪了一地，把过来找张秋雪商量事的高原红和李红花她们都吓了一跳。 韩千钧抹了把脸，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哭得快要睡着的唐志平，扶着她在炕上躺下，让大妞她们拧个手巾给唐志平擦脸，这才朝外走出来。 “她生病了，你们找她有事？” 李红花和高原红相互看了看，觉得韩千钧好不容易回来，应该让他和张秋雪先相处一段时间，不过这事又不允许她们太过放松。 “说吧。”韩千钧走到院子里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她要是睡醒肯定也会问。” 高原红没办法，只得把审核团的事说了一遍。 她们现在是好话说了一箩筐，但治标不治本，所以想让张秋雪要不然去王胜利那里搬搬救兵。 这风风火火已经搞了一年了，耽误了两季的粮食种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她们的笑话呢！ 韩千钧只点头不说话，弄得俩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听了，还是没听，又或是有什么主意没有。 “你们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一会儿我去看看。”韩千钧沉声说。 高原红和李红花面面相觑，不知道韩千钧从哪里回来的，只觉得他浑身杀气腾腾，大有一种他不同意我就打到他同意的感觉，无端端令人胆寒。 “那，那你注意点，别吓着人家，韩团，咱们的种子基地如果能申请下来，作用真的很大。” 韩千钧点了点头，两人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撤了。 进了屋，唐志平已经和张秋雪这边一个，那边一个睡着了。 韩千钧看了看几个孩子，让他们自己弄早饭吃，自己从柜子里拿了点东西往村支部走去。 今天星期天，原本如果顺利的话，王国栋他们是准备返程的，没想到田有粮的不同意让他们连早饭都没得吃了。 王国栋正蹲在门口把张秋雪那份资料和自己的审核结果看了又看，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 一见到韩千钧，王国栋吓了一跳，只觉得这人就是一个黑面煞神，眼睛比刀子还利。 “你是……” “我是韩千钧。”韩千钧说。 第725章 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龌龊 第725章 韩千钧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大，却能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到。 原本他们都不认识韩千钧是谁，这几天张秋雪陪着他们在农场审核，身后总是跟着唐志平和陈栋梁一大一小两个尾巴，韩千钧就是张秋雪经常用来哄唐志平的。 王国栋也连忙在裤子上蹭了蹭自己的手朝韩千钧伸了过去，“原来是韩团。” 其他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对于敢于上战场杀敌的人他们总是从内心里感到敬佩，尤其是这一回，他们听说为了执行这次的任务，韩千钧已经有一年半没回家了。 他们想不出是什么任务这么艰巨，但是韩千钧站在这里，身上这份锐不可挡的毅力便足够让他们钦佩。 韩千钧也伸出手与王国栋等人先后握了握手，刚刚三十出头的人，手比其他人不知道粗糙多少倍。 “我们进屋说吧。”韩千钧说。 他说完直接抬脚进屋，就看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双眼圆睁正盯着他看。 韩千钧没搭理他，他手里拿着张秋雪平时常背的那个绿书包，好几年了，韩千钧亲眼看着当初人人羡慕的草绿色磨得颜色越来越淡，布料越来越薄。 韩千钧没说话，打开那个书包就开始往外掏东西。 从当初在河西村离开时捐给岭西县武装部的粮食开始，到后来把农场粮食上缴国家，到把农场上交，到她帮助徐老头他们攻克难关，张秋雪收到的荣誉证书、感谢信已经有厚厚的一沓子。 刚开始，张秋雪还会拿东西摆在桌子上显摆显摆，后来就随意了，但凡收到便往柜子里一扔，韩千钧记得有一回还被小六吃了一封感谢信。 除此之外，她还有各项商标、版权……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翻着一个又一个东西，拿在手里一遍又一遍查看，一般人有一个便恨不得供起来天天烧香不可，张秋雪竟然有这么多。 田有粮也傻了，他不相信，一万个不相信，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着那些东西，他不相信这些都是颁发给张秋雪的。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就是张秋雪的。 如果张秋雪真的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那么她得笼络多少人？ 一时间，田有粮计算不清。 韩千钧却说出了他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自己龌龊，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龌龊。” 韩千钧一样一扬把东西收好，扭头出了门，剩下几个人在那里面面相觑有一眼没一眼地朝田有粮看过去。 回到家几个孩子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小北和小六跪趴在炕上，一会儿扭头看看张秋雪，一会儿又看看唐志平。 韩千钧看着好玩，抬手在小六圆滚滚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走了一年半，从小一手带大的小屁孩却不认识他了，捂着屁股跳起来，义正言辞地指责他：“坏人！” 小北连忙说：“不是坏人，是爹，是爸爸！” 小六可能真的被打疼了，捂着屁股直跳脚坚决不肯改口，“坏人爸爸！” 被韩千钧拎着胳膊拽过去，小六哪里拽得过韩千钧，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上，圆滚滚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臭，臭死了！臭臭的坏人爸爸！” 那嫌弃的模样当真和第一次见小北的时候别无二致。 韩千钧哑然失笑，在小北脸上捏了两下。 刚才还态度良好的小北也立刻皱起了脸，“不许捏我！我现在是大人了，不能再捏我的脸了！” 气鼓鼓的小大人模样和从前没有半点分别，反而叫韩千钧更加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捏了两下。 “喂！”小北要气死了。 “哥哥，我觉得这个爸爸一点儿用都没有，光会欺负人，我们把他打出去吧。”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张秋雪扫炕的小笤帚拿了出来，另一个手里拎着弹弓，如果不是两只手都被占了，他可能直接对韩千钧开炮了。 韩千钧：“……” 第726章 你辛苦了 第726章 张秋雪被他们父子三人闹醒，刚一动弹一只大手就贴了上来，她半睁着眼看着眼前放大的脸，“韩千钧？” “嗯，是我。”韩千钧把俩小的拨拉到一边，小六更加不满，“他还和我们抢娘！他坏透了！” 外边铁牛盛好了早饭，过来一手一个把两个小的拎了出去。 “怎么样？还难受吗？”韩千钧扶着张秋雪坐起来，给她倒了杯水。 半凉的温开水，张秋雪正口渴得要命，一连喝了两杯才终于确信，韩千钧回来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关于任务的事韩千钧从来不会多说，只应了一声，握了握张秋雪的手，“这两年你辛苦了。” 陈远说她这次生病就是太累了，他不在家，她一个人要弄六个孩子，还有一个唐志平，又或者这段时间还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难怪昨天晚上他刚回营里报道，领导们就让他早点回来。 张秋雪还是觉得很累，喝完了水又在炕上躺下，半眯着眼睛看着韩千钧，“受伤了吗？” 离开一年半，这人更黑了，也更瘦了，只有一股子从里到外透着的狠劲，无从遮掩。 韩千钧摇了摇头。 张秋雪忍不住拿脚踹踹他，“行了，把你身上的劲儿收收，也不怕吓着孩子。” “他们可没有一个怕我的。” “还有，你太臭了。” 张秋雪嘟囔了一句，重新闭上了双眼。 韩千钧噎了噎，认命地站起来去找衣服洗澡，临走又说：“你饿不饿？大妞说你昨天晚上就没吃，我现在给你端一碗，还是一会儿洗了澡再喂你？” 张秋雪没搭理他，韩千钧只好先去洗澡了。 张秋雪一觉又睡了一个上午，醒过来的时候唐志平已经不在屋里了，韩千钧正坐在炕边收拾东西。 柜子里的衣服被单都被他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叠的整整齐齐，一摞一摞跟一个一个阅兵方阵似的。 她还没说话，他忽然扭过头来，“醒了？我擀了面条，一会儿让大妞给你做个酸辣汤面，怎么样？” 张秋雪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揉了揉脑袋，“不想吃，不想动，还想睡。” “那你晚上还睡不睡了？”韩千钧扶着张秋雪的肩膀让她靠过去，两根手指落在她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给她按揉起来，张秋雪更加昏昏欲睡了。 “我估计，下午家里就该来人了。” 家里几乎天天来人，张秋雪没放在心上。 韩千钧又说：“你干了这么久，种子基地难道真不想要了？” 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搞到现在，张秋雪自然不会不想要，但她想起田有粮就生气。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讨厌的人。神经病！愚蠢的可怜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软蛋！” 幼稚的模样让人觉得好笑，韩千钧摇了摇头，“那就是个呆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什么呆子？我看他是受害人的身份当久了，觉得谁都不是好人，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再说了，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不能跟他计较？ 第727章 人送外号不可理喻 第727章 韩千钧扶着张秋雪坐起来给她按起肩和背来，熟悉的手法按过一遍之后，张秋雪觉得僵硬的背部立刻舒坦了许多。 她翻了个身，枕在韩千钧腿上把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首先家里多了个人，必须得交代交代。 还有就是唐志平的病，谢荣恩现在的态度，曲冰华做的那些恶心事等等。 张秋雪觉得，这一家人大概都能拍一部电视剧了。 一句话两句话当然是说不完的，说了一会儿韩千钧就叫张秋雪起来活动活动，免得晚上睡不着了。 张秋雪干脆起来了，不过没听从韩千钧的话到处走动溜达，她用韩千钧擀出来的面条做了一回两面。 大妞二妞帮忙切了菜，炒菜是张秋雪亲自动的手。 熟悉的辣椒的焦香混合着韩千钧最喜欢的菜码，依旧是他最喜欢的味道，吃一口，在外拼搏这么久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唐志平拿着筷子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大半的时间用来看韩千钧了。 张秋雪见了有些奇怪，唐志平神志虽然不大清醒，但是平时吃饭没有什么问题。 韩千钧拿起唐志平的碗，亲自给她夹了菜码和料汁拌好，“吃吧。” 唐志平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这才低头吃了起来，韩千钧见了也重新拿起筷子。 张秋雪听说先前唐志平痛哭了一场之后，不确定这对她的病有没有影响，叫铁牛吃过饭再去请陈远过来给看看。 孩子们收拾了桌子，王国栋就来了。 他有些尴尬，看张秋雪脸色还不是很好，就先打了个哈哈，问张秋雪身体怎么样，又代替田有粮向张秋雪道歉。 张秋雪摆了摆手，她现在已经懒得同田有粮置气了，用韩千钧的话就是不值当。 不过她挺不解的，像田有粮这种人是怎么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工作的？难道就凭他骂人的本事强大？ 王国栋苦笑一声，“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刚被恢复工作的时候，除了有点不敢和人接触，有点神经质之外，他不像现在这样。直到后来组织建设种子基地，就像宋文章说的那样，他去审核的时候受到了一系列不该有的接待。 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但农场本身不行。 田有粮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要干什么，他破口大骂了一通之后回到了首都。 从那之后，他坚定的认为所有别人对他的好，都是有所求，于是哪怕别人给他递杯水他也要把人大骂一回，人送外号不可理喻。 等到第二年王国栋和另一个人前去审核那个被田有粮大骂了一回的农场，对方没再敢用对待田有粮的那一套，也切切实实达到了种子基地的标准。 虽然没有在各项当中特别拔尖，但是我们国家太需要一个种子基地了，王国栋和同事商量之后就签了同意，想着将来在一步一步的摸索当中提升到更好的程度也不是太难的事。 不成想回到首都之后，田有粮对此十分不满，认为田有粮他们两人接受了北方基地的糖衣炮弹，甚至十分看不起他们。 第728章 我不是非做这种子基地不可 第728章 这种极端的态度在单位里肯定是很不受人待见的，后来提升级别，领导在王国栋和田有粮之间选择了王国栋，这无疑更加加剧了田有粮的不满，可以说，田有粮对王国栋做的每一项工作都十分看不上眼，王国栋说往东，他非得说往西才行。 张秋雪恍然大悟。 田有粮不光有着被害妄想症，还有一颗玻璃心，以及叛逆心，大概还处于中二时期吧。 不过，天王国栋没有在田有粮面前替她说话，难道他也觉得农场在种子基地的建设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正这么想着，田有粮竟然来了。 他看起来特别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站在门口，也不再骂人了，很不好意思进去。 张秋雪那股傲娇劲也还没下去，看见他就头疼厌烦得很，根本不想搭理他，反倒是王国栋过去把他拽了进去。 田有粮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我不同意把这里当做种子基地的原因一方面是农场还有一些瑕疵需要完善，再一方面就是你们的气候有着很大的问题。” 气候？ 张秋雪皱了皱眉。 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她也觉得这里的气候很不好种植的东西，但后来盖起了大棚，这一年来产下的瓜果蔬菜甚至比其他气候适宜的地方更多。 王国栋把张秋雪准备的那份资料拿出来，他苦笑了一声，“先前我只听你说这里的气候不太好，但我没想过会是这样，按照我们的经验来看……” 王国栋的长篇大论正要开讲忽然被韩千钧打断，“你当初想把农场做成种子基地的时候没看过农场种出来的冬季粮食？” 根据这几年的摸索，冬季种小麦是收成最好的，小麦抗冻，这几年的收成都不错。 前两年营里的兄弟都需要过来帮忙收粮食，那一袋袋沉甸甸的饱|满的粮食，韩千钧双肩不知扛过多少袋，他很清楚农场里打的粮食是什么样子。 王国栋一拍大腿忽然反应过来，他去年不是见了张秋雪他们收的麦子才起了这个念头吗？ “哎呀对啊，老田，咱们都想多了，去年我看过这里出的粮食，不比北方基地的差。” “胡说！北方基地那是……” 田国良下意识又要开骂，也不管北方基地那曾经也是被他骂过狗血淋头的，但目光扫见张秋雪厌烦地闭上了眼，他又讪讪地闭了嘴，嘟囔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撒谎吗？不信你去问问别人去，这家属村里的人都见过。” “这家属村都是……” 他想说家属村里的人都和张秋雪相熟，不是亲戚也是脸熟，怎么会不帮着张秋雪说话？ 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地止住，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张秋雪根本懒得理他，当下挥了挥手，“两位领导，麻烦你们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吧，商量好了通知我一声就行了。通过就通过，不通过就不通过，我也不是非做这种子基地不可。” 第729章 接班人 第729章 “这怎么能行？” 一听张秋雪这么说，王国栋和田有粮又着急起来。 田有粮说：“小张同志，我们现在是在分析客观存在的问题，你将来做种子基地也会要用到的，你不要这样嘛。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遇到一点儿问题就放弃，咱们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就不会取得胜利了！你得坚持住！拿出你的精气神来！” 张秋雪险些翻个白眼给他，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田有粮骂人，她不喜欢，田有粮不骂人了，她还是十分不喜欢，大概和这人总是很极端的态度有关。 “没什么行不行的，干嘛？领导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只许你们审核不通过，不许我们不想搞？” 田有粮和王国栋顿时都惊呆了，尤其是田有粮，他指着张秋雪，“你，你，你这是，这是不遵从国家政策？” “那你说说咱们国家哪条政策规定我必须做种子基地了？” 王国栋：“……是没哪条政策规定，咱们这不是都是为了全国的人民考虑嘛，对不对？小张，你是个有民族大义的人，你得做，你不做，又有谁能做呢？” “少来这一套吧，我得考虑考虑。” 她现在倒真觉得，种子这个事情很难做，接了这个种子基地任务却被做垮了的话，还不如不接。 俩老头这回都被撅回去了，田有粮简直惊呆了，他只见过别人求爷爷告奶奶想发展成种子基地的，求他给支支招让粮食增产增收的，怎么到了张秋雪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田有粮刚要张嘴被王国栋死死按住了。 “小张你现在生病了，不愿意干活也正常，你先休息休息，我们也商量商量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改善改善。种子这件事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只要我们种出好种子，增产增收，到时候咱们全国的人都会感谢你的。行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顺便，王国栋还给韩千钧递了一个“好好劝劝张秋雪”的眼神。 韩千钧：“……” 他自己的事还没弄明白呢，还帮他们做张秋雪的思想工作？ 等他们走了，韩千钧把药拿给张秋雪，让他吃了再休息一会儿。 张秋雪也确实身体很累，躺在炕上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 其实自从做这个种子基地的准备工作以来，她心里都非常矛盾。 种子不是小事，如果成为了种子基地，就要承担起为全国输送种子的义务。 明年高考之后一旦考中，她势必要走的，302厂那边杨金国立刻可以顶上，但是农场这边，张秋雪还没能确定接班人选。 跟着她时间比较长的几个人，老老实实干活是一把好手，但是让她们放长眼光，着眼于未来，她们暂时都没有这个能力。 万一到时候种子不好，那就完蛋了。 她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过了一会儿，陈远从西屋过来。 “就是情绪起伏有点大，看起来还是有点触动的，我看她今天比以前都要平静许多，可能以后还是得看韩团，可能真是心病。” 第730章 我很好 第730章 “那得怎么做？”韩千钧问。 这一方面陈远也说不清楚了，他还没遇见过这样的病人，“大概是常陪陪她？” 随后，陈远又看了看张秋雪。 张秋雪昨天半夜突然发烧把人都吓了一跳，这会儿看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过陈远还是叮嘱张秋雪多休息，她应该是太累了才会突然生病。 张秋雪拍了拍炕，让韩千钧也躺下休息一会儿，这人不知道多久没睡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然而，韩千钧刚一躺下，东屋的窗户上突然冒出一颗头来…… 不是别人，正是唐志平。 唐志平眼巴巴瞅着韩千钧，“他，他走……” “他不会走的。”张秋雪说，“你让他休息一会儿，等他睡醒了我让他陪你玩好不好？” 张秋雪从坐起来准备先把唐志平哄回屋去，不说别的，今年的太阳真的太大了。 没等她下炕，张秋雪被韩千钧按住，“你睡。” 韩千钧不由分说已经走了出去，把唐志平带了进来。 韩千钧从来没想过这个生下自己却从未出现在自己生活当中的母亲一生如此辛苦，甚至神志都不清醒。 他没什么和长辈聊天谈心的经验，唐志平也不太会和他交流，最后就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干瞪眼，还是张秋雪见状忍不住说：“你说说话呀，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让那个她放心放心。” 怎么过的？ 刚开始韩家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和韩千里的日子都还算可以，至少能吃饱。 那是个很慈和的老头，经常会给他们讲一些田间地头的趣事。 可是好景不长，韩家父亲去世了，他和韩千里的好日子也因此告终。 再后来，他开始跟着队伍四处打仗，枪林弹雨风里雨里，不过则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吃得饱，他抱着他的枪，晚上就能睡个踏实觉。 “真的挺好的，我的领导都对我很好，我很尊敬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韩千钧很少这样讲述自己的过往，最后吸引了全家的孩子来听，演变成了一个故事大会。 唐志平的疯病好像在这一刻完全好了，她一句都没有插嘴，只静静地听着，听着…… 韩千钧有一句没一句的声音里，张秋雪又一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大门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张秋雪动了动身子，忽地被人按住。 男人火热的手掌按在她的腰上，不知怎么地已经凑到了她面前。 这人…… 张秋雪嘴唇一抿就被人叼住了。 热烈的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张秋雪给他吓了一跳。 因为家里常来人，东屋没有关门的习惯，孩子们就在外面玩，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疯病发作的唐志平，他就这么…… 张秋雪睡了一个下午，脖子和后背上都是汗，韩千钧也不嫌臭，埋在她的脖子里半晌没说话。 张秋雪任由他抱着，直到被他身上暖烘烘的感觉熏得困劲儿又上来了才推开他。 第731章 还能活着，真好 第731章 “几点了，怎么还不让孩子们睡觉？” “一会儿他们自己会睡的。”韩千钧揉着她的背说，那只大手，张秋雪觉得单手就能托起她，“你饿不饿？大妞给你留了饭。” 张秋雪不饿，就是还想睡觉，就像个好几年没睡过觉的人一样。 韩千钧把人往怀里团了团，跟张秋雪贴在一块睡了。 张秋雪猜的其实没错，他出去这一年半其实一天好觉都没睡过，好不容易能找个地方躺一躺，往往不可能睡踏实，怀里抱着枪，随时都得准备战斗。 偶尔轻松一下，想起张秋雪和孩子们，却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一天一天韩千钧为自己数了四百多天，却好像比过往的三十年都更加漫长。 期间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一度以为自己也回不来了。 “还能活着，真好。” 半睡半醒之间，张秋雪好像听见韩千钧嘟囔了这么一声。 张秋雪在家休息了两天，那种昏昏欲睡的昏沉感才没有了。 韩千钧回来之后有半个月的假期，为张秋雪分担了大部分的生活压力，首先就是就是唐志平的问题，有了韩千钧之后，唐志平再也不缠着她了。 关于种子基地，虽然田有粮去除了对张秋雪的偏见，但是在种子基地的建设上，仍然不太满意现在的农场，他给张秋雪提了一大堆意见，其中包括冬天在大棚里种植小麦等等。 表示如果这样的话，他就同意把这里定为种子基地。 张秋雪怎么可能答应？ 大棚冬天盖，春末拆。 拆除的塑料布和竹子、木头等到下次未必还能再用，木头和竹子可以分给村民烧火做饭，塑料布怎么办？ 也全部焚烧掉吗？ 作为一个后来人，张秋雪深切领略过环境污染有多么严重，她可不想看着身边人动不动就得癌症。 张秋雪不答应，田有粮就又不满意了，王国栋因为看过去年的粮食，表示坚决同意，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休。 经过反复开会也没有办法做出决定，最后有人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先尝试搞上一年或者两年，看粮食的质量，如果到时候达不到作为种子基地的标准，到时候再取消也不迟。 没办法，现在的国情之下，大家都需要种子基地提供优良的种子为种植和收成提供保障。 这个折中的提议很快在田有粮和王国栋这里通过了，张秋雪手下这处农场就这么成为了一处种子试点基地。 尝试成功就升级为种子基地，失败就还是像以前一样做农场。 韩千钧见张秋雪并没有让人去积极争取，心中隐约猜出张秋雪的担忧，“真的一定非走不可吗？” “对啊。”张秋雪说，“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好几年了。” 继续深造，在这个还很落后的年代，一点一点把机械化推广开来，把机械自动化推广开来，是张秋雪一直想做的事。 “真的那么重要？” “那当然。”将来的有一段时间之内，可是一个看文凭的时代，她可不想因为没有文凭就要听个有文凭的菜鸟指挥。 “但是你想做的，现在不也在稳步推进吗？” 张秋雪摇了摇头，太少了，现在做得太少了。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需要多高，却可以人人敬重的身份，一句就可以立刻去执行，而不是要等她反反复复地去讲为什么。 第732章 欠的太多 第732章 韩千钧皱着眉半晌，最终默默地出去了。 他知道，张秋雪那么多小本子里其中有一个，记录着李红花、孙秀丽、高原红、马建设媳妇等等许多人的资料，每个人的品行是一方面，还有头脑、见识以及做人做事的态度等等。 这几年间，她从这其中先后挑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队长、组长出来，她早就在观察着这些人，为自己的离开做着打算。 那孩子们呢？ 那他呢？ 韩千钧头一次想质问张秋雪一回，但作为一个大男人，他又有点说不出口，只是一回又一回想着离开河西村以前张秋雪对他说的那些话。 现如今，五年过去了，她还拿他当跳板看待吗？ 平心而论，韩千钧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和张秋雪在一起差不多五年，聚少离多，说不定哪一天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好的情况，战友带一两件他身上的东西给张秋雪，情况不好，张秋雪和孩子们可能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一个他战死的消息而已。 那个时候，张秋雪一个人带着六个孩子，还有他神志不清的母亲，怎么生活？ 所以有些话无数次徘徊在韩千钧的心中，却终究说不出口。 他欠张秋雪的实在太多太多，倒不如就这样吧，不用多喜欢他，只要他回来每次都能看到她安然睡在他的炕上就行了。 决定做好了，任务也交代了，王国栋和田有粮这些人就该走了。 临走之前，张秋雪又去借了车亲自送他们。 这回田有粮也不再说不坐张秋雪的车，期期艾艾地爬上车，想跟张秋雪说话，又十分不好意思。 张秋雪并不搭理他，田有粮反而殷勤热切起来，一个劲儿在张秋雪耳边絮叨，一定要好好搞种子试点基地，不能做出让全国人民失望的事，张秋雪无语至极，好不容易把这些人送到火车站，连忙调头走了。 她确定，她和田有粮八字不合。 路过川平的时候，张秋雪翻了翻自己身上带了点布票，进去买了几尺布。 她这些日子都把精力放在了搞种子基地上，唐志平的衣服还是刚入夏的时候做得那两身，每天只能来回替换，正好再给她多做一件，不用那么紧张。 让张秋雪意外的是，自从韩千钧回来，唐志平平静了许多，仔细算算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发疯到处找孩子了。 这是个好消息，就是不知道唐志平能不能完全好起来。 至于种子试点基地，既然上边的任务定下来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毕竟，如果国家真能再多一个种子基地，北方基地那边的压力会小一些，再就是，粮食增产增收，让人都能吃饱饭填饱肚子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和田有粮怄气。 张秋雪开始频繁地开会，而且是开大会，每次在农场边的空地上一坐，针对目前遇到的问题组织人积极发言。 只有一年的时间，张秋雪也不能确保这些人到底谁能够接替自己的位置，她只能多多地去看，去挑选，让这些人有自己来面对和应对一些问题。 在集体的组织之下，种子试点基地第一轮的种子很快播了下去，这是他们做惯的事，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和纰漏。 而这个时候，一个月一次比大姨妈报道还要准的谢荣恩来了。 第733章 不大像对待父亲该有的态度 第733章 韩千钧回来好几天，张秋雪基本上已经把这一年多发生的事都告诉韩千钧了。 在听说唐大元就是母亲的养子时，韩千钧也是又意外又无奈。 以前他只是听说唐大元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完全没想过自己去探望探望什么的，当然，那些年他连家都不回，又怎么会想到去探望别人的母亲？ 至于谢荣恩，韩千钧什么都没说，以至于张秋雪搞不清楚他是想认还是不想认。 为了避免这父子俩打起来，张秋雪没敢在基地多呆，但是等回到家，谢荣恩已经来了，韩千钧站在院子里正在敬礼，身姿挺拔，目光坚毅。 很帅。 就是……不大像对待父亲该有的态度。 谢荣恩凝望着韩千钧，缓缓地也抬起手还了个礼。 他双眼泛红，皱巴巴的长着好几块老年斑的手在韩千钧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很快，又落下来，给韩千钧整了整上衣。 张秋雪站在大门口慢慢吁出一口气来，听说自从离婚之后，谢荣恩再也没有见过他和曲冰华的那三个孩子，这未必是谢荣恩多绝情，可能更多的是无法面对吧，就像这一刻韩千钧不肯以儿子的心态来正视谢荣恩一样。 韩千钧未必有多恨谢荣恩，但是，就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谢荣恩本身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作为已婚男人，无端端散发魅力惹得别的女人惦记自己，并且伤害妻子，这就是他最大的错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荣恩又在韩千钧肩上拍了两下，听得出他心中的担忧。 不过，韩千钧并没有说什么，朝后一侧步躲开了谢荣恩的手。 大手拍了个空，谢荣恩愣了愣，最后叹了口气，嘴张了张，却再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讪讪地将手背在了身后，“你刚回来也很累吧，要好好休息，让，让小张多给你做点好吃的，我去看看你娘。” 韩千钧没说话，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偏头看到了张秋雪。 张秋雪只好朝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院子里的一个背篓，韩千钧只好拿上背篓走出来。 “走吧，跟我上趟山。” 韩千钧嗯了一声，跟着张秋雪往山上走。 他这个人就是这点好，未必知道张秋雪想做什么，但是每每张秋雪想让他去做什么的时候，他都能漂漂亮亮的完成。 这才半上午，太阳就很大了，张秋雪拽了几根柳条和野草扎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花环顶着遮阳，又给韩千钧也编了一个。 韩千钧抿了抿嘴唇，把那个带着蒲公英小花的花环戴在头上，才说：“他一来家里还够睡吗？” “凑合一下呗，以前他都和铁牛他们一块睡。” 张秋雪笑了笑，觉得韩千钧其实也没那么恨谢荣恩。 “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像是看出张秋雪在想什么，韩千钧突然说了一句。 张秋雪挑挑眉梢，见这人忽然把背篓递给她。 “干嘛？” 张秋雪拎着背篓晃了晃，莫不是要飘了？ 韩千钧没干嘛，就是上前拦腰一把把她抱起来甩在了背上，张秋雪感觉自己脑袋都在空中转了一圈，背篓差点飞出去。 不过……不用走路的滋味还挺好的。 接着，韩千钧给张秋雪讲了两段谢荣恩的故事。 第734章 放了什么东西 第734章 战争年代，轻伤不下火线是常事，但谢荣恩却在一次战役中，为了给大部|队和当地百姓转移争取时间，坚持不肯放弃阵地，一直把敌人消耗到没了弹药，又带着人一刀一刀与对方拼起刺刀，一直坚持到所有人都转移完毕。 还有一次，大洪水，谢荣恩身先士卒第一个跳入水中与战士们手挽手肩并肩筑起了一道人墙。 或许在感情、生活方面，谢荣恩有些糊涂，但别的方面，谢荣恩无疑是无可指摘的。 “那你会原谅他吗？”趴在韩千钧的肩膀上，张秋雪问。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以前这么多年没有他，我不也过来了吗？” 张秋雪恍然，无所谓原谅，就是无视呗，简直比不原谅还狠好吗？ “他现在身居要职，你难道就不想巴结巴结你这老爹，当个官二代，未来也能更顺一些？说不定也能调去首都呢。” 官二代？ 韩千钧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挺贴切的，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却是沉默了。 张秋雪在他肩膀上探了探头，觉得他莫不是真的有点动心？ “就算要去，我也会凭自己的本事调动的。” 张秋雪默默给韩千钧竖了个大拇指，她还就是欣赏韩千钧这份坦荡和踏实，不过，要凭借他自己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调到首都，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吧？ 两人很快上了山，山里到处都是草木植被，倒是比在外边阴凉一些。 张秋雪从韩千钧背上跳下来，拉着他往山里走，遇见一些草药和野味就采下来。 兜兜转转竟然到了一块平地，好几个大树墩子，阳光从上面倾泻下来，仿佛是一道天光，地上竟然是一片瓜田。 “今年春天的时候我和孩子们无意间逛到这里，我们自己种的，怎么样？要不要尝一个？” 张秋雪选了个熟透的西瓜摘了下来，给韩千钧做了个用手劈的动作，示意他自己开，韩千钧却把西瓜接过来放进了背篓里。 “不用，等回家叫孩子们一块。” 两个人摘了三个西瓜，背篓里就满了。 张秋雪又摘了几个小甜瓜，多数放进筐里，留了一个找了个大树叶擦了擦，分了一半给韩千钧，在树墩上坐下来开始吃瓜顺便歇脚。 韩千钧坐在另外一边看着张秋雪，等她吃完就把手里那一半递过来，弄得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 她手撑在木墩上朝韩千钧眨了眨眼，忽然就说：“韩千钧，韩团，好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韩千钧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他本来在外面一年多晒得跟煤球一样，而且以前他是皮肤晒着的地方黑，这回回来成了全身上下一样黑，不知道是不是到夏威夷的沙滩上去执行晒黑任务去了。 可是偏偏，他耳朵后头那一片大概以前经常被头发挡着，略微的显得有点白。 “什么……什么事？”韩千钧问。 张秋雪微微一笑，“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想想，咱们家电闸箱里放了什么东西了。” 电闸箱…… “咔嚓”一声，韩千钧手里捏着的那块甜瓜竟然被他一不小心捏碎了。 第735章 怎么样才能让我更高兴一些呢？” 第735章 “啧啧啧”，张秋雪直摇头。 “浪费呀，钧哥。” 韩千钧的脸更红了，他几个箭步走了过来，脸上是罕见的窘迫。 “你，你怎么发现的？” “早就发现了，你说，我是让你吃一年的营区食堂好呢，还是让你睡两年是书房好呢？” 家属村一开始是没有电闸箱的，营区那边统一给电，一般情况下不会停电。 后来张秋雪来了之后给后勤那边提建议这样不安全，万一一家着火，全村大概都会被烧光，后勤那边统一给家里按了电闸。 张秋雪家的电闸就按在她的书房里。 那电闸按的不上不下的，张秋雪怕孩子们不小心摸到太危险了，又觉得光秃秃一电闸摆在这里太难看了，就弄了个箱子把电闸给罩了起来。 这得来不易的光明，轻易没人去拉闸，所以自从按上那个箱子，张秋雪再也没去动过。 直到去年，几个臭小子在屋里打闹，电灯和线都一块掉下来了。 张秋雪拉闸收拾的时候，发现箱子里放了个小玩意儿。 这东西在这个年代并不稀奇，一般都用于监听窃听什么的，是某些人员专用的。 张秋雪自己没弄过这玩意儿，家里孩子不懂，所以肯定是韩千钧弄的。 在立场方面，张秋雪确定韩千钧的立场比钢铁还坚硬，那么这东西出现在家里就很值得玩味了。 不过张秋雪也没生气，一来那东西早就被关了，二来，她倒也理解韩千钧。 她从河西村跟来，想要搞搞情报什么的，就算一开始不容易，后来她能进出营区之后也太容易了。 而韩千钧当时不得不把她从河西村带出来，心里防备着她，也符合他作为一个时时保有警惕之心的人设。 “不行。”半晌，韩千钧终于憋出两个字来。 “为什么不行？” 张秋雪忍不住笑，又在他腿上踢了踢。 “不是我说你，韩团，你这事可不光明磊落啊。” 韩千钧抿着嘴不说话，但事实上，哪家搞情报工作的能做到光明磊落？ “你不生气？” “生气啊。”张秋雪还是笑，“所以我才在想，是怎么样才能让我更高兴一些呢？” “怎么样？”韩千钧连忙问。 “要不你去营区住两年吧。” 韩千钧被噎得无语，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换个别的。”好一会儿，他又说。 “别的啊，要不，你去和铁牛他们睡？” 韩千钧：“……” 他简直要惊呆了。 这有区别吗？ 张秋雪看他脸都要皱在一起了，心中乐得不行，“走吧，背上背篓，晚上你们爷几个就去挤大通铺好了。” 韩千钧匆匆拎了背篓追上张秋雪，一边走一边说：“不行，我不去。” 回来这么些天，一直记着张秋雪前些天身子不爽利，他都还没碰过她呢。 “喂，韩千钧，拜托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在欺负我，还不能允许我提条件了？” “别的！你提别的，我都替你做，这种不行。”他越说越咬牙切齿的，几个箭步拽住张秋雪的胳膊把人拽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而且，我这么长时间不在家，你就不想我吗？” 第736章 奶奶好凶啊 第736章 这人…… 就不能想点别的。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撇开了脸故意说：“想你又怎么样？你是能替我刷一只碗，还是能帮我干一点儿活？” “所以你还是想我的。” “……”这是重点吗？ “上来。”韩千钧走到张秋雪前边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 “干嘛？” “你不是要高兴吗？给你赔罪。”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去你的吧，这就想打发我，韩团，你跑到哪里执行了这么长时间的任务，脑袋是被直来直去的敌人秀逗了吗，还是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好打发？” 信手采了几颗蘑菇，张秋雪决定晚上把家里那两只鸡宰掉好了，反正最近家里人都在。 两人回到家，几个孩子竟然在陈远家的院子里玩。 路过门口的时候，几个人蹿出来把两人拽住了。 “怎么回事？”韩千钧问。 “奶奶又犯病了？”张秋雪猜测。 几人齐刷刷地摇头，过了一会儿，铁栓才神神秘秘地说：“奶奶好了，她跟老头吵架呢。” 有人说话，下面就有人跟上了，是小六。 他用他的小胖手拍着他的小胸膛，“吓死我了，奶奶好凶啊，还打人。” 打人？ 张秋雪和韩千钧谁也没把铁栓的话当真，倒是觉得难道是唐志平追犯病比较严重？ “我，我听奶奶说话挺正常的。”大妞说。 “就是有点凶，比我还凶。”二妞龇了龇牙，比划了一个高弹腿的动作。 张秋雪：“……” 她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看了看他，把背篓交给铁牛，让他们自己去切瓜吃，拉着张秋雪进了家门。 想象中血腥惨烈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唐志平正拿着一个盆往盆里和面，看起来手法很娴熟。 谢荣恩站在一边，很想上去帮忙，但最后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气氛诡异。 张秋雪假装惊讶地叫了一声，连忙过来扶住了唐志平。 “你怎么想起来干活了？饿了呀，也怪我，上山采蘑菇花时间太多了。来，你歇歇，我来做。” 她握着唐志平的手准备帮她洗干净，扶她到一边休息。 一般情况下，唐志平会比较懵懂地看着她，然后被她哄走。 但是这一回，唐志平朝她笑了笑，竟然温声说：“没关系，我来吧。” 很平和，很……逻辑很对。 张秋雪忍不住回头望望韩千钧，韩千钧看起来也很莫名其妙。 唐志平又朝两人笑了下，继续和面。 张秋雪禁不住又看了看谢荣恩，难不成这两人吵架是真的？ 可是，真难想象唐志平吵架会是什么样子啊。 谢荣恩有点尴尬，他什么也没说，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问起孩子们来，等张秋雪指了指对面的大门，他立刻走了。 不过屋子里还是有点尴尬，张秋雪再怎么能说会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婆婆谈心啊。 韩千钧倒是很平静，看唐志平和面就说：“那一会儿我来擀面吧，天太热，咱们继续吃凉面。” 他说完顿了顿，目光在两个女人身上来回看了两圈，极为生硬地接了一句，“行不行？” 那样子就像是婆媳打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不顶事的男人一样。 第737章 你愿不愿意 第737章 张秋雪和唐志平自然没有那样的矛盾，两人都是点了点头，“好呀，那我做几个菜码。等下午凉快一点，你去把那两只老母鸡宰了。” 韩千钧答应了一声，出去先去后院把两只走地鸡抓了起来。 这边因为没什么人查，在养鸡这个问题上，大家都有点放肆。 其中数张秋雪最放肆，一个人养了八只鸡，不过就算这样，家里的鸡蛋还经常不够吃。 家里的孩子每人每天两个鸡蛋，再加上炒菜、炖汤用的，经常需要去隔壁孙秀丽家买才行。 村里人经常张秋雪把孩子养得好，却从未想过张秋雪给孩子们吃了多少东西。 唐志平见韩千钧真去了，一时有些发愣，问道：“两只？都宰了会不会太多了？” 她来了这半年多还没问过这样的问题，张秋雪笑了笑，说：“不会，孩子们正长个呢，你看铁牛跟铁栓光吃也不长肉，二妞天天说腿疼，吃的必须得跟上。” 唐志平张了张嘴，可能也是被张秋雪这大手笔吓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和面。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就更尴尬了。 张秋雪家的饭桌比较大，一桌坐了十个人倒也显得宽裕。 张秋雪和韩千钧都是大人，比较会掩饰，孩子们就不一样了，哪怕像铁牛这样比较早熟的，坐下吃饭之后也忍不住看一眼唐志平，再看一眼谢荣恩，眼睛里的好奇怎么也遮不住。 还有小六，张嘴就问了一句：“奶奶，你不会再打人了吧？你再打人我就不会挨着你做了哟。” 张秋雪：“……” 张秋雪抬手在他的小屁股上抽了一下，“快吃，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腊肉，你不吃都叫哥哥们吃完啦。” 小六哪里肯，立刻挥舞着筷子抢起腊肉来，别看他小，筷子使得跟别人不相上下，小胳膊来回挥舞着，让人恨不能在上面啃一口。 没办法，太胖了，一看就很好吃。 其实按说一家人团聚的场合，像谢荣恩这种身份和职位并重的人应该讲几句，但是，很显然，一家子人谁都不准备听他发表家人团聚感言。 谢荣恩看了一圈，悄悄抹了把脸，拿起筷子给唐志平夹了一筷子菜，唐志平端着个碗，在张秋雪看来她是想躲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六刚才的话，硬生生停止了动作。 谢荣恩见状笑了笑，“吃，你多吃点，千钧也吃，小张的手艺就是好。” 可惜，无论是唐志平还是韩千钧，都没接他的话，张秋雪只能接了一句：“你也吃。” 当真是万分尴尬。 谢荣恩一边笑一边点头一边让张秋雪也吃，但他自己却没吃多少，不是看看唐志平，就是看看韩千钧，又或是孩子们。 张秋雪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谢荣恩也是个可怜人吧。 一直到所有人都吃完饭放下了筷子，谢荣恩突然叫了韩千钧一声。 “小钧，你母亲现在好多了。我准备带她回河西村看看，也看看老二，你看看，你愿不愿意让孩子们跟我去一趟啊。” 第738章 不必麻烦首长了 第738章 在谢荣恩看来，一家人团聚了，他带着媳妇孩子回去看看，很正常很合情理的事，韩千钧应该不会不同意。 但现实是，韩千钧脸上的笑立刻收了起来。 “你想去就去，我不拦你。母亲想跟你去，我也不阻拦，但孩子不行，你不能带走，一个都不能带走！” 声音沉沉的，跟他平时在家的样子一贯不符，几个孩子都望向张秋雪。 张秋雪挥了挥手，把人赶去收桌子洗碗，又推了推韩千钧的胳膊，“好好说话，吓着孩子了。” 韩千钧没理张秋雪，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谢荣恩。 谢荣恩拧着眉头，也没避开。 父子俩无声地对决。 孩子们飞快收了桌子拽着俩小的一起跑了。 张秋雪起来给一人倒了一杯水，这才说：“老爷子，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回去了？母亲身子才刚有点起色，可能受不了来回奔波，你不知道，河西村比较偏远，坐车都得坐好几个小时。” 经张秋雪这么一打岔，谢荣恩才收回目光，说话也温和了。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听得出痛悔和难受，“老二这辈子可惜了，是我对不起他。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做父亲，做母亲的，应该去看看他，你说是吧？” 两个孩子，见了老大，自然也该去见见老二，虽说老二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韩千钧对他这话没意见，但是孩子们他不会交给谢荣恩，甚至说道：“老三两口子临死前，把孩子交给的我，不是你！他们，你一个也不能带走。” 张秋雪只好又拉了他一下，让他不想说话就别说话，说话就好好说，别这么倔。 然后再次朝谢荣恩笑了笑，替韩千钧找补，“千钧的意思是，你到底年纪大了，母亲身子又不好，孩子们也不老实，正是调皮的年纪，这么多人一起出门不安全。” “不是这么回事，”韩千钧却说，“孩子们想回去，我会带他们回去，就不必麻烦首长了。” 霎时间，东屋十分安静，厨房里洗碗的孩子不知道是谁把勺子和锅碰了一下，显得无比刺耳。 态度，韩千钧的态度，终于切切实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露在谢荣恩的面前。 谢荣恩呆坐在那里，身子依旧端正笔直，仔细去看却胸膛来回起伏，微微发着颤，“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我谢荣恩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 “这重要吗？” 不重要。 以前三十多年，他爹不是他亲爹，他也照样活着。 他以前从未在谢荣恩身上获得什么，以后也不想获得什么，现在就很好。 谢荣恩还是谢荣恩，韩千钧还是韩千钧，他们谁都不需要有任何改变。 张秋雪在旁边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谢荣恩，生怕韩千钧一个不留神把这老爷子给活活气出心梗来。 半晌，最终是谢荣恩败下阵来。 “好，既然你不同意，那就让你娘再好好养一养身体，等她身体好一点儿再说，你也再好好考虑考虑。” “好一点儿我也……” 韩千钧的话没说完，被站在他身后的张秋雪狠狠在背上拧了一下。 韩千钧抿了抿嘴，这才没继续说下去。 谢荣恩不知道是不是对韩千钧的态度感到失望和冤枉，他叹了口气，大概是想解释，可最终又什么都没有说。 张秋雪以前觉得他是个被女人骗得团团转的糊涂蛋，现在又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谢荣恩站起来打算扶起唐志平，“我送你去休息吧。” 唐志平却微微一抬胳膊躲开了谢荣恩的手，“不敢劳驾，我自己可以。” 然后，就这么站起身来轻轻巧巧地在谢荣恩身边擦肩而过了…… 第739章 注重家庭和谐 第739章 谢荣恩攥了攥空荡荡的大手，背在身后也跟着出了门。 张秋雪戳了戳韩千钧的肩膀，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强势。 在张秋雪看来，唐志平疯了这么多年，心中所念所想不是孩子就是谢荣恩，如果将来还能和谢荣恩重续前缘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毕竟现在曲冰华已经进监狱了。 “母亲不会愿意的。” “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她。”韩千钧竟然说。 张秋雪默默数了数，伸出五根手指头，“亲爱的，我提醒你，你才认识她五天。” 韩千钧耳朵不自觉跳了一下，他总是被张秋雪这样那样千奇百怪的称呼给撩拨到。 “我们是母子。”韩千钧握住张秋雪的手捏了捏。 张秋雪：“……” 别告诉她这种事还能有心理感应了。 抽回手，指挥着韩千钧把饭桌收了，自己进了书房，不成想韩千钧也跟着进来了。 这间书房跟别的房间不一样，原来前边还有一道门，能直接从院子里进出，但是后来随着张秋雪书房里放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要，韩千钧就帮张秋雪把那道门给封了。 张秋雪见他进来之后随手关死了书房的门，眉头不禁跳了跳，“干嘛？”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家房子太少了？”韩千钧说。 “没有。” 张秋雪拆开一封周振刚的来信，不想搭理他。 “我觉得咱们应该在后边再起几间房，等小北和小六再大点，他们四个住那间屋就睡不开了，大妞和二妞也越来越大。你说呢？等几个孩子将来再结了婚，肯定更不合适，至少得一人预备一间房吧。”韩千钧站到张秋雪后头主动帮张秋雪捏起肩膀来。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一人一间把孩子们都赶出去住，好方便你干坏事呢？” 这人可能是训练量比较大，激素水平比较高，所以对睡觉这事特别热衷，但张秋雪怎么说呢？ 她觉得她有事他愿意帮忙，他有事她也愿意竭尽全力，这就够了，睡什么睡，没必要，纯属浪费时间。 不过这个家不可能是她的一言堂，该听取的意见还是要听取，要注重家庭和谐嘛。 于是见韩千钧往旁边一坐就眼巴巴地瞅着自己，那样子跟八百年没吃过肉的饿狼似的，看得她脑袋嗡嗡的。 “韩千钧？” “嗯。” “坐下。”张秋雪踢了踢旁边的椅子。 等韩千钧在旁边的椅子上做好，张秋雪抬脚一跨坐在了韩千钧的腿上，“快点，别耽误我干活。” 原本只想抽时间好好陪一陪张秋雪的韩千钧：“……” 不过，有肉不吃那是傻子，就是这个姿势嘛…… 张秋雪不知道，自己无形之间给韩千钧推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张秋雪显然想多了，一年半不见，这人哪里是她能消受的？ 孩子们都去睡觉了，东屋和书房门都关了，那就……可劲儿造吧，坐着累了还可以站一下嘛。 事后张秋雪想起今天下午的昏招，除了后悔再无别的感受。 她真是疯了，竟然想着赶紧打发完韩千钧赶紧工作…… 第740章 恢复了 第740章 在张秋雪不同意的情况下，韩千钧还是开始着手盖在后院盖房子了。 别看韩家有五间房，但每间房并不算宽敞，张秋雪一直和韩千钧睡还感觉不太出来，铁牛和铁栓那屋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挤了。 这几个孩子自从跟着张秋雪，没有在吃上吃过亏，奶粉喝着，鸡蛋和肉也没断过，两个大男孩在长个头的同时，已经进入了变声器，韩千钧回来几天，几个孩子几乎每天都在喊腿疼，这就是长个的证明。 等两个人发育开了，那张炕就完全不能睡开四个孩子了，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刷一下存在感的谢荣恩。 大妞二妞那边倒是还能再睡几年，但是未免他哪一次出任务就回不来了，韩千钧想早早地给孩子们把该备的东西都备好，万一将来孩子们路不好走，这里永远都有个家。 这一次，谢荣恩在这里住了三天，父子俩保持着一种诡异的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平安度过了这三天。 唐志平好像完全好了，第二天的时候还给韩千钧包了一顿饺子，从和面到调馅全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张秋雪几次想请人再来给她会诊一下，往往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在的唐志平，看起来太正常了。 不知道唐志平是不是看出了张秋雪的担忧，她对张秋雪说：“除了头有的时候还是疼，我的心里呀，像是终年裹在上头的一层雾终于散了，我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我从大元那里接来的我还记着呢。” 张秋雪见状是彻底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请万教授他们一起来给唐志平会诊了一下。 韩千钧头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看着万教授他们翻来覆去把那些检查的结果看了又看，心里有些紧张。 这几个人反复商量了好几回，万教授才说：“看着不像有什么问题了，但这个弹片还是一个大问题，咱们现在做不了这种手术，只能让小陈多用针灸的办法给缓解缓解了。” 说到针灸，张秋雪想起唐志平也会针灸，立刻问她还记不记得。 陈远听了不禁发笑，“就算是大娘记的，你也不能让她自己给自己头上扎针啊。” 身体前面还好说，低头就能看得见，这后脑勺上扎针，怎么扎？ “你啊，纯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想说，如果母亲记得的话，你有什么不懂的，正好可以来请教她。别看母亲大人柔柔弱弱的，当年也是军中敢上阵地前沿救人的巾帼英雄。” 几人听了都是十分佩服，非要请唐志平讲几段军中行医的故事不可。 唐志平性子极好，而且，从说话当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张秋雪这位婆婆一定是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的，讲一件事情时说话不徐不疾，一段往事在她口中娓娓道来时犹如一幅画卷在人们面前徐徐展开， 如果她来做医生，张秋雪觉得自己去看病都如沐春风。 唐志平给大家讲了几段她从军期间参与的几次救人行动，直听的人胆战心惊，却又不禁佩服这些战地医生过人的胆识。 第741章 就当我真的死了吧 第741章 这事说完，谢荣恩就要走了。 然后，两父子又一次发生了争执。 谢荣恩的意思是，既然唐志平好了，自然就要跟自己回首都。 韩千钧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直接朝谢荣恩丢了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这还真不好说。 如果曲冰华死了，两个人重新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曲冰华活的好好的，还是被谢荣恩亲手送进监狱的，转过头来继续和唐志平一起过日子…… 想起军区大院里那些住了几十年的邻居，张秋雪觉得，这有点尴尬。 而且，知道的是曲冰华做错了事，算计了他们，不知道的，大概会觉得这老爷子渣渣的。 但韩千钧这么问，硬生生给张秋雪一种好像谢荣恩不是他爹的感觉 谢荣恩顿时被气得不行，但是眼睛都红了，也没舍得骂韩千钧。 “跟孩子置什么气？”这个时候，漩涡中心的唐志平终于开口了，“我不会跟你走的，既然三十多年前你就和曲冰华结婚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我过些日子去看看老二，回来以后给老大家里帮帮忙，给大元家里带带孩子，挺好的，我有我的日子可以过。” “……” 一时间，屋子里几个人都十分错愕。 “为什么？”谢荣恩脱口问道，他看起来受的打击很大，“你，你就没想过跟我去首都吗？” “没有。”唐志平说，“三年而已，谢荣恩，我‘死’了三年你就和曲冰华在结婚了。这怪我以前总给曲冰华留着面子，也没提醒过你。但是，能被人抢走的，便注定不属于我，既然你早就不属于我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首都？我不会跟你去的，既然你以为我死了，就当我真的死了吧。” 霎时间，张秋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话很漂亮，很酷，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张秋雪都想为唐志平鼓掌了。 不愧是敢拎着包银针就敢上前线的人，唐志平优秀得不像是这个有着封建残余思想的时代的人，她和孙秀丽、万杏花为代表的女性截然不同。 她像是从几十年后穿越而来的，她独立、自信，有着强烈的自尊和无比清晰的判断，并且能够冷静地做出决断。 张秋雪都有点佩服唐志平了，多少女性应该学习的榜样啊。 但是，但是她是唐志平啊！ 疯了也会记得孩子，疯了还念念不忘谢荣恩对她的称呼，她怎么会拒绝谢荣恩呢？ 张秋雪觉得，任何一个人拒绝，她都不应该拒绝才对。 可偏偏，唐志平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谢荣恩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三年，在那个战火纷飞人命比草贱的年代，很长，也很短。 谢荣恩如今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除了麻木的一日又一日地行军和打仗之余，他并没有时间想太多，战斗很频繁，闲下来的时候就要去看望伤员，组织后勤。 他没有时间去想唐志平和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偶尔想想，心口疼得彻夜不能入眠。 可是，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之后没有任何结果的时候，他也只能接受事实不是吗？ 第742章 断续 第742章 韩千钧也诧异地望着唐志平，父母之间的事，他其实没想插手，只是不放心首都的那些人而已。 “我理解你，所以，就这样吧。” 唐志平朝谢荣恩笑了笑，“还记得这个吗？” 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株张秋雪晾在窗台上的中草药，她轻轻折断放在了桌子上，再次重复说：“就这样吧。” 唐志平走了，剩下三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张秋雪对中药的熟悉仅限于自己常用到的那些，这一株刚巧在她不熟悉的范围内，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 这株草的名字，叫断续。 中草药，名字叫续断，陈远说过，这味药因为可以促进再生功效而得名。 现在唐志平一折两段，意思就是……不续断，不再续前缘？ 张秋雪忍不住看向谢荣恩，老头大手伸了好一阵才终于握住那株断续。 他想起来，他和唐志平决定要结婚的时候，唐志平也送了他一株草，那一株叫白头翁，说是愿与他共赴白头。 当时，他笑着说：“那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可不能战死沙场了。” 哪想，唐志平很快又带着他采到了另一株草，将其一折两段狠狠地吃掉了。 那味药的名字叫独活。 那个年代，人命贱，却也贵。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一枪打死，所以如果能活，为什么不活呢？ 直到看到这株断续，谢荣恩才知道，唐志平说的是认真的。 原来，终究是他，配不上唐志平的真挚。 听他声音里满是沧桑，张秋雪叹了口气。 大概，谢荣恩想的是搭伙过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而唐志平是真爱吧。 她忽然感觉自己也有点渣，她好像和谢荣恩一样，觉得搞工作比搞韩千钧有意思多了。 谢荣恩忽然大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攥紧了胸口的衣服。 张秋雪正跟韩千钧说断续的功效，没想到谢荣恩突然这样，立刻和韩千钧上去扶住他，一边大声叫人。 唐志平就在西屋，听见动静立刻过来了，摸了一把谢荣恩的脉，立刻在他身上扎起针来。 这针还是陈远留下，用来给唐志平回忆针法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几针下去，谢荣恩好像喘不过气一样的情况就止住了。 张秋雪这才松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儿见谢荣恩没事了，让韩千钧送他到铁牛他们屋里去休息。 谢荣恩摆了摆手，把早就等在外头的警卫员叫了进来。 他今天必须要回去，首都还有工作等着他呢。 他就这样沉默地离开了，或许他早就做好了融入这个家的准备，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这个家里并没有给他预留任何位置。 张秋雪叹了口气，把中午给他准备的干粮和咸菜、牛肉什么的给他带上了。 等张秋雪回到屋，屋里只剩下韩千钧一个人了。 她叹了口气，双手在韩千钧肩上拍了拍，“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要换做是你，说不定你还不如老爷子做得好呢。” “不可能。” “得了吧，人家撒个娇，掉几滴眼泪，你就能乖乖地把证领了，你以为你还能强到哪儿去吗？”张秋雪绝口不提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 第743章 猪鼻子插葱 第743章 这事韩千钧理亏，无话可说，但这并不能防止他狡辩。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肯定不会。” 张秋雪才不信他这话，不过说起原身，她倒是挺好奇的。 “当初她是怎么说的，怎么就叫你答应了？你那时候就没想过和周思南结婚吗？” 韩千钧觉得张秋雪又在给自己下套了，不过他也不是个喜欢骗人的人。 想了一会儿，韩千钧说：“当时心里是有那个打算来着，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张秋雪：“……” “你别这么看我，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得学会随机应变，得有机动作战的能力。” 张秋雪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就差没说：编，你接着编。 “她其实也没说什么，就说……家里断粮很多天了，那些玉米面就是救命的，如果我不要她，我娘肯定把她退掉，把玉米面拿回来，这样她家里人就饿死了。而且，只要她爹有力气，还能走路，一定会再把她卖一次的，到时候她还不知道会被卖给谁呢。大概……就这些。” 当然了，肯定不止这些，还有什么她腰圆屁股大能生儿子什么的，一定给他生很多儿子云云…… 韩千钧本来都忘了，冥思苦想了一阵儿想起来之后不禁往张秋雪身上看了两眼，翘是挺翘，也不大啊。 张秋雪无语，还真跟她想的差不多。 也就是韩千钧了，换做别人原身未必就能成功。 不过…… “就这么简单？”张秋雪玩味地看着他。 如果真这么简单，小北从哪儿来的？ 而且，张秋雪相信，以韩千钧存着救人心思娶得人，未必就会动真格的。 “她是不是说，钧哥哥，你看我这件花袄，是穿好看，还是不穿好看，要不然你给我脱掉看看？” 张秋雪就坐在韩千钧面前，说话时还故意扯着衣领往韩千钧身边凑了凑，声音虽小，嗲得要命。 然后张秋雪就看见，两道血注直接就从韩千钧的鼻子里喷出来了。 张秋雪一愣，随即手锤在炕上，差点笑死过去，不是说韩千钧他们有抗色|诱的训练吗？这也太不经撩了。 韩千钧猝不及防衬衫就多了两道嫣红，一摸鼻子，连忙冲了出去。 外边大树底下正和几个孩子一块凉快的唐志平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生平第一次，韩千钧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幸亏他脸比较黑，是恼是怒都看不出来。 “天太热了。”韩千钧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唐志平连忙帮韩千钧处理了一下，没一会儿，韩千钧鼻子里塞着两团纸进来，张秋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猪鼻子插葱——装象”这句话，刚刚止住的笑声禁不住再次笑喷。 韩千钧脸具黑无比，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你还笑！” “这怎么能怪我呢？”张秋雪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你自己定力不好啊，钧哥哥？” 韩千钧无声地闭了闭眼，可张秋雪分明看到，他鼻子里的两团纸又湿了…… 看着他狼狈冲出的脚步，张秋雪又一次笑死在炕上。 不过，话说回来，她觉得她这婆婆是个很浪漫的人啊。 白头翁、不独活、不续断…… 第744章 你也是我的儿子呀 第744章 当天晚上，张秋雪做了一桌子菜，分别是凉拌黄瓜、凉拌苦瓜，炒苦瓜、凉拌土豆、腌西瓜皮…… 铁栓满脸茫然，“二伯娘，咱们家是不是没钱啦？” 他现在是个小财迷精，因为他养的小马连个笼头都没有。 “有着呢。”张秋雪似笑非笑地瞟了眼韩千钧，“和不天气太热嘛，都吃点凉菜，降降噪，你说我说的对吧，韩团？” 韩千钧还能说什么呢？ 想吃的酸辣粉，没有！ 干锅，也没有！ 烤肉，也没有。 孩子们每人还有一碗汤喝，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桌子绿油油的，看起来就没有食欲的破菜。 “吃吧，韩团，喜欢吃哪一道，明天我再给你做。”张秋雪笑着说。 韩千钧：“……” 谢容恩走了，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一个月之后又来了，就像没有和韩千钧、唐志平发生过争吵一样。 韩千钧白天要去营里报道，晚上回来和他接触的时间少之又少，和这位父亲大人的关系大概是……普通朋友，不亲密，不疏远。 唐志平也不怎么搭理谢容恩，她现在每天做做饭，帮孩子们收拾收拾屋子，和陈远探讨探讨针灸的用法，日子过得充实又安逸。 一时间反倒衬得张秋雪这个曾经大闹谢家，把他们家搅得人丁离散的人成了好人，因为韩千钧和唐志平不想说的话，全都得张秋雪去说。 而谢荣恩自己，仿佛并没有感到任何不自在。 每次来都给孩子们带点东西，来了之后看一看孩子们，看着这些拥有着蓬勃生命里的孩子们成长，好像他自己也年轻了几岁。 在唐志平完全好了之后，张秋雪给唐大元发了一封电报，韩千钧也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唐大元表示感谢并邀请他全家有时间过来玩。 不过，估计韩千钧的信还没有到唐大元就带着向小娥和他们的儿子来了，两个人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因为事先没有接到电报，张秋雪他们什么也没准备。 韩千钧的假还没结束，半下午，拿了一顶帽檐很长的草帽，准备陪张秋雪去种子试点基地看看，唐志平给他们灌了一壶绿豆汤正笑吟吟地递给他们，唐大元和向小娥在几个孩子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是韩千钧家……” 唐大元的话没有喊完，看到了站在堂屋里的三个人。 张秋雪也一眼就认出了唐大元和向小娥，正要说话就见那八尺多高的汉子嘴唇抖了抖，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娘！”唐大元喊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大元啊。” 管什么男儿膝下黄金万两，唐大元双腿一屈，跪在了唐志平面前仰头望着她。 他的母亲，把无家可归的他领回去，挨饿的时候拿自己的血喂养他的母亲。 他做梦都想让她好起来，现在终于实现了。 唐志平摸了摸这个同样脸色黝黑满脸阳刚之气的儿子的板寸头，她微笑起来，“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你也是我的儿子呀。” 第745章 这才是一个家 第745章 “娘！”唐大元又叫了一声，声音哽咽不已。 唐志平抱着他，就像那天她在韩千钧的肩膀上痛哭一样，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很快，另有一只大手也落在了唐大元的肩膀上，是韩千钧。 两个人做梦也没想过除了是战场上可以并肩而战的兄弟之外，他们还是真正的兄弟。 张秋雪按了按发酸的眼角，悄悄背过了身，却发现比她更加凄惨的向小娥，张秋雪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一起出了门。 “你们刚来，本来应该好好招待你们，不过我见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不如我带你去走走吧。” 张秋雪说。 向小娥自然是点头，“说实话，嫂子你别笑话我们，这么多年大元一直都盼着娘能够好起来，也希望能替她找到她口口声声的孩子。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有一天真的实现了，实不相瞒，他接到你电话的那一天起，他就高兴的一直没睡好觉。” 张秋雪笑了笑，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这个结果也正是我们最期盼的。” 虽然韩千钧对于唐志平的感情表达不像对待孩子们那样直接明了，但是张秋雪看得出来，对于能够拥有唐志平这样一位母亲他还是心存欢喜的。 他会向张秋雪打听什么东西适合唐志平，然后悄悄的弄来，会时常询问关心唐志平是否头疼，会在她伺候后院那些畜生的时候立刻过去帮忙。 曾经饱受责骂、苛待的童年，好像正在唐志平的温柔下被一点点抚平。 张秋雪从房檐下摘下一挂腊肠拎在手里，带着向小娥又叫上小北小六小栋梁以及唐大元和向小娥的儿子唐平安去了种子试点基地。 她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盯着粮食的生长，一旦出现问题，立刻解决。 几个孩子没一会儿就玩到了一块，张秋雪带着在基地里转了一圈，张秋雪在菜园里摘了点菜，从井里打水清洗过后用竹签穿了起来，带着他们吃了一顿原汁原味的烧烤。 不过因为不是在家里，肉只有她自己熏的腊肠。 向小娥十分不好意思，再看看张秋雪又觉得很佩服，竟然是这么大一个农场的场长。 张秋雪请向小娥垫了垫肚子，又多摘了点菜就回家了。 那母子三人倒并没有像张秋雪想的那样有说不完的话，韩千钧和唐大元坐在餐桌前头，唐志平正在做饭，两个人安静地望着锅台边忙碌的女人，让张秋雪想起见她的孩子们也是经常在她做饭的时候这样望着她的。 真的挺好的。 大概这才是一个家吧。 “我来帮忙。”张秋雪笑着把菜放在一边，询问唐志平想做什么却被唐志平按住，“就是一碗浆水鱼鱼，这啊，是我老家常坐的，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我娘常做给我吃，这么一晃，我也有几十年没有吃到了。你们啊，都给我坐着，谁也不许动手，谁也不许帮忙，快点坐坐坐。” 张秋雪和向小娥望了望餐桌前的两个大男人，两人脸上露出一样的无奈，显然也是被拒绝过的。 第746章 今天他们都是孩子 第746章 “那母亲大人你可要辛苦了，你看看今天后面有多少条小尾巴。” 说话间西屋里就露出两颗头来，门外追着笑着跑进来五个。 “这算什么，坐，让孩子们也都坐！” 于是，天光还大亮着，头一回，张秋雪也和其他人一起排排坐，等饭吃。 浆水鱼鱼酸辣爽口，大夏天里，吃一口又辣又热，一边喘气却又一边觉得十分好吃，一时间，桌上都是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小六直吃得满脸是汗。 张秋雪拿了手帕，给他们一个挨一个的擦脸，偶然间抬头，看见唐志平脸上满足的笑意，她心里一动，也不禁觉得温暖起来。 今天，他们所有人都是孩子。 谁也没再去问过去的事，比如唐志平是怎么受伤，怎么留在那个小山村的，那些不堪回首的魔鬼一般的往事，终于成为了过往。 “哦对了，嫂子，这个给你。”吃完了饭，向小娥从包里掏出好几张大团结来给张秋雪，“是胜男让我给你和大哥的，说是上回没来得及给你，这次一定让我带给你。” 张秋雪一数，是二十张。 她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也看了看她，俩人都没说话，反倒是唐志平特别好奇，“胜男是谁啊？” “就是咱家那个保姆，娘你忘啦？” “隔壁冯家的闺女。” 向小娥和张秋雪异口同声，说完也不禁笑了一下。 唐志平捋清楚这个关系不禁发愣，“冯家还有闺女呢？怎么跑那么远去咱家当保姆啊？” 张秋雪“嗐”了一声，“这就说来话长了，都得感谢韩团大仁大义。” 开了个玩笑，张秋雪顺便问向小娥，“这次她没说跟你们一起回来？” 向小娥直摇头，自从张秋雪对她说了冯胜男的身份，她对冯胜男就有意照顾一些，这次回来还专门问她回不回来，想给她买票，哪想到冯胜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说她现在回来什么都做不了，可能还会给你们找麻烦，所以先不回来了，等过几年她再厉害一些再回来看你们。”向小娥说着直皱眉头，“我看那孩子倔强得很，好像都不拿这里当家了，他们家就没有找过吗？” “哼，”张秋雪笑了一声，“人家忙着她的儿子呢，一个闺女而已，哪值得她放到心上。” 几人吁叹一声，张秋雪又把那钱推了回去，“这钱啊，你们再带回去吧，她要不要，你就说拿着这些钱多找点书看，好好学习才能够报答我。” 唐大元和向小娥听得万分不解，书，这个时候可不好弄。 “她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关键时候，韩千钧说了一句。 唐大元两口子半信半疑，只好又把钱收了起来。 正是六月底七月初，太阳烈得像火，明明是个空气湿润的地方，太阳却晒得人脚面疼，好不容易熬到天擦黑，张秋雪等着陈远下班之后跟他商量让四个臭小子到他们那边睡几天，然后把唐大元和向小娥安排在了铁牛他们的屋子里。 安顿好了，一人拿了一个小板凳准备出去凉快凉快。 还没走出院子，二妞飞一样从后门跑进来，从张秋雪怀里夺过小栋梁就把她往屋里推，“二伯娘，又来人了，你快进屋。” 第747章 最大的难题 第747章 张秋雪二话没说转头就往屋里跑，利索地模样看得向小娥都呆住了，“这是……” 这是目前困扰她最大的问题。 大妞他们四个大的终于小学毕业了，这也意味着，家属村里一部分和他们同龄的孩子小学毕业了。 如果是在城里，这个年纪的孩子要响应国家政策到群众中间去，如果是在农村，就要直接跟着村集体一起劳动了。 可是偏偏家属村是个两不靠的地方，如果硬要划分一个归属，家属村应该属于农村，但是附近的地要么是贫瘠的不能够种粮食的土地，要么便是种子试点基地的地，不可能让他们前去种田。 所以现在就尴尬了，这些孩子无事可做。 然后，张秋雪成了村里的香饽饽。 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年代，张秋雪还以为送礼、拉关系这种事，至少得十年以后再发生。 可是现在，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她，想让孩子到农场或者302工厂去干活。 半大的孩子，去了不能当真正的工人使唤，不去，村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会儿张秋雪无比庆幸起自己设立的制度来，月月考核、评分，通过就留下，没通过就不能留。 但是，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三天两头有人跑到家里来送礼求张秋雪高抬贵手。 除此之外，那些在种子基地、302厂有个小职务的，也没能幸免。 张秋雪脑袋疼。 现在不用二妞说什么情况，张秋雪也能猜出来，她甚至连来人会说什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张秋雪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屋里走，可是还没走进屋身后就传来女人热情的声音。 “哎哟，张厂长在吗？张厂长吃了吗？” 来的是村东头的一个人，以前跟着袁秀莲，后来张秋雪接手以后，她嫌干活太累就不干了。 她姓王，因为说话带着很重的口音，这里的人都叫她王侉（kuǎ）子。 这次是为她儿子而来的，现在谁都知道302厂有工资，种子基地每年不愁吃菜和粮食。 “我们家小黑子你见过的，干活可利索了，就是人长得瘦了点，你放心使唤，把活儿交给他准没错。”王侉子说。 张秋雪无言以对，如果她没有记错，小黑子17岁了个头还不到一米五，小身板单薄得恐怕铁牛一只手就能打败他。 种子试点基地和302工厂里的活都又重又累，交给一个这么点的孩子去做？ 张秋雪只是想一想便觉得于心不忍，可是如果不交给他，难道要养个白工吗？ 这显然不可能，302工厂也好，种子试点基地也好，都不是她一个人的。 然而，不管张秋雪说什么，王侉子就像是听不懂一样。 “我儿子真干活可好了，人也聪明，我保证，张场长，我儿子可比我强多了，你只要让他去了，绝对省大心了，什么事都能够给你办的妥妥的。” 张秋雪：“……” “真的，你就放心吧，张场长，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王侉子将一块布塞到张秋雪手里，分量沉甸甸的，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的确良，而且，一定不少。 王侉子在张秋雪的手上一按，站起来就朝外走。 第748章 姜还是老的辣 第748章 “王姐，王姐！”张秋雪抓了一把没抓住，连忙追了上去。 王侉子本来走得很坦然，后来是快走，再后来就是小跑，不过韩家后院也很深，张秋雪终于还是追上了。 一把将布塞回到王侉子的怀里，张秋雪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工厂不是我一个人家的，也不是我的一言堂，必须得充分听取群众的意见才行。如果孩子足够优秀，我建议你直接带孩子去参加考核，考核过了，直接就可以进场，考核不过，如果孩子真的足够优秀，我们会在会上统一讨论，让孩子破格进场，你现在来找我也没有任何用，我依然是要让孩子去考核的。” 把布重新塞回她的手里，张秋雪拍了拍王侉子的肩膀，“让孩子去参加考核吧。” 王侉子没想到张秋雪这么不给面子，她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来塞到张秋雪的手里，“这样总行了吧？” 张秋雪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你觉得我拒绝你是想给你要东西吗？我连农场都舍得出去我稀罕你这点东西？”重新把钱塞回去，张秋雪还是那句话，“孩子考核过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留，否则，你在这儿说破了天，也没用。” 钱呐，这可是钱呐，张秋雪怎么可能会不想要？何况这对她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她明白，这样的事就像像奔腾不息的黄河水，只要给它开了一道口子，就再也堵不住了。 这是她亲手建立、创立的两座场子，就像她的孩子一样，谁都能去摧毁他们，她不能。 作为制度的建立者，她必须以身作则，维护它的完整，保证它的运行，只有这样，这套规则才有存在的意义。 王侉子显然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张秋雪这纯粹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是个官迷，就喜欢在他们面前耍当官的威风！ 她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走了。 唐大元和向小娥两口子看得目瞪口呆。 韩千钧坐在一边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神色，这些日子，这种事简直是天天发生。 可是，如果王侉子仔细看的话，今天韩家的院子里还坐着一个老太太，是最近经常过来找唐志平玩的刘家老太太。 见张秋雪挺郁闷，唐志平说：“要不，你就让他们进去，” 连着好些天拒绝别人，村里人都对张秋雪有意见了 “反正种子试点基地不是也不需要技术嘛，既然她自己不嫌孩子累，你就让他去呗，到时候拒绝了那么多人，人人都埋怨你，这哪行啊？” “你这，净瞎说！” 刘家老太太大蒲扇在唐志平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子，“我问你，你看你家隔壁，五个儿子，今天老大毕业了，老大去工作，明天老二毕业了，老二也去，回头他一家就五个孩子在农场工作，那别人家呢？别人家也都要去，你就都让他们去？我看小张做得挺好的，你那糊涂脑子还没清明过来呢，少在这儿指手画脚吧。” “哎呀，你这个人，”唐志平不见生气，慢条斯理接着又说：“我是说，你先让他去，活那么累，兴许那孩子干不了两天就不干了呢？再就是，他干得不好可以再辞退他嘛。” 张秋雪：“……” 众人：“……” 这意思大概就是，看，面子我给你了，你家儿子不行，这怪不了我了，你另择高就吧。 没想到这位婆婆还是个白切黑啊，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只是可惜，话说都说了，不可能再把王侉子叫回来把唐志平的话再说一遍。 第749章 打的就是你 第749章 再说王侉子，她特别不甘心，但是被拒绝得这么彻底，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一边走，一边骂。 骂的当然是张秋雪。 因为在韩家院子里看到的刘家老太太，她还不敢大声骂，只能算是嘟囔，“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也不看自己什么德性！不就是当个厂长嘛，有啥了不起的……” 她吧啦吧啦正嘟囔个没完，没防备自己一下子被人拽住了。 来人力气很大，抬手就耸了她一把，“你说什么呢？你再给我说一遍？你骂谁呢你？” 王侉子一下子就急了，“我骂谁？我想骂谁就骂谁，你管得着吗？你是什么玩意儿……” 再接着，竟然就是旁人听不懂的话了，大概是她的家乡话。 王侉子声音高亢，骂声嘹亮，语速特别快。 她骂的欢，来人也不客气，一把就把她的辫子拽住了，“我管得着吗？我管的着吗？你骂我嫂子，你说我管得着吗？” 来人正是韩大娟。 她刚放假，就和高原红她们一起回来了，怕陈远一个人带孩子不方便去接她，三个人就从川平那边找了个牛车送她们回来的。 但韩大娟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进家门就听到有人骂张秋雪。 全村上下，难道还有第二个场长吗？ 韩大娟揪着王侉子的大长辫子，左右开弓就给了她两个大嘴巴。 这下王侉子不愿意了，她认出是韩大娟，张嘴就喊道：“你要干嘛？你仗势欺人吗？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打我！” 王侉子开始还手，韩大娟又岂好惹的，一股子泼辣劲儿深得万杏花的真传，揪着王侉子的头发就不肯放了。 两个人一个说：“不就是当个厂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凭什么打人啊？” 一个说，“我让你骂我嫂子，我让你骂我嫂子，要是你嘴巴干净，我用得着打你吗？你给我看清楚，打你的人是我，不是我嫂子！少往我嫂子身上攀扯！” 张秋雪听见动静跑出来，就看到两个人正在道上一边对骂一边撕扯。 “行了！” 张秋雪和韩千钧等人一起上前把两人拽开，沉着脸道：“多大人了，孩子都十七大八了，好意思吗？” 说完又搡了一下韩大娟把她推到了身后，“你也是，回来了不赶紧回家，闹腾什么？” 韩大娟连到底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只是在那里特别不忿地说：“她骂你，骂你就不行！” “哼，骂你怎么了？给村里的孩子安排工作，是你们这些干部应该做的事，谁让你不干人事的，不就是想把好位置留给你们家自己的孩子吗？”王侉子叉着腰，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薄薄的月光月光洒下来，倒也皎洁。 家家户户都吃了饭，只几句话的时间就围了不少人，听王侉子这么一说都纷纷看着张秋雪，等张秋雪拿眼一扫，又悄悄躲开了张秋雪的目光。 “放屁！我嫂子什么时候……”韩大娟暴跳如雷，被韩千钧拽着领子提小鸡一样拽走了。 第750章 最有资格的 第750章 孙秀丽也挤在人群里，她家的二柱子也到年龄了，她原本也想着让二柱子到种子试点基地去干活。 现在农场分成试点基地和菜园两个部分，她都想好了，让二柱子直接到试点基地那边去，如果试点基地申请成功的话，将来说不定也会有工资，前途也会好。 这段时间以来张秋雪接连拒绝别人打乱了孙秀丽的计划，这个看着不是事的事，突然间就变得棘手起来。 她站在人群里没说话，想看看怎么能把二柱子也塞进去。 想了想，她也说了一句，“小张，你不会真这么想的吧？” 张秋雪没好气地瞥了孙秀丽一眼，几年过去了，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没见她为冯胜男有过片刻担心，儿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是她的心头好。 “行了，都少在这里心怀鬼胎的试探吧，我家孩子不会去工作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直到半晌才有人说：“真的？” “不然呢？”张秋雪哼了一声，“我家孩子不去工作就让你们在这里费尽心机编排我了，要我家孩子去工作了，你们还能睡得着觉吗？” 这个事张秋雪本来想着让大家悄悄地死心就完了，不成想根本没人死心。 其实也不是她不肯通融，农场经过几年的发展在现有的条件下运转得很好，不需要额外的员工，虽说现在农场是军区的，可她作为这个农场的场长，为什么要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增加员工导致农场的支出增多呢？ “行了，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不管是谁要到种子试点基地和302厂工作，都得考核，哪怕韩千钧不扛枪了，去上班也得给我考核！明天我就会像营里报告这件事，看看要不要请个指导员来我家常住算了，给我送礼，先贿|赂指导员去！” “还有，各位自己琢磨琢磨，当初农场刚刚由军区负责，首长要求所有的青年劳动力都要去农场干活，农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的时候，你们干的什么？你们认为你们家的男人很能干，足够养活你们一家老小，不用去参加劳动！既然当初农场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你们不在，现在农场也没有义务帮你们！以为找工作是救济灾民吗？” 张秋雪甩下这一句，捡起韩大娟仍在地上的行李就她往家走去，剩下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尴尬。 一直以来，张秋雪都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但是直接给大伙儿翻旧账还是头一次。 总之，很尴尬。 谁也没再说什么，张秋雪连韩千钧要去工作都得先考核的话都说出来了，任他们家的儿子、女儿、侄子、外甥有多么能耐，又能怎么样呢？ 孙秀丽撇了撇嘴，连忙跟了上去，“小张，你这也太夸张了，咱们当初也没考核啊。” “你以为如果不是你一开始就跟着干活，你不用考核？” “……”孙秀丽噎了噎，讪笑起来，“我这不是说说嘛，你干嘛这么大火气？我就是觉得有些孩子挺好的，这也不是啥多难的活，你说是吧？” 第751章 好像有点耳熟 第751章 围观的人群刚要散，又转过身来脚步开始往这边挪移。 张秋雪无语，说来说去话都被孙秀丽说完了，她又能说什么？ “要不你去跟首长说说，农场的场长你来当，今后和王工他们你来对接好了。” “这，这怎么行？” 孙秀丽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可没有张秋雪这样的本事和魄力。 “知道不行就别来墨迹，我的话就放在这里，考核过了就进，考核不过，天王老子也别想进！” 孙秀丽再次也噎了个瞠目结舌，她都收了人家送的东西了…… “小张，咱们都是邻居，你这样搞多不好啊。” “秀丽姐，我家没面了。”张秋雪忽然说。 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孙秀丽愣了一下，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就听张秋雪接着说：“你要方便的话，明天早晨我们家就去你家吃吧。” “啊？你们都来？” “是啊，家里没米没面了嘛，对了，你也知道，基地最近比较忙，我们都没空去买东西，往后这些天就都在你家吃吧，反正是邻居嘛。” 孙秀丽一下子就呆了，“这，这怎么行？” 一顿两顿可以接济一下，全家天天上她家吃饭算什么？ “咱们是邻居嘛，一顿饭你都不愿意，你这么样搞，多不好啊。” 众人：“……”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孙秀丽骤然僵在原地。 她是张秋雪来到家属村之后第一个向她示好的人，也是第一个报名到农场干活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资历最老，是张秋雪面前最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在别人面前也没少显摆，实在没想到张秋雪会这样说她。 张秋雪说完转身就走，她现在对孙秀丽是越来越无话可说了。 此时此刻，家属村里谁也没有把张秋雪昨天的话当真，但是谁都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就去营里打了报告，当天下午，营里一个主管纪律的领导就来了。 黑面阎王一样的人在村里转了一圈，顿时把多少还准备悄摸摸去张秋雪家的人吓破了胆。 不过，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张秋雪家身上，专门盯着看韩家的几个孩子是不是会到种子试点基地或者302厂去工作。 张秋雪拎着韩大娟的行李走了几步唐大元就迎了上来，他和向小娥刚刚没有上来凑热闹，但看了这一幕也不禁心生佩服。 唐大元帮张秋雪把韩大娟的行李拎上，院子里，韩千钧已经在向唐志平介绍韩大娟了。 韩大娟早在和陈远的信里就听说了这件事，心中十分为韩千钧开心，立刻就说：“大娘，找到你就好了，找到你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哥我嫂子他们了，你不知道……” 眼见她吧啦吧啦说个没完，张秋雪抱起小栋梁塞进她怀里，“坐了好几天的车，你就不累吗？” 过去那些事都过去了，张秋雪和韩千钧都无意再加深唐志平对于曲冰华和她那些孩子们的怨念，所以铁牛曾经受伤和302厂的奶粉一度不能在首都上市的事一直没跟唐志平提过。 跟唐大元自然也没提。 第752章 早就饿死在外头了吧 第752章 张秋雪说：“都过去了，罪魁祸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这样吧，都别往心里去了。” “嫂子你就是好心，你不知道，我都听说了，那个谢红文整天去找谢伯伯，说是想让谢伯伯给她丈夫安排提干的事。” “你怎么知道？”张秋雪诧异。 “我学校就在他们单位对面。”韩大娟说，“这不是过年的时候见过嘛，后来撞见过好几次。” 张秋雪摇了摇头，“你想多了，谢同志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谁说得准？”韩大娟嘟囔。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见男人神色如常，便说：“那也跟我们没关系，你哥走到现在靠的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他都走到这里了，没必要再在这个时候扣上一个谁谁谁儿子的帽子。” 韩大娟十分不能理解，“那也是我哥的爹啊，他更应该帮我哥不是吗？” “不用他帮。”韩千钧说。 “可是……” 韩大娟还想再说，张秋雪拍了她一下，“安排还是不安排，那是谢同志自己的选择，你哥不稀罕他帮，他帮了，依着你哥的脾气可能还不一定接受呢。在我的心里，像你哥这样刀头舔血，战火纷飞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人才是最值得尊敬和崇拜的人，这和职位多高，工资多高，都没有关系。比起那些，我更喜欢他是一个堂堂正正果而无畏的人。是吧，娘？” 一碗毒鸡汤下肚，唐志平有些无奈地朝张秋雪笑了一下。 她心里其实还是挺不高兴的，她和谢荣恩可以不恢复关系，但是谢荣恩怎么能对待两边孩子的问题上有这么大的偏颇？ “我不需要他安排！我觉得现在挺好的。”韩千钧又一次重申。 妻子很好，孩子们也很好，母亲也找到了，还多了个兄弟，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 最主要的是，他和张秋雪一样，不认为谢荣恩会做这样的事。 生活当中，谢荣恩可能糊涂了些，但原则问题上，他应该没有问题。 “行了，不说这些，你还没吃饭吧？”张秋雪拽了拽韩大娟，让其他人继续凉快，拽着韩大娟进了屋。 陈远今天得值夜班，吃过晚饭替唐志平扎过针就走了，现在只有几个孩子在他那边玩。 等进了屋，韩大娟忍不住又问刚才是怎么回事，等张秋雪说完，韩大娟撇了撇嘴，不屑地说：“秀丽嫂子现在越来越不像样了。” “她就是胜男的娘？”跟着进来帮忙的向小娥问。 自然，还是要给韩大娟解释一下胜男是谁，韩大娟听完直笑，“胜男胜男，我看这辈子她也不会原谅冯家了，这是要比冯家的几个儿子都强的意思啊。” 张秋雪也笑了一下，“等着看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殊不知隔壁冯家，孙秀丽一会加就狠狠摔上了大门。 “你又闹什么？”正在院子里抽烟的冯大奇忍不住说。 “还不是那个没心肝的浪货！她拍拍屁股跑了，害得我被张秋雪瞧不起，现在在她面前说话都没分量了！”孙秀丽骂道。 骂的，自然是离家出走的冯大妞，也就是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的冯胜男。 冯大奇就不说话了，好几年了，最开始他还会想一想那个孩子，可是后来，每天繁重的训练和家里吵不完的架让他再也没有精力去想了。 这个吃人的年月，说不定那个孩子早就饿死在外头了吧。 第753章 她的期盼 第753章 张秋雪没给韩大娟做什么麻烦的，煮了一碗酸辣粉，顺便也给向小娥盛了一点，向小娥很不好意思。 “对了，嫂子，刚才我听见你说不让咱家的孩子去厂子里干活，你真这么想的啊？” “这个问题还在考虑。”张秋雪也有些迟疑。 “这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向小娥不太懂。 韩大娟也不懂，“以大妞他们几个现在认学的劲儿，考核十有八九是能通过的吧？” “过是能过，但是我不想让他们去。”张秋雪说。 “为什么？” 为什么？ 张秋雪笑了一声，现在大妞和二妞十五岁多点，铁牛和铁栓十三岁多点，都还是半大孩子，在张秋雪这几年的养护下，孩子们比其他的孩子都稍微壮一点，平常在家里捡柴火做饭洗衣服这些琐事张秋雪从来不会阻止他们，但是让孩子到厂子里去，张秋雪认为他们完全不到可以当成壮劳力用的时候。 而且，张秋雪也不想让他们当个劳力。 韩千钧的意思是让铁牛和铁栓跟他一样，都去当兵，现在从小兵做起，站岗放哨也好，总比在家混日子强。 至于大妞和二妞，韩千钧的意思是送去当女兵好了。 “我觉得我哥说的很对啊，当兵总比在农场干活强啊。” 张秋雪：“……” 作为一个后来人，她当然不会这么想。 七七年抬头在望，哪怕是再早几年都好，这个时候张秋雪无论如何也不想把孩子送走，无论是当兵还是下乡，她都不想。 恢复高考之后，国家的教育也会逐步恢复，张秋雪想的是让孩子们好好学习，几年之后也能参加高考，并且考一个不错的大学，在将来那个看文凭的时代先谋得一席之地。 除此之外，别看张秋雪可以支持韩千钧这项充满危险和不安定因素的工作，可放到孩子们身上来讲，张秋雪便和天底下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一样，她并不期待孩子们能取得多少丰功伟绩。 对她来说，她的孩子们平安、健康、喜乐，这就够了。 她会努力给予他们更好的生活，给他们积攒一些财富，让他们在将来的人生路上少走一些弯路。 枪林弹雨、冲锋陷阵，真不是张秋雪想要看到的。 不过这些话，反反复复在张秋雪嘴边徘徊良久，她也只能说一句：“太危险了。” 被她这么一说，韩大娟和向小娥就都不说话了，韩大娟虽不是切身体会者，但韩千钧一次一次地出任务，她也不是看不到。 韩大娟半年没回家，想儿子想得紧，对这一时半会儿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吃过饭跟唐志平、刘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小栋梁回家了。 大家排队洗了澡，孩子们和唐志平都纷纷睡下，只有韩千钧和唐大元聊得很晚。 韩千钧回到屋的时候张秋雪还没睡，书房的灯亮着，张秋雪一边挥着将大蒲扇，一边在找书。 这几年，她托人各处搜罗了不少书，好的旧的什么样的都有，一直被张秋雪分门别类保管的很好，不过现在桌子上放了一摞。 韩千钧看了看，差不多都是初中用的书。 第754章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第754章 “这是干什么？”韩千钧问。 张秋雪不想瞒他，直接就说：“我不同意你对孩子们的安排。” 韩千钧愣了愣。 说是安排，其实只是韩千钧自己的想法，还没有跟孩子们具体提过。 现在孩子们已经没学可上了，韩千钧也不想让他们去农场和302厂干活，但总得有个事做吧？ 扫了眼桌子上的书，韩千钧大致明白张秋雪想做什么了。 “快十年了，”韩千钧说，“一旦能够高考，想去参加的人一定很多。” 张秋雪点了点头，高考在后世被称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至少安全。 “孩子太小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像你们一样冲锋陷阵眼睛都不眨一下，”张秋雪叹了口气，认真地看向韩千钧，“你想让他们去当兵，我也不是说完全反对，但是至少得等孩子再大一点。穿上这身衣服，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韩千钧，千里两口子已经死了，我不想让这几个孩子再有什么闪失。” 韩千钧一下子愣住。 自从韩千里两口子去世后，除了逢年过节清明和中元节，张秋雪很少提他们，直到现在韩千钧才发现，原来在张秋雪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抬手帮她把她踮着脚想拿的一本书拿下来，剩下地再一一整理好。 但他终究不可能如张秋雪所愿，虽然张秋雪整天打趣他为慈父，他如果真的是个心慈面软的人，早在流血断腿的战场上死去了。 “你嫌孩子小，可以晚几年，等他们再大点，你就放心了。” 放心个屁！ 张秋雪忍不住在韩千钧小腿上踹了一脚，“我啥时候都没法放心！” 韩千钧就不说话了，帮着她把书架上和桌子上的书都整理好，拽着人回屋睡觉，张秋雪不肯走，被人大手往怀里一搂夹着就走了。 张秋雪气死了，双脚连蹬带踹，奈何海拔不够高，全都踹在了韩千钧的腿上，可这人就跟没事人似的，把人往炕上一放，关灯睡觉。 唐大元两口子在这里呆了两天就走了，之后，韩千钧见唐志平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趁着自己还有假期，带着唐志平和孩子们回了一趟河西村。 张秋雪因为要盯着种子试点基地，没有同行。 等从河西村回来，唐志平就回了唐大元那里。 冯胜男在知道两家的关系后，不好意思再拿唐大元和向小娥的工资，向他们提出了告辞，唐志平想过去帮他们带一带年龄尚小的唐平安，张秋雪和韩千钧对此都没什么意见。 前后花了半个多月，家里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但是孩子们的问题还是需要解决，找了个韩千钧没在家的时间，张秋雪把孩子们叫了过来，问问他们想去做什么。 “我想去养马，二伯娘。”如此积极发言的当然是铁栓，“我能去养马吗？二伯娘？你看我养的大毛多好，毛光水华的。” 张秋雪汗，“我怎么觉得你是觉得骑在马上更威风呢？” 她真是弄不明白，养了大毛也好几年了，铁栓不知在大毛背上磨坏了几条裤子，偏偏依旧沉迷骑马不可自拔。 难道这就是爱？ 第755章 想做什么 第755章 “本来就很威风啊，你骑自行车还没我骑马快呢。”铁栓接着说。 张秋雪：“……” 现在觉得骑马威风就养马，以后觉得骑驴威风，难不成就去养驴？ “我想念书，二伯娘。” 出乎张秋雪的意料，一向软弱不愿意发表意见的大妞竟然首先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念书？” “嗯，二伯娘，我想，我想学地质。” 张秋雪再次感到诧异，“为什么？” “二伯娘你说过的，我们国家的地下藏着很多很丰富的东西，现在需要开发，但在开发之前需要先找到它，我想去找到它。” “大妞……” 张秋雪怔住，大妞和二妞不一样，大妞喜欢漂亮衣服，喜欢梳美美的小辫子，喜欢跳舞，大妞却不然，她空下来就四处走，四处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张秋雪身边，上山也好，种地也好，整天喜欢跟着张秋雪问东问西，喜欢植物，喜欢花草，没想到她更喜欢的是脚下这片土地。 但是，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啊。 就像西天取经一样，任谁都知道一步一步用脚步丈量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有多难。 张秋雪摸摸她的脸，“好，如果你喜欢，就去做吧。” 大妞羞涩地一笑，点了点头，坐在一边不再说话了。 她看了看一直也没有说话的铁牛，问道：“铁牛想做什么？” “我想……想跟我二伯一样。” “……为什么？” “这样不好吗？”铁牛问。 “你不要总是顺从你二伯的想法，我是想问问你，你想做什么。” 铁牛直摇头，“我觉得二伯这样很好啊。” “你喜欢吗？” 铁牛小眉头皱起来，不知道是不明白张秋雪的意思，还是不喜欢，他没说话。 “我知道你二伯期待你们都能够像他一样，戍卫一方，但是我更希望你能选择你自己想做的事，铁牛，不要勉强自己。”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我觉得当兵挺好的。” “别的呢？研究物理、研究种子、研发新的奶粉，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吗？铁牛，为国家做贡献不是只有扛枪才可以。” “可是，二伯娘，这样的事总得有人做啊。”铁牛说。 他不谙世事的眼睛明亮极了，“二伯娘，这样的事总得有人去做的，如果我们都不做，我们的国家就不再是我们的国家了。” 张秋雪又一次愣住，是的，如果所有人都像她这样自我，如果所有人都不这么做，谁还来守卫这个国家呢？ 但是张秋雪有点头晕，这个孩子还不到十四岁，虽然读书不少，但是说出这种话…… “我要去当女兵，二伯娘，我要进文工团。” 二妞喜欢跳舞，跟着吴秋菊学了几年现在吴秋菊已经教不了她了，只是日复一日地陪着她练一些基本功。 文工团、女兵…… 张秋雪抿了抿嘴唇，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 她的想法是让孩子们参加高考，读大学，拿着文凭找一份安安静静的工作，没有枪林弹雨，也没有聚少离多，平静，安稳。 反倒是韩千钧，听张秋雪说完之后他好像丝毫不意外这种情况，明明张秋雪自认为比他要了解孩子们。 第756章 如你所愿 第756章 “你是不是趁着回老家那一趟，给孩子们灌什么迷魂汤了？”张秋雪表示怀疑。 “没有。” 张秋雪不信，韩千钧却也不说什么。 其实不是张秋雪不了解孩子们，而是从她的角度总是下意识照顾孩子们，总是想尽最大的努力张开羽翼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很好，所以做选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摒弃一些不安全的不稳定因素太多的工作。 不过张秋雪说的也没错，现在孩子们的确还太小了。 现在已经不像他那个时候，年年征兵，像他这种因为吃不起饭愿意去当兵的也收。 “反正你现在把孩子们送走，我不同意。”张秋雪说。 “那就不送，等过两年，孩子们也参加完高考再说。” “什么？” 张秋雪诧异地望过去，却发现这人正一板一眼地拿着一块木头在上面刻字，刻得是一副象棋。 她突然想起，之前他也刻过一副，还教孩子们下棋来着，但是最近被小北和小六两个小混蛋拿去把固定到晾衣绳上打弹弓打碎了大半。 但韩千钧好像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无论两个孩子把棋子打碎也好，还是铁栓砸烂了别人家的窗户也好，在他眼里都无伤大雅。 “既然你说文凭那么重要，说不定可以考个军事大学。”韩千钧吹了吹棋子上刨下来的碎末说。 “……” 张秋雪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孩子们想报什么专业，她自然不会再阻拦。 她终归……只是希望他们平安健康而已，不是想捆缚他们的一生。 这事并不难办，跟孩子们商量过后，除了嚷着要去养马的铁栓被韩千钧打了一个后脑勺之外，只有铁牛默默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韩千钧听了铁牛的话也愣了愣，他就是差不多铁牛这个年纪从河西村离开的，但那时的他并不像铁牛这样想，他只是图一口饭吃。 这些年里，他见了无数的敌人死在他的枪下，也有无数战友在他的身边倒下，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终归有人要做这样的事！ 韩千钧拍了拍铁牛的肩膀，“好儿子。” 从这一天起，铁牛每天去营里的训练雷打不动，他没有正式成为其中的一员，却肉眼可见的更精壮结实了起来。 他白天去营里训练，晚上则和其他三个孩子一样开始上课，张秋雪让韩千钧在书房墨了两大块黑板，专门给他们上课所用。 同样来上课的还有高原红家的张圆圆，这个在铁牛口中奇笨无比的女孩子。 她的情况当然比较特殊，完全是因为张水根白天需要训练，而高原红不久又要回首都学习的缘故。 如果这个时候有托管班的话，张秋雪现在应该算是张圆圆的班主任。 先把初中知识完全夯实，晚上上课，上午写作业，下午复习加预习，不过，因为铁牛白天要去营里训练，他的时间被压缩，晚上往往比其他几个孩子学的更认真。 小北和小六本来还挺羡慕哥哥姐姐再也不用上学去了，可是很快他们发现，哥哥姐姐除了不用去上课之外，还是得跟他们一样，早晨一样早起，一样吃饭，然后一样地写作业。 孩子们不出门，关注他们的人却很多。 韩家门口每天都有人路过来路过去，见到大妞他们就问他们在家做什么。 就连张圆圆，也经常被人追问每天去韩家做什么。 他们都觉得张秋雪是在装模作样，或者张秋雪认识的人那么多，应该是给自家的孩子安排了更好的差事，所以才能在大家伙面前大放厥词，说出那么信誓旦旦的话来。 第757章 您老人家想得可真长远 第757章 张秋雪的主要精力放在了种子试点基地上。 播种之后，她要每天过去盯着，遇见问题，立刻开会解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秋收，事实证明，在增强了自然用肥和深耕的情况下，张秋雪结合从北方基地那边得到的种植资料，大约计算了一下用水量，再结合实际情况和往年用水量相对比，进行适当的给水之后，这一季的粮食，确实比之前要好了一点。 九月，离开的王国栋和田有粮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来检查这一季的粮食产量。 这一季，张秋雪主要种植的作物是玉米。 一颗颗大板牙一样的玉米粒，金灿灿的，田有粮见了恨不得扑进玉米堆里去打个滚，他捧着一捧玉米粒哈哈大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张秋雪，还真有你的！” 张秋雪懒得理他，不只是张秋雪，在场的人都不愿意理他，毕竟，他三天骂遍全村的丰功伟绩可还没人忘记呢。 现在玉米的脱粒工作还没有结束，两个团的士兵过来帮忙扒玉米，完了之后略微晒一个中午，立刻有人用脱粒机进行脱粒工作。 以前田有粮是十分瞧不上张秋雪搞的这些破玩意儿的，这一回他亲自拿了一把大铁锨往传送带上铲玉米，看着玉米粒从口中吐出来，兴奋的样子让张秋雪怀疑如果不是地球有引力他得飞起来。 王国栋在看旁人扒玉米，张秋雪的本子不离手，见他看了好一会儿就过来问：“王工，你觉得怎么样？” “跟我想象中一样。”王国栋说，“就是不知道冬季的种出来会怎么样。” 张秋雪过去抓起一把玉米粒看了看，玉米粒大小很均匀，呈非常喜人的金黄色，比较一下的话比往年大了一圈。 如果她估计的不错，应当是可以用来做种子的。 但是具体能提高多少产量张秋雪就不清楚了。 花了一周的时间，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玉米都被扒完脱粒晒干了。 这些玉米将由营里负责运送，先送往首都，期间或许还会进行一些检测，确定种子的质量，然后才能确定是否要用做种子。 如果可以用做种子，将进行统一的分配。 如果不能，便将和其他的粮食一样一并用作口粮。 不过这些，就不是张秋雪能够决定的了。 王国栋他们直接随车走了，张秋雪立刻开始带着人忙碌下一季的种植。 北川的天气会在入秋后不久突然转凉，他们需要在此之前播种完毕，给予种子发芽钻苗的时间。 等她忙完这段时间，突然发现家里后院的房子已经都盖好了。 从东到西整整齐齐的四大间，是韩千钧只和零星几个弟兄一砖一瓦自己盖起来的，连砖都是他自己烧的。 每一间屋子都比前院的大一点，张秋雪知道的时候连家具都拉来了，她甚至不知道韩千钧什么时候去找人打的。 款式是她自己在小本子上画的那些，不知道有没有跟孩子们商量过。 “怎么样？”韩千钧问，“等将来四个皮小子结婚了，就给他们把堂屋封了，每个屋我都留了单独的门了，一人一间，到时候大妞二妞回来了，还住前院。” 张秋雪无语地望了他一眼，“您老人家想得可真长远。” 两人在屋里转了一圈，铁牛不在，剩下三个皮小子已经把前院的被窝都抱过来了，铁栓在烧火暖烟道，看样子是准备晚上就在这里睡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陆红武忽然跑进来，“韩团，韩团！” 第758章 应该不会吧 第758章 张秋雪和韩千钧听见声音连忙出去，招呼了一声，陆红武穿过前院的堂屋跑过来，国字脸和韩千钧一样黑黢黢的，却是一脸遮不住的喜色。 “韩团，嫂子，首长命令你立刻过去一趟。” 张秋雪有点奇怪，今天是星期天啊，不过，她也知道一旦有任务是不分黑天白夜的。 她帮韩千钧找出衣服，叮嘱他注意安全之后就看着韩千钧大步出了家门。 不成想这回不到一个小时韩千钧就回来了，脸色奇臭无比。 “怎么了？”张秋雪问。 她给韩千钧倒了一杯水，韩千钧没接，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韩千钧还是头一次把气带回家里来。 正说着话，刘思远竟然来了。 “刘叔？”张秋雪连忙又给刘思远也倒了杯水，“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是出任务，韩千钧从来没有墨迹过。 “这是好事，千钧，这对你更进一步更有利，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刘思远对韩千钧说。 张秋雪更迷惑了，什么更进一步？韩千钧升官了？ 按说这是大喜事，他虽然不张扬，但也该高兴才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小张，你好好劝劝他。”见韩千钧不肯理他，刘思远把希望放在了张秋雪的头上，“调任首都比这里强多了，何况，那里带的是什么兵？京畿重地，这是对他的器重，别让他不识抬举！” “调任？”张秋雪惊诧不已。 她还以为韩千钧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怎么这么突然？” 刘思远一摆手，“不清楚，上面突然下的命令，这不是你我能置喙的。千钧，别忘了你穿着这身衣服你的职责是什么？” 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张秋雪心中自然而然地冒出这九个字，心中却疑虑万分。 韩千钧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调任？ 还是调到首都？ “刘叔，我能不能问一下，他调到首都之后是做什么？” 冷板凳，还是…… “还是个团长，但是是戍京的。” 张秋雪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她不懂这是个什么位置，但是，首都那是什么地方？戍卫首都…… 如果说此刻有敌人来攻，这支军团就是护卫首都的最后一道防线吧？ 张秋雪目光来回在韩千钧和刘思远头上看了好几圈，仍然忍不住张口结舌，“这，这怎么会轮到他头上？” 看韩千钧这么郁闷，该不会是……谢荣恩？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她和韩千钧前一段时间还认为谢荣恩不会做这种事，但是现在韩千钧就被调任了？ “你好好劝劝他，我们只要服从命令、执行任务就行了，其余的都不需要管！做好他的本职工作，别给我耍什么小脾气！” 张秋雪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不过韩千钧这副样子，难道真的和谢荣恩有关？ 应该不会吧？ 张秋雪暗暗想着，把茶杯塞进韩千钧手里，“喝口水，嘴都起皮了。” 韩千钧“咕咚咕咚”把一大杯水喝完，这才说：“你知道刚才那人跟我说什么？” 张秋雪自然不知，只好问，“说什么？” “说我如果不接受命令，只好去找谢荣恩了！” 第759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759章 张秋雪呆了一呆，“不会吧？” 她想起谢荣恩在对待曲冰华事情上的利索劲儿，他不是个徇私的人啊！ “不不不，不会的。”张秋雪说，“我去年在首都大闹了一场，领导们心里对你多少是有一点儿印象的，这种情况下不好搞暗箱操作。” 韩千钧没说话，但看起来像是冷静下来了。 张秋雪笑了下，手指头在韩千钧的脸上戳了戳，“我说韩团，你有点不识好歹啊。” 假设这件事真是谢荣恩从中运作，要么，他觉得心中对唐志平和韩千钧的亏欠太多了，心里过意不去，要么觉得韩千钧还不错，可以胜任这个位置，所以适当推了一把。 但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假设真是他做的，他该做的事也做了，该求的人情肯定也求完了，韩千钧不接受这个任命那不就是不识好歹？ 说的再难听一点儿，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可能是人家谢红文谢宏伟他们求都没求来的好机会呢。 韩千钧却是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他要真这么搞了，他自己迟早有一天得完。” “……”张秋雪无语，“所以你这是关心，还是生气？” 韩千钧就不再说话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全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 但是不管怎么样，该接的命令还是要接，违反命令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不过，张秋雪真的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咱们两个是我先离开这里呢，没想到最先离开的人竟然是你。” 韩千钧也是一愣，命令已经下来了，他把这边的工作交接之后就要出发去首都，但是张秋雪和孩子们都还在这里。 “你要考试的话，是在这里考还是去首都考？” 从河西村过来之后她和孩子们的户口什么的都转过来了，按说韩千钧要转走，他们一家人的档案关系都要转走，但是张秋雪现在还挂着试点基地的场长和302厂厂长两个职位，要是留下也不是不行。 但是，户口在哪里就得在哪里考是一直以来不变的规矩。 作为一个后来人，张秋雪当然知道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当中，如果能拥有首都户口将是多么大的优势。 有优势不用那是傻子，如果真的要参加高考，她当然是要去首都参加。 心里这样想，张秋雪去问道：“干嘛？” “你以后去首都考吧，考个首都的学校，将来就在首都读书吧。”韩千钧说。 如果这么想，调任也不是坏处。 张秋雪：“……” “行不行？”韩千钧双手握住张秋雪的腰， 张秋雪已经穿上棉袄了，这棉袄是棉絮做的，虽说柔软，但是并不完全贴身，韩千钧捏了两把才摸到张秋雪掩盖在棉袄下细溜溜的腰，他一把就能掐过来。 韩千钧就弄不明白了，张秋雪每天的饭量不小，身上力气也不小，怎么越长越瘦呢？ 去首都考试没有问题，不过，张秋雪说：“我想去上海。” “张秋雪！” “干嘛？” “不许！” 第760章 你必须去 第760章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你！” “你什么？”张秋雪掰开他的手，“我跟你说，韩千钧同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又不是你身上的挂件，你走到哪儿还带到哪儿不成？哪怕是夫妻之间也需要适当的距离，留给对方喘|息之机，知道吧？” 张秋雪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他不喜欢她，她也不用喜欢他，她支持他出任务，他也支持她搞工作，完美搭档。 “你这是不支持我的工作！” 刚还觉得他们是完美搭档的张秋雪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了？” 哪次出任务拦着他了？ “你想一想，我如果去了首都，你去上海，孩子们怎么办？我每天回到家，炕是冷的，锅也是冷的，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孩子们也见不着！衣服破了都没人管！” 张秋雪呆呆地咽了咽口水，“不是，韩千钧，你矫情啥呢？我没来北川以前你怎么过的？你喝西北风活下来的啊？还衣服破了都没人管？你不是会自己补吗？” “那能一样吗？”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一直驻守北川，他把家全都打整好了，想着如果她出去上学的话，他就在这里一边戍边一边等她回来，多少年都可以。 工作调动实在是个意外，但是能在一起，为什么要分开？ “你必须考首都的学校，记住没有！” “没有！” 张秋雪没好气地推开他，“我想考哪儿就考哪儿，去哪儿是我的自由。” “不行，你必须去首都。” “……” 张秋雪懒得理他，找出个行李袋来打开柜子准备给他打包。 韩千钧脑门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谁没良心了？我这不是好心在帮你收拾东西吗？” “迟早被你气死。” 张秋雪莫名其妙，到底谁气谁啊？明明是他在这里胡搅蛮缠。 韩千钧把行李袋抢过去，誓死捍卫自己在这个家的地盘，硬生生把张秋雪拿出来的衣服又给塞了回去。 韩千钧被调走，他目前所任职位肯定得有人顶上来，于是很快韩千钧调任的消息就在家属村里传了开来。 这本和张秋雪没有关系，但张秋雪没想到的是，最后竟然也扯到了她的身上，大约是她早就知道韩千钧会被调走，所以才不让大妞他们去工作，这是为了以后去了首都找更好的工作呢。 令张秋雪十分无语。 然而，让她更加无语地还在后面。 消息刚传出来，隔壁孙秀丽就又一次找上了门。 她手里拿着线团和织了一半的毛衣，十分羡慕地说：“哎呀小秋你可真有福气，找回来的婆婆公公都那么好，还给韩团安排工作，以后你们就都去首都了吧？真好，到时候再给你家铁牛铁栓安排安排，以后你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自从冯大妞离家出走以后，张秋雪对孙秀丽就不冷不热的。 张秋雪不是“唯儿子论”的支持者，她甚至见过很多有七八个儿子却不赡养老人，最后导致老人活活饿死的人。 她试图改变孙秀丽等人的想法，但她们不信，她也没有办法，所以现在看着孙秀丽眼睛里的羡慕和愁绪，她心里一点儿触动都没有。 第761章 舍小家为大家 第761章 “什么安排工作？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话能随便说吗？我跟你这么说吧，工作调动的事和我们家公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首长说了，是上次韩千钧出任务表现卓越破格提拔！也不寻思寻思，人家那边还三个孩子呢，给韩千钧安排工作，人家能答应吗？” 张秋雪十分不客气地说。 不管这个工作怎么来的，韩千钧不能背上这样的名声。 而且，张秋雪和韩千钧不同，她打心眼里不认为这事和谢荣恩有关。 孙秀丽被说得瞠目结舌，她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张秋雪会这么不客气，一时笑意僵在脸上，看起来分外滑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哦了一声。 “是，是吗？那到时候你们都跟着去呗？”孙秀丽说。 “去什么去？去了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哪里有将在这里好？”张秋雪说。 孙秀丽再一次目瞪口嗲，她甚至叫了出来，“韩团被调去首都，你不跟着过去？” “过去干嘛？他又不是瘫痪了照顾不了自己？” “不是，你，你不过去，你放心吗？”孙秀丽刚才被张秋雪一通狂怼没急，现在却急了，“你想想，首都那是什么地方，韩团一个人离得那么远，谁知道他都在那边做什么？你在这儿辛辛苦苦地带着孩子们，万一他……” 张秋雪懂了孙秀丽的内涵了，不过张秋雪万分无语，都什么年代了，男人又不是什么金贵物种，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 她懒得跟孙秀丽在这里唧唧歪歪，“你到底来干嘛的？没事的话我就去工作了。” “哎哎哎别啊，”孙秀丽叫住了张秋雪，自己却又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的，最后又扯出个笑来，假装前面的话都没说过似的，说道：“我是想问问你，你要是跟韩团去首都，咱们这种子基地可怎么办啊？” 张秋雪：“……” 不就是想问问她走了以后种子基地谁来做这个场长吗？ 不过，张秋雪微微一笑，朝孙秀丽说道：“谁跟你说我要跟韩团走了？做种子基地是目前上级交给我的重要人物，我为什么要走？” 孙秀丽顿时僵在当场，脸上的笑还挂着，眼睛里却是大大的错愕，表情滑稽又可笑，“你，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工作再重要，哪有家庭重要啊？” “为人民服务嘛，不就是得舍小家为大家？”张秋雪说。 孙秀丽又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话是这么说，但是，谁真傻到为了旁人舍弃自己的利益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啊。” “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觉得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了了吗？既然这样，我看你工作不要搞了，专心搞一搞你的家庭吧，你这两年和冯团好像感情不太好啊。” 孙秀丽：“……” 她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仗着资历来问张秋雪要场长的位置，却连队长这个职位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第762章 你想把我一脚踹开吗 第762章 “行了，你要没事就回去吧，我现在要赶着去302厂，没空跟你说些有的没的，我去不去首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张秋雪背上自己常背的小包准备走人，不想孙秀丽突然站起来一把拽住了她。 孙秀丽说：“小秋，你可别忘了，我当初可是第一个支持你的人。” 张秋雪一愣，“那又怎么样？” “我当初第一个支持你的工作，跟着你开垦那些荒地，你现在发达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吗？” “……”张秋雪笑了，笑得十分无奈，十分无语，“对，你说的没错，你第一个支持我的工作，帮我组织人手，可以说，农场能有今天，你也居功至伟。” 孙秀丽这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张秋张秋雪如果走了，这场长的位置轮也轮到自己了。 现在村里这么多孩子没活干，到时候自己都把他们安排到农场里去干活，光收礼就能收好些，还有她的儿子们，哪里还用担心工作？ 可是，张秋雪随即话锋一转，“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是干活了，可我不是付你工资了吗？” “你……” “嗯？有啥不对吗？你用你的劳动力来换取工资，我又没让你做白工，你上这里给我摆什么谱？” 孙秀丽气坏了，用织毛衣的针指着张秋雪差点戳到她的眼睛，“这么说你从来没想过让我做场长？” 张秋雪皱了皱眉，抬手挥开孙秀丽的毛衣针，“对啊。” “凭什么？” 张秋雪越发感到无语，而且突然之间她有种很荒谬的大男人在哄矫情的小媳妇的感觉，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第一，你的干活我付了你工钱的，别在我面前胡搅蛮缠，第二，你的眼界不够宽，目光不够长远，前段时间一直有人给你送礼吧？你还跑到我面前来试探，可想而知种子试点基地如果交到你的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秋雪深吸一口气，“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全农场这么多人，我推荐谁都不会推荐你。” “张秋雪，你太没有良心了！我那么帮你，你竟然这么对我！” “发完脾气可以走人了，我这里不是大街，没时间看你撒泼。” 张秋雪说完就走了，孙秀丽一个人站在门口，闹也不是，不闹也不是，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对冯大奇百试百灵的办法对张秋雪一点儿用都没有，这个人好像完全不讲人情，不讲感情。 之后，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好几次，话里话外大家都是问她什么时候跟韩千钧去首都，但眼睛盯着的，自然是张秋雪屁股底下这个位置，着实让张秋雪感到无奈，看来，不管什么时候权利才是最吸引人的。 到后来张秋雪干脆单独抽了一天时间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试卷，题目与后世公司面试大同小异。 这事之后，终于所有人都老实了，反而是韩千钧，张秋雪发现他好像分外不高兴，而且，一天比一天不高兴。 看他跟孩子们相处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张秋雪把原因归结为韩千钧不愿意走。 但是韩千钧再怎么不想走也还是得走的，十天之后，韩千钧不得不提上行囊离开了北川家属院。 第763章 没良心 第763章 临走之前，张秋雪特意做了一大桌菜请了营里韩千钧的一众老领导过来，感谢他们这么多年对韩千钧的照顾，尤其是罗云天和刘思远，是他们亲手把韩千钧带出来的。 几个人喝了很多酒，高兴之中带着点伤感。 走的那一天，张秋雪从营里借了车亲自去送韩千钧。 来这里五年多了，韩千钧出过很多次任务，离开过很多次家属村，但是头一次，张秋雪亲自送他。 他东西不多，除了一些衣服，就是张秋雪给他准备的干粮，带的牛肉干和奶粉什么的。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上了站台，韩千钧突然对她说：“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说啥？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用得着我事事叮嘱你吗？注意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走吧，别耽误了车。” 韩千钧：“……” 他叹了口气，突然抬手在张秋雪脸上拧了一下。 张秋雪猝不及防，被他拧了个正着，就听韩千钧说：“没良心的！” 张秋雪烦死了，整天说她没良心，她要真没良心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把这烦人精踹上车，张秋雪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回到家，张秋雪看到前院后院整整齐齐的房子，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一天会回来。 张秋雪习惯了韩千钧时不时就会出任务，除了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家务上她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和以前有什么分别。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就是六天以后她收到了韩千钧的第一封电报。 以前韩千钧出任务一去便是几个月不回从来不会对自己多说一句，现在竟然还学会报平安了。 【已到，一切顺利，安否】 张秋雪估计是他刚到首都就给自己拍了电报。 “二伯娘，咱们要不要也给二伯拍一个？我都想他了。”二妞说。 张秋雪本来想说拍什么拍，才走了这么几天有什么话说？ 不过，见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只好说：“好吧，那就拍一个吧。” 现在的电报都是按字收费，于是张秋雪回了一封电报，【一切安好，盼安】 但是电报拍完了，几个孩子围在张秋雪身边分外不高兴。 “我还想要跟我二伯说我能和铁栓打平手了，多亏了他教我的拳呢。” “我也想问问首都有什么好玩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跟着去首都。” 张秋雪：“……” 这可是电报呐！ 回到家，张秋雪一人一张纸拍在面前，“有什么话写信说吧，这多划算，想写多少写多少，只要一张邮票钱和一个信封钱就够了。” 小北看了看张秋雪，“娘，你不写吗？” “你们写吧，我想写了我会写的。” 张秋雪把一个信封找出来，让他们一会儿写好之后叠好塞进信封里。 “我觉得你应该现在写，我爹他老人家在首都薄衾孤枕的，你得给他送温暖啊。”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小屁孩竟然还学会调笑她和韩千钧了，还薄衾孤枕……分明她才是薄衾孤枕，晚上睡觉冷得要命！ 第764章 合格 第764章 经不住小北软磨硬泡，张秋雪还是给韩千钧写了一封信。 但她真不觉得分开六天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当韩千钧展开这封信时就看到张秋雪银钩铁画般的字，非常漂亮，但内容是： 【天冷之前给麦子浇了最后一回水，与往年相比，不知道是不是浇水的缘故，截至目前，今年的麦子看起来更绿一些……】 韩千钧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期间不是在说小麦种植，就是在说天冷之后养殖场气温下降，牛羊的产奶量下降！ 只有在最末尾的两行，张秋雪写着：【哦对了，给你带的牛肉干要及时吃掉，别给放坏了，奶粉也要每天喝，喝完给我写信。】 韩千钧看着整整两大页的信，和他有关的不过寥寥几十字。 如果不是有这几十个字，韩千钧还以为这是一封工作报告，美中不足是没有写出解决的办法。 张秋雪不过应孩子们的要求给韩千钧写了一封信，没想到十数天以后竟然收到了韩千钧的回信。 当然和她不同，韩千钧认认真真交代了自己的近况。 他已经打报告申请了家属住房，等批下来之后张秋雪他们就可以过去探亲了， 据他观察，那边的家属院都很破旧，申请下来之后要先维修，估计还要重新订做柜子之类的东西，庆幸当时走的时候把张秋雪的设计图小本子给带走了。 张秋雪跑到书房一翻，发现果然没有了。 除此之外，还有他现在只能每天吃食堂，饭菜很难吃，负责做饭的厨师可能是个手残等等，连扣子掉了衣服破了都要写下来，令张秋雪无语至极。 之后，张秋雪平均半个月一次收到韩千钧的来信，有的时候是一封，有的时候是两封，甚至是三封，张秋雪深切怀疑他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写信了。 十月底，张秋雪再次收到首都方面的电报，这次是王国栋发来的，只有两个字。 【合格】 张秋雪狠狠松了一口气，合格就意味着秋季收的玉米可以做种子使用，明年、或许到不了明年，就会发往全国。 十一月的时候，田有粮兴冲冲地跑过来一趟，说是观察麦苗的情况，但实际还是担心冬季的麦子不可以作为种子使用。 “如果不行你就尝试一下春小麦。”田有粮提议。 张秋雪摇头，“春小麦从播种到成熟大约需要九十天，期间排除收割、翻地、再播种，剩余的时间不足以让秋季玉米成熟，到时候万一天气突然转冷，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所以只能种冬小麦。” 田有粮眉头紧皱，蹲在地里看着麦苗。 地面上一层薄薄的一碰就会碎的冰，冰凉冰凉的，麦苗却绿得惊人，没有冻烂，也没有萎靡。 张秋雪一遍搓手一遍拿着笔在她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做着她的工作记录，试图把记录做的更全面一些，好给后来人积攒更多的经验。 临近年底，张秋雪开始盘账。 302厂和农场的账都是分开算的，还有这一年来的工作总结，全都写好之后赶在王胜利去首都之前去了一趟营里。 王胜利没着急看，反而先赞了一句，“你家那孩子不错，是个好苗子。” 第765章 惊喜？ 第765章 “是吧？” 张秋雪笑了笑，心里却发苦。 其实刚刚路过校场的时候她看见了，天这么冷，空气又湿，偶尔有风刮过来的时候，张秋雪都觉得是一块冰突然糊在了脸上。 可是，自从入冬，铁牛每天的训练从来没停止过。 她佩服，心里却觉得难受。 “小北也不错，要是好好训练训练，说不定能做个神枪手。” 张秋雪连忙摆手，“您可算了吧。” 一个铁牛就够她吃不好睡不香的了，铁栓目前她还在和韩千钧抗争，再多个小北……张秋雪想想就头疼。 孩子将来志愿在此，她不会阻拦，但是孩子没这个意向让她乖乖送过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看他枪打得不错。”王胜利说。 “小北？”张秋雪愕然。 家里这几个孩子，小北属于玩弹弓玩得最好的。 不久前他们一起进山，正好碰见一颗梨树，下面的已经被人摘光了，只剩下最顶尖的地方还有那么几只，但树枝太细，连小六的体重也承担不了。 小北拿弹弓一颗石子打中一颗梨的梨把儿上，他打一颗，小六就在下面兜着衣服接一颗，两人别提多默契了，也不怕砸到小六的脑袋，三下两下就打完了。 但是，枪…… 张秋雪没摸过枪，但是原理她是明白的，她一度觉得小北连枪栓都拉不开，一枪下去，后坐力作用下还不把他那双小手崩裂了？ 王胜利翻开她的工作报告，自顾自又说了一句：“你应该好好培养培养他，万一他将来也志愿如此，这么多年不都荒废了吗？” “可是……” 王胜利摆了摆手，似乎是不想再听她多说，他自己也没勉强张秋雪。 张秋雪又开始感到头疼了，她相信，如果韩千钧在的话，一定会立刻同意，并且安排小北每天训练。 但是，她真不想。 回到家，张秋雪开始收拾东西。 一方面是她估摸着当初给韩千钧带过去的东西已经吃完了，那家伙一直吃不惯那边的饭，一直说自己饿瘦了，她必须得给他弄点东西过去。 再一方面，还有几天小北他们就放假了，几个孩子在韩千钧一封封的来信中都觉得韩千钧太可怜了。 张秋雪想了想，决定过年期间去给韩千钧同志送送温暖，总不能叫韩千钧一个人过年吧？ 还有一个，就是韩千钧一直说房子分下来了，但是房子特别破，需要修补的地方特别多。她必须得过去看看，总不能事事都让他一个人干了。 正好，小北和小六放了寒假，韩大娟他们也放了，张秋雪把302厂全权交给杨金国盯着，农场则是交给高原红和李红花共同负责，自己就带着几个孩子又一次踏上了火车。 原本，张秋雪是想叫上唐志平和唐大元家几口子一块去的，不过韩千钧说房子那么破，张秋雪不确定房子能不能住，只好暂时作罢。 “二伯娘，我们不用给二伯拍个电报吗？”上了车，铁牛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大哥你真傻，这叫惊喜！等到时候二伯见了咱们不得高兴死啊？” 张秋雪：“……” 她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好吗？ 第766章 谢红文 第766章 坐了几天车，下车的时候正好赶上狂风怒号，大有倒拔垂杨柳之势，张秋雪不得不庆幸自己先前把大部分的东西都寄过来了，否则恐怕他们连火车站都走不出去。 母子七人拎着手拉着手好不容易上了公交车，在车上又晃荡了好几个小时，才到韩千钧他们的营地。 这里比不上首都市里繁华，一眼看上去其实和北川的家属村没什么区别，不过远远就能看见有两排小楼。 张秋雪跟人一打听才知道那两排小楼正是家属区，与家属区一墙之隔就是韩千钧他们的营区。 张秋雪直接带着孩子们去了营区，在门口打了报告交上证件又报上韩千钧的名字值班的警卫立刻进去报告情况，张秋雪让几个孩子在背风的岗亭后边站着，自己站在门口等韩千钧。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她眼花了，远远地她好像看到了谢红文进了家属区。 韩千钧来的很快，远远走过来看到张秋雪就开始解军大衣的扣子，走到面前的时候帐号给张秋雪裹上。 张秋雪笑了笑，把大衣又脱了下来，“不用给我，我不冷，给大妞她们穿吧。” 韩千钧扫了眼她通红的手，又看看大妞和二妞两个人小鸡仔一样缩在一起，便也没说什么。 韩千钧接过张秋雪手里的行李，带着他们往家属区走，一边走一边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过来看看韩团口中破到不行的房子。” 大风里，张秋雪艰难地朝他眨眨眼，却被呛了一口风。 张秋雪不禁摇头，首都的天气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差。 不想，韩千钧回给她的是一个苦笑，“那是新区。” “所以……” “分给咱们的在老区。” “为什么？” “说是没有房了。” 韩千钧说着话也不禁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看见那些小楼也挺喜欢，想让张秋雪也能住住小楼，所以赶着去打了报告。 他以为房子得几个月以后才能分下来，毕竟到明年张秋雪他们才会过来，组织上会优先分配给更有需要的人。 但是没想到房子倒是很快分下来了，却是一栋老的掉渣的土房。 “前面有个招待所，要不我先安排你们住招待所吧。”韩千钧说。 “先过去看看吧。” 进了家属区，迎面是一排小房子，是家属区的办事处，类似于街道办。 韩千钧带着张秋雪和孩子们去打了个招呼，说是过来探亲，今天值班的大姐立刻给办了通行证。 等着的时候张秋雪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才她以为眼花没看清楚的人，竟然真是谢红文。 张秋雪眉梢一挑，放下茶杯朝谢红文走了过去。 “哟，红文，你在这里上班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点意外，连韩千钧都诧异地看了过去。 他没见过谢红文，连谢宏伟都没见过，所以每天下了班在家属区进进出出，也没认出这个人就是谢红文来。 谢红文没想到张秋雪他们这么快就会来，自从他们几个人进门，她就尽量在缩小存在感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张秋雪认出来了。 第767章 所谓很破的房子 第767章 正好屋里办事的就他们一份，办事的那个大姐就“哟”了一声，“小张，你们认识啊？” “可不是认识？红文可是我家千钧的亲妹妹，嗐，这话说来就长了，”张秋雪笑眯眯的，把她身前小挎包里的收音机拿了出来。 “张……嫂子！”谢红文连忙叫了一声，声音极大，极快，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秋雪微微一笑，“嗯？咋了？” “那个，就是，你和孩子们刚来，还是快点办完手续去休息吧。” “这不话赶话嘛。”张秋雪又笑了一声，“不过你提醒的也对，听说我们家那房子比较简陋，不过没关系，我能够理解，反正我们也不常住，过几天就回去了，没必要住好房子。我先回去收拾收拾，红文，有空过来吃饭啊。” 张秋雪朝谢红文晃了晃手里的收音机。 拿了通行证，几个人就跟着韩千钧往里走。 之前张秋雪一直想不出那房子有多破，再破还能有自己从河西村醒过来的时候那间牛棚破？ 事实证明，没有。 房子都是砖房，虽然低矮，但是住人完全没有问题。 院子很大，铺了一层砖，收拾得特别干净，就是这里不是自来水，院子里竖着一口井。 东西两个屋各有一张炕，已经铺了褥子和被单在上头，和北川的家属村一样，里外都被收拾得特别干净，连窗户都可以一眼看到大门外头。 除此之外，还有两间东房，一间也盘了炕，一间放着简单的桌子。 不过仔细去看，房子各处还是能看出修补过的痕迹。 张秋雪看了一圈，笑津津地打量韩千钧。 “韩团？房子很破？破的没人住？” 韩千钧把东西放在屋里，不接张秋雪的话，“这里都烧煤，我去弄点煤先把炕烧了。” 张秋雪笑了一声，倒也没拦他，但是她哪里看不出来，这分明是这死男人给她演的一出苦肉计！ 几个孩子都有点失望，“我还以为咱们住那个楼呢。” “那个楼有啥好住的，早晨得早早的起来排队上厕所，刷牙洗脸，打个水也得排队，哪像咱们这样，想啥时候起床就啥时候起床，想用多少水就用多少水。”张秋雪说。 几个孩子一听顿时十分茫然，他们不知道，张秋雪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那两栋小楼都是筒子楼，想要实现自家里用水自由是不可能的，一个楼道里就只有一个水房，到时候整层楼的人都过来打水，你说排队不排队？ 而且，张秋雪也住烦了楼房了，她觉得有个自己的小院挺好的。 几个孩子不信张秋雪没进去看就能说得这么准，纷纷跑出门打算过去看看，却跟人撞了个满怀。 张秋雪听着这一前一后两声叫，连忙往外看了看。 来的人竟然是谢红文。 她一把推开小北，“你瞎了吗？” “你才瞎了，”小北摔了个踉跄也很不高兴，“你来干嘛？” 铁栓过去拉起小北，正要说话，张秋雪走了出来，“你有事？” 第768章 为什么不愿意 第768章 谢红文脸色十分不自然，一头齐耳短发被大风刮成了鸟窝，听张秋雪说话也不看她，下巴依旧扬得高高的，“前些日子人多不好安排房，刚才我跟主任说了说，给你们换了一间，你们搬过去住吧。” 谢红文说着话递过来一串钥匙。 张秋雪看了一眼，没接。 其实从办公室看到谢红文的时候，张秋雪就怀疑是她从中作梗，让那憨子傻乎乎地修了这么长时间的房子。 现在自己只不过用录音机晃了两下，她就眼巴巴地送上门来了，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是不好安排还是太好安排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秋雪笑，“不懂什么意思给我送钥匙干嘛？” 把几个孩子撵回屋子里休息，哪想谢红文突然把钥匙砸了过来，“不就是让你们收拾了一回房子嘛，现在房子我都给你要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滚。” 话音刚落，韩千钧回来了。 他用小推车推了一车煤，见到谢红文也是有点意外。 他现在已经想起来了，当时告诉他楼里房子不够让他先住平房的人正是谢红文。 “你来干嘛？”韩千钧问。 谢红文不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秋雪，“你现在可以把你那个录音机给我了吧？” “想的未免太多了点。” 张秋雪把钥匙捡起来，催促韩千钧去点炉子，现在屋里屋外几乎是一个温度。 “张秋雪！你把录音机给我！” 张秋雪刚要转身往里走，谢红文忽然就来扯张秋雪，拽她身上的挎包。 张秋雪岂会让她得手，拽着她的胳膊一拉一送把谢红文甩了个踉跄，张秋雪皱起眉，“别来我这儿刷存在感，惹了我不高兴，别怪我不看老爷子的情面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你娘是什么德性！” 韩千钧在旁也是直皱眉头，一直到谢红文走了，他竟然问张秋雪：“她不是曲冰华的女儿吗？怎么在这儿工作？” 张秋雪哪里能知道，不过，她知道谢红文不讲理，但曲冰华那么个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女儿？ 她难道没想过韩千钧申请家属住房是要家属来住的吗？她难道没想过只要自己一来就能认出她吗？ 张秋雪甚至想不出这一戳就破的为难，谢红文是怎么想出来的。 “要去住楼房吗？”韩千钧把小推车放下。 “不去。” 张秋雪催促韩千钧赶紧去点炉子，韩千钧站着没动，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张秋雪头上，“你不想住楼房？” “不想。”张秋雪毫不犹豫，把帽子摘下来又扔他怀里了，“连个头发也没有，摘帽子干啥？” 这人把里里外外收拾的这么干净，她干嘛要换个地方再收拾一遍？有那个时间躺一会儿不好吗？ 韩千钧笑了一声，不跟她计较，提了一桶煤进屋开始点火烧炉子。 这炉子是他按照张秋雪烤箱的想法盘的，四四方方的挺大，直和东屋的炕相通，一边可以烧水做饭，一边就是一个小点的烤箱。 张秋雪把东屋和西屋的门关了，免得一会儿满屋子都是烟，自己一边收拾带来的东西一边看韩千钧点炉子。 没一会儿，火苗窜起来，韩千钧把张秋雪拽过去烤火，终于问她：“怎么不愿意住楼房？” 第769章 你这种人是不会理解我的快乐 “有什么好住的？破筒子楼，在家里放个屁隔壁都能听见，更别说连个厨房都没有，家家户户只能在楼道里做饭，屁大点的地方要住七八口人，想想都觉得挤，我可不想做沙丁鱼。” 韩千钧无语，忍不住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干嘛？再说我没良心跟你没完。” “……不是。” 张秋雪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脸上扒拉下去，不想他竟然又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笨死了。” 整天嫌他这个，嫌他那个，衣服衣服没少给他带，吃的吃的没少给他带，他卖卖惨，一出苦肉计，她就眼巴巴地过来陪他过年了。 “你这纯粹是嫉妒，你知道什么是博士不？” 张秋雪没好气地扒拉开韩千钧的手，让他把西屋的炕也烧一烧，免得孩子们晚上睡觉冷。 韩千钧也没理她，心情很好地继续点炉子。 韩千钧技术很好，有大木头加持，煤很快烧了起来。 张秋雪用他临时弄来的一个水壶烧了一壶水，让水一边烧着，就和韩千钧一起出了门。 韩千钧虽然把锅碗瓢盆都预备好了，但是米面粮油都没有，顺便张秋雪把谢红文送过来的钥匙又给捎回去了。 “真不住？” 张秋雪摇了摇头，“像你这种人是不会理解我的快乐的。” 整天挤在楼房里，上面跺跺脚下面就跟地震似的，上面睡觉翻个身下面也能听见，张秋雪就喜欢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像北川家属村那样，有前有后还能养养鸡鸭就最好了，不过这里就别想实现吃肉自由了。 两人一进门，被风卷着两人的衣角进去，里面的人立刻看了过来。 “这是收拾好了？”刚才给他们开证明的李大姐问。 “嗯，收拾好了，”张秋雪笑了笑，把钥匙放在李大姐面前，“这是楼上的钥匙我给李大姐拿过来。” “诶？这咋没搬过来啊？”李大姐问，那边谢红文也眼巴巴地瞅着。 张秋雪笑了笑，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说：“我们韩团说了，好房子还是留给最需要的同志，我们娘儿几个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就不占房子了，再一个，那边韩团都修好了，也就不来回折腾了。” 李大姐“哎哟”了一声，顿时有点讪讪的。 张秋雪还是笑着，却没再说话。 这些房子的钥匙都在他们手里保管着，要说在场的一个人都不知道谢红文把老区的放钥匙给了韩千钧，张秋雪才不信。 可这些人整天看着韩千钧傻子一样在家属区里进进出出修修补补，一点儿反映都没有，明摆是看笑话，觉得韩千钧没有来问过便是好欺负。 韩千钧一直在门口站着，没插嘴张秋雪跟人打机锋，见张秋雪说得差不多了便叫她一起离开。 张秋雪走了两步，忽又转过头朝着谢红文微微一笑，“红文啊，有空到家里来吃饭，我们北川那边都忙完了，能在这边呆上不少日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相信你不会像你娘那样的。” 第770章 买房吧 第770章 谢红文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双眼阴鸷地盯着张秋雪和韩千钧，像是一条即将发疯的狗。 张秋雪却头也没回，拽着韩千钧的袖子就走了。 本来她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今年却频频跟人翻旧账，张秋雪自己也挺无语的，可谁让谢红文竟然非往她身上撞呢？ 不过…… “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老爷子没有帮她家男人调动工作，故意把气撒你身上了？”张秋雪问韩千钧。 “不知道。” 张秋雪裹着他的军大衣跑了两步，瞟了眼他的脸色，又问：“你来了这么长时间，去看过他吗？” 韩千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去过？见着了吗？” “没有。” 张秋雪诧异，“没见到？” “我没见他。” “那你去干嘛了？” “送奶粉。” “……” 张秋雪大感无语，这人也太…… 她哪里知道，韩千钧过来刚下火车就去了，去了之后一句话没说拆开行李包就把张秋雪给他带的奶粉拿出来了，差点被人当成送礼的给抓起来。 来这里三四个月，张秋雪每次寄来的奶粉都送给了谢荣恩。 大冬天，供销社里只有一些白菜、土豆、大葱和洋葱什么的，张秋雪眼疾手快才抢了一块豆腐，肉连个下水都没有，米面和油也是限量供应，凭票都买不到，着实让张秋雪体会了一把生活的心酸。 “早知道我带点肉来好了。”张秋雪说。 好在她认识刘主任，实在不行就去国营商场走走后门好了。 韩千钧帮她把东西提回家，屋子里已经暖和起来了，韩千钧把东西放好，很快又出去了。 张秋雪没问他去干嘛，把自己从北川带来的辣椒面和辣椒都拿出来，烹了个韩千钧最爱的辣椒油。 又把酱牛肉拿出来回了一下锅，配上今天买的白菜，做了一锅乱炖。 正这个时候，韩千钧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小盆，上面盖着一个盘子，掀开之后竟然是一盆红烧肉。 红澄澄的，一戳还打着颤，边上薄薄的一层接近透明，一看就很有食欲。 韩千钧用筷子戳了一块塞给张秋雪，张秋雪摇了摇头，“留着一会儿给孩子吃。” 韩千钧没听，捏着她的下巴执意把肉塞她嘴里了。 张秋雪无语，但更无语的是，这人拿房子骗她也就算了，人家食堂的大厨做饭分明挺好吃的，让他好一通污蔑。 不过，张秋雪不得不承认，来了首都这几个月，韩千钧的确瘦了不少，脸都凹进去了。 “要不行，就让母亲过来吧，给你做做饭也好。” 唐志平疯了这么多年，清醒过来以后手艺还挺好的，尤其是面条，会特别多，而且做出来都挺好吃的。 “不用。”韩千钧把一个小本子递过来。 是他的储蓄本。 这个还是他当初离开北川的时候张秋雪塞给他的，也幸亏塞给他了，否则根本不可能置办这么多东西，现在又被韩千钧递还给张秋雪。 “东西都置办齐了，钱还是你收着。我这段时间都没假，得等过年了，最近你先带着孩子们四处玩玩，等过年我再陪你们四处看看。” 张秋雪摇了摇头，把自己的那个储蓄本也拿出来，她兼着两个场子的场长挣钱还没有韩千钧多，也没有奖金和补贴什么的，一年下来也就将将够家里的开支，有的时候还得让韩千钧贴补一点儿。 所以她现在账上剩下的这些都还是以前的老本。 张秋雪把手里的钱盘了盘，两个储蓄本都交给了韩千钧。 第771章 你快点来 第771章 “我在这里呆不了多少日子，你没事的时候多去城里转转，在靠近城中心的位置买个院子什么的。” 韩千钧一愣，“这些钱够？” “不知道，应该够吧，不过买不了大的，还买不了小的吗？反正要买，你尽量往大里买，对了，你知道城中心是哪儿吧？” 张秋雪怕他搞不清情况，又翻了张孩子们的草稿纸出来，给韩千钧画了一张简易地图。 “行，你放心吧，等你下回来我就给办妥了。” 韩千钧仔细把那张地图收好，黑脸上奇异地多了点笑意。 张秋雪哪里知道，韩千钧这是认为她将来要带着孩子们过来读书，准备提前给他们把家收拾停当。 不过这么一来，张秋雪又没钱了，但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比如查看302厂的产品在首都的销售情况、和王国栋见面，抽空还去了两趟刘主任的国营商场，总算缓解了家里粮食短缺的情况。 期间，张秋雪还去见过一次宋秋生，隐晦地跟他提了提形势即将发生改变的事。 宋秋生已经不是之前张秋雪见他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了，他办事的衙门口还是那么冷清，不过这次不是他想冷清，而是不得不冷清。 这里是首都，上面最近是个什么意思他们比下边清楚多了，现在的宋秋生是夹着尾巴做人，不小心也得小心，否则万一哪天他这一篇被翻过去了，说不定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拍黑砖。 张秋雪便隐晦地跟他提了提转行的必要性，比如，上次她报的那个案子他们办得就很好啊。 时间一眨眼就过年了，一直令张秋雪十分担心的谢红文终究没再作出什么花样来。 年二十八，韩千钧终于有三天假期。 不过，过年该置办的东西都已经置办齐全了，只好跟张秋雪一起准备过年的东西。 张秋雪问韩千钧：“要不要把老爷子请过来？” “明年吧，他应该不会过来，到时候有空去给他拜个年就行了。” 张秋雪想了想，大致明白了韩千钧的意思，就说：“那一会儿把东西弄好你给他送一些过去。” 韩千钧“嗯”了一声，在一边给张秋雪打下手。 炸丸子、炸藕夹正炸得热火朝天，外面忽然孩子们的叫声、大人的喊声乱成了一团。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一眼，正纳闷，忽然有人在门外叫了起来，“小韩，小韩，你快点来！” 张秋雪和韩千钧都是一愣，这个声音他们不熟悉也不算陌生，是谢荣恩的秘书的声音，而且很急。 韩千钧立刻答应一声放下东西跑了出去，张秋雪心里跟着一阵扑腾，干脆把锅端了下来，让大妞看着一会儿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来，围裙也顾不得摘连忙跟了出去。 外面早已经乱成了一团，张秋雪一前一后冲过去，正见到一个男人拎着浑身湿透直哆嗦的小六从一口井里爬上来。 张秋雪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连忙脱下|身上的棉袄把小六裹了起来。 小六不知道哪里破了，头上和脸上都是血，棉袄已经湿透了，铁栓和小北也好不到哪儿去，铁栓衣服没湿，大冬天的就穿着一条小内|裤，身上都是青的，小北头上也破了，手上也都是血，就这手里还握着个弹弓跟人打成了一团。 第772章 愤怒极了 第772章 “韩千钧，交给你了，今天没个满意的结果你别进我家门！” 张秋雪扯着铁栓飞快地给他套上衣裳，抱起小六拽着两个孩子朝家奔去。 小六浑身直哆嗦，牙关撞在一起发出令人恐怖的“咔咔”声，“娘，娘，我冷，冷……” 张秋雪眼睛一酸，连忙把孩子又抱紧了点，一边哄他，一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家跑。 回到家大妞他们也都吓了一跳，连忙拿毛巾的拿毛巾，找衣服的找衣服，倒热水的倒热水，给这三只一人灌了一大杯热水下去。 张秋雪把小六和铁栓都按在炕头上，可即便这样，两个孩子依旧牙关颤颤，冷得发抖。 大妞立刻又把张秋雪昨天刚买来的葱姜剁了剁，一并扔到了壶里，煮了一壶红糖姜水，又给三个人一人灌了一碗。 铁栓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但小六依旧脸色青白，没一会儿就发起烧来，缩在热烘烘的炕头是个依旧浑身发抖颤栗个不停，口中一直喊着娘。 张秋雪不敢再怠慢，看了看铁栓没那么严重，又拿了两个被子给他裹上，叫大妞和二妞在家看着他和小北，自己跟铁牛背上小六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在与家属区一墙之隔的营区里头，医生一见这情况也没敢托大，立刻给小六打了一针，又让张秋雪给他灌热水散寒。 营区的医务室外人不能住院，打完了针拿了药，张秋雪和铁牛就带着小六回来了，好在小六平时身体好，打完了针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回到家，铁栓也睡了。 剩下大妞正在给小北处理脸上的伤，韩千钧还没回来，倒是小北攥着拳头仍然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把孩子们都安排好，除了掉到水里，三个孩子身上基本上都有伤，其中小六伤的最重，小脸蛋上被刮了好几道。 用温水投了把毛巾贴在小六额头上，张秋雪又摸了摸铁栓的头，这才有空问小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张秋雪皱眉。 “我和哥哥小六本来在北边摘冻柿子，我说让小六回来拿个盆子，谁知道突然窜出来几个人就开始打他，还把他推到井里！” 小北双眼瞪得极大，愤怒极了。 铁栓脱了衣服想下去救小六，但是刚爬下去没两下就不行了，井壁上结了冰，他根本撑不住。 还是一个过路人把他拽上来又下去救了小六。 张秋雪再三确认，“你没动手？你没打人？” “他们先动的手！二话不说抓起弟弟就往井里扔！所以我才动手的！”小北气得不行，“平时就老挤兑我们，我们也没想跟他们玩啊，跑来欺负我们干嘛？” “走！”张秋雪让大妞和二妞看着铁栓和小六，扯起小北又重新出了门。 张秋雪折腾了一大圈，那边还乱糟糟地闹成了一团，七八个孩子排成了一排想哭不敢哭，但一群女人却丝毫不怕，对着韩千钧又哭又喊连撒泼带打滚。 第773章 打打闹闹多正常 第773章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把我家孩子扔到井里去？” 他声音沉，又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自从上次执行完任务回来之后，身上的血杀之气越发厚重，平时跟孩子说话和风细雨地不叫人觉得什么，但是一皱眉，气势便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孩子们闹着玩，再说那井已经枯了，谁知道里面有水啊？” “就是，就是！” “孩子们打打闹闹多正常，你至于吗？” 张秋雪远远地听见脑门便是一阵突突，闹着玩？ 一口井浅的十来米，深一点的十几米几十米上百米都有可能，把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推下去和把他从三四层的楼上直接扔下来有什么区别？ 井里如果有水可能还可以做一下缓冲，如果没水，是口枯井，直接摔死都有可能。 她一直觉得铁栓够皮了，爬房上树从来没有消停的时候，但铁栓折腾的是他自己，从没对别的孩子动过手。 扒开人群，张秋雪扯着小北往那里一站，扫了眼那几个孩子，“说吧，谁把小六推下去的？” 几个小孩有的十几岁，有的只有七八岁，有两个看面相长得还挺像，应该是一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畏畏缩缩地看着张秋雪，谁也没说话。 “你谁啊？你谁啊你？你要干嘛呀？”一个穿着厚厚的棉袄看起来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立刻叫了起来。 张秋雪看都没看她一眼，推了推小北，“好，没人说，小北你说！谁把小六推下去的？” “你可不要在这里瞎说八道！” “你们在这里闹吧，我还有事呢，我们先走了。” 说话之间，就有两个女人要扯着自己家的孩子要走了，其中还有一个是个老太太。 “把我儿子推到井里去就想走？你们怕不是觉得我是个泥捏的？”张秋雪压了压手，骨节发出“咔咔”地声响，韩千钧连忙按住了她，“不能胡来。” 但是“啪”地一下，韩千钧的手被张秋雪甩开了。 在场的人脸色纷纷变了变，就听张秋雪对韩千钧说：“你职责所在，不能违反纪律，我明白，但是我干什么你不要插手，一边呆着去。” 其他人脸色又是变了变，可是，就见韩千钧真的乖乖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一边，有些人甚至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而小北却是不管那么多的，扯着张秋雪的袖子就叫了起来：“娘，就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一个按着小六的头，一个抱着小六的腿把他扔下去的！” 张秋雪看了一眼那俩孩子，十岁出头的样子，倒也不意外。 小六这孩子个子小，体重却赶得上小北，密度高得和秤砣一般，张秋雪现在抱他都费劲，更别说小孩。 “你，你要干嘛？”被点名的两个孩子家长立刻扯着自家孩子往后退了退，“谁，我跟你们说，首都可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你胡说八道是要把嘴撕烂的，谁说你家小孩是我们孩子推进去的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不信你问问，谁看见了？” 第774章 真是个好问题 第774章 “我看见了！就是他们给推下去的！我亲眼看见的！”小北气死了，扯着张秋雪的胳膊又说：“娘，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他一生气一用力，脑袋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毕竟，再怎么聪明，亲眼看着弟弟被扔进井里都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 “还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张秋雪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冷静，冷静点。” “那你说啊，你说啊，还有谁啊？你这个小屁孩子随口撒什么谎！”女人得意，分明是不把小北放在眼里。 想也知道，这些人平时都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有感情还有面子情，谁会为了他们刚从北川来的人作证？ “谁还看见了？这还真是个好问题。”张秋雪慢条斯理地把手伸进兜里，随手一抓就抓出一把大团结来，足足五张，捏在手里晃了晃，“孩子们，谁刚才看见是谁把我家小六推到井里去了，谁打我家的孩子了，站出来指认这些钱就是你们的了。” “……” 死寂。 这个小小的破败得连墙头大门都倒塌掉的破院子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张秋雪。 “五张大团结，如果买肉吃的话，半个月都吃不完。”张秋雪慢悠悠地拿着那五张大团结扇来扇去地说，“过年了，还可以买点小鞭炮，够你们放到正月十五了，对了，还有糖，又甜又香的奶糖，嚼一口连牙都粘住咯……” “我！我看到了，就是刚才你儿子指的他俩把那个小孩扔进井里的！”突然有个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一抖。 循声望去，众人立刻看到有一个浑身上下都打着补丁的小男孩，流着长长的鼻涕站在那里。 有一个人开头，立刻又有人站出来了，“这个拿弹弓的想回去叫你家大人，雷子就带着他们几个一直堵着他，不让他走，拿弹弓的这才打了他们，他们立刻就打起来了。”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 一瞬间，站出来十多个孩子。 “你们确定？”张秋雪问。 “确定！”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张秋雪把钱递给铁牛，让他把钱给几个小孩分了，这才又看向那几个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 张秋雪就指了指先前铁牛吭哧吭哧从院子里挪过来的一口破缸，这口缸有半人高，很粗，大约需要两个小孩合抱才能围的过来。 在这口缸的上面掉下去很大一块，一条裂缝一直蔓延到底部。 刚刚这口缸被铁牛灌满了水，都是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上面还飘着好些冰块，水从缝隙里蔓延出来，已经流了不少。 张秋雪横了一眼韩千钧，韩千钧很自觉地去提了两桶水给灌满了。 “来吧，坐进去，数一百个数，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事就算完了。”张秋雪极为平静地说。 可是，有人却叫了起来。 “你疯了吧？这么冷的天，你自己怎么不进去的？你想把我儿子冻死吗？我家就一个儿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找你拼命！” 第775章 是你的不是 第775章 “好极了，我儿子被你们家的孩子扔进井里的时候，你们没想过他也可能会被冻死吗？”张秋雪声音骤然拔高，把人们都给吓了一跳。 “小韩！” 谢荣恩的秘书名叫齐三月，他连忙叫了韩千钧一声，想让韩千钧劝劝张秋雪。 韩千钧双手一摊，“我家的事我做不了主啊。” “……” 齐三月一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大男人做不了一个女人的主，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这是什么值得夸赞可圈可点的事吗？至于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吗？ 其余人更是目瞪口呆，个八尺来高的汉子张嘴就说“我家的事我做不了主”？ 他连忙又劝张秋雪，“小张，小张！你冷静点，你冷静点！可能也真是个意外也说不定呢，这么冷的天，你让孩子下这水里确实是有点过了。” 他本来是听了谢荣恩的嘱咐过来给张秋雪他们送年货的，哪想到竟然会遇上这种事。 “冷静个屁！”张秋雪猛然推了他一把，齐三月猝不及防险些掉进缸里去，还好肚子撞在缸沿上给拦了一下，就这样，手还是沾了点水，顿时刺骨的冰凉，“你儿子让人摁到水里去了你给我冷静一个试试！我儿子他|妈|的现在烧得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凭什么让这些人好过？” “我儿子受过什么罪，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必须全都给我受一遍！找我拼命，先等我拼完吧！” 齐三月真是好不倒霉，心说自己招谁惹谁了。 他当然没招谁没惹谁，但是他坏就坏在他想和稀泥上了。 “开始吧。”张秋雪盯着那几个人催促着，“泡完了澡，咱们好进行下一个环节。” “哇……” 终于有孩子哭了出来，“我不要，我不要，娘，我会冻死的，我不要进去！” 一个人哭，带的七八个孩子都哇哇哭了起来。 女人们搂着孩子，往地上一坐又撒起泼来，“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啊，大过年的成心让我们不好过啊。” “是啊，小张，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呀。”齐三月说。 张秋雪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人群外忽然又传来旁的男人。 “闹什么？闹什么？谁叫得这么丧气？” 三十出头的一个男人，长脸，眼睛极大，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十分凶神恶煞。 张秋雪来了这些天也没认识几个人，所以这人她也不认识，倒是这络腮胡子一看到韩千钧就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韩团，干嘛啊这是？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几个女人孩子置什么气？” 张秋雪瞟了眼韩千钧，韩千钧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们置气的？” 张秋雪：“……” 确实，他一直在那儿当木头桩子来着，跟人置气的是她。 “爸爸，爸爸，这个死女人非让我们到缸里去泡冷水，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一个孩子冲了过来，抱着络腮胡子的胳膊哭叫起来。 就这个空当，又来了好几个男人，一听自家孩子告状，纷纷皱起眉头，张嘴就对韩千钧说：“韩团，这可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第776章 全听我媳妇的 第776章 “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推到井里去，你倒说说，我有什么不是？”韩千钧说。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张秋雪面前，大手搭在张秋雪的肩上，通身气派四平八稳，让人不敢小觑。 “这不可能，我家孩子不会做这种事。”络腮胡子说。 其他几个人连连附和，有的拽着自己的儿媳女人就准备离开了。 “韩团，大过年的就不折腾了啊，你们也早点回去吃饭吧。” 张秋雪就看了眼韩千钧，心中不禁暗暗骂了韩千钧一声，这个死男人，又拿她开涮。 果然，下一秒，就听韩千钧说：“你们孩子把我们孩子欺负了，你们自然没事。我儿子现在烧得爬不起来呢，你们看看我媳妇像没事的样吗？今天必须给她一个交代，要不然，这个年，咱谁都别想过。” 一个细高个的男人顿时皱起了眉，“韩团，就这么点事至于吗？一个女人而已，你回去说说不就完了。” 韩千钧双手一摊，“我早说了，我家的事我做不了主，全听我媳妇的。” “你，你……让个女人爬到你脑袋上去，你也好意思！” 张秋雪的暴脾气立刻又起来了，女人怎么了？女人能顶半边天不知道吗？ 她的袖子刚撸起来又被韩千钧拽了下去，就听他说：“我的女人，想踩在我头上就踩在我头上，想坐在我肩上就坐在我肩上，你倒是管的挺宽。” 说话间，韩千钧脚步一横挡在了几人跟前。 “别给我说什么小孩子闹着玩，没有人闹着玩把人往井里扔的，要么，道歉、赔偿，要么，谁都别想好过。” 韩千钧不爱说话，性子也比较闷，但是这不代表他是个看着媳妇孩子受人欺负还窝窝囊囊不吭声的软蛋！ “怎么？韩团，要仗势欺人吗？” 络腮胡子第一个顶上了韩千钧，一脸讥讽。 两个大男人，肩膀撞在了一起，抬手只是眨眼间的事，更别说后面还有三四个同样面色不善的人。 “让开！”络腮胡说。 “道歉！”韩千钧说。 “让开！” “道歉！” 张秋雪顿时也沉下了脸，她当然不想看韩千钧被群殴。 同时，她了解他，下了战场、校场，韩千钧轻易不同人动手，在队伍当中私下打架更是违反纪律，搞不好是要被处分的。 这不可取。 “韩千钧……” “让……” “哐！”的一声，张秋雪都没看清楚韩千钧是怎么动作的，络腮胡子被韩千钧骤然掀翻在地。 络腮胡子又岂是好惹的，两人眨眼之间就打了起来。 韩千钧这种人，动不动就要出任务，他们所练习和使用的和一般人都不大相同，只听“咔嚓”一声，他的一条胳膊软软垂了下来，挂在肩膀上动不了了。 其他几人见了，脸色纷纷一变，连忙迎了上去把两人分开。 “何必呢？韩团，就孩子闹着玩……” “大家都是兄弟，至于吗？” “哇啊你要干什么……” 一声孩子的尖叫冒出来，带着一串泡泡，络腮胡家的孩子被张秋雪直接按进水缸里了。 “你他娘干什么？”络腮胡子和他媳妇直接冲了过来。 可是张秋雪已经按着这个孩子的头给他在水里来了个三进三出了，小孩哇哇大叫，冻得浑身哆嗦，被络腮胡子一把拎了出来。 就算这样，棉袄棉裤已经湿透了。 “既然不会换位思考，我就帮你们思考一下！我儿子受过的，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必须给我全受一遍！”张秋雪说。 一时间，整个破院子里全都是孩子们的哭叫声。 第777章 万奶奶 第777章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想欺负他们的！” 终于，第二个孩子被张秋雪拖进水缸里的时候，有孩子哭着萎靡在地上。 几个人都被吓坏了，一个说了这话，另外几个才想起来似的，一边应和，一边叫着：“对，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是你们，是你们非要来这里，还要抢我爹的官做！” 说话的可能是络腮胡家的另一个孩子，哭得满脸鼻涕。 韩千钧忽然和张秋雪似的挑了下眉，朝络腮胡冷笑，“抢你的官做？” 几人顿时大为尴尬。 “哦，”张秋雪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看不惯韩千钧空降，又没有办法，只能让孩子来打我们家孩子出出气了是吗？” “放屁！”络腮胡梗着脖子，骂了一句，“我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跟孩子过不去吗？” “说不定你小肚鸡肠呢。” 络腮胡子顿时被气得不行，但是又没办法反驳张秋雪。 他怀里那个冻得牙关咔咔撞在一起的孩子说：“才，才不是，是万奶奶，她说，吓唬你们一次把你们撵走，撵走就行了。” 万奶奶？ 张秋雪皱了皱眉，她来了这些日子好像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络腮胡的媳妇抱了孩子连忙回家去了，其他几人同样脸色各异，纷纷抓着自己家的孩子问：“她跟你们说过没有？” “是，是她说的，她还说，只要他们都走了就给我们买小鞭玩。” 小鞭是这个年代特有的一种鞭炮，很贵，但男孩子们都喜欢。 说这话的小孩立刻被自家老爹甩了一个嘴巴，张秋雪这下也算看明白了，这几个孩子是被人煽风点火了。 她拽起其中一个，“走，带我找那个姓万的去，今天这事不掰扯清楚，谁都别想过这个年。” 于是，张秋雪从前面拖着那个孩子，一群人浩浩荡荡一起往前面的小楼走去。 齐三月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心说不会那么巧吧？ 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饭点了，前面楼上家家户户喷香，马上过年了，这一年一度的总也要给家里做点好吃的。 也就这个吃饭的点，张秋雪带着那孩子，一脚踹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里面先是“哐当”地一声，随即是一个老太太的咒骂，“要死啊，不知道在吃饭啊，谁啊？” 回应她的，是张秋雪毫不留情的第二脚。 不知是张秋雪气得狠了，还是这门板太不结实了，张秋雪竟然两脚在门上踹了个洞出来。 “开门！” “谁啊？”门被打开，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太太从门里出来，看见张秋雪就说：“你谁啊你？你赔我家的门！” “索命的！”张秋雪说。 这老太太被吓了一跳，竟然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么？” 张秋雪不搭理她，一推那个孩子，“是她不？” 小孩直吞口水，一边哆嗦嗦嗦地回答，“是，就是万奶奶说的，她整天骂你们，还说你们就应该死在外面，不应该到首都来。” 张秋雪直皱眉头，她跟这老太太见都没见过，她用得着这么诅咒自己吗？ 第778章 看谁死得快 第778章 筒子楼的建筑门一开就对着屋里的饭厅，张秋雪正纳闷这人凭什么跟自己过不去，一歪头就看到一个熟人。 谢红文。 万老太太已经叫了起来，“小雷子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别在这儿胡说！滚滚滚，没看见我们吃饭呢嘛，都滚回家吃饭去。” “你就是这么说的，你就是这么说的，你跟我们都是这么说的！” 其他孩子七嘴八舌也跟着叫了起来，一时间，楼道里冒出一个个脑袋，都是看热闹的。 “挑唆矛盾，煽动孩子欺负其他孩子，老太太，你厉害啊，把我们家孩子扔到井里去，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饭？”张秋雪慢悠悠的声音在看到谢红文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突然拔高，“谢红文，你不准备给我个交代吗？” 谢红文一见到张秋雪就准备开溜的，她还特意侧着头，没想到还是被张秋雪抓了个正着。 倒是她对面坐着的男的早早站了起来，一脸的茫然，见张秋雪朝谢红文发难立刻说：“这位女同志，你可不兴瞎说啊。” “瞎说？这么多孩子作证是瞎说？我家孩子现在还在炕上躺着烧得爬不起来呢，瞎说？谁他娘跟你瞎说！” “你别激动，你别激动，”男人见张秋雪发飙连忙说，他很快又看见跟着张秋雪进来的男人，脸上闪过不自然，但还是打了个招呼，“韩团。” 韩千钧“嗯”了一声，正要说话，络腮胡子也冲了进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彭林山，你家老太婆教唆我们孩子把韩团家的孩子扔到水井里去害的人家孩子现在烧起来没完，我家孩子也被扔到水缸里了，你说怎么办吧？” 他人高马大嗓门也大，几句话喊出来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张秋雪这才知道谢红文的男人叫彭林山，不过，彭林山还没来得及说话万老太太就叫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教唆的？我什么时候教唆的？你家孩子恶毒关我什么事？” “你这个死老太婆，你还不承认，不是你说我们孩子把人家撵跑了就给他们买小鞭吗？”其他几个人同样不忿地叫了起来。 这就是典型的，我家孩子做错了事我护着，一旦有任何机会把责任推脱出去，必须立刻推脱干净。 张秋雪冷笑，倒也没有点破。 万老太太很快叫了起来，口口声声自然是我没有做，我就是没有做，你们这样说得拿出证据来。 “哗啦”一声，窗户被一把推开，呼啸的北风瞬间刮了进来，张秋雪抄手就把谢红文家里那个三四岁的小孩拎了起来，举到了窗户外头。 “说实话，我儿子躺在炕上烧得人事不知，我没心情跟你废话。” 所有人都是一呆，都是当娘的，谁也没想过这么做。 谢红文“哇”地一声扑了过来，“张秋雪，你要干什么？我儿子还那么小！” “你儿子小我儿子就不小吗？”张秋雪冷哼一声，“我再说一遍，别过来，否则你们就看看，你们扑过来的速度快，还是我放手的速度快！给我说实话！” 第779章 竟然是她在作怪 第779章 谢红文被张秋雪吓住，讪讪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你想干什么？你快把我孙子放下！”万老太太却是冲了过来，但很快又在张秋雪冷漠的目光中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万老太太忽然一拍大腿尖叫起来，“这能怪我吗？这能怪我吗？谁让你来这儿的？谁让你抢我儿子的工作？你该死，你儿子也该死，你们都该死！你快把我孙子还给我！” 几人听得都是一愣，连张秋雪也不例外，韩千钧抢了彭林山的工作？ 这怎么可能？ 也就是这一愣之间，万老太太忽然朝张秋雪冲了过去。 她跟谢红文两个，一左一右冲过来把小孩抢了过去。 万老太太死死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心肝儿心肝儿地叫着。 忽然，万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孙子已经安全了，哄孙子时慈祥的面容一变，整个人都有恃无恐起来，不过却不是对着张秋雪，而是一把推向了谢红文。 谢红文还在她身旁轻声细语地哄孩子，一下子被万老太太推得倒退了好几步，撞在了大开的窗户上，差点直接翻出去，幸好张秋雪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可就听万老太太叫道：“你这个丧门星，你不是说有你爹在我儿子一定能提成高干吗？怎么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让人抢了去？贱货！跟你娘一样！也不看看你爹，人家还是喜欢原配，要不然怎么光给他儿子提品级，不给你男人提！” “娘！”彭林山禁不住叫了一声。 可万老太太那张嘴张开了又岂是这么好合上的，“你叫什么叫，当初要不是看着她爹是个大官，你以为我会让她进咱们家的门？贱人，贱人！” 她一下一下地推搡着谢红文，张秋雪终于明白了，敢情背后竟然是这泼妇老太太在作怪。 张秋雪看了眼因为被万老太太咒骂而低着头不说话的谢红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见这老太太越骂越上劲，禁不住大喝一声，“够了！” 所有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震住，张秋雪望向韩千钧，“这里有人能管这事不？要没有，我就报警了。” “报警？你还敢报警？你这个小贱皮子，你们抢了我儿子的工作，你要不要脸啊你，识相的就赶紧给我交出来！” “娘！够了！”彭林山忽然大喝一声。 络腮胡子同样大叫一声，“胡说八道！” 以彭林山现在的级别要到韩千钧的位置，难道要来个三级跳吗？ 这里可不是战火一触可燃的战场，这里是首都！不存在临危受命！ “是在胡说八道！” 一个有些苍老却更加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出来，顿时，大家伙儿都往那边看过去。 就见一位只穿了件毛衣的老首长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看起来比谢荣恩还要大上几岁，但是肩不塌，腰不弯，十分威严。 “你当谢荣恩是什么人？”就听他说道：“咱们的队伍是谢荣恩家的私兵吗？他说了算？他凭什么说了算？” 接连几声，屋子里和屋子外都是鸦雀无声。 第780章 处理决定 第780章 “谁还觉得不服，今天一块儿给我站出来！”老首长又说。 人群中开始有人左顾右盼，有人尴尬地往后退了退，其中就包括络腮胡子。 张秋雪这才知道，关于韩千钧的这次调动，不服他的人其实很多。 最终，没有人站出去。 反倒是张秋雪往前站了站，“首长，我是韩千钧的妻子张秋雪，本来我们以为我们是要在北川戍边一生的，没想到工作会突然调动，既然首长的话说到这里，就不妨给大家说个明白吧。” 一时间，屋里屋外许多人看向张秋雪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张秋雪不知道，这一位是这营区里的顶头大首长，为人十分严肃不苟言笑，他也住在这栋楼里，但是，他是属于那种能止小儿夜啼的人，见了面都没人敢给他打招呼。 这张秋雪，是疯了吗？ 不知多少人心里这样想着。 “哼，兵带不好，花花肠子倒是不少！”老首长先是训了一句，“不妨直接告诉你们，韩千钧调任是上面大领导亲自点的将！从军二十年，不止一次上过前线，执行过几十次突击任务立下过特等功两次，一等功数次，羡慕人家位置比你高，先回去数数自己身上的伤疤有没有别人多！” “……” 没有人说话，小小的屋子里鸦雀无声。 事实上，关于韩千钧是谢荣恩的儿子这件事早就在营里传开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韩千钧并不清楚，但是，关系户的身份直接就给他坐实了，因为这个，他手底下不服管、时时刻刻准备着挑衅的人多了去了。 然而，无知者无畏，万老太太忽然叫了一嗓子，“不可能！这就是我儿子的，就是他们抢了我儿子的！” 老首长根本不和她说话，其他人更是没有说话，上面大领导亲自点将，岂是旁人可以置喙的？ 可任何一个地方上的调到首都，都必须有重大的军事潜能和军功才行。 他们以前只想着韩千钧是关系户，以至于根本没人真正在意过韩千钧到底有几分本事。 “娘，你别说话了！”彭林山忍无可忍喝了万老太太一声。 “那首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是报警呢？还是现在就给处理了？”张秋雪把事情扯回正题。 老首长冷哼一声，目光瞥过万老太太，骂了一声，“无知蠢妇！交给军法部门处理，彭林山立刻转业。” 万老太太和谢红文几人立刻哭叫了起来，老首长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望向张秋雪：“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千钧，她倒觉得这个惩罚倒也还算公允，转业回地方，彭林山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奋斗都白费了。 韩千钧也是点了点头，张秋雪就说：“那那些人呢？” 她指了指刚才的络腮胡子那些人，几人脸色都是一变。 “是非不分，一味包庇、纵容孩子胡作非为，欺凌弱小同胞，每人记大过一次，赔偿全部全部损失！” “首长！”络腮胡几人立刻也叫了起来，不过，他们当然是不敢像万老太太那样胡搅蛮缠的，只是恳求地望着老首长，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 可是，张秋雪丝毫没给他们这个机会，“那如果我家孩子留下病根，或者熬不过去，怎么办？” 第781章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第781章 老首长一时没有说话，钝钝地看了张秋雪好一会儿，才说：“你想怎么办？” “如果我儿子治不好，这些人就是杀人犯和帮凶！”张秋雪说，“他们毁了我儿子一辈子，我也要他们的一辈子！” 络腮胡子几个脸色又是一变，几个女人几乎当场委顿在地上。 他们在这个院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能不明白，那口井虽然只是自己家里打的，跟别的井相比实在不算深，只有十几米。 但是那个井已经枯了，人从十几米的地方摔下去，还是个几岁的小孩，他们自己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场景。 这也是他们刚刚为什么一直不敢认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因为责任太重了。 “首，首长，韩团，孩子，孩子还是太小了，不知道轻重，这么做有点太……” “行！”老首长却是突然开口，他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保卫处的人，“全部带走！” 随着几声干脆利落地“是”，几位大头兵涌进来，和抓鸡一样一人抓住一个，或者是拎，或者是反翦，将人扭送出去。 一时间，谢红文家里和抓鸡厂没什么区别，孩子和大人哭叫成一团。 万老太甜还趁机狠狠推了谢红文一把，“你爹不是大官吗？快叫他救我啊。” 可惜，话音刚落就被一个人狠狠抓住将手扭到了身后，疼得她立刻来了个现场变脸。 屋子里“韩团”“嫂子”“求你了”之类的声音不断，都希望张秋雪和韩千钧能高抬贵手。 对此，张秋雪只有一句话讲，“现在想到来求人了，为什么我儿子被你们的孩子推进井里的时候没人问一句我儿子怎么样了？” “你们的孩子你们不管，我替你们管！”老首长哼了一声，又朝张秋雪说：“如果你儿子留下病根，或者死了，这几个孩子全部按照故意杀人和帮凶处置，这几个人……” 他指着络腮胡子等几个人，“也全部送上军法！” “首长！”细高个悲呛地叫了一声，但是哪里有人理他？ 当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同样崩溃的还有谢红文和彭林山，彭林山追着那几个大头兵到门口，可是万老太太头也不会地被拖走了，他只好回来求韩千钧，而且更糟糕的，如果他一旦转业回老家，他这些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娘她是做的不对，我做儿子的代替她向你们道歉，行吗？看在红文的面子上，你们就饶了我娘这一次吧。”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去受苦。 所有人都盯着韩千钧和张秋雪，只要他们愿意原谅万老太太，他们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家人？什么一家人？”韩千钧说，他指指彭林山，又指指谢红文，“你娘是教唆杀人的背后主事，你娘是居心叵测心机恶毒故意杀人未遂、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我娘就生我们兄弟两个，另外还有一个养子叫唐大元，两位不要乱认亲戚。你们这种动不动就杀人的亲戚，我可不敢要。” 第782章 所谓没关系 第782章 谢红文身体一下子委顿在地上，她死死地咬着牙，满眼不甘、愤怒，以及铺天盖地的恐惧。 自从曲冰华被谢荣恩亲自告了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去军区大院了，她从来不敢想象如果让人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那样一个人会怎么看她。 她靠着自己是谢荣恩的女儿这一点才在这里争取了一套房子，从来没有想过这里的人有朝一日也能知道曲冰华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害怕这样的目光。 最开始知道韩千钧调过来的时候，她真的以为是父亲从中出力，因此心中特别愤怒，她这才暗地里动手换了韩千钧该有的房子。 她觉得反正韩千钧不认识她，可她实在没想到张秋雪竟然来的这么快，根本不顾什么脸面，一上来就揭穿了她。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姐弟三个从未在谢荣恩那里得到过任何好处。 她本来可以嫁给谢荣恩的一个好朋友的儿子，吃喝不愁，连辛苦工作都不用。 可是谢荣恩不肯为她从中说和，还说她性格和对方不匹配，不合适凑在一起，最后母亲没办法了才给她挑了彭林山这个看起来很有能力将来发展前途比较大的，还说父亲在婚事上亏欠了她，以后让他在彭林山的级别上补回来。 谢红文这才答应嫁了，可哪想到，一连几年彭林山的级别动也不动，尤其是母亲被送进去之后，她怎么求谢荣恩都没用，就连这房子还是她偷偷暗地里用了谢荣恩的名号才分到的。 至于把小六推下井的事，她的确不知情。 以前小时候，谢荣恩最看重他们姐弟之间的团结，谁不团结、谁搞小动作都是要被重罚的，所以哪怕再怨再恨，她也只敢从换房子这种小事上出出气，从来没想过要对小孩子下手，再怎么样那也是一条命啊。 但她也实在没想到，她这个婆婆不光是个不讲理的泼妇，平时欺负她就算了，还胆大包天。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没了，难道她真要跟着彭林山转业回老家吗？ “可是，可是韩团，我娘已经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彭林山倒是没有想谢红文那么多，他现在只想求韩千钧和张秋雪把万老太太给放了。 “是啊，韩团，我们家孩子还小呢，真不是故意的，他是被坏人怂恿的，你就念在孩子无知的份上把孩子放了吧？”又有人说。 络腮胡几个脸色晦涩难看，也是盯着张秋雪他们不放。 只听“啪”地一声，谢红文的一只陪嫁的玻璃杯掉在地上，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哎呀，真是对不起，手滑了。”张秋雪说。 “没关系嫂子，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说一万遍没关系，它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啊。” 众人一呆，都不太明白张秋雪的意思。 “想让我原谅你们，可以啊，把这只杯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行。” “这怎么可能？”人群里立刻有人叫了出来。 张秋雪拍了拍手，“是啊，做错了事如果只说一句没关系就行的话，国家立什么法啊，为所欲为多好啊。” 第783章 小事 第783章 人该抓都已经抓了，张秋雪和韩千钧都没再多留。 事实上，这也算是小事，孩子的情况才最重要。 急急忙忙地回到家，大妞和二妞做好了午饭，小六还在睡，烧得嘴唇发干， 铁栓已经醒了，裹着被子正坐在炕上喝辣汤出汗，见到张秋雪就问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张秋雪摸摸铁栓的额头，也有些烫，不过没有小北那么严重，裹着被子坐在炕上还一个劲儿地发抖。 等他吃完，张秋雪把药拿来让铁栓吃了，希望两个孩子的烧都赶紧退了，千万不要烧出什么事才好。 张秋雪单独给小六做了好消化的粥，抱着眼睛都不知道的睁的小孩喂了，渐渐地小六才不发抖了，开始频繁地出汗，衣服都换不过来，最后张秋雪只能给他身子底下铺了好几条毛巾，再给他用厚被子裹着。 天快黑的时候韩千钧请了医生又过来给他打了一针，一直熬到后半夜，张秋雪才感觉小六烧得没有那么厉害了，拽着张秋雪迷迷糊糊地喊娘。 就这么睡睡醒醒，小六连烧了三天。 这三天之间，不断有人来看望他们，尤其是那些孩子的家长，每次来都不空着手，不过，张秋雪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们，任凭谁来了，也只是让他们在门口看一眼，不让人到屋里坐着，免得他们从外头进来身上带着寒气又过给小六。 除此之外，张秋雪也准备了一份厚礼让韩千钧找到那位那天把小六从井里捞上来的好心人，聊表感谢，准备等过了年小六他们好一些再亲自登门拜访。 除此之外，之前那位替他们出头的老首长也来了一趟，是在年三十下午。 这位老首长命叫张义薄，是营区的总负责人，事实上，那天他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正打算过去救孩子，那个年轻人就跳下去了。 对于这位愿意给韩千钧正名的老人，张秋雪心中非常感激，因为她最近发现韩千钧的工作非常忙，比在北川要忙的多的多，身上的衣服也比以前坏得快很多。 韩千钧虽然不说，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在这里的工作很不顺利。 “你们家那个孩子不错。”张义薄说。 韩千钧以为他说铁栓，便点了点头，笑着说：“是，现在大了，也懂事了。” 孰料张义薄一摆手，“我是说那个小的，拿弹弓的那个，打的真不错，命中率很高，有空了你让他试试打靶。” 韩千钧就愣了愣，张秋雪在一旁抿了抿嘴巴，上次王胜利说的那事她还没跟韩千钧说呢，这小北怎么又招了一位…… “这个……”张秋雪笑了一下，面色恢复如常，“我们想着等孩子再大一大，看看自己想做什么。” “我看这孩子扛枪就是一把好手。”张义薄说。 张秋雪：“……” “就这么着吧，回头带他去试试。”张义薄又所。 “诶？可是……” 没等张秋雪可是完，张义薄起身走了，倒像是为这事专门过来一趟似的。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不懂小北这么个小屁孩怎么就让两位大人物专门跟自己说这个了。 “我带小北去试试。”韩千钧说着也站了起来。 张秋雪脑袋就是一阵晕眩，“不是吧？没这个必要吧？” 韩千钧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去东偏房把小北抓出来就走了。 不过，刚出了门，爷俩又回来了。 第784章 救命恩人 第784章 张秋雪一愣，连忙又迎了出去，就见韩千钧陪着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 跟韩千钧差不多高，身材精瘦，却是精神气十足，叫宋青竹，正是前几天跳下井救了小六的那一位。 宋青竹平时住在营区宿舍，那天是凑巧去了北边的树林回来的时候撞到那样一幕，否则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 张秋雪连忙请他到屋里坐，撤了给张义薄的茶水，又翻出那天特意买的待客用的茶叶给宋青竹泡上。 宋青竹还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叫张秋雪别忙了。 其实那天回去他也有点感冒，不过他是个大男人，平时又精于训练，熬了两天药都没吃就好了。 问起小六的情况，张秋雪就说：“好多了，就还是有点烧，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等完全退了烧就好了。” 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感激，又问宋青竹过年有没有假，如果不当值的话，她想邀请宋青竹到家里来过年，正用眼神询问韩千钧同意不同意，一抬头就看见韩千钧盯着宋青竹脸色不太对劲。 “怎么了？”张秋雪扯了扯韩千钧的衣服，低声问。 “你有没有觉得……”韩千钧皱着眉，指指宋青竹，又指指小六，眉头越皱越紧，“两个人……好像有点像啊？” “啊？是吗？” 张秋雪连忙仔细去看，这几天的时间，小六脸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除了一道道的血印子，好像……是有点像。 “像吗？”宋青竹不怎么照镜子，看着躺在身边的小孩有点觉察不出来，他憨憨地一笑，“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他说着话歪着头去端详小六的脸，正赶上小六睡得热了双手扯被子，宋青竹一眼就看见小六脖子里的长命锁，刻得精巧的海棠花，漂亮又眼熟。 宋青竹一愣，下意识去拿，但一拨才发现绳子很短。 他连忙说：“嫂子，这锁是你们自己打的吗？”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发愣，刚才那几句话纯属是说着玩，毕竟这天下之大，长得像的不是没有。 但是小六脖子上这条长命锁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宋海棠留给小六的唯一一件遗物，目前只有他们两口子知道。 “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宋青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干巴巴的苦笑来。 “不瞒韩团和嫂子，我上头还有个姐姐，前些年跟着我爸妈下放的时候被拐走了，她叫宋海棠，是我们家头一个孩子，我听我娘说，那时候我爷爷奶奶稀罕得不行，特意请人给她打了一条锁。那条锁跟这条一样，一面刻着一朵海棠花，一面刻着‘平安如意’四个字。只是，自从她被拐走以后，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再也没找到过。” 张秋雪和韩千钧自从“宋海棠”三个字从宋青竹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呆住了，但他们分明记得宋海棠跟他们说，她是插队途中被拐的…… 这个宋海棠会是宋青竹口中的宋海棠吗？ 第785章 这锁不是我们的 第785章 小六小时候总是逮到什么就吃什么，张秋雪没办法，所以才给他绑紧箍咒似的把长命锁绑得很紧。 她上前抱起小六，小心地给他把长命锁解下来递给宋青竹。 “你看看一样吗？” 经过几年的佩戴，长命锁散发着银光，明亮干净，连上面小小的纹路都可以轻易辨别。 宋青竹仔细看了一会儿，用力将长命锁攥在了手里，再看张秋雪和韩千钧脸色已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韩团，嫂子，这锁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也不禁叹了口气，难道小六的母亲真的是宋青竹口中的姐姐吗？ “这锁不是我们的。”张秋雪说，“是这孩子的。” 宋青竹一愣，这才又想起自己和小六有些像的事情来。 他把小六抱起来再仔细端详，但张秋雪和韩千钧已经呆住了，两个人的脸如果从侧面看就不是有点像了，是一样！ “那，那他母亲……” 张秋雪摇了摇头，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和韩千钧曾不止一次地往宋海棠留的地址寄过信，每一次都被退回来。两人也曾想过亲自过去一趟，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空闲时间，就这么拖到了现在。 宋青竹越听脸色越是沉郁难看，等张秋雪说完拳头已经攥得嘎吱作响。 如果不是从张秋雪这里听到这些事情，宋青竹很难想像他那个清妍美丽的姐姐会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最后又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悲怆的结束了一切。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小六，他本来是该恨这个孩子，但是他又恨不起来。 好一会儿，宋青竹才缓缓开口。 “他们不是插队，是被下放的。当时形势还很严峻，所以，姐姐可能是怕你们知道她的身份后不愿意收养这孩子，所以才编造了一下。” 张秋雪和韩千钧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前些年形势虽然严峻，但是并不是人人都会被下放，所以这宋家…… “我家只有我娘是医生，我爸爸是一位学者，后来形势发生变化，我爸爸为人所不容，这才被全家下放，只有我躲过一劫。” “韩团，嫂子，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小六。” 宋青竹抱着小六，当真是万分感激。 他们找了宋海棠这么多年，母亲甚至因为这件事差点去世。 可是谁能想到呢？ 时过境迁，他竟然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的外甥。 张秋雪摆摆手，帮宋青竹重新把长命锁系到小六的脖子上，心里也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孩子到我们家的时候还小，后来就一直以为他是我们亲生的……” “啊我能理解，嫂子，孩子这么小，咱做长辈的，总不能孩子一张嘴就跟他说我不是你亲爹亲娘你不能这么叫，是吧？我都明白，倒是我们应该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这孩子说不定又像他娘一样不知道被拐到哪里去了。” 宋青竹摸摸小六的头，忽然站起来，“韩团，嫂子，不管怎么样，这实在是件大事，我先去给我爸妈发个电报，有关孩子的事咱们以后再讨论怎么样？” 张秋雪和韩千钧自然没有意见，宋青竹又看了看小六，一转头快步走了。 第786章 应该叫舅舅 第786章 等宋青竹一走，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小北最先开口，“娘，他们会把小六要回去吗？” “不行，我不允许。”二妞首先提出反对意见。 “你允许不允许有什么用？”铁栓翻着白眼，“人家家自己的小孩，人家还不能要回去了？” 他恶作剧地狠狠捏了下小六的鼻子，被张秋雪拍开，忍不住嘟囔道：“这么大一个秤砣，他们能养好吗？二伯娘，要不然咱们再给他们商量商量呗？” 张秋雪和韩千钧纷纷无语，不过一想到宋家要把小六给带回去，心里还是挺舍不得的。 整一个年，家属区许多人都没有过好，每天都有人到张秋雪这边来问小六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想吃什么他们去做等等。 好在初一早晨小六彻底退了烧，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退了烧的小六还是没什么精神，赖巴巴地坐在炕上给张秋雪要牛奶喝。 他从小几乎没断过牛奶，几天没喝馋得不行。 于是宋青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家伙跟个福娃娃似的坐在炕上指挥二妞给他冲奶粉，一个劲儿要求二妞多放点奶粉。 宋青竹忍不住在他的小胖脸上捏了一下，“馋的你？” 小六本身恹恹的，一见宋青竹反而高兴起来，“叔叔是你？” 他还记得那天这人跳下井救了他。 “应该叫舅舅。”张秋雪从后面走进来说。 因为这事，一大早过来拜年的人倒是不少，宋青竹今天不当值，也是一早就拎着昨天买的东西过来了。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都该尽尽力照顾照顾孩子，可他那营区宿舍实在不容许他带个孩子住在里边。 小六不懂这里边的事，不过张秋雪让他叫什么他就叫什么，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牛奶，脆生生地来了一声舅舅，跟其他瘦了吧唧的孩子不一样，小六虎头虎脑的，着实让人喜欢。 宋青竹心里本来还有些不快，可见着小六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那点怨怼逐渐散了。 几人一起吃了一顿饺子，过了个年，初三的时候，韩千钧带着大家去了一趟谢荣恩那边拜年。 其实张秋雪挺看不懂韩千钧的，说亲近，实在不算亲近，说不亲近，每个月她给他的奶粉韩千钧都舍不得喝全都送给谢荣恩了。 几人带的东西不少，不成想一进门就听见谢红文高亢的指责声。 她偏头看了看韩千钧，韩千钧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等走进了门才发现，原来不只是谢红文两口子，谢宏伟和谢红漾两家也都在。 谢荣恩这间宿舍实在不算大，分成里外两间，里面那间偏小，用来睡觉，外面这间是办公和吃饭用的。 屋子里坐了这么多人，一下子显得拥挤不堪。 在谢红文奋力指责谢荣恩的时候，他们两家都低着头不说话，就像没听见一样，谢荣恩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直抽的屋里乌烟瘴气。 看到韩千钧，谢宏伟连忙站了起来，“大哥，嫂子，你过来了？” 谢荣恩也站了起来，望着韩千钧像是有点受宠若惊，“你们怎么过来了？” 第787章 毒舌韩千钧 第787章 “拜年。”韩千钧说。 他说着话就带着几个孩子给谢荣恩拜年，现在不兴作揖磕头那一套，就敬礼鞠躬，拜完了韩千钧便说：“不行就再找个人一块过，我们走了。” 从头到尾没看过谢宏伟这姐弟三人一眼，这干脆利落的让屋子里的尴尬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张秋雪也为之无语，简直就是形式主义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红文不甘心地叫道。 她现在真要恨死韩千钧和张秋雪了，老老实实在北川呆着不好吗？干嘛跑首都来，还把他们的家破坏成现在的样子！ 被挡住去路，韩千钧不得不撩开眼皮看了谢红文一眼，“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街跑的意思。” 张秋雪：“……” “你……”她扬手要打韩千钧，被彭林山连忙拽住。 张秋雪看了看铁牛和大妞，示意他们带弟弟妹妹们先出去。 刚把孩子支走，谢宏伟也走了过来，说道：“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么说话呢？大姐这事是她婆婆不在理，但是咱么不是一家人嘛，你何必这么较真？让大姐和姐夫给你们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张秋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想起是一家人来了，怎么想方设法打压他们的时候不说他们是一家人提拔提拔他们啊？ 见两人都不说话，谢宏伟顿了顿，又说：“我看那孩子跟你们长得也不像，该不会不是你们亲生的吧？为了这么个跟你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孩子，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啪！”地一声脆响，谢红文没有甩在韩千钧脸上的巴掌被张秋雪狠狠扇在了谢宏伟脸上。 谢宏伟比张秋雪高出一个头，也不知道她是扇的，用了多大的力气，谢宏伟的身子竟然都被扇的往旁偏了偏，脸立刻肿起了一座五指山。 屋里的几个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谢红文姐弟三人加上他们的家属，李月月更是直接冲了过来，紧张地检查谢宏伟的伤，立刻就想跟张秋雪掰扯掰扯。 不成想张秋雪眼睛冷得像冰，“不会说话就装哑巴，没人求你说话！” 李月月被当场吓住，扶着谢宏伟什么都不敢说了。 谢红漾赶紧说：“嫂子别生气，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事情是万老太太做的，她现在也愿意承担责任了，你们就抬抬手，是吧？好歹这也是大姐夫的一辈子啊。” “你娘偷走我娘药的时候，想过那是我和我娘的一辈子吗？”韩千钧说。 霎时间，再没有人说话。 “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韩千钧对谢荣恩说。 谢荣恩点了点头，张秋雪跟在韩千钧身后往外走，路过谢红文的时候，她笑了笑，“都不是一个娘生的，以后大家出门就别哥哥长嫂子短了，没这个必要。再纠缠，我就一人一封举报信跟你们领导好好说道说道曲冰华通知是怎么故意杀人的。咱们都清楚，有犯罪前科的家长，三代不能从政从军，各位自辩。赶尽杀绝的游戏，我可还没玩过呢。” 第788章 我哪有资格恨 第788章 这一次，张秋雪和韩千钧顺利离开，再也没有人阻拦他们。 张秋雪这句话无疑像是一只紧箍咒，紧紧地勒在了这几个人的脖子上。 不过，张秋雪也实在是不明白，曲冰华精明一世，怎么会给谢红文找一个那样的婆婆，以至于人前嚣张的谢红文遇到万老太太，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此刻，谢荣恩的宿舍里依旧一片安静。 烟雾遮住了谢荣恩的脸，他叹了口气，“行了，都回去吧，以后没事就别往我这里来了，我也帮不上你们的忙。” 谢宏伟打了一巴掌就一直没说话，反而是谢红文依旧觉得不甘，一听谢荣恩这么说更是热血上头。 “爸爸，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妈妈陪了你这么多年都还不如那个女人吗？你就这么恨她，连带这么恨我们吗？我现在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拉我们一把吗？” “是啊，爸爸。”彭林山也连忙说，老太太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只等着年后就要审理，处置已经成了定局，这他实在没有办法改变乾坤，现在只想抱住自己现在的位置，否则一转业回地方上工作，就等于从头开始，他这么多年都白费了。 只要有一丝丝可能，彭林山也不想这样放弃。 “岳母那事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韩团的母亲现在不是也活的很好吗？你不能牵累我们啊？”彭林山又说。 曲冰华被送进去两年多了，谢家还是第一次谈论这个尖锐的问题。 自从曲冰华被送进去之后，谢荣恩与她离了婚，再没回过军区大院的房子，那里说是给了曲冰华，家里的钱谢荣恩也没要，也说是给曲冰华。 从这方面来说，谢荣恩没有亏待曲冰华，但从那之后，他能不见谢红文他们就不见，更从不帮他们做什么事，包括帮彭林山提等级，谢荣恩就一直没同意。 其实不只是谢荣文和彭林山，韩千钧突然被调入首都，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谢荣恩从中出力。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荣恩的脸上，紧张极了。 谢荣恩又点了一支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一直到快抽完，他被风呛得咳嗽起来。 谢荣恩咳得撕心裂肺，最后还是谢宏伟过去给他倒了杯水。 谢荣恩看着那杯水半晌，却没接，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极尽嘲弄的笑来。 “我哪有资格恨？”他说，“是我自己用情不真，用情不专，稀里糊涂过了这些年，跟她没什么关系。” 几个人听得都是一愣，谢红文万分不解，“那为什么非得那样对她？” “她偷了小唐的药，害的小唐和那一对孩子险些死了，本身就是大错，如果不是她，小唐甚至不会疯这么多年，更不会母子分离那么多年。我不过是按照军法办事罢了，你们以为如果当时等着千钧回来，结果会比现在更好吗？” 不会的。 谢荣恩比谁都清楚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韩千钧连他都不认，又怎么会看在他的面子上轻饶曲冰华？ 情分？ 他们完全没有那种东西。 第789章 我能理解 第789章 “那，那这次我们是在遇见难关了，爸你就帮帮我们吧。”谢红文对谢荣恩恳求道，“你总不能让林山回老家再从头开始吧，你让我和孩子怎么办啊？” 谢荣恩看了她一眼，目光瞥过彭林山也不禁摇了摇头，“我早说过……” 话起了个头，他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回去吧，我亏欠的人很多，但我并不亏欠你们。” “爸！”谢红文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声。 怎么会不亏欠呢？如果不是他，她明明可以嫁更好的人，有更好的生活！谢宏伟也不必从头做起，几年都回不了家。 可是，谢荣恩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转过身，望着街的另一头，韩千钧肩上坐着小六，一家八口越走越远，时不时地韩千钧还会偏头跟张秋雪说上几句什么，温馨又平淡。 曾经他也想过无数次，等战争结束了，他就和小唐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说说话聊聊天伺候伺候孩子。 沧海桑田，等战争平息，陪在他身边的却换了人。 他一度还曾沾沾自喜自己生活幸福，却没想过那些期待已久的平静是踩着唐志平和两个孩子的骨血得到的。 初七上午，宋青竹的父母就到了。 宋家是典型的三代单传，往上数三四代只有宋海棠一个女儿，所以她的出生才会让家里人特别高兴。 宋父宋母都是书生气特别重的人，往那里一站立刻让人觉得和韩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会儿韩千钧已经去营里了，张秋雪连忙请宋父宋母进来，然后让大妞去找小六。 一开始，宋父宋母还有些客气，询问了一些小六的情况，等大妞带着小六他们一回来，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们捧着那条长命锁看了又看，宋母抱着小六哭得浑身直打颤，最后还是宋父拍了拍妻子的背，宋母这才松开小六。 “让小张你看笑话了，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抱着希望，真没想到……” 宋父头发花白，瘦削的身体微微有些佝偻，说着话忍不住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 张秋雪给每人倒了一杯热水，点了点头，“我能理解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每次想到、看到人贩子就这么气愤的原因，对那些人贩子来说只是赚钱，但是背后破碎的不知是多少个家庭。 当着宋父宋母的面，张秋雪又把当初遇到宋海棠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一遍，惹得两位老人再次落泪。 听闻宋海棠曾骗张秋雪他们家是医生以及插队什么的，宋父再次替宋海棠道歉。 张秋雪摆摆手，“都过去了，这都是小事。” 下放也好，改造也好，在她的心里都是小事，这十年马上过去，天马上就要亮了，这些都将成为过去，她不在意这些。 也是被他们一说张秋雪才知道，怪不得她和韩千钧一个劲儿地往宋海棠留的地址寄信也没人收，在宋海棠失踪之后，宋父宋母被误解为把女儿藏起来了，又接连被下放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偏远。 原来的地址没人了，可不就是没人收信了吗？ 第790章 一定比跟着我们好 第790章 年前，宋父接到了返聘的通知，就算宋青竹没有偶然救下小六，他们也要在近期返回首都了。 “那真是太好了。”张秋雪由衷赞了一句，真心为他们高兴，一个国家的进步和发展，终究还是需要这些知识分子，一个劲儿地发展农业是不可能在经济上有太大突破的。 而巧的是，宋父以前竟然是搞经济的。 至于这次返聘是个什么职位，几人都没提，张秋雪也没就没问，但她心里很好奇几人会怎么对待小六，这两人看起来都是六十几岁的年龄了，宋青竹又常年在营里，也不知有没有能力抚养小六。 这么一想，张秋雪的心里就有些疼，有些舍不得。 张秋雪就留他们吃了午饭，韩千钧也回来了，陪着宋家三口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宋父才问：“小张，小韩，你们以后就在首都了吧？” “这个……”张秋雪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宋伯，我和孩子们过些天就得回北川，因为我在那里还有很多工作没有交接，可能到今年的九十月份才能回来。” 说起这个，张秋雪心里禁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她还是更想去上海。 将来改革开放，上海作为沿海城市会拥有比内陆城市更多的机会。 但是她也深深明白，两地分居对家庭是大大的不利，在这一点上，韩千钧更是十分的不愿意。 “要那么久啊。”宋母不舍道。 张秋雪就望着宋母，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嫂子，”宋青竹见父母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代替他们开口，“我父母刚回来，住处还没弄好，再一个，我父亲应该很快要投入工作，至于我母亲，她的身体太差了，让他们两人抚养一个正爱玩的孩子，我觉得比较困难，所以想恳求你们，能不能让小六继续留在你们这里，我母亲他们只要得空就来看孩子，你们觉得行吗？” 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千钧，小六算是韩千钧一手带大的。 “那小六的身世你们准备怎么告诉他？”韩千钧问。 几个人就都不说话了。 他们望着外头院子里刚吃了饭就不消停的孩子，谁也不知道如果告诉了小六，会不会影响他现在的快乐。 还有一个就是小六的户口问题。 落到宋家，落到宋海棠的名下……将来小六要承受的压力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大。 宋父宋母匆匆而来，一路上并没有来得及想这么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韩千钧。 好在韩千钧也没让他立刻就回答，“对我们来说，小六就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只要为了孩子好，我们两个怎么做都行。” 张秋雪点了点头，如果宋家要把小六带走，她没什么意见，但是孩子养到这么大，说心里话，她真的很舍不得。 “身世的事以后再说吧，这孩子跟着你们，一定比跟着我们好。”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宋父突然说。 他倒不是心血来潮，反而是来来回回把这几年的事想了好几遍之后才这样说的。 小六胖嘟嘟的，吃饭也好，还是跟张秋雪他们说话也好，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比韩家本身的几个孩子还要自在，就算是宋海棠还活着，也不一定把小六养成这样。 第791章 必须过来 第791章 至于户口，宋父不想给小六挪动了。 于是，小六还是小六，只是多了几位亲人。 随后，宋父宋母又拉着张秋雪问了很多小六的事情，从生活到学习，事无巨细，张秋雪看得出来，虽然有宋海棠这样一道隔阂，他们还是很疼爱小六。 一一直到天快黑了，宋家三口才提出告辞。 临走的时候，给张秋雪留下不小的一笔钱和票，从那些票看，应该都是宋青竹这些年攒下来的。 张秋雪有些无奈。 之后几天，宋父宋母又来了两次，张秋雪让小六跟他们单独出去照了个相。 初十，张秋雪准备带着孩子们回北川。 络腮胡子那几家的孩子狠狠地被教训了一回，除此之外，小六和铁栓的医药费、营养费以及掉在水里弄坏的衣服，各家都凑了不少给张秋雪。 张秋雪一点儿没客气，全部给收了。 不过，因为那天和络腮胡子动手，韩千钧身上也背了个小过的处分，韩千钧没在乎，丝毫没跟张秋雪提。 临别那天，韩千钧不能送他们母子去火车站，只好让自己的警卫送张秋雪他们过去，但是头天晚上却是狠狠把张秋雪折腾了一回。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张秋雪还在想去上海的事。 “回去交割交割，九月份就过来，我给你们把房子啥的全都收拾好，保管让你们过来住得舒坦，行不？” 张秋雪没说话。 “嗯？”韩千钧推推张秋雪。 “你让我想想。”张秋雪无奈地翻了个身。 她要做的工作太多了，到九月份能不能过来真不一定。 而且，就算过来了，将来她和孩子在城里读书，韩千钧自己在这儿，照样是两地分居，韩千钧总不能天天来回跑吧。 再就是张秋雪始终觉得上海的机会更多一点。 “不行，到时候必须过来，知道吗？” “……” 絮絮叨叨，张秋雪都怀疑自己这一夜到底有没有睡着。 一回北川，张秋雪就忙了起来。 工作交接、准备给各方的回信，到种子试点基地里查看情况，晚上还要给孩子们上课。 除此之外，张秋雪去找了一趟段民安。 她不可能常住北川，高考之前就会离开，所有302厂和农场的工作也会卸任，不再承担工作的同时，也意味着她将没有工资。 如果到了首都之后再做打算恐怕就晚了，所以，她必须让自己拥有持续的收入。 这两年除了她自己想要的，她几乎没再怎么画设计图给农机厂，没别的原因，农业机械化一天没推广开，这些机械的购买率就会很低，没有购买，生产出来也没有用。 一进农机厂的大门，张秋雪就被请进了段民安的办公室。 段民安也和以前一样热情，亲自给张秋雪倒了一杯水，“怎么？出新设计图了？” “图有的是，就是不知道段厂长做不做？” 段民安立刻听出话里的意思，立刻问：“是什么东西？” “这个。” 张秋雪从挎包里拿出两张纸递给段民安，段民安立刻拿出来看了看，却是一头雾水。 他拿着其中一张，翻过来覆过去用各种角度看了好几遍，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是三个小翅膀一样的东西，完全不明白该怎么用。 “这是什么东西？” 第792章 开始飘了？ 第792章 “这个啊。”张秋雪拿过其中一张，“这叫电风扇，这个样式的叫吊扇，这个样式的叫落地扇，这个样式的叫台扇……” 段民安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干什么用的？” 张秋雪就做了个扇风的动作，说：“凉快用啊。” “……” 段民安瞠目结舌，“用，用这个？” “对啊，插上电，立刻转起来。”张秋雪指了指吊扇的开关，“还可以调节档位、时间，你想让它大风它就大风，你想让它小风它就小风，你想让它扇两个小时，它绝对不扇一个小时。” 这种电扇张秋雪很小的时候家里还有，就挂在自家饭桌的上头，于是每次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张秋雪都害怕电扇会掉下来把自己的脑袋削下来。 好在之后很多年，这种可怕的惨剧也没有发生。 “还有这个，”张秋雪又指了指落地扇，“有的人个子高，愿意让它高点，有的人个子矮愿意让它矮点，按着这里，你想让它高它就高，你想让它矮它就矮，怎么样？” 段民安嘴角一阵阵抽搐，“你确定真的会像你说的这样？” “会不会，你造一个出来就知道了。”张秋雪的结构图画的很详细，“现在我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段民安立刻问。 “就是用电问题。” 现在国家用电还不像后世那样，时不时断电更是家常便饭，张秋雪担心顾客把这东西买回家反而像鸡肋一样成了摆设。 不过，随着往后发展，这个问题当然会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这也是个问题，不过，现在能买得起这东西的，应该都是用电没问题的家庭。”段民安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我这就让人生产一个去。” “等等。”张秋雪连忙拦住段民安，“我还有个问题必须告诉你。” 把储蓄本都给了韩千钧之后，张秋雪现在可谓囊中羞涩，以后用钱的地方又多，所以她准备要点提成。 “这个啊，”段民安顿了一下，“我得跟厂里商量一下。” 他虽然是厂长，但是这个主真没法自己做。 “行。”张秋雪点点头，“不过你得快点，动作快的话，今年夏天就可以上市了。” 段民安明白张秋雪的意思，时不我待。 两天之后，段民安跑了一趟家属村来找张秋雪，脸色十分难看。 农机厂领导们竟然不同意张秋雪要提成的请求，理由是：每个人都应该积极努力奉献自己。 张秋雪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说什么东西？” 光让人干活，不让人吃饭？ 张秋雪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前都没要分红和工资，以至于农机厂的领导们开始飘了？ 段民安十分不好意思，事实上，这两天之间他没少因为这个问题和农机厂的人据理力争，但结果就是他也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说他身为机械厂的人竟然不向着机械厂。 “小张同志，你看这事闹的。”段民安站在张秋雪面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别提多尴尬了。 “没事，你让我想想。” 张秋雪知道自己没法怪冠民安，于是给他倒了一杯水开始思考这件事。 事先没考虑过农机厂会不同意，这会儿张秋雪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提成的事张秋雪必须得要！ 往后她去读书没了正式的工作，光指着韩千钧那点工资，日子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呢？ 第793章 她有那么神经病吗？ 第793章 “其实我也知道为啥领导们都不同意，自从咱们省由县到省开始全面种田以后，农机厂的农机用具着实热销了一阵儿，但也就是一阵儿。这两年国家一直在推行机械化，事实上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水花，也就是勉强维持农机厂的运转而已。” 段民安絮絮叨叨地说着农机厂的情况，试图让张秋雪的怨恨没那么大。 这拖拉机不像一次性纸杯，这次用完了，下次就得拿新的，一台拖拉机至少有十到十五年的寿命，现在形势下真没那么多的销量。 所以，那些仅有的收入，领导们并不愿意再拿出一部分来分给一个外人。 张秋雪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可能？” 这事是王国栋他们一直在做的，她的关注不多，但是王国栋提了那么多次，不应该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听张秋雪这么一说，段民安就说：“上面的指标一直都有下来，但是生产不出来。” 这就更离谱了，张秋雪瞪眼，“这绝对不可能！你们厂的人都干嘛去了？生产不出来？” “不是工人的问题，”段民安苦笑了一声，“就拿耕地犁来说吧，咱们实验出来，钢做的犁镜是最好的，不像铁那么容易生锈，但是，咱们现在弄不到钢，就只能生产铁的，或者不生产。” “为什么弄不到？” 这两年，张秋雪的精力主要放在种子试点基地上，对这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别提了，咱们省钢厂的生产科科长是咱们厂书记的小舅子，每次他们浪费得多了，完不成任务的时候就从咱们厂调，咱们啊，只能从钢厂弄点下脚料来用，你说这能够用吗？” 张秋雪眉头就突突了两下，“一直这样？” “这两年一直这样。”段民安叹气，他试图找上面领导，但是，越级汇报本来就不对，他还被书记抓了个正着，差点连职位都给他撸了。 段民安也有一家老小，所以有的时候真顾不了那么多。 张秋雪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 段民安就站起来准备告辞，不想张秋雪却突然叫住他，“老段同志，想不想干票大的？” 段民安吓了一跳，连忙说：“你干嘛？你不会是想把那个王八蛋打死吧？那可不行？” 张秋雪：“……” 她有那么神经病吗？ 她看了看外面没什么人，孩子们也不在，就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几年间你们厂子的效益一直持续走低，对吧？” “对啊。”段民安点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都没活干，效益能好吗？” “但是，过两年，农机厂应该会有一次比较大的发展。” 段民安眼前一亮，立刻追问：“怎么说？” “这我不能告诉你。”张秋雪摇了摇头，其实这也是她的推断，到时改革开放，农业生产都承包到户，各家各户为了提高自己的产量，肯定会拼了命的干活，到时候每家单独购买或者几家合买一台拖拉机都属于正常。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农机厂的销量必然要迎来一次飞跃。 第794章 有人拖后腿 第794章 “那，那是什么时候？” 几年接触下来，段民安知道张秋雪是个颇有“远见”的人，所以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 “大概两三年以后。” “那现在……” 张秋雪敲了敲桌子，更加压低了声音说：“你有没有想过把农机厂拿下来？” “什么？”段民安差点叫出来，望着张秋雪的眼神简直就是明晃晃的三个字“你疯了”？ “现在自然还不可能，不过，国家亟待发展，把一个厂子交给这样一个不堪大用的人显然不行，你觉得对吧？” 段民安这次无话可说，他也想做事，也想支持国家建设发展，但是，他没权啊。 “你辞职吧，我给你另外找个地方干活。” 段民安脑袋又是一懵，“小，小张……” 他在农机厂当个厂长每个月好歹有个进项，要是辞了职他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去啊？ “你换个地方，我会把给农机厂的受权拿回来，到时候你带着你手底下的人到新厂子里去干活，怎么样？” 段民安懵头懵脑地半晌也没想清楚，张秋雪干脆就不催他，她明白，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让人辞职跟断人饭碗没什么区别。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段民安才说：“到什么厂子？” “现在还说不准，我会把这件事向上汇报，让上级批一个你能够全权做主的厂子。” “带过去的人都能收？” “我会让他们接收你的团队，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收集那些违法乱纪的材料。” 段民安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点了点头。 “那些东西我都保存着呢。” 上面的领导们一再强调抓紧生产，他们下面的人却在这里拖后腿，段民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哪一天，现在好了，一天也不用忍了。 于是，张秋雪就跟段民安去了一趟，把段民安自己记录的一份原料出入库的记录拿给了张秋雪，并实名写了一封举报信。 张秋雪拿到之后立刻给王国栋打了个电话，事关机械生产，王国栋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再给安排，张秋雪不得不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委婉告诉了王国栋。 可想而知，王国栋是何等的雷霆震怒，在电话里就破口大骂起来。 他一直在强调农业生产机械化的重要性，难怪两三年来进展缓慢，原来问题出在了源头上。 “你不用管了，这件事我来管！”王国栋说。 张秋雪那让段民安等人换个地方继续工作的想法还没提出来，电话的另一端王国栋就撂了电话，再打竟然就不通了。 张秋雪没办法，只能先回了家，但是没想到第二天省纪律部门的领导就找上门。 不过，不是找张秋雪问话，是来找她要段民安的那本记录。 张秋雪这才得知，昨天自己刚到家省里的领导就下来了，前来调查这件事，据说昨天晚上农机厂上上下下的领导从被窝里就给拎出去了，连段民安也没例外。 张秋雪真没想到，她就是想捞个外快而已，竟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来。 事情一连持续了一周，段民安被放出来的时候脸都绿了，实在是因为吃得不好，一天就两顿饭，一顿一个窝窝头，剩下的时间全用来写材料和回答问话了。 “结果呢？结果怎么样？”张秋雪连忙问。 第795章 六月到了 第795章 “撸了，上头几个书记啥的全给撸了。” 段民安几天没吃好饭，一边狂灌他媳妇做的菜汤，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新的任命还没下来，上面应该有人下来，否则，这一摊子可怎么整？”段民安又说。 然而，上面的确下来人了，但并没有照常顶了那几个人的职务，反而是段民安被提上去了。 好不容易把工作捋顺，以后再也不用受时不时就没有原料的苦，段民安终于想起张秋雪来。 他现在算是认识到张秋雪的能量了，心中暗暗后悔没有早点去求张秋雪出手。 “对了，有这么好的办法，那天你让我辞职干啥？”段民安问。 “……”张秋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唇。 她那天是想着先给段民安找个地方让他们工作，农机厂这里耗个两三年，估计就撑不下去了，到时候改革开放后，他们把这边拿下来，等将来这间农机厂就是她自己的了。 不过，这做人果然不能光想好事，天上也不会掉馅饼，现在这样也挺好了。 张秋雪把设计图重新交给段民安，还是和之前一样，张秋雪要求提成百分之五。 这一次，段民安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电扇立刻投入了生产，和之前一样，还是红星商标。 赶在四月份之前，第一批电扇开始运往南方，开始了试销。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 这一年的六月期待的人很多，张秋雪是，王国栋和田有粮他们也是。 历经三年，高原红他们的学习终于结束了，赶在王国栋他们到达之前回到了家属村，按照约定，他们必须得在农场工作满五年。 六月中，今年的麦子就已经熟透了，远远望去，麦子金晃晃一大片。 高原红、韩大娟、小丽，高原红为首，韩大娟和小丽、李红花给高原红当副手，全权负责这次的夏收工作。 三个人把农场的拖拉机和收割机全用上，前面收割，后面运粮，张秋雪就陪着王国栋和田有粮远远地在后面看着。 烈阳如火，田有粮随后揪了一颗麦穗搓了搓，饱|满的麦粒麦皮中脱落出来，张秋雪和王国栋等几个人就一起凑上去，只一眼，张秋雪就狠狠松了一口气。 王国栋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对张秋雪说：“今年的比去年的好像还好。” 他说着竟然从兜里掏出一把麦粒来，看颜色，是去年的。 张秋雪也是服了。 两个人把手掌对在一起还特意比量了一下，这样直观的对比让张秋雪发现，好像今年的麦粒真的大一点儿。 “你怎么弄的？”王国栋问。 去年他随手装走的那一把麦子其实到家自己都忘了，还是过年的时候扫房子家里人给打扫出来的。 他本来觉得如果像去年那样，应该也足够做种子了，但是今年的比去年的还好，不由好奇起其中的原因来。 “这个……”张秋雪摇了摇头。 种子试点基地她也是第一次做，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考察，以及自己不断地尝试。 “可能是有机肥。” “啥？”王国栋皱眉，“你是说尿素、化肥？” 第796章 不相信 第796章 “不是。你说的那些以我现在的条件都做不了，那都是化学材料，我说的是自己堆肥。” 张秋雪说着叫了高原红一声，带着他们开始往北走。 穿过养殖场，北边都没什么东西了，反而越走越臭，田有粮正怀疑张秋雪是不是又要拿人开涮，张秋雪停下了。 面前是几个盖子的小坑，臭味源源不断地从坑里传来，四周蚊虫乱飞，恶心极了。 “到底来这儿干嘛？”田有粮忍不住叫道。 他糟心极了，早晨没吃饭，刚才一路走过来才嚼了半个窝窝头，这会儿只恨不得全吐出来。 张秋雪从边上拿了个大木棍子，和高原红一起把大盖子捅开，臭味顿时翻倍，蚊蝇轰轰地飞了出来，连一直努力保持淡定的王国栋也不禁跑到一旁呕了起来。 相比之下，张秋雪虽然也捂着口鼻，但是无比淡定。 “就是这个。”张秋雪说。 “张秋雪！”田有粮忍着要骂人的冲动，脸别提多黑了。 “这是我去年做的一个实验，把粮食秸秆切成小块，和泔水、粪便、草木灰等按照比例进行调配。” 方法其实和当初在河西村提出来的是一样的，但不同的是比例和发酵的程度。 之前那些都是随便堆出来的，后来张秋雪发现其中有一些没有完全腐化，这才萌生了这个调配比例的想法。 随后，她挖了几个小坑，将那些材料按照不同的配比进行试验，最后证明腐烂程度约高的坑旁边长得植物就越好。 所以，如果说今年的麦子和去年的玉米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些不同了。 但是究竟相差多少，张秋雪没有专业的检测设备，也不会专业的检测，她就不太清楚了。 “行行行行行，快走吧。” 荤素不忌如田有粮，也不禁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张秋雪只好和高原红盖上盖子带着俩人往回走，不过没走太远，张秋雪突然叫住王国栋和田有粮，“王工，田工，有个事我想跟你们说一下，因为一些原因，我准备把种子试点基地的场长这个职位交给晨姐来负责。” 高原红，本名姓杨，叫杨清晨，本身是个很有主见，也很会坚持自己想法的人，如今又去外面见过世面，张秋雪觉得由她来接替农场的位置很合适。 听张秋雪这么一说，不只是王国栋和田有粮，连杨清晨自己都愣住了。 张秋雪怎么也没想到，302厂的权利交接很顺利，但在农场方面第一步都没迈开。 “不可能！” 王国栋第一个反对。 他反对的旗帜招招旗帜鲜明，“现在种子试点基地刚刚可以转正你就撒手不管，这怎么能行？这绝对不可能！” 简单地说，他根本不相信张秋雪以外的人能把这件事情做好，除了张秋雪之外，他不相信旁的人会有比张秋雪更远见的认识、决心和魄力。 田有粮倒是没直接拒绝，他拧着眉头盯着张秋雪，“为什么？你不做种子试点基地了，你要去干嘛？回家生孩子啊？” 第797章 你愿意吗？ 第797章 “……”张秋雪无语地看了田有粮一眼，现在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没有公布出来，就算有，张秋雪猜测也应该是在国家高层领导之间有所耳闻，她当然不能直接说她要去参加高考。 所以被田有粮这么瞪着，也只是说：“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能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你说说，我听听，我替你解决去！”田有粮说。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只好对王国栋说：“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而且，两位也知道，韩千钧已经调走了，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又能在这里停留多久呢？我迟早也是要过去的。” 田有粮立刻就开骂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如果种子做不好会有多大的损失吗？你知道咱们国家每年还有多少人在挨饿吗？我当初看错你了！” 张秋雪懒得理他，干脆跟王国栋直说，“韩千钧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我不能说，总之，我有我自己更想做的事情去做，就算不是韩千钧，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晨姐是我非常看好的一位人才，我认为她有管理好农场的能力。” 田有粮根本没听她说完就拂袖而去了，王国栋十分头疼，只好看着张秋雪：“这么说，你决定了？” “对。” 王国栋看了看高原红，高原红也正皱眉看着张秋雪，她当然没想过会有这样，至于张秋雪所说的更重要的事，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事。 “行吧，你让我先考虑考虑。”最终，王国栋这样说。 张秋雪也只好点头，再问问高原红的意见。 高原红就比较直接了，“你到底想去做什么啊？你不是把农场看得很重吗？怎么会放弃呢？” “曾经让这里的人都吃上菜很重要，让咱们的同胞都吃上饭也很重要，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推广和促进机械化的进程。 张秋雪太明白了，只凭借这么几台耕地犁、五孔耧，是没有办法促进国家在这方面整体进步的。 等将来改革开放，外出务工的人增多，农村的人越来越少，需要的机械只会越来越多。 她要向着自己的梦想迈进，用自己的方式来推进整个社会的进步，而不是一直在这里停留下去。 当然了，目前最重要的是…… “你愿意吗？只要你愿意，我就推你上去，你如果不愿意，我就再找别人。” 高原红深深看了眼张秋雪，突然笑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 张秋雪就拍了拍她的胳膊，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去王胜利那里打了报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王国栋提前跟王胜利打了招呼，张秋雪同样在这里遭到了一系列的盘问。 和之前一样，张秋雪什么也没说，弄得王胜利也挺无奈，他已经把所有能猜测的想法都说了一个遍了。 “首长就别猜了，我真的只是想做一些自己的事情罢了。” 第798章 凭什么是她？ 第798章 张秋雪执意辞职，王胜利也不能一直压制，最后只好说：“你走可以，农场不能乱，你必须等到平稳的过度之后再走。” 张秋雪一开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夏收完她宣布高原红为下一任的场长时，农场员工排列整齐的队伍突然间乱了起来。 人们交头接耳嘁嘁喳喳个不停，或不满，或不甘，各种声音从各种角度传到张秋雪的耳朵里。 主题大概只有一个，怎么是她？凭什么是她？ 张秋雪皱了皱眉，“怎么？你们有意见？”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但是只是一瞬就又相互更加低声地议论起来。 这间农场是张秋雪一手建起来的，无论是在谁的眼里，张秋雪是最后资格的，但是高原红就不同了。 最开始的时候，高原红还和张秋雪起过冲突呢。 “行了，”张秋雪拿着自己才做的话筒，一说话把所有人声音都盖过去了，就是噪音极其大，许多人甚至捂住了耳朵。 “有意见的站左边，没意见的站右边！”张秋雪说。 人群很快动了起来，有人往左，有人往右，站左边的基本上都是中上层的干部，和孙秀丽这样的队长之类的，站右边的都是工人以及不爱闹事的人。 张秋雪和高原红没想到有意见的人这么多，相互对视了一眼，高原红往前一步正要说话又被张秋雪给拽回去了。 “那就一个个来吧。”张秋雪找了台拖拉机踩上去，“今天我有问必答，来吧。” 左边第一个是以前跟着袁秀莲干活的一个女人，干活兢兢业业，现在是一个和孙秀丽一样的队长。 她活干得好，人说话也利索，迎头就给了张秋雪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张秋雪抬了抬手，李红花就帮她把一叠纸递上来，张秋雪随手拿起一张朝底下示意了一下，“凭你们大字不识一个，凭你们在农场遇到问题的时候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一张又一张或空白或写的乱七八糟的试卷被传下去，张秋雪丝毫不怕告诉他们，“做场长，首先得懂得各类文书、信件的书写方式，其次，得会看账、查账、做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必须得有解决问题的能力，看你们写的这玩意儿，模拟题都做成这样，谁放心把这么大一个农场交给你？你们以为做场长只是领一份儿比你们多的工资吗？” 被张秋雪这么一说，打头的那位灰溜溜地就走了。 后面的人跟上来却又不说了，张秋雪明白是怎么回事，要么是刚刚被她的话说服了，再要么就是怕得罪了高原红，怕高原红以后给他们穿小鞋。 张秋雪也不跟他们计较，直到孙秀丽上来。 孙秀丽梗着脖子问：“凭什么？凭什么是她？我才是最有资历的！我不服！”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聚集过来，比起其他人，李红花、孙秀丽当然是更有资格争上一争的。 而且，让孙秀丽得意的是，她当时怕这个试卷是张秋雪给他们挖的陷阱，拿回家之后特意跟冯大奇两个研究了很久，上面都是按照冯大奇教的些的。 孙秀丽觉得，自己应该得个最高分才对。 第799章 能者居上 第799章 张秋雪往农场门口一指，问孙秀丽：“那是什么？” 孙秀丽一愣，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里是一块大牌子。 这块牌子还是韩大娟他们去读书之后她让人插在那里的，两年风吹雨打，张秋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人换新的，保证上面的字迹清楚。 “这，怎么了？” 孙秀丽还是不明白，账，她跟李红花一起学过，信，她也见张秋雪写过，她不认为自己学不会这些。 “记得吗？我最初把这块牌子立在这里的时候就说过，能者居上。两年来，因为这四个字往上提拔了多少干部，凭什么轮到她们身上就不行了？今年过年那段时间以及前些天的夏收工作都是由高原红来主持的，有过一丝丝纰漏吗？” “那我也行啊！”孙秀丽不甘心地说。 她现在已经跟张秋雪撕破脸皮了，早就不怕把话说地更难听一点儿了。 “是吗？”张秋雪目光淡淡。 随后，她再次朝李红花伸出了手，“你们所有的工作都是有迹可循的，近两年，你们每个组的成员基本上都一样，没什么变动，那咱们来对比一下每个小组的成绩好了，看看你们小组的工作有多少次是评到优的，好吗？” 张秋雪直接朝孙秀丽立刻不说话了，张秋雪盯着她问：“要比吗？” 孙秀丽恨恨地瞪了张秋雪一眼，扭头走了。 对于她来说，这份工作只是另一份工资，争取场长只是场长的工资比较高，但是她傻吗？为了评一个优秀就往死里干活，半点好处都没有！ “领导能力、组织能力差，带动性差，当然没有资格当场长。”张秋雪看着孙秀丽的背影说，“农场不需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打卡党，干不好，就别干，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如此，再也没人说话了。 高原红等几个人立刻走马上任，开始组织接下来的播种工作。 张秋雪则是陪着王国栋去了一趟农机厂亲自检查工作，段民安等人顿时被吓得不轻，把这几个月来农机厂的工作汇报了一番。 没有再出现挪用原料的事农机产品的生产立刻跟上了，现在每个月都有一批产品运往外地，王国栋对此非常满意。 而盛夏六月，电风扇也逐渐开始在南方打开市场，至少可以让张秋雪有一丢丢收入了。 王国栋等人走后，张秋雪开始把自己记录的一些东西搬到高原红家。 等这些东西都搬完，如果不再有什么幺蛾子，她就收拾收拾准备上首都了，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得好好地为高考冲|刺。 然而，越不想有幺蛾子，幺蛾子就越多。 张秋雪怎么也没想到，自从高原红上任，孙秀丽和她要好的几个人竟然就都不去农场上班了。 消息传到张秋雪的耳朵里，张秋雪摇了摇头，不过她什么也没管，静静等着高原红那边的处理方式。 这是一场测试，营里等着看高原红能不能胜任这个位置，农业部也在等，张秋雪同样在看。 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农场，她不可能让它毁在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手中。 第800章 享福去吧 第800章 连续三天，孙秀丽和她的好朋友们总共四个人没去上班，第四天，农场重新提起了四位队长顶替了孙秀丽他们的位置。 孙秀丽他们就不干了，跑到农场让高原红给个说法。 高原红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从挎包里拿出几张纸来摊开到这几个人面前。 “这是农场刚刚建立的时候，你们和农场签的合同，所有人，如果有无缘无故旷工连续超过三天的话，农场有权利将你们无理由辞退，既然你们不想上班，从今天开始，不需要到农场来了。”高原红说。 谁也没想到高原红会这么强硬，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就烧掉了四个队长。 可是，孙秀丽哪里肯干，立刻又把对张秋雪那一套拿出来对付高原红，先捧后踩再拉人情。 高原红冷眼看着她表演完，一挥手让人该干嘛干嘛，“我照章程办事，你要是不满到营区举报我去。” 孙秀丽笑眯眯地拿上铁锨说不敢，想跟着去干活，给高原红造成个既成事实，不成想高原红接着说：“你要是想重新进农场上班的话，先把这几分测试做了，如果通过的话，以后就能到农场来做工了，你们的队长会给你们评分的，年底会根据你们的分数多少来分粮食和蔬菜。” 一板一眼地态度差点把孙秀丽气的背过气去，哪里还肯继续干活，一甩手就走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孙秀丽很不甘心，又硬着头皮来找张秋雪。 “小张，我这不是不大舒坦嘛，你帮我跟她们说说呗。”孙秀丽假装可怜地对张秋雪说，“我跟你们年轻人也不一样，上了岁数了，生孩子又多，身体哪里比的了你们嘛。” 张秋雪正准备今天的晚饭，脸色并不算好看。 自从在首都回来，家里四个小子，只要有空，就跑营区去参加训练，原因也叫张秋雪十分无奈，他们觉得自己太弱了，所以才会在首都的时候被人欺负。 孩子非要去，张秋雪也不能硬拦着，一直想等着这几个小鬼头什么时候嫌累不愿意去了，可这都快半年了，几人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造作的孙秀丽，眼皮都没抬一下。 “比不了就好好休息，不然落下病根，可得不偿失了。” “哎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觉得我还能再奋斗几年呢。” 张秋雪怎么可能听不出孙秀丽的意思，但她只当做没听出来。 “嫂子这话不对，既然上了岁数了，孩子也大了，你啊，就好好在家享福吧，反正你这么多儿子，还愁他们不疼你啊？” 孙秀丽差点让张秋雪给噎死，她说上了岁数是给自己找个借口，用得着一遍一遍地提醒她岁数大吗？ 不过，她当然不会当着张秋雪的面承认自己的儿子不疼自己。 “自然不是，你不知道我儿子多懂事呢？” “那就行呗，儿子懂事，冯团也疼你，你就好好在家享受吧。” 至于是不是真的享福，张秋雪才不在乎。 第801章 白养狼？ 第801章 “哼，我算是看透了，有些人啊，就是个白眼狼！” 孙秀丽恨恨地从韩家院里走出来的时候说。 张秋雪懒得搭理她，天热，她用小砂锅熬了个骨头汤，正往里放冬瓜吸油，至于这些酸话，她一路走过来早不知听了多少次了。 反倒是刚下班的韩大娟跟孙秀丽走了个对脸，差点又忍不住拿拳头招呼孙秀丽，到底谁是白眼狼啊？ 韩大娟过来，张秋雪照例是要问问农场的情况的。 “被提上来的几个人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我看着好多了，都像模像样的，干活也很努力积极。”韩大娟说。 张秋雪点点头，自从辞职以后她很少再发表自己的意见，不为别的，新场长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她总上去搀和，这不好。 除此之外，张秋雪也想给高原红他们一些发挥的空间，她也想看看这几个人到底能不能在自己离开之后撑起整个农场。 从这件事上来讲，张秋雪觉得高原红这么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要是这点儿魄力都没有，这点儿压力都顶不住，高原红也干不长久。 不过，人员的交接还是给种子试点基地带来一些麻烦。 原本在今年的小麦收获之后，种子试点基地应该拿掉“试点”两个字，正式成为种子基地的一员，但是因为张秋雪的临时撤出，王国栋等人并不相信高原红他们的能力，所以要继续试验一年。 张秋雪对这个意见挺大的，高原红反倒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接受了。 好在在孙秀丽的事情之后，并没有人再闹起来，高原红这个场长的位置总算坐稳了。 农场和302厂的工作还不一样，要交接的事情有很多，林林总总用了快两个月，张秋雪才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完全交给高原红他们。 然后张秋雪就准备要走了，302厂也好，农场也好，张秋雪没让他们办什么欢送仪式，只是挨个把要见的人又见了一遍。 王胜利直皱眉头，他是一点儿都看不上张秋雪这种安安分分跟着韩千钧在家当个家庭主妇的。 “还不准备说要去干嘛？” 他现在手里压着的可是好几份朝他要人的信，徐老头要，王国栋要，就连农机厂也眼巴巴地盯着。 “以后首长会知道的。” 张秋雪笑了笑，一天没下文件，她就不能乱说。 王胜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把一叠信甩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着去办吧，省的这些人以后总来找我。” “……”张秋雪略微翻了翻，顿时哭笑不得。 “你家那几个孩子训练别停，好好培养将来都是一把好手。” 张秋雪更是无语，就是几个小屁孩而已，除了铁牛每天认真得不得了，张秋雪真不觉得自家几个孩子能有多大能耐，还是老老实实上学比较实在。 不过，都要走了，她不想跟王胜利吵架，敷衍地点了点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反倒是王胜利，又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有人保卫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我们的路还长着呢，不是往后和平了，就再也不需要这些人了，你懂吗？” 第802章 北上首都 第802章 张秋雪当然懂王胜利是什么意思，但是…… “好苗子到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放弃。” 王胜利说完这一句，没再挽留张秋雪，张秋雪叹了口气离开了营区。 临走之前，张秋雪给各方面的朋友都去了信，说了自己的新地址，以免以后断了联系。 最后，跟韩大娟、陈远一家子吃了一顿饭。 陈远从张秋雪这里得到消息也在开始准备高考了，不过，他的户口档案现在都在这里，如果要参加高考，也是在这里参加。 张秋雪把一些带不走的书都给了陈远，剩下的一些自己总结的做账、管理农场以及农作物的一些生长规律的东西都给了韩大娟。 家里带不走的东西能给的也都给了他们，韩大娟很不舍，但也很高兴。 “去了那边，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你就说。”陈远说，“帮不了大忙，我们可以帮小忙。” 张秋雪笑笑，点了点头，“你们也是。” 有关于高考的事，题目什么的，两人之前已经交换过很多次意见，陈远不知张秋雪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愿意相信她。 顺便，陈远也给了张秋雪一本小册子，上面是他总结的一些有关于头疼脑热的一些小毛病的小方子，如果不能及时看医生的情况下可以用一用，解一解燃眉之急。 “还有这个，嫂子。”陈远看了眼韩大娟，韩大娟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来，里面鼓鼓囊囊地包着一包钱。 韩大娟说：“嫂子，你们上首都光指着我哥那点工资肯定不够，那里我去了，吃的喝的都要钱，跟咱这里不一样，陈远工作了几年，我俩也攒了点钱，他往后要是考上了也得用钱，所以我把钱给他留了一份，这些给你用。” 张秋雪深深望了韩大娟一眼，她是真没想过当初那个只会看热闹，时不时见缝插针落井下石一下的韩大娟也会有这样一天。 她又看了看陈远，陈远笑了一下，“大娟的意思。” 张秋雪笑了一声，不管是谁的意思，她的心里都很舒坦，虽说她没想过让韩大娟怎么报答自己。 “谢谢你们，不过，钱我就不收了。” “那可不行，”韩大娟说，“我还不知道你嘛，嫂子，给孩子吃的差了，不行，穿的差了，不行，你出去看看去，全村就没咱家孩子这样的，年年穿新衣裳。虽说两个哥哥不是我亲哥哥，但是他们对我都很好，尤其是三哥，他那个人，老实厚道，总想着让所有人都好……” 韩大娟叹了口气，握住张秋雪的手，“嫂子，我以前不开化，傻了吧唧地跟在别人身后面胡闹，以后你就让我也尽一份力吧。” 无奈，张秋雪只得点了点头。 就这么的，八月末，韩家大门正式上锁，张秋雪带着几个孩子再一次北上首都。 其他人都还好，唯独铁栓哭成了狗。 没别的原因，实在是大毛无论如何也带不走。 这个事张秋雪实在是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强硬地把哭得满脸鼻涕的铁栓拽上了车。 这次带的东西非常多，几乎每人都有一个大包，张秋雪早早给韩千钧拍了电报，一下车就遇到了来接他们的韩千钧和宋青竹。 第803章 眼下就是最好的日子 第803章 宋青竹是真喜欢小六这个小胖子，见了面就把人扛起来转了一圈，逗得小六笑得口水都流到他头上了也不生气。 韩千钧接了张秋雪手里的两个大包，和宋青竹一起把东西搬到外边的车上，载上几个孩子摇摇晃晃出了火车站。 车子没再往韩千钧他们的营区去，出了火车站七拐八拐走了不远在一间小四合院外面停了下来。 张秋雪挑了挑眉，跟着韩千钧拎着东西进去。 不大的门扉，也不算高，韩千钧往那儿一站头都快撞到梁了。 走进去却特别齐整，影壁加东西厢房，面积不算大，在张秋雪以前去过的那些四合院里属于小的，不过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顶、窗户都修缮得很好，院子里还种着一棵西府海棠。 屋子里面，张秋雪前段时间寄过来的东西韩千钧都已经给收拾好了，当下便冲着孩子们说：“铁牛铁栓，你们俩住东厢房第一间，小北和小六住东厢房第二间，大妞二妞住西厢，把你们的东西找一找，带到各自的屋里去收拾吧。” 几个孩子没见过这样的房子正蹿进来蹿出去的四处看，听见韩千钧这话立刻叫着去找自己的东西了。 韩千钧带着张秋雪进了北房，炕上铺着张秋雪的小碎花单子，干净又整齐。 “买下来了？”张秋雪问。 韩千钧点了点头，“最近政策松动，正赶上原主要用钱就给卖了。” “那些钱够用？” “勉勉强强吧。”见四下没人，韩千钧拉起张秋雪的手带着她在正房各处看了看。 正房一共三间，东屋住人，西屋被韩千钧收拾成了书房，已经摆了好几个书架，是把家属区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除此之外，西屋靠窗的位置也被韩千钧打了个小炕。 “冬天你可以坐在这儿上面办个公啥的。” 韩千钧拉着张秋雪坐了一下，别说，炕的高度和桌子的高度特别合适。 “除了这个，南房那边还有一间书房，给孩子们用吧，往后他们都大了，一间可能用着不太够。” 张秋雪点了点头，屋里屋外这么转下来差不多就知道了，这些年她和韩千钧攒的那点钱，包括韩千钧的奖金、补贴什么的，应该都花这房子上了。 这人，心眼多得要死了。 “家属区那边的房子我退了，以后要是有空我就回来住，没空就住营里的宿舍。”韩千钧又说。 正说着话，又有人进来，竟然是宋母。 她手里提了好些瓜果蔬菜，一见张秋雪就说：“哎哟可算到了，可想死我了。” 大半年不见，她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一些，张秋雪连忙上前接过东西，顺便叫小六出来。 “外婆？”小六跑出来，大半年不见，他显然还记得宋母，也不认生，打了个招呼立刻跑回去搬椅子。 宋母乐得见牙不见眼，拉着张秋雪的手又说：“我还说想趁着你们在北川我也过去看看，青竹和他父亲都不肯呐。” 张秋雪知道她要过去看什么，也知道之前宋母的身体十分不好，只好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呢，这次来之前，我和小六刚去看过，等小六再大一大，让他陪着你一起去。” 宋母眼前一阵婆娑，不过很快抹了把脸，连连点起头来。 对于他们来说，眼下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第804章 牛刀杀鸡 第804章 几个人一起吃了顿饭，韩千钧又带着张秋雪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张秋雪当初说尽量在城中买，韩千钧这处小院子还就买在距离城中心不远的位置，也不枉他把家底都掏空了。 略微熟悉之后，韩千钧就和宋青竹回营区去了。 两人走了之后宋母也没有多呆，她家离这边比较远，一路上坐车加走路得好久，临走之前，张秋雪给她装了两桶奶粉和一些酱牛肉。 宋母不想收，被张秋雪强硬地要求收下了。 等人都走了，张秋雪把自己这次带过来的行李放到整理了一下，尤其是那些书，被张秋雪十分宝贝地放到了书架上，孩子们的书则给他们放到南书房去。 几个孩子都还稀罕得不得了，一点儿也不嫌累的在天井里跑来跑去。 张秋雪看了一会儿就回屋继续收拾东西，首都和北川不一样，这里有初中，而且还开着。 赶在九月开学之前，张秋雪把周围远远近近的几个学校都转了一遍，最后给几个孩子都报了名。 随后，王国栋就来了。 毕竟，张秋雪就算来了首都，新地址也没瞒着他们，一安顿下来张秋雪就发电报通知了各处，说起来王国栋竟然还是从王胜利那里知道的。 “现在你总该说你要去做什么了吧？”王国栋压根儿没往张秋雪要高考的事情上想过，自从张秋雪卸任农场场长之后，就一直想让张秋雪来做机械化的推广工作，最好到农业部去任个职。 张秋雪哭笑不得，“王工，你手底下人才济济，干嘛老盯着我一个人呢？” “要别人都有你这样的能耐，我也不用这么操心费力了！” 王国栋哼了一声，又告诉张秋雪：“你那个堆肥的比例配方我已经发下去了，让各地都按照那个办法来，想来等明年，粮食产量又会有一定的提升的。” 张秋雪：“……” 她知道这个年代已经有化肥、尿素、二胺等一些肥料了，不过都是化学肥料，目前国家在生产上应该还是有一定的问题。 但是让全国那么多的村村镇镇都按照那个办法去堆肥……张秋雪怀疑王国栋会被骂死，那个味道他们可是亲自闻过的。 “行了，别跟我扯了，说吧，你打算去干嘛？” 张秋雪无语，从一进门就是他在说个不停好吧？ “我准备去机械厂干活。” “什么？你再说一遍？”王国栋差点跳起来。 张秋雪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别激动，又说：“你不是看过我画的机械图嘛，我想什么时候等政策允许了，就自己开一间工作室，和工厂合作，生产机械。” “大材小用，牛刀杀鸡！”王国栋想都没想就给了张秋雪八个字的评语。 张秋雪汗。 王国栋总觉得她有大才，在农业方面远见卓著，但她自己清楚，她这不过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一些小聪明，想让她真的为国家推动什么政策，高瞻远瞩什么的，可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而且，现在国家农业生产机械化在稳步推进，农机产品生产也在有序进行，张秋雪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第805章 新工作 第805章 “不过，这个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现在我不会去做。”张秋雪说。 “那你现在要去干什么？”王国栋皱着眉问。 “嘿，”张秋雪笑了笑，“现在嘛，得先挣钱。” “挣钱？” “对呀。”张秋雪微微一笑，“不管去做什么，我总得先让我们家几个孩子吃饱穿暖才行。” 王国栋皱了皱眉，想要反驳，觉得这女人真是想得太多了，有的吃有的穿就行呗，反正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 不过他也知道，张秋雪肯定不会这么想，因为每次见他家的几个孩子都穿得很好很干净。 “那你想去挣什么钱？你要到工厂里去干活吗？” 除了这个，王国栋真不觉得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挣钱。 张秋雪摇了摇头，“领导就不要操心我这个了，我呀，自有我的办法。” 王国栋皱着眉头又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更想不出张秋雪一个初来乍到的能有什么好办法。 之后，王国栋又来了两次，每次来张秋雪不是在做饭，就是在看书，完全没见张秋雪去找什么工作做。 这老头气得不行，“我看你就是来了首都之后光想着过好日子了，什么都不想干了。” “怎么会？” 张秋雪失笑，朝王国栋抖了抖手里的报纸。 这是昨天新鲜出炉的报纸，王国栋接过来一看，头版头条正是昨天代表大会之后才宣布的消息。 “这跟你也没啥关系啊？” “谁说的？” 张秋雪但笑不语，只是告诉王国栋，下次再来家里可能就没人了。 “你不在家你去哪儿？” 王国栋越发感到纳闷，张秋雪没说。 几天之后，首都图书馆门外不远多了个小三轮，上面一个牌子写着：代写信。 张秋雪随身带着把凳子，往车前一坐，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有人上门写信。 头一个星期，张秋雪的生意可谓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这里离着首都图书馆不远，只要去图书馆，几乎每个人都会看到她。 又过了半个月，张秋雪的小车前突然多了两个年轻人。 “我说，同志，你换个地方吧，你在这里不会有生意上门的。”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同志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抬了抬手，放下手中的笔朝对方笑了笑，“是吗？没关系，总会有人来的。” “哎你这位同志，怎么不听劝呢？”旁边一位穿着蓝色工人装的人就说，“凡是来图书馆的，都是会读书写字看报的，你在这里摆摊，根本不会有人找你写信的，懂了吗？” 张秋雪就笑起来，撑着下巴点了点头，“我懂啊，我一直都懂。” “那你还……” “那同志，你说，我为啥明知道这里不会有生意，还到这里来做生意呢？” 两人都皱起眉头，对啊，一时的灯下黑可以理解，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么这人是傻子，要么这人另有目的。 但是看眼前这人，分明不像是傻子。 两人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张秋雪有自己的想法也就不准备再劝，正打算走，就看到张秋雪那本摊开的书因为少了被按压的力道忽然翻了回去，露出来全新的封面，上面赫然写着“数理化高考知识点总结”几个大字。 第806章 卖书 第806章 “你，你这本书是哪里来的？” 斯文的人终于变得不斯文了，张秋雪还是微笑，“我自己写的，你要看看吗？” 张秋雪随后把书推了过去，两位年轻人对视了一眼之后飞快地将书捧了起来，半信半疑地看了起来。 他们的疑惑很快被打消了，书里的内容深入浅出，一个又一个知识点罗列着，除此之外还有教学方法，也是令人意想不到又觉得情理之中，实在是让人喜出望外。 “你，你这书，还有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借？那恐怕借不了，我还得看呢。”张秋雪说。 两个人都露出遗憾的神色，“很快，我们很快行不行？同志，我可以付给你钱，好吗？” 九月，从报纸来看，恢复高考的消息还在讨论当中，这也是张秋雪看着图书馆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的原因。 张秋雪不相信没有人不想要书。 “钱？”张秋雪笑了，“你既然有钱，为什么不想买一本新的呢？” 斯文人简直要跳起来了，“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不想要新的？但是，但是现在哪里有书……” 一个“卖”字尚未说完，张秋雪从小板板底下掏出一本书来，正是和他们手里一样的《代数》。 “你们要文史类，还是要理工类？还有英语，要学吗？哦对了，还有配套试题一份，要吗？”张秋雪说。 斯文人和工装男都要傻了，呆呆地看着张秋雪，深刻怀疑这人是在表演变魔术。 “你从哪里弄得这么多书？” “都说了，我自己写的。”张秋雪指了指书的编纂人那里，“我的名字。” “……” “怎么样？要不要？” “要！要！” “只要这个吗？别的要不要？” 《几何》、《物理》、《化学》……好几本书摆在桌面上。 “这么多？”两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嗯，这是一套。”张秋雪说，“还有文史类的。” “你这是成套卖？” “也单独卖，成套卖相对便宜。” 两人连忙掏钱，一人要了一套理工类知识总结，并要了一份试题。 两人拿了书还不肯走，宝贝一样捧着问张秋雪：“你是老师吗？为什么在卖书？我们以后有不懂的能来请教你吗？” 刚才简略一翻，他们发现书中的知识并不是所有的他们都懂。 “我不是老师，不过，你们要是想问我题目，随时都可以来，只要我在这里，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秋雪说。 两人听了顿时放了心，千恩万谢地走了。 张秋雪朝他们挥挥手，“记得给我打打广告啊。” “广告？” “就是如果有人问起你的书是从哪里来的？记得告诉他们。”张秋雪笑着说。 两人汗，点了头抱着书小心翼翼地走了。 两人果然又出现了，还带着两个姑娘。 前两人是来请教问题，张秋雪自然像自己说的那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在后世学的是机械智能化，本身就是理工科的，这方面的知识可以说是手到擒来，文史类虽然懂得不是很多，但是为了这一次的高考，她足足准备了六年多，其中积淀也不是这些人可以比的。 所以，每每开口替他们解答，总让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两个女孩子本来是跟着看看，最后也各自买了一本书和一套题。 从这天起，张秋雪的书卖得多了起来。 从一本两本，到一天三五十本，等到十月末的时候，张秋雪一天就卖了两百多本。 没办法，恢复高考的消息终于在报纸上公布了。 第807章 这当然不合适 第807章 “排好队，要数理化的排左边，要文史的排右边，要问题的去南书房。” 十一月初，首都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 王国栋再一次踏进韩家小院，院子里几个孩子竟然忙得热火朝天。 不大的院子里此时挤了不少人，排了好几条队。 王国栋莫名其妙，抓住忙得额头见汗的铁栓问：“这是在干啥？” 铁栓笑了一下，并不说话，推开王国栋的手又去忙了。 院子里摆了两张大桌子，每张桌子后头都站了一个孩子。 “一套书数理化有四本，分别是这些，你看看你是都要，还是单独要，选好之后留下名字，下午开始我们会送货上门的，你要在家等着我们。” “什么货？”王国栋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就是一段时间没来，怎么连话都听不懂了呢？ “哎呀，王爷爷，我妈妈写的书啦。” 才来首都不久，小六已经特别时髦地改口叫妈妈而不是娘了。 “书？什么书？哪里来的？” “都说了是我妈妈自己写的呀，我妈妈说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没有书的人一定很多，所以特意出了几本书和几套题，争取让大家都有机会。”小北说。 这张桌子由他和小六负责，是他们俩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可不能出错了。 “你娘还会写书？”宋父宋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也被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要准备保护几个孩子呢。 “是啊，是啊，”小六立刻掰着她的小胖手数开了，“农业方面的、机械方面的、还有销售和管理方面的，我娘都写了好几本书了，你不知道，徐爷爷每次看到我娘写的东西都能乐上天呢，还有这个王爷爷，每次我娘给他写了信他都迫不及待会回信。” 宋父眉头突突直跳，“徐爷爷又是哪个？” 小六正要张嘴，旁边传来铁牛的声音，“小六，不许乱说。” “喔。”小六两只小胖手捂了捂嘴巴，“我忘了，要保密的。” “反正我娘特别厉害！”小北总结陈词。 “外公外婆和王爷爷，你们先到屋里坐吧，我让二妞去给你们倒水。”大妞走过来请几人进屋。 宋母摆了摆手，让他们忙自己的，再看看这满院子的人，依旧震惊得不行。 “这，这不合适吧？” 这当然不合适。 不过，王国栋和宋父都没有回答她。 王国栋气得不行，他还以为张秋雪会去做什么，敢情是投机倒把啊。 宋父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管张秋雪做什么，她挣了钱肯定是要花在孩子身上，谁都有立场去指责张秋雪，他们不行。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院子里的队伍变短又变长，变长又变短，留地址的纸张写了一张又一张。 张秋雪讲题的那间厢房不断地有人进去，不见有人出来，最后连午饭是大妞和宋母做的，一直到做好饭，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 一直到韩千钧回来，也是被满院子的人吓了一跳。 他立刻去换了衣服，把几个孩子轰去吃饭，拿笔唰唰写了几行字分别压在桌子上让他们自辩，进了南书房叫张秋雪出来吃饭。 第808章 人各有志 第808章 张秋雪的嗓子已经哑了，一开始大妞他们还顾着给她送水，但后来忙起来，大家都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坐下，张秋雪立刻灌了两杯热水。 “你这做得都是什么事？跟我去上班，搞农业，多好？”王国栋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热汤让张秋雪浑身都觉得热乎乎的，她笑了一声，“王工，人各有志。” “你的志向就是投机倒把？”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也许有一天不限制投机倒把了呢，对吧，宋叔？” 宋父被调回来之后一直在计划经济委员会上班，负责的是制定计划这一块。 他本身是学经济的自然明白这种体制下的弊端，但是也不得不说一句，“你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这就是典型的投机倒把。 张秋雪点头，她当然明白这么做是踩线，但是，有需求就有市场，高考在即，读书无用论彻底成为过去，张秋雪不相信没人不需要书。 “要不，我给你安排一下，你把你的书拿到书店里去卖？”宋父说。 张秋雪忙摆了摆手，“我不会做很久的，再过些日子我也要参加高考的，不可能一直搞这个。” 最主要的是，她不能因为小六在自己家里，就让宋父违反原则去帮她做什么。 宋父这才点了点头，王国栋一愣，终于明白过来，“你一直不接受工作，不会就想着去高考吧？” “对啊。”张秋雪说。 “你，你你简直……” 张秋雪微微笑了笑，“我觉得将来有个文凭肯定会好办事。” 王国栋气得头顶冒烟，他就没有学历，不一样做事吗？ 不过，宋父宋母倒是觉得张秋雪的思路很对，随着高考恢复，大批的学子重归校园，国家的文化得到恢复和发展，将会取得更大的生产和发展力，到时候同样的岗位肯定是能力更强的人来胜任，怎么证明能力强，文凭就是一项很好的说明。 正说着话，已经没什么人的院子又有人进来，张秋雪正要动弹，韩千钧把她摁住，“你好好吃饭，我去看看。” 然而，韩千钧刚出去张秋雪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十分熟悉，竟然是谢红文。 张秋雪连忙放下筷子出去，就听见韩千钧淡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这里是我家。” 韩千钧过去把几张纸都收了，没给谢红文一探究竟的机会，“你们到这里来干嘛？” “买，买书，是在这里买吗？”另外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张秋雪看了一眼，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视一眼，韩千钧不着痕迹地摇了下头，张秋雪想了想说：“你想要什么书？” “文，文史类的。” 张秋雪就进了南书房拿出一套书递给她，“书十五块，题要不要？要的话每本多加一块。” 谢红文一听就叫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啊？” “你可以不要。”张秋雪没搭理谢红文，直接对那女孩道。 第809章 被抓了 第809章 “要，要的，要！” 那女孩说着立刻开始拿钱。 将等她拿出钱，张秋雪就把书递给她，和告诉别人一样告诉她，“有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谢红文看见张秋雪就生气，要不是他们，彭林山也不至于转业回老家，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在首都。 见身边的女孩拿了书，立刻扯着对方就走了，连句话也没再同张秋雪和韩千钧说。 “你不该给她。”韩千钧说，“她那种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张秋雪一顿，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们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听人说了，再不济，在周围转一转，总有能找到的时候，与其被她抓个正着不得不把书给她，还不如直接给她。” 而且，张秋雪不想耽误了那个女孩子。 韩千钧一想也对，拉着她重新进屋吃饭。 “我给你请个人吧。” “嗯？” “请个人帮忙，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韩千钧又说。 他只有偶尔在家，在家的时候能给张秋雪帮把手，孩子们也只有放了学能给她帮刚忙，平时去上学之后，里里外外都需要张秋雪一个人，未免太累了。 “行。” 自己做过知道有多累，张秋雪没犹豫就答应了。 吃过饭，韩千钧就出了门，铁牛和铁栓大妞三个骑上三轮拿着那几张写着地址的单子送货去了。 姐弟三个往三轮上一坐，书都盖在小木板下头，一边走一边说笑看起来就像个过路人似的。 等有人来，张秋雪就继续帮人讲题。 正忙活，一个小脚老太太忽然十分灵活地从门外蹿进来，“小张小张，来人了来人了！” 她长得矮小，力气却不小，三两下就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这是张秋雪家前面的邻居，老太太姓周，实打实是个旧社会生活到现在的老太太，今年都八十多岁了，人长得干瘦，皮肤像是挂在脸上，不见一丁点肉。 饥荒年代的时候，周老太太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死了一半，后来下放过程中又死了几个，好好的一大家子人现在就剩下她和一个孙子相依为命。 她家那孩子今年才19岁，周老太太一直不相信读书无用论，张秋雪搬过来之后跟她聊得很投缘，听说她坚持让那孩子念书以后就送了他一套数理化复习。 这老太太日子过得贫苦，却十分有骨气，张秋雪送了她书，她就每天坐在巷子口帮张秋雪放风，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通知她。 张秋雪一见周老太太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得跟她道谢立刻朝外面叫了一声，“小北，收！” 俩小的匆匆把几张纸叠吧叠吧塞进自己衣服里，“吭哧吭哧”把两张桌子抬到西厢门外，冲那些排队的人说：“我娘讲课可好了，你们快去听。”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立刻凑到张秋雪的南书房的门口大声提问。 这年头好不容易能看书了，没书可看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了，他们可不想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到两分钟，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张秋雪家要来抓她投机倒把啦。 第810章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第810章 想张秋雪在后世连个小摊都没摆过，也从来没被城管追过，头一次要被抓投机倒把，心情难免紧张，讲题的声音都提高了两度，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把书放在家里。 “就是这儿，就是他们家！你们快进去搜！”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们看，他们都在那屋里买呢！” 此起彼伏地痛叫声响起，一行人冲进了南书房，屋里屋外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被推倒的，跌到墙上的，撞到别人身上的，不知道有多少个，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出去！” “退后！” “让开！” 勒令声层出不穷，张秋雪本来在黑板前面站着也被人推得险些撞到桌子上。 随即，柜子、书架、桌子抽屉都被齐刷刷地翻开，书架上摆的各种书都被拽下来，“哗啦啦”掉了一地，恨不能地砖都给张秋雪掀开看看，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 读书人你可以说他性子软，没骨气，但是读书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当着他们的面糟蹋书，他们这些日子在这间书房里出入不知道有多羡慕这里面的书。 而且，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这些书都是旧书，都是从各地的垃圾堆里、废品回收站里收回来的。 “你们够了吧？没看见这里什么都没有吗？”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说。 “就是！” “你怎么不往房梁上去翻翻啊？这屁大点的地方能藏什么？” 有人出头，立刻有人紧跟着就谴责上了。 “嚷什么嚷什么嚷什么？”打头的那人立刻吼了起来，手里的铐子“哐啷哐啷”地摔在桌子上，顿时把人吓得一个个面色惨白，“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就得好好调查！” “就是，哼！”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谢红文终于挤进来了。 她得意地瞥了张秋雪一眼，心说让你当初举报我母亲我表弟，现在该轮到你们还账了！ “你们不知道，这姓张的从来都是诡计多端，一定得好好查查！” 一群人最近时不时就来请教张秋雪问题，被张秋雪的学识折服之后心里是拿她当老师看待的，一听谢红文这么说，纷纷皱起了眉。 “你是什么人啊？凭什么这么说张老师？” “老师？她也配？”谢红文朝张秋雪“呸”了一声，“大言不惭！” “哎你这个人，你怎么说话的！太不讲道理了你！”年轻人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 谢红文哼了一声，“你管得着吗？” 她瞥了张秋雪一眼，“怎么？张同志，你现在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还可以替你说说情，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毕竟，这里可跟你的北川不一样。” “交东西？交什么？”张秋雪摊了摊手，望向打头的那位，“领导，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们自己在家看看书，做做题，相互学习一下也不行？” “……”为首的那人噎了噎，“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我们接到的举报是你投机倒把，偷偷在家里卖书！” “是啊，今天中午可是我亲眼所见，你就拿出来吧，嫂子，就算你是我的亲人，我也是不能包庇的。” 第811章 我亲眼所见！ 第811章 所有人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就连张秋雪也是。 不过，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张秋雪双手一摊，“卖书？卖什么书？谢同志，我知道你恨我们两口子揭穿了你母亲害我婆婆的事实，可是你也没必要这么害我吧？” 谁还不是个绿茶婊了？ 谢红文一听张秋雪提这事就浑身冒火，如果不是张秋雪，她根本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过这么苦的日子。 “你少在这儿给我装！就是你们现在拿的书！我亲眼所见！” “是吗？你该不会记错了吧？我这儿真没有书，”张秋雪环视一圈，扬声问道：“同志们，你们来我这儿这么多天，谁从我家买书了吗？” “没有！”立刻就有人回答。 “我也没有。” “我也没。” “记错了吧？我们都是来这儿向张老师请教问题的。” …… 回答声此起彼伏。 笑话，找了大半个首都才有这么一个地方能买到书，再被抓起来，他们怎么参加高考？ “不可能！”谢红文说，她可是陪着妹妹的小姑子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打听到书是从这里买的。 “那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还不是书吗？装模作样！”谢红文指着好几个手里拿书的年轻人说。 谁知被她说的那位年轻人丝毫不气短，把手里的书抖得哗哗作响，“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谁家卖书卖在上面写写画画这么多东西的？要卖给你你买啊？” “就是啊。” 另外一个人也把自己的书拿过来，这两天他都过来听张秋雪讲题，有时候还会系统地跟他们讲一下知识点，他这本书上笔记众多。 谢红文噎了噎，“这不可能，你们要不是在这儿买的，你们还能在哪儿买？” “你管得着吗？我想在哪儿买在哪儿买？你是我爹还是我娘啊，你有问我就得必答吗？” 说话的显然是个火爆脾气，往前一挤差点把谢红文挤了个跟头，“张老师，你快点讲，我们都听着呢。” 张秋雪没想到这些读书人脾气上来也这么不好惹，笑着送了谢红文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谢红文气得差点升天，狠狠推了一把打头的那个人，“你不是能耐吗？你问啊！” 对方可能没想到谢红文一点儿都不讲究，被她这一推差点撞在别人身上，顿时沉了脸，“谢同志，我还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工作？” 他把手铐抖得“哗啦哗啦”的，凶神恶煞地问道：“那你们说说，既然不是在这儿买的，你们的书是在哪儿买的？” 张秋雪等人心顿时一凛，她并不怕谢红文，这人就是个吃里爬外窝里横的，她最担心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院子里，开始不断有人偷偷溜走。 被问的那几个人脸色瞬间就白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正是张秋雪第一天遇上的那个斯文人。 这些天接触下来，张秋雪知道，这人确实是个性子温吞，从来也不跟人红脸的家伙。 张秋雪抿了抿嘴，“领导，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捉脏，对吧？你在我这里没捉到脏，是不是就该走了？毕竟，我们这么多人还等着继续学习呢。” “行，但是这几个人我得带走！还有你，你也得跟我去一趟，说说你的书是怎么来的！”为首的那人说。 第812章 我怎么觉得你在包庇她 第812章 张秋雪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去好去，能不能回来却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所以她必然不会跟他们去的！ 谢红文得意地笑起来，“没有书也不要紧，嫂子，你就进去好好解释解释吧！” 只要进去了，她一定找人让张秋雪牢牢地住在里头，再也别想出来了！ 张秋雪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望向那位打头的，微微笑了一下，“领导，这就……” “查到了没有？”窗外忽然传来一声不耐烦地叫声，“没有走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肩膀齐齐一缩，张秋雪却是微不可见地一挑眉毛。 谢红文却是脸色一变，“宋秋生？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还真是宋秋生。 他这两年上了年纪，一路疾跑过来不断地喘气，但听谢红文一叫自己立刻挺直了身杆，“接到警了，所里人不够，自然得出来找！” 谢红文不信，宋秋生和张秋雪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宋秋生，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举报的人是张秋雪，所以特意过来的吧？” “你想太多了！”宋秋生说，“我们是要为人民服务的，接到报警、举报都要及时出警，跟你举报的是谁没有关系！” 事实上，他还真不知道被举报的人是张秋雪。 张秋雪这次来首都之后还没顾上和他联系呢。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宋秋生发现张秋雪说的是对的。 像他之前那样简单粗暴随性而为的处理工作是错误的，是要出大事的！ 今年年初张秋雪过来过年，他还不把那些话放在心上，结果刚过了正月十五，他刚潇洒完了准备回家，青天大白日地走在路上被人拍了黑砖。 后脑勺直接被开了瓢，他当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听人说起才知道，有人不认识他及时把他送去了医院，否则就光流血也能让他活活把命丢了。 事后他足足在医院里躺了俩月，发动了手下人都去找，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抓住。 愤怒之余，宋秋生渐渐意识到张秋雪说的是对的。 他之前干得那些事太招人恨了，只夹着尾巴做人是没有用的。 于是他及时收手转舵，现在才成了穿制服的，虽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说风就是雨，但好歹还有命在啊。 这次过来更是觉得报纸上刊登出来的消息一定是对的，是大领导们经过了慎重思考，这才做下的决定。 高考既然势在必行，那就得看书，就得学习，现在这种到处找不到书的情况下，再把这有书的一网打尽，到时候那么多考生什么都不会，还考个蛋啊？ 于是，宋秋生来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包庇张秋雪呢？”谢红文故意这么说。 “包庇？你哪知眼睛看我包庇了？”论扭曲事实，那没人比宋秋生更会了。 他一指带队过来的那个人，“她向你举报的什么？” “举报这里有人投机倒把。” “有吗？你查到投机倒把的了吗？”宋秋生厉声喝问。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宋秋生教训过，猛然打了个哆嗦，连忙摇了摇头，“没有！” 第813章 走不到一起去 第813章 “没有还在这里磨叽个屁啊，赶紧干活去！”宋秋生说，顺便瞪了一眼谢红文，“听见了？我们都是按照事实来说话的，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个人，前科累累，请你以后不要报假警，我们也是很忙的，不像你有大把的时间！” 谢红文气死，什么调查过了？这里没有书，那就逼问这些人是从哪里买的书啊？不问怎么知道？ 可是，宋秋生显然不打算听从谢红文的话。 他看了眼张秋雪，忽然一抬手给那几个手下人一个人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 “对不住这位同志，手下人干活才糙了，弄乱了你的书，我代他们向你赔不是。” “……”这真是…… 既然宋秋生替自己解了围，又想刷个好感，她没什么不能应承的。淡淡的一点头，“没关系，下次注意吧。” 宋秋生再次道歉，随后带着人从南书房出来直接就走了，又把谢红文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能恨恨地瞪了张秋雪一眼，“走着瞧！” 别以为有个宋秋生瞒天过海就安全了！ 张秋雪耸了耸肩，“这恐怕不行。” “你说什么？你还敢管我做什么不成？”谢红文恨道。 “你想多了，我们这些人是要高考、努力学习为国家做贡献的，我听说你现在不用上班，就在家逗逗孩子喂喂奶，这么清闲的日子哪里是我们比得上的？走着瞧都走不到一起去啊。” 顿时，屋里屋外人们笑成一团。 谢红文却是要气昏了，她何尝听不出张秋雪在讽刺她，但是她就是没办法讽刺回去！ “你等着的！” 她没好气地推开人群往外走。 不料，窗外忽然又传来韩千钧瓮声瓮气地一句：“等什么？” 谢红文被吓了一大跳，反映过来发现这次不是宋秋生，气哄哄地甩着袖子就要走，可没出门就被韩千钧揪住了领子，抬手压在了南书房外的墙上，“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吧？” “啊！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搅屎棍！”韩千钧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谢红文说，“听说彭同志回老家了对吧？我觉得两地分居非常不利于夫妻感情，有空了，我会找你爹谈谈的！” 谢红文这下真是要疯了，她如果想跟着彭林山回老家她早就回了，用得着韩千钧去提？她没回去就是不想回，不想回那个到处都是破土路，走几分钟路都能把她的衣裳鞋子弄脏的破地方，房子也小得可怜，她怎么能住那种地方吗？ “滚！” 谢红文屁滚尿流地滚了，她怕她不滚韩千钧能一拳头楔死她。 队伍重新恢复秩序，该写地址的写地址，写完的愿意留下来听张秋雪讲题就留下来听。 韩千钧拿了张写着地址的纸，带着人出去了。 韩千钧给张秋雪带回来的是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以前队伍里的，后来受了伤，有些小毛病不得不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秋雪才有时间仔细看一下，一个走路有些跛脚，不过并不明显，一个眨眼的频率好像比正常人快，看人的时候总是眯着眼，还有一个张秋雪看不出是什么毛病，不过这都不影响大局，只要好好干活，张秋雪就不会亏待他们。 还没吃完，宋秋生来了。 第814章 不欠别人的 第814章 下午见到他的时候，张秋雪就猜到他会晚上过来，立刻让大妞去给拿了个碗。 “哎呀，我吃了饭来的。”宋秋生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看到小桌上还“咕嘟咕嘟”冒泡的鱼汤，宋秋生立刻给自己盛了一碗，打脸简直不要太快。 一整条鱼上面铺了豆腐和鸡蛋，闻一下，宋秋生就觉得自己晚上压根没吃过饭，他头一次知道腥了吧唧的鱼也能做成这样。 宋秋生连喝了两碗鱼汤，鱼肉没好意思吃。 “我说，你这么搞可不行啊，迟早还会有人举报你的。”宋秋生说。 “是吗？” “是啊。”宋秋生一拍大腿，他夹着尾巴做人好几年，太知道人翻脸有多快了。 张秋雪就看着他，“那宋叔有啥好招没有？” 宋秋生就朝她抬抬下巴，张秋雪拿起他放到桌子上的那个信封和韩千钧对视了一眼。 打开之后两张纸掉出来，张秋雪一愣，“这是……” “我家我太爷爷那辈开的个书店，不过到后来，一辈不如一辈，前些年不是被收走了嘛，前两个月，又还给我了。我留着没啥用，给你吧。”宋秋生说。 “什么？” 给她？ 张秋雪瞪大了眼。 “我这个人，不欠别人的。”宋秋生说这话还挺不好意思的，他抹了把脸，接着说：“这回要不是你一直劝我，我还不知道啥样呢。” 这话不是客气话，张秋雪前前后后大概劝了他三年时间，他一开始是真不当回事，直到被人拍了一黑砖。 明白过来以后，宋秋生就把张秋雪当作救命恩人对待了，毕竟，他家也不是他自己，他还有媳妇儿子孙子呢。 “那，那也不行啊，”张秋雪说，她可太清楚以后首都的地价了，“你现在给了我，以后你就被你的后代骂个狗血淋头吧。” “他们敢，我说给就给，东西再多，有我的命重要吗？” 张秋雪默了默，心说你的命还真不一定有这么一间店铺重要。 见张秋雪一直唧唧歪歪个不停，宋秋生恼了，“反正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他说完甩手就走了，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这……咋整？” 她还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呢？ “明天咱们一块去看看。” 就算是间书店，也总得能开才行。 现在形势下，可不允许搞什么私营。 张秋雪点了点头，吃过饭把孩子们都赶去休息，刷锅洗碗的工作交给韩千钧，她自己真是累的不行了。 肩头和胳膊都疼得和针扎一样，只等着韩千钧洗刷完了回来给他按按。 韩千钧果然不负期待，手上力道大，但是又不用猛力，没一会儿就让张秋雪觉得没那么疼了。 看张秋雪没那么难受了，韩千钧才问：“你那书都是从哪儿来的？” 一周只能回来一天半，导致韩千钧不像在北川的时候那么了解张秋雪的动向。 先前听张秋雪说弄了点书卖卖，他没太在意，但今天一看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来卖书的人太多了。 第815章 晚饭有点软 第815章 “我自己找人印的啊。” “是吗？” “是啊。”张秋雪说。 书是她这几年间断断续续归纳总结出来的，综合了各地搜罗来的书上的知识，除此之外还有张秋雪自己的解题思路。 她反复推敲过很多次，自己这套书一定是能经得起实践考验的。 于是，从北川临来之前，她特意找万教授牛教授他们打听了一下两人是否认识什么可以出版的人。 巧的是万教授和牛教授正好和出版社的社长是同学，于是，张秋雪到了首都就开始拜访这个人，王国栋来了两次总觉得她在家闲得蛋疼，但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张秋雪几乎每天都要去找一趟社长李兴国，李兴国对她手里这套东西十分感兴趣，彼时国家已经在召开恢复高考的会议，李兴国和张秋雪想的一样，如果能有这样一套书给准备高考的学子们，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仔细地看了书中的内容，兴奋得与张秋雪商讨出版事宜。 经过半个月的拉扯，两人才谈下具体的合作事项。 “你印了多少？” 张秋雪这会儿舒坦了就笑了一声，拽着人扯到自己面前凑到他耳边说了个数字，但刚说完腰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张秋雪差点被摁得背过气去，“你要死啦？韩千钧！” 韩千钧连忙放轻力道给她揉了揉，但眨眼之间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你印了多少？” 张秋雪艰难地翻过身子伸出三个手指头朝他晃了晃，“怎么样？韩团，是不是觉得今天晚上的饭有点软？” 话音未落，腰上又被人按了一下，酸爽的感觉瞬间叫她说不出话来，偏偏男人还往她身侧弯下|身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什么。”张秋雪恹恹地又翻了过去，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你哪来那么多钱？”韩千钧吸着冷气问。 他俩的钱光买这院子就花的差不多了，根本没剩多少。 “你剩的那点钱、卖电扇的那点钱都用了，幸亏是公布消息了，否则，我们连下个月买菜的钱都没了。” 韩千钧：“……” 话是这么说，但他半点没从她脸上看出害怕来。 “你就这么相信你能卖出去？” “不是相信。”张秋雪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跟韩千钧说：“高考是一定会恢复的，这些年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高考可以恢复，但是根本没书可看，所以我这个书能卖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能卖多少。” 韩千钧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每个月会按时发工资的，你想干什么就干吧。” 张秋雪挑了挑眉，“你现在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最早的时候，她要带着孩子们去体检他都觉得没必要，原因就是怕花钱。 韩千钧没再说话继续给张秋雪按摩，却听张秋雪闭着眼哼哼唧唧地又说：“对了，我跟出版社合作了，只要卖出一本书，他们就给我百分之二的提成。” “几个出版社？” “首都的、上海的、北川那边的、还有南方、北方……反正有认识人的地方，我都联系出版了。” 韩千钧眼前一黑，真觉得今天晚上的饭有点软。 第816章 书店 第816章 “卖的完？” “卖不完还有明年呢。” 今年的高考是在年末根本卖不了多少，明年的高考就是七月份了，肯定还会有人买，但到那个时候，她肯定会根据今年的试题再做调整。 韩千钧彻底不再说话了，在挣钱这条道路上，他永远也竞争不过张秋雪。 嗯，他就多干点活吧。 于是，韩大团长勤勤恳恳地给张秋雪按摩了大半夜。 第二天早晨，张秋雪和韩千钧去了一趟宋秋生的那间书店。 那条街距离张秋雪这边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不过，张秋雪和韩千钧在街上足足转了两圈才找到那间书店。 “这里？”韩千钧有些吃惊，忍不住再次左右环顾了一下环境。 张秋雪也意外不已，从信封里抖出那间房契，再三确认是这里。 “这么小的门？”难怪昨天宋秋生说一般人不会查到那里。 韩千钧拿钥匙开了门，那门极窄，大概只允许一个人通行，如果是长得胖的，说不定还得侧着走。 进门之后台阶一路往上，走了二十几级，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 眼前是个足有四十多平的开间，前后都有窗户，上面还有一层，里面摆着一些破烂的书架子和书桌。 张秋雪呆了呆，“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韩千钧说，“可以用。” 张秋雪也是这个意思，入口太小了，虽然不容易找，但是安全系数比较高，实在不行就直接关门落锁。 “那我把手里的钱拢一拢，你找个人给我大致估个价，咱们把钱给他吧。” 事到如今，张秋雪也不隐瞒韩千钧了。 “我准备尽量多的买地买房子，这里的地价将来会飙升得很厉害。” “能有多厉害？”韩千钧不觉得，来回在台阶上蹦了几下，确定承重还可以，就放弃了重修台阶的打算。 “几万块钱一平米，你觉得贵不贵？” “嘭！” 韩千钧终于把台阶踩塌了一块，抬着头愕然地望着张秋雪。 张秋雪笑了笑，“所以我想把这里买下来，我喜欢让我的东西完完全全属于我，最好不掺杂一丁点问题。” 韩千钧本来觉得宋秋生不太可能收张秋雪的钱，行伍出身的人都重义气，有恩必报。 但如果地价涨到那个程度，为了避免将来出现什么纠纷，现在还是都说清楚比较好。 “那我去找人看看房多少钱。” 张秋雪点了点头，等吃了早饭韩千钧就带着铁牛铁栓过来把这边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坏掉的玻璃重新换上，擦得锃光瓦亮，地板和楼梯改修的也都修好。 这次也没再弄什么书架，地上铺了一地报纸，书送过来全部放在报纸上，前面摆了两张桌子，随要随取，只用了一天就从家里搬到这边来了。 韩千钧效率很高，打听好价钱以后当天下午就拿着他和张秋雪才储蓄本把钱都取了出来，晚上吃过饭两口子拎上一口袋钱去了一趟宋秋生家。 宋秋生自然不肯收，张秋雪也同样固执，“如果你不肯收的话，我们就按照租金来付，再不然我们就不用这间店了。” 第817章 买店 第817章 如果不知道将来的地价就算了，明明心里清楚，张秋雪没办法理所当然地占人家的便宜。 宋秋生气得没法，“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张秋雪无奈，只好说：“当然不是，宋叔，你知道我家里都是有职位的，我这么不明不白地收了你的店，传出去对他们不好。” 宋秋生差点给气笑了，他用得着费劲巴结张秋雪一个白丁吗？ “你们就收下吧，宋叔肯把这间店给我，就已经是对我莫大的帮助了，我心里感激不尽呢，你再纠结，我可就真的不要这间店了。” 真不是她矫情，只要她有地方卖书，能卖书，就一定能挣钱，她现在虽然没钱，可也不缺这些钱，不能做丧良心的事。 何况，房子这种事，天大的人情都没一纸合同说的清楚。 最后，宋秋生终于还是同意了张秋雪的做法，不过，他按照比市价低两成的价钱收了张秋雪的钱，声称如果张秋雪不同意就天天到张秋雪家闹去，把张秋雪搞得真叫个哭笑不得。 好在店早在宋秋生给张秋雪之前就过户完了，只要把钱谈妥，也根本不费什么事。 从宋秋生家出来，张秋雪和韩千钧都松了口气。虽然现在他们又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但好歹有一座院子和一间店了。 风从巷子口吹过来，很凉，卷着落叶从身边飘过。 这个时候巷子里还没有什么路灯，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眼前只有韩千钧的手电照出的一点光圈，两个人并肩而行，路很长，但幸运的是张秋雪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周一，韩千钧早早地就走了，孩子们吃过饭也都上学去了，张秋雪却比他们所有人走得都更早一些。 她跟韩千钧找来的三个人约定了时间，一大早就到书店那边接货，按照顺序在二楼摆好，给三个人都安排了活儿。 张秋雪观察了一下，这几个人干活都很利索，她就把这几个人定下了，一个人一个月六十块钱。 这要比工厂的工人挣得还多一些，但是张秋雪是发不了粮票什么的，算是变相的补贴一下。 “将来咱们这个书店要发展得好，肯定还会给你们涨工资的。”张秋雪没忘了鼓励一下自己这三位新下属。 三人齐刷刷给张秋雪敬了个礼，“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工作！” 张秋雪点了点头，随后就回家去了。 她仔细思量了，为了避免谢红文通过盯着自己摸到书店来，自己还是老实在家比较好。 于是，书店就这么正式交给了这三人组。 对于店门口张秋雪没有再做什么装饰，这样或许不好找，但是大大提高了他们的安全性。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真正的属于张秋雪的第一间店就这么开起来了。 宋父宋母又来过两次，看得出来两人对张秋雪现在做的事情十分担心，但见家里没什么人之后逐渐也就放了心，自然是不知道张秋雪把书店搬家的事。 而这间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书店，开始在买书人口中口口相传，低调却又颇负盛名…… 每天晚上，三个人会到张秋雪家里汇报一下工作，顺便把一天卖的钱拿给张秋雪。 她忙忙活活的，没几天就把谢红文来闹事的事甩在了身后，直到这天中午出门回去的时候看到等在门口的人。 第818章 瞧不起 第818章 周老太太看到张秋雪就笑起来，“小张，这是你小姑子啊，等你老半天了。” 周老太太年纪大了，做不了工，就喜欢缝一些老虎鞋让孙子拿去卖，也算是家里的一项收入。 张秋雪这边离不了人，为了不让每天来这里来书的人空跑，张秋雪每次出去买菜都请周老太太在自家门口晒太阳。 张秋雪笑了笑，过去把周老太太扶起来，把自己从国营商场买回来的豆腐分了周老太太一块。 周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要，张秋雪就说：“你不吃也得给孩子吃啊，我看子俊这些日子又瘦了，这么下去可不行。” 周老太太的孙子周子俊今年十九岁，白天要去工厂上班维持祖孙俩的生计，晚上在家复习功课准备高考。 周老太太一听眼圈便有些红了，张秋雪把豆腐递给她，又帮她把东西送回家，回来这才瞥了眼谢红漾，“谢同志，你怎么来了？” 谢红漾提了个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什么。 听张秋雪问，她就笑了起来。 “嫂子，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听说你和孩子们住在这儿，我过来看看你们。” 张秋雪着急做饭，没接她的话打开门进了院，谢红漾立刻跟了进去。 张秋雪在厨房门口洗了个手就开始做饭，谢红漾立刻上前把自己带的东西拿出来。 半只鸡、一斤肉、两斤面和几颗橘子摆在厨房的案板上，谢红漾说：“我们单位效益也不太好，嫂子你先拿着吃，等我们再发粮票，我再给你们买。” 她殷切地看着张秋雪，张秋雪却看也没看她拿来的东西，“不用了，我家孩子如果想吃，我和韩千钧会想办法给他们买，你这些东西还是紧着你们自己家人去吃吧。” “瞧你这话说的，嫂子，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孩子们的长辈，我娘犯下的错是她不对，光说一句‘对不起’太轻飘飘了，我实在于心不安，嫂子，你就让我为孩子们做点什么吧。” 张秋雪诧异地看了谢红漾一眼，自从她把曲冰华的真面目揭穿也足有两年多了，现在才想起来赔礼道歉，是不是太晚了点？ “还是说嫂子你看不上我这点东西？”谢红漾又说。 她本来是想激张秋雪一下，不成想张秋雪刚端起砂锅看了看下面的火，弄了两下蜂窝煤之后就打开了砂锅的盖子。 在砂锅里是满满一锅羊肉，香味瞬间飘满了厨房。 汤被煮得发白，张秋雪尝了口味道，又在里面撒了点盐，红白萝卜各切了一颗，一边让它继续熬着，一边把另外一个小炉子上的锅打开看了一眼。 锅里是一锅米饭，家里几个孩子都不太喜欢吃面食，张秋雪也只能想着法的到处弄米蒸米饭。 先前出门前蒸的米饭已经好了，小炉子里唯一的一块煤也被烧透了，她把旧煤夹进垃圾桶里，刚刚夹出来的那块煤放进去，洗了洗平底锅放在小炉子上开始煎豆腐，这边豆腐煎着，张秋雪又从厨房柜子里翻出几个土豆开始削皮。 谢红漾分明还看到那柜子里放着好几桶奶粉，以及一大摞装着牛肉干的铁盒子，就她拿来的这点东西真不值得人家瞧得起。 第819章 对不起和没关系 第819章 张秋雪迅速削着土豆皮，这才对谢红漾说了一句，“凭你娘做的那点事，我永远也瞧不上你们几个人，有事你就直说吧，没必要兜圈子。” 谢红漾没想到张秋雪连点面子也不肯做，顿时脸色一僵。 “我，我知道我娘做的那事挺不地道的，但是，她都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大姐那个人是从小被我娘惯坏了，总觉得什么东西都该是她的，做事也不顾后果，嫂子你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以后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好吗？” “当然了，我们三姐弟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主要是当时太突然了，一来我们从来没想过父母是这样在一起的，二来……真是太突然了，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接受。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好，我姐姐和弟弟也好，我一并跟嫂子你道歉，你不要往心里去了，好吗？” 张秋雪削土豆的手就是一顿。 她哂笑一声，望向谢红漾，“真不是我揪着这件事不放，你自己寻思寻思，如果不是你娘，我婆婆和老谢同志就不会分开，千钧和千里就会在正常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他们或许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人生肯定不会被改写成现在这样。你道歉也好，还是你鞠躬磕头都好，归根到底，这件事当中我不是受害者，我也没办法轻飘飘地回复你的’对不起’一句‘没关系’。” 不过，隔了这么久，总算听见一句正常该有的话了，想必韩千钧知道的话心里也会舒服一点儿。 这么想着，张秋雪脸色缓和了一些。 “你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和韩千钧也没想过怎么报复你们，来首都纯粹就是个意外，但是来都来了，我和韩千钧也没想过把你们姐弟三个一头摁死，大家消消停停的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得了。” 全家搬来首都之后，她连谢荣恩那里都没去刷存在感，也就压根儿没想过怎么对付这芥蒂三个，好好高考好好挣钱养孩子才是张秋雪真正想做的事，几个孩子里随便拎出哪一个来教一教，张秋雪都觉得比去找这三个人的茬重要。 谢红漾就有点讪讪的。 张秋雪用长筷迅速把豆腐翻了个面，让小火继续煎豆腐，回过身操起菜刀哐哐哐哐开始节奏分明的切土豆丝。 说话间院子里响起几个孩子的笑闹声，几人见厨房的门开着，一股脑地涌进厨房，小北和小六照常要跟张秋雪说说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而大妞他们几个则是主动找事做，摆桌子，帮着端饭。 在看见谢红漾的那一刻，几个人齐刷刷地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脸上的笑容收了个彻彻底底。 大妞洗了手飞快地进来帮张秋雪看锅，顺便安排道：“铁牛你把饭锅端到堂屋去，铁栓去放桌子拿板凳，二妞你去兑点热水让小北和小六洗手。” “我自己来！”大妞刚说完，小六就先跑了。 “小六！”二妞立刻追着小六去了。 第820章 卖书那事 第820章 剩下几个孩子跟张秋雪打了个招呼立刻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压根就像没看到谢红漾一样。 张秋雪没像以往一样把孩子们叫回来教育一顿，对于谢红漾他们姐弟三个，她不会故意让孩子们去骂他们，但也不会在孩子们面前说他们的好话，孩子们都长大了，想必是好是坏他们自会分辨。 眨眼之间，厨房里就剩下大妞一个人，谢红漾立刻从案板上拿起一个橘子剥开递给大妞，夸赞道：“这就是大妞吧，真懂事，来，吃橘子。” “我不喜欢吃橘子。”大妞头也没抬的说。 “不喜欢吃橘子啊，那我下次给你买苹果，好不好？你想吃什么？姑姑都给你买。”谢红漾又说。 “你买什么我都不喜欢。”大妞说，“我姑姑在北川呢，不在这儿。” 谢红漾：“……” 就算她来之前做好了被冷待的准备，也没想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也这么不给她面子。 张秋雪此时已经切好了土豆丝，她用黄酱调了个汁浇在豆腐上，煎得金黄的豆腐立刻散发出一股子香味。 这边依旧小火烧着，张秋雪飞快地拿过一个网兜把谢红漾带来的东西装了进去，“你要没事就先回去吧，我们要吃饭了，就不留你了。” 谢红漾面色又是一僵，“大嫂，你瞧你，这都是我带过来给孩子吃的，还能再带回去吗？” “拿不拿你随意，你不拿我也不会收，到时候你别怪我糟践你的东西。” “哎呀，嫂子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 “是啊，我这个人就这样，糖衣炮弹只有我打给别人的份儿，我家最小的那个都不吃你这一套，你要有事就趁早说吧，再墨迹你就该去门外呆着了。” “就，就是卖书那事。”谢红漾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嫂子，以后我一定好好帮你看着大姐，不让她再来给你捣乱了。” 张秋雪挑了挑眉，反倒是大妞在旁撇了撇嘴，拿了个盘子，一手端着锅，一手端着盘子，飞快地将锅里做好的黄酱豆腐扣在了盘子里。 那动作十分利索，利索得……张秋雪都怀疑她会不会一个反手拿平底锅给谢红漾的脸上来一下。 虽然这几个孩子不说，但张秋雪心里清楚着呢，过年那会儿小六被扔进井里的事他们都还记恨着呢。 谢红漾果然被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躲了躲，见大妞小脸绷着，到了嘴边的责备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就是吧，我们这里能弄到一个小铺子，如果嫂子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书店搬过去，毕竟，你在家里弄这个，风险太大了，一不留神还会连累到孩子们，你说是吧？就是……到时候你把卖书的钱拿出来分我一点儿，你看行吗？” 谢红漾说话的时候不好意思，但这话倒也算不卑不亢，甚至听不出要利用张秋雪来赚钱的成分，一时间，张秋雪倒忍不住对谢红漾刮目相看了。 她比起只会咋咋呼呼的谢红文，倒是强了不少。 第821章 我不准备与你合作 第821章 “让你失望了，我不准备与你合作。” 既然谢红漾说得坦荡，张秋雪也就与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们姓谢的，我一个都信不过。我跟谁合作都是合作，所以，我没必要找一个我看着就来气的人，你说对吧？” “……”谢红漾噎了噎，最后竟然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张秋雪洗了锅，慢悠悠地把锅里的水倒净重新放到小炉子上，等着里面水迹这地干了，放上油，开始炒土豆丝，“那我就不送你了。” 谢红漾点了点头，看了眼张秋雪那一锅羊肉汤，突然又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你最好不要试图去找爸爸，他一定不会帮你的，而且……说不定还会给你最严厉的处罚。” 张秋雪就怔了一下，谢红漾低下了头，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口气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张秋雪仰头看了看她，感觉谢红漾这话说得还是有些郁闷的，就是不知道是出自怎样的原因。 她点了点头，“谢谢。” 随后谢红漾就走了，张秋雪没想到这人竟然不像第一回见面时的那么矫情、难缠，一时间还有点意外。 她把炒好的土豆丝倒进一个大碗里，跟着让人过来端，自己则打开砂锅用筷子戳了戳里面的萝卜，见都炖烂了，就把锅端下来，叫铁牛过来端菜。 随后，张秋雪把小炉子里的煤重新夹回炉子里，又去灌了一壶水坐在炉子上，再走进堂屋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盛好了饭正围着羊汤坐着。 铁栓喝了口羊汤，喜滋滋地道：“终于又吃上羊肉了，二伯娘，你最厉害了。” 几个吃惯了肉的孩子自从来到首都，菜不够吃，肉也不够吃，没别的，张秋雪没有工作，韩千钧的每个月发的那点粮票肉票实在不够这几个孩子吃，半个月都不到，人就没精神了。 张秋雪没办法，只好给陈远他们拍电报，让他们趁着宰牛宰羊的时候多要点肉给他们寄过来。 一开始，是腊肉。 韩大娟挨家挨户去收腊肉，收了腊肉给张秋雪他们寄过来。 再到后来，是冻肉。 张秋雪先是找人给陈远弄了点硝酸钾，陈远用硝酸钾制成冰把牛羊肉冻住和冰一起用塑料布裹了，然后再寄过来。 这种冷呼呼的天里喝一碗羊汤简直要美上天了，铁牛也是美滋滋地喝了半碗汤才顾上跟张秋雪说：“二伯娘，如果这次她再举报咱们该怎么办啊？”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张秋雪想了想，觉得今天谢红漾把话说得这么坦荡，应该不会再去举报自己了。 不过，这也没准，张秋雪决定最近几天都不往书店那边去了。 一直到周六，一直相安无事。 周六早晨，一直到半上午都没散，张秋雪买菜回来就听见个男人在自家门口吵吵，“我是你们的长辈，谁教你们把长辈拦在门外的？” 平时孩子们和张秋雪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这话明摆着就是骂张秋雪。 第822章 我承担不起 第822章 张秋雪皱了皱眉，她好像没听过这个声音。 然而，就这个时候，另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长辈，德高望重是长辈，卑鄙龌龊也可以是长辈，你要是个好人，我何必把你拦在门外？谁知道你们姓谢的，这次会不会又把我弟弟推到井里去？风险太大，我承担不起！” 张秋雪远远听着，心中着实一愣。 这竟然是大妞在说话。 大妞这个孩子不像二妞那样活泼，以前被责备得多了，胆子也比较小，这几年张秋雪总是会安排她做一些分派任务的活，让她给弟弟妹妹们安排事情做，用来锻炼她。 几年下来，没想到终于看到成果了。 走近之后，张秋雪看到大妞沉着小脸，脸上一点儿怯意都没有。 而且这张嘴，和韩千钧一样，不说话便罢了，一说话也真是丁点不饶人呐。 她轻轻一笑，铁栓迅速从门里跑出来帮张秋雪拎菜篮子，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张秋雪，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嫂子，你回来了？” 走到近前，张秋雪才看清这个人，这竟然是……谢红漾的丈夫。 张秋雪仔细想了想，才隐约想起这人好像是叫齐清正，但他名字叫清正，人却不见半点清正之气，而是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样貌。 齐清正往张秋雪这边走了几步，笑着说：“嫂子，你家这孩子长得清俊秀气，口才好得很呐。” 只听字面的意思张秋雪还是喜欢听这话的，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一声，“还行吧，我啊，最担心得就是这孩子畏畏缩缩不敢说话，你不知道，大妞养在我跟前七年了，她还是头一回跟人理论，齐同志，你可真是好运气啊。” 齐清正本身就是压着火硬捧，听张秋雪这么一说差点没吐血。 敢情他上赶着找骂是吧？ 不过，想到今天的事，他还是硬生生恼火咽了回去，打了个哈哈，“张同志，你这是买菜去了？哎呀，我这着急过来没来得及去呢，早知道给你捎点肉过来。” “哦，不用了，无功不受禄，想必传出去的话对你也不好吧？” 张秋雪这会儿想起来了，齐清正是在邮电局上班，职位不算很高，但也不算低了，在这个年代这可是个十分吃香的工作，不管是寄件的还是取件的，都得巴结几句。 齐清正又是噎了噎，勉强笑了一下，“哪能啊，咱们是亲戚，你们初来乍到的，帮衬帮衬不正常吗？” 张秋雪没接这话，她拍了拍大妞的背，“越来越有大姐样了，以后也要这样，想做什么就去做，你身后头永远有我和你二伯呢。” “嗯。”大妞欢快得答应一声，进厨房择菜去了。 “嫂子，你家这两个大闺女得有十八九岁了吧？正好我们局长家有差不多大的小子，可以给她们说一说。” “不劳操心，我家孩子我自己会安排。”张秋雪带着齐清正进了堂屋。 堂屋不大，平时就是吃饭和待客用，门对面靠墙放了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摆了一把椅子，其他两侧靠墙也各放了一把椅子。 张秋雪给齐清正倒了一杯水，回头就见齐清正正打量着这间房子。 第823章 我还挺害怕的 第823章 原本两侧的墙上应该挂一些名家字画什么的，不过，张秋雪和韩千钧谁也不是附庸风雅之人，这墙经过韩千钧修缮之后就是光秃秃的大白墙，什么都没挂，但是和红木色的桌椅一对比显得格外干净和古色古香。 齐清正伸着脑袋想往两侧的屋里看看，但是自从不用再在东屋待客以后，张秋雪的东屋就经常关着门，西屋更不必提，她的书房里很多都是重要东西，孩子们进出都会随手关门。 所以看了一圈，齐清正什么都没看见，见被张秋雪发现了，齐清正也不觉得尴尬，“这处小院不错，租的？” “是啊。”张秋雪在主位上坐下，点了点头。 只听齐清正又接着说：“租个房子还下这么大的力气把修成这样，这房东要是看见了不知得多高兴。” 张秋雪不置可否，谢红漾办事利落，没想到齐清正倒是个磨磨唧唧的，也不知这两口子是怎么过到一起去的。 她索性单刀直入地问：“有事吗？” 齐清正又笑了一声，“嫂子你刚来首都，应该有很多地方都不熟悉吧？我和红漾就不一样了，虽说不是在首都土生土长的，但对这片熟悉着呢。岳父岳母以前也没少给我们介绍关系，要办事肯定比你方便，不说别的，这图书馆、书店的店长我们就认识好几个。” “所以？” “所以，上次红漾给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把书样给我们，之后根本不用你动手，印出来往书店里一送，立刻就能卖个好价钱。” 张秋雪汗，“我以为那天我和谢红漾说清楚了。” “是，我这不是再来问问你吗？嫂子，我们这可是在帮你啊。” 帮？ 张秋雪失笑。 说得天花乱坠，还是为了钱？ “帮我还是帮你自己，你自己心里清楚，都是无利不早起的人，就别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了。” “嫂子你这么说就太难听了，要是你在首都认识的人多你也可以帮我不是？”齐清正端起茶缸子慢吞吞地啜了口水，一直到摆足了架子，这才又接着说：“我知道你和宋秋生关系好，但宋秋生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宋秋生了，何况他上头还有人呢，你想让他为你顶着，嫂子，你猜他能抗多久？” 一时间，张秋雪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新鲜，你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是谁吗？” 齐清正自然不知道，但他竟然做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她叫周思南，也以在首都人脉广来要挟我，让我和韩千钧离婚，又拿他和孩子们的前途来威胁我，你猜怎么着？” 齐清正皱了皱眉，他又不是傻子，看张秋雪现在这么轻松的样儿，显然周思南没讨到好处去。 “托曲策的福，她现在还在农场里劳动改造呢。”张秋雪说。 “嫂子，这里是首都，可不是你的北川。” “也对，”张秋雪笑了笑，“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害怕的。” 齐清正立刻哼了一声，朝张秋雪抬了抬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知道害怕就赶紧把样书交出来！ 第824章 你就等着数钱吧 第824章 “把书给你们也可以，样书我出，本钱你们出，回头五五分，行你们就干怎么样？” 齐清正放下茶缸子，“这才对嘛，不过，我看五五分还是太多了，你不出本钱，咱们就二八分吧，好不好？你二我八。” “也行。”张秋雪好似真的很害怕一样，点了点头，扬声叫了声铁牛。 铁牛很快从南书房拿了一套理工类的书过来，递给齐清正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嫂子，这里是首都，你初来乍到的，就该低调一点儿。”齐清正还说教上了。 铁牛皱起眉，恨不能给这家伙两拳头，张秋雪却是笑了一声，根本不置可否。 “拿到书了就走吧。” “那行，嫂子你就等着数钱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铁牛一直恨恨地看着两人出了大门，才折回身问张秋雪：“二伯娘，你怎么把书给他了？再拖一会儿，二伯就该回来了，他应该不敢放肆吧？” “不是怕他。”张秋雪笑了笑，“有人给你挣钱还不乐意？” “别人都行，就他们家，都什么人啊。”铁牛纷纷地嘟囔。 几个人也算有血缘关系，但是可能眼缘就是这样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秋雪笑了一声，现在的风光算什么，但愿他们一直能这么风光。 不过她不明白的是，谢红漾怎么会找齐清正这样一个男人，两个人性格看起来诧异挺大的。 这个问题在韩千钧回来以后得到了解答。 “是曲冰华给安排的，你没发现吗？” “什么？” “彭林山在年轻一代当中属于有拼劲的，敢打敢干的。这个齐清正，邮电局是个相当有分量的部门，齐清正本人油头滑脑很能钻营。单看个人，这两个人家里条件都不太好，人倒是非常有前途。” “尼玛，潜力股啊。”张秋雪明白了。 “应该是谢荣恩当初不肯管谢红文和谢红漾的婚事，所以这两个人才会被曲冰华挑出来，一文一武来帮衬谢宏伟的。” “不是吧？又不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至于这样吗？” 张秋雪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是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嘛，邮电局也就这几年吃香，像齐清正这种想着吃一辈子铁饭碗，不思进取的，用不了多久就该在邮电局改革的时候被淘汰了。 韩千钧摇了摇头，又说：“谢红漾和齐清正关系好像不太好，谢红漾一直住在军区医院的宿舍里，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韩千钧又说。 张秋雪：“……” 那齐清正今天过来的事，谢红漾不知道？ 再说齐清正神采飞扬地出了韩家小院，喜滋滋地直奔出版社。 他早就打听好了，出版社的车间主任就跟他们家隔着两个区。 两人回到家提上早就准备好的礼品，本着车间主任的家就去了。 然而，去了一打听才发现，车间主任已经有两个月没回家了。 “啊？现在出版车间这么忙吗？”齐清正有点傻眼。 车间主任的媳妇是出版社的校字员，专门核对一篇文章当中有没有错别字。 大概是常年坐着的缘故，她身形微胖，大腿和臀|部尤其粗壮。 她听见这话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无奈地挥了挥手，“可别提了，我们现在要忙死了。” 齐清正一听，连忙问：“嫂子，怎么这么忙啊？” 首都出版社不多，他找的这间专门负责各大报纸印发。 要按照以往，这工作清闲极了，报纸一天才出几份啊？ 第825章 该不会你们一直在印的就是这套书吧 第825章 “可不是嘛，不光我们忙，整个车间都忙。” 齐清正一听心中立刻闪过不好的预感，不过他觉得，应该没这么巧吧。 于是甩了甩头，把带来的东西递上去。 四五斤肉，两只鸡。 对方看了两眼，便说：“你们是想找老孟印东西吧？这事我管不了，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你们跟老孟直接聊吧。” 齐清正一听立刻点头，连连道谢。 等对方吃了午饭，又带上给车间主任的那一份儿就带着他们两口子去了出版社。 因为涉及到不能事先泄漏新闻什么的，这种地方管得还是比较严的，两人被要求在外面等着。 今天有点小北风，不大，但齐清正为了最快看到里面有人出来叫他们，就一直站在大门口，没一会儿就吹得浑身发凉。 一直过了二十多分钟，胖女人才出来把他叫进去。 车间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跟他媳妇不同，他瘦得跟个竹竿似的，脸黝黑，眼睛很亮。 谢红漾和齐清正进门的时候正大口刨饭，也不知多久没吃饭了，两边腮帮子都吃得鼓鼓的，像仓鼠一样。 一见两人，车间主任就说：“印东西是吧？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他是主管刊印的，但是印什么东西，他其实说了不算。 齐清正就把书拿了出来，除了那套理工类的，还有一套文史类的，这还是齐清正花费了很大力气说服了他妹妹不在上面乱写乱画这才拿到的。 没等齐清正说话，车间主任扫了一眼就说：“这个啊，可以印，不过得排队。” “排队，排到什么时候？” “这可没准，我们现在手里的活没完呢，最起码得等我们先把手里的活干完再说。” 这可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齐清正皱了皱眉，“那你们得多久？” “早着呢，至少也得再印半个月。”车间主任狠狠咬了一大口杂面馒头，含糊不清地说。 “这么久？”谢红漾和齐清正都十分意外。 相互看了看，齐清正扯出一个笑来，说：“主任，我这比较着急，能不能给我们插个队？我们可以……” 齐清正就拿眼神示意了一下车间主任的口袋。 谁知车间主任并不买账。 他摇了摇头，“我们这次时间紧任务重，上头领导一直在盯着，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帮不了你。” “怎么会呢？”齐清正陪着笑，亲自找了暖壶给车间主任茶缸子里添满了水，“你是车间主任，这车间里的人都听你的，只要你想，还愁插不了这个空？帮帮忙嘛，这次我们要出版的东西也是比较重要。” 车间主任瞥了眼齐清正拿出来的书，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说了没办法通融就是没办法通融，我们也不瞒你，你要在我们这里印这个书，得交版权费，一套书两块钱，单本打算。” “版权费？那是什么？”齐清正有点发愣。 “就是打版啊，这个书早在我们这里印过，不用再特意去打版了，你早交版权费就行。” 车间主任说得含糊，齐清正和谢红漾虽然不明白版权费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前面那句话他们听懂了。 “同志，该不会你们一直在印的就是这套书吧？” 第826章 有书了呗 第826章 车间主任就不说话了，齐清正一拍大腿，“大哥，这样行不，我们给你钱，你把这书给我弄出来一部分，怎么样？” “这可不行！”车间主任的脑袋立刻摇成了拨浪鼓，“你疯了？” “怎么会？”齐清正连忙说，“你们是一直在印的，弄出几百本出来根本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我再……” 他往前凑了凑，将两张大团结从车间主任的兜里塞了进去。 “你想想？我又不是不给你本钱，到时候就算查起来，你也能交代不是？还有钱挣，你何乐而不为呢？” 最新出现的市场，已经让齐清正自发自觉地成为了二道贩子。 不成想车间主任依旧连连摇头，“我要是这么做了，我的工作还要不要了？你快走吧，你要害死我吗？” 然而，车间主任越是摇头，齐清正就越是想要把对方拿下。 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齐清正才勉勉强强把车间主任劝好。 两人约好今天晚上半夜交货，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齐清正一口气订了五百套，除了本钱之外，每套还要再给车间主任五毛钱的好处费。 和车间主任约定好，齐清正早早回去把钱取好，期间不放心地数了一遍又一边，晚饭都没有好好吃，一直等到夜半三更别人都睡觉了，这才偷偷摸摸出了门。 到达约定好的大槐树下等了好一会儿，眼看着都过了时间半个小时了，正担心车间主任是不是反悔的时候，车间主任带着几个人用平板车拉着书来了。 几个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数好了钱，车间主任立刻带着人走了。 谢红漾不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齐清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五百套书搬回自己家，天都快亮了。 正好是周日，齐清正立刻决定去图书馆看看。 周日人们往往更有时间，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 齐清正给自己煮了两个鸡蛋，找了个大包把书背上，一边吃一边雄纠纠气昂昂地就出发了。 十一月五号，报纸公布高考的消息已经超过了半个月。 齐清正背着包吭哧吭哧地赶过来就看到首都最大的图书馆门口挤满了人，他有点纳闷，连忙想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被他拽住胳膊的年轻人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匆忙丢下一句：“还能是因为什么，有书了呗？” 话音未落，身影就消失在了齐清正面前。 “什么？什么书？哪里来的书？”齐清正忙活了一夜，连番都没来得及吃，当时便觉得一阵头晕。 不等他稳住身体，一个人接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冲了进去。 没多一会儿，有人小心翼翼地怀里抱着书从里面挤出来，大冬天的竟然挤出来一身汗。 而齐清正赫然看到那个人怀里是跟他挎包里一模一样的高考知识点总结。 “哈哈哈，十五块，我终于买到了。” 买到的一位年轻人在街头大声尖啸，神色疯狂，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 可是，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笑话他，只是羡慕地看着，然后问一问里面还有多少书，再转过头就努力往里挤去了，唯恐自己买不到书。 齐清正身子晃了晃，连忙打起精神来，“书，我这里也有啊，我这里也有。” 第827章 齐清正求仁得仁 第827章 齐清正本来是打算偷偷卖的，但是现在不得不把书拿出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可就算是这样，也并没有人往他这里瞅一眼。 齐清正不得不改口：“我这里也有书，比店里的便宜，都快来买啊。” 他拿出其中一本，朝着人摇晃，这才有人过来看。 “十四，我这书只卖十四。”齐清正说。 “真的假的？便宜一块多，你这不会是假的吧？”有人问。 “真的。” 齐清正连忙说。 他信誓旦旦地翻开一本，让大家看里面的印刷什么的，“都跟你们那个一样。” “那你为啥卖这么便宜？你放着十五块钱不想挣，想挣十四块钱？不对，肯定是你这书有毛病，说不定哪里写的是错的，我不要你的书。” 原本还有几个人准备买回去试试，让这个人这么一说顿时也都收了心思。 “算了算了，等着书店来书最多再等一天，万一学了不对的东西，影响我高考怎么办？” “就是，你能担待得起吗？” 几人吵吵嚷嚷着，匆匆忙忙也加入了抢书大军，齐清正死活想不明白，昨天还没有书，怎么突然有书了呢？ 怎么会突然有书了呢？ 为什么他们早不上晚不上，偏偏这个时候把书上架了？ 那他的书要怎么办？ 齐清正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加上昨天晚上忙活了一夜根本没有好好休息，他竟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韩家，铁牛和铁栓飞奔进来，“二伯娘，二伯娘！” “别吵你二伯娘，”韩千钧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有什么事过来跟我说。” 俩大小伙子大冬天也跑出一身汗来，眉飞色舞地把齐清正当街晕倒的事跟韩千钧说了一遍。 铁栓十分不解，“二伯，你说为啥书店和图书馆里，昨天还没有，今天就有了？” 韩千钧：“……” 还能为什么，张秋雪本来就跟出版社那边约好了，报纸公布消息后的半个月给张秋雪单独售卖，昨天是最后一天。 齐清正跑来求书不成就威胁，按照张秋雪的脾气还不得好好招待他一回？ 只能说齐清正求仁得仁吧？ 各大书店和图书馆开始卖书之后，张秋雪这边自然而然卖得就少了，但是找她请教的人却一个都没少，韩家小院几乎每天都有人造访。 张秋雪以为，用不了多久谢红漾就会来找自己算账了，可是，一直等到进了十二月，谢红漾也没出现。 进了十二月之后，书店里卖得就更少了，张秋雪对此早有预料，现在她除了帮别人讲题之外就是自己复习。 越到临近的日期大家就越紧张，张秋雪自己还好，孩子们不管做什么都蹑手蹑脚的，生怕打扰了张秋雪学习或者休息，让张秋雪感到窝心的同时又哭笑不得。 比起第一次高考，这一次她更加从容，也更加明确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但和上一次高考一样的是她毫不犹豫地又一次选择了理工科。 考试的这天天很冷，张秋雪早晨起床后照例去做饭，却被提前请了假的韩千钧挡住，“我来我来，你快去收拾你的东西，千万不要落下东西了。” 第828章 高考 第828章 张秋雪的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一个张秋雪自己用塑料布粘好的笔袋，里面装着她的学习用品和准考证。 再次检查确认了一遍后，韩千钧不放心又对着准考证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过，这才把东西收好。 吃过饭，韩千钧亲自送张秋雪出考试。 他特意请了两天假为张秋雪做后勤工作，几个孩子也和他一样，看起来比张秋雪本人还紧张。 这种紧张一直到在考点外看到排的看不到头的队伍时到达了顶点，几个人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一同表达了对这场考试的担忧。 “那个啥，”韩千钧突然说，“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你不要有压力，我也没文凭。” 张秋雪失笑，又揉揉俩小的的脑袋瓜，“知道。” 她看了看几个大的，转身进了考场。 这场被寄予了很高期望的考试要比张秋雪想象中简陋的多，考卷甚至是大小不一的，考卷的纸张颜色也不都是她记忆中的白色，有的甚至微微泛黄。 考场很冷，但张秋雪顾不上这些，闷头答自己的题目。 在那张薄得几乎透明的，一戳就破的答题纸上，写下一道道关系自己将来的题目的答案。 一晃两天，张秋雪简直成了家里的皇太后，从考场出来有韩千钧从怀里捂着的热包子热水，回到家有人给端热水烫脚，简直不要太贴心。 张秋雪对这次考试还是挺有把握的，试题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出乎意料的是，有很多买了书又来问过她问题的人前来感谢她，家里足足热闹了两天。 随后，日子恢复正常。 紧绷了将进一年，张秋雪结结实实地休息了好几天。 白天孩子们上学之后她就在家睡到自然醒，然后给孩子们做做饭，邻居相互串串门，闲适、放松。 王国栋很关心张秋雪的成绩，前后来了几次，一直到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张秋雪好不容易在国营商场抢到了两条鱼准备冻起来过年的时候吃，正在家里忙活，门外忽然传来王国栋的一声大叫。 “张秋雪！” 张秋雪被吓了一跳，差点把鱼甩出去，从厨房里探出头去就看到王国栋已经冲进自家堂屋了。 她连忙叫了一声，就看到王国栋一脸的狂喜。 他大衣的扣子都掉了两个，敞着怀，也不嫌冷，上来就围着张秋雪转了两圈，“哎呀你这个小破丫头，还挺有能，竟然真叫你考上了。” 张秋雪一愣，“出分了？” “分？什么分？没有，就文化局那里张榜了！”王国栋哈哈大笑，“好大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名字，我还以为你勉勉强强能吊个车尾，没想到你的名字还挺靠前。” “真的？” 虽然做题的时候挺有把握的，但现在听王国栋这么说，张秋雪心里还是狠狠松了口气。 她捏了捏拳头，几个孩子已经尖叫着冲出了家门，非要去看看。 张秋雪本来还算淡定，被孩子们这一带心里也兴奋起来，“我也去看看去！” 第829章 红榜 第829章 等到了地方，张秋雪总算知道王国栋大衣上的扣子是怎么掉的了。 文化局外面人山人海，吵嚷声不亚于赶大集，大部分都拼命得往里挤。 张秋雪不想挤，但是眼看着几个孩子在自己眼前没了踪影，她往里抢了几步，就变得不由自主了，移动中，张秋雪一度怀疑自己的脚离了地。 不大的宣传栏上贴着红纸，上面黑字写着一个个考生的名字。 张秋雪都不知道在人群里挤了多久才到了那红纸面前，接着就听二妞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摇晃张秋雪。 “二伯娘，二伯娘，真的有你！你真的考上了！” 大大的红纸，小小的名字，写在第一排。 张秋雪见了不禁一笑，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她拍了拍二妞的背，对几个孩子说：“你们也好好好学习，几年以后参加高考。” 几个孩子纷纷用力点头，只有铁牛若有所思。 然而，还有声音比二妞还大的，诈尸一样叫起来，“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还有的人直接哭出了声。 十多年啊，十几届的学生一同考试，有的人是工人，有的人是农民，在这一刻，他们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高兴。 张秋雪准备离开的时候就被人猛推了一下，一个中年男人崩溃地叫着：“不可能！不可能没有我！” 还有黯然神伤者，最后选择了默默离去。 也不乏直接哭出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秋雪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孩子们往回走，她心里有些伤感，但是，她不是救世主，不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等到了家，韩千钧已经把鱼宰完了。 张秋雪一呆，“怎么现在给宰了？” “有这么大的好事，自然得好好吃一顿。”韩千钧说。 他抬头朝厨房里示意了一眼，张秋雪一看，差点没昏过去。 她攒了七八天的菜全让他给祸祸了，也不算祸祸，反正能切的全切了，就等着下锅了。 男人给她捏了捏肩膀，“你累了一年，本来该我来做这顿庆功宴，但我这不是手艺不行嘛，我给你打下手。” 张秋雪：“……” 菜切都切了，张秋雪索性让孩子们去请宋父宋母和谢荣恩，大家伙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韩千钧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你得报首都的学校，你知道吧？孩子都离不开你呢。” 张秋雪把脚丫子踩在这人腿上，故意说：“没事，我去哪儿上学，就可以带着孩子去哪儿，而且他们慢慢都大了，你应该可以放心了。” “不放心，怎么能放心呢？”韩千钧急了，立刻掰着张秋雪的脸对着她絮叨起来。 张秋雪贴着男人暖烘烘的胸膛，心里也在琢磨一件事。 要是她没记错，过两年就该计划生育了，她到底要不要给韩千钧生一个？ 现在生，应该还来得及，但等过两年，一到“流下来，打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的年代，万一怀孕了，想想都恐怖。 第830章 别后悔就行 第830章 韩千钧对张秋雪说了一堆，发现这人根本没在听，顿时急了，“张秋雪！你想啥呢？” “想你呢。”张秋雪想也没想就说。 膝盖在男人敏感部分蹭了一下，张秋雪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你不一直想要孩子吗？现在还想要不？” 韩千钧一愣，“你说真的？” “真的啊，再过两年应该就不能生了。” “不能生？”韩千钧呆住，“咋还能这样？” “也不是不能生，就是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咱俩肯定不在能生的范畴里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想想要不要生？” 韩千钧还觉得不能接受，又问了一遍：“以后都这样？” “也不是都吧，后来又放开政策鼓励生育了，但是我麻烦你想一想，等十几年之后，你都五十了，我四十几岁，难道再生个孩子玩？大龄产妇啊？” “哦哦也对。”韩千钧躺回炕上，把张秋雪往怀里搂了搂，“我要是想，你就给我生？” 这话自然不对。 张秋雪不喜欢软体生物，尤其是会占据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小孩子，但是她又觉得，韩千钧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并不是太难的事，她又不是不能生，所以不想让韩千钧有遗憾。 “你要吗？要就……生一个？” “不要了。”韩千钧拽着被子，偷偷摸摸地在她脸上亲了亲，“你愿意给我生就行了。” “什么？” “没什么。” 他一直耿耿于怀，其实也不是非的真再让张秋雪生一个，而是张秋雪根本不愿意给他生孩子。 “真不要？” “不要了。” “那你别后悔就行。”张秋雪翻了个身，准备睡觉了。 韩千钧：“……” 这就后悔了…… 第二天，张秋雪前去体检，以及报志愿。 考试前乌央乌央的人，报志愿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多了，去的人大都面带喜色，填志愿的时候都慎之又慎，唯恐填错了一个字。 这次韩千钧没再陪张秋雪一起，张秋雪分别填报了两所首都的著名学校。 完成志愿填报之后就是又一次的等待，等待被录取，或者……失败。 眼看一年的年关又要到了，张秋雪就跟韩千钧商量今年把唐志平接过来过年。 唐志平这一年来一直和唐大元两口子住在一起，时不时地会给张秋雪他们寄点东西，一些针线之类的。 今年韩千钧把唐志平的情况汇报上去之后，组织上肯定了她的付出，并对她这些年的生活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补偿，又给唐志平在唐大元那边安排了一个工作。 她是个医生，人家给她安排的自然是医生的工作，但是唐志平怕自己哪一天又突然犯了疯病，救不了人反而害了人，所以拒绝了。 之后，张秋雪曾写信提议她把她的医学知识和经验都记录下来，编纂成书。 唐志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最近都在做这件事。 电报拍过去，腊月过半唐志平就来了。 她带了不少特产，再就是做的衣裳，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布和棉花，竟然给家里每人都做了一件棉袄，那针脚、那厚度，比张秋雪做的那玩意儿不知好了几个档次。 第831章 帮工 第831章 大冬天的，本来就没什么事可做，唐志平一来更是抢着做饭，张秋雪就更闲了，正琢磨着每天去图书馆逛逛，就被王国栋抓了壮丁。 “王工，我考上了，现在就等着志愿下来了。”张秋雪连忙说。 “但你现在不是还闲着嘛。” 王国栋不由分说把张秋雪带到了他的办公室，临近年底，各地的汇报总结全都来了，王国栋的办公桌几乎被各种各样的信件、工作总结汇报被淹没了，张秋雪只是坐下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桌子就稀里哗啦掉下来一大堆东西。 “这都是什么啊？” “不知道，你现在就帮我把这些东西看一下，到底都说的什么问题。”王国栋说。 王国栋现在还没死心呢，他还是觉得，让张秋雪来做农业方面的工作，比去搞什么机械图有用多了。 “这不合适，王工。”张秋雪连忙说。 她又不是这里的员工，不适合看这里面的内容。 “你还能搞什么鬼不成？”王国栋说。 张秋雪无奈，“这自然是不会。” “那就干吧。” “那我就帮你把这些分一下类吧。” 王国栋已经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忙了起来，他们这个部门目前人挺多的，但是，一方面是年底的工作总结，一方面是来年开春后的播种计划，他们都得时时关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张秋雪虽然只要帮忙把这些东西分类，但是因为都是一些文字方面的内容，也是非常的繁琐，几乎每一份都要张秋雪看过之后才能判断。 看得多了，张秋雪就发现这农业的工作也不好做。 比如在推动全国农业机械化方面，偏远地区汇报说自己在交完公粮之后保障村民自己的生活都难，根本没钱购买拖拉机、耕地犁提高生产率。 盆地丘陵地区汇报说，因为本身道路崎岖，并不适合拖拉机来回行驶。 北方有些地区汇报说，冬天天气太冷，拖拉机不容易打着。 咋一看事情都不算大，但是都比较棘手，甚至成为阻碍农业机械化推广的一大障碍。 张秋雪暗自摇了摇头，把这些和无法提高粮食产量的问题放在一起。 王国栋一直都在关注着张秋雪，此时见状就问：“怎么？发现问题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不是发现问题了，而是问题太多了，她原本以为王国栋他们的工作只要把关大方向就行了，但现在看来，下面的人遇到了问题是真的会往上反映。 这项工作琐碎、麻烦，而且，一个决定便关乎着下面不知多少人的努力，可谓一滴水掀起惊涛骇浪也就是这样吧。 “你要是有好的办法，也可以提出来嘛。”王国栋说。 张秋雪便再一次摇了摇头，“一句话说出来只是轻飘飘的，但谁知道符不符合实际情况啊？如果侥幸符合便算了，如果不符合，平白让下面的人白忙活。” 就推广机械这一方面来讲，张秋雪认为这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尤其是在不久的将来，外出务工成为大势所趋，农民们走出田地开始建设城市，那留守的那部分人为了让自己的土地依旧能收获相应的庄稼，必然要单独或者合资购买那些机械。 第832章 你真是疯了 第832章 他们现在应该做的应该加强和提高机械的能力，比如北方寒冷地区提到的，天气太冷，拖拉机没办法工作，再比如我们国家现在能生产多少台拖拉机。 以及，针对各种地形，各种环境下生长的农作物，目前他们所拥有的耕地犁等农机用具是否能通用，争取做到不让老百姓的钱白花。 “王工。”张秋雪突然叫了王国栋一声。 “干嘛？”王国栋没好气地说。 “你能不能用你的权限往下发一条通知，就说‘如果可以，你最想要一台什么样的机器帮你种地？’。” 王国栋顿时火冒三丈，“我看你是不是高考考傻了？命题作文写多了吧你？” 张秋雪汗。 “当然不是。”她拉开王国栋对面的椅子，把自己的想法跟王国栋讲了讲。 王国栋直皱眉头，“你怎么能确定农民一定会离开土地？” “我也不确定。”张秋雪说，“但是我给你讲个例子吧。” 于是，她把在河西村时所有人一起干活总有人偷奸耍滑和北川农场每人根据自己干活的得多少来发工资这件事跟王国栋说了一遍。 “王工，人都是利己的，如果干活有五个工分，不干活也有五个工分，你说，我为啥要干活呢？坐一会儿躺一会儿，睡一觉，哪个不舒坦？” 王国栋立刻就要反驳，但回首自己下乡的那些岁月，可不就是这样？ 总有人不干活，也总有人脑袋愣得像个榆木疙瘩一样拼命干活。 “所以，不管会不会有大批的农民进城务工，想要提高粮食的产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人自己为自己干活，而不是为大家……” 话未说完脑袋被王国栋狠狠拍了一下子，王国栋严肃地说：“你知道你这是什么不？你这是严重的小农意识，自私极了，要是早上几年，你这是要被拖出去游街的！” 张秋雪：“……”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悻悻地摊了摊手。 “抛开这些不提，王工你自己想想我说的这些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她是知道以后的发展趋势的，所以笃定这一切都会发生，但是张秋雪同样明白，做一个决定是有多么困难，何况，我们国家自古至今就是一个以农为本的国家。 “你真是疯了。”王国栋说。 “好吧，再抛开这些不谈，如果我们能在这之前准备好可以供老百姓选择的机械的话，也会减少大量的等待时间，从某种程度上提高生产效率。” “但是你怎么知道……” 王国栋话没说完，张秋雪一摊手，王国栋也反映过来讪讪地闭了嘴。 张秋雪又说：“王工，在中医上一直都有治未病的说法，意思是说治疗未发之症，我觉得这个说法非常好。咱们不能总等到发生问题了再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如果能引导下面的人进行我们想要的选择，说不定在国家建设方面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王国栋：“……” 转眼又过了十多天，张秋雪做王国栋跟班的工作也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作为酬劳，张秋雪得到了两条大黄鱼。 她兴高采烈地拎着鱼回到家就见院子门口谢荣恩正在那里站着。 第833章 深深的遗憾 第833章 院子里正在忙活着，唐志平并不是个喜欢磋磨儿媳妇的老太太，也不跟其他人一样非得让媳妇儿天天守在自己跟前伺候才行。 这些天跟张秋雪一块儿住着，张秋雪每天出门她从不过问。 “炸麻叶子咯……” 院子里，小炉子被拎了出来，锅里是一锅热油，几个孩子都围着唐志平。 随着唐志平一声吆喝，切好的麻叶生胚被放入锅中，油锅里开始翻起泡泡，没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唐志平守在锅前站着，目光不时从几个孩子身上扫过，“往后靠一靠，再靠一靠，现在还不能吃呢，你们给我唱个歌吧，唱完就能吃了。” 云层很厚，阳光很淡，天很冷，唐志平的长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小髻，用一根筷子别着。 螓首微垂，眉目淡雅，一瞥间的侧影最是温柔。 而谢荣恩的脸上是深深的遗憾。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拎着两条大鱼又默默退了出来。 刚出来就看到韩千钧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两桶油和一声劳保用品，见到张秋雪正要说话，被张秋雪狠狠“嘘”了一声。 “老爷子来了。”张秋雪指了指门内，低声说。 “那就来呗。”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张秋雪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可惜，大衣太厚了，说隔靴搔痒都牵强，“后悔了呀。咱们先不要进去打扰了，咱俩出去走走吧。” 韩千钧是真很想跟张秋雪出去走走，但是…… “这怎么办？”韩千钧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张秋雪：“……” 事实上，张秋雪还真没说错。 看着唐志平给孩子们炸麻叶子，谢荣恩几乎一眼就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他和唐志平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根本还不到一年，但中间他们也过了一个年。 那个时候，条件连现在都比不上，开小灶也根本不可能，每天都是大锅饭。 他记得那是大年夜，吃过饭后两人好不容易找到独处的空间，唐志平靠在他的肩上给他细数着她老家过年会吃什么，她又会做什么。 那一夜他畅想着，等局势稳定了，他就弄个小院子给她和孩子住，等过年，她做饭他就给她打下手，身边孩子环伺，那应该是最美好的时光吧。 “哎哎怎么倒了？”二妞一声惊叫传来，张秋雪和韩千钧连忙奔进去，就见院子口处谢荣恩跌倒在地。 “送医院吗？” “我来背。” “奶奶不是医生吗？” …… 几个孩子的叫声层出不穷，韩千钧放下东西立刻就要把谢荣恩背到屋里去，张秋雪连忙拉住他，“先别动，可能是急症，不能挪动。” 这时唐志平也拿了针灸包从屋里跑出来，检查了谢荣恩的情况，飞快地在他身上给他刺了几针。 韩千钧脱了大衣盖在谢荣恩的身上，又等了一会儿，才见谢荣恩脸色缓解。 唐志平收了针，“扶到屋里去吧。” 张秋雪和韩千钧把谢荣恩扶进去，给谢荣恩搓了搓发凉的手脚，韩千钧才问：“这是咋回事？” 第834章 一边一年 第834章 “吃睡不好，身体亏损大，再加上心脏病就这样了。”唐志平说完顿了一下，又说：“要不再去医院看看吧。” 谢荣恩摆了摆手，挣扎着坐了起来。 “不用了，确实是你说的这样，不过也不是经常犯病，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唐志平撇了撇嘴，“那麻烦你下回发病的时候别在我儿子家，要在这里出什么事，还以为我们怎么着你了呢？”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这话倒是不假，如果谢荣恩真的在他们这里出了事，以谢红文那杰斯三个人的尿性，真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谢荣恩摇了摇头，捧着韩千钧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好一会儿，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把肉票来递给韩千钧，“有两张是烤鸭的票，大过年的，带着你娘……你媳妇跟孩子们，去吃吃去。” 韩千钧就看了看唐志平，唐志平站了起来，“我锅里还有东西呢，我看我的锅去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谢荣恩是真的后悔吧，可是，过去了终归是过去了。 因为谢荣恩的突然发病，热热闹闹的炸年货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吃饭之前，张秋雪把韩千钧叫进南书房里商量，“要不要让老爷子跟咱们一起过年？” 韩千钧沉默了一会儿，“我吃饭的时候问问？” 去年谢荣恩好像是一个人在宿舍里过的年。 “母亲她老人家会同意吗？”张秋雪觉得还是私下里问比较好。 “我没意见，你爹嘛，你愿意让他跟你一起过，就一起过呗。”吃饭的时候，张秋雪的眼神一扫向唐志平，唐志平就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跟商量晚上吃什么饭的时候一样，没半点不自然，张秋雪就看了看韩千钧。 韩千钧就望向谢荣恩，谢荣恩却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好好过就行了，刚才那里还有不少肉票，家里人多，多去买点肉去，我就不过来了。” 唐志平不置可否，韩千钧朝张秋雪示意了一下，张秋雪就笑了笑，“那行，等我们包了饺子让孩子们给你送去。” 这次谢荣恩没再拒绝。 又休息了一会儿，韩千钧送谢荣恩回去。 临走之前，张秋雪把唐志平炸的年货分别给谢荣恩带了一点儿，谢荣恩依旧没有拒绝。 这边距离谢荣恩的宿舍有点距离，但是韩千钧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 张秋雪赶紧给他把留的晚饭端上来，又给他倒热水洗脸，“你这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 “去了趟军区大院那边，商量了一下老头过年的事。”韩千钧看了看唐志平说。 唐志平还和之前一样，“那边怎么说？” “商量好了，一边一年的。” 唐志平就“哦”了一声，还是没说什么。 张秋雪就有点紧张，她别是不高兴了吧？ 不成想唐志平接着就说：“不管怎么着，那都是你爹，他是有过失，但是你不能不义，养老送终是你当儿子的本分。” 韩千钧点了点头，张秋雪也松了口气。 等他吃了晚饭，俩人回了屋，张秋雪这才有空问他怎么想起做这事去了，他之前可是一直跟谢荣恩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第835章 团圆年 第835章 “下午带他去了趟医院。”韩千钧把张秋雪的脚踩进泡脚盆里，用自己的两只大脚丫子夹着张秋雪的脚不让她逃脱，“医生说他这心脏病要是好好养养，不受刺激啥的，说不定能养过来。” 他歉疚地看了张秋雪一眼，“这事本来该跟你商量以后再决定，但回到他宿舍以后，我发现啥都没有，他那饭盒里还放着前天从食堂打的饭呢，虽说没坏，但是老吃那玩意儿……” 张秋雪就明白韩千钧的意思了。 自从和谢荣恩、唐志平相认以后，韩千钧没阻止过两人去哪里生活，尤其是唐志平，在唐大元那里一呆一年多，他没半点怨言，但那也是他知道，他们都会照顾好自己，可是谢荣恩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或许瞧不上谢荣恩在感情上的糊涂，但是他未必不想让谢荣恩好好地活着。 “你想清楚就行。”张秋雪笑笑，“我也不想让你留下遗憾。” 韩千钧叹了口气，“对不起，又给你找麻烦了。” 张秋雪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脚丫子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得了吧，有那个空儿就多给我干点活，少在这儿伤春悲秋装文艺。” 不过就是家里多个人吃饭罢了，她还不至于计较到这种程度。 “那边呢？怎么说？” “谢宏伟不在首都，且这几年应该回不来，没有意见。” “那谢红文和谢红漾……” “她们不重要，敢来闹就打出去，也让老头子自己看看他养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 第二天一大早，韩千钧就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给谢荣恩收拾东西了，张秋雪就带着大妞二妞把家里收拾了一下，让谢荣恩住在了书房里。 这么一收拾，张秋雪觉得，这院子还是小啊，屋子根本不够住，家里再来客人的话，只能请人家去住招待所了。 年二十八，各单位正式放假，宋父宋母和宋青竹过来了。 宋父单位还有宋青竹那边也发了不少劳保用品，他和宋母就两个人，用不完的就都给张秋雪拿了过来。 宋母之前来过一次，她和唐志平都是医生，虽然中西医不同，但两人性格很相投，聊天一高兴就决定今年一起过年。 真正过年的这天，两个经过岁月洗礼的女人，温柔而坚韧，几乎包揽了以往过年最忙的张秋雪的所有工作，韩千钧好说歹说才得了个和面的工作。 张秋雪最后只能拿着水等韩千钧说要水的时候给他加点水，等和完面还把她轰走了。 “忙了这么些年，今年终于家里人多了，好好休息休息。” 韩千钧抓了一把这些天张秋雪没回完的信塞给张秋雪，抱起她放在东屋的炕上。 张秋雪：“……” 韩千钧和宋青竹擀饺子皮，宋父宋母和唐志平、谢荣恩一起包饺子，几个孩子不时过来给帮帮忙，一时间，家里说话声、笑闹声竟然分外和谐。 张秋雪出来上厕所看到这一幕，心想，如果能有一台相机就好了，今天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应该都是圆满的吧？ 这么想着，张秋雪穿好衣服出了门。 第836章 遗憾 第836章 大街小巷找了好一阵儿才找到一处照相馆，张秋雪加了钱才说动对方出门拍照。 两人吭哧吭哧地扛着设备回到家，饺子还没包完，张秋雪也没叫大家，直接先让人拍了几张。 还是宋母被闪到“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其他人才发现张秋雪和照相的人。 “看我，”张秋雪喊着数，“三、二……” 没有数完，韩千钧突然操着擀面杖冲了出来，一把将张秋雪拽了过去，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霎那间，张秋雪感觉自己都飞了起来。 家人一阵大笑，摄影师趁机连拍了好几张。 随后，大家放下包饺子的工作，整理好了衣服，搬了凳子在院子里拍了一张正式的合影。 这个年代拍出来的照片还都是黑白照，但张秋雪分明看到，宋父宋母、唐志平等好几个人都红了眼圈。 “照片来啦，照片来啦。” 晚上吃完饭之前，铁栓拿着厚厚的一个信封跑进来，身后跟着其他几个孩子。 这时，忙活了一天被张秋雪赶去休息的宋父宋母、唐志平等人也都凑过来，看着铁栓“哗啦”一下把照片倒在大饭桌上，几个大人一边叮嘱着小心一点儿，一边迫不及待拿起照片来看。 足足十三口人拍成的大照片，有孩子，有老人，宋母和唐志平对视了一眼，眼泪已经不由自主滑了下来。 因为饺子太多，张秋雪是用大锅煮的，她碰了碰韩千钧的胳膊，“你不去看看？” “不用看。”韩千钧说。 张秋雪挑了挑眉，“不怕把你拍得不好看？” 韩千钧把张秋雪往灶口让了让，让火能烤着她，自己则站在风口处用大漏勺缓缓推动饺子。 “那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张秋雪真有点好奇了。 她记得前几年她一直没想起去照全家福，是他非拽着她去，软磨硬泡了很久。 韩千钧瞥了她一眼，低头说：“照片上有没有你才重要。” “什么东西？”张秋雪一时不能理解。 从后世而来，她见过的东西注定比他多得多，所以，人人喜欢的收音机也好，三大件也好，对她来说都不及能帮她干点活的机器重要。 至于照相，张秋雪更不是特别的偏爱。 “遗憾在于，你不在照片里。” 张秋雪愣了愣，想起他把自己拖进摄影区的事。 她禁不住笑了一下，“哎，韩团，今天喝的茶水里放糖啦？都开始转性了？” 这人从北川出来的时候可还是个锯嘴葫芦呢。 韩千钧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我自然也得提升一下自己的人格魅力。” 论学历，他比不上张秋雪，论赚钱养家，他也不如张秋雪，韩千钧不后悔自己这么多年的坚守，但是，在张秋雪面前，他往往能感觉到自己的失败。 张秋雪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韩千钧没什么安全感的，她心里有些好笑，但难免又有些自得，想当初她跟着韩千钧去北川，虽说是把他当作跳板，但心里也未尝不惶恐，万一韩千钧来个请君入瓮，她便完蛋了。 第837章 都怪你 第837章 几年之后，张秋雪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多方面打击到韩千钧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心里很难不高兴。 得意归得意，张秋雪说：“大学生只是个开始，以后说不定还能读个博士研究生呢，韩团到那个时候再提升自己也不迟。” 她又不是疯了，或者觉得日子过得太好了，难不成还能撇下几个孩子和韩千钧出个轨不成？ 正说着话小六举着两张照片跑过来，“妈妈妈妈，你看都怪爸爸，他害的你好丑哦。” 张秋雪一看，还真是，而且，当时韩千钧拽她飞起来真不是她的错觉，她真是飞起来了，被韩千钧抱着腰，双腿离了地，脸上的表情惊恐又夸张，别提多丑了。 反倒是韩千钧，拿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挺好嘛。” 张秋雪：“……” 她怀疑他是不是戴了三尺厚的滤镜！ 一顿年夜饭在团圆照的烘托下越发和美，除了宋父宋母看向小六时目光不时眼圈泛红意外，几乎其他人都很高兴。 张秋雪让人一张照片至少洗三份，本身拍得又多，洗出来是厚厚的一沓子，吃过饭大家随便挑了自己喜欢的各自拿了。 尤其是小六单独和宋青竹、宋父宋母拍的那几张，张秋雪单独给宋父宋母装了，自己家也留了一份。 吃过年夜饭，又热热闹闹了好一阵儿，宋青竹才陪着宋父宋母离开。 在这家家团圆和美的日子，首都城区的另一处却是一盏孤灯两人对坐，桌上连一盘饺子都没有。 齐清正坐在桌前面沉似水，他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两盘咸菜，只恨不得把张秋雪剁碎了喂狗。 他和家人工作以来所有的收入都被他去买了书，结果到现在这么多天了才卖出去是几十本，又是托人情又是跑关系的，脸都笑僵了，可是本钱都收不回来！更是害的他落了全家人的埋怨，今天过年却让他连年夜饭的饺子都没吃上就把他们赶回来了！ 再看对面面色如常吃着咸菜稀粥的谢红漾，齐清正更是来气，忽然一脚踹在了桌子上。 顿时，桌子上的碗、盘子都稀里哗啦地朝谢红漾砸了过去。 “都怪你个贱人！让你去要本书你都要不来！”齐清正骂道。 谢红漾往后躲了躲，那些东西都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汤汤水水摔得满地狼藉。 谢红漾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韩千钧一家子没被认回来之前，她在家行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爹不疼娘不爱，但吃喝没缺过，勉强也算是娇生惯养。 自从跟了齐清正，非但每个月要拿工资补贴齐家那一家老小，自己不管买点什么都会有人来抢，想要吃口肉还得偷着。 她叹了口气，“那又不是你的东西，你想要就要？人家的东西，人家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早知道……” 早知道齐清正用那种办法去逼迫张秋雪，她一开始就不会去张那个嘴。 这日子虽然不好过，但她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 第838章 帮里不帮亲 第838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齐清正没想到谢红漾还敢躲，顿时怒从中来，“我给她要怎么了？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拿出来分享！吃独食那是要遭人唾弃的！她整天又是鸡又是鱼的，怎么就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 话音未落，谢红漾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一家人？人家要真拿我们当一家人早就姓谢了！再说了，你口口声声一家人，我也没见你去照顾过人家那几个孩子啊！” “哎你什么意思？”齐清正过来猛地推了谢红漾一把，谢红漾一下子撞在后头的高柜上，“谢红漾，怪不得你姐老说你假清高，假正经，我发现你还真是是非不分吃里爬外啊！” 谢红漾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她是一名医生，平时能住医院就住医院，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但是逢年过节，也少不得得回来意思意思。 “我这是帮里不帮亲，你让我帮你向着你，首先你得做对了事吧。” “哼，”齐清正冷笑，“你娘要知道你这么想，怕是得在牢里气疯了吧！” 谢红漾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当时她和谢宏伟昧着良心去求张秋雪高抬贵手，已经是她尽得儿女本分了，去除这层关系，要换做是她，谢红漾平心而论，她可能还做不到韩千钧和张秋雪这样，就像张秋雪说的，曲冰华或许得到了惩罚，但是，唐志平、韩千钧和韩千里以及那些孩子们被改写的人生却永远没办法得到恢复。 她做女儿的，能替曲冰华做的，也就是多赎点罪罢了。 张秋雪和韩千钧对于谢红漾两口子在大年夜发生的争执丝毫不知，之后几天就是到处走动过年，张秋雪本来在首都认识的人不多，奈何前段时间教人做题被人当做半个老师，过了年不少人来跟她走动，着实忙了好些日子。 不过，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过了年没几天张秋雪又被王国栋抓走当壮丁。 一直到正月十五，张秋雪又请了大家过来准备过个团圆节，正忙活着，院子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穿着一件半旧的绿军装，披头散发的。 唐志平正在院子里打水，见状连忙说：“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 等那人看过来，唐志平就哎哟了一声，张秋雪连忙从厨房里出来，见状也是一愣，“谢红漾？怎么是你啊？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就见谢红漾军装的扣子被扯掉了好几个，露出里面的毛衣来，一般他们都会在外头再穿个军大衣，谢红漾也没穿，最最糟心的，满脸血痕，一边的脸高高肿起，鼻子也是破的，好像是刚跟谁打了一架。 这……谢红漾该不会是跟谁打输了，所以来搬救兵？ 她摸了摸鼻子，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唐志平说：“你怎么搞成这样啊？先进来暖和暖和吧。” 从张秋雪叫出谢红漾的名字唐志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要说心里没半点芥蒂，那不可能。 但是再多的怨念，对着这么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子，唐志平也是有点迷茫。 张秋雪把谢红漾拉进厨房，谢红漾却摇了摇头，把一封挂号信递给张秋雪，“这个给你，我就不待了。” 第839章 打死你 第839章 张秋雪接过来一看，这封挂号信竟然是自己的。 “我的？怎么会在你那里啊？” 谢红漾抿着嘴，闻言呐呐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啊？”张秋雪莫名其妙。 谢红漾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往外走。 唐志平赶紧拦住她，“姑娘，你等会儿再走吧，我去找件衣服给你穿上。” 张秋雪也连忙说，“是啊，你这是跟谁打架了？下手的人也太狠了？” 谢红漾摇了摇头，她看了看唐志平，神色不大自然，“不，不用忙了，大娘，我不冷，我这就走了，张同志，你那个信收好了吧。” 谢红漾转身就走，张秋雪终归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何况今天又是元宵佳节，哪能就让谢红漾这么凄惨地走了，就拽住她的手让她往上房去暖和暖和，这一摸之下才发现，谢红漾的手比自己的还凉，就像冰块似的。 “你要走，也先把伤处理一下子，我婆婆就是大夫，你让她给你看看，别回头把伤口冻坏了，或者感染了的。而且这大过节的，你就这么从我这里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谢红漾却说什么都不同意，她掰开了张秋雪的手快步就出了门。 唐志平拿着张秋雪的一件大衣出来，哎哎了两声都没叫住她，张秋雪连忙从唐志平手里接过大衣追了出去。 这谢红漾脚上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张秋雪拿了衣服再追出来的功夫她竟然就到了巷子口了。 张秋雪连忙往那边追，追了没几步，就看见谢红漾竟然从巷子口的转弯处飞了回来。 这人必然是不会飞的，突然飞起来肯定就不正常。 张秋雪甩掉大衣，左右看了一下立刻把别人家门口撑门的棍子抄了起来。 再往前一走，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 “你跑啊，你再跑啊，你这个贱人，不向着我，还学会通风报信了是吧？也不看看人家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这声音有点耳熟，张秋雪怔了一下，脸上闪过厌恶。 她最讨厌的男人有两种，一种是只知躺着坐着什么都不管的，一种就是这种闲着没事指挥打老婆孩子的。 谢红漾爬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说：“齐清正，这事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你再打我，我就去妇女委员会告你。” “告我？我他么打我媳妇，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谁还能管我不成？”齐清正冷笑，抬脚就朝谢红漾踹了过来，“老子就要打死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 “打打打！我让你打！” 一条手臂粗的棍子一下子砸在了齐清正的腿上，不过，就算是这样，齐清正的脚还是踹在了躲闪不及的谢红漾身上。 顿时，她捂住了肚子，神色痛苦。 张秋雪一下得手，立刻又对着齐清正的下三路就来了一通乱棍，把齐清正打得不能动弹之后，甩着棍子往他背上来了好几下。 一时间，巷子里都是齐清正的惨叫声。 唐志平和宋母以及几个孩子先后跑出来，顺带的还有附近的邻居。 张秋雪真是气得不轻，她还以为谢红漾是跟旁人打架了呢，不成想竟然是被齐清正这个渣打的。 第840章 不愿在这里就滚出去 第840章 “好，好你个张秋雪，你敢打我，你看我不告……” 话没说完，被张秋雪狠狠一脚踢在脸上，顿时又是一声惨叫。 见张秋雪把打人的拦住了，唐志平和宋母就连忙去看摔在地上的谢红漾，一看之下，唐志平就叫了起来， “哎哟，小雪，可不好了，得快点送她去医院，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要没了。” “什么？”张秋雪再顾不得齐清正，连忙去扶谢红漾。 谢红漾却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去……不去医院！” 她的脸煞白煞白的，表情接近扭曲，整个人十分抗拒。 “隔两个巷子有个接生的。”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 张秋雪就看了看唐志平，“母亲，先把她扶回家，你给她看看行不行？” 反正不能让谢红漾在这路上一直躺着。 人命关天，唐志平自然是点头，几个人就把谢红漾扶起来，张秋雪背着她回到家。 走了没几步，又想起齐清正，张秋雪咬了咬牙，可惜她现在没空再收拾这个家伙了。 “婶子先去，我帮你把他捆起来吧。” 周子良拿着一捆绳子跑过来，小伙长得周正，干活也利索，张秋雪就朝他点了点头，“铁牛铁栓帮忙！然后去叫你们爷爷回来！” 把谢红漾送到了唐志平的房间里，唐志平给谢红漾搭了个脉，就写了个药方子交给张秋雪让她去抓药。 张秋雪就匆匆忙忙地回屋拿了钱就出门去了，幸好已经正月十五了，找到附近的医院拿了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齐清正被捆在一张凳子上。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损招，齐清正虽然是坐着的，可手脚捆在了一起，绳子还拴在了一块压井石上。 他的身子后头正是韩千钧给孩子们做的一个活动靶，被孩子们调低以后，靶心就在他头顶上头，现在，俩小的正在拿他当靶子用。 周老太太在厨房里探出头来，“我给烧好水了，快把药放进去吧。” 张秋雪连忙道谢，两个人把药煎了，宋母出来要了好几回热水。 正忙活，谢荣恩和谢红文、李月月先后到了，一听西厢房里痛苦的声音，谢红文立刻就朝张秋雪道：“你对谢红漾干嘛了？” 张秋雪懒得理她，谢荣恩则是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愿在这里就滚出去！” 谢红文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谢荣恩看了看张秋雪，叹了口气，“小张，今天多亏了你啊。” 张秋雪摆摆手，“就先别说这些了，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吧？” 她心说什么多亏不多亏的，自己脑袋一充血就把齐清正给揍了，等谢红漾回过神来万一不乐意了，就又是一桩大麻烦呐。 谢荣恩没说话，也没着急解决齐清正，倒是谢红文进去看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狠狠甩了齐清正两个大嘴巴。 没多大一会儿，宋父和韩千钧下班回来了。 韩千钧难得今天下午能休半天，特意拿了自己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去买了京八件，一脸喜色地进了门却发现连午饭都没有。 “怎么回事？” 张秋雪不得不把他拉到屋里讲了一遍，韩千钧说：“那该吃饭还是得吃饭啊，娘和宋婶都上了年纪，出来肯定饿了，先去弄点吃的吧。” 第841章 录取通知书 第841章 张秋雪一想也对，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用，就叫上大妞二妞进了厨房。 俩孩子给吓得不轻，一边做饭一边低声问张秋雪：“二伯娘，生小孩这么疼啊？” “……” 这她往那儿知道去，小北又不是她生的。 不过，她倒是听说过，据说女人生孩子甬道得开到十指宽，身体被一点一点凿开恐怕不亚于此了。 “所以说，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为不值得的男人生孩子。白白的痛一回不说，说不定还会生个冤家下来。” 张秋雪观察着两个女孩的神色，又说：“如果你挑的男人是个好男人，他一定会非常心疼你为他受过的苦，过后会好好的照顾你，帮你照看孩子什么的，知道吗？” 大妞和二妞忙不迭地点头，张秋雪松了口气，又说：“我和你们二伯也不是封建的人，不会不同意你们谈对象，如果你们有了喜欢的人就大胆的去喜欢，不要因为这点事就踟躇不前。我啊，只是想，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分享的话，让我们给你们把把关，就最好了。” 二妞有点担心，“那要是二伯和二伯娘不喜欢那个人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张秋雪笑了笑，“只要他不是个坏人，能对你好，也就行了。总归这往后是你要和他过日子的，不是我们，只要对你好，我们就没什么不同意的。” 两个人都是“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一直到做好了午饭，宋母和唐志平才从西厢房里出来。 唐志平累得喝了两碗水才说：“孩子没了，这孩子身体底子还算可以，不过也得养一段时间。” 韩千钧点了点头，就请宋父宋母和唐志平、张秋雪以及孩子们进屋吃饭，至于剩下的谢家人，得先把问题解决了。 张秋雪也累得不轻，她坐下来，却又想起今天上午谢红漾拿给自己的那封挂号信，让铁牛去厨房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韩千钧问。 张秋雪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撕开信封，一封录取通知书从里面掉出来。 薄薄的一张纸，白纸黑字，其中姓名和院系等都是手写。 张秋雪一愣，韩千钧也是一愣。 张秋雪抓起信封一看，果然在落款处看到和以往的挂号信不同的地方。 张秋雪一下站了起来，如果她没猜错，这谢红漾很可能是因为从齐清正那里发现了她这封挂号信而和齐清正发生争吵，从而才被打成这个样子的。 虽说她不明白谢红漾怎么突然就“浪子回头”了，但承了这么大个人情，她不能不还。 韩千钧连忙拉住她，张秋雪只好把自己的猜测说了说，一时间，席间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本来齐清正一个男人打女人就让人挺看不上眼的，还藏了张秋雪的录取通知书，如果张秋雪没能按时间报道，这大学就白考了。 “我去看看。”韩千钧站起来，就正像张秋雪所说的，谢家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但是这事要是因为张秋雪才发生的，他们就不得不管了。 第842章 看着都疼 第842章 南书房里，几个人坐在椅子里谁也没说话，齐清正已经背后的大石头已经被解开了，连人带椅子，被扔在了书房地上。 张秋雪和韩千钧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一股子怪味。 原来，齐清正刚才被小北和小六恶作剧的时候吓尿了，现在裤腿都还是湿答答的，一股子骚味。 一见他们进来，谢荣恩问：“怎么？” 韩千钧没说话，张秋雪拿着那封录取通知书在齐清正面前甩了甩，“我说我的录取通知书怎么收不到呢？原来是被你藏起来了？” 齐清正恨恨地瞪着张秋雪没说话，张秋雪哼笑一声，“不够大气啊，齐同志，就因为这么点事就打女人？是不是男人啊你？” “放屁！谁让她吃里爬外的！还敢给你送来！我就应该打死她！” “混账！”谢荣恩气地猛一拍桌子，胸膛来回起伏，呼呼直喘气。 李月月怀里的孩子吓得“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李月月连忙抱起来哄孩子。 张秋雪笑了一声，“故意打人呐，你真是好样的。” 齐清正怒瞪着张秋雪，“老子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哼，离婚，她敢！我看她离了婚还能嫁给谁去？” 谢红文刚去看了谢红漾，一进门就听见这话，顿时要气炸了，“王八蛋，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性，要不是我娘看上你把你从个小职员的位置提上来，你能有今天吗？你还敢对我妹妹动手？！” 谢红文上去“啪啪”就甩了齐清正两个大嘴巴，齐清正更生气了。 他家里兄弟四个，他不是受宠的那个，家里条件也不好，靠着四处巴结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工作，家里人才肯高看他一眼，结果全都被张秋雪毁了。 这么多年的工资都搭进去了不说，这些天，他四处找人卖书买书，明明价钱比书店低了好几块，可就是没人买他的！ 好不容易知道拿到张秋雪的录取通知书，谢红漾那个榆木脑袋还想给张秋雪送回去，他没打死她就是好的！ “故意的？故意的好啊，”张秋雪蹲在齐清正面前，啧啧有声，“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打她的呗？也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耍威风的？” “关你屁事！识相的，赶紧把我放开！谢红漾往后还要跟我过日子呢，你们也不想她被我打死啊……” “哐当”一声，疼得面部扭曲的齐清正连人带椅子一并摔在地上，整个人恨不能都蜷缩起来，但是身子被牢牢地捆在椅子上，就连蜷缩也成了奢侈。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张秋雪干脆利落地一脚踢在了他的裤裆上。 “哪个世纪留下来的老古董啊，被你打了还要求着跟你过日子，脑袋被驴……”说这话的时候张秋雪脚尖在齐清正的脸上端详了一下，随后一拐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裤裆上，“脑袋被驴踢啦？” 门里门外老老少少的男人此刻都不禁觉得裤裆一疼，真尼玛·看着都疼。 书房里又是一阵惨叫，齐清正脸上冷汗淋漓。 第843章 胆大包天 第843章 像他这种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人要换了旁人早该认错求和了，可这个人是张秋雪，算计了他一回，害的他血本无归的张秋雪，齐清正都要恨死她了，哪里说得出软和话？ “张秋雪，你给我等着！”齐清正咬牙切齿，“你投机倒把被我抓住证据，你等着……” “哈，”张秋雪莞尔，“你抓呀，你抓呀，你抓到了吗？没抓到的话我要告你污蔑哦。” 韩千钧：“……” 张秋雪说着话突然不太确定，不由问韩千钧：“现在有诽谤污蔑罪吗？” 韩千钧满头冷汗，总觉得张秋雪的胆子是不是包了天了。 被张秋雪这样一说，有些神色不自然的谢红文和疼得浑身哆嗦的齐清正突然都不太确定了。 张秋雪又蹲下去，“倒是可惜那孩子了，本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下来喊你一声爹了呢。” “可惜个屁！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齐清正啐了张秋雪一口，骂道：“谢红漾算什么东西，也配生我的孩子！” 张秋雪耸了耸肩，站起来朝韩千钧伸了伸手，韩千钧从背后拿出收音机递给她。 张秋雪转手把收音机递给谢荣恩，“他亲口承认故意伤人，并且打掉那个孩子，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应该可以给他量刑了吧？” 书房里人人都是一呆，刚才他们都快被气得发疯了，闹了一通，原来张秋雪是故意的。 齐清正恼怒之际。 他愤怒地想要爬起来，奈何那把椅子绑在他的身上就像个王八壳子一样，让他坐也坐不得，站也站不得，最后竟然是凉膝着地跪在地上。 因为只有这样，才显得他高一些。 “张秋雪，你他娘的又算计我！” “是啊，你又上当了。”张秋雪说。 随后，她看了看谢荣恩，又看了看韩千钧，说：“这事因我而起，我愿意照顾谢红漾小月子，至于旁的，纯属齐清正自作自受，他不来逼我，我也不会算计他。你看看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我都没意见。” 谢红文一听眼睛就是一亮。 她可是听说了，张秋雪的那本书压对了很多题，张秋雪既然这么说了，就不妨让她把那本书拿出来，反正她现在也没事，可以去卖一卖。 谢红文正要说话，谢荣恩忽然问她：“红漾怎么说？同意吗？” 谢红文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连忙点了点头，“她说……她早就跟齐清正过不下去了，如果……如果不是母亲坚决要求，她都不会同意结婚，能离婚就最好了。” 谢荣恩就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问张秋雪：“这个要怎么用啊？” 张秋雪简单调试了一下，抹去后面的部分，教了教谢荣恩，等谢荣恩记住，就把收音机往怀里一揣，“我去一趟派出所，你们该吃饭吃饭，该回家就回家去吧，小张，红漾那里辛苦你两天，等她稍微好一点，我就让人把她送回大院去。” “好。” 张秋雪点了头，就看到谢荣恩的警卫员从外头进来，连人带椅子扛起齐清正就往外走，谢荣恩随之出门。 第844章 一个大男人向别人证明自己不行了？ 第844章 接着就是谢红文和李月月，人很快走了个干净。 等张秋雪和韩千钧从书房里出来，唐志平刚盛了点汤去喂了谢红漾，见到他俩就让他们赶紧进屋去吃饭。 韩千钧默默地跟在张秋雪身后进了门，他现在算是知道张秋雪以前有多仁慈了，那两脚下去，齐清正嘴巴里口口声声的“男人”怕是从今往后只能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了。 吃过饭大家说起这事还有些唏嘘，这个年代，虽然还残存着一些封建的余毒，但是对自己的媳妇非打即骂是在场众人都没有的。 反倒是韩千钧，趁着洗碗的时候对张秋雪说：“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你这么做，人家也可以去告你，你知不知道？” 张秋雪吐了吐舌头，“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 韩千钧：“……” 就凭那下脚的力度，那快准狠的劲头，跟他说不是故意的？ “真的。”张秋雪说，“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就是觉得有点生气。就是，一生气，脑袋一发热，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你理解吧？” “……”当他瞎吗？ “真心的，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来找我的话，我一定诚心诚意向他道歉，你要相信我，韩团，我内心是特别特别虔诚的。如果他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的话，我愿意出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补偿他，行吗？如果他能证明他真的出了问题的话。” 韩千钧卒。 疯了吗？ 一个大男人向别人证明自己不行了？ 要不要脸了？ 韩千钧说不过她，郁闷地瞪了她一眼，张秋雪嘿嘿一笑，无比乖巧。 韩千钧也不是要责备张秋雪，只是担心她做事太大胆留下把柄。 洗刷完，张秋雪去找了几件自己的衣裳拿去西厢房，谢红漾睡着了，脸肿得有以往一倍大，脸上青青紫紫，有些就是血痕，已经都被唐志平给处理过了。 偶尔有一点儿完好的地方，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手放在外面的手有些发凉，就又拿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这才出了门。 等她一走，原本睡着的人睫毛颤了颤，一行眼泪从上面滑了下来。 眼泪一颗一颗，也不知又滚了多久，直到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张秋雪低声说：“在这里，我想弄个屏风，挡在床前边。母亲不是说，产妇不能受风嘛，这一进来一出去的，都是风。” 然后是韩千钧的声音，“知道了，我去找找。” 两人简单量了一下尺寸，就又走了。 谢红漾这才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顶。 她和谢红文和谢宏伟都不一样，谢红文是曲冰华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如珠似宝，像眼珠子一样疼爱，谢宏伟是儿子，很小就被谢荣恩带在身边教育。 只有她，夹在当中，谁都比不上，就连结婚，也都是为了以后齐清正爬上高位为谢宏伟提供助益。 齐清正第一次打她的时候，她就跟曲冰华说过，可是曲冰华说：“做女人哪有不挨打的，难道还因为打这么两下就离婚不成？是要叫人笑话的！” 第845章 父与子 第845章 谢红漾不怕被人笑话，反正从小到大她不是被谢红文取笑，就是被谢宏伟显摆她没有的东西。 她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而已，平平静静不争不抢还不行吗？ 可是，曲冰华除了让她忍，还是让她忍。 外面还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谢红漾却突然觉得这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了。 正月十五团圆家宴，因为谢红漾的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宋父宋母带着两个小的出去逛了一圈回来，早早地就回去了，张秋雪把东西收拾了准备去陪谢红漾睡，却被唐志平拦住了。 “别折腾了，就我陪她就行了，很多事你都不懂，万一出了岔子，平白遭罪不说，谁能担得起啊？” 张秋雪心里很不是滋味，早知道把书给他们就给他们好了，也好过生出这么多事来。 “那就辛苦母亲了。”韩千钧说。 别人不清楚，他最清楚，张秋雪没生养过，可能不知道怎么照顾产妇，万一被人看出什么来就又是一桩祸事。 唐志平就不同了，她是大夫，懂得本来就多。 再一个，上一辈人的事，韩千钧不觉得唐志平会迁怒到谢红漾的身上。 而首都城内，在今天也发生了两件奇事。 第一件事，就是老丈人告女婿，而且是直接把女婿绑到派出所告的，各项证据确凿，让人想找出点问题来都不行。 第二件事，就是老丈人代替女儿跟女婿离婚。 妇女委员会和婚姻登记处的人都被请到了，晚上没到，谢荣恩就带着谢红漾和齐清正的离婚证回来了。 当初这桩婚事他就不同意，是曲冰华非要谢红漾和齐清正结婚。 果不其然，这结婚才多久？ “你好好休息，单位那边我给你请假了。甭害怕，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我手底下有不少好小伙子，昂，甭着急甭担心。” 谢荣恩对谢红漾说了一句，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往外走。 一直面朝墙壁背对着谢荣恩的谢红漾这个时候突然说：“你不是一直都不管我吗？” 谢荣恩脚步一顿，谢红漾转过头，看见父亲曾经高大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得佝偻了。 他驻足顿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说没有不管，还是说不会不管，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意思。 今天张秋雪做晚饭比较早，因为今天晚上有个元宵节的庙会。 十年了，这场庙会的开启也意味着经济的重新复苏，张秋雪准备带孩子们去看看。 临出门的时候，两口子被谢荣恩叫进了书房。 “有事？”韩千钧问。 他现在对谢荣恩态度还是那样，没什么感情，就尽尽责任，也不想沾谢荣恩的光，所以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不卑不亢。 可是，韩千钧越坦荡，越对他没有所求，谢荣恩对韩千钧就越觉得亏欠，越抬不起头来。 “那个……一个星期，我问了，过几天天气会暖和一点儿，到时候我就让人把红漾给接走，这个星期就多麻烦你了，小张。” 第846章 奖励你 第846章 张秋雪点了点头，“没有问题，住到养好身体也行。” 这事是因她而起，再怎么照顾谢红漾，张秋雪也觉得应该。 谢荣恩就摆了摆手，“大院那边我已经让人去说了，到时候她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韩千钧和张秋雪就不再说什么了，谢荣恩就又说：“今天齐清正说的那些是什么？什么投机倒把？你们干什么了？” 韩千钧就看了看张秋雪，“没干什么。” 谢荣恩当然不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十年里，让他最明白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当时张秋雪的态度又让他觉得奇怪。 难道真的没干什么？ “不要做违反纪律和政策的事！” 两人都是点了点头，谢荣恩从两人身上找不出破绽，只好说：“行了，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怕你们犯错误，提醒你们两句，孩子们等急了，你们去吧。” 韩千钧就叫上孩子们和唐志平，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出了门。 一开始唐志平不愿意去，担心谢红漾有什么事，谢荣恩一个大男人不好伺候，但是张秋雪去问了谢红漾，谢红漾表示自己没什么不舒服。 再说谢荣恩也不是死的，就算他自己不方便，到前面叫一声周老太太就是了。 张秋雪是头一回逛庙会，她小的时候家乡也有庙会，但是，每当那个时候，家里总有做不完的菜，洗不完的碗，母亲都是没有空带着她出门的，而父亲则要顾着家里的其他事，也没带她去逛过庙会。 今天街上的人尤其多，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糖葫芦、剪纸、花灯、猜谜、套圈各种各样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东西出现在面前，一时间，真叫张秋雪看迷了眼。 孩子们今天一人得了两块钱的巨款，早不知扎到哪里玩去了，唐志平不放心两个小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时间，张秋雪的身边只剩下韩千钧一个人。 张秋雪长长吐了口气，心里难得的有些怅惘。 “我记得大妞二妞到咱们身边的时候也就和现在的小北这么大吧，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一想到再过几年，俩孩子就得出门子，我心里还真舍不得。” 在别人家，哪有在自己家好啊。 她说着却没得到回应，转过头就看到韩千钧举着一串糖葫芦快步走过来，高高大大的男人，手里举着这么一串糖葫芦，分明是硬汉，却多了几分软萌，还有点滑稽。 “你还喜欢吃这个？”张秋雪有点纳闷。 话刚说完，就看见韩千钧脸色有点不自然，“不是。” “嗯？” “给你吃的。”韩千钧把糖葫芦递过来。 张秋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给我？” 男人点了点头，把糖葫芦塞进她手里就和她继续往前走，“还要吃别的不？” 张秋雪：“……” 当她是小孩吗？ 不过，张秋雪挑了挑眉毛，和她历届的男朋友相比，韩千钧大概是最优秀的那个了。 很贴心，也很懂事，她要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烦她，更不会嫌她光顾着工作不搭理他。 “你也吃一个吧。”张秋雪把糖葫芦举到韩千钧面前。 男人黑脸微微闪过错愕，“我？” “啊。”张秋雪点了下头，“奖励你，这些年都那么乖。” 韩千钧险些噎到，“什么？” “没什么，再接再厉，好好表现。”张秋雪拍了拍韩千钧的肩膀说。 韩千钧皱了皱眉，漆黑的眼睛难得的闪过一丝茫然。 好好表现？像今天晚上这样表现吗？ 第847章 奇葩 第847章 唐志平原本过了元宵节就要回唐大元那里的，不过现在张秋雪三月初就得去上学，家里又多了个病号，唐志平不放心，就给唐大元拍了电报说要多留些日子。 至于谢红漾，她本身是要走的，到了要走的那天，谢红文还带着孩子来接她了，但是一听唐志平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要注意的事，还得每天给谢红漾煲汤喝，谢红文就不耐烦了。 “我那个时候都没喝这个不也过来了嘛，哪那么矫情了，我婆婆还说稀饭汤更下奶呢。”谢红文撇着嘴说。 唐志平就无话可说了。 她是大夫，就算几十年没有行医，但总不至于害了谢红漾，谢红文从进门起就不拿正眼看她，唐志平也就懒得搭理她了。 张秋雪出去买了个菜进门就听见谢红文这么说，顿时眉头一皱，“算了，你们走吧，等谢红漾在我这里养好身体，自然会离开的。” “走就走，你当谁愿意伺候她啊，我还没那个时间呢。” 谢红文说着，竟然真的转身就走了，唐志平目瞪口呆。 “这，她们不是亲姐妹吗？” 张秋雪耸了耸肩，“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谢荣恩的警卫员站在院子里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谢红文是走了，他可怎么办啊？ “你回去吧，等老爷子下班回来，我会跟他说的。”张秋雪说。 对方只好也走了，张秋雪就弄了小砂锅开始煲汤。 现在谢红漾的汤每天得单独煲，唐志平会在汤里放点药材，是实实在在的药膳，吃了这几天，张秋雪没觉得谢红漾有明显的变化，但是说话好像有力气了。 等张秋雪去谢红漾的屋里去给她送汤，谢红漾在枕头底下摸了半晌，摸出一个小手绢来。 她用带着深可见骨的伤痕的手递给张秋雪，“张同志，我这里还有这些钱，你不要嫌少，先拿着用吧，要不够的话，等我以后上了班再还你。” 张秋雪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矫情、娇贵、没受过苦的大小姐，这简直是张秋雪对她的第一印象。 再看现在的谢红漾，脸色蜡黄，头发每天大把大把地掉，双眼无神，形容枯槁，哪里还有那个时候的神采飞扬。 她叹了口气，“行了，你的钱你自己收着吧，我可不稀罕要你这点钱，我给你做饭也挺方便的，在每天给孩子们喝的汤里舀出来一碗就行了。你啊，快点吃吧，吃完了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好。” 谢红漾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张秋雪从炕尾轻手轻脚地拿起她换下来的衣裳出去了。 谢红漾不禁抿紧了嘴唇，这些天她是没出过屋，但是她又不是聋子，早就听张秋雪说过不让孩子们动那个小锅，说里面是给她熬的汤，孩子们不能喝。 看着碗里熬得浓香的汤，谢红漾叹了口气。 值得一提的是齐清正，被谢荣恩亲自告了之后，他的父母上门来闹过两次，时逢家里遭老鼠偷粮，就在大门的门槛里头放了个老鼠夹子。 家里的人都知道这回事，加上老鼠夹子放得靠墙，一般就算陌生人来也不会有人被夹到。 偏偏齐家觉得齐清正进了局子他们家亏了，想偷点东西走，一步留神就被张秋雪的老鼠夹子亲了一口，之后再不敢来了。 第848章 洗衣机 第848章 正月还没过去，张秋雪也不用着急去报道，于是，每天还是去跟着王国栋干活。 但是元宵节后没上两天班，张秋雪收到一封段民安的电报。 去年，在段民安的农机厂把电扇卖出去之后，张秋雪给段民安了一份另外的设计图，是关于洗衣机的。 以前韩千钧在家，每天的衣服都是韩千钧洗，张秋雪只要在韩千钧出任务的时候洗一洗就行了，但是自从韩千钧调任首都，家里的衣服就得张秋雪来洗了。 夏天还好，等到冬天，不管放多少热水，张秋雪都觉得伸不开手。 但是，这其中涉及到一部分塑料制品，必须要和上海的塑料布厂进行合作。 弄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弄出来几台，但是，单筒的还行，双筒的洗衣机他们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没办法做到像张秋雪要求的各自转动，段民安只能找人弄了一台给张秋雪来研究。 张秋雪接到电报的时候，洗衣机已经到了。 段民安不知道从哪里认识的人，走了营里的路子，洗衣机直接送到韩千钧那里去了。 张秋雪下了班回来，韩千钧正把一个巨大无比的箱子往家里扛。 正巧谢荣恩回来，立刻给搭了把手。 “这是啥？”唐志平正在做饭，见状连忙问。 “洗衣机。”张秋雪说。 韩千钧挑了下眉，“你知道？” “啥东西？”唐志平和谢荣恩却是异口同声。 “嗯。”张秋雪朝韩千钧一点头，“我接到段民安的电报了。” 随后，她又对唐志平说：“洗衣机，就是洗衣服的机器。” “还有洗衣服的机器？”唐志平立刻惊叹一声。 张秋雪和韩千钧把外头捆着的箱子绳子解开，里面露出一台机器来。 大小和张秋雪小时候见过的旧式洗衣机差不多，几个孩子都跑过来围观，张秋雪就把家里的一盘电线拿过来插在了灯口上。 这个时候家里是没有预留插座的习惯的，因为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电话电视。 韩千钧家里灯口上接个插座还是韩千钧为了张秋雪以后用着方便特意按的，张秋雪实验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像段民安说的一样。 两个桶同时动，而且，只能朝一个方向转。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应该是电机和线路装错了，张秋雪就带着几个孩子把洗衣机拆开，重新接了一遍。 “这是啥？”院子里安静得只有张秋雪和孩子们的说话声，剩下没动手的就在旁边看着，突然有人这样问了一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张秋雪抬头看了看，竟然是王国栋，他身边还站着个人，也是个老头，胡子都花白了。 “洗衣机。”小六抢答。 “洗衣机是啥？”白胡子老头问。 “洗衣服的机器。”唐志平说。 张秋雪连忙站起来，“王工，这是……” “哦，他姓汤，你叫他汤老头就行了，是个教书匠。”王国栋说。 张秋雪就“哦”了一声，连忙就说：“原来是汤老师。” 第849章 意外中的意外 第849章 她想请两人到屋子里坐下，但一抬手才发现手上全是油。 王国栋和汤老头却一点儿也不着急进屋，汤老头抬了抬手，“你忙你的嘛，我也看看这东西。” 张秋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实该弄的东西已经弄好了，她就朝韩千钧示意了一下。 韩千钧重新插上插座，张秋雪一番操作，洗衣桶很快转了起来，这回只有这胖胖的一只桶，而且转了一会儿之后，就缓缓停下反向运转起来。 张秋雪又按了一下，另外一只桶也飞快地转了起来，转速很高。 顿时，满院子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张秋雪身上。 张秋雪微微一笑，“好了，这就好了。” 找了几件衣服，倒上了一些张秋雪花大价钱买来的洗衣粉，再浇上两桶水，张秋雪就让洗衣机转着了。 她洗了手要让人都到屋里去，在这儿跟着她冻了这么久，应该都到屋里暖和暖和了，但一群人都围着洗衣机不愿意走着实让张秋雪哭笑不得。 “这真的能洗干净？” 唐志平别提多惊讶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望着张秋雪，张秋雪只好说：“一般来说，是的，但如果衣服特别特别特别脏，也不见得能洗干净。” “得洗多久？”这次是那个汤老头问的。 “大概一个小时吧。” 张秋雪再次请大家进门，汤老头说：“哦，我先前还可惜这理工科的状元郎竟然是个女娃娃，又纳闷你怎么会想报机械专业的，现在看来，你是很喜欢呐。” 张秋雪听得一愣，她是报了机械专业没错，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谢荣恩也说：“状元郎？” 韩千钧和唐志平以及几个孩子都有点纳闷，只有王国栋重重地哼了一声，“搞机械哪有搞农业好？” “是啊，”汤老头没理会王国栋的酸话，“理工科的状元郎，甩出别人一大截的成绩，先前我们还想着你会报哪一所大学，没想到竟然到了我的手里。” 众人又是一惊，张秋雪也不禁奇道：“你老是教授？” “是啊。”汤老头说。 谢荣恩和唐志平却更关心状元郎的事，又一次问道：“我家小张真是状元郎啊？” “可不是嘛。”汤老头又是点了点头，“可把别人都羡慕死了。” 张秋雪：“……” 她挠了挠头，还有点不敢相信。 想当年她为了高考，也是夜里挑灯看剑，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别说状元郎了，她连全省前五十都没进去。 这次看到高考试题时，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因为题相对后世那种三年级就开始出拐弯抹角的题的高考，这次高考题里的陷阱少多了。 但能考个状元出来，她也真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唐志平连忙要去做一顿好吃的庆祝，但出了门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刚才大家看得太入迷，都把做饭的事忘了。 唐志平点了大妞和二妞的名，又拿钱给铁牛他们，叫他们去看看附近的供销社还开着门吗，买点好吃的回来。 等唐志平和孩子们都走了，张秋雪这才问：“汤教授，王工，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事？” 第850章 神笔马良 第850章 “我没事，就是听说老王认识你，我就跟着过来凑凑热闹。”汤老头摆着手说。 王国栋就从包里拿出一沓子拆开了的挂号信递给张秋雪，“这都是你要的东西，你慢慢看吧！” 这信封上无一不是写着“农业部”收，王国栋却说这是张秋雪要的东西，大家伙儿一时都有点纳闷。 张秋雪就拆开一封看了一下，笑了，“原来是这个啊，谢谢王工，我会尽力的。” 其他人还万分好奇着，连谢荣恩也露出了点好奇的神色。 张秋雪只好笑了笑，“是各地区最想要的一样东西，我想看看能不能满足他们的愿望。” “哎呀小张，你想当神笔马良吗？”汤老头就笑起来。 张秋雪也笑了笑，“我当然比不了神笔马良，不过，如果哪里愿意要一台机械的话，我能力之内，愿意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他们。” 汤老头“哦？”了一声，侧头看向王国栋，王国栋就拿白眼翻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外边那玩意儿肯定又是她摆弄出来的，还有那什么耕地犁也都是她弄出来的。” 汤老头看着张秋雪的眼神一下子就热切了几分，他一把握住了张秋雪用力地晃了晃，惊叹道：“哎呀，原来是你啊。” 张秋雪：“……” 她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都是过去的事了，教授，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你说嘛。”汤老头兴致非常高。 正在这个时候，小六一边飞快地跑进来，一边叫：“妈妈，妈妈，有人来找你啦，有个跟爸爸一样的伯伯来找你啦！”众人听得一阵纳闷，张秋雪尤其感到奇怪。 和韩千钧长得一样的人是韩千里，但韩千里现在已经没了，谢宏伟跟韩千钧就不怎么像了，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啊？ 几个人连忙站起来往外迎，就听院子里一个爽朗的声音喊道：“请问是张秋雪张同志的家吧？” 唐志平先张秋雪他们出来一步，闻言就说：“是，这里是张秋雪家，你是谁啊？” “我是兵工大学啊，特意代表咱们学校前来邀请张同志加入咱们学校。” 韩千钧开了院子里的灯，张秋雪他们现在差不多已经看清了。 原来这人和韩千钧一样不是长相一样，是身形以及衣着。 这人也是个当兵的，但是从气质看就和韩千钧不一样了，韩千钧如果不是刻意压着，身上那股子气势会让人觉得很凶，随时都可能暴起杀人，这是他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积攒的气势，张秋雪甚至曾听陆红武说过，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再难的情况，看见韩千钧在那儿好好地站着，他们心里就有底。 但这个人就不同了，他气质十分温和，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子书生气，但是当兵的缘故，并没有显得他很娘，只让人觉得他气度不凡。 “我就是张秋雪，同志。”张秋雪走上前几步，对方就朝她快速伸出手。 第851章 抢人 第851章 “张同志，你好你好，我是奉徐教授的命令来的，他命令我务必把你请到咱们学校啊，我看了你的高考成绩了，真是暗恨徐教授命令我命令晚了啊。不过没关系，虽然来得晚，但是我们心意足。徐老说了，只要张同志加入咱们学校，立刻就可以参与现在所进行的几个大项目，除此之外，每个月都有补贴补助。张同志，徐老还说了，咱们国家需要你啊，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哎哎哎你给我等会儿。”见这人越说越离谱，汤老头坐不住了，“你是什么人啊？我告诉你，现在张秋雪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我们学校录取通知书都下发了！” “哦，你是说录取通知书啊，徐老说了，不是我们录取了张同志，张同志加入我们是对我们学校最高的礼遇，所以我邀请张同志，加入我们！” “哎你这个人，太奸诈狡猾了！” 汤老头气坏了，连忙就要跟人家理论个清楚明白。 张秋雪他们连忙拦住，她朝两人笑了笑，重新把人请进屋，这才问：“你说的徐老，难不成是徐岳山？” “对对对！” 张秋雪就不免笑起来，她摇了摇头。 这徐老头也太奸诈了，几次邀请她加入他们的项目不成，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到时候学校派遣，她不想去都不行了。 “徐岳山？竟然是徐岳山？”汤老头又是一惊，问张秋雪：“你认识徐岳山？” “还好吧，有几封书信往来。” “张同志就不要客气了，徐老说了，你可是为项目进行提供了很大的助益，如果没有你，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弯路呢。” “那也不能跟你们去！”汤老头猛然拍了一巴掌桌子，说！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了起来，各自说各自的学校好，各自说张秋雪去了各自的学校对祖国的贡献会更大，谁都不服谁，直把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说好的读书人的斯文呢？ “两位，两位！”张秋雪连忙阻拦。 因为没想过去什么兵工学校，张秋雪先对陈大磊说：“陈同志，陈同志，我很感谢徐老的一片苦心，但是，他那项工作真的不适合我。” 汤老头立刻得意起来，朝陈大磊摊了摊手，表示这可不是自己硬拉着张秋雪，这是张秋雪自己的选择。 陈大磊立刻面露难色，“张同志，我知道，干咱们这一行，条件是艰苦了些，但是……” 张秋雪就摇了摇头。 “陈同志，条件什么的都还好说，”她虽然贪图享受，但真不至于那么自私，“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我自己的斤两嘛，之前能帮上徐老他们，真的纯属巧合，况且，一个家里总要有一个人留守，我愿意为国家做贡献，但也不能不顾家里不是？” 陈大磊这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么多孩子也在他眼前了，就这么把张秋雪带走的确有点不人道。 汤老头一拍大腿，“这回可不能怪我咯。” 张秋雪无奈，“汤教授，我也正有事要跟你商量了呢，我想问问，新生一年级是不是要住校啊？” 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有硬性规定，新生一年级不允许走读，不过那个时候她是无所谓的，一直到读研究生还是住在学校宿舍里。 “这个……”汤老头也卡壳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第852章 开学 第852章 “能不住校吗？”张秋雪就把家里的情况跟汤老头介绍了一遍，唐志平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因为好像唐大元的媳妇向小娥又怀孕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回唐大元那里，扔下几个孩子和谢荣恩自己在家，张秋雪哪里能放心？ 不说别的，就算是唐志平用不着回去，张秋雪也不放心孩子们啊，这好几年，除了几次出差，她还没和孩子们分开过呢。 “应该不能吧，没听说过能这样。”陈大磊说。 这次，轮到他看汤老头的笑话了。 “怎么不能？凭什么不能？我去问问，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这件事办下来。”汤老头拍着胸膛说。 张秋雪：“……” 众人都是好一阵无语，正好这时外面的洗衣机终于停了，铁栓兴奋地叫着，几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在场众人都没见过洗衣机，刚见它自己在这儿洗衣服就很神奇了，能不能洗干净衣服，大家都很关心。 张秋雪拿了个大脸盆，韩千钧动手把衣服捞出来拧了拧，张秋雪就一件一件均匀地放进另外一只桶里，又按了几下之后，盖好盖子的桶就摇摇晃晃地转了起来，再拿出来的时候衣服里的水分差不多就甩没了。 “哎真干了。” “真的干了！” 几个人围着洗衣机啧啧称奇，几个或许在家里都不会碰家务的大男人抢着把衣服往洗衣机里放，再试着按下一个键，看着甩干桶转起来，排水口有水流出来，一时间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一样。 几个人惊叹了好一会儿，等唐志平做好了晚饭这才冷静下来。 连着陈大磊一起，都在韩家吃了晚饭。 陈大磊依然十分意难平，不过，张秋雪既然做了选择，那也没有办法。 张秋雪和唐志平就把孩子们春天夏天的衣裳提前找出来，该拆的拆，该洗的洗，现在有了洗衣机，洗衣服方便多了，就是唐志平不舍得用电。 一转眼，又是半月，终于到了张秋雪开学的日子。 开学这天，张秋雪没准备别的，就带了两本书，一本随身的小本子，几支笔和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韩千钧本来要请假送她，但是被张秋雪拒绝了，报个道而已嘛，又不是去阎王爷那里报到，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家里没什么交通工具，张秋雪坐公交车去学校。 路上翻开小本子继续琢磨前几天的问题，在王国栋给张秋雪的几十封来信中，有一封最为特殊，这与其说是一封诉说自己想要什么工具的来信，不如说这就是一封诉苦信。 信来自西部山区，大山连绵，下辖村镇良田不多，村里每年都等着国家发救济粮生活，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但就算是这样，把这些救济粮运进去也是一件大难事，跟曾经河西村的情况很像很像。 但是怎么说呢，张秋雪看到这封信的第一个想法竟然：要想富，先修路。 她摸了摸鼻子，国家如今的条件下修路是不可能修路的，就算修，也是先紧着那些发展比较快的地方修路，而不是穷山沟。 第853章 双向制动 第853章 写这封信的人实在胆大包天，竟然在信的末尾写道：我想要什么，我最想要吃饱了不饿！ 张秋雪把信拿出来又读了一遍，叹了口气，干脆给对方写了一封回信，把当初河西村的情况说了说，又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角度给对方出了种植果园、以及散养家畜的办法发动对方想办法，否则，光凭这样一封笼统的诉苦信，她也没办法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写好了信，张秋雪塞进随身的包里。 她这个包是唐志平才给她做的，帆布的，很厚，张秋雪自己画的图，让唐志平给她做成了双肩包的样式。 跟平常一样，张秋雪穿着肥大的布满口袋的工装背带裤，毛衣棉袄加长风衣，扎着高马尾，进了校园。 这座校园她曾经也来过，文化气息十分浓厚，几乎处处可见低头看书的人。 如今，这里热火朝天，到处都是背着大大的行李包进来的学生们。 这些学生有的已经三十多岁了，也有的才十八九岁，有的还抱着孩子，但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兴奋和喜悦，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言谈之间全是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自己的鞭策。 他们都知道，能重新踏进校园是多么的不容易。 这间校园目前还没有后世那么美丽，它有些破败，这是历经十年之后的沧桑。 张秋雪缓缓吐了口气，也和其他人一样先去排队报道。 不过，她和别人的不同在于，她只要报道完去领书就可以了，因为在汤老头信誓旦旦地保证下，她不用住校。 书还没有到，张秋雪就在外面的台阶上坐着等。 等待的工夫，她又把那封信拿出来读了一遍，深山之中进出困难，说不定真的要先修路才行，修路的事情她管不了，或者可以设计一个进出的工具。 张秋雪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开始勾勾画画，深山之中必然不能用电，那就得靠纯力学作用。 张秋雪第一个想到都是缆车，但是缆车需要通电，如果是从上面往下面来还行，如果从下面往上面去就费老鼻子劲了。 如果是需要翻越连绵的高山，就需要实地考察之后再来设计小车的形状什么的，否则，一个拐弯不当很可能就会翻车。 但如果只要短途运输的话就不用计较那么多，她画了个小车，又画了两条轨道，但想到现在国家在铁方面的紧缺，又去掉了一条轨道，正准备看看怎么在一条轨道的情况下进行运输，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这样，会翻车的。” “不会的，可以在后轮上加上制动设施，每当需要拐弯或者需要停下的时候，可以人工制动，降低、减缓速度，或者使它逐渐停下也是可以的。”张秋雪说完忽然感觉不对，抬头就看到汤老头和另外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站在她旁边，刚才就是那位中山装在说话。 张秋雪连忙站了起来，“汤教授，这位是……” 这老头比汤老头要高半个头，戴了一副旧式眼睛，脸有些胖乎乎的，头很大，头发已经掉的没剩几根了，只剩下光溜溜的头皮，活脱脱就像一个大冬瓜。 第854章 怪老头 第854章 “哦，他是老曹，你叫他曹老头就行，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汤老头说。 张秋雪连忙和曹老头问了好，又把自己画刚才那个图的初衷说了一遍，但说完了，张秋雪又觉得这么做的实际意义不大，短途的运送运送瓜果蔬菜粮食什么的虽然还可以，但因为需要人工制动，估计不会有人胆大到愿意坐这个。 “但是你这个东西，等回来的时候就能用了，单向轨道反向行驶时制动会出问题的。”曹老头又说。 张秋雪没想到对方还在记着这个问题，只好想了想，又说：“那就两轮都安装制动设备，向哪边行驶就用反方向的制动。” 她飞快地画了个草图，反向安装制动设施，比如说：人面对行驶的方向，向前行驶时，将制动的刹车安装在自己面前，但这个制动是管后轮的，到了位置可以从容按下刹车缓缓停下，反之亦然。 顺便张秋雪又在上面装了个燃油发动机，这样的话就会更快一些，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负担得起。 那位姓曹的老头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那张草图，突然说：“你有办法让你这个跑得更快吗？” 张秋雪就看了看自己那张草图，就说：“在这种地方跑得太快其实不好，安全会失去保障。不过如果想要更快的话，可以增大发动机的马力，或者降低小车的自重，比如吧顶子去掉什么的，但是如果那样，就会更加危险。” 张秋雪说完，凝神看了片刻那张草图，忽然又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把这条铁轨打磨得更加光滑，但是那样的话，制动可能就会出现新的问题。所以具体的速度也好，自重也好，还是得做过具体的实验之后再做出明确的规定。” 曹老头听完抬脚就走，张秋雪和汤老头都被他吓了一跳，但汤老头很快又说：“不用管他，你的书领了吗？领完了你跟我去一趟。” “还没有。”张秋雪连忙说。 她把本子收进包里就准备进去领书，却被曹老头拦住，“算了，你先跟我去吧，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把书留出来。” 张秋雪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得先跟着他去了。 等张秋雪跟着汤老头七拐八绕推开一间大门的时候，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汤老头带张秋雪去的是他的老巢，准确地说，这里应该是汤老头的实验室，里面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机械，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台高大的拖拉机，不算新，应该是从旧的拖拉机上拆下来拼成的。 “装了最新研究出来的发动机。”汤老头拍着那台拖拉机，眼睛里一点儿都没有这个年纪老人应该有的沧桑迟暮，相反，那眼睛和张秋雪一样，极亮极亮，十分兴奋。 “你觉得怎么样？”汤老头问。 “能开一把吗？”张秋雪说。 汤老头和好几个类似他学生的人就愣了一下，其中有一个小平头就说：“你会开？” 第855章 后继有人 第855章 张秋雪就笑了一下，摘下书包脱掉风衣挽了挽袖子直接爬了上去。 技术的确是革新了，用上了汽车的打火启动，而不再是摇把儿了。 张秋雪心里暗暗赞了一声，打着火感受了一下力道和重量，一踩油门就轰了出去。 几个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觉得张秋雪是不是第一次开拖拉机这么高这么快被吓坏了忘了踩刹车了啊，齐齐在后面大声叫喊，不过拖拉机声音太大了，张秋雪一句都没有听见。 张秋雪自从卸了302厂的厂长和农场场长之后就再也没摸过车了，一时间有点兴奋。 不过，这实验室看起来大，要在里面跑拖拉机显然是不够用，张秋雪悻悻地转了两圈，感受了一下就跳了下来。 “怎么样？”汤老头又问。 张秋雪摇了下头。 改造嘛，自然是往好的方向改造。 张秋雪就没有隐瞒自己的感觉，“车轮是增大了，但是抓地力并没有明显的提升，这是对增装了新型发动机的极大浪费。” 汤老头点了点头，又说：“当初你做的那个收割机是在之前小型拖拉机的基础上做的吧？我准备把它增大，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就想了想，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刚才那个小本子又拿了出来，从中翻了翻，翻出一张画着联合收割机和一张步履式小型收割机的图纸。 “如果我们能做的话，做成这样是不是更好？” 汤老头就是一愣，“你……” 他看了看那两张图纸，又飞快地把本子抢过来抖着手翻了起来。 “这些都是你画的？” 张秋雪点了点头。 接着，汤老头那几个学生也围了过来，张秋雪那个本子是自己缝的，很厚，用的也是从王胜利那里搞到的好纸。 现在本子已经用了大半，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图纸。 一时间，偌大的实验室里全是几个人“哗啦哗啦”翻纸的声音。 汤老头刚带着张秋雪进来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还有些不忿，这会儿再看张秋雪眼睛里全是惊叹。 “这些真的都是你画的？” 张秋雪再次点了点头，“是啊，只是可惜，现在我们国家资源缺乏，对机械化的推广也没到位，有些东西目前还做不出来，有一些则是做出来也没人用，这些图纸反而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你还来念什么书啊？”汤老头眼睛都不够用了，一边看一边说：“我总算知道老王同志为什么总说你不去搞农业是可惜了，他一定是偷偷看过你这些设计图，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机械化在全国推广开来，而不是让你憋在屋子里研究。”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我……是想要个文凭。” “给你给你，我做主给你了。”汤老头头也没抬地又说。 他来来回回把那个本子翻了七八遍，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几个学生都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他，却见汤老头拍着大腿仰天长叹一声，“后继有人呐，后继有人啦！” 第856章 将来 第856章 几个人都是一愣，张秋雪跟其他人一样，又连忙去扶他。 张秋雪十分惭愧，她生于十几年后，更见证过在未来几十年国家的告诉发展，更从事这一行多年，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失败。 曾经的她，其实和汤教授这些人一样，摸索着前进，不断失败，又不断尝试。 她只是拥有那几十年的经验，所以显得更加聪慧一些，但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哪里担得起汤老头这句话？ 等汤老头站起来，忽然一把攥住了张秋雪的胳膊。 他认真地望着张秋雪，眼睛里全是严肃，“在你看来，我们国家的农业机械将来会是什么样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张秋雪谈论起这个问题，她笑了一下，立刻说：“更加轻松，也更加简单。我是期待着有一天我们国家的农业能够机械智能化，只要到了时间，机械会自动收割、自动翻地、自动播种，施肥、除草、喷洒农药以及灌溉，都只要人设置一个程序即可。” 其实在后世张秋雪的研究当中，这大部分的工作已经成功了，只有除草这一个问题，机器并不能完全地分辨出庄稼与草。 几个人听得呆住，小平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或者是在做梦，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人都去干什么？不干活了吗？” 张秋雪笑了一声，“人啊，只要坐在家里就好了，躺着、坐着，就有人帮你把活干了，不好吗？” 众人：“……” 好是好，但是，听起来更有些像天方夜谭呐。 “那你现在遇到的问题是什么？”汤老头又问。 “其实……不能算是我遇到的问题，”张秋雪犹豫了一下，慎重地说：“一方面是咱们资源不够，一方面是电动机、发动机、发电机等这些东西不合适。” 而这些，都是她解决不了的。 汤老头了然，“我知道了。” 几人都有些疑惑，知道什么了？ “你走吧！”汤老头对张秋雪说，“老王说的是对的，目前你更适合做他那项工作，在这里，你是纯粹地浪费时间，三四年的时间在这里只为拿个文凭，没有任何意义。” “可，可是……” “你的情况我会亲自向学校汇报，到时候会给你做出安排的，直接给你颁发毕业证，或者，你每年按时回来考个试，到时候跟他们一起领毕业证。” 张秋雪呆了呆，不是吧？这也能行？ “老师，你觉得她说的真的能实现吗？”张秋雪走后，汤老头的学生问他。 汤老头叉着腰站在那台他们千辛万苦才搞出来的拖拉机面前，身上却再也没了以前那种生怕时间不够用的紧张。 他面带微笑，语气轻松，“为什么不相信呢？我觉得，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咱们国家的农业一定会到达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要好好向小张同志学习啊。” 几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都各自点了点头。 如果一开始有什么不服气的话，在被张秋雪的那一摞设计图冲击过后，他们的心里只剩下佩服了。 正在这时，实验室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先前那位曹教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张秋雪呢？那个状元呢？” 第857章 争抢 第857章 “走了？干嘛？不会是想要跟我抢人吧？”汤老头心情好，就调侃起自己这位几十年的老友来。 “抢个屁！她的奇思妙想很不错，就应该去跟我学！” “那你来晚了，她要去老王头那里报到了。”汤老头幸灾乐祸地说。 曹老头果然着急起来，“老王？王国栋？那不是个整天下地的嘛，小张找他去干嘛？” “这么跟你说吧，”汤老头走到自己那张千年难用一次的摇椅前，一屁股坐上去心情极好地摇了起来，“没人能教得了她，她应该去发挥她最大的价值。” “最大的价值是去种地？”曹老头嘲讽。 汤老头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又摇晃了几下说：“她种了一个种子基地出来，你能相信？” 这个曹老头还真是没想到，但一想自己的来意，他还是坚持说：“我认为她更应该跟我干！” “……” 汤老头最是知道这位老朋友的固执，但他估计，张秋雪是不会愿意跟曹老头学习的，所以乐得看个热闹，“那你去找她吧，你找到老王就找到她了，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她家在哪儿的。” 曹老头也是学校教授，但是他和汤老头不一样，他研究的课题是火车提速。 自全国开通火车线路以来，为火车提速就成了当务之急，曹老头更是为此急得头发都快掉没了。 以前汤老头跟他差不多，也急，但现在嘛…… 汤老头气闷地一甩手走了。 张秋雪没想到自己去学校报到的第一天就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想要继续自己的研究，目前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各个方面都还没有提升到自己熟悉的那个年代，微电脑控制、智能化控制更是完全没有，难道她真要去王国栋那里上班吗？ 她花了两个多小时到学校，又花了两个多小时回家，到家的时候唐志平他们才吃过午饭。 唐志平本以为张秋雪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就没有等她，见状连忙问：“吃饭了吗？不是说得一天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张秋雪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难道要说，自己去上学的第一天就毕业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上学了？ 最后，张秋雪摇了摇头。 她罕见的有些迷茫，等孩子们都走了，就自己坐在炕上发呆。 国家在发展，只要随着原料的充足，就能够按照她的设计图生产出不同的机械来，可以说，短时间内，那些设计图足以应付国家发展的农业需要，而她所研究的智能化，因为目前电脑、微电脑以及人工智能还没有出现就只能等待。 她总不能再从头学习怎么做做电脑吧？ 张秋雪叹了口气，她仔细算了算时间，就算把时间进度推到最快，等人工智能可以研究并付诸使用的时候，大概自己得到汤老头那个年纪了，可能这辈子也没办法看着它问世了。 张秋雪郁闷不已。 如果这次再留下遗憾，那就是她两世的遗憾了，可她偏偏无力改变现状。 第858章 想多了 第858章 一连好几天，张秋雪干什么都没有精神。 周六中午，韩千钧刚到家就被唐志平拉住，听她讲了几句，韩千钧进门果然就看见张秋雪坐在炕桌前发呆，面前铺了一本书，却不知多久都没翻过一页，眼睛也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千钧把从营区食堂打回来的鸡腿在张秋雪面前晃了晃，张秋雪这才回过神来。 “我听母亲说，你好几天没去学校了，怎么？不开心？” 韩千钧挑出一条最肥的鸡腿递给张秋雪，张秋雪摆了摆手拒绝了。 “不是。”她叹了口气，推开炕桌往后靠在被子上，就把自己遇到的问题低声跟韩千钧说了说。 韩千钧脱掉大衣和外衣，只穿这件毛衣往炕头上一坐，把张秋雪拽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长且有力的手指给她按起了脖子。 张秋雪被他按着按着就眯起眼睛，自从谢荣恩征用了她的书房，她画图也好，写信也好，看书也好，都只能在炕桌上完成。 炕桌虽然也很好用，但长此以往，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等说完了，张秋雪看向韩千钧，“你说怎么办？” 韩千钧正要说话，却又突然笑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还是张秋雪在工作上第一次询问自己的意见。 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一直以来努力学习努力高考也都是为了继续自己的志愿，但是现在突然有个人跟她说，你的志愿现在完成不了，你先去玩别的去吧。 想想都觉得难受。 男人粗糙的大手在她头发上摸了摸，韩千钧说：“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二次遇到同样的困难了吧？上一次的时候，徐老他们一直想让你前去帮忙，你说你对许多东西不懂，知识有断层，所以不能前去。这一次也差不多？” 张秋雪想了想，“还是不一样，徐老他们研究的东西我是真不太懂，我提供给他们的意见也都是从农用机械上得出的经验。但这一次……” 铁矿不够用，她总不能去下井挖矿吧？ 发动机马力不够足，难道她去研究发动机？ 这方面的东西她确实懂一点儿，但真的就是一点儿啊。 “要按照你的说法和计算方式，咱们肯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那如果你把你会的东西，教给这些人呢？鼓励更多的人来学这些，去努力，去创造，怎么样？”韩千钧说。 “啊，我知道了。”张秋雪突然坐起来，一拍大腿，兴奋地说：“你是说，咱们投资这个项目，给这个项目投钱，资助他们去搞研究？哎韩团，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经济头脑的嘛。咱们可以取名叫韩氏，从书店或者别的方面挣的钱投出去，一旦有什么研究成功了，咱们的知名度就上去了，等过几年市场打开，知名度又会换成钱回馈到自己手里，厉害啊你。” “……”韩千钧一头雾水地看着张秋雪，“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汤教授申请一下，去当个讲师。” 张秋雪：“……” 她看着韩千钧对自己一言难尽的表情，也回了他一个我果然想多了的表情。 第859章 又吵起来了 第859章 讲师，她不是没做过。 她读研究生的时候就经常去代大一大二的课，做讲师的经验早就积攒了一大把。 这几天她看了一下自己这次领到的教材，怎么说呢？随便提出一个纲要标题，她闭着眼都知道里面在讲什么。 但是，去当讲师……她还真的没想过，而自己会的那些东西…… 张秋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担心有些内容讲出来之后她自己会直接被人抓走研究。 见她一时不能决断，韩千钧退了一步，说道：“实在不行，你说的那样也行，反正，要让你这么说，局势肯定还会发生变化。” “但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行的。”张秋雪鼓了鼓嘴巴，身子往后一仰被人接住，重新躺在了韩千钧的腿上。 “要不，你休息休息也行。”韩千钧说。 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她闲着过。 “但是闲着很无聊啊，我都闲了好几天了，都快闲出花来了。”张秋雪百无聊赖地说。 这下韩千钧也没招了，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但看了她一会儿之后，韩千钧突然眼前一亮，“要不……生个孩子？” 张秋雪顿时一阵无语，确实，生个孩子就忙了，她可是听自己的朋友说过的，一个小婴儿每天吃奶、哄睡、洗尿布都得浪费大把的时间，有那些时间做点什么不好啊？ “你的请求过时效了，韩团，下次请早吧。” 韩千钧也就是开个玩笑，他早就看明白了，张秋雪不喜欢小孩。 陈栋梁刚生下来的时候，如果不是要照顾韩大娟月子，张秋雪连走都不愿意往陈远家的院子里走一步，生怕被陈栋梁魔音贯耳。 至于要给那么点儿的孩子洗尿布、喂奶、哄睡，她就更不喜欢了。 所以每每这个时候，韩千钧都很感激张秋雪对几个孩子的耐心和爱护。 虽然不能和张秋雪有一个孩子很遗憾，但是韩千钧不想勉强张秋雪，更不愿把一身抱负的她用一个孩子困住。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院子里又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没等走进来，又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王国栋，先说好了，你只是给我带路！不兴跟我抢人的！” “谁要给你带路啊，你谁啊你让我给你带路？走开，别跟着我！”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还没走到门口呢，已经吵起来了。 张秋雪和韩千钧连忙起来，王国栋韩千钧倒是认识，后面那位他却不知道是谁。 “学校的一位教授，姓曹。” 张秋雪匆忙说了一句，赶紧从炕上爬下来穿鞋往外迎。 “王工，曹教授，你们怎么……” 话没说完，被王国栋打断，“好你个张秋雪！不用去上学也不去找我，你在家里抱窝呢！” 张秋雪汗，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休息休息再说话。 顺便，又问曹教授：“曹教授，你怎么来了？” “我觉得你这个小丫头很有点意思，怎么着？来跟我去搞火车提速吧？” “这……”张秋雪头上的汗没干，反而更多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第860章 国泰民安 第860章 “曹教授谬赞，我没学过学习过火车这方面啊，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没学过才要学啊，就这么决定了，回去就把你的专业转到我们这边来！” “不行！不行不行！”张秋雪还没说话呢，王国栋立刻发表了反对意见，“他应该跟着我去搞农业！” “凭什么？” “凭我是最先认识她的！最先赏识她的！她的能力都在农业上，应该物尽其用！” “放屁！你以为这是买东西啊，还得排队！我认为她在我们这方面非常有潜力，应该挖掘她最大的潜能！” “不行！” 两人说着说着就又吵了起来，水也不喝了，一人拽着张秋雪一条手臂往自己的望向拉。 “两位两位！”韩千钧连忙叫了一声，把张秋雪从两人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要我看，不如一边半天？” 张秋雪瞪眼，什么就一边半天？ 这俩老头倒是一怔，纷纷点了点头，虽然一边半天让人很不爽，但是，总比没有强啊。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决定了。 上午张秋雪去王国栋那里上班，下午就跟着曹教授学习，张秋雪：“……” 作为当事人，难道没人问问她的意见吗？ 然而，王国栋和曹老头又争辩起来。 “你的学校太远了，所以上午得去我那里，谁让你们学校离着那么远的！” “凭什么？上午得去我那里！路上远，所以剩下的时间才要平均分配啊！” 张秋雪：“……” 张秋雪一个头两个大，她看着俩人吵得厉害，就说：“要不我就不去了吧，我在家也能找到事做，你们就别吵了。” 两人一听立刻停止了争吵，异口同声地对张秋雪说：“不行，就这么说定了！” “……” 就这么的，几乎是在张秋雪不能做主的情况下，她这“半工半读”的日程被定了下来。 上午到王国栋那里去帮着处理一些工作，出出主意，下午去曹老头那里学习，等到第二天就先去曹老头那里，再去王国栋那里，因为去学校路上太远了，浪费的时间两边都要求被公允地对待，这斤斤计较的程度着实让张秋雪无话可说。 除此之外，韩千钧帮着她买了许多纸裁好，又帮着她把打字机灌满了墨，让她空闲的时候把自己懂的那些知识全部整理成册，也好供以后的人学习使用，说不定能让人少走很多弯路。 这一回曹老头是真高估了张秋雪，她对火车方面真的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 曹老头的实验室也在学校当中，大小和汤老头那个差不多，一进门就是一段铁轨，地上铺着碎石和枕木，不过是按比例缩小的，然后是一辆同样被缩小版的火车卧在铁轨上。 “别看是缩小的，制作材料和样式都和真正的火车和铁轨一样。”见张秋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留着二八学生头的年轻人走过来。 他朝张秋雪笑了笑，“是张秋雪同志吧？我是柳国泰，是曹教授的学生，你叫我师兄就行。” 张秋雪连忙叫了一声柳师兄，但这个名字让张秋雪禁不住失笑。 他让她想起了段民安，这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不正好是国泰民安？ 第861章 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第861章 曹老头早就打过招呼了，柳国泰就一路带着张秋雪过去，顺便跟她介绍一下实验室里的陈设以及他们研究的课题。 “去年我们已经调整了部分列车的时速，目前，火车最快时速可达140公里，平均旅行时速也有90公里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后世时，她虽然不研究这些，但是她乘坐过飞机和磁悬浮列车，这些时速下的火车与那些相比简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太慢了。 柳国泰见张秋雪有些出神，就问道：“张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张秋雪连忙说。 于是柳国泰接着给张秋雪介绍，但张秋雪这次是个切切实实的门外汉，听了一会儿就听不懂了，张秋雪只好打断柳国泰，“柳师兄，你现在跟我讲的这些我都还不懂，有没有什么入门书可以让我看看？” 作为做一行精一行，张秋雪现在还做不到精通，只能从零开始了。 柳国泰没想到被曹教授格外看好的张秋雪竟然什么都不懂，只好把张秋雪带到了他们以前藏书的地方。 竟然是在几人睡觉的大通铺底下，掀开炕板，露出炕洞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来。 柳国泰看也没看，从中拿出几本递给张秋雪，“这是最基础的。” 张秋雪翻了翻，发现还真是最基础的，入门的那种，就道了谢，拿着书出去找了个太阳能晒到又背风的地方开始看书。 张秋雪有搞机械的底子，又有来自未来的前瞻性，弄清楚火车的结构之后看书就快起来。 而且，对于给火车提速，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一个上午把入门书都看完，张秋雪把书还回去的同时，申请能不能借给她两本让她回家去看，柳国泰有点犹豫。 这些书是他们很难才保存下来的，万一张秋雪给弄丢了或者弄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曹老头走过来，如果换了其他人，是绝对不可能问一个刚看入门书的人有什么想法的，可曹老头偏偏就这么问了。 “有意思吧？怎么着？有什么想法没有？” 张秋雪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搪瓷缸子走到暖壶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说：“我觉得教授你们是对的，火车提速，火车改革确实迫在眉睫。” 用不了多久，农民外出打工，商人四下经商，在私家车凤毛麟角的情况下，火车才是最大众的出行方式。 可是，沙丁鱼罐头一般的火车，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 “哦？”曹老头笑了一声，粗糙的大手在他大冬瓜一样的头皮上摸了两下，“你有想法了？” “想法自然是有的，但实践起来恐怕有些难度。” 她虽然不研究火车，但是她知道，一台机器的速度是动能源直接相关的，比如拖拉机的马力就与拖拉机的发动机直接相关。 除此之外，与地面也有关系，比如在泥沼地里肯定跑不过在平常的土地上，在平常的土地上肯定跑不过在柏油马路上。 简单地说，是摩擦力的问题。 放到火车上，就是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力，以及空气在火车向前时带给她的阻力。 再就是机器本身的自重，以及拖运的重量，重量越轻跑得越快。 想要提高火车的速度，当然也得从这几个方面入手。 第862章 再次抢人 第862章 张秋雪最先想到的就是动车和高铁的火车头，以斜面破开空气的同时，降低空气对火车的阻力，但那也是需要一定速度的，目前这种慢吞吞的每小时只能行驶几十公里的火车，什么样的火车头都差不多。 所以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从其他几个方面入手，提高火车的动能源，降低摩擦力，让铁轨更丝滑。 听张秋雪说完，曹老头抚掌大笑，“我果然没看错你，一眼就看到本质了。” 张秋雪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以前是做机械的，研究设计过程当中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只要追根溯源找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就行了，所谓对症下|药便是如此。 正说着话，实验室的大门忽然一开，汤老头怒气冲冲地冲进来。 曹老头立刻笑了起来，“嘿，我说，没想到吧，人还是被我抢到了。” “我不同意！”张秋雪还没来得及说话，汤老头就气哼哼地哼了一声，他上前一把扯住了张秋雪的胳膊，“我们搞机械的人，凭什么跟你在这里搞火车？” “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小张自己都同意了！”曹老头说。 张秋雪：“……” 她好像……也没有同意来着。 然后，两个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当着张秋雪的面竟然就这么吵起来了…… “哼，你不同意？这么好的人才，你自己要放弃，就别怪我截胡了！” “不行！” “不行？那你让她去干嘛？真跟着王国栋去干活？那也太便宜那老家伙了。”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她算看出来了，这三个人谁也不服谁，但偏偏又都是好朋友。 汤老头眼睛一转就计上心来，“我便宜那老家伙干嘛？这是我机械的人，小张，我们机械设计上还差个老师，这门课以后就由你去给他们上吧！” “什么？” 这下好几个人齐齐叫了出来，有张秋雪，也有曹老头的学生，几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什么什么？就这么定了！” 张秋雪：“……” 她见汤老头转身就走，连忙追上去，“汤教授，不行啊，我是这一届的学生，怎么能当老师？” “怎么不能？我看你画的那些图都很好嘛，我会给你安排好的，等我把课表拿给你，你就去上课！必须得去，知道没有？” 张秋雪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和什么，怎么自从王国栋和曹老头一起去了她家一趟，这事情就变得不可控制了呢？ 汤老头彻底走了，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曹老头被气得不行，直骂他不懂先来后到。 这天上午，张秋雪从实验室离开的时候，包里被曹老头装了好几本书，生怕她回家不会看一样，一连叮嘱她好几遍。 王国栋今天特意在单位等着张秋雪过去，见她按时到了这才点了点头。 张秋雪却十分郁闷，只想着明天早点过去跟汤教授再讲一遍，她就想本本分分地领个毕业证，没想出这么多风头，现下不知有多少人要恨死她了。 第863章 甘心情愿 第863章 跟着王国栋进了门，张秋雪看到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是第一次去北川考察时队伍里的一个，好像姓石。 “小张，老田已经下去了，我明天也要出发去看各地春种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部里的事情暂时由石同志负责，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他，他会给你安排好的。”王国栋说。 张秋雪答应了一声，朝那位石同志笑了笑。 对方也朝她点了点头，王国栋又说：“小张啊，咱们对机械化的推广还是不到位，你这段时间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拿出个切实有效的办法来，等到时候我回来咱们两个再商量。” “好。” 张秋雪这么答应着，但心里不觉得有什么好办法，除非推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进程，老百姓为自己干活，手里有了钱，为了不那么累，肯定就会购买机械了，或者让村集体富起来，如河西村这样，村里有钱，自然也买得起拖拉机什么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张秋雪这样发现河西村的长处，并将其发扬光大。 所以想了又想，张秋雪说：“这次王工下去，我看不妨把多提一提‘因地制宜’这四个字，否则，就咱们这种整天拿着大喇叭宣传，老百姓口袋里没钱也没啥用。” 他们总不能人手发一个吧？ 话音未落，张秋雪注意到石致秋的眉头快速皱了皱，但很快又消失于无形。 张秋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往心里去，倒是王国栋咀嚼着“因地制宜”这四个字，思索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各地情况不同，是要因地制宜。” 张秋雪相信各地也都在因地制宜，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要加大力度，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子来，否则就凭着王国栋他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走，那不得走到猴年马月？ 说着话，张秋雪又想起了河西村。 这么多年，她和李燃的联系一直没断了。 据她所知，去年的高考过后，今年有大批知青申请回程，但他们离开之后，河西村的发展并没有停止。 一些上过扫盲班的大人和一直在接受教育的大一点儿的孩子，已经可以撑起河西村的现在了。 他们合作的罐头厂不收他们的水果之后，他们便开始做果脯，养猪场发展到今年已经很具规模，每年做成腊肉也可以收入不少，鱼塘更是扩了又扩，和城里的国营商场、供销社进行合作，已经完全不再是张秋雪离开前的那个样子。 就连李燃，也因为河西村发展得好，也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王国栋听张秋雪说完不禁一阵出神，随即再次点头，“是要这样，只有这样老百姓的日子才能好过。” 张秋雪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也就是提提意见，像这种政策上的事轮不到她这个编外人员来做主，而且这种事，就连王国栋也没法直接做主，他们都只能想尽办法的为下面的人提供一些便利。 “咱们加强联系，这次下去，我应该会给你拍电报的，万一再遇上河西村这种情况，你要多多给出出主意啊。”王国栋笑着说。 这一次张秋雪没再拒绝，“我也就这点本事了，真正实施起来还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张秋雪相信没有人会甘心穷一辈子，苦一辈子，让自己的儿子、孙子再穷一辈子，苦一辈子。 第864章 得罪人 第864章 第二天，王国栋就走了。 但是早晨一去单位，张秋雪就觉得好几个人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儿。 进出这里这么久了，张秋雪知道自己挺不受人待见的，因为她整天跟在王国栋身边干活，由于她来自后世的那种前瞻性，很多事情都见过，提出来的意见也往往更有可行性，有这么个人在单位，张秋雪觉得，换做是自己也未必会喜欢这么个人。 但是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都不跟自己说话的…… 王国栋没来，他的办公室是锁着的，张秋雪就走到自己在外面的办公位前，却发现上面的东西已经都不见了。 旁边的宋文章已经到了，见没人看他，小声朝张秋雪使了个颜色，“你是不得罪老石了？你的东西全都送到档案室去了。” 正这个时候，有人提示张秋雪去一趟石致秋的办公室。 张秋雪只好冲宋文章耸了耸肩抬脚进了石致秋的办公室，她也想看看石致秋会说什么。 进了门，石致秋在办公桌上敲了敲，示意张秋雪坐下说话。 张秋雪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石致秋卷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这才说：“秋雪同志啊，我看你在王工在的时候做的都是档案整理方面的工作，正好咱们单位新规划出来一间档案室，你就过去把档案整理整理，咱们部里档案比较多，但是能者多劳嘛对不对？你也年轻，一定不会推辞的吧？” 张秋雪：“……” 她心说推辞个啥啊？就算要推辞，也得给她推辞的机会啊。 她笑眯眯地看了眼石致秋，说道：“石同志多虑了，我接受组织的一切安排。” 石致秋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僵，心说张秋雪能做302厂的书记和农场的场长果然不是好热的，这可不是组织给予张秋雪的任命，而是他本人给的！ 等王国栋他们一回来，张秋雪这工作…… 石致秋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张秋雪就站了起来，“石同志，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我去档案室看看。” 农业部是一栋单独的两层小楼，档案室就在地下，一转过楼梯一股子阴寒之气就迎面而来。 新收拾出来的档案室在走廊的最里面，楼道灯还坏了两盏，大白天也显得黑漆漆的，但好在档案室里的灯是好的。 里面摆了几个架子，还没来得及打扫，稍微一动就灰尘乱飞。 张秋雪只好先去找了工具，扫帚、水盆、抹布什么的开始收拾，这一个上午，一本档案都没动，光用来打扫这间档案室了，还没打扫完。 除此之外，张秋雪和汤老头商量不去上课的事进行得也不顺利。 汤老头把张秋雪所有的机械设计图都看了一遍，认为她在这方面天分非常高，如果不加以利用就是大大的浪费。 于是，汤老头跑去学校申请了这门课程，但让张秋雪感到惊奇的事，最后竟然还同意了！ 张秋雪在成为农业部的一位编外人员之后，还成了学校的特聘教师，有工资的那种。 此外，汤老头最常做的一件事成了去电动机研究人员那里催进展。 张秋雪有那么多设计图等着用，只等着这些东西的进步了。 第865章 谁来承担？ 第865章 不管怎么样，做老师都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这个年代把自己所懂的东西教给别人，更加促进国家和社会的发展，但是，农业部的工作就叫张秋雪真真感到头疼了。 这档案室还没打扫干净，张秋雪迎面就碰上一位办事员，期期艾艾地对她说：“张同志，石处长说让你赶快把档案整理好，现在就摆在过道里，如果丢了，谁都负担不起。” 张秋雪默了默，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办事员说完就走了，她本来也有点讨厌张秋雪，因为每次张秋雪提出的意见都会被采用，对比之下，显得他们特别无能，特别没用，跟傻子似的，不过，王工一走，石致秋当家，张秋雪是这样的待遇，她又有点同情张秋雪了。 张秋雪去取了水盆和抹布正要去地下室，就见石致秋在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背着手，派头十足的说：“同志们，最近事情有点多，如果做不完的，尽管来找我啊，王工和田老不在，咱们大家都不要客气，争取不要让工作出什么错误。” 他说话的时候面对着其他人，眼角的余光却只瞥着张秋雪，张秋雪哪里想到这话是对她说的，正在想要怎么尽快把这些档案处理好呢，压根儿没怎么听别人说话就转头往地下室去了。 石致秋鼻子都气歪了。 这是他昨天晚上想出来的补救的办法，这么大的工作量压下来，张秋雪要是给自己服个软，他也就抬抬手让张秋雪过去了，如果不，这么大的工作量，累也把张秋雪累死了，到时候出个好歹，自己就说年轻人担不起重担，也可以向王国栋、田有粮他们交代。 张秋雪想了一阵儿就出了门，她在街上找了个小孩跑腿，让他去自己的那间书店里把将三个员工喊过来。 那都是韩千钧替她找的退伍的老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三个人都很忠诚可靠。 没多久，三个人就到了。 “嫂子，让我们干什么？”跛脚的吴大水问张秋雪。 “那间档案室，我已经收拾了一部分了，还得再收拾收拾，再就是这些档案，咱们得一起搬下去。” 三个人都是当兵的出身，最不怕做的就是搞卫生和整理工作，立刻接过张秋雪手里的抹布就说，“嫂子你就放心吧，一准儿收拾好。” 张秋雪就点了点头，三个人打水的打水，拿拖把的拿拖把，立刻进了地下室，张秋雪则把那些档案重新归纳分类，只等着一会儿直接搬下去就行了。 人多手快，又都是年轻的大小伙子，挂满蜘蛛网的地下室没一会儿就给收拾得干干净净，随后柜子也都擦干净摆好，一趟一趟开始把张秋雪整理好的东西往下搬。 这可比张秋雪一个人的速度快多了，下午下班之前，整整三个大书架的档案全都被搬了下去。 一个下午几人都没来得及喝上口水，张秋雪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带着他们往外走，顺便让人到家里去吃饭，不想门还没走出去就撞见石致秋出来，张秋雪顺嘴就跟他说档案全都收拾好了。 听张秋雪一说，石致秋脸色就变了变，最后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小张啊，我知道你是刚来咱们农业部，也知道你深受王工器重，肯定看不上这整理档案的工作，但咱们这是什么部门啊，这里的档案、文件全都是机密档案，你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呢？万一咱们的档案被盗走了，你说，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啊？” 第866章 做冷板凳 第866章 吴大水几人立刻就皱起了眉，他们受的那是什么教育？ 宁可冻死饿死，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 怎么就来这里帮个忙，还要给他们扣上一顶大帽子了？ 张秋雪知道他们这种人把荣誉和胜利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要，连忙抬了抬手，制止了这几个要暴走的人。 她朝石致秋笑了笑，“不知道单位还有这个规定，那要不，石处你去检查检查档案有没有少？” 石致秋明显一噎，盯着她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而这个时候张秋雪又说：“不如石处去检查检查吧，有情况我们也好立刻处理。” 穿小鞋嘛，既然已经穿上了，就得处理干净点，不然等自己走了，他们谁悄悄地偷个一本半本的档案走了，自己哭都没处哭去。 石致秋骑虎难下，只好胡乱指了个人，“那谁，老宋，你去检查检查去。” 宋文章无奈，只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几个柜子的档案，宋文章可不觉得自己看一眼就能知道，要是人家悄悄从哪本档案里私下一页来，这往哪儿知道去？ 不过他不觉得谁会这么无聊，而且，偷什么档案不好，偷某县某地一年产了多少粮食？有意思吗？ 他胡乱地下去发了五分钟的呆，上来朝石致秋他们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少。” 石致秋这才“嗯”了一声，“那行，你就去吧小张，记着，以后不要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带进来。” 吴大水的拳头当即就硬了，要不是大个子立刻拦住，非得招呼石致秋一顿拳头豆包。 张秋雪再次笑了笑，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样子。 “石处放心，我带进来的人出了问题我来负责，不劳石处担心。” 石致秋眉角就是一跳，硬生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种“我能为我的决定负责，你能我你做的事负责吗？”的挑衅，一时间气得鼻子都歪了，可是再看张秋雪，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怀疑他刚才的感觉是他无端生出来的错觉。 事实上，张秋雪确实没把石致秋的话当回事。 当官的没人不想进步，但在自己这么个编外人士的衬托下，这些人就算是想进步，也没了机会。 既然动了别人的蛋糕，自然就得受着别人的脾气，要怪，就怪当初自己不该答应王国栋，但既然来了，张秋雪也不怕被人为难。 从来有竞争才有进步，不去提高业务水平，只暗搓搓给人穿小鞋可不会进步，这农业部的人到了该进步进步的时候了。 出了门，吴大水还十分气愤，“嫂子，你单位的人怎么这么对你？让你干这种活就算了，说的是什么话？” 大个子吕小青连忙拦了一下，但晚了，吴大水的话已经说完了。 张秋雪还是之前那副表情，“没事，他那人就那样，走吧，咱们看看吃什么。” 从这之后，那间档案室就成了张秋雪的办公室。 张秋雪也没在意，没事干，她乐得轻松，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备课、学习，如果硬要说有哪里不好，就是每隔一天就要特意过来坐坐这个冷板凳，路上太浪费时间了。 第867章 上课 第867章 一个星期之后，谢红漾的小月子终于做完了，整个人恢复得非常不错。 表示感谢之后，她第一时间离开了韩家。 这段婚姻虽然结束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比如她在齐清正所分宿舍的衣服什么的，还有结婚时她的陪嫁。 等去了之后谢红漾就傻眼了，小房子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连桌子都被搬空了…… 在谢红漾离开之后，唐志平也要回唐大元那边了。 向小娥怀孕她必须得回去照顾着，但是张秋雪突然变得这么忙，唐志平也非常不放心，尤其是过年之后，四个大的突破了初中的限制跳级进了高中，但是高一已经过了一半学期，几个人都有些不适应，张秋雪每天工作之余还要给几个人补课。 但是，谢荣恩一直在这里住着，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一直住在这里对两个人影响都不好。 “没事的，母亲，孩子们都大了，平时能帮我做很多事，你不用担心。” 抽了个时间，张秋雪和韩千钧亲自送唐志平去火车站。 临走时，不知道是不是怕张秋雪有什么想法，唐志平说：“现在几个孩子都大了，要是有时间，你和千钧也再要一个，这孩子啊，都是福报，不嫌多的，到时候我来带。” 张秋雪愣了愣，点了点头，将路上买的两只烤鸭塞到唐志平的包里，没说着都是唐志平白担心，她其实并不担心唐志平一直呆在唐大元那边。 一来张秋雪认为亲子关系很重要，别说现在没生小孩，就算生了，就算她再不喜欢，也不会把小孩推给唐志平来带，二来，张秋雪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去努力、去争取、去获得，她从不惦记唐志平或者谢容恩能给他们留下的东西，也并不觉得父母多帮衬其他兄弟一点儿就该对自己诸多亏欠。 送走唐志平，张秋雪要面对她做大学讲师的第一堂课。 从学生到讲师的身份变化，不只学生要适应，张秋雪自己也要适应，不过，她从不是缺乏勇气的人，大不了失败之后再从头开始就行了。 她这一门课叫机械设计，提前十分钟，张秋雪进了教室。 这是张秋雪这辈子第一次走进大学教室，却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 现在的学生还没有后世学生的那种惰性，也不存在逃学逃课的事，哪怕距离正式上课还有十分钟，偌大的教室已经乌央乌央快坐满了。 将进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对本系已经有了大致了解，知道有那么一位以第一名考进学校却从未来上课的学生，所以，等张秋雪一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偌大的教室里就变得骚乱起来。 他们左顾右盼地四下观望，似乎准备从身边人的目光里得到确切的信息。 正在这时，汤老头和他几个学生捧着本子从外面进来，见前头有空位就在那里坐了下来。 张秋雪眉角一抬，不禁有些无奈，这几位怎么也来了？ 汤老头却是一脸的认真，打开本子，拧开钢笔，端正地坐在桌前等待开课。 这么一来，教室里窃窃私语地议论声就更大了。 第868章 变通 第868章 十分钟眨眼即过，张秋雪点了点自己写在黑板上的名字，“刚才听到许多同学在下面询问我是不是就是那位考进学校却一直没来上课的张秋雪，现在统一回答一下，是的，此张秋雪就是彼张秋雪。至于我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讲台上，而不是座位上，这个问题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总之，欢迎各位同学积极学习这门课程，到时候研究出更好的机械，说不定咱们两个可以互换位置。” 学机械的大部分都是男生，只有零星几个女孩子，原本想见识一下张秋雪以什么样的能力成为老师们口中的卓越者，没想到张秋雪一跃成为了他们的老师，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被激起了斗志，下面有人喊了起来：“张老师，你教我们什么？该不会是怎么骑自行车吧？” 周围立刻有人笑了起来，汤老头恼怒地瞪过去，张秋雪却也笑了起来，她手里捏起粉笔在黑板上随手起画，很快画出一台活灵活现的自行车。 在中医里有个说法叫亮山门，就是不问病人病情直接搭脉讲出病人的病症，现在张秋雪这一手也漂亮至极，那自行车就像一台真正的自行车被挂在了黑板上一样。 可是，这明明是当着他们的面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二八大梁式自行车，大家都见过，但是你们知道自行车还有其他样式的吗？” 下面就有人喊：“没有大梁的。” “对。”张秋雪随口答应一声，再次起笔很快画了一辆最近才出现的斜杠式没有大梁的自行车。 “还有吗？”张秋雪说，“或者你们觉得自行车还可以是什么样子？” 这下就没什么人说话了，两台自行车画得都太像了，好像一不留神就能从黑板上摘下来。 “还可以是这样的。” 张秋雪抬手又在黑板上画了一台弯梁式自行车，前面带着小框，是典型的女士自行车，在将来某段时间内会特别讨女性的喜欢。 随后，她又在黑板上画了一台儿童四轮自行车，以及一台儿童三轮自行车。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骚动起来，有人操着口音极重的话说：“俺滴娘啊，光自行车就能有这么多吗？怎么这么多俺都没见过啊？” 还有人说：“儿童自行车现在还没有吧？哎还挺好哎，那个四轮的，一边一个轮子辅助行走，就不会摔倒了。” 另外一个人说：“三轮的更稳当吧？” 张秋雪见课堂气氛热络了，这才说：“众所周知，自行车由车把、车轮、脚蹬子、车座、车闸和车架子这几部分构成。想要骑行，就可以用脚发力踩脚蹬子，通过链条带动前后双轮转动向前行驶，行驶期间扶稳车把保持方向。期间这几项的通力合作缺一不可，为什么呢？因为别看自行车只是一件很简单交通工具，它集合了方向控制、动力部分、制动部分，任何一个集齐这三项的工具，都可以行动起来，这就是一台机械最基本的构架。” 第869章 出事了，张同志！ 坐在前排的汤老头禁不住失笑，他本来觉得张秋雪年轻，可能hold不住场，所以特意过来给她压阵，没想到张秋雪倒是很擅长掌控全局。 “自行车也算是一台机械吗？” 此时，又有人问。 “当然，”就听张秋雪讲道：“所谓机械，就是通过动力装置使其动起来，为人类的生活和生产提供方便。如果你觉得这个自行车太慢了，怎么办呢？我们还可以给它添上一台发动机。” 张秋雪说着在自行车的后车轮上增加了一台发动机，“可以按上一组电池采用电力发动，也可以添上一个油箱，用燃油发动。” “天，那不成小汽车了吗，要是用燃油的话！”有人惊叫。 “可以用小点的油箱，不会跑得像汽车那么快，也不可能载那么多人，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自行车跑那么快不太安全。但是你可以把它的刹车制动系统做得更完善一些，让其做到有的放矢，或者我们还可以再给它取个全新的名字，比如摩托车。” 众人呆住，他们一开始觉得这么课很难，毕竟，要设计一个全新的东西出来，但怎么觉得让张秋雪这么一说，就变得很容易呢？ 半节课不到，张秋雪的奇思妙想把一群大小伙子给震住了，一个个握着笔望着张秋雪在黑板上妙笔生花，眼睛里全是惊叹，哪里还有之前的轻慢放肆？ 两个小时的课结束，张秋雪板书不知擦了几次，每擦一次下面都一阵哀嚎之声，只觉得自己手上动作不够快，再看看自己模仿着画下来的东西觉得简直就是四不像。 下了课，一群人还围着张秋雪问这个问那个，一直到下节课的老师来了才不得不放弃。 张秋雪不好意思地朝那位老教授点了点头，走出门就看到汤老头在等着她。 汤老头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张啊，我看今天课上你讲了很多没有的东西，应该都是你的思考吧？就这样讲出来会不会影响自己啊？” 虽说现在版权意识还不大浓，但谁设计出来的东西就是谁的，张秋雪当着大家的面讲了，到时候万一被人拿去用了…… 张秋雪就笑了笑，“不碍事，汤教授。” 有很多是她在后世的所见所闻，说起来搞出发明创造的人也不是她。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刚走了没多远，保卫处忽然有人过来，对张秋雪说：“张同志，外面来了个叫宋文章的同志找你，好像还很着急。” 宋文章这个人张秋雪还是有一点儿了解的，为人比较老实，也很好说话，就是太老实了，有时候少了自己的主见。 自己今天下午本来要去曹老头那边，宋文章突然找过来肯定是有事，张秋雪就跟汤老头说了一声就往门口去。 刚到大门附近果然就看到宋文章站在那里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这还是阴历二月，他头上却直冒汗。 “宋同志，这是出什么事了？”张秋雪连忙问。 “出事了，出事了，张同志！” 宋文章说着话就过来扯张秋雪。 张秋雪的包还在办公室放着呢，自然不可能这么走，只好又问：“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 她带着宋文章进去，宋文章却是半点闲适的心情都没有，他说：“那些档案，那些档案丢了好几本啊，你知道不知道？” 第870章 做个识时务的人 第870章 张秋雪眉角就是一抬，“什么意思？” “今天咱们说道好几份文件，都得查阅前几年的老档案才行，正好就是你分管的那些，可是大家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啊，小张，这事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宋文章的头都大了。 本来这里面没他什么事，但是档案搬到档案室的那天他去替张秋雪看了一回，这事就跟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了。 这回档案丢了，如果张秋雪被搞走，那他就是下一个做上冷板凳的人了。 张秋雪禁不住笑了一声，这真是巧啊，刚好今天自己不用去农业部上班，刚好今天送来了文件，刚好需要查阅老档案，刚好老档案不见了。 “这有什么，宋同志，我这就跟你回去一次。” 宋文章就是一愣，“你有办法？” “没办法也得回去呀，既然是我做的工作，自然就得对工作负责嘛。” 于是张秋雪回办公室取了包，又去曹老头那里告了假，另外取了几本书，就跟着宋文章往农业部去。 一路上，宋文章急地抓耳挠腮，再三提醒道：“张同志，咱……不再想想办法？” 他和石致秋不一样，他不觉得张秋雪在北川有很高的地位在首都就没有，张秋雪在北川做302厂的厂长也不是好当的，身后必然有人，所以他不想得罪张秋雪。 但是，他也不想放弃陷入张秋雪和石致秋的争斗当中。 等王工回来，他们这些人都是小虾米，没意思。 可是现在，他还得保住自己的工作呀。 “这能想什么办法？”张秋雪一摊手，跟宋文章一起上了公交车，“我在首都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能找谁想办法？” 话是如此，宋文章却不怎么相信。 四九城里谢首长的花边新闻他可是听过的，谢首长为了重新和第一任妻子在一起，便把陪伴他多年的第二任妻子送进了监狱，可想而知，作为他的大儿子，韩千钧和张秋雪如果想要求谢荣恩做什么，会是多么容易。 “你就想想办法吧，张同志，实在不行，暂时低个头也可以啊，反正只要等王工回来，部里还能没有你的位置嘛，但是我就不同了，我们全家老小都指着我这份工资过呢。”宋文章又说。 张秋雪哑然，心说难怪王国栋一样地看重宋文章和石致秋，出门的时候却把部里的事交给石致秋来做，这是宁可要个刚愎一点儿的，也不能要这样的软蛋啊，今天只不过发生了这么点事，事情的真相还没搞清楚，就想着低头，是嫌过去百年间我们低头屈膝还不够多吗？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随口答了一句知道，便从包里拿出书来继续看书,最近，曹老头藏的书已经被她看了个七七八八了，火车动力的主要提供部分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这还不够，等这几本书看完，张秋雪准备去图书馆看看。 宋文章这才松了口气。 车子缓缓向前，二月份的天还很冷，时不时就有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张秋雪坐在个靠窗的位置，头上带着大大的兜帽，一路上也没有抬头。 一直到快到的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宋同志，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弄好了就立刻回去。” 宋文章悬了一路的心这下终于放了下来，张秋雪能当上两个厂的场长也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嘛。 第871章 小题大做 第871章 “看看！看看！这都是做的什么事！”石致秋叉着腰站在大厅里，脸色极其不友善地对其他人训话，“工作态度决定工作质量，我早就说过，啊，三令五申！咱们的档案都是历年积累，用途深广，千万不能出差错，看看，一丢就丢了三……” 他的手臂有力地在空中挥舞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人们或无语，或低垂着脑袋，也不知究竟是听还是没听。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门岗处忽然传来门卫老李的声音，“张同志，今天怎么过来了？” 石致秋扭头就看到张秋雪带着三名警察从外面进来，他的手顿时便僵在了空中。 张秋雪带着三名警察走进来，就像没看见石致秋铁青的脸色一样，说道：“石处，我听说我所负责的档案出问题了是吧？俗话说抓奸抓双，抓贼拿脏，既然丢了东西，不管是在哪儿丢的，怎么丢的，既然咱们不是专业的，就请专业的来嘛，对吧？“ 屋子里顿时无比安静，报警？ 为了几份档案报警？ 一时间，所有人的脑袋里都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张秋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自己在石致秋的脸上看到了近似慌乱的表情。 她皱了皱眉，回身看了看那三位公安，“警察同志，听说那几份档案对当下和将来的农业发展很重要，这关系到咱们国家每年粮食的产量。我知道几位都是所里的精英好手，身经百战，这事就拜托给几位了。” 三个人十分干脆地应了一声，拿本子的拿本子，戴手套的戴手套，就准备开始工作了。 张秋雪指了指石致秋，又朝他们说道：“这位是我们部里的临时负责人，有什么情况，你们可以向他了解，对吧？石处。” 石致秋的脸别提多难看了，他盯着张秋雪：“小张，就是几份档案，说不定只是搬档案的时候不小心压在哪里了，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都说是重要档案了，怎么能不兴师动众呢？刚才石处不也是在因为这件事发脾气吗？”张秋雪笑了一声。 回头看向几位公安，想跟他们介绍一下办公室情况，不想，石致秋又说:“但这是我们农业部的内部档案，叫外人看到不好吧？” “事急从权，管他内部还是外部，既然这么重要，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找到它！否则，耽误了接下来的工作，这个结果谁都承担不了吧？” 三位公安走上前来，“谁能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大家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看向石致秋，石致秋脸色更难看了，眉心时不时地抽动一下，黑脸竟然显出几分狰狞。 张秋雪就点了名，“宋文章同志，当初是你去检查我的工作的，就麻烦你跟警察同志说一声吧？” 宋文章顿时呆住，身子起了一半，下意识地去看石致秋，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就像一只趴在办公桌上大虾米。 这，这好像跟他想的情况不一样啊。 第872章 含沙射影 第872章 张秋雪却已经转头继续对那几位公安说：“最初是由我和几个兄弟负责打扫档案室并把所有档案转移到档案室里的，有什么问题，你们也可以问我。” 三人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位要去看现场，张秋雪便带着他往地下室走去。 另外两个人纷纷拿出问讯的本子，扬声问道：“除了这位宋同志，谁是第一个发现档案不见的？” 众人的目光便投向以为女同志，那位女同志正是那天同志张秋雪把所有档案搬到地下室的那位，和宋文章一样，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事情很快明朗起来，今天一大早上班之后，石致秋就叫这位姓罗的女同志去找一份档案，小罗平时做事十分认真，接到任务立刻就去了，但她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 于是，她告诉石致秋档案室没有这份文档，不想石致秋觉得她没有认真找，狠狠训斥了她一回。 小罗冤枉得要命，这次她仔仔细细找了两遍，依旧没找到那份档案。 石致秋不信邪，自己跑去找了一回，也没找到。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有几份档案不见了。 大家集体动手，齐心协力把档案室上上下下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那几份档案。 都是陈年老档案，记录的是每年各项粮食的收成，就连他们这种内部人员，也是每年写总结报告需要对比连年收入的时候才会用到，别人拿了根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除非是去当擦屁股纸。 就离谱！ 现场到处都是脚印，各种档案虽然还摆在架子上，但都乱七八糟，张秋雪一眼看过去，觉得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事情也果然如张秋雪所想，在没有什么高科技的情况下，那名公安在档案室里看了一圈直挠头。 上上下下，几个公安把知青的人全问了一遍，连石致秋也没放过，折腾了一个下午，愣是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收获。 临下班的时候，石致秋横了张秋雪一眼，又对众人发表了一番讲话，“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自己的工作失误使劲儿捂着都来不及，竟然还让人上门来调查，愚蠢！不过，你们在场的有很多还是年轻人，年轻人嘛，没有经验，考虑事情也不全面，但是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态度好，认真、仔细地对待自己所分到的工作，哪怕只是暂时的工作，也是值得原谅的……” 人群中就有人偷偷地瞄向张秋雪，张秋雪只当没听出石致秋的含沙射影。 那天搬档案的时候，她确定的地清数过档案的数量，今天下午她又数了一遍，确定是少了几份。 档案好好地在档案室里放着，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只能说是被人故意拿走了，再结合今天这一出大戏……石致秋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张秋雪想不知道都难。 这种新生力量与土著力量的碰撞张秋雪一点儿也不陌生，但凡石致秋大气一点儿，她不介意也捧一捧石致秋，尊重前辈嘛。 但这么多人面前逼着她把罪名认领了……张秋雪冷笑，还是做梦比较实际。 正想着晚上吃什么晚饭，石致秋突然点了她的名。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张同志。”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这什么情况？ 踩她一脚不够，还想让她自己往自己脸上抽两巴掌？ 第873章 其他就算了吧 第873章 “这个……我觉得是这样，”张秋雪往前走了两步，“知错就改自然是好的，对待工作当然要认真、仔细，竭尽全力的做好，但是其他就算了，我们大家是来为国家做贡献的，为人民服务的，又不是来看谁脸色的，对吧？” 刚才还被训得慵懒无比的人们顿时睁大了眼，有人打了一半的哈欠一下就卡住了，不可置信地朝张秋雪望过来。 将石致秋更是呆住，“你……” 他自认给的台阶够明显了！ “今天这事没查到证据，肯定会继续查的，大家不用担心，相信人民公仆的能力，一定会把丢失的档案找回来！偷东西，如果一旦被查到，应该就会丢掉工作了吧？”张秋雪耸了耸肩，“行了，下班了，我先走了各位。” 她挥了挥手，双肩包甩到肩上，双手插在兜里，大跨步扬长而去。 她愿意的时候，可以为工作通宵加班，她不愿意，谁都别想耽误她下班。 “无组织！无纪律！什么德性！”石致秋彻底炸了。 众人：“……” 有能耐你对着张秋雪训话去啊！ “哎对了，咱们今天没人要加班进档案室吧？”冷不丁地，张秋雪又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看了眼生生止住话头的石致秋，然后一起摇头。 张秋雪就又说：“哦，那就行，档案室的灯坏了，要进去可得小心点。” 于是，张秋雪再次一转身潇洒地走了。 石致秋瞪着从头到尾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停留一下的张秋雪，手都哆嗦了！ 众人看看张秋雪，再看看石致秋，叹气，羡慕啊。 张秋雪不用去农业部，早晨给孩子们做好饭之后就去了学校。 中午她不用回来，炖在小砂锅里的汤孩子们会自己热热吃，再热上几个馒头，足够他们吃得饱饱的。 偶尔宋母会过来，这样孩子们就还能再加个菜。 下午下班，张秋雪去买了鱼。 她自己不太爱吃鱼，但铁牛和铁栓非常喜欢，据说以前在河西村的时候河里偶尔会有鱼，韩千里就会下河摸鱼，但摸上好几条，他们也就一人一筷子鱼肉的命，所以每次想到鱼，这几个孩子都会忍不住心里的那种馋劲儿。 后来他们去了北川，北川那地方就更别提了，牛羊肉可以随便吃，但吃鱼，也得看老天爷开不开眼。 而来了首都之后，只要能买鱼，张秋雪就尽可能给孩子们买鱼吃。 刚走到家门口，张秋雪就听到几个孩子在里面待客的声音。 张秋雪挑了挑眉，抬脚进去就看到宋文章正坐在堂屋里。 一见张秋雪，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喜道：“张同志，档案找回来了！咱们丢的档案找回来了！” “是吗？”张秋雪笑着把买回来的菜递给铁栓，“怎么找回来的？” 宋文章十分兴奋，脸都冒起了红光，“哎呀，就在你那张办公桌上放着呢，你是不是前几天看那几份档案来着。” 张秋雪：“……” “咱们也是，昨天竟然忘了检查那张办公桌了！” 张秋雪就更无语了，他们可以忘记，那三个公安难道也是吃素的？ 第874章 脚崴了 第874章 很快，宋文章又叹了口气，“唉，不瞒你说，我还以为这事是石处长搞出来的呢，现在想想，真是狭隘了，他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事嘛！你说对吧？” 张秋雪心说那可未必，“石处长知道这事了吗？” “知道了，不过，他今天请假了，听前去传达消息的人说，石处长受伤了，好像是脚扭到了，我准备过去看看他，你去不去？” 张秋雪正要说话，宋文章说：“走走走，一起去吧，石处长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 盛情难却，张秋雪只好跟他一起过去，所幸石致秋家住得不算很远。 一路上宋文章都很兴奋，还特意买了点东西提着。 石致秋家和张秋雪家一样，也是在一个小四合院里。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的房子是单位分的宿舍，几家人一起占这么一个小院子。 张秋雪和宋文章进门的时候，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微胖女人正守在外边的炉子边借着那点火光缝鞋子。 宋文章上去打了个招呼，就说：“听说石处长脚崴了，我们过来看看。” “嗐，可别提了！”胖女人立刻抱怨了起来，“也不知哪个缺了大德的，好好地不知道为啥竟然在路当中下了个老鼠夹子，老石也是瞎，一脚就给踩上去了！” 她一边抱怨一边掀起帘子让张秋雪和宋文章进去，一边又说：“你说这不是缺德嘛这，好好的棉鞋都给挂坏了，脚还给夹得……” “咳咳咳咳咳……”正坐在炕上喝水的石致秋一见到张秋雪，再听听他媳妇的话，顿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胖女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查看情况，一边又说：“哎我说你，你怎么这么倒霉啊，走个路踩到老鼠夹子，喝个水还要呛着，你还活不活了！” 宋文章连忙说：“不至于不至于，石处长就是不小心，嫂夫人不要着急。” “是啊，让我看，石处和嫂子应该去买点彩票才是，走在大马路上都能踩到老鼠夹子，石处这运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啊。”张秋雪抱臂站在一边，笑眯眯地说。 顿时，石致秋咳得更厉害了！ 走在大马路上踩了老鼠夹子只是糊弄别人的说法，他在哪儿踩的老鼠夹子，她难道不清楚吗？ “彩票？什么是彩票？”胖女人连忙回过头来问。 “哦，现在的话就是国债什么的，你买一点儿放手里，等利率涨了就可以卖，到时候就挣大钱了。”张秋雪还是笑吟吟地站在一边，虽然是对胖女人说话，眼睛却从始至终直勾勾地盯着石致秋。 “真的？”胖女人问。 宋文章被张秋雪这句话惊得也看向她，张秋雪点了点头，慢悠悠地道：“当然是真的。” 石致秋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一张老脸硬是被张秋雪盯得通红。 他做梦也没想到张秋雪会这么奸诈，什么报警，什么调查，全是假的！ 故意说档案室的灯坏了让人绝了开灯的念头，却让人一脚踩进她布好的老鼠夹子里。 而现在好了，他做过的那点事全都被她看透了！ 第875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875章 张秋雪瞥了眼石致秋那只脚，脚背高高肿起，就像一只发面馒头似的！ 现在大家穿的还都是棉鞋，所以她那只老鼠夹子是特意找人紧了两圈的，根本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打开把脚拿出来。 昨天临走之前她还特意叮嘱了门岗听着点动静，但想必，这位石处长是个能忍的，一定是硬生生忍到了家才把这老鼠夹子给拿下来，否则这脚绝不可能这样。 没办法，档案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没了，昨天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拿出来，只能是被人偷了，那就不能怨她先礼后兵了。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事真是石致秋干的，这一出手就知道是在宫斗剧里活不过两集的水准啊。 “大妹子，你再跟我说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买国债也能挣钱呢。”胖女人给张秋雪端了个板凳让她坐下，眼巴巴地瞅着她问。 于是，本来前来探望病人的张秋雪成了主角，被胖女人和宋文章眼巴巴地看着给人开了十分钟的理财课。 随后，她又瞥了眼炕上干巴巴坐着无人问津的石致秋。 “行了，石处，你就好好休息吧，部里都是能人，相信大家一定会认真工作的，希望你早日康复。” 石致秋老脸通红，胸膛鼓躁，羞愤交加之下只觉得张秋雪是他天生的克星！ 他的脚根本就是因她受伤的！ 她还好意思说！ 张秋雪看见他眼里的愤怒也只当没看见，他让她背了一个处事不利的黑锅，这一老鼠夹子就当给他的赠礼了。 胖女人送了张秋雪和宋文章离开，回来之后欢喜地围着石致秋团团转，“老石啊，你说咱们要不要也买点，能多挣点钱也好啊。” 她满脸兴奋落在石致秋眼里却刺眼得很，“买买买，买个屁！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骗你的！” 这胖女人被吓了一跳，却是不怎么相信，“我看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挺对的，我想去试试。你这么大脾气干嘛啊，干嘛？你得罪她了？要不然她也犯不着整咱啊。” 石致秋一听更是怒从心头起，但他做的那些事情连他媳妇也不知道，此刻更没个人可以商量、疏解，别提有多窝火了。 窝火了一晚上的石致秋，第二天竟然病了。 气的。 张秋雪对这情况当然不知道，她还以为石致秋是在家里养脚伤呢。 她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去农业部点卯，但当她再去档案室的时候就被人拦住了。 “张同志，咱们部门不需要啥专门管理档案的，地下室那么潮，你就在上边呗，谁需要啥档案自己下去找就行了。” 张秋雪一听也就不再坚持，“好啊，我正好特别怕冷呢。” 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和临近的几个女同志分了，立刻换来善意的微笑。 等宋文章把张秋雪告诉他买国债的事一说，张秋雪立刻成了全办公室的香饽饽。 国债，张秋雪在后世就听说过，但那个时候国家已经不发行了。 最近张秋雪去存钱的时候看到正在发行，就上手买了一点儿，不过她不是玩股票的行家，也就是挑个顺眼，意外的是运气竟然还不错。 她把心得跟大家分享了一下，立刻得到了全办公室的好评。 等石致秋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和病回来，张秋雪却已经不是他想排挤就排挤的了。 好在之前那一趴已经过去了，他相信张秋雪不屑给王国栋他们告状，但是，每次看见张秋雪，石致秋就觉得脸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第876章 茶言茶语 第876章 张秋雪自然不会跟石致秋计较那么多，原因是她知道石致秋那么做，大部分原因是想让她给他低个头，而她也教训了她。 再一个，她不是农业部的正式编制，这份工作也不是她喜欢的，很可能做一段时间就不做了。 等那时候，如石致秋、宋文章这种甘愿为了国家粮食生产低下头努力工作的人才将是农业工作的中坚力量，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把他们搞下去。 不过，如此嫉贤妒能、没有容人之量，可不是为领导者该有的气度，不知道王国栋在把农业部的工作交给石致秋之前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正这么想着，石致秋忽然拿着一封信找过来，“这封信是给你的吧？” 张秋雪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农业部”的收件地址，人并没有写清楚具体的人，信封也已经被撕开了。 打开信纸一看，竟然是不久前被她回信的那位“抱怨者”。 张秋雪就点了点头，“是给我的。” 这一次，对方对上次张秋雪提出的意见一一予以了反驳，原因总结起来就一个，大山连绵不绝，就算把果园种植得再好，也不能用来果腹，山里打来的野味更是等不到长大就被吃掉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一年不够吃，年年不够吃，而且，因为山路难行，做什么都很难。 就连每年把救济粮送进去，都是当地的一大难事。 “我看他这次所提到的问题还是比较严重的，小张同志，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不如你就过去实地考察一下吧，也好切实改变一下问题所在。”见张秋雪看完了信，石致秋对张秋雪说。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连低头“唰唰”写资料的都停了笔。 张秋雪挑了挑眉，就见石致秋接着说：“条件是艰苦了一些，小张同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秋雪真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这么个东西，看在他能力不错的份上饶他一次，竟然半点不知感恩。 她笑了一声，回身靠在椅背上。 “石处可能有一件事不知道，我来答应王工来这里工作之前，就说过，不出外勤。” 如果不是这一点，就那徐老头，绑也把她绑走了，又何至于等到今天？不就是因为张秋雪明确表示过，不会把孩子们单独放在。 尤其是现在韩千钧每周只能回来一天半，根本无法及时照看到孩子。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石致秋也笑了一声，但那笑意明显不达眼底，“算了，我也知道这条件困难是为难你了，既然你不愿意……” 张秋雪暗自啐了一口，哪里听不出石致秋想说什么。 她不去，他自然要另外找个人去，那张秋雪成什么了，自己不愿意去的工作就推给别人？那被推出去的人岂不是要恨死她？ “也罢，既然石处不知道就算了，我这边可以去，不过，我还有其他事需要安排一下，可能得过几天才能启程。” “这有什么，”石致秋还是笑，“只要小张你愿意去，他们肯定愿意等，我相信，你肯定会为他们找到一线生机的，可能明年就不能等国家发救济粮了吧？” 第877章 你还没走啊 第877章 张秋雪就知道石致秋这是不把她赶走不肯罢休了，她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的，能帮到他们就最好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咱们全国人民都能吃上饱饭。” 石致秋这才点了点头，“那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让办公室那边给你安排。” “那就先把当地的地质、气候条件、地图全都给我找出来吧。”张秋雪说。 石致秋一下子僵住，他实在没想到张秋雪会这么不客气。 见他没说话，张秋雪一挑眉毛，“不行吗？” 石致秋心里那叫一个憋气，他叫吩咐办公室的办事员去做，她是在吩咐他吗？ 心里郁闷，但他这次就不好不回答了，于是他咬着牙说：“当然不会！” “行，那暂时就这些。”张秋雪摆了摆手，说完重新低头看书。 众人：“……” 想笑不敢笑，只好一个个低头做奋笔疾书状。 石致秋捏着拳头在张秋雪身边愤懑地站了好一会儿，见一直有人偷偷地往他这边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张秋雪的椅子后边，就像是等待着张秋雪发号施令的下属一样。 顿时，他气地脸又黑了两度，大叫一声：“小罗！你去替小张同志安排一下！” 顺便，他又说道：“看看，人家比你进部里晚，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你还只能在办公谁里端茶倒水，丢不丢人！” 这茶言茶语的，如果换做以前，说不定真会给张秋雪上了眼药，成为个办公室公敌也说不定，但今非昔比，小罗笑嘻嘻地说：“石处你真是的，我哪能跟小张同志比啊，她高考能考全国最高分，我可考不了，能不能及格都说不定呢。” 张秋雪这也才像刚发现石致秋一样，她转回头来，“哎呀，石处，你还没走啊？” 石致秋：“……” 这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石致秋一甩袖子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等他一走，小罗凑到张秋雪跟前，“你还真要去啊？” 女人嘛，感情还是很好建立的，张秋雪不是小气的人，给她们带了几回自家做的小零食，就成功地收买了人心。 张秋雪撇了撇嘴，她当然也不想去，才来首都不久，就把几个孩子单独放在家里，张秋雪是在是不放心，但如果不去，自己总不能真叫别人替自己去吧？ “先帮我找找资料吧，我先研究一下。” 小罗点了点头，立刻去了档案室。 下午，张秋雪去学校的时候先去找了汤老头一趟。 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学校这边她肯定要请假，曹老头那边她暂时帮不上忙，但学校的课是要请人代上，还是暂时和别人调课，张秋雪肯定要和汤老头商量商量。 不过，等张秋雪找过去的时候，汤老头的实验室里围了好些人，空气中一股子焦糊味迎面而来。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汤老头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叫：“你行不行啊，你行不行啊？” 另外也是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哎呀，我不想行吗？我不想行吗？你别光觉得你着急，我比你更着急，我比你更想行！” 张秋雪看着那一圈人围在一起的样子默默无语，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878章 千百次的失败寻求一次成功 第878章 等张秋雪走近了，这才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台机器，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难过，而被他们围在当中的那台机器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在这种麻木的难过中，大家开始收拾检修机器，检查问题根源。 张秋雪叹了口气，这就是研究，在成千上万次的失败中寻求一次成功。 她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一次次失败，千百次的实验，只为了一次成功。 张秋雪又往前走近了几步，这才有人注意到了她，是经常跟在汤老头身边的小平头，“张同志，你怎么来了？” “有事过来找汤教授，这是……” “这是电动机组的人，他们那边地方不够用，但是咱们这边不是进步飞快嘛，教授特意把地方让给了他们。”小平头得意又欣喜，但很快又颓丧起来，“但是我们这次实验又失败了。” “以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吗？” 小平头摇了摇头，这种涉及到人家的内部实验资料，他并不方便过问，所以看热闹归看热闹，这种问题他不好问。 “不过这次烧得最厉害。” “怎么？” “刘老说让它多烧一会儿，从烧毁程度判断起火点。” 张秋雪嗯了一声，看着已经被拆成零碎儿一样的发动机，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张秋雪和小平头帮不上忙，就在一边看着。 她以前的实验当中，发动机也出过问题，但是，没有这么严重。 过了好一会儿，张秋雪看到被小平头称作刘老的男人用钳子夹起一团黏在一起黑中透白的东西。 “是这儿？”汤老头问。 对方点了点头，“是线圈。” 话未说完就重重叹了口气，布满褶子的脸上是深深的无奈。 汤老头意识到问题严重，“怎么？很难解决？” 张秋雪也一起看过去，她对发动机了解不多，只知道发动机的线芯是用一圈圈电线缠绕起来组成的线圈，电线粗细、圈数、线圈的大小甚至形状不同，最后提供的能量就不同，如果这个线圈与发动机的其他部件不匹配就容易出现问题，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问题。 刘组长闻言苦笑一声，“这些线芯都是铜做的，现在起火的原因还不明朗，但是你们要知道，我们国家一来在铜方面的储备十分不足，这甚至是全国不能大范围通电的原因，二来……” 他说着话又叹了口气，“我们在电线、电缆这方面的研究人才也是奇缺，我初步判断，这几次接连起火，很可能是由于我们做工不精导致的。” 张秋雪和汤老头就都说不出话了，他们等着能研究出更好的发动机，但是研究发动机的同志们又何尝不等着另一种研究成功的进步呢？ 偌大的实验室里，充斥着一种名为无奈的气氛。 张秋雪忍不住捏紧了手指，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曾经为什么没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 可是再恨，也于事无补，不如埋下头来处理眼前遇到的问题。 所以，一番抱怨之后，刘老又带着他的人开始重新修整他们所遇到的问题，以寻求解决之道。 第879章 无私 第879章 汤老头心情不算很好，目光落在张秋雪的身上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张秋雪便把自己要出差的事一说，他立刻更加不高兴了。 “当初就不该答应王老头！” 张秋雪失笑，不跟汤老头掰扯这个问题，很干脆地换了一个话题，“所以汤教授你看，我这个课是暂时请人帮我代一代，还是先停了？” 张秋雪的这趟机械设计课自从她第一堂课之后，几乎节节课爆满，现在已经衍生到整个系的学生都会过来围观，甚至其他的教师也会过来捧场，学校方面不得不给张秋雪换了一个最大的教室。 为了让所有的学生都听见自己讲什么，张秋雪又给自己做了一个扩音器，每次上课往耳朵上一戴，腰间一挂，简直是老师们的最爱，学生们新奇稀罕的对象。 奇怪的是，张秋雪同样在学校备受关注，但敌视她的人几乎没有，更没有人像在农业部那样给她使绊子。 汤老头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先停了吧，你那堂课也就你能上，天马行空无所顾忌，换了其他的人，应该达不到你的效果。” 张秋雪就笑了一下，她喜欢这种被认同的感觉，“好。” 她看了看时间，看下一节课很快一开始了也就不再停留。 汤老头跟着她一起往教室走，自开课至今，汤老头是节节课都不落，真心从张秋雪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这一次再站在讲台上，张秋雪忽然感觉有些不同了。 她以前只觉得这份工作相比其他两份有些意思，但永远也比不上自己埋头研究更有趣，可是刚才看过汤教授和刘老的颓丧，张秋雪再看台下的学生们忽然就有了那种只要这些人愿意学，自己一定倾囊而授的冲动，只要他们学会之后用自己的所学来建设这个国家，她忽然就有了那种为家为国为民的大义感。 临近下课的时候，张秋雪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跟汤老头低声交谈了几句就将自己即将停课出差的事说了一下，同时又说：“我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个山区，条件比较恶劣，此行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他们设计一个能够进出方便的工具，如果有愿意跟我去的，可以到我这里来报名，费用一概由我负责。” 此话一出，教室里有些安静，有人提出疑问：“给大山里设计交通工具？” “其实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为他们寻求致富之道，但这种环境下也应该有一个交通工具让他们更加方便的进出，所以，如果有愿意的同学可以来我这里报名，如果大家都不愿意，那也没关系。” 连过道都挤得满满当当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出要怎么给大山里设计交通工具，就算设计了，又真的能安装上吗？ 但很快，有人举起手来，“老师我愿意去，我下乡的地方就是大山里，那里交通困难，村民想进出都很难，如果能设计一个交通工具方便他们进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随后，第二个、第三个……不断开始有人举手。 张秋雪静静地望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她早就知道，这一代人是最具无私和奉献的一代人，但当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为这种精神感到震撼！ 第880章 求师 第880章 张秋雪当然不可能带这么多人出门，就算她不在乎车马费，但这又不是游学，张秋雪也不会有太大的精力兼顾到这么多人。 张秋雪选了班长登记名单，等她之后再做挑选，下了课就先去了曹老头那里。 曹老头和汤老头一样，一听张秋雪要出差就先把王国栋狠狠谴责了一番，本来这两天他申请了参观火车，就是想带张秋雪和几个学生去看看。 这种活动以前他们也会有，这一次主要就是为张秋雪申请的，想看看从她的角度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不过，已经决定的事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从曹老头这里离开，张秋雪又去找了班长，拿到了报名名单。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名单的时候张秋雪还是震惊了一下，因为足有几十人之多。 看了看时间，张秋雪带上名单匆匆忙忙往家赶。 她现在是每天乘公交车往返学校和家之间，现在的公交车还不像后世每十分钟就有一趟，一旦错过，张秋雪大概就要开动11号回家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两个女孩子在做饭，四个男孩子在院子里一边扎马步一边口中大声背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四个人四道声音吵得院子里好像有多少人似的。 一见张秋雪进门，铁牛喊了一句“收”，几个人就都跑过来帮张秋雪拿东西，小六个子最矮，什么也没抢着，拉了张秋雪的手献宝似的说：“妈妈妈妈，今天姑姑姑父来信了！” 张秋雪揉揉他的头，鬼精的小家伙就从自己的屁兜里把搓得皱巴巴的信拿了出来。 几个大的一见立刻都叫着闹着来弹小六的脑奔儿，张秋雪让几个人把包拿进屋，拐脚进厨房，大妞二妞已经把饭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妞正捧着一本书坐在炉子边，见张秋雪进来就冲她笑了笑。 “二伯娘，刚才前面的小周同志来过了，不知道有什么事，见你还没回来就又走了。” “哦？是吗？”张秋雪有点意外。 “是啊是啊，二伯娘，我看小周哥好像有很重要的事呢，脸色特别严肃。”二妞抢着说。 这两年，两个长相一样的女孩性格越发不同，二妞天真活泼，做事风风火火，说起话来更是叽叽喳喳密不透风，大妞纯净温柔，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娴静如花。 每每看到这两对双生子，张秋雪便不禁感叹造物主的奇特。 大妞也点了点头，“小周同志说，等一会儿再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 张秋雪想了想，差不多也能想到第什么事。 周子俊去年高考没有考中，今年应该还会继续考，现在是阴历二月份，阳历却已经三月了，距离高考不过四个月，书店的书又开始紧俏，周子俊大概是有一些方面不太会，想要问一问自己吧？ 正想着，门外传来周子俊的喊声。 这回一同来的，竟然还有周家老太太。 张秋雪连忙迎上去，顺便让铁牛去开门灯，“大娘，你怎么过来了？” 第881章 求师2 第881章 周老太太手里挎着个篮子，被周子俊扶着迈过门槛，朝张秋雪笑着说：“开什么灯啊，不用开灯，我老婆子还没瞎到看不清路呢。” 张秋雪也笑了笑，她知道周老太太是舍不得电费，便丁点不与她谈论这个话题，扶着她到屋里坐下，这才看到周子俊手里还提着两条大鲤鱼，两条鱼都极大，每条都得有三四斤重。 周老太太的篮子也不是空的，里面放了几件叠好的衣服。 张秋雪心里一时有些茫然，叫大妞去泡茶，这才说：“大娘，你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这个啊，还就必须得亲自过来。” 老太太呵呵笑着，站了起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攥住张秋雪的手，“张啊，我今儿啊，倚老卖老得求你件事。” 张秋雪更是诧异，连忙就说：“大娘哪里的话，你有事直接吩咐我一声就行，哪里就用得到求了？” 自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自从来到首都，张秋雪没少受周老太太照顾，有些事可能只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告诉张秋雪哪个位置什么时间能买到鱼，买到米面油，比如帮张秋雪看着两个小的，时不时告诉他们不能去危险的地方玩，都帮了张秋雪的大忙，张秋雪一直铭记在心。 周老太太回头看了看周子俊，示意他上前几步，周子俊便将那两条大鱼放在了桌子上，冲张秋雪深深鞠了一躬。 “你知道的，我这孙子脑子笨，不活络，上回拿了你送他的书白白糟蹋了，也没考上学，偏偏我家祖上还是读书的，我啊，临死之前就这点，让我闭不上眼，所以今天特意带着他来求你，收他做个学生。” 张秋雪大惊，正要张嘴，却又被周老太太拦住。 “你放心，我这个孙子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胜在为人敦厚，绝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如果他有，就叫我死后不得安宁。” “大娘！”张秋雪连忙拦住她，“哪就说到那一步了，但凡你开口，我能不答应？不过，什么徒弟不徒弟的，只要子俊愿意学，我什么都愿意教他。” 张秋雪说话就进了东屋，自从谢荣恩过来住之后，张秋雪的东西就一点儿一点儿挪到了东屋。 她从书架上找了找，就将自己几个月之前用的书、做过的笔记全部都找出来，一股脑全放在了周子俊面前。 “这个你先拿回去看，不懂的，暂时先做上标记，我马上得出一趟差，等我回来就一一给你解答。” 祖孙两个大概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禁不住愣了愣。 “老师，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周子俊问。 “不用叫老师，”张秋雪无奈，“保守估计得半个月吧，具体情况还得看了才知道，不过孩子们自己在家我不放心，肯定会尽早回来的。” “好，我一定好好看书，老师。” 周子俊十分固执，张秋雪纠正无果还想再说，周老太太却道：“教一句道理，是老师，教一道题也是老师，这句老师，是你该得的。这以前的人呐，拜老师都得带束脩，我啊，出不起那么多，就给孩子们一人做了件衣裳，回头你给孩子们试试，要是那里不合适，我就再改改，礼轻，你别往心里去。” 第882章 来信 第882章 张秋雪无奈，她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就是这周老太太和周子俊这么郑重其事的，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几件衣服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现在买布依旧比较困难，而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都是周老太太一针一线亲自做的。 而那两条大鱼，张秋雪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来的，可看看周子俊肿得和馒头一样的手就知道，肯定是他自己去捞的，也不知捞了多久才捞到这么大的。 这份礼或许很轻，但情意是很重的！ 她只好点了点头，又从刚才那一堆东西里翻出一套空白卷子，是她前不久才出的一份摸底试题，“你今天回去之后先把这个做了，做完之后拿给我看看。” “是，老师，我一会儿回去就做。” 送走这祖孙俩，谢荣恩就回来了，一家人开饭吃饭，在饭桌上，张秋雪宣布了自己要出差的消息，她不在家，这几个孩子肯定得让韩千钧和谢荣恩多上心。 有张秋雪每天做饭做汤的养着，谢荣恩气色已经比刚过来住的时候好些了，听张秋雪这么一说，他皱了皱眉，但很快想起第一次见到张秋雪时，也是她带着几个孩子出差。 一口饭嚼了半晌，他才点了点头，“我让警卫员过来，你放心吧。” 从他的角度，他当然不想让张秋雪去出差，甚至他觉得，张秋雪把这几个孩子养好就行了，不需要去出什么差，但是以张秋雪的能力，如果整天在家围着锅台和孩子转反倒是浪费了。 所以这话在嘴边上转了一圈，谢荣恩也没说出口。 几个孩子越长越大，倒是不觉得张秋雪去出差会怎么样，反倒是都急急地追着张秋雪问去哪里出差，要多久才能回来。 张秋雪一一作答，那片大山在西部山区，坐火车过去也得两天，再辗转到县城、村庄，不知又要多久。 一直静静听着的大妞突然说：“二伯娘，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最近看了好多书，想去实践。” 自从年前放了寒假之后，大妞就经常去图书馆，不久前，张秋雪帮她办了一张图书证，前几天过去一看，这姑娘借的书比她还要多。 而且，大妞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地质，借的书都是这方面的，时不时还能跟他们探讨一下。 张秋雪沉吟了一下，她很喜欢带着孩子们亲身实践真理，但这事吧…… “等过两天你二伯回来，得跟他商量一下才行。” “那我自己跟二伯说。” 张秋雪失笑，现在韩千钧不怎么在家，连大妞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等吃过饭，张秋雪和几个孩子一起拆了韩大娟的来信。 来这里几个月，除了一开始高原红和韩大娟他们几个会经常给她拍电报寻求帮助以外，后来慢慢就采取了写信的方式。 上次收到他们的信还是过年前，这封信拆开竟然掉出两封信来，一封是陈远写的，另一封是韩大娟写的。 信中说陈远和张秋雪不同，他是在写信时才收到的录取通知，他考上了医科大学，但是，陈远思来想去却不想去上了。 第883章 门户之见 第883章 因为他这几年的接触当中，发现中医并不像他曾经想的那样一无是处，相反，他会的那些东西帮着他救了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而他目之所及，万教授、牛教授以及院里的许多学西医的，也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无所不能。 陈远说：“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职业，开始重新审视周围，发现学习中医的很少，如果我也放弃，那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传承之人，这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陈远决定放弃到医科大读书的机会，继续工作。 而后，韩大娟那封信就很好理解了，她希望张秋雪能劝一劝陈远。 韩大娟当然不像张秋雪知道文凭将统治一个小小的时代，在她看来，那么多人想考都没有考上，陈远考上了不去上，太不应该了。 张秋雪看着这两封信叹了口气，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不太理解陈远，但现在经历过想学却无所学的机械智能化，她明白陈远的那种无奈。 不过，张秋雪并不认为学习了西医就等于放弃了中医，后世搞过许久的中西医结合，但除了让中医诊室里挂满吊瓶之外，并没见到真正的融合贯通，原因是什么张秋雪并不懂，但，学习西医，或许会让陈远在中医方面有更深的体悟。 所谓中医也好，西医也罢，初心不都是治病救人嘛。 只要目的达到，又何必固执于门户之见呢？ 在这个话题上，孩子们插不上嘴，寥寥看了几眼就各自去玩了。 韩千钧一般是周六的中午赶着回来能在家吃上一顿午饭，但出乎意料，这天晚上张秋雪正要睡觉，韩千钧忽然回来了。 “咋这时候回来了？”张秋雪裹着棉袄匆匆忙忙给他打开了门。 男人随手把门关上，扯开大衣的扣子把张秋雪往怀里一卷搂着她进了门才说：“过几天有个任务，得出去些日子。” 张秋雪就挑了挑眉，这……不是巧了吗不是？ “你们不是驻军吗？怎么……” 张秋雪帮他把大衣搭在一边，顺便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吃了，甭忙活，我跟你说一声马上就得走。”韩千钧按住张秋雪要去给他忙活的手把人拽到炕上，“我们是驻军，但是，我们也需要提高。” 张秋雪明白了，在后世和平年代，国家军力因为无仗可打，都是通过分组相互对抗的方式取长补短来进步的。 于是她不再多问，起来帮韩千钧收拾东西。 别的东西张秋雪不管，家里便携的奶粉肯定要给韩千钧带上几罐。 不过，刚动了下，又被韩千钧按回被窝里。 “多大点事，我自己收。”韩千钧朝张秋雪笑了一下，“就是回来跟你说一声，这周末估计回不来了，你们该干啥干啥，不要等我。”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子票来，“我跟宋青竹这个月发的票，我找人换了张皮鞋票，你得空自己先去挑挑去，回来我给你买。” 张秋雪就忍不住笑了，“干嘛还非得你给我买？我自己买不就行了？” 第884章 等我回来给你买 第884章 “那不行，”韩千钧看了看紧关的房门，凑过去在张秋雪嘴上亲了下，“大老爷们养不起家就够丢人了，买双鞋还让你自己买，你臊死我算了，嗯？” 张秋雪没想到他会在这种事上有小心思，顿时好笑不已。 养家嘛，她没钱的时候花他的钱花得理直气壮，轮到自己的时候，张秋雪也不觉得这有啥。 不过男人嘛，她还挺愿意维护他这种自尊心的。 “行吧，那我好好挑挑，遇见好的，就找人先给我留着。” 韩千钧这才满意，不过他真是没有时间跟张秋雪说太多，匆匆拿了两件上回拿回来让张秋雪补的衣服，又被张秋雪盯着拿了两罐奶粉就又走了。 临走之前，张秋雪站在门里看着韩千钧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看了看她，夜色下粗糙刚毅的脸难得透出些温默。 “苦了你了。” “行了，走吧。”张秋雪抬脚把他踹出去，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韩千钧最后看了张秋雪一眼，戴上帽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张秋雪一直看着那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重新走进大门。 锁好门回屋，就看到屋门口谢荣恩黑漆漆的影子站在那里，张秋雪吓了一跳，“父亲？你怎么起来了？” “老大刚回来了？”谢荣恩问。 张秋雪就点了点头，“说是要出任务，拿了两件衣服就走了。” 谢荣恩“唔”了一声，又往大门口看了两眼，这才转身进屋。 张秋雪搓着手进了堂屋就往东屋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谢荣恩说：“有国才有家，他不由己的，你不要怨他。” 张秋雪愣了愣，这才又点了点头，“嗯。” 她早就接受了韩千钧的这个职业，压根没想过他能在自己的事业上给自己多大的帮助，能在孩子们的身上投入多少精力，她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这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张秋雪起床，几个孩子也起来了，扎马步的扎马步，压腿的压腿，大妞一边跟二妞压腿，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张秋雪离得近了，这才听清是地质特征的其中一段，是描述地下有矿的情况下，地面植物的一些特征。 几个孩子练完早功，张秋雪的早饭也做得差不多了。 大妞急急地过来问：“二伯娘，我二伯昨天晚上没回来吗？我怎么觉得好像听见他回来了？”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 昨天晚上韩千钧来去匆匆，张秋雪倒是把大妞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现在不用跟韩千钧商量，张秋雪也决定不让大妞去了。 韩千钧如果时不时地回来，几个男孩肯定翻不了天，但他们两个都不在家了，没人在旁边管着说着，不说小北小六，铁栓肯定要捅个幺蛾子出来。 所以，她得把大妞放在家里看着他们几个。 大妞一听，果然有点不高兴，不过很快又释然了。 张秋雪捏捏她的脸，正要说话，周子俊来了。 他昨天晚上回去就做完了题，今天早晨赶早给张秋雪送了过来，就这，他还得赶着去上班。 第885章 纯粹恶心她 第885章 吃过饭，孩子们都去上学，谢荣恩也去上班了，张秋雪赶着早去了趟邮电局拍电报，希望还能赶得上。 随后，张秋雪又去了趟国营商场，买了些米面粮油给孩子们预备着。 一不小心东西买的有点多，幸亏张秋雪认识刘主任，让她给自己找了个人，多出一块钱帮自己送到家。 回家之后，张秋雪先把周子俊的卷子给判了。 分数有些超乎想象的低，平均下来每科只有三十几分，张秋雪一看就知道他的基础十分薄弱，如果不仔细补习，就算再考两年也考不上。 不过，想想周子俊的经历，张秋雪觉得他考这些倒也不算意外了。 周子俊刚十岁父亲就去世了，熬了两年，两个叔叔也没了，才十二岁就顶了叔叔的名字进了工厂。 他那个时候什么都不会，做的事就是烧锅炉，一烧就是五年，工资比父亲和叔叔做的时候少了一半不说，还要担心自己长大转正的事会泡汤。 听周老太太说，周子俊那几年整天都在琢磨工作以后的事，还没正式工作，已经正式工作后机器会发生的问题全都学会了，这些年他几乎在没系统的学习过。 这些年间，他烧锅炉的那份工作几乎就是他和周老太太所有的生活来源。 张秋雪叹了口气，给周子俊做了一份学习计划书准备让他先自学，等到自己出差回来之后再给他系统地补习。 下午，张秋雪去了趟学校，结合班长和辅导员的意见从几十个学生当中挑选了五个看起来比较吃苦耐劳的学生随行。 等再去农业部的时候，小罗一把拉住张秋雪，“你真决定了吗？” 她朝着石致秋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今天上午就让我去给你买火车票呢，让我买明天的，我没去。” 张秋雪笑了一声，她知道小罗是什么意思。 现在办公室对自己都比较和谐，但是自己一出远门，再有石致秋这个搅屎棍在这儿，等她回来就说不定是什么情况了，很可能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过明天……石致秋这心可真够急的。 张秋雪感激地朝小罗一笑，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正好我还需要一天时间呢。” 小罗见张秋雪领了她的情就笑了起来，两人正说着话，石致秋从里边出来。 他手里端了个搪瓷缸子派头十足地喝了一口，才说：“哟，是小张啊，怎么着？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张秋雪说。 “嗯，你可得抓紧时间啊，那么多老百姓可都饿着肚子等着你呢，老这么耽误下去可不行。” 张秋雪：“……” 似乎是见张秋雪有些郁闷，石致秋又说：“有什么困难你就提，部里在解决老百姓困难的这个问题上，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 “是吗？”张秋雪问。 “对，有什么问题，你就来找我，我保证给你解决！” 张秋雪就从包里拿出一张证明，“既然如此，这几个人的差旅费也请石处报销了吧？” 石致秋顿时一噎，他这是故意在张秋雪面前端架子呢，哪里想过真给她解决问题？ 第886章 威风凛凛 第886章 “这几个人都是我从大学里借来的好手，我们这次去，不光要给老百姓解决吃饭难的问题，还要给他们在大山当中进出难的问题，毕竟，粮食就算种出来了，也要能保证运出来，你说对吧，石处？” “话，话是这么说。” “那就请石处给报销了吧？” 石致秋的脸差点绿了。 小罗默默地转过身去，忍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上赶着找削呢？ 其他人也和她差不多，都盯着石致秋想看看他怎么办。 “但是，咱们部里没有这个先例。”石致秋特别没新意的说了一句。 “历史是用来创造的，先河是用来打破的，如果石处不敢做这个主，那我就等一等，等王工他们回来再说。” 石致秋一脸阴翳，如果他现在说做不了这个主，岂不成了笑话？ 他咬了咬牙，“算了，这么点小事就不用麻烦王工他们了，要我说，你这一趟可得抓紧时间才行。” 张秋雪才不接他这话，既然决定了要去，她自然没有拖到王国栋他们回来求他们给自己做主的打算。 盯着王国栋给自己开好了证明，张秋雪又去找了两份资料就离开了农业部。 她准备明天出发，等一回到家，就把几个大的叫到一起，把一个月的家用和票据全都交给了几个孩子。 她先前买的是米面粮油，但蔬菜什么的，得让孩子们每天自己去买。 这些他们都会，所以只要没什么意外，张秋雪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把几个孩子自己扔在家，就算知道他们什么都会做，张秋雪还是不放心。 絮絮叨叨了半晌，终于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周子俊就来了。 他可能是听到了刚才张秋雪对几个孩子的话，就说：“老师你不用担心，你不在家，还有我和我奶奶呢，往后我每天都过来看看，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话是如此，但是张秋雪答应教周子俊又不是让他替自己照顾几个孩子的。 “到时候肯定少不了麻烦你们，不过，现在先不说那些。” 张秋雪带着他到南边书房，把自己做的那份学习计划交给他，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一边补习基础部分，一边进行习题练习。 周子俊有些迟疑，“老师，距离今年的高考就还剩下三四个月了，我这样……” 张秋雪明白周子俊的顾虑，但是她严肃地说：“万丈高楼平地起，但没有地基或者地基打得不好，一定是不稳的。” 周子俊默了默，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老师。” 张秋雪也知道他耗不起，想了想便说：“你想考的是理科是吧？” “对。” “这样，现在英语不是必考科目，但是如果你会的话，可以加分。”张秋雪从书架上翻了翻，翻出一本她手写的英语书来。 这是前两年给大妞他们几个英语启蒙的时候用的，配着一些图画，现在小北和小六还很喜欢看，周子俊来看的话，可能稍显幼稚。 “大妞他们几个英语都不错，有不懂的，你可以先问他们，回来我会系统的教你。” 周子俊顿时受宠若惊，连忙又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张秋雪摇了摇头，如果是今年高考的话，她其实希望周子俊能停工几个月，专心应付高考，否则就凭他现在的基础，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第887章 出发了 第887章 晚上收拾了东西，张秋雪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火车站，在那里已经有五个男生等着了。 张秋雪带的学生一共五个，都是男生，为首的是班里的副班长郭守鸣。 刚一见面，郭守鸣就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张秋雪，“张老师，这是曹教授让我转交给你的。” 张秋雪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参观火车内部的证明，有了它，张秋雪就可以向列车长申请去亲眼看看火车内部的动力装置。 张秋雪看了这么久的书也正想去真正火车的内部看一看，当下立刻把证明收好，准备找个时机一定好好参观学习一下。 “张老师，你去看的时候我们能和你一起吗？我也想看看火车内部是什么样子的，火车是怎么工作的。”郭守鸣说。 其他几个人立刻点头，张秋雪也不知道一张证明能不能带这么多人过去，便没立刻答应。 “到时候我去问问列车长，如果允许的话，我当然也希望大家都能参观一下。” 既然是搞机械的，哪有明知机会在眼前而放弃的道理？ 几个人都十分高兴，但张秋雪眉眼一扫，几个人立刻收敛。 平时张秋雪站在讲台上不觉得，这会儿却觉得张秋雪虽然看起来年纪和他们差不多，一眼横过来的时候却让他们不敢有半分造作。 “现在把纪律说一下！”张秋雪说。 这是个必须强调的问题。 一是她把个人完完整整带出来了，就必须完完整整带回去，否则张秋雪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二来，这也事关学校声誉。 刚说完，就开始检票了。 候车大厅里挤得乌央乌央的人，上他们这一趟车的却不多。 因为这次是公款出行，条件着实不怎么好，只有硬座可以坐。 张秋雪他们一行六人占了两排三人座，张秋雪占了个靠窗的位置，一上车就拿了从农业部拿出来的资料来看，郭守鸣他们几个可能是坐火车次数少，兴奋地伸着脑袋朝外看。 很快，火车徐徐开动。 张秋雪便把资料分发给几个学生，顺便告诉他们，这次出门查看当地情况，为当地百姓寻求一个致富之道才是最终目的。 王铎一听有些失望，“原来我们不是专门为了设计一个交通工具来的啊？” “虽然不是专程为这个去的，但我们要尽量为他们做一个交通工具出来。”张秋雪叹了口气，“在大山里生活真的太难了。” 那真是一个挣钱难，花钱更难的世界！ 立刻就有人问：“老师，那我们得按照之前说的，先调查？” “对，到了当地之后肯定要先看了解一下情况。”张秋雪指了指刚才发给他们的资料，“我是我在农业部查到的一些情况，但肯定不全面，咱们先了解一下，之后谁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咱们大家一起商量、探讨！” 顿了顿，张秋雪又说：“你们放心，谁设计出来的东西就是谁的，到时候回了校这就是你们的作品，如果是大家集思广益想出来的，就给你们把名字都署上。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清楚，谁设计的作品就是谁的！不要想着动歪脑筋，谁敢窃取别人的作品，别怪我收下不留情！” 几个人一听连忙保证自己不会做这种事，张秋雪便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虽说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小心思的人存在，但大部分人都还是非常淳朴的。 见他们态度良好，张秋雪便没再多说。 第888章 晕车 第888章 车子驶出首都后，房屋很快变得低矮起来，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庄稼地，全然不似在后世时张秋雪来过的模样。 张秋雪算着时间，见列车员不怎么忙了，就过去敲了敲他的小窗格子，把自己那份证明递了进去。 对方一看连忙站了起来，热情道：“原来是咱们的研究人员，不过，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带你去车长那里。” 张秋雪便向学生交代了一下，几个人将自己主要的东西放在列车员的小格子里，最重要的东西比如资料、身份证明什么的都随身带着，跟着列车员往车长室走。 这人很健谈，张秋雪很快便知道了这列火车的历史。 这列火车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是一列蒸汽火车，自重很大，速度只有每小时六十公里，在上次提速过后，被调来为这条线服务。 现在，这样的火车还都是全国客运列车的主力军！ 张秋雪仔细感受了一下，速度真的不算快，而且，平稳性很差，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那种咣当咣当的前后撞击，海浪一样。 在车上行走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自己四周，否则很可能会跌倒。 张秋雪没有晕车的毛病，但从自己的车厢走到车长室这一路，摇摇晃晃间竟然头晕脑胀，胃里不断涌动。 张秋雪摇了摇头，暗暗下定决心，不行，这次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在火车方面多多下功夫，争取早日让火车提速，早日恢复后世的平稳迅捷！ 否则，再多出两趟差，她非得晕死在车上不可！ 车长室紧邻驾驶室，张秋雪到的时候，他正和副驾驶一起驾驶火车。 经列车员一介绍，列车长和副驾驶就一起站了起来，十分热情的非要和张秋雪握个手不可。 张秋雪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虽然她现在在火车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但多年来在一位位大人物身边熏陶出来的气度让她无论何时都能够从容不迫。 她没着急提出参观，她先问了列车长几个问题，比如火车行进途中最容易遇到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简直是问到列车长心坎上了，他特意让人给张秋雪他们一人搬了一张椅子，然后说道：“这可太多了，张同志，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咱们这列车晃动比较厉害，这，每次都有同志给咱们反映晕车啊。” 他极力地想要说明不是他开火车技术不好，实在是这火车本来就这样。 这个问题张秋雪今天也有切身体会，她点点头，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了一笔，“别的呢？” “启动和刹车时间都比较长，启动还好说，刹车不能及时刹住的话，会容易出大事啊。”列车长又说。 张秋雪再次点点头，在机械方面，无论是什么东西，拖拉机也好，自行车也罢，乃至后世的飞机、磁悬浮，制动都是重中之重！ “你们现在是怎么做的？” “刹车，配合提前撤火。” 简单地说，就是距离刹车点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减少烧煤数量，这样等它烧到一定程度之后，蒸汽不足，自然而然速度就慢了。 第889章 恶心 第889章 列车才开始运行没多久，列车长还要出去巡查，张秋雪只和他聊了半个小时，不过，这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张秋雪的小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减震、制动、连接性差等问题。 在列车长出去巡查之前，张秋雪将曹老头给自己开具的工作证明以及申请拿给对方看，对方却有些迟疑。 “这……我们的工作间很脏，都是煤灰，温度也很高，张同志，不如等列车到站之后，我让人打扫干净再请你过去？” 安全问题不只是张秋雪重视，列车长也很重视，列车行进途中万一张秋雪出什么状况，他们谁能承担得起？ “那我自己去，我可以给车长你写一份证明书，万一我出什么状况，一切与本次列车无关，我自己全权负责，可以吗？” 列车长还是迟疑，这并不是张秋雪说对自己负责就对自己负责的，就算张秋雪能对自己负责，但一旦出了事故，这车上从上到下大概就要换一遍。 可张秋雪也有张秋雪自己的坚持，她要看的就是行进途中的火车，看看有什么问题，看看怎么在短时间内无法快速提速的情况下把这些问题解决，在保障出行安全的前提下，得以改善乘客出行的环境。 “要不这样，我们和列车长一起，有列车长看着，我们绝不乱碰乱摸，怎么样？”郭守鸣提议。 张秋雪便看向列车长，列车长想了想，便点点头，“也可以。” 于是，一行人在把驾驶室参观了一遍之后，从这里出发一起先往车头走。 蒸汽火车，驾驶室的还不是一列火车的这头，它的车头是整列车的动力来源，也就是锅炉和蒸汽机。 刚走了没多远，张秋雪就看到门口地上堆着几件棉衣。 王铎疑惑，“这是谁把衣服掉在这里了吗？” “呵呵，不是。”列车长笑了笑，“这里就是锅炉房了。” 这里包括火箱、锅胴和烟箱，火箱是用来烧煤的，而锅胴里面都是水。 又往前走了几步，张秋雪看到门口贴着一张时刻表，和列车到站时刻表不同，这张时刻表上列明了什么时间烧什么火，放多少煤，和列车长刚刚跟他们说的别无二致。 等列车长推开门，张秋雪顿时明白为什么门口地上会有好几件衣裳。 锅炉房里，炙热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司炉正操着铁锨往火箱里填煤，热得面红耳赤肩背冒汗。 张秋雪几人顿时沉默，列车长呵呵一笑，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说道：“热吧？现在还好，等到夏天，那才真叫热呢。” 在这里工作，怎么可能不脱衣服？ 冬天还好说，夏天岂不如住在蒸笼里一般？ 张秋雪暗自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回去一定要在这方面多努力，争取早日让蒸汽火车退休。 列车长还急着去巡查，所以他们也没有耽误对方太多时间，张秋雪仔细而快速地把各处都看了一遍，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就闻见一股子黏腻腻的味道，让人有点恶心。 第890章 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890章 “呀，竟然是午饭时间了。”列车长声音语调高昂，听起来有些兴奋，“张同志，你们几位今天一定要尝尝咱们车上的饭菜，正宗的首都机关食堂掌勺的大厨，绝对不比你们单位的差！” 张秋雪心里有点不以为然，什么机关食堂掌勺大厨的水平，分明有点水啊，这个味道一闻就让人很不想吃。 郭守鸣几人就看向张秋雪，虽然没说话，却是一脸的陶醉的模样。 张秋雪不禁有点奇怪，对上列车长含笑的目光，她很快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别客气，不用客气。”列车长哈哈笑着，带他们离开锅炉房，紧挨着就是厨房，往这边一走，张秋雪就觉得一股子油烟的黏腻味道直窜鼻子，胃里一直因为火车颠簸而压抑着的翻腾的感觉再也压抑不住，张秋雪就近推开一扇窗户就把头伸了出去。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围了过来，尤其是郭守鸣他们，一口一个张老师叫着，急得团团转。 好在列车长上了点年纪，连忙说：“是晕车了吧？应该是晕车了，来来来，喝点水就好了。” 正好距离驾驶室比较近，他去找了个搪瓷缸子给张秋雪端了点水过来。 张秋雪吐了一身冷汗，被窗外的冷风一吹才觉得清明了许多，对上几个人关切的目光，她挺不好意思。 列车长一副见惯了的目光，“没事，晕车都这样。” “我还是头一次晕车。”张秋雪扶了扶脑袋，感觉有点好笑，以前照顾孩子们打水、上厕所什么的，也没少走动，也没见晕车啊。 她摇了摇头，漱了嘴，再闻到那股子饭菜的味道还是感觉有点恶心，不过好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连忙招呼大家往前走。 这位列车长一看就是一位老司机了，刚才没有想到的问题，一路走来对张秋雪如数家珍。 张秋雪的小本子也被记了一页又一页，大到车厢连接处的颠簸晃动最为剧烈，小到窗户漏风等等。 这一圈下来，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早已过了吃饭的点，不过，列车长还是很热情地给张秋雪他们安排了一顿午饭，他自己当然是没时间陪张秋雪他们吃饭的。 张秋雪也正乐得如此，因为这一圈走下来，她又有些发晕，尤其是闻到客车厢里各种销魂味道的时候。 相比之下，郭守鸣几个人都有些兴奋，一边吃饭，一边还忍不住议论。 “以前我以为能坐上火车就很好了，没想到火车也能有这么多问题。” “是啊，是啊。”王铎附和。 “那张老师，这些问题真的都能解决吗？”一个叫陈大炮的人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问张秋雪。 张秋雪正用一张大饼卷着自己带来的咸菜，也不知为啥，她觉得自己带来的咸菜比大厨做的鸡块好吃多了。 听陈大炮这么问，张秋雪点了点头，“肯定能解决，不过，这期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现在要好好想一想，自己曾经是不是看过这方面的书，怎么才能从各个方面提高火车的性能。 第891章 停车 第891章 大约半个小时，这顿难熬的午饭终于结束，张秋雪跟列车长和副驾驶再次道别，回到了自己的车厢。 让张秋雪庆幸的是，他们这边距离餐车比较远，这下不用再接受大厨的荼毒。 火车驶出首都之后，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越向西越荒凉。 张秋雪抱着自己的包倚窗靠着，也不知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韩千钧，那家伙让她去看的皮鞋她还没有去看呢。 对了，韩千钧说等他回来给自己买鞋，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家伙……不会思想开小差了吧？ 这么想着，张秋雪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而且，在一块儿好几年了，这家伙也从来没说要给自己买什么东西。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张秋雪不禁拧起了眉头。 韩千钧虽然没钱，但从北川到首都，可谓一步登天，如今也算是手握重权，万一搞点什么花样出来…… 张秋雪捏了捏手指，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她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车厢里没了声息，已经睡倒了一大片，只有他们桌子上还有一盏煤油灯亮着。 张秋雪搓了搓脸，对面的陈大炮立刻抬起了头。 “老师醒了？饿不饿，刚才班长去打了饭。”他把一个用衣服包着的饭盒拿出来摸了摸，“现在还热着呢。” 张秋雪汗。 明明她才是带队的老师，竟然一觉睡到现在。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过饭盒道了谢，“你们呢？都吃了？” 陈大炮就点了点头，轻声说：“是，都吃过了，见老师睡得熟就没有叫你。” 张秋雪知道这是对方的好意，不过还是说：“下次还是把我叫醒吧，你们出门次数应该都不多吧？我还挺不放心的。” 陈大炮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好。” 睡了一觉，那种晕车的不适感终于没有了，张秋雪恢复了往日的好胃口，把一碗杂粮粥吃得干干净净。 见陈大炮还在看她先前给的资料，就问：“有什么收获吗？” 陈大炮眉头皱得厉害，闻言直摇头。 “这资料里说高山连绵不绝，到这个村子的直线距离只有几十里，但一座座大山翻过去就不止几十里了。老师，既然这么难，为什么不让村子里的人直接搬出来？找一个土地肥沃的地方，不光生活方便，管理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了。” 张秋雪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但既然当地的工作人员这么多年也没有完成这项工作，想来是有别的不得不妥协的原因。 “这份资料也不全面，统共寥寥几十字，更加具体的情况，我们得到了之后再向那里的工作人员了解。” 陈大炮只好作罢。 可是，无论他也好，还是张秋雪也好，都没想到这个村子的人坚决不挪窝的原因会那么奇葩。 火车又向西走了三天，日夜兼程，期间，列车长又来了两次，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和帮助。 张秋雪是没什么需要的，但就是这火车时不时地停下等着，让人觉得十分无聊。 而且，她坐了这么多次火车，发现每列火车都有这个问题。 第892章 时间 第892章 “这个啊，”列车长失笑，“这是我们早就规定好的，在某个时间停车，等对面那列火车过去之后把道岔搬了，我们才能走，不然很容易出事故。”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张秋雪无比纳闷。 “这个……”列车长也说不明白，“大概就是你走这条路，我也走这条路，我比你走的快，所以你就得让着我？” 张秋雪摇了摇头，想了想，她问：“现在的火车时间表是按照什么来排列的？” 列车长一时没能明白张秋雪的意思，张秋雪就说：“比如说首都站，从凌晨零点到第二天的凌晨零点这二十四小时之间，按照什么样的顺序发车？谁规定的？又是怎么规定的？” “呃……这个……”列车长想了一下，“是编号吧？一二三四五什么的。” “确定？” 列车长又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确定，是这样，不过，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王铎很快反应过来，“这样很可能导致快车也被慢车压着跑啊。” 列车长还是不懂，陈大炮就说：“假如有十个孩子来跑一百米，其中七个孩子需要两分钟，一个孩子需要一分钟，还有一个孩子需要一分半，请问，如果同时起跑的话，列车长，谁最先到达终点呢？” “当然是那个一分钟的孩子。”列车长挠了挠头皮，一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的表情。 “那如果让他们排成一列，不许允许超人呢？” 陈大炮几根手指头在小餐桌上排成一列，“前面几个都是需要两分钟的，最后这个是只需要一分钟的，列车长，你说他们需要多久能到达终点？” 列车长恍然大悟。 张秋雪默默无语，在后世那个内卷严重的时代，每一分钟都会被利用到极致，这倒好，竟然出现如此之大的时间管理问题。 “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活络，唉呀。” 列车长挠了挠头，“那张同志，回去之后咱们一起向上反映。” 张秋雪就点了点头，“好。” 不管怎么样，至少先解决路上浪费无谓时间的问题。 因为这，列车长又对他们热情了几分，觉得他们是有真学问的。 第四天的上午，张秋雪他们下了火车。 不知道是不是硬座的关系，张秋雪觉得这次的火车坐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累，腰背都快断了。 入目是和北川、首都都截然不同的天高云淡，就是空气很干燥。 几个人不敢耽误，立刻找班车前往市里，然后是县里，一层层往下走。 索性张秋雪这回身边跟了五个身高力壮的大小伙子，就算有人看他们面生，也没敢上来欺负。 这里的班车也比不上首都那边，破得四处透风，把几人都冻得不行，偏偏空气还很干燥，每呼吸一口都像是有无形的小锯子在剌着自己的呼吸道。 而且到处都是土路，车子摇摇晃晃，郭守鸣和王铎显然是没来过这种地方，生怕司机师傅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们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可偏偏司机脾气还大得很，张嘴就骂人，吓得他们也不敢上去理论。 张秋雪忍着自己被甩得犯晕的头靠在一边拼命忍吐，就这么忍了三四个小时，终于到了县里。 第893章 她这是何德何能啊？ 第893章 再下车的时候，空气意外的湿润，总算让张秋雪舒服了一些。 已经过了饭点，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已经下班了，没办法，张秋雪只能先带人去了招待所，她自己是没什么胃口吃饭，但这几个学生明显不是。 县城很小，等吃过饭，张秋雪和将郭守鸣、陈大炮两个顺着招待所的柜员说的路线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县机关大院。 和别的地方一样，进门之前先拿证件登记，经人审核无误通过之后才能进去。 但是张秋雪没想到自己一亮证件把今天县里在家的大大小小的领导全都惊出来了，上至书记下至办公室端茶倒水的小职员，一股脑出来排队迎接，只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才惊动了上头的大领导下来视察。 其实何止是他们，张秋雪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还有郭守鸣和陈大炮，看张秋雪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种情况下，张秋雪当然不能再拿着那封信来找人了，她只能一边跟人握手，一边说：“现在咱们国家主抓农业工作，尤其是农业机械化这个问题，我正好路过这里，所以过来看看咱们这边的同志们有没有在这方面遇到什么困难。” 随后，张秋雪三人被人热情地请进了书记办公室，而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已经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叠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文件，准备开始向张秋雪汇报工作。 张秋雪汗，她这是何德何能啊？ 她分明只想跟主管农业的领导好好谈一谈，再把写那封信的人找出来。 可现在，她不得不把屁股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否则，可能会让这些地方领导多想，毕竟，她现在是代表上边下来的。 张秋雪头疼，非常头疼！ 好在，这些同志也都是比较务实的，从农业到牧业，数据都很详实。 就是，各地的差异实在太大了。 这个县名叫岷迭县，是全省耕地面积最少的县，四处高山林立，绵延不绝，集合了藏、回、蒙、汉等好几个民族的人。 但，每个民族都在这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有的人放牧为生，有的人耕地为生，但不管是什么人，每年都少不了申请救济粮。 但最最让县里头疼的，就是一个叫钱窝窝的村子，住在大山深处的犄角旮旯里，不管他们怎么做工作，都不肯出来。 要说你不出来，生活上能够自给自足也好啊，偏偏不能，每年给他们送救济粮都是县里最头疼的问题，是急需解决的老大难。 “钱窝窝的耕地面积有多少？”张秋雪捏着笔，问。 会议室里就是一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 张秋雪无比诧异，“都不知道？” 会议室里就更安静了，实在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每次光把救济粮送到，他们就累得虚脱了，哪里有精力去问这些？ 过了好一阵儿，张秋雪都快放弃的时候，才有个年轻的声音说：“大概几十亩。” 张秋雪看过去，发现在最犄角旮旯的地方站了一个年轻人，穿着灰扑扑的破布棉袄，头发很长，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第894章 不行 第894章 “是几十亩？”张秋雪重重地咬着“几十”这两个字。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张秋雪只好又问：“什么地？良田？还是盐碱地？” “就是山地，种庄稼也不怎么长。”年轻人低低的声音，又说。 张秋雪在本子上记了一笔，又说：“那有多少人？” “现在还有几十口口。” 张秋雪就挑了挑眉，又问了一次，“你确定？” 对方顿了一下，又点点头，“确定。” “那行，你们县里应该也做过他们的工作吧？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搬出来？或者也像其他民族学习，放牧为生？” 张秋雪这么一问，在场的县领导们都垮了脸。 他们何止是做过？ 他们每年都会派专人去给他们讲政策，讲福利，讲待遇，就希望他们能从那个山旮旯里挪出来，就算为了让他们不用这么发愁送救济粮也行啊。 但无论他们怎么说，那些人就是一句话，不走，就是不走！ “为什么？”张秋雪目光投向刚刚的那位年轻人。 那年轻人终于抬起了头，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深深的迷茫。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他们说……” “说什么？”张秋雪饶有耐心地问。 “他们说，他们那里有好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脸都要皱了起来，依旧是万分百思不得其解的语气。 “什么好东西？”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县里的书记有点生气，拍桌子道：“你就不能问清楚吗？” “我，我问了。”年轻人很惶恐，“但是他们一副……” 他脸上的迷惑之感更重，终于是说：“好像是他们那里有大宝贝似的，我再问，他们就不说了。” 宝贝？ 张秋雪直摇头，如果真有宝贝，祖辈那么多人会不弄到手？用等到现在？ “张同志，你看县里这情况……” 开完会已经快下班时间了，这些人要留张秋雪吃饭，被张秋雪正色拒绝了。 她是下来解决问题的，不是下来搞关系吃饭的。 “其他问题回头再说，这个钱窝窝村，我去走一趟吧，既然做不通他们的工作，至少得去看看他们是什么情况。” “那那那那不行！” 此话一出，一干领导班子全都站了起来。 “张同志，这不不能去啊，不能去！”书记陈德明大声道，急得脸都涨红了。 张秋雪十分奇怪，“为什么？” “这，这……” 几个人脸色就迟疑起来，张秋雪皱了皱眉，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嗐！”陈德明一拍大腿，“张同志你不知道，这山路特别难走，要是轻装上阵能走上两天，要跟我们之前似的带着粮食进去，非得走上个三天不可。海拔还特别高，山势起伏的，我怕你们受不了啊。” 张秋紧缩的眉头就松了开来，她还当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瞒着她。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带了药，而且，你们不是很郁闷送救济粮难的问题嘛，正好我这几个学生都是搞机械设计的，看看能不能找出个解决之道来。” 陈德明还是摇头，“不管是搞什么，那里面根本就没有路，还有一大段要从悬崖峭壁上经过，头顶随时可能有石头滚下来，一边就是万丈深渊，万一掉进去连骨头都捡不回来啊。” 他说着指了指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他爹就是往里送救济粮的时候被石头推倒那绝壁下头的！” 第895章 八卦 第895章 张秋雪哑然。 她终于知道这位陈书记在担心什么了，他是担心万一他们这几个人也掉到山崖底下，他这个书记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是来都来了，我必须得去看看，你们难道就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 一屋子人就不说话了，谁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啊？ 就说每年给钱窝窝村送救济粮这个事，自从扎西达玛的爹摔死之后就没人愿意去了，钱窝窝村的人命是人命，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张秋雪一摆手打断了所有人的劝阻，抬手点了点那位年轻人，“明天就由你做向导带我们上山，如何？” 那年轻人垂眸片刻，点了点头，“好。” 于是，张秋雪就让他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跟自己出发去钱窝窝村。 等回到招待所，王铎几人已经等的着急了。 郭守鸣看着张秋雪的眼神直发光，“老师，你真是农业部的大领导啊？” 张秋雪：“……” 她就是个编外人员可还行？ 她手里握着本子卷了卷，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坐了一个下午，不渴，不饿啊，还有空八卦！” 几人莫名其妙，陈大炮立刻问：“老师，什么叫八卦？” 这下，张秋雪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忘了眼前这几个不是韩千钧，做不到韩千钧那样不管她说什么都照盘全收。 “行了，先去吃饭，郭守鸣、陈大炮，你们两个把情况跟他们几个说一说，明天早晨我们就出发。” 她说完把东西放回房间，又带着几个人去吃东西。 这顿饭吃的很快，张秋雪颠簸了几天的味觉终于恢复，晚上吃了很多。 晚上是难得的一夜好眠，第二天早晨几人正在吃饭，那名年轻人就找了过来。 他是一名藏族人，叫扎西达玛，今天换了一身骑马服，显得身材格外清隽挺拔，过长的头发扎成了小辫子，露出了微黑发红的脸庞，身上背了很大一个包裹。 “吃饭了吗？”张秋雪问。 扎西达玛就点了点头，张秋雪退房准备出发。 扎西达玛愣了愣，“你也要去？” “对啊。”她是这次的主力军啊。 扎西达玛就露出不看好的神色，又指了指张秋雪的脸，“你，不舒服吧？我们这里海拔比较高，他们那边还要更高一点。如果出现高原反应，可能来不及救你你就死了。” 张秋雪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在火车上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但那是坐硬座坐的，这个海拔还并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相反，她反而觉得来了这里之后比刚下火车那会儿舒服多了。 而且，在首都出发的时候她还特意备了几种急救药，为的就是万一出现高原反应的话及时进行急救。 “应该只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不用担心。”张秋雪挥手叫过郭守鸣他们，问他们有没有人不舒服，如果有，就留在这里休息。 几个大小伙子连连摇头，张秋雪又看了一回，觉得都没什么不舒服，就让大家收拾好东西抓紧时间出发。 这一次，他们主要带的东西是干粮。 万一进去之后没有吃的或者无人招待，那也不能饿肚子啊。 第896章 不出来 第896章 前面一段路还能坐车，等出了县城就换了马。 王铎和另外一个小伙子不会骑马，只能和其他人共乘一匹。 倒是张秋雪会骑马的事让人非常意外，连扎西达玛都连着看了她好几眼。 不过，张秋雪心情有点复杂。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这里是这样她应该带铁栓过来的。 去了首都这段时间，几乎每隔几天，铁栓就要念叨一次他的大毛，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对骑马有那么大的瘾。 几人上了马，就由扎西达玛在前面带路往山里走。 几个人都是下乡过的，对这满目翠绿并不陌生，但这连绵不绝的高山依旧看得人频频侧目，尤其是天空当中不时就有飞鸟从中飞过，种类之多令人咂舌。 除了观看风景，这里的山路、地势也是他们观察的主要对象，郭守鸣等人不时和身边人交流着看法。 最前面，张秋雪扫视环境的同时，也在和扎西达玛交流，“你认为，如果在这山里修一条路，可行吗？” 扎西达玛一听就直摇头。 “为什么？” “没人走。” “嗯？” “钱窝窝村的人根本从里面不出来，只有我们送救济粮会往里走，他们不光不会出来，还不喜欢我们进去。” 张秋雪：“……” 这是什么活法？ 顿了一会儿，扎西达玛忽然说：“你不该跟我们来的，里面有一段路很难走，一边是悬崖，一边贴着山壁，上面还会时不时往下滚石头，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张秋雪：“……” 来都来了，她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回去。 不说是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就那农业部里不也还有个石致秋等着她吗？ 她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那家伙还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而她选择了出来，农业部那边就再也没有退路可言了，否则，不只是石致秋，就是那些原先没有站队的人也会瞧不起她！ 张秋雪挥了挥手，示意扎西达玛不用多说。 不过，她还是问了问那段会掉石头的路是怎么回事，作为这次出行的负责人，她必须要为大家的安全负责。 “就是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可能是被鸟、动物扒落、踩落的，也可能是被风吹下来的。”扎西达玛解释。 并不是每次都会碰上，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张秋雪只好把人叫到一起又交代了一遍安全问题，要求他们做到令行禁止，一路走去必须听从向导的指令，几人连连点头。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凉，郭守鸣几个人冷得不行，张秋雪却觉得十分舒服，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北川，甚至比在首都的时候还要舒服。 山路很快变得窄小起来，一路往上，扎西达玛怕山势起伏给张秋雪等人带来高原反应，所以速度放得更慢了。 张秋雪坐在马背上，不时拿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四处瞭望，但实现经常被参天的古树和茂密的林叶遮挡。 不知不觉，张秋雪开始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竭力地想要深呼吸，但呼吸完，下一口气还是觉得喘得很难，耳朵也有点不舒服。 第897章 世外桃源 第897章 张秋雪回头看了看，郭守鸣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交谈，跟她一样做着深呼吸，只有陈大炮看起来好一些。 张秋雪在后世没去过高原，但她经常坐飞机，这感觉就像是飞机在爬升时胸腔因为胸腔变化被压得难受的感觉。 张秋雪便从自己硕大无比的裤袋里掏出一把炒豆，交给其他人，让他们咀嚼。 扎西达玛见状便提议休息一会儿，挨个询问他们的感受。 郭守鸣嚼了一会儿豆子，就觉得自己耳朵舒服了一些，连忙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开始画一路走来自己看到的山势，顺便思考如果需要做一个交通工具的话可以做什么。 张秋雪则爬到一块开阔的石头上，举目远眺，又回头问扎西达玛，“现在咱们走了多少了？” “四分之一都不到。” 张秋雪默默地转回头去，她明明感觉已经走了很久了。 不过，这山林之中植物很多，各类花草要比河西村的山里多的多。 从石头上下来，张秋雪准备采几株花草制成标本带回去给大妞看看，刚采了一株叶子像是唇形的小草，扎西达玛问：“你拔江香薷干什么？” “这叫江香薷？”张秋雪问，感觉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对，等到夏天会开紫色的小花，很好看，还会结果。一会儿咱们往里走，里面有更好看的江香薷。” “是吗？”张秋雪把那株草拿出来，她握着那棵草打量了两眼，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对，越往里走越多。”扎西达玛说：“在钱窝窝村附近你还可以看到有一种江香薷，它的叶子不是绿色的，反而跟它的花的颜色有点像。不光这个，里面的许多花草都比外头的好看，只是里面江香薷更多。” 张秋雪顿时诧异，“紫色？” 几人顺着扎西达玛指的路往里走，果然看到了更多更漂亮的花草，许多都还没有开花。 越往里走，江香薷就越多，张秋雪注意到，它们的叶子颜色逐渐变得有点偏紫。 就这么的，他们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天黑的时候终于经过了那段扎西达玛口中的悬崖峭壁。 张秋雪他们运气很好，并没有遇上石头滚落，但那段路还是把众人吓得不轻，生怕手里的马儿一个不开心就带着他们一起跳崖了。 第二天的路更加难走，强大的湿度下在冬天也继续生长的枝蔓遮挡了许多路，扎西达玛不得不拿了个很长的棍子，在前面一边开路一边继续往前走。 张秋雪他们也人手拿了个棍子，以免万一突然蹿出什么小动物对着自己咬上一口什么的。 这天下午，在行过一段拥挤的小路，差点踩了三次陷阱之后，视野终于变得开阔起来。 入眼是一片凹地。 凹地当中零星坐落着十几座房子，很低矮，都是泥土房，上面盖着茅草。 有几个小孩在外面玩，穿着很是破旧，像是十几年前的人穿的款式。 如果这里不是这么破败，张秋雪甚至会怀疑这里是一处山青水美的世外桃源。 第898章 你不能走 第898章 在他们对面的山上，有人在劳作。 很快，那几个小孩注意到了他们，惊慌地叫了起来，立刻有人冲出房子朝他们看了过来。 张秋雪一手拽着马缰绳，一手朝他们挥了挥。 扎西达玛则说：“村长呢？叫你们的村长来！” 没多久，一个身材矮瘦的小老头走出来。 他留着几缕山羊胡，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是扎西？” 扎西达玛点了点头，“冯老伯，是我。” 冯老头就说：“我琢磨着，今年还没到送救济粮的时候吧？” 他说的是味道极重的土话，张秋雪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能明确感觉到冯老头的目光在撇过自己这几个人时，很是有些不善。 “是，这次我们不是来送救济粮的，这是从首都来的领导，听说了咱们这边的困难，特意过来给解决问题的。”这会儿扎西达玛并不像昨天在会议室里的时候那么小心。 疯老头目光在张秋雪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在看张秋雪的时候，目光尤其不屑，仿佛是在说，一个女娃娃也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不过他没这么说，而是说：“用不着，用不着他们来帮我们解决问题，走吧，你们都走！” 扎西达玛一噎，看了看张秋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说什么？”王铎为人比较冲动，立刻就问了起来。 扎西达玛只好把冯老头的话重复了一遍，张秋雪眉眼一抬，笑了，“这位老伯，扎西搞错了，我们不是来给你们解决问题的。” 扎西顿时睁大了眼，张秋雪抬了抬手，示意他给冯老头“翻译”一下。 冯老头听完顿时瞪眼，十分不客气地问：“那你们来做什么？” 扎西摸了摸鼻子，只好继续替张秋雪翻译。 “我们是来传达命令的，岷迭县因为气候不适宜要进行整体迁移，用不了多久这里就没人了，也不会再专程给你们送救济粮，如果你们不自己想办法，就等着饿死吧。” 别说扎西达玛，郭守鸣几个人也都大吃一惊。 别人不清楚，他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张秋雪研究了一路的资料和地图，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啊。 见几人脸色表情不对，冯老头猛地扯了一把扎西达玛，问他张秋雪在说什么，等扎西达玛磕磕巴巴地翻译完，冯老头脸色也变了变。 “你，你再说一遍？” 张秋雪却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随后又重复了一遍。 一说完，张秋雪就叹了口气，“你们窝在这山旮旯里可真难找，行了，意思传达到就行了，我们撤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招了招手，做出一副让郭守鸣几人跟着自己走的样子。 那边冯老头等扎西达玛一说完就几步抢上前来，一把拽住了张秋雪的胳膊，“不行，你不能走！” 他长得很瘦很矮，力气却很大，隔着棉袄把张秋雪攥得胳膊生疼。 郭守鸣几人顿时不干了，立刻上来拽冯老头，张秋雪抬抬手叫他们淡定，这才笑眯眯地看向冯老头，“你拽着我也没有用，这里不适合生存，全县搬走是咱们国家的计划，你拽着我也没用，要我看，你还是赶紧和你这些村民找一找生存之道吧？要不然，没了每年给你们送救济粮的人，你们早晚得饿死。” 第899章 你说的不对！ 第899章 “不行！你不能走！这个县也不能搬走！”冯老头十分激动，竟然扯着张秋雪就往村里拽。 张秋雪身子后仰，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口中还在说着：“你拽着我又有什么用呢？你得认清现实，搞清状况，而不是负隅顽抗。” 王铎撒开了马缰绳就想冲上去把张秋雪给抢回来，却被陈大炮一把拽住了。 “你干嘛？”王铎要急死了，“你没看……” “你傻啊，没见老师是自己迈步走的吗？”陈大炮没好气地在王铎脑袋上敲了一下，剩下几个紧张不已的人也反映过来，顿时松了口气。 只有扎西达玛牵着马缰绳跟在后面脸色无比怪异，郭守鸣忍不住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你蔫蔫的干嘛呢？” 扎西达玛看了他一眼，又往四处看了看，这才说：“我来了好几回，这是第一回进到村里。” 几个人脸色顿时都变了变，“你说真的？” “以前来送粮，就送到先前咱们站的位置，连口水都不给喝就让我们走。” “……” 就这么的，张秋雪和冯老头前言不搭后语的，各自说各自的话，张秋雪被直接拽进了冯老头的家。 被摁在他家板凳上的时候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你就算把我扣在这里也没有用，外面的搬迁工作马上就要开始进行了。” 张秋雪拧开水壶喝了口水，然后从喉管到胸腔连着肚子里都在瞬间变得冰凉冰凉的。 没办法，一路走来丛林茂密，不太适合点火。 “不行！”冯老头蛮横地说：“你是当官的吧？那你就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 张秋雪等扎西达玛给自己翻译完，双手一摊，毫不在乎地笑了，“我就是个传信的，连你们这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管不了。” 冯老头一下子噎住了，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张秋雪，似乎是没想到她跟县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郭守鸣见状连忙说：“还不快跟我们领导所说你们的情况？说明白了，说不定我们领导一高兴就把事给办了！” 冯老头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等扎西达玛跟他说完，他连忙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这个村子已经存在了很多年，是多年前战乱开始的时候整体迁移到这里的，后来，外面逐渐安定下来，但他们已经习惯了不与外人交流的日子，除了这里粮食不怎么好找，算得上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 直到前些年挨饿，他们这山里耕种面积不大，物产本来就不算丰富，加上天公不作美，山体还发生了滑坡，当场便压死了很多人，种的庄稼也几乎都没了，他们不得不向外求救，县里这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村子。 他们这村里现在还有三十七个人，十余户，其中壮年劳动力九个，都是靠务农为生。 “不对，”张秋雪说，不知何时，她松弛的身体已经完全坐直，双眼紧盯着冯老头，“你说的不对！” 几人都诧异不已，齐齐转头望向张秋雪，不知道她说的哪里不对。 第900章 能有个轻重缓急吗？ 第900章 “这个村子虽然坐落于一片凹谷之中，但几侧山势很缓，可以在上面种植粮食。只要你们肯干，把粮食都种满，每年的收成绝对够你们吃的。” 王铎等人相互看了看，他们也下过乡，对于一亩地能收多少粮食，能吃多久，心里也有个大概的认识，但是让他们一眼看出那些地有多少亩，却是不能像张秋雪那样了然于胸。 扎西达玛也诧异地看了张秋雪一眼，迟疑地把这句话翻译给冯老头。 不想，这个态度强硬的老头背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屋子里任何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垂头丧气。 几人又相互看了看，郭守鸣清了清嗓子，“我说老头，你这么着可不行啊，既然想解决问题，你就得坦白啊，你看我们领导，都打算替你们去试一试了，你还遮遮掩掩，这么不坦诚，那我们怎么帮你？” 张秋雪：“……” 这几个家伙莫不是都戏精上身了？ 冯老头听了，无力地闭了闭眼，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颓丧和无奈， “不能吃，不能吃啊！我们这里种出来的东西都不能吃！” “为什么？”这下，连陈大炮都忍不住问。 冯老头直摇头，“会得病的。” 冯老头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会发晕，有的时候还会疼，嘴巴和鼻子还会时不时的流血，记性也不好，想去干啥经常转眼就忘了。” 张秋雪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都有点莫名其妙。 “其他人也这样？” “都这样。”冯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我们的小孩，光让他们吃救济粮，不让他们吃我们自己种的粮食了。” 张秋雪感觉有点奇怪，这时不时就流血听起来有点像白血病之类的，但，总不能全村都得白血病吧？ “那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吃救济粮的小孩，会有这种症状吗？” 冯老头身上的那种丧气就更严重了，半晌点了点头，“有。” 张秋雪哑然。 顿了顿，她又问：“是你们身上严重一些，还是小孩身上严重一些？你是第几代？” “我……”冯老头顿了顿，摇了摇头，“我是跟我爹、我爷爷一起来的，当时才几岁，一转眼已经四五十年了。” 张秋雪看他的外貌，没想到他才四五十岁，她还以为他有七十了呢。 “这里风景很好，他们说住在这里的人都能长寿，但是除了我爷爷那一辈的人，村子里的人都在我这个岁数就死了，我觉得我也快了，你问我谁身上更严重一些……”冯老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搬走啊？”又是王铎忍不住开口，“别说什么宝贝了，老伯，你现在命都快没了，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张秋雪听王铎说的在理便没有阻止他，不想，冯老头竟然摇了摇头。 “我爷爷，我爹都葬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张秋雪汗。 张秋雪瀑布汗。 这都什么时候了？ 能有个轻重缓急吗？ 于是，她又站了起来，“那你们就在这儿呆着就行了，我们先走了。” 第901章 一锅端 第901章 冯老头见状又急了，“不行，你不能走！你们都不能走！” “你们这里不是不留外人嘛，我们就不多留了。”张秋雪说。 “谁说的？谁说我们这里不留外人的？没这回事！” 正好天黑了，冯老头说：“这山里的路难走的很，你们还是在这住下吧，山里还有狼呢，你们晚上走多不安全。” 张秋雪假做思考，郭守鸣几人立刻佯装劝解，张秋雪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在这儿住一晚上吧？” 顿时，冯老头又变得期期艾艾起来。 张秋雪立刻又说：“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回去，这次走快点，争取一天就回到县里，我可不想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呆了。” “不行，不行！”冯老头顿时又急了起来，“你还没有了解我们村的情况呢？你不能走！” 他思来想去觉得怎么都不放心，就把张秋雪他们安排在了他家隔壁的院子里。 这是他以前给他家儿子盖的，和他那边一样都是土坯黄泥房，但是他儿子前几年死了，儿媳妇也改嫁了。 房子一共三间房，当初盖得时候一定用了不少心力，连门楣都比冯老头那边高一些，打扫得也比较干净，应该是冯老头经常会过来坐坐。 看着几个人把包放下，冯老头这才说：“你们应该自己带了吃的吧？那我就不给你们做饭了。” 张秋雪：“……” 行吧，还真叫他们猜着了。 等他一走，几个人就围到了张秋雪身边，尤其是王铎，他格外兴奋。 “张老师，怎么样？我刚才反映快吧？” 张秋雪无奈失笑，扎西达玛和陈大炮也赞道：“张同志/老师，你反映也太快了！” 扎西达玛又问：“你怎么知道这样能进来？” 张秋雪更是无奈，她哪里能知道，她只是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他们排外，但一听没人给他们送救济粮了，不可能不着急。 几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有办法能解决吗？”扎西达玛问。 郭守鸣和王铎等人齐齐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不很简单吗？” 扎西达玛立刻问：“要怎么办？” “……” “很简单啊。”陈大炮笑了起来，“把他们一锅端出去不就好了？” 扎西达玛顿时哑然，又说：“可是他们……” “他们再不走就要死绝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小孩着想吧？”又有人说。 扎西达玛就不说话了，张秋雪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就算没有生病这回事，单单他们闷在这山沟沟里几十年，不与外界交流也不与外界通婚这一点就必须打破。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做通冯老头和这些村民的思想工作。 王铎他们有些颓丧，“还以为这次出来能大展身手呢，现在好了，是来给人做思想工作来了。” 张秋雪也有些无奈，亏她还想带人长长见识来着。 院子里就有干柴，张秋雪他们点火少了点热水，张秋雪洗了把脸，把随身带的奶粉拿出来给他们一人冲了一碗。 飘满屋子的奶香顿时让人心旷神怡，人也都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张秋雪就有些累了，反倒是王铎还兴致勃勃地在那里问：“你们说，他们这里真的有宝贝吗？会是什么呢？” 其他人都摇摇头，他们的目光就落在张秋雪身上。 第902章 必须得搬走 第902章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张秋雪无奈地笑了一声，“咱们一路都在一起，你们见了什么，我就见了什么，你们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王铎有点失望，张秋雪又说：“不过，这山里的东西倒也好猜。” 几个人一听，又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秋雪捧着冲好的奶粉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牛奶一口喝下去顿时身心舒畅，她眯了眯眼，这才继续问扎西达玛，“你们这里有没有出过什么大官？以前老时候的。” 扎西达玛就有些茫然，他愣了一会儿，竟然瓮声瓮气地说：“我们这里很穷的。” 张秋雪哑然失笑，“难道没有什么传说？” 扎西达玛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好吧。”张秋雪无奈。 她本来是觉得山里的东西也就那么多，除了各种山珍野味之外，也就只有古时的王公贵族会开山建陵，现在山上的许多东西都不能吃，说不定就和这有关，但具体的还要四处走走，说不定还要请个专家来才知道，谁让张秋雪这个纯正的理科生不懂这些呢。 “难道是那陵墓里有很多宝贝，所以他们才不肯搬走？”王铎又说，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很有些道理，就点了点头又说：“要是我守着这么一座宝贝，那我也不肯走。” “丢了命也不肯走？”张秋雪反问。 “……那，那我还是要命吧，反正山就在这儿，又跑不了不是吗？” 几人纷纷笑起来。 张秋雪她几口把牛奶喝完，顺便把明天的工作安排了一下，“明天起来四处走走，看看附近的地形，动植物，多跟这里的人接触接触，尽量让他们接受搬迁这件事。” 几人纷纷点头，张秋雪起身往西屋走去。 除了东屋这个大点的炕，西屋还有个小炕，据说是冯老头给他孙子预备的，但是没等用上，他儿子就死了，现在正好便宜了张秋雪。 于是，张秋雪自己睡西屋的小炕，剩下六个大小伙子在东屋挤一挤。 接连赶了两天的路，不知道是不是陌生的环境导致的，张秋雪睡得很不好，天刚刚亮就起来了。 天气雾蒙蒙的，一出门，空气里像是又一层无形的水珠黏在了衣服或者皮肤上，潮潮的，让人不怎么舒服。 张秋雪有点怀念这种感觉，水雾沾在皮肤上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北川一样。 她搬了个板凳开始烧水，顺便想着怎么跟冯老头说这件事。 想了半晌，张秋雪也没想到该怎么开口。 早晨吃饭的时候跟他们几个一说，扎西达玛就直摇头，“他们不把我们赶出去就不错了，绝对不会搬走的。” “但是他们必须得搬走。”张秋雪说。 如果她想的没错，他们现在还算不上近亲结婚的基因病，但肯定也是一种病，或者就是中毒了。 扎西达玛还是不看好她，他觉得那些人的脑袋就像是坏掉了，根本不可能听他们讲什么搬走。 张秋雪还是准备去试一试。 第903章 骗子 第903章 吃过饭，她准备好东西正要出发，就听见门外一阵嘈杂地乱响，往外一看，正看到冯老头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老的、小的、身体柔弱的妇女……嘤嘤嘤挤在一起，在院子里哭成一团，口中不知说着什么。 “这些都是来求情的。”扎西达玛说，“他们说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没穿过新衣服了……” 几人顿时大感无奈，这算什么，逼宫？ 说话间，冯老头走了进来，一改昨天的强硬，十分殷切地望着张秋雪也对着她讲了一大串话。 扎西达玛说：“他说村子里知道你来了，所以都想来看看你。” 张秋雪无语，这是看她吗？ 眼见如果张秋雪不出去的话，他们不可能离开，张秋雪只好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外面的人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张秋雪压了压手，等人群不那么激动了，张秋雪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扎西达玛站在一旁做张秋雪的同声翻译，一听张秋雪是首都农业部来的，人群立刻又沸腾了一下。 但很快，张秋雪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同志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搬走，但是，这件事情，必须得严肃对待。因为，现在你们身上出现的种种问题，不是偶然出现的，你们是在这里生活得太久了，生病了！” 扎西达玛诧异地看了张秋雪一眼，继续把这句话给翻译了过去。 人群顿时又炸开了锅，但是张秋雪没有理会，“你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表明，这里是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再长此以往地住下去，你们都会生病而死的，你们自己不想离开，你们儿子、孙子呢？” 张秋雪正说着话，跟在她后面出来的冯老头一把就朝她和扎西达玛推了过来，“不可能！” “老师！” “张老师！” 陈大炮等几人连忙大叫，张秋雪踉跄了一下，转回头就看到冯老头有些歇斯底里地朝他们大叫，情绪十分激动。 “他说的什么？” 扎西达玛犹豫了一下说：“他说我们是骗子，专门骗他们离开这里的。” “他有病吧？”王铎气地大叫，跳出去就想和冯老头理论，被陈大炮一把拉住了。 “他本来就有病，你忘了？”陈大炮说。 院子里的人群惊疑不定地看着张秋雪他们和冯老头，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张秋雪朝冯老头一摊手，“昨天是你求我留下来的，现在我给你们想了办法，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恩将仇报，算了，你们自生自灭吧，我们收拾东西走人就是了。” 扎西达玛顿时一噎，把这话跟冯老头一翻译，冯老头一下子哑了火。 张秋雪抬脚就朝屋里走去，扎西达玛跟着进去，冯老头连忙也跟了进来。 “你不能走！”他张嘴就说。 “没什么能不能，”张秋雪不咸不淡地看了冯老头一眼，“而且我告诉你，我刚才没有说谎，你们得的就是病，这跟你们生存的环境有极大的关系，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你们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第904章 人命大于天 第904章 “不可能！” 张秋雪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笑了，“那你可以等着看，看你们是先饿死，还是先病死。” 扎西达玛看了看张秋雪，压低声音问：“你说的真的假的？真的是病？” “我骗你干什么？如果按照我们昨天晚上的推测，这里真的有墓的话，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汞中毒。” 可惜，陈远不在这里，否则可以给这些人当场号个脉。 扎西达玛转过头去朝冯老头摇了摇头，用他们的土话交流了几句。 冯老头一屁股坐在墙边，口中还是念念有词，只是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 “他说什么？”王铎没好气地问。 “他说不可能。”扎西达玛说。 “为什么不可能啊？” 这扎西达玛哪里知道去？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 其他几个人就眼神询问张秋雪，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这出戏还要不要接着往下唱啊？ 张秋雪也有点犹豫，正这个时候，扎西达玛神色微微一亮，快速对张秋雪说：“他刚刚说，他们老祖宗说的话不会有错的，他们山里埋的是好东西，不会要他们命的。” “不会让老师给说对了吧？”郭守鸣兴奋。 这山里难道还真埋着什么稀世珍宝吗？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发现的大功臣了？ 张秋雪看向冯老头，又说了一句：“时来砒霜能活命，运去甘草能杀人。谁知道你作为的好东西是什么好东西呢？而且，现在是新时代了，不管山里埋着什么东西，那都不是你的，那是国家的！” 扎西达玛把这句话说给冯老头听，他满脸的仓惶一下子顿住，不知所措地望着张秋雪。 张秋雪没再说话，抬手把包甩到了背上，其他几个人有样学样，但刚一出屋门就被人拦住了。 张秋雪又一次被拦了下来，这些人的诉求很简单。 年年给他们发救济粮就行。 张秋雪差点给气笑了，抬手招过扎西达玛。 “去，给他们讲讲现在咱们的国家政策，跟他们说说，这山头他们再住上一百年，也不是他们的，还是国家的！” 扎西达玛：“……” 他苦哈哈地看着她，默默踏出了门，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垂头耷拉脑跟一颗被霜打了的小白菜似的。 “他们不相信。” “这……”张秋雪也无话可说了。 所谓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个道理张秋雪终于懂了，这些人纯粹装傻，她总没办法敲开他们的脑袋把这一些灌输给他们。 不过…… “既然不相信我们，管我们要救济粮干什么？他愿意相信谁，就管谁要去吧？” 人命大于天。 为了自己守了多年的宝贝连命都不要，张秋雪当真无话可说。 笨嘴拙舌的扎西达玛把张秋雪这句话转述给村民们，村民们顿时也都无话可说了。 是啊，不相信人家，还管人家要救济粮，这不是耍流氓吗？ 顿了顿，张秋雪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如果你们实在不相信，我可以给你们写一封保证书，这一片山，就算你们走了，也不会变成我的，更不会变成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 第905章 发现 第905章 然而，冯老头等几个年纪大一点儿的，仍然直摇头。 “张同志，你年纪小，你不知道，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我们怎么能走呢？我们走了就是不孝啊，往后祖宗跟前连个香火都没有，可让我怎么活啊？” 张秋雪：“……” 她忍着一句“脑残”好悬没有脱口而出，直接迈步出了门。 张秋雪深切怀疑，再呆下去，她非被这一群蠢货气个脑溢血出来。 陈大炮跟在张秋雪身后头，也不禁叹了口气，“老师，这事不好处理啊？” 张秋雪点头，如果好处理，她就不会被气出来了。 抬脚上山，山坡上种了一些麦子，一眼看上去，张秋雪觉得这麦子有些不同。 “老师，你怎么了？” “这麦子，我觉得有点不对，但是一时之间我又想不起是哪里不对。” “不对？”陈大炮皱了皱眉，也蹲下来仔细看。 两个人对着一撮麦苗端详了半晌，陈大炮忽然说：“这个麦子是有点不对，平常的麦子不都是绿色嘛？怎么这里的麦子有点……颜色有点怪啊？” 被他这么一提醒，张秋雪这才反映过来，是的，这里的麦子不是绿油油的绿色，这个颜色有点深。 “老师，不光是麦子，你看其他的！”陈大炮忽然又说。 张秋雪转头望去，就见身边的小草颜色也是有些偏深。 “这是怎么回事？” 张秋雪奇了怪了，难道这里的麦子是什么新品种？那也不对，总不能草也是新品种吧？ “还有这边，老师你看，这里真的有很大一片江香薷啊。” 顺着陈大炮手指的方向望去，张秋雪果然看到在山坡的另一边，有很大一片江香薷，长势要比外面好。 “江香薷，江香薷……”张秋雪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张秋雪和陈大炮在山谷里转了一个上午，发现这里的植物颜色都偏深。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可怜巴巴地看着。 中午回到住处，她问扎西达玛，“这个江香薷，有什么说法没有？” 扎西达玛摇了摇头，反倒是另外一个叫徐志强的人说：“老师，我们老家好像也有这种草，但是，不叫江香薷。” 张秋雪望过去，徐志强接着说：“我们都叫它铜草。” “铜草……”张秋雪想了想，忽地一拍大腿。 她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她出发的前一天听大妞叽里咕噜背的东西嘛？ 那天大妞背的内容是……铜矿附近宜生长的花草树木…… 张秋雪一呆，难道这山里不是哪个王侯将相埋得大墓，而是…… 她眼皮顿时跳了跳，连同心口也跳了跳，不是吧？她这是什么运气？ “快点吃，吃完收拾东西，我们走人！” 几人被她吓了一跳，见张秋雪已经加快吃饭的速度，连忙也狼吞虎咽起来，扎西达玛忍不住问：“那钱窝窝村的人……” “跟他们说一声，我们要走了，他们爱走不走，不走的话就等着步他们那些祖宗的前尘吧！” 第906章 求援 第906章 背包是上午就打好的，扎西达玛刚刚去跟冯老头一说，冯老头就急匆匆地跑来了。 他带了村里仅有的几个壮汉，死死堵住了张秋雪他们住的小院子。 张秋雪无语至极，几个学生也都是下过乡见过世面的，一见这情况连忙上前挡住张秋雪。 这么一来，张秋雪反而被他们逗笑了。 拍了拍郭守鸣的肩膀，张秋雪从他们身后挤出来，又看了看冯老头，“怎么？撒泼打滚留不住我，准备动手了？” “我们只想要救济粮。”冯老头说。 “那你们是觉得我会变戏法，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给你们变出救济粮来呗？”张秋雪说。 这话说的，扎西达玛都噎了噎，才忍着无语翻译给冯老头等人听。 冯老头等人听了，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想要救济粮。” “你是复读机吗？”张秋雪无语。 “复读机是什么？”这次，是扎西达玛问。 张秋雪懒得理他，抬脚就朝外走。 郭守鸣等人以为那几个壮汉会对张秋雪动手，但是没有，张秋雪抬手一推就把一人推开，背包往肩上一甩就大剌剌地走了出去。 郭守鸣等几人连忙跟上，牵马的牵马，拿东西的拿东西，开始往村外走。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冯老头等人在后面喊着。 可惜，张秋雪对他们的话真的听不太懂，扎西达玛在前面带路也顾不上给他们翻译。 就这么的，张秋雪一路在前面走，冯老头他们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控诉。 这一次，他们的速度速度明显要比来的时候快，不到晚上，几人就到了掉石头的那处绝壁前，第二天下午，几个人回到了县城。 “老师，他们还跟着我们……”王铎惴惴不安地说。 让他更不解的是，张秋雪这时快时慢的速度。 扎西达玛也望着张秋雪，这一路上张秋雪都没有让他们驱赶这些人，难不成是有什么想法吗？ “让他们跟着就是。”张秋雪不在意，转头问扎西达玛，“邮电局怎么走？” “这边。” 扎西达玛带着张秋雪拐了个弯，就到了邮电局。 张秋雪亮明证件，电话打到了首都，随后就把人全都轰了出去。 张秋雪等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汤老头爽朗的声音。 “小张啊，怎么想起打电话来了？” “教授，我在这里很可能有重要发现，需要你帮忙。”张秋雪说。 她无比严肃，从语气中透了出来，汤老头闻言也严肃起来，“你说，是什么事？” “我可能……在这里发现了铜矿。” “什么？”汤老头也呆住了。 “这只是目前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这样还需要更专业的人过来进行勘探检测。” 随后，张秋雪愧疚把这两天的经历说了说。 汤老头也不能判断是不是铜矿，不过他认识的人比张秋雪多多了。 “你先不要着急，我马上打个报告上去，以最快的速度给你回复！” “好，”张秋雪说，“如果确定是铜矿的话，可能还需要首都那边派几位实力深厚的医生过来。” “我明白。”汤老头说。 挂断电话出了门，门外已经挤成了一团，不光有张秋雪的几个学生，更有冯老头等几个人疯了一样要挤进去，他们觉得张秋雪要借用这间小屋子远遁。 第907章 瓮中捉鳖 第907章 郭守鸣几个人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忍耐似乎很快就要达到了顶点，连扎西达玛都死死盯着张秋雪，想让她尽快拿个主意。 张秋雪看都没看冯老头他们一眼，抬脚又往外走。 一群人连忙跟上，结果就跟着张秋雪在县城里绕啊绕绕啊绕，直绕得冯老头他们生怕跟丢了，一步不落地跟着他们，直到张秋雪带着他们进了一处大门。 扎西达玛顿时面色诡异。 “哎哎哎你们……你们要干嘛？”机关大院的门卫还没反映过来，就看到张秋雪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他连忙吆喝了一声，好几个门卫顿时迎了过来。 张秋雪却没停，快步一直走到机关大院的第二排办公室前。 “不要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们就要不客气了！”门卫们喊道。 扎西达玛望着张秋雪欲言又止，随后，陈德明等人就被惊了出来。 一看是张秋雪，陈德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张同志，这是……” “哦，没什么大事。”张秋雪笑了笑，她抬手一指后面的冯老头等人，“这几位是钱窝窝村的村民，我希望县里能安排他们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陈德明被吓了一跳，他还当什么事，原来只是要做个身体检查啊。 “没问题，我立刻让人送这几位村民去县医院。” 张秋雪点了点头，又朝扎西达玛看了一眼，扎西达玛怎么还能不明白张秋雪的意思，他朝冯老头等人说了几句话，已经一天多没吃饭的冯老头等人刚才急得昏了头，被扎西达玛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一般。 再看看跟在他们身后的门卫，似乎如果他们不去做这个检查，这些门卫就会帮他们去做！ 转过身，张秋雪也正看着他们。 “你们不是不相信自己有病吗？去检查检查就知道自己有病没病了。”张秋雪说。 众人：“……” 谁闲着没事愿意相信自己有病？ 冯老头等人哪里肯去，但架不住人多势众，很快被人拖走了。 陈德明立刻想请张秋雪进会议室讲一讲这次的进展，不过让张秋雪拒绝了。 这一天多一直在遛冯老头他们，不光冯老头他们没吃好，张秋雪他们也没吃好，尤其是张秋雪，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快被饿死了，现在急需回招待所换洗一下饱餐一顿。 经张秋雪一提醒，陈德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人送张秋雪他们回招待所。 “对了，那几个人的检查结果出来之后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张秋雪说。 陈德明连连点头，心中佩服不已，要知道，他为了让这些人出来费了多少口舌，多少心力？ 回到招待所，张秋雪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准备饭菜，好几年了，除了那年从牛棚中醒来，张秋雪还没感觉自己这么饿过。 几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张秋雪瘫在椅子上就不想动了。 “老师，咱们是不是不用做交通工具的设计了？”王铎问。 被人这么一叫，张秋雪才突然发现自己靠在椅子上竟然差点睡着。 她连忙搓了搓脸，摇了摇头，“不一定，你们回去先把一路上画的图整理整理，明天拿给我。顺便再想一下，如果山里有非常重的东西，应该怎么运出来，如果可以，可是试着设计一个交通工具出来。” 第908章 污染 第908章 这一趟张秋雪走得实在是累，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是被学生的敲门声吵醒的，张秋雪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连被子都没有盖。 她揉了揉眼过去开门，一问才知道是首都那边来了电话，现在就等着她去接呢。 张秋雪一路小跑赶到邮电局，电话已经挂断了，张秋雪让人给打回去，再一次拿出证件，把其他人都请出了屋子。 “汤教授？” “小张同志！”汤老头十分严肃地在电话里叫了一声，“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所在的岷迭县很可能存在铜矿，我们现在将组成勘探小队前往岷迭县对当地情况进行勘探，根据你反映的情况，配套的医疗小队也会同步出发！争取对当地居民进行最大程度的救治。” 张秋雪立刻答应了一声，很快，汤老头的声音又和缓下来，“这次的发现十分重大，意义非凡啊。” “是啊。”张秋雪笑了笑，顿了一下，她又说：“汤教授，我想……能不能请勘探队过来的时候带上一个人？” “什么人？” “我家大闺女。”张秋雪说，她有点不好意思，“这孩子几年前就立志成为一名勘探员，这几年学习的同时，自己也在自学这方面的知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她来长长见识，一旦出现什么问题，都由我来负责。” 汤老头噎了噎，想骂张秋雪胡闹的话又憋了回去。 现在缺人啊，各个方面都缺人，看到有人奋发向上他们往往都是十分欣慰的，但是…… 但是最后，汤老头还是答应了张秋雪去找人说说的请求，正如张秋雪所言，这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就算大妞什么都不懂，来这里长长见识，也是很好的。 她这一觉睡得太长了，连早饭都没赶上，幸好这边的招待所比较人性化，给人说了说，大师傅就给做了一顿饭。 正吃着饭，陈德明竟然来了。 他一脸的焦急和担心，“张同志，钱窝窝村的那几个村民检查结果都不怎么好啊，你看这，他们不会得了什么传染病吧？” 张秋雪一听差点没呛着，这陈德明真是急糊涂了，她又不是医生，怎么能知道这个呢？ “医生怎么说？” “他们也没说出什么来，就说这几个村民从脑袋到五脏六腑都不正常啊，怀疑这是什么传染病。” 陈德明急得坐都坐不住。 张秋雪连忙压了压手，叫他淡定一点。 “放心放心，肯定不是传染病。实不相瞒，我刚跟首都那边通完电话，已经向首都申请了一个医疗小组过来，相信到时候会有办法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几个人留住，怎么把山里的那些人全都弄出来。” 这人也有几十个，而且将钱窝窝村据为己有，根本不相信张秋雪他们说的话，要把他们弄出来，难度不小。 “你确定？”陈德明问。 张秋雪点点头，“我确定。” “那怎么他们都得了这种病？” “可能是跟他们那里的环境有关系，比如水土什么的，具体的得等医疗小队过来。” 张秋雪知道有些地方的水土被污染，人们不知不觉继续吃用那里的水，就会得一些怪病，但这和传染病没什么关系，这话她说的还是很有把握的。 第909章 拒绝 第909章 陈德明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传染病，他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要把钱窝窝村的人都弄出来，要把这些人都妥善得安置好，陈德明要做的事情也不少，跟张秋雪简单请教了一下之后又匆匆忙忙走了，倒是张秋雪本来想借县志看一看，被这么一打岔反而忘了说。 等陈德明走了，张秋雪这才觉得脑袋有些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觉没盖被子着凉了，只是想起昨天恍惚之间好像梦到了韩千钧，那家伙捧着一双恶俗的大红色皮鞋非得往她脚上套。 张秋雪摇了摇头，把韩千钧甩出了脑海。 回到屋，张秋雪把几人一路上画的图都拿了过来。 一桌子图纸摆到一起，试图从其他几个人的图纸当中找出自己没有注意过的东西，进行整合，顺便再让几人说说自己的想法。 几个男孩子都有点自惭形秽，比起张秋雪，他们画的东西就连小孩的随手涂鸦都不如。 说起设计，几人都是摇头，都觉得如果是运送比较重的东西，肯定还得是重型卡车，但那东西现在国家都有了，也就没画。 反倒是陈大炮说：“山上地势高，如果是直接从山上弄下来呢？” 张秋雪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王铎说：“直接滚下来吗？那不滚得到处都是？” “不是，放在一个筐里。”陈大炮说：“我下乡的时候见过，夏收或者秋收的时候，地上放不开了，就拿个筐把粮食全都提到房上去，咱们不提上去，让它顺着一条线滑下来。” “那怎么让这个筐回去？”陈志强说。 “这个……” 山上和山下一趟太远了，找人拿上去显然是不合宜。 “那就再弄一趟绳子，在上面把筐提上去。”队里话最少的朱向前说。 有意思，有点像缆车。 张秋雪继续画图，没参与几人聊天，直到郭守鸣问：“老师，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挺好的，”张秋雪说，“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动辄上百斤，几百斤的东西，怎么从山上送下来？” 几人都被问的一愣，一个人能提几十斤东西，力气大点的上白斤也没有问题，但要是再重…… 张秋雪提点了一句就让他们自己去想，想好了就自己去画图，她则是画好一副地图之后，就去了县里的机关大院调去县志，想通过县志了解一下岷迭县是否有过出产铜矿的历史，或者了解一下这万千大山当中到底蕴藏了什么。 毕竟，只凭漫山遍野的江香薷就判断那里有铜矿也太夸张了，万一不对，她这笑话就大了。 张秋雪又等了三四天，从首都来的勘探小队和医疗队终于到了。 勘探小队是以一个张秋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为首，见到在车站迎接的张秋雪立刻跟她打了个招呼，“张秋雪同志是吧？我是胡自强，负责这次的勘探任务。” 两人握了个手，大妞从后面跟着跳下来车来，几步跑到张秋雪的身边，“二伯娘。” 几天不见，张秋雪忍不住抱了小姑娘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再看胡自强的时候眼神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感激。 “胡同志，这一路过来，我家小韩同志应该没少麻烦你吧？如果这回她能留下，还请多多指点，平时有跑腿出力的地方也可以多多使唤她。” 胡自强闻言看过来，目光在大妞身上划过，只是浅浅地“呵”了一声，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你想多了，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带孩子的，这一路过来也没照顾她，她是另一位女同志在照顾。” 第910章 擒贼先擒王 第910章 张秋雪又不是刚入社会的菜头，哪里不明白胡自强这话的意思？ 胡自强四十几岁的人了，能出任这样一个项目的领队，肯定是有真本事的，这种人怎么可能甘于给别人带孩子？ 张秋雪没跟他呛声，何况她也得罪不起，将来大妞跟人在一个系统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得为孩子以后考虑。 于是，站起归雪又说：“还是要谢的，胡同志身为前辈，以后肯定少不了指点后辈，就当我提前谢过了。” 胡自强不置可否，“等她真正学了再说吧。” “嘚瑟！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一道不客气的声音从车上传下来，有点熟悉。 张秋雪扭头就看到了队伍当中的另一张熟面孔，谢红漾。 她背着个大包从车上下来，见到张秋雪朝她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张秋雪不禁问。 “这次的医疗情况院里非常关心，我们受上级指派特意前来为这里的村民做检查。”谢红漾说。 她还是之前那副打扮，干净利落的军装，身材纤瘦，不过，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剪了个齐耳短发，显得更加干练了。 等目光扫过胡自强，谢红漾哼了一声，胡自强不置可否。 张秋雪只好又说：“书本上的学习重要，前辈的经验教训也很重要，你说对吗？胡同志。” 胡自强却是头也没抬自顾自盯着手边的几个大包，张秋雪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在后世也见过好几个才识过人却脾气古怪的人，胡自强这样的还属于轻的呢。 等所有人都下了车，张秋雪就让郭守鸣等人帮着拿东西，然后带着大家去了机关大院。 以胡自强为首的勘探小队算上大妞一共六人，医疗队是以一名副院长为首，总共五人。 几人都是长途跋涉，自然要先吃饭，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饭桌上，陈德明提起冯老头等人就大皱眉头，这几天以来他们费尽了口舌也没能扭转这几人的思维方式，不管陈德明派去的人说什么，他们都认为这是欺骗，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从钱窝窝村出来。 现在就住在机关大院后面的家属院里，被陈德明找了人一天24小时看着。 “看着他们干什么？有监狱吗？把他们关进去几天，自然就老实了。”张秋雪说。 此话一出，满桌皆惊。 “这，这……”陈德明张口结舌，“他们没杀人，没犯法啊。” 他瞪着张秋雪，想说张秋雪是不是疯了？ “但你现在管得了他们吗？”张秋雪反问。 “……” “擒贼先擒王，冯老头就是他们的头头，他说什么那些村民都会信，他不是认为我们在抢他们的东西吗？抢给他看好了，有本事，他抢回去啊！” 众人瞠目结舌。 但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这天下午，谢红漾等人又给冯老头他们做了一番检查。 “五脏都非常不好，”岷迭县医院院长办公室里坐满了人，以陈德明为首的岷迭县领导班子，以张秋雪为首的调查小组，以及以胡自强为首的勘探小队和冯老头全都挤在这间办公室里，谢红漾手里拿着一摞检查单子，面色十分凝重，“他们的血压包括这几个孩子在内，都高得离谱，这样时间一长，将会带来一系列的疾病，情况非常严峻。” “那原因……”陈德明忧心忡忡地望着一屋子人。 第911章 怕吗 第911章 谢红漾直摇头，“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出来，我们还需要时间。” 张秋雪想说什么，正在犹豫的时候，胡自强突然说：“应该和当地水土有关，那里的水源和土壤很可能被污染了。” “污染？什么是污染？”冯老头大叫。 扎西达玛全程在给他翻译张秋雪等人的谈话，听完这句他顿时激动起来。 不过，没有什么人理他，胡自强说完就站起来带着他的人走了。 张秋雪也不想搭理冯老头，抬了抬手，两个派出所的民警过来押着冯老头就走了。 胡自强等人开始为进山做准备，这次，他们甚至没有坐车出县城，早早就骑了马，在第二天的清晨，迎着湿漉漉的朝阳便出发了。 这一次，还是由扎西达玛做向导，张秋雪不放心大妞想与他们同行，反而是大妞一直说：“二伯娘，我没事的，我可以。对了，你不用担心家里，弟弟妹妹都很好，铁栓也没有调皮，有铁牛和二妞看着他们，不会做出出格的事的。对了，这几天前面的小周同志和周奶奶也经常过去帮忙，你就放心吧。” 张秋雪笑了笑，揉了揉大妞的头，心里一阵熨帖。 不知不觉之间，大妞已经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但她还是决定和他们同行一段，把大妞送进去，顺便再看一看地形。 一旦里面确定有铜矿，修路、开采、设置交通工具就是必要的流程，张秋雪不会铺路，与其等到时候再请人过来实地走访，不如现在就把地图准备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队派出所的民警。 一方面是勘探队有一些设备比较重，一方面则是冯老头等人自从跟来就再也没回村，恐怕钱窝窝村的人见了他们会做出点什么不友善的行为。 走过两次，这次的路好走了一些，但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刚走上那条绝壁附近就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张秋雪和扎西达玛齐齐大叫停下。 人群莫名其妙，很快，就看到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最后掉进了崖壁之下。 霎那间，耳边只有阵阵清风吹过，张秋雪甚至听到不知是谁“咕咚”一声咽唾沫的声音。 张秋雪拍了拍大妞，大妞浑身抖了一下，发觉是张秋雪后转过头来很僵硬得朝她笑了一声。 “怕吗？”张秋雪问。 大妞没说话，怎么可能不怕？她一向胆子最小。 “怕的话，我们就回去，等你大学毕业了，找个稳当点的工作。” 这一点上，张秋雪承认自己真的是个俗人，她觉得只要孩子安安稳稳的平平安安的，哪怕一辈子碌碌无为也没什么。 山间更加安静，随即，所有人听到大妞的回答。 很温柔，却很有力量。 “不，二伯娘，我要学，如果今天我退了，明天他退了，后天别的人又退了，那我们的国家什么时候才能走向强盛呢？” “……” 一口堵在张秋雪心口的气终于吐了出来，她不得不承认，她虽然为她的孩子们找了那么多退路，但心底里也不免期望他们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第912章 特殊时期特殊办法 第912章 队伍开始继续前行，有人开始讨论山势走向，开始讨论山间花草树木是否有蕴藏铜矿的可能。 胡自强深深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眼中带出些许意外。 张秋雪对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大妞那句听起来很不知天高地厚，但，现在他们就是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卯着劲死心眼也要走下去的人。 越是像他们这种看似走到高层的人，越是明白现在国家人才紧缺到了什么程度。 果不其然，张秋雪等人再一次的到来让钱窝窝村如临大敌，胡自强等人正在扎帐篷，几个村民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照着勘探队放在地上的东西就是一脚。 “哎，干什么？”勘探队的顿时大惊，不由分说立刻朝这边扑了过来。 张秋雪也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阻拦。 她知道勘探队这些仪器都是很珍贵的，而且，对精确度要求很高，一旦损毁，这些村民祖宗八辈捆一块也未必赔得起。 然而，张秋雪没想到这些村民看见她反而更加激动了。 “你还我们村长！” “还我家男人！” …… 这些人叫着，嚷着，情绪激动地推着挡在他们面前的勘探队员和民警。 等扎西达玛把这些人的话一重复，张秋雪干脆从后面走了出来，“找冯老头他们是吧？可以，我带你们去，谁跟我走？” 立刻有几个人站了出来，有女人也有小孩，应该是上次追着张秋雪他们离开的那几个壮汉的家属。 张秋雪看了眼胡自强，又看了看大妞，把自己没能开封的包又抄起来甩在了肩上，“行了，我走了。” 张秋雪如此干脆利落，反倒叫几个男人不能适应，连追着她走了好几步，其中两个民警也拿了自己的东西追上来。 本身张秋雪走这一趟是不放心大妞，是为了观察地形，现在见大妞适应良好，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扫了眼那几位虎视眈眈的家属，张秋雪牵着马踏上了归程。 这一来一去花了四天多的时间，冯老头等人被关了三天，出来的时候彻底认清了形势，见到又有人追着张秋雪出来，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最后，又带着人去了县医院。 县里见他们老实了，便又提出让他们从山里搬出来，这下冯老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表示自己愿意去走剩下那些村民的思想工作。 说来好笑，张秋雪和县里的工作人员对冯老头等人百般劝说，他们不相信，等进了大狱，跟左边右边的哥们一聊天，被人一取笑，冯老头这才终于相信张秋雪他们说的是对的。 县里也颇为无奈，真是多亏了张秋雪的特殊办法，否则，还不知要磨到什么时候呢。 张秋雪在回来的那天晚上在招待所的食堂里见到了谢红漾，谢红漾说：“他们的身体不容乐观，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身上会有这么多病，想要治疗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有治愈的可能吗？” 谢红漾还是摇头，“不好说。” 张秋雪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还会有人守着那座矿山吗？ “不管怎么样，还请你们一定竭尽全力。” “这当然。你呢？你这次……” 这次出来本来要解决钱窝窝村的耕种与进出问题，没想到计划与变化大相径庭。 现在进出问题还是要解决，但是得大面积修路才行，不是一个交通工具就能够解决的。 第913章 出谋划策因地制宜 第913章 张秋雪也想在这里等一个结果，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家里， 想了想，她对谢红漾说：“我这两天就回去了，大妞……我还是不太放心，如果见着了，请你照顾照顾她，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了。” “你太客气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不会有这样逍遥的日子。”谢红漾笑了一下，“你放心吧，只要我在这边，一定会照顾好大妞。” “谢谢你。”张秋雪再一次说。 吃过饭，张秋雪就回了房间，上山下山折腾了这一圈，她着实累得不行。 她记得以前自己的身体条件很好的，难道去了首都几个月，没怎么干活，她就废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想打起精神来把地图画完却实在按耐不住困意。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秋雪去找陈德明等人辞行。 陈德明急急地说：“张同志，你可不能走啊，我们县里我还有很多情况想向你请教呢。” “陈书记说笑了。” “不不不，不是说笑。”陈德明强力挽留，眉宇间一副忧虑神色，“张同志，我们县的情况你现在也有个大致的了解了，这农业问题上，几年来也没什么进展，你在这方面比较有话语权，你看我们县怎么才能有所改善？” 他们省从来也不算农业大省，但是年年都在省里排倒数，在现在主抓农业生产的形势下，陈德明年年都被点名，陈德明的脸都快被丢光了，非常想改变一下现在的情况。 张秋雪被问得愣了一下，她在农业问题上除了曾经解下上面的命令搞了一个种子基地以外，就是提出了农业机械化的推广，但到现在推广也没有多大的成就，她哪里有什么话语权可言？ 不过，陈德明既然这么问了，看神色也不似作伪，张秋雪便很认真地想了想。 岷迭县耕种面积不大，一味强调耕种意义不大，等老百姓把土地上的草和树木清理干净，土地能如期生长粮食至少得五年以后了，正好改革开放在即，不如重点发展其他产业，比如林业和牧业。 牧业自不必多说，如果可以的话，张秋雪非常建议302厂可以从这里建一处分厂，这种纯天然的放牧是再合适的奶源了。 在林业方面，一旦国家经济开始发展，对于木材的需求也是极多极广的。 除此之外，大力发展旅游业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张秋雪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陈德明却有些迟疑，“这……能行吗？” 他心中很是有些怀疑，张秋雪不是农业部的人吗？这说的好像和农业无关啊。 “因地制宜嘛，在没有耕种条件下硬是创造耕种条件根本不现实，不如开发利用别的方面。” 而且，作为一个后来人，张秋雪很清楚在将来的经济走势，旅游业也将为我国创造极高的税收。 “但是，咱们现在不是主抓农业吗？”陈德明惴惴不安，他实在是年年都被点名批评，他都怕了，想让张秋雪给出个主意也是因为这个，但他没想到张秋雪会给出这么个主意。 第914章 实事求是 第914章 张秋雪摇头，“还是那句话，主抓不主抓还是要因地制宜，岷迭县本身不适合农耕，山地面积过多，岩石覆盖率广，这种情况下，一旦开荒种田，很可能对环境产生极坏的影响，届时黄沙漫天，或者山体滑坡，造成的后果可不是一顿批评就能够了事的。” “有，有那么厉害？” “你可以试试。” 如果张秋雪一个劲儿地劝他说没有，陈德明还不相信，但被张秋雪面无表情地甩了这么一句，陈德明顿时就不敢作了。 随后，陈德明向张秋雪深度请教了牧业和林业的发展用途，张秋雪把302厂的联络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了陈德明，至于林业，她其实更加倾向于发展旅游业，在保护好环境的同时，积极有效开发，岷迭县说不定就会成为旅游大县。 两个人谈了大半个上午，陈德明总算有了一些眉目，又央求张秋雪留下了一个地址，以便日后不断向她请教。 离开之前，张秋雪又去找了一次扎西达玛。 她把那两封信拿了出来，“这两封信……是你写给我的吧？” 扎西达玛顿时一滞，脸色顿时变了变。 “这，这……” 他早就想过，张秋雪到底为什么来岷迭县，甚至最近一直没有睡好。 张秋雪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用那么紧张，挺好的。” 王国栋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筛选过的，选的主要是一些贫困、收成少的地区，让他们上报一些问题，尽量均衡发展。 像这样尖锐指出问题的，在张秋雪接到的几十封信中，是仅有的一封，其他多是些冠冕堂皇的官样文章。 张秋雪不喜欢打官腔，她真觉得这样非常好。 至少，比哼哼唧唧死活不说自己遇到的问题，也不解决问题得好，更别说这次他们的收获真的挺大的。 扎西达玛这才惊疑不定地说：“是，是我写的。” 当初他们收到这个命令的时候都很为难，确切地说，不是他们不想搞农业生产，而是耕种面积本来就不多，一开始他们也动过开垦荒地的念头，但是，难度之大超出想象，开垦出来的地也并不是立刻就能种。 岷迭县的领导班子很为难，最后商议过后，想着如果上头不是非要这份汇报的话就不写了。 但是，扎西达玛想起了钱窝窝村，想起了自己死在山上的父亲，就偷着写了那样一封信。 信虽然是偷着写的，但心中所说都是实情。 张秋雪再一次点了点头，“真的，很好很好，继续吧，做一个好官，造福一方。” 她说着，自己不禁有点发愣，好像自从做了教书育人的老师之后，她不自觉地就开始唠叨，时不时讲一些大道理。 “实事求是，加油！”她拍拍扎西达玛的胳膊，离开了机关大院。 就这样，张秋雪带着几个学生踏上了归程。 这一趟可以说毫无所获，又可以说收获颇丰，因为胡自强基本已经判断出山中确实蕴藏着铜矿，一旦开采条件足够，将极大程度的缓解我们现在在这一领域的紧缺。 第915章 医院 第915章 除此之外，张秋雪的几个学生已经将缆车做出了一个大概的眉目，更加细节的部分还在进一步的讨论当中。 回程路漫漫，张秋雪又一次拿出了曹老头给自己开的证明开始研究火车，不过，就她目前所懂的这些，想要一解燃眉之急，实在很难。 和来时一样，回去也依旧是硬座，火车摇摇晃晃，几乎要将张秋雪晃散了架，身上酸疼得快要熬不住的时候，终于回到了首都。 出了火车站，张秋雪就和郭守鸣等人分开了，回家的回家，回学校的回学校。 正是半下午，张秋雪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开了门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又烧了点水洗澡，随后就躺在炕上睡着了。 她本来想着睡一觉起来给孩子们做饭吃，迷迷糊糊地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但她一双眼皮似有千斤之重，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就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张秋雪觉得一颠一颠的，好像是在被谁扛着走。 她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脸上还带着一道寸许长的血痂，也不知几天没洗脸了，脏得跟山里刚钻出来的猴子似的，把她吓了一跳。 “二伯，二伯你别把我二伯娘给掉了！”铁栓急地大喊。 张秋雪这才看出来抱着她的不是别人，而是韩千钧。 这人不知几天没洗澡了，浑身上下熏得她直犯呕。 她推了推韩千钧，挣扎着要下来，“这，这是干嘛？你任务结束了？” 韩千钧抱着她不肯放，还说：“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张秋雪哪里等的了，只觉得胃一阵抽搐，立刻在韩千钧身上一推，跑到路边吐了起来。 几个孩子被吓了一跳，立刻“呼啦啦”围了过来。 张秋雪连着睡了好几天，先前吃的那点东西也早就消化光了，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反倒是出了一身虚汗，等抬起头来一看自己竟然是在个医院门口。 接过二妞递过来的手帕抹了抹嘴，张秋雪忍不住问：“你们谁不舒服？来医院干嘛？” 众人就都看着她，韩千钧简直哭笑不得。 他出任务半个来月，刚回来就接到营地卫兵通知，说是谢荣恩让他回来之后马上回家一趟，等他回到家才知道张秋雪出差回来已经睡了三天了，几个孩子和谢荣恩正打算把张秋雪送到医院去。 “我……可能最近生活太安逸了，出门这一趟竟然感觉累的不行，就是累了，休息休息就行了。” 张秋雪也没想到自己睡个觉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来，连忙摆了摆手，因为睡觉被送进医院不知道她是不是这世上第一人。 可韩千钧和孩子们哪能愿意，韩千钧拽着张秋雪的胳膊，“来都来了，就看看，你不是常说定期体检比较好嘛，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体检了吧？” 张秋雪：“……” 心中百般不愿，张秋雪还是被韩千钧拉着，被孩子们推着进了医院。 医院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很多，只不过这个时代到底还比不上后世，有个头疼脑热也往医院里钻，现在的人们有个小毛病更愿意自己扛着。 第916章 春困秋乏？ 第916章 医生办公室并不大，韩千钧陪着张秋雪进门之后让几个孩子在外面等着。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坐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见张秋雪坐下十分和蔼地问。 张秋雪忍不住看了看韩千钧，有些无语。 这要怎么说？ 难道说我没哪里不舒服，就是最近总是犯困？ 俗话说春困秋乏，张秋雪觉得自己就是春困，别的问题一点儿也没有。 韩千钧挠了挠头，“诶……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她连着睡了三天觉……” “刚才还吐，也没吐出来。” “……”张秋雪更是无语，她那是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好不好？ 老医生检查了一下张秋雪的眼皮、舌苔，又问：“最近经常犯困吗？” “嗯，”张秋雪点了点头，“我其实也没想睡，就想歇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再就是感觉很累，同样的活，以前不觉得累，现在却觉得很累。” “那月事多久没来了？” “呃……这个……” “快五十天了。”韩千钧说。 张秋雪不禁歪头看了他一眼，男人面不改色，十分认真地盯着医生，“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严重不严重？” 结果就对上老医生略显茫然的脸，她指了指门口，“那几个孩子都是你们的吧？” “对！” “是啊。” 张秋雪和韩千钧异口同声，老医生便不禁摇了摇头，笑着说：“都做了这么多回父母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你这哪是生病了，是有了啊。” 张秋雪一愣，韩千钧也呆住了，“有，有了？” “是啊，你们要不信啊，就到中医房找个中医把把脉，不过以我的判断不会有错的，倒是你们两个，怎么搞的啊？” 张秋雪：“……” 韩千钧：“……” 这哪能怪得了他们？ 张秋雪是切切实实没生养过的，韩千钧更不必提了，五年没回家，媳妇怀孕啥样都不清楚…… 谢过医生，张秋雪和韩千钧面色诡异地从诊室出来，对上几张急切的小脸，顿时更加无语。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记得唐志平走的时候她还说孩子这事随缘呢，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久缘分竟然就来了。 “行了，没什么事，走吧，回去吧。”张秋雪说。 “对，走吧，回去。” 韩千钧木偶人一样扶着张秋雪，重复着她说过的话。 几个孩子相互看了又看，不放心地又问：“二伯，二伯娘，真的没事？” 张秋雪失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几天真把这几个孩子吓坏了，挨个拍拍他们的胳膊，“放心吧，真没事，走，我们看看今天吃什么东西？你们想吃什么？” 小六立刻说：“吃炖吊子，妈妈吃炖吊子，周奶奶做的特别好吃。” “好好好，吃吃吃。”张秋雪揉揉他的头，带着几个孩子往外走。 小六立刻兴奋地大叫，跳起来就像往张秋雪身上蹦，结果没蹦到张秋雪身上，反而是被韩千钧薅住了衣领子，一把提到一边去了。 “爸爸？”小六都呆住了，双手抓着自己的衣领使劲儿喘气。 第917章 缘分呐 第917章 张秋雪连忙让韩千钧把小六放下，“你干嘛？” “不干嘛，”韩千钧躲了一下避开了张秋雪的手，顺便把小北这个危险分子也拽了过来，神色严肃地说：“最近不能往你妈妈身上扑，知道吗？” “为什么？”小北和小六异口同声，两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韩千钧，铁牛和铁栓他们也都看了过来。 “因为……”韩千钧噎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宣布张秋雪怀孕这件事，但他很快下定了决心，“因为你娘怀孕了，肚子里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所以你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扑她。” “行了，走吧。”张秋雪好笑地看了眼韩千钧，“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几个孩子还是被惊得不轻，不自觉地就离张秋雪远了一些，弄得张秋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事实上往外走的时候张秋雪还有点不能相信，她分明感觉自己现在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竟然……怀孕了？ 回到家谢荣恩正在等着，他也被吓得不轻，头两天他还能跟孩子们说张秋雪是出门累的，但睡了三天还不醒，谢荣恩是真怕张秋雪出什么事。 一听说张秋雪怀孕，顿时也十分高兴。 “行了，我让警卫员去买饭了，你们都好好歇歇，一会儿咱们就吃饭。”谢荣恩说。 “好。”张秋雪笑着点点头。 回到屋，张秋雪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还有点做梦一样的感觉。 怎么……就有了呢？ 一抬头，张秋雪见韩千钧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她抬脚在韩千钧小腿上踢了一下，“哎我说韩团，你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韩千钧连忙说，但很快，脸色又有点诡异，“我就是……后来发现有个漏的，本来不觉得能怀上，谁知道……” 张秋雪：“……” 行叭，缘分呐。 下午吃过饭，韩千钧陪张秋雪去农业部销假。 “我陪你进去？”韩千钧问。 “不用，在外头等我一会儿就行了。” 一会儿还得去学校那边，张秋雪没准备在单位呆多久，主要是销假和把出行这段时间的车票、住宿证明全都交上等着报销。 一进门，张秋雪就碰到了小罗。 事实证明，张秋雪前段时间的战术还是有用的，她刚一进门就被小罗紧紧地拉住了，“小张，我滴天啊，你是真厉害，就咱们买的那一支，最近一直看涨啊。” 张秋雪一愣，随即笑了，“是吗？那挺好啊。” 又有人说：“可不是，小张你这眼光可真独到。” “就是就是。”又有人附和。 张秋雪：“……” 她憨憨地笑了笑，下意识推开了小罗激动的胳膊，身子也往后退了退。 她留了他们继续讨论，自己过去把手续办了。 刚出来就看到石致秋又叉着腰站在那里讲话，他说道：“有的人啊，就喜欢搞小动作，耍小聪明，拉帮结派，像什么样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自己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还整天人五人六的！” 正说得起劲，就听一阵掌声“啪啪啪啪”从一侧响起。 第918章 申请 第918章 众人和石致秋齐齐转头，就一起看到了张秋雪。 张秋雪一边鼓掌一边点头，随后冲石致秋竖了个大拇指。 “对，我觉得石处说的非常对，有些人啊，就是缺少那么一种叫自知之明的东西，要能力没能力，整天就会叭叭叭叭，鸭子似的瞎叫唤，真可谓猪八戒啃猪蹄不知自脚啊。” “……” 在场的除了石致秋都死死地低下了头，憋着笑。 “要我说，石处你说的针对，就该把这些人都拎出来好好说说，有什么可得意的啊，不就是觉得王工他们不在吗？对不对？有能耐也在王工他们面前这么嘚瑟一个试试！” 石致秋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他本来以为张秋雪张秋雪这个工作得做上一年半载的，到时候等王工回来了，自己再在王工面前一说，迟早把张秋雪踢走，哪想到张秋雪一个月都没用就回来了。 而且，这个张秋雪也太膈应人了，自己走了还不行，竟然让办公室这些人整天私下里嘟嘟囔囔地议论她，不就是国债涨了吗？ 张秋雪往前走了几步，又笑了笑，“不过我觉得石处也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众人就都抬起了头，这什么意思啊？刚才不是还在说石致秋说的对吗？ “有聪明就耍呗，管人家是小聪明大聪明是什么？至少人家有的可耍，你说是不是？” “噗……”小罗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连忙低下头死死捂住了嘴巴，这不是正儿八经地拿着巴掌往石致秋脸上抡吗？ 石致秋气得浑身直哆嗦，他双手叉着腰，一脸严肃地说：“小张？你不是出差扶贫了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张秋雪晃了晃睡的太久，有些发酸的脖子。 “石处，瞧你这话说的，事办完了就回来了呗？” “是吗？”石致秋两眼死盯着张秋雪，半点风度也没了，“我怎么没接到你的申请呢？” “还要申请？” 这事张秋雪真不知道。 暗地里，小罗冲她点了点头。 的确要写一个书面材料，可以说是工作报告，也可以说是回归申请，只是现在叫什么的都有，其实就是写一个工作过程的材料交给上级审核。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事挺扯淡的。 万一跟上司有过节，对方故意卡着不给自己通过，那岂不是要一直留在那个山沟沟里？ “回去写个申请材料上来！”石致秋说，“回来也不打报告，像什么样子！” 众人就都望向张秋雪，神色间暗暗为张秋雪捏了一把汗。 “好吧，也行。”既然是规定，张秋雪自然不能违反。 石致秋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小张同志，虽然你这次下去时间很短，成果也不大，想必只是来得及了解了一下当地的情况吧。唉，不是我说你，现在下边条件是差了点，但咱们国家现在百废待兴嘛，对不对？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酌情为你办理的。” 张秋雪：“……” “好一个酌情办理，你打算怎么办理啊？”一道苍劲的声音突然传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第919章 我记住你了 第919章 张秋雪也是一扭头，这才看到汤教授、刘组长以及曹老头和韩千钧竟然都站在外头，旁边还有一脸尴尬地手脚都没处可摆的门卫。 汤老头背着手走进来，他穿着破破烂烂的，但气度着实不凡，往那里一站便令人不敢小觑。 “汤教授，你怎么来了？” 再看看刘组长和曹老头，张秋雪也是连忙问好，眼神询问韩千钧。 事实上，汤老头他们早就进来了，从石致秋开始指桑骂槐的时候就站在外面听，比张秋雪听得时间还长。 汤老头是来找张秋雪的，郭守鸣几个人一回学校就给张秋雪销了假，但他们谁也没想到张秋雪竟然一连三天没去学校，都以为张秋雪是出什么事了。 正巧今天又接到岷迭县那边的消息，汤老头这才叫了刘组长和曹老头一起过来看看，没想到去了家里没找到张秋雪，几个人就一起追到这边来了。 “特意来跟你说个好消息。”汤老头笑呵呵地往前走了几步。 张秋雪一想就反映过来，顿时眼睛一亮，“真的有？” “真的有。”说话的是刘组长，他笑得只见褶子不见眼，“听胡队长的意思，底下东西不少呢，小张，这可都多亏了你啊。” “不不不，刘组长，这都得多谢我们石处。”张秋雪笑眯眯地说：“如果不是他让我去，说不定，我还发现不了那么大一座铜矿呢。” 铜矿…… 办公室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石致秋脸都白了，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跌倒。 “哼，就算是他让你去的，恐怕也没按什么好心。” 曹老头嘴巴最毒，冷冷哼了一声之后，眨眼之间换上了一副笑脸，“钱窝窝村的情况复杂，目前已经确定山里的水土遭到了污染，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这一点，并且要求当地居民撤离，这岷迭县的书记特意拍了电报来感谢你呢。现在上头已经说了，要大力表彰你，就是要有这样的精神！敢于吃苦，敢于冒险，果断出击，迅速决定，有决心，有魄力，非常好！” 这些话曹老头本来不喜欢在外面说的，张秋雪年轻，还要沉淀，一味地夸奖她，可能会让她骄傲。 但，这么欺负她，不行！ 石致秋的脸就更白了，派张秋雪出去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想过张秋雪会有这么大的发现。 其他人也都呆了，眼神里或震惊或羡慕，还有一些人则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对张秋雪落井下石过。 “石处长是吧？”此时，韩千钧突然出声。 “我媳妇怀孕了，我给她请个长假，王工回来之前就不来上班了。”韩千钧说。 张秋雪：“……” 众人就看着石致秋，石致秋身子晃了晃，他个子和韩千钧差不多，但当韩千钧站在他的面前，好像整个人都被韩千钧盖了下去，好像韩千钧随便一拳就能把石致秋抡到大门外头去。 石致秋嘴唇抿了又抿，一滴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滑下来，依旧春寒料峭的三月里竟然湿透了衣背。 由不得他不害怕，面前这几个人，每一个都像是在说，石致秋是吧，我记住你了！ 第920章 姓谢 第920章 从农业部出来，大家一起上了车，这车还是今天上午韩千钧着急家里出事开回来的。 几位教授先上车，两人这才上了车。 有人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说这可太有意思了，有权有势的低调做人，也只有石致秋那样的才把自己手里那点权利看得跟香饽饽似的。 路上几个人就说开了，曹老头尤其着急，“怎么样怎么样？我给你开的证明用上了吗？去没去参观？” “去了去了。”张秋雪连忙说。 “有什么发现没有？” 张秋雪只好对曹老头讲了讲自己的一些发现和心得，有一些她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和后世进行对比，寻找不同，然后解决这些不同。 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火车提速，对于这个张秋雪还需要看更多的书，学习更多的专业知识。 几个人聊了一路，但除了看望张秋雪之外，几个人也没其他事，等回到家之后，韩千钧又把刚才对石致秋说的话对两位教授说了一遍。 曹老头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张秋雪目前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在家里看书，和去学校看书没什么分别。 分歧在汤老头身上，张秋雪还有一门课需要讲呢。 “没那么娇气的，我媳妇那会儿，下地干活都没问题，小韩，你想太多了。”汤老头说。 张秋雪也是这个意思，她可不想以后就整天围着孩子和锅台转了。 不过她知道韩千钧也没有别的意思，他是担心她在外面被人冲撞了，出什么问题，而他并不能及时出现。 送走几位教授，张秋雪靠在炕头上休息，韩千钧在屋里团团转，一会儿给张秋雪倒杯水，一会儿给张秋雪拿点吃的， 张秋雪看得好笑，“行了，快坐下歇会儿吧，我自己会小心的。” 韩千钧只好坐下，不过他坐了一会儿往前蹭了蹭，摸了摸张秋雪的肚子，以一种天真的近乎傻的语气说：“你说，这真能长个孩子出来？” 张秋雪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翻了翻白眼又忍住了。 “您老人家现在，还是想想取什么名字比较现实。谁家的孩子不是从这里出来的？你是不有病啊？” “别人家的孩子我哪儿知道？咱俩这孩子不是我亲眼看着……” “滚！” 这下是真被踹下去了。 韩千钧也不生气，撑着胳膊歪在张秋雪身边看着她。 张秋雪感觉自己大概睡神附体了，就这么躺着躺着就又困了。 似睡非睡之际，她感觉男人的大手又在她小腹上摸了摸，然后问：“你说，让他/她姓谢怎么样？” 瞌睡虫忽然间烟消云散，张秋雪忍不住问：“你不恨了？” “本来就不恨。”韩千钧失笑，他身子往下靠了靠和张秋雪一起躺着，躺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只是觉得我娘这些年日子太苦了，相比之下……” 他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张秋雪却懂他的未竟之语。 相比之下，谢荣恩的日子堪比好日子，加上这么多年，韩千钧和韩千里过得着实不算好，尤其是韩千里，甚至在河西村丢了命，那一直都是韩千钧心里不可言说的痛。 他或许怨谢荣恩，怨他对唐志平的感情没有那么纯粹，但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再深厚的感情往往还是会向生活妥协，所以他又没有那么怨谢荣恩。 “都行，你决定就好。”张秋雪往他颈边蹭了蹭，再次阖上了双眼。 第921章 书山有路勤为径 第921章 傍晚，周子俊下了班过来，听说张秋雪没生病只是怀孕了，也松了口气。 周老太太也跟着过来了，这几天把她也担心得不行，拉着张秋雪的手直说：“小张你可真够粗心的，怀孕这么大的事自己怎么没知没觉的，可真要把人吓死了。” 张秋雪苦笑，心说她没怀过孕，哪知道这些？ 何况这些日子她四处忙碌，就算大姨妈没来，也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聊了两句，张秋雪带着周子俊进了南书房。 她这一趟出门时间长，转眼已经阴历三月初了，距离高考不过三个月。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我也不知道。”周子俊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按照老师你制定的计划走，好像都通了。” 张秋雪不禁失笑，她的计划表按照由易到难的顺序制定的，这样学下去当然都通了。 “不过，老师，按照这个顺序，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根本学不完，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快一点？” 他现在白天还要去上班，学习时间大多还是在晚上，但为了保证工作的时候不失误，还要保证自己的休息。 张秋雪摇头，“学习哪里有什么捷径？” 周子俊一听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张秋雪就翻出另外一套卷子递给他，“先做一做这套卷子，我看下情况。” 周子俊捧着卷子看了一会儿，忽然说：“老师，如果我休息几个月，专门学习呢？你觉得我有会有希望吗？” 张秋雪愣了愣，连继续给周子俊找资料的动作也顿住了。 “……一定要考上？” “一定要考上。”周子俊攥着拳头又一次重复，“我一定要考上！” 他和旁人不一样，周老太太最想看到的事就是他能考上，这两年，老太太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定哪天就会撒手人寰，他必须得考上！ “那就……试试！”张秋雪说。 “请老师帮我！” 周子俊说着，深深对张秋雪鞠了一躬。 张秋雪连忙把他扶住，“说哪里的话，既然你想考，我自然帮你。” 她从架子上又抽出一套卷子，“那就把这套再做一下，我会根据你的掌握程度来判断你的学习进度。” 周子俊二话不说立刻接了过来，“谢谢老师。” 张秋雪怀孕之后除了偶尔闻到怪味会恶心，其他基本和没怀孕前一样，反倒是家里大人孩子一下子变得无比勤快，包揽了大部分的家务。 谢荣恩不知道韩千钧愿意让孩子姓谢的事，盯着韩千钧让他去给唐志平拍一封电报，报告这个好消息，但是被张秋雪大力拦住了。 虽说唐志平走的时候说了那样的话，但张秋雪真没那么想过，更别说现在向小娥也怀着孕，这个时候把人叫回来万一向小娥想多了就不好了。 韩千钧有点不乐意，小北从有到降生他都没看过一眼，生孩子啥样他完全不知道，张秋雪就更别提了，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如果能有唐志平这个长辈，还是个大夫过来看着就再好不过了。 第922章 设计 第922章 “能有什么事，你不是都跟医生问过了吗？”张秋雪说。 “这能一样吗？”韩千钧不高兴地说。 张秋雪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坚决要求韩千钧不要把唐志平叫过来，而且她算过了，向小娥比她怀孕早好几个月，等向小娥把月子坐完再请唐志平过来也来得及。 隔天下午，张秋雪午睡醒过来正在院子里浇花，陈大炮忽然来了。 他做好了设计图，本来想在课后拿给张秋雪看，但张秋雪几天没出现，他有点着急，也有点担心，就过来了。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张秋雪笑了笑，放下水壶接过他的设计图。 陈大炮就接着说：“我们几个一起做的，本来要一起过来，但是又怕太打搅你，最后就由我过来了。” 张秋雪点点头，带着他进了南书房。 陈大炮总共画了两种，一种是下面带滑轨的，车上有轮子，采用的是电动机手刹控制，再有一种是吊车，车子的来去全由头顶的吊轮来承担重量。 见张秋雪一直在看第二种，陈大炮有点紧张，“老师，这个是我单独想的，完全用电控制，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就是后世常见的缆车，张秋雪深深望了他一眼。 陈大炮心里顿时发毛，“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张秋雪没着急说话，这个想法很好，但目前肯定是不成功的。 她反反复复看着图纸上的数据，说：“你用什么来保证你的缆车吊在空中的时候不会掉下来？陈大炮，这个车做出来是要人来乘坐的，你得为人命负责，懂吗？” 陈大炮的脸顿时窘红一片，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不行是吗老师？要不行就算了。” “不是不行，”张秋雪又说：“只是想让你想事情更加严谨一些，就拿这次咱们去的岷迭县来说，海拔高达三千多米，你这个东西恐怕滑下去容易，滑上去难吧？还有，你刚才说用电控制，制动采用什么方式？能保证想刹就能刹住吗？” 在机械设计上，启动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更为重要的却是制动。 陈大炮一听又是点了点头，他想了一会儿，又问张秋雪：“地心引力作用下向下是最合乎情理的，这……应该没有东西可以向上滑吧？” 张秋雪摇了摇头，拿了一支铅笔随意在纸上滑了一道，倾斜角度很大，“地心引力是向下的，如果想向上，就得克服自重、克服地心引力，如果这样向上的推力还存在，就能够向上。” 陈大炮盯着张秋雪画的那条线，眼睛忽然一亮，随后抢过铅笔在纸上重新画了一道。 这一道倾斜的角度很小，“那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 张秋雪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让他自己回去实验，顺便再把其他问题想一想，等到这些问题全部完善，这就是一项很成功的设计了。 陈大炮兴冲冲地捧着自己的设计图出了书房，就看到韩千钧正在院子里杀鱼，脸色绷得很紧，把陈大炮吓了一跳，问了个好连忙就走了。 第923章 空闺怨妇 第923章 “你干嘛？谁惹你了？”张秋雪在韩千钧身边蹲下来。 韩千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喂！”张秋雪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韩千钧看了看手里的鱼，叹了口气，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拿出来递给张秋雪，这才说：“跟我在一起很无聊吧？” “啥？” 韩千钧又看了她一眼，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好的，发什么疯？”张秋雪说。 “你会的东西我不会，也不懂，还不能经常在家陪你。以前好歹还工资高点，现在你也有钱……” 张秋雪顿时笑了，肩膀一耸一耸地笑歪在韩千钧身上，“亲爱的，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现在特别特别特别像一个空闺怨妇，还是那种一边说一定有比我更优秀的女人，你去找她吧，一边幽怨地看着对方想让人留下来的女人。” 男人的脸顿时更黑了，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儿，他才没那么想。 但韩千钧忘了自己刚才在杀鱼了，顿时抹了自己一脸的血，样子无比滑稽。 张秋雪顿时笑得更厉害了，她揉揉韩千钧的脸，成功把一张黑脸揉出了一道一道的血印子，最后食指在人脑门上狠狠一戳。 “哎我说韩团，当初拿着储蓄本让我跟你过的时候你咋不这么想？” 韩千钧：“……” 这能一样吗？ 当初他也没想过张秋雪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啊，而且，那不也是个缓兵之计嘛。 现在看她和旁人站在一处，韩千钧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行了吧，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不好，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做家务，换了别人，应该也没几个人能受的了我，得了，就这样吧，你凑合凑合，我也凑合凑合，咱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次韩千钧在家呆了十天，这是他执行完任务之后的全部假期，每天帮着张秋雪做做家务，去书店那边盯一盯情况，再就是送张秋雪上课。 把营里的车还回去之后，他找人借了一辆自行车，每次张秋雪去上课就驮着她过去，遇到天气很冷的时候，俩人就坐公交车去。 韩千钧这个人看着活得粗糙，但坐公交车的时候每次都由他坐挨着玻璃的那边，因为现在的公交车玻璃密封性实在不好，首都的春天又春寒料峭的，窗缝里总有嗖嗖的冷风透进来。 等韩千钧回营，张秋雪的日子就恢复了正常，除了去上课，就是给周子俊补课，周子俊也很争气，张秋雪走之前他还不会的英语，现在基本已经能掌握发音了，读个把单词也没问题了。 周子俊做题的时候，张秋雪就看自己的书。 韩千钧回营之前帮着她从图书馆借了许多关于火车及动力方面的书回来，张秋雪现在没别的事，就是看书，只是她精力比不得周子俊，一天之中至少得有一半的时间拿来睡觉。 就在韩千钧回营的前两天，大妞回来了。 出去一趟，这姑娘一下子黑了两个度，眼睛却比以往更亮了，少了总是笑眯眯看着人时的温柔，说起话来也干脆利落了许多，在自己背回来的大包里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基本上都是当地人的一些小东西，算是她这个大姐姐送给弟弟妹妹们的礼物。 第924章 礼物 第924章 张秋雪和韩千钧在一边看着，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酸溜溜的。 “好像就是一眨眼之间，孩子就长大了。”张秋雪说。 “你这一眨眼，做了一个农场，一个牧场，一个奶粉厂，还真够快的哈。”韩千钧戏谑。 张秋雪隔着衣服在他腰上拧了一下，韩千钧连忙做了个求饶的表情，张秋雪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大妞叫了他们一声，把一个不小的布包递到了张秋雪面前，“二伯娘，这个给你。” “还有我的？” 张秋雪诧异地接过来，和韩千钧一起打开，竟然是一件很有的羊毛毛衣。 “这是岷迭县一个牧民家里做的，我看着好看，就买了过来。”大妞不好意思地朝张秋雪笑了笑，“我在这次勘探任务中帮了一个小忙，所以也有一笔奖金，就从牧民手里买了过来。” 纯白色的羊绒毛衣，很柔软，很贴身，虽然织法很简单，但是真的很好看。 “那我的呢？”韩千钧跟着凑热闹。 “是牧民的酒，二伯你闻闻香不香？” 大妞抱过一个酒馕，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韩千钧不好酒，这回却立刻打开闻了闻，酒香味立刻飘了出来，的确很浓，很香。 韩千钧拍拍大妞的头，握着酒馕喝了一口。 一圈礼物散完，大妞窘迫地搓了搓手，“二伯娘，我把钱花完了。” 张秋雪哑然失笑。 她还当什么事？ “花完就花完了，我们家还没轮到你养家的时候呢。” 她养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让他们给自己养老什么的。 勘探小队回来之后要向上做报告，究竟如何开采，是先铺路还是先开采，这都要看上边的意思。 谢红漾所在的勘探小队还没有回来，他们这次遇上的问题十分棘手，可能还要在岷迭县驻扎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山里的水被污染比较严重，但县城的水并没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岷迭县便真的要挪挪窝了。 大妞把这些絮絮叨叨地跟张秋雪说完，张秋雪也就放心了。 “二伯娘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钱窝窝村的那些人一直说你的好呢，知道你是我二伯娘，连带着我都跟着沾了光。”大妞说。 当天晚上，那一酒馕酒就上了韩家的饭桌，谢荣恩和韩千钧喝了个尽兴。 张秋雪多少能了解一些韩千钧的心思，七年了，大妞几个早已被韩千钧当做自己的孩子，孩子长大了，他心里虽然不说，但也难免心绪复杂。 隔天韩千钧回了英，他前脚刚走，家里又来了人，竟然是陈远。 有张秋雪的那些资料，加上这些年都没有放松，陈远也考了个好成绩，上次接到张秋雪的信就动身来了首都，不过开学事忙，他比别人入学晚自然要抓紧时间学习，一来二去竟然拖到现在，对张秋雪来说却是刚刚好。 一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 周老太太私下里不知求了多少回神，拜了不知多少回佛，周子俊起早贪黑学了这么久，英语口语都说得很溜了，也终于到了该上战场的时候。 第925章 整他？ 第925章 到了这个时候，张秋雪也没在叮嘱他什么，周子俊的进步很大，这次考上的可能性很高，不过也没办法完全说准，因为这个年代的试题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难度，但是考试基数很大，录取率自然而然也就降下来了。 这段时间韩千钧也好，还是谢荣恩又或者是宋家也好，变着法弄来的东西不少，但张秋雪人却没怎么胖，只有最近肚子凸起了一些。 韩千钧生平第一次看着一个生命从无到有，一度比较紧张，甚至想再申请一下宿舍，把张秋雪他们接到那边住一些日子，至少能天天看到。 不过，被张秋雪严词拒绝了。 她觉得这小院住着挺好的，她既不稀罕住楼房，也不稀罕去听家属院里那些女人嚼舌根子。 此时，大学里已经放了暑假，张秋雪除了有问题要问就不用再去学校了。 没几天，王国栋回来了。 一听说张秋雪怀孕就过来看望她，还给张秋雪带了不知道哪里的特产，是一种特别酸的果子，差点没把张秋雪的牙酸倒。 “嘿我说你，可真够娇气的，怀个娃就不去上班了，我媳妇当年生了孩子两天就下地干活，不也一点儿事没有？”王国栋打量了一下张秋雪的肚子，说。 “那能一样吗？”张秋雪把王国栋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笑了笑说：“王工，你们这一代是劳动力，专门干活的。” “呵，那你说，你是干嘛的？享福的？” “我啊，我这才叫人呢，该努力的时候努力，该休息的时候休息，拥有时间自由。” 王国栋把张秋雪这话来回品味了几遍，不由又是“嘿”地一声，“你这家伙，偷懒还有理了。” “以后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强盛，像我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王国栋又是一副受到触动的样子，强盛，他就喜欢听这种词！ “跟你说，种子基地那边已经彻底拿掉了试点两个字，是名副其实的种子基地了，你知道吧？” 张秋雪点了点头，这事她早就知道了，北川那边又没跟她断了联系，结果一出来，高原红、韩大娟他们就给她拍了电报，信里也说过。 王国栋一拍大腿，其实这事已经写信告诉过张秋雪，但现在提起来还是十分兴奋。 “除了这个，今年还审核通过了一个种子农场，你说的对，我们的国家一定会越来越强盛的！” 已近花甲之年，王国栋却壮志豪情地燃了一把。 燃完了却又是一拍大腿，“就是小石，不知道搞什么鬼，今天突然跟我说要下去工作？态度还特别坚决，你说他想什么呢？” “下去工作？”那个官迷也舍得放权？ “是啊。”王国栋也觉得特别奇怪，“他以前最不愿意出外勤了。” 张秋雪眉角一抬，默然无语。 她这几个月都没去农业部上班，算起来也有很久没见石致秋了，不过，小罗和宋文章几个她没少见。 他们都买了同一支国债，三不五时的小罗他们就会来她这里问问情况，免得亏了。 所以张秋雪知道这几个月她没去，石致秋可是在农业部做得好好的呢，王国栋一回来就搞这套，莫不是还觉得自己会整他？ 第926章 课题 第926章 这都什么事啊？ 没有人知道，张秋雪从始至终也没把石致秋的事往心里去。 像石致秋这样的人多了，她总不能见一个就打一个，而且，现在国家人才短缺，石致秋看着不起眼，但不如他的人可太多了，只要他好好做事，张秋雪是真没想过要搞石致秋。 “农业工作嘛，还是要到下面去才能看到真正的情况，可能……石同志想做实事？” 张秋雪说着话，把一杯茶放到王国栋面前。 这茶叶是谢荣恩发的，都是好茶，可惜，家里两个粗汉都不会喝茶，积攒得多了，张秋雪闲着没事就开始学习煮茶，几个月下来倒是练得一手好茶艺。 王国栋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倒不好拦着他了。” 张秋雪：“……” 和谢荣恩一样，王国栋也不爱喝茶，小小的杯子不够喝两口的，嘴巴里砸吧不出什么味来就没了，直嫌张秋雪的茶杯不够大，喝了两杯就走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拿了书继续看书。 她现在每天所做的事还是那些，看书、出出卷子、总结总结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其中耗时最长的，还是读书。 从岷迭县回来，张秋雪给自己确定了一个课题，从曹老头那里拿到了时下最新的提速后的火车的第一手资料，采用的是内燃机车，柴油动力。 而张秋雪给自己确立的第一个课题就是在现在的基础上将其进行改良，提高火车运行速度。 其实张秋雪更想做的是电力机车，但是太难了，现在国家发电还不够用呢，大幅度用于铁路运输，更加不现实。 至于火车时刻表那件事，刚一回来张秋雪就写了一份参观火车的报告给曹老头，并将发车时间表这件事重点提及，之后果然被采纳，再加上那位列车长的反馈，如今这件事已经调整后实施了。 在慢车为快车让路的条件下，原本经过提速的车辆果然得以更快的运行，其中一部分达到朝发夕至不再是梦。 我们国家的火车事业起步晚，内燃机车在过完早在二十年代就有了，而我们国家五十年代末才刚刚开始研究。 没有资料，没有经验，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想要改良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现在的国家形势下，百废待兴，张秋雪书看得不少，但是要想改良，就得实验，要想实验，就得有真家伙。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把一台全新的内燃机放到自己面前供自己祸祸，而且，张秋雪以前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一台内燃机放在自己面前，卸开了能不能原原本本地装上去，也是个未知数！ 张秋雪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她打定主意去找曹老头，新的没有把握，得先搞点旧的内燃机，哪怕只是零件来上手摸一摸。 不过，这些东西太重了，来回搬运不方便，所以没几天，张秋雪又开始学校和家里两头跑。 首都的天气冬天冷是真冷，夏天热是真热，新铺的柏油马路一脚踩上去恨不能把人的脚烫熟了。 韩千钧周六回家扑了个空，赶到学校的时候张秋雪正蹲在地上一边扒拉着饭盒里的饭，一边看着地上的一堆零件，整个工作间里热得和蒸桑拿一样。 第927章 助理？ 第927章 曹老头等人都不在，偌大的工作间里就只有张秋雪一个人。 经过几天的实践，把拆开的内燃机重新装上对张秋雪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了，唯一有一点问题的就是机器内部全是油，张秋雪端着饭盒吃饭，手上是洗不掉的油印子，脸上也抹得一道一道的。 而且，里面的螺丝什么的都必须得拧紧，张秋雪许久不干活，卯着劲得拧螺丝，这几天回家感觉胳膊都快断了。 这会儿韩千钧见了都不禁吓了一跳，“你这干嘛了？怎么搞成这样？受伤了？” 张秋雪突然看到韩千钧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韩千钧没说话，四处找了找，才找了个小板凳塞在张秋雪的屁股底下，又扯着张秋雪看了又看。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还没见张秋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 张秋雪被弄得哭笑不得，把饭盒塞到韩千钧的手里，又说：“我真没事，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就是机油有点脏，回家洗洗就行了。” 韩千钧也看出来了，张秋雪脏是脏了点，但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和以前没什么分别。 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韩千钧摸了摸张秋雪的肚子，“一直这么蹲着，身上不难受？” 张秋雪今天穿的是一件很肥大军绿色的背带裤，是张秋雪走刘主任的门路弄来的帆布做的，和那些工装裤一样，结实耐磨，还缝了好几个大口袋。 上衣是件短袖，被背带裤的带子一卡，不知道是不是韩千钧的错觉，竟然觉得张秋雪的胸部丰满了许多。 “不难受，”张秋雪浑不在意地在韩千钧胳膊上拍了一下，“你这娃倒是贴心得很。” 她说着提着她的小板凳又往前挪了挪，继续摆弄那堆零件。 韩千钧摇了摇头，几口把张秋雪剩下的饭扒完，饭盒拿去洗了，回来的时候那堆东西已经成型了。 韩千钧看不懂这些，就在一旁陪着，偶尔看张秋雪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拧螺丝就过去帮忙。 一直到晚上下班，回去的路上韩千钧才说：“你这样不行，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万一摔了碰了，出个什么事连个救你的人都没有。” 这个问题张秋雪一直没想过，现在想想倒还真是，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靠在韩千钧的背上她笑了笑，“怎么？韩团准备来给我当助理？” 韩千钧哼了一声，没搭这茬。 一回家，他就去翻两个人的储蓄本了。 他储蓄本上那些和张秋雪一比简直可怜得不得了，一时间，倒有些郁闷，见张秋雪进来，就问：“你那个国债，现在挣了多少钱了？” 张秋雪不是玩股票的行家，也没指着这个发财，但她买的时间长了，仔细算算竟然也发了笔小财。 “怎么？你用钱？” “你先前不是说有了钱多买买房嘛，最近有一处不错的，就离着这边不远，房子我也去看过了，比这边稍微宽敞一点，你觉得怎么样？” 原本韩千钧不觉得买房有多少必要，但今天看张秋雪累死累活的样，突然觉得要是买了房，给张秋雪拾掇拾掇让她在那里边搞研究，可比跑到学校去近多了。 第928章 整个人都萎靡了 第928章 张秋雪一听就直摇头，“你要是觉得房子合适就买，不过我不能过去。” 且不说那些机器零件搬来搬去得有多么难，搞研究这种事就不能闭门造车，这需要经常的头脑风暴，思维碰撞出火花才能有收获。 韩千钧对此十分不满，倒不是他有多么看重张秋雪肚子里那个孩子，反而是觉得张秋雪怀着孕来回折腾太累了。 两口子谁也没说服谁，尤其是张秋雪，前脚跟韩千钧掰扯完了，转头就呼呼大睡，弄得韩千钧也没脾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张秋雪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做梦一整个晚上都在吃冰棍。 在后世的时候她做冰棍是一绝，巧克力的、夹心的、水果的都能做，然而，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张秋雪热得后背都快湿透了。 “怎么了？”韩千钧捡起掉在炕上的扇子给她扇风。 没睡好，想吃的东西吃不着，张秋雪心情一点儿也不美丽，塌着肩膀噘着嘴说：“我想吃冰棍。” “现在？”韩千钧愣了一下，“这个点有卖的吗？” “……” 当然没有。 只有中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才有人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卖冰棍。 越是吃不到越是想过吃，越是想吃，越是嘴馋，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张秋雪觉得自己口水都快掉出来了。 她烦躁地搓搓脸，早知道这样自己有个冰箱多好？什么都能冻，买了肉、菜什么的也不怕坏掉了。 现在做个冰箱是来不及了，张秋雪拽了拽韩千钧的胳膊，“韩千钧韩千钧，你知道哪里有卖冰箱的吗？” “卖冰箱的？”韩千钧眯缝着的眼顿时睁开，“干嘛的？应该没有吧？” “就是把东西放进去，能够冻住，然后保鲜什么的。” 张秋雪眨巴着眼看着韩千钧，期待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就跟湃西瓜一样？” “差不多吧。” 韩千钧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去国营商场看看？” “那不用了。” 张秋雪去过那么多次国营商场，也没记得自己在哪儿见到过，除此之外，就算有钱，没票他们也买不到啊。 她身子往后一躺，整个人都萎靡了。 韩千钧给张秋雪扇了会儿扇子，见她又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起来做早饭。 早饭比较简单，煮上粥，再拌两个小菜，清脆爽口韩千钧拌得那玩意儿不是咸得齁死，就是淡得没味，不过，韩千钧觉得，能吃就行呗。 做好了饭，韩千钧又由着张秋雪睡了一会儿，等粥晾得差不多了，这才叫张秋雪起床。 吃饭的时候，韩千钧见张秋雪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忍不住说：“要不你自己做一个？你会做吗？” “会是会，冰箱嘛，也没什么难的。”张秋雪拿勺子淘着碗里的粥，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学机械的就是这点不好，别的买不起，买个日用家电随便翻一翻说明书就能知道大致的构造，冰箱也没什么金贵的，最主要的是一个空气压缩机就行了。 第929章 从现在开始吧 第929章 “啥东西？”谢荣恩问。 “冰箱。”韩千钧说，“说是能冰东西，吃了凉快，这不是热嘛。” 谢荣恩“嗯”了一声，“是不是手伸进去凉飕飕的？” 这韩千钧哪能知道？ 他摇了摇头，正要转头问问张秋雪，就见她中了邪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碗。 正要叫她，就见她“啪”地一下拍在了腿上，手里还握着筷子差点把碗弄撒。 “我知道了。”张秋雪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急急忙忙往屋里走去，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随即望向韩千钧。 韩千钧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连忙跟进去，就见张秋雪已经把她的包拿出来准备走人了。 韩千钧连忙拦住她，“这饭也不吃是要干嘛去？” “我得去找曹教授，让他给我弄一台压缩机。”张秋雪说，格外兴奋的样子，“你知道吗？现在的火车都是液力传动或者机械传动，如果我们使用气压传动的话，说不定能大大提高火车的运行速度。” “……”韩千钧满头雾水，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跟张秋雪交流，“是吗？你现在就去？去学校？从国营饭店那走吧，我给你买芝麻烧饼吃。” 张秋雪一愣，随即笑了。 她撑着炕，踢了韩千钧一下，“哎我说你这个人，有意思没有？” 韩千钧也笑了下，“不想去？那就把饭吃了再走。” 张秋雪摇了摇头，跟着他重新出门吃饭。 家里几个人也都无语，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张秋雪经常会有这样跳跃性的发散思维，偶尔看到什么东西就会碰撞出跳跃性的火花。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吃到许多不同的菜吧，比如用豆腐脑的卤子做烫头煮面条；冬天把豆汁里加果冻一起熬，最后等冻起来一块吃，那感觉真叫一个酸爽。 等两人坐下，谢荣恩才说：“我那里倒有一个冰箱，应该是冰箱，后来不知道为啥坏了，要不你们弄回来修修？” 张秋雪和韩千钧十分意外，事实上，谢荣恩那里那个是早年间外国人留下来的，后来他申请宿舍的时候就给他搬了过去。 谢荣恩不知道怎么用，再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坏掉了。 “行，一会儿我去扛。”韩千钧说。 有了这样一件事，张秋雪就不着急去找曹老头了，她在家等着韩千钧带着铁牛铁栓去把冰箱弄回来。 但弄回来就犯了难，张秋雪去年让人做了电扇，各处卖的挺好，但她自己家里却不能用，因为一开就跳闸，整个一条胡同都没电。 “大白天谁用电？你先弄。”韩千钧说。 张秋雪一想也对，指挥着几个孩子把那小冰箱擦干净，插上电一试，果然是坏的。 张秋雪当即把冰箱拆了把里面的空气压缩机扒了出来，空气压缩机也是坏的。 不过没关系，如果是好的，她反而不好意思拆了。 气压传动，用空气压缩机为动力源，不如就从这一台空气压缩机开始吧？ 第930章 考上了 第930章 张秋雪四处借了一圈工具，做了一排微型小火车，每截车厢也就是后世小孩的玩具小车大小。 随后，张秋雪开始仿制压缩机。 得益于她在后世的见闻，以及学过的许多现在没人学过的知识，说是仿，张秋雪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采用了内燃机和电动机双向为空气压缩机提供能量的方式驱动空气压缩机工作，但这样一来，需要用到的东西挺多的，最近曹老头带着其他几个学生出去考察了，张秋雪很多东西都搞不到。 除此之外，更加麻烦的是这里面有些东西不是塑料的，就是需要焊，她现在怀着孕，不方便做这些，最后还是有个崴了脚没能去参加考察的师兄听说之后过来给张秋雪帮忙。 一听张秋雪的想法，这位眼睛都直了，随后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忙忙碌碌，眨眼就是一个多月，张秋雪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肚子沉了。 这天她从学校回来，刚走到家附近就听见一阵热烈的欢呼叫嚷。 张秋雪纳闷地快走几步，就看到陈远站在自家门口，见到她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放假了还不消停，就不能歇两天？” 陈远之前来过两次，都是给她送东西。 张秋雪笑笑正要说话，几个孩子乱哄哄地从前面周家跑出来，嘴巴里还嗷嗷叫着，连窜带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了这是？”张秋雪连忙问。 “妈，妈！小周哥考上了！小周哥考上了，周奶奶让我们替她去买菜，晚上让我们都去她家吃饭呢！”小北跳过来，围着她兴奋地大叫。 张秋雪一愣，“这么快？竟然已经放榜了吗？” “刚贴的，我们听见信儿就去看了，小周哥考上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兴奋得不行，又怕撞到张秋雪，有点拘谨地围着她，脸上却十分兴奋。 张秋雪一听也不禁松了口气，那三个月她亲眼看着周子俊走过来，早晨背书晚上做题，到最后的时候整个人熬得都快脱了型，没想到最后真的考上了。 “二伯娘，周奶奶让我们替她去买菜，我先走啦！” 铁栓叫了一声，几个孩子呼啦啦跟着他跑了。 周子俊和张秋雪一样，是下班到家才知道这个消息，兴奋地又跑去看了一遍，回来之后特意过来感谢张秋雪，顺便请她过去吃饭。 今天几个孩子都围在了周家院子里，周家不像韩家经过一番修葺各处都特别齐整，周家肉眼可见的破落，有间偏房甚至塌了一半，周老太太就站在另一侧的厨房里做饭。 八十多岁的小老太太，身子弯成了一张弓，走路时身子摇摇晃晃，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仿佛不能支撑她的身体。 此时，小老太天遍布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一边在大妞二妞的帮助下做菜，一边难掩喜悦地跟张秋雪他们说话。 陈远本来是要走的，也被周子俊一并拉了过来。 张秋雪要帮忙也不被允许，最后两人只能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说话。 闲着也是闲着，陈远说：“给你把个脉？” 张秋雪就把胳膊伸出来放在石桌上，陈远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张秋雪的寸关尺上，体会了一会儿脉象，朝张秋雪点了点头。 “韩团这伙食不错啊，继续保持，等下个月就不能这么吃了，免得孩子长得太大，生的时候不好生。” 张秋雪点了点头，陈远准备收手，就在这一瞬间，他眉梢一抬，又把手按了回去。 第931章 血统强大 第931章 “怎么了？” 陈远顿了一下，目光奇异地在张秋雪的肚子上转了一下，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挺好的，你如果觉得饿，就多吃点吧。” 张秋雪：“……不是，你们做医生的，也兴这样朝令夕改的吗？” “放心吧，真没事，要有事肯定跟你说。” 张秋雪冲他翻了个白眼，陈远耸耸肩，“真没事，就是你家韩团，血统真是强大。” “什么？肚子里这个是个男孩？” 陈远笑笑，竟然过去帮忙烧火了。 他暑假没有回北川，一直在学校自主学习，想要尽早修完学业能够回北川和妻子儿子团聚。 张秋雪倍感无语，却也没往心里去，对她来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家里已经阳盛阴衰了，来个女孩中和一下也挺好的。 这天晚上，大家都很高兴，周老太太和周子俊对张秋雪说了好大一番感谢的话，动情之处难免落泪。 因为第二天周子俊要去体检报志愿，张秋雪怀孕，几个人就都没有喝酒，不过，周老太太从自家院子的树底下挖出一坛子女儿红来给了张秋雪，说是她女儿出生那年埋下的，让张秋雪一定生完孩子尝一尝。 陈远帮着张秋雪把那坛子酒搬回家就离开了，张秋雪又对周子俊说了许多去年自己去体检报志愿的情况，让他心里好有个谱。 这天夜里睡梦之中，张秋雪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奶奶”，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再仔细一听发现这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是前面周子俊的哭声。 张秋雪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出门，还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脚，跌跌撞撞地出门跑到前面，又有两个邻居家开了门。 他们跟张秋雪一起拍开周家的门，就看到周子俊只穿着条破裤子站在门口，满脸是泪。 “这是……” 张秋雪不知道该怎么问，推开周子俊匆匆进去就看见周老太太坐在堂屋的椅子里，脸上皱纹舒展慈眉善目已经是没了呼吸。 她当即觉得双腿一软险些没能站稳，被人服了一把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在后世时，她几乎没有经历过亲人、朋友的离世，却在来到这里之后一次又一次地目睹亲人、朋友离开这个世界。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有说有笑的，自己不过睡了小小一觉，竟然就…… 之后又来了几个邻居，这家在这一带的人缘很好，大家帮着把周老太太抬到屋里，找出干净的衣服帮她换上。 张秋雪要上去帮忙却被人拦住了，说她是孕妇不能碰死人的东西。 张秋雪平时没什么忌讳，现在怀孕了，也少不得迷信一回，最后坐在堂屋里帮着周子俊打点这些事情。 老太太八十多岁了，又是高高兴兴走的，这是名副其实的喜丧，不兴哭，相反还地高高兴兴地把老太太送走。 这着实是件难事，因为这是周子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呐。 办丧事是一回事，周子俊该去体检报志愿也不能停，这是国家统一安排的，他错过了可能就会错过今年的大学录取。 第932章 搬家 第932章 谢荣恩下去检查工作去了，家里没人帮忙，韩千钧特意请了一天假，帮着周子俊把事情处理了。 现在不兴大操大办，而且周家也没那个条件大操大办，一场丧失简简单单两天就办完了，但是人心里的记忆却没有那么容易抹去。 一连几天，周子俊情绪都很低落，张秋雪看不过眼，让他到家里吃饭，韩千钧他们不在家，周子俊去的次数也不多。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白天去工厂干活，晚上回家住，整个人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好在八月底，周子俊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之前陈远取笑张秋雪会不会自己是个状元，再教个状元出来，这回张秋雪特意去查了，周子俊不是状元，在这次录取的学生当中只能算中等偏上，但最后奇迹般的录取他的竟然和录取张秋雪的是同一间学校。 在选取专业的时候，周子俊为询问了张秋雪的意见。 作为一名后世而来的先知，张秋雪的意见是计算机专业。 计算机专业、互联网领域，将在今后的某段时间内制霸国内，只要周子俊肯学肯干，将来的好日子肯定还长着呢。 最后，周子俊听取了张秋雪的意见，成功被录取。 也是这个时候，韩千钧突然偷偷摸摸地把张秋雪从家里接出来。 马上就要开学了，疯玩了一个假期的孩子们正疯狂在家补作业。 “干嘛？”坐在韩千钧车子的后座上，张秋雪面色不愉地自我反省中，她这段时间光想她的火车了，除了给二妞找了个舞蹈艺术班之外，竟然没管剩下那几个孩子，一个暑假都玩疯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韩千钧说。 他骑着自行车驮着张秋雪走了快两个小时，一直到了学校附近，车子却没拐进学校，而是在附近左拐右拐，最后钻进了一个小胡同，又拐了拐，男人长腿一支撑住车子，扶着张秋雪从上头下来，朝张秋雪抬了抬下巴。 张秋雪半信半疑地过去，门是敞开的，一个和现在住的那边一样修整得整整齐齐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韩千钧现在的警卫员从里边走出来，二话不说给张秋雪敬了个礼，“嫂子好！” 张秋雪连忙让他放松，这才望向韩千钧，想起这段时间韩千钧偶尔休息送自己过来学校后就说出来转转，莫不是一直在忙这件事？ 男人拉着她走进去，“怎么样？看看？” 这个时候看有点偏郊区了，所以，这边要比那边院子更大一点，还带了个后院，可以种点吃的。 房前屋后已经收拾停当，前院院子里铺了一层青砖，看起来非常紧实，结构基本上和那边是一样的，不过这边东西各三间厢房，水井在后院。 后院只简略铺了几层小路，空地上韩千钧已经播了菜种。 “前段时间看你一直为小周担心就没说，正好现在你月份大了，马上又要开学，两头来回跑我不放心，而且，你不是一直都说水木大学的附中好嘛，我想办法把孩子们都转过来，以后就在这边住，怎么样？” 第933章 努力 第933章 张秋雪乐了，“韩团，看不出来，想得够周全的啊。” 男人立刻不说话了，一张黑脸，眉头皱在了一起，两条粗黑的眉毛也皱皱着，活脱脱一个“囧”字，张秋雪见了更是想笑。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这边一些。 摇了摇头，张秋雪朝韩千钧勾了勾手指。 “怎么？” 韩千钧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体微微弯了弯腰，一只手扶住张秋雪的胳膊，冷不防女人突然踮脚凑在自己唇上亲了一口，有些粗糙却又十分柔软的手拍在他的脸上，“干得不错，韩团，继续努力。” 韩千钧“噌”地一下站直了身体，他下意识往外瞅了一眼，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张秋雪！” “淡定！淡定！”张秋雪拍拍男人的胸膛，“咱俩是合法的，不要那么激动。” “……”是这么回事吗？ 男人都想得这么周全了，张秋雪自然不会拒绝，只是…… “父亲那边……” 住在那边的时候，距离谢荣恩单位就不算近，如果搬到这边就更远了，这背离了韩千钧想照顾谢荣恩的初衷。 “我会请个人照顾。”韩千钧说。 其实按照谢荣恩的级别，组织上会排遣专业的保姆来照顾谢荣恩的生活，但保姆多是女性，谢荣恩怕瓜田李下的不好，一直都是拒绝的。 要张秋雪说，现在谢红文整天在大院那边住着，照顾谢荣恩是最方便的，奈何人家不乐意。 “行，你看着办吧。” 曲冰华当年也算重罪了，就算出来了，能不能和谢荣恩再续前缘也都是说不定的事。 趁着开学的这几天，韩千钧用张秋雪在水木大学任职的关系，把几个孩子一股脑塞进了水木大学的附中和附小，又把书店的店员、营里的几个兄弟都叫上，不到一天就搬完了家。 搬家那天，陈远、宋青竹和谢红漾都来了。 谢红漾在岷迭县呆了快半年，最近才刚回来，整个人看起来更瘦了，进门就帮张秋雪收拾东西。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他们还是没能完全治愈钱窝窝村的那些人，长年累月的饮用被铜污染的水，问题已经出现在他们身体的方方面面，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现在也只能长年累月的治疗来缓解，至于最后会是什么样子，这谁也说不准。 张秋雪唏嘘不已，这哪里是避世隐居，这分明就是吃毒去了。 张秋雪提早备了菜，临了又请了汤老头、刘组长等人过来，大家好好热闹了一回。 “你这日子过的。”陈远直摇头，在场除了他，没人猜出这房子是张秋雪他们买的，“恐怕全国的女人挑出来不如你的得有十之八九。” “和别人比做什么，”张秋雪玩味地一笑，“继续努力，你也可以给大娟和小栋梁这样的生活。” “我努力。”陈远也笑，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他和张秋雪可以说是朋友，现在又是姑爷和大嫂的关系，当初在河西村的时候，他可没想到张秋雪会走得这么远。 第934章 大宝贝 第934章 房子的布局和之前那边没什么区别，不过的是张秋雪终于拥有了一间独立的工作间，和他们的卧室相连，另外一边是给谢荣恩或者唐志平留出来的屋子，如果有其他人过来，也还有空房能住。 相比之下，真的要宽敞许多。 也就是现在形势变了，否则，张秋雪可不敢这样。 开学后半个月，曹老头终于带队回来了，他每年都会举行这样的考察活动，带着学生们去火车上工作，熟练火车的启动、驾驶、刹车等等，用他的话说，只有了解火车最容易出现的问题，才能做出更好的火车。 不过，就是这样的曹老头在看到张秋雪的研究课题后也不禁呆住了。 “气压传动？” 他一双眯缝眼此刻瞪得溜圆，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觉得张秋雪疯了。 张秋雪没说话，手里摆弄着一台按比例缩小的火车，从外观上看上去和后世的轻轨、高铁没什么两样，头部采用了尖角型设计，用来破开空气的阻力，变相提高火车速度。 而且，别看这列小火车小，份量着实不轻，这是在现在的火车重量上同比缩小的，连火车下的枕木轨道也是。 之后，她要用这些来做实验。 通电之后让小火车在轨道上行驶，用来测量火车前进的速度。 这小火车是同比缩小的，那么，如果将来再放大的话，按道理现在测试出来的速度应该就是火车的运行速度了。 曹老头看着工作间里张秋雪和丁国华搞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压缩机，又上手把张秋雪的设计图看了一遍又一遍，眼中只剩下惊叹。 现在的传动方式只有机械传动和液力传动，如果能用气压传动，不管成功不成功，这都将在国内乃至世界掀开一个新的领域。 “多少把握？”曹老头已经迫不及待开始问了。 现在，他总算知道张秋雪为什么这么抢手了，连军方的徐老头都不顾身份几次三番来抢，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个大宝贝啊。 张秋雪哭笑不得，“这还在实验啊，教授。” “没关系没关系，你慢慢实验，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随后，张秋雪毫不客气地给了曹老头一张纸，上面全是她早就列出来的需要的东西。 “等着，我这就去联络。” 曹老头捧着那张纸颠颠的走了，张秋雪继续埋头干活。 她戴了两层口罩，正在用上海塑料布厂那边寄过来的胶条对她的实验小火车的玻璃门窗进行塑封。 这是个精细活，手里的试验品又小，可能一不小心玻璃掉下来摔得粉碎，又或者车掉下去，她的工作就又要重头开始了。 她这边忙着，不知不觉时间又有些晚了，等回到家，只有大妞在家一边做饭一边看书，其他人都不在。 “他们呢？”张秋雪问。 大妞往旁靠了靠要去给张秋雪把一把椅子，被张秋雪拦住了。 她坐了一天，腰都累了，看了看大妞做的饭不错，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来回踱了三五圈，张秋雪回过神来，这才想起韩呦呦同学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呢，这里边不会有什么事吧？ 第935章 马二姐 第935章 “二妞，二妞去练舞去了，小周同志去接她了。”大妞说。 “那铁牛他们四个呢？” “……那个……北边有个靶场……二伯和爷爷给他们递了申请材料……” 张秋雪的脸顿时绿得可以，怀孕之后她经常精力不济，最近又一心扑在火车事业上，整天早出晚归的，所以真没注意到自家几个孩子经常不在家。 这边不像那边小院里还有个靶子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孩子不练，韩千钧也不提，她还当这几个人终于放弃了，决定走读书的路子了呢。 “二伯娘，你别生气。”大妞连忙扶住张秋雪。 张秋雪眉心直突突，但她除了心里担心，也着实说不出什么，孩子拥有一颗红心，难道她还能给涂黑了不成？ 说话间，二妞和周子俊一块进门。 今年刚放暑假的时候，张秋雪特意去找了一趟梁静荷。 梁静荷现在已经跳不动了，不过她嗓音条件很好，现在在文工团里担任独唱任务。 这么多年过去了，梁静荷还是挺怕张秋雪的，张秋雪找她办事她不敢不办，最后成功为二妞找到一个不错的老师。 前段时间周老太太新丧，张秋雪怕周子俊整天一个呆着会郁闷，就把接送二妞的工作交给了他，搬到这边之后周子俊也没落下。 小姑娘一跳一跳的，两条长辫子在背后一甩一甩，蝴蝶一样到了张秋雪近前，拿眼睛一扫就挽住了张秋雪的胳膊，“二伯娘，你今天不高兴呀？跟我说说呗，我帮你打他们出气。”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就知道合起伙来蒙我。”张秋雪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倒是不气了。 晚上几个臭小子回来，讪讪地到张秋雪面前低头认罪。 张秋雪叹了口气，“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们想做就去做，只要保护好自己，以后不后悔就行。” 她终归不可能跟着孩子一生的。 不过，张秋雪又说：“其实做贡献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的国家现在百废待兴，各个领域都急缺人才，航空航天、武器研究、核|弹氢|弹研究等等，不一定非要扛枪。但只要你们想好了，决定了，做什么我都支持。” “妈妈妈妈，那我哪儿也不想去，就在家陪你，好不好？”小六趴在张秋雪的腿上，眼巴巴地瞅着她说。 张秋雪：“……” 这是人都没长大，就想着当啃老族了？ 张秋雪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小六的脑门，把说给孩子们说透，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周六，张秋雪没课，几个臭小子自从在张秋雪这里过了明路之后吃过饭就跑了，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二妞照例是要去练舞，一大早也被周子俊接走了，张秋雪就和大妞一起出门买菜。 这边距离国营商场就远了，她们不去国营商场，而是要去附近赶集。 这刚走出门没多远就有人在后面喊他们，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做时下打扮，一脸的热情洋溢。 张秋雪认出来，这是和自己住一条巷子的邻居，姓马，别人都叫她马二姐。 第936章 谈对象 第936章 张秋雪自从搬到这边来之后整天早出晚归，还没怎么同这里的邻居打过交道。 闻言她朝对方笑了笑，“马二姐，有事啊？” “是要去赶集吧，走，咱们一起。”马二姐说。 张秋雪笑着点点头，就听马二姐又说：“你家这丫头真够俊的，不过，我看就不用人她去了吧，咱俩说说话，她一个大姑娘也插不上嘴，你说呢？” 这才头一回接触，张秋雪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信任马二姐，何况现在她挺着个肚子，跟皮球似的，干什么都受限。 “没事，我家这个爱看书，我拉她出来走走，要不整天看书眼睛都坏了。” 张秋雪把菜篮子递给大妞，示意她在前面走，不想马二姐竟然应和了一声，“是呗，女孩子家家的，看什么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嘛，读那么多书，最后还不是要嫁人，你说是吧？” “……” 张秋雪的嘴差点没闭上。 “书还是要读的，读书使人明理嘛。” “嗐，没用，要是小子的话读就读了，一个丫头片子，念书还费那么些钱，最后还不是要变成别人家的？”马二姐随口抱怨了一句，“哎我说，你这闺女得有十八九了吧？” 说个闲话而已，张秋雪也没指望所有人都认同她的看法，自动忽略了马二姐前面几句话，只说：“没呢，到年底才十八。” “那也不小了。”马二姐说：“怎么着？有对象了没啊？” 张秋雪愣了一下，她从后世而来，那里三四十岁不结婚的也大有人在，这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将来逼子女成婚，因而也全然忘了现在女孩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岁。 “哦，没有，我还想多留她们两年。”张秋雪干脆说。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哪有到了岁数不办事的，这孩子大了，小心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 张秋雪就知道马二姐是来干嘛的了，不是家里有适龄的子女，就是认识适龄的孩子，要来给说媒。 对于这事，张秋雪不置可否。 她认为，等孩子大一点儿，身体和心灵都再发育发育，等思想成熟的时候再找对象也不晚，当然了，要是她们有中意的，现在谈也不是不可以。 她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马二姐就凑上来，“这不是巧了吗？我呀，正好有一侄子，长得可俊了，配你家闺女绰绰有余，正儿八经的首都人，有空了咱们见一见？” 张秋雪心说还真是，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妻，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大妞忽然跑过来，“二伯娘，我现在还不想谈对象呢？我想考大学，然后参加工作！结婚的事，我不想呢。”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胡话？现在花一样的年纪不谈对象不结婚，你要在家当老姑娘啊？到时候让你爹妈都丢死人啊？”张秋雪还没张嘴呢，马二姐就说上了。 张秋雪一听就皱眉，这叫什么话？不谈对象不结婚就丢人？谁规定的道德标准？ 第937章 泼皮无赖 第937章 大妞噎了噎，不由咬起了嘴唇。 张秋雪一拉她的手，朝马二姐说：“你想多了，她爹她妈只求她能活得好好的，他们也感觉不到丢人不丢人。至于我们，我觉得如果我家的女儿为了国家事业奉献一生的话，那么我将感到无上的光荣和自豪，她将永远是我的骄傲！” 马二姐顿时呆住，她脱口说道：“你疯了吧？就凭她一个丫头片子还为国家事业奉献，人家要她吗？” 这话张秋雪就不能忍了，“我闺女马上高中毕业，读过的书比你见过的书都多，不要她难道要你吗？” 就凭这么个人，张秋雪也不认为她会介绍出什么优秀的青年才俊来，张秋雪一甩手甩开了马二姐。 “行了，这事就到这儿吧，我家闺女就不劳马二姐操心了。” 张秋雪说完这句话拉着大妞，两个人婷婷袅袅扬长而去，可把马二姐给气的不轻。 这事说完也就过去了，张秋雪没往心里去，但没想到竟然还会有续集。 那是第二周周五的下午，张秋雪正在学校忙着自己实验前的准备工作，小六突然连滚带爬地进了工作间，张口就喊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最近几个孩子经常到学校来找她，门卫几乎连他们的证件都不会查了。 “怎么回事？”屋里人都惊了一下，张秋雪连忙站了起来，小六现在也有八九岁了，不至于连话也说不清楚，现在却这个样子，张秋雪当即把脸一沉，“怎么回事？说实话！” “有个王八蛋欺负姐姐们，哥哥们就把他打了，现在他们赖着不走了。”小六飞速说完，又怯怯地看了张秋雪一眼。 他虽然小，但他知道，张秋雪一直反对他们动刀动枪的，现在一出事就打人，他担心张秋雪会生气。 “为什么赖着不走？” “说，说让哥哥们把王八蛋打坏了，得让姐姐过去伺候他，要不他们就不依。”小六说着话又气愤起来，小拳头狠狠地一攥，“早知道我就应该拿砖头砸死他，打死他他就不敢了！” 话音未落，被张秋雪瞪了一眼，小六讪讪地收了声。 张秋雪又问：“他是怎么欺负姐姐的？” “我，我不知道。”小六挠了挠头，“我正睡午觉呢，大姐姐在后院突然叫了一声，我们跑过去，二姐姐穿了个裙子，那个人就说二姐姐的腿长得好看。” 张秋雪的脸顿时难看至极，一时顾不得其他，连忙往家跑。 不过这肚子太碍事了，又沉，好不容易回到家，张秋雪的腰酸得不行，而家里的后门处站了不少人，正冲着里头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一见到张秋雪过来就都不说话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俩，必须得有一个跟我回家伺候我儿子，要是我儿子留下什么毛病，打死你们也赔不起！”尖锐的泼辣的声音正在院里骂着，穿透性极强。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躺在递上，口中“哎哟哎哟”个不停，不时左边动动，右边动动，眼睛直往二妞的裙子底下瞟。 第938章 威胁 第938章 张秋雪一看顿时满腔怒火顿时不打一处来，她抬脚走过去，神色冷凝，“毛病？什么毛病？我来看看！” “你是谁？”女人问。 张秋雪没搭理她，躺在地上的男人倒是眼睛一亮，眼神黏在了张秋雪身上，等目光掠过张秋雪的肚子，又有点失望。 倒也不怪这人没眼力，张秋雪虽然是韩千钧的妻子，但和韩千钧差了七八岁，今年也才二十八岁，加上她不跟原身似的亏待自己，这些年身材发育的越发玲珑有致，如今一怀孕，该发育的地方有发育了一遍，但整天忙忙碌碌的，赘肉分毫没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女人味十足。 对这人垂涎的眼神，张秋雪只当没看到，只是在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从身后抽出一只前天才刷干净的韩千钧的臭鞋。 张秋雪一把拽起这人的衣领子，扬手就抽了这家伙好几鞋底子。 “看看看，看够了吗？” 她气得脑门直突突，手上力气不知不觉就使大了，几下就把人脸抽成了猪头，周围围观的都给吓了一跳。 张秋雪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愣住了，要知道，平常张秋雪可是经常教他们，不要仗着韩千钧教过他们些拳脚功夫就乱打人，如果小北和小六谁在学校不听话乱打人，回到家还要受罚，这怎么今天…… “大妞二妞回屋去！铁牛铁栓，还愣着干什么，由着这样的孬货欺负姐姐，练了多年都白练了？” 她恨恨地一甩鞋底子，怒声说道。 她已经很久没生过这样的气了，就算被石致秋搞到不得不下去工作也没生这么大的气，更别说怀孕这几个月以来，别人都唯恐她生气，惹了她不快。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来肖想她家的女儿们！ 男孩子可能在这方面有点晚熟，铁牛和铁栓都弄不懂张秋雪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他们一向都对张秋雪唯命是从，鞋都没穿，就一脚踹了过去。 几人现在被张秋雪养的跟小牛犊子似的，一脚下去，那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家伙顿时一声惨叫，把那女人都吓了一跳，立刻扑了过去，“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些王八蛋是要把我儿子打死吗？” 她扑上去，死死地搂住她儿子，双眼愤恨地盯着张秋雪。 “你再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张秋雪抄起鞋底子又冲了上去，不过，这次被随后赶来的曹老头和他的几个学生拦住了。 “张同志，你冷静点！” “小张！” “张师妹！”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挡在张秋雪前面，让张秋雪一定冷静点。 “一遇到事就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曹老头训斥道。 那女人一见这样，立刻就抖起来了，转过身来牛气哼哼地冲张秋雪哼了一声，齐耳短发被甩出了六亲不认的架势，“就是！你可要给我想清楚，你家可不光两个丫头片子，这几个儿子的前途，你不要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第939章 你不该 第939章 张秋雪气得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偏偏那女人还在那里说道：“我告诉你，攀上我们家，是你们的福气！你一个小|寡|妇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吧？一个破丫头片子而已，也不用结婚了，你把她送到我家，好好伺候我儿子些日子……” 话音未落，张秋雪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两位师兄，手中的鞋底子就狠狠抽在了这个女人脸上。 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劲儿，自己身子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那胡言乱语地女人直被她抽得跌跌撞撞后退了好几步，一时间也顾不得威胁张秋雪了，捧着脑袋东倒西歪。 马二姐一下子就从门口围观的人群里冲了出来，她扶住了那个女人，口中急切地叫了好几声“姐”，一边又对张秋雪说：“小张，你这是干什么？给孩子说对象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说对象？ 张秋雪冷笑一声，“我倒没见过哪个说对象的，拒绝了之后还死皮赖脸跑到别人家里来的？而且，马二姐，只要你不聋，不傻，你听不出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这回是真生气了，嗓音拔高了一截，说到最后都有些破音了！ 马二姐被张秋雪瞪得一缩脖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张秋雪一甩手，瞪了眼发愣的铁牛和铁栓他们，“还愣着干什么？学武这么多年，保护家人都做不到，谈什么保家卫国！” 顿时，铁牛铁栓小北小六四个齐齐扑了上来。 这几个家伙从小跟着韩千钧练武，哪是别人能比得上的，再加上兄弟齐心同心同德配合得当，不到两分钟就给那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家伙干得躺在菜地里只剩下惨叫的力气了，几个孩子种下的菜都被踩倒了一大片。 那马二姐和马大姐哪里还顾得上跟张秋雪理论，连忙冲了过去。 等他们好不容易把那年轻男人从铁牛四兄弟的围攻中解救出来，那人脸已经完完全全肿成了猪头，的确良做成的白衬衫沾满了泥土和大脚印子，还有一片一片的绿色。 他被马二姐和马大姐架着，身子却像是虾子一样蜷缩着，口中不住地痛苦呻|吟。 马大姐脸都绿了，“你给我等着！” 张秋雪同样一声冷哼，“等就等，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你能不能翻了天去？” 马大姐分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那年轻人却支撑不住了，两人只好连忙架起他离开，口中“爱民爱民”地叫着，一看就心疼得不行。 这主角都走了，围观的人群也就渐渐散了，张秋雪又被曹老头数落了一回，他是经历过那个特殊岁月的，最看不惯的就是打架。 不过，今天这是特殊情况，曹老头也没深究。 张秋雪送了曹老头他们离开，转身准备去看看大妞二妞，关门的时候有个人影从门口闪了闪，她拉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色撇领上衣的女人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 张秋雪见过她两面，这也是附近的一个邻居，至于叫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张秋雪就不清楚了。 “你，你不该打他们的。”这个女人说。 第940章 骚扰 第940章 张秋雪笑了一声，脸上却没半分笑意，“这种人不打，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这女人抿了抿嘴唇，又左右看了看才说：“马大姐，马大姐她男人是大官，你得罪了她，会，会倒大霉的。” “……”张秋雪恍然。 她刚刚还在想，就算是流氓，被打一顿也早该跑了，这还找上门来叫|嚣，原来是一家子流氓。 不过现在打都打了，再说这些也没用，张秋雪就说：“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你们应该都不愿意得罪他们吧？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请你进去做了。” 那女人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对这张秋雪看了又看，就在张秋雪快没什么耐心的时候，她又说：“要是能搬走，你们还是快搬走吧，他们家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马大姐那个……肯定不会让你消停的。” 别说不能搬走，就算能搬，张秋雪现在也不会搬了，家里的孩子大了，少不得以后要面对这种问题，这次躲了，下一次呢？ 甚至后世的职场骚扰屡见不鲜，究其根本不就是许多受害人根本不敢出来指证那些坏人吗？ “谢谢你，我知道了。” 那女人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她连个姓名也没留下就做贼似的走了，显然是怕极了马大姐一家人。 张秋雪回屋，几个孩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上学去了。 她看了看大妞，大妞笑了笑，“二伯娘，你放心吧，他没把我怎么着，就是我正在菜地里拔草呢，突然跳进来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没事？” 大妞就摇摇头，“真没事，你早就教过我们的，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 二妞用力挥了挥拳头，“就是，二伯娘，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看姑奶奶怎么给他吃拳头沙包。” 粉拳一挥在空中带起微微的气流，大妞因为体质，二妞因为练舞的原因，两人身形都很纤细，胳膊看起来一折就折，不过两人手上的劲道都不小，张秋雪见她们神色无异，也就不再担心。 “行，去吧，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几个人再不走上学就要迟到了，朝张秋雪挥了挥手，抓起小北和小六就一路跑出了门。 张秋雪回屋喝了口水，一番剧烈运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气愤也传染给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小屁孩在肚子里也挥拳抬脚好一番折腾，倒让张秋雪感觉累了。 她靠在炕上静静歇着，顺便拿了本书翻着，静静地等着。 既然这家在这里这么有名，做出这样的事肯定不是头一回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秋雪这一等就是大半个下午，她小小眯了一觉，都准备出来做饭了，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天可怜的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怎么就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被人家打成这样啊？” “我可怜的儿哟，你们这对可怜的鸳鸯哟，放着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儿不喜欢，怎么就碰上这铁石心肠的人家啊？” 马大姐拍着大腿像是死了亲娘一样在韩家门外大声哭诉，每哭一声，躺在她身边的儿子就哼一声，两个人一唱一和像是说相声一般。 第941章 凄惨 第941章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会儿正是放学、下班的点，门外不断有人来人往，听马大姐这么一哭叫，有些好事的就停下了脚步，其中还有一些放学回家的小孩子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张秋雪心里那股子邪火顿时又烧了起来，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可让她这么一嚷嚷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自己棒打鸳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恐怕所有人都得以为自家大妞和她家那二流子有什么了。 她冷笑了一声，抬脚出门，顺便抄起了小北的弹弓。 这把弹弓这些年被韩千钧改了又改，劲儿非常大。 “哎哟，我的儿哟，你说你可怎么办才好哟？我可怜的儿媳妇我可怜的大孙……” “啪”地一声，一颗弹珠在墙上擦过猛地反弹过来，弹珠擦着马大姐的额头飞过，她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一扭头，她看见张秋雪拎了把椅子摆在自己门口，施施然坐了上去，手里摆弄着的赫然是一把弹弓。 除此之外，她还拿了一只军用水壶，打开之后吹了吹，一股子茶香从里面冒了出来。 张秋雪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拧上盖子，这才幽幽然开口。 “我这个人呢，平时工作忙得很，没什么时间跟你们唧唧歪歪的，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众人：“……” 他们看着那颗依旧在地上滴溜溜乱转的弹珠，纷纷抿了抿唇，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吵闹了。 “我有一个小姑子，她娘一力培养她当扶弟魔，结婚的时候给她挑了个在邮电局工作的小子，几年下来，那小子职位看涨，脾气也跟着水涨船高，时不时就对我小姑子冷言冷语，非打即骂。” 张秋雪说着做思考状，像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接着说：“大概……是在今年春天，元宵节前后吧，因为一点儿小事，他又把我小姑子打了，这回比较厉害，把我小姑子打得流产了，却还不依不饶的，追到我家里去打，坚持认为打女人天经地义，打完了我小姑子还得求着跟他过日子才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我管你怎么着？”这个时候马大姐终于从害怕中回过神来。 她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要干嘛？你要干嘛？你打算打死我吗？” 她像只斗鸡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地朝张秋雪冲过来，冷不防见张秋雪一抬手，她的身后顿时传来“嗷”一声惨叫。 这一声，可比今天中午的惨叫声惨多了。 吴爱民捂着裤裆的部位一下子蜷缩了起来，整个人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痉挛。 张秋雪坐在椅子里仍然一副慢悠悠的架势，她对自己动手还是挺有把握的，这家伙叫得惨是惨了点，但她绝对没有打中他的要害，今后回去绝不会影响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瞧你，马大姐，别那么心急嘛，那位姑爷啊，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也没做别的，就是请他吃了一顿竹笋烧肉，顺便给他点了一道辣脚炖蛋，让他下半辈子都不能做男人罢了。” 现场顿时为之一静，有些未经人事的孩子满脸茫然，而听懂的则是羞得两家通红，更有甚者，望着张秋雪的目光添了几分畏惧。 第942章 门当户对？ 第942章 “张同志真是好大的气啊！” 此时，人群外忽然有人说了一声。 那声音不高也不低，却十分洪亮，人距离张秋雪这边还有些距离，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了过来。 张秋雪抬头望过去，是一个身着白衬衫的男人。 从对方的形态举止来看，张秋雪一眼就看出，这的确是个当官的，可能还是个当警察的。 她眼睛也没抬一下，一直等对方走近，这才说：“你是……” 说这话的时候，周围有一些人对张秋雪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而马大姐已经叫了起来，“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来看看爱民啊。” 她抱着爱民颤抖的身子，一边已经恨不得把她儿子的裤子扒下来给好好检查一下了。 那男人几步走了过来，他没去看马大姐和他儿子，而是朝张秋雪说道：“张同志，两个孩子谈对象，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坐下来好好聊聊也就是了，怎么值当发这么大脾气呢？”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好像他早就知晓这件事似的，顺便还把大妞跟他家爱民谈对象的事给坐实了。 张秋雪笑了一声，“这位同志，你贵姓啊？” 这人顿时有点尴尬，他说：“我姓吴，叫吴为方，是这边区里管治安的。” “原来是吴公安。”张秋雪就笑了笑，“你说你家儿子和我家的姑娘谈对象，这事我的确不知道，要真是这么回事，还真是我做错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家的儿子今年多大了？是做什么的啊？” 这是说对象前双方家长几乎必问的话，吴为方就说：“二十多了，我先前一直想让他下乡去历练历练，不过这孩子水土不服，去了总是上吐下泻，医生就把他给劝回来了。” 围观的人群里有知情的都暗暗撇了撇嘴，什么上吐下泻，不过是到姥姥家住了几天吃坏了肚子罢了。 张秋雪也不深究，又问：“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打算？ “呃这个……”吴为方磕巴了一下，“以后我会给他安排个厂子上班，好为人民做贡献嘛。” 张秋雪还是不置可否，捧着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这才又接着说：“我家大妞现在在读高二了，明年夏天会参加高考，目标是位于武市的地址大学，学地质学，将来做地质勘探工作，争取尽快填补我国在地址方面的空白，找到更多我们国家的矿产资源。” “这是她的目标，我们也会尽力帮孩子实现。且不说等我家孩子离开首都之后出去念书会聚少离多，她将来的工作性质，恐怕也不利于夫妻感情培养，你说对吧，吴公安？” 吴为方就愣在了那里。 他来之前只听说这个女人很难搞，媳妇、儿子和小姨子全都被打了，他就以为这是个泼妇，想着自己亮明身份镇镇她也就够了，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现场更安静了，随着人群聚集，这里面有一些人是看过中午那场热闹的，那时候觉得张秋雪泼是泼了些，但人家在理。 现在又这么一说，虽然听起来挺遥不可及的，但这话从张秋雪的嘴里说出来，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又由不得人不相信。 第943章 门不当户不对 第943章 “我家大妞喜欢读书，没事了爱和弟弟们打拳强身健体，因为从小培养，枪法也不错，如果考不上的话，大概会去当一名女兵，争当保家卫国的护卫官。但我看，你家爱民好像不爱这些，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吴公安，你说呢？” 吴为方的脸就憋了个青紫，他忍着一句“你家破丫头片子上什么学，当什么兵”好悬憋出内伤来。 他看张秋雪说话做事有理有据，想着要不然这次算了，可一看儿子那副惨样，心中又是一阵灼烧，扯出一个笑脸冲张秋雪笑了笑，说：“张同志，是这样吗？要我看，你不如还是问问你家孩子吧？要真像你说的这样，她怎么会和我儿子在一起呢？” 这话可太恶毒了，这就是把大妞架到火上去烤啊。 大妞要说他们没在一起，吴为方等人必然罗列好一系列的证据无中生有证明大妞和吴爱民在一起过，大妞要说在一起了，却又没告诉家里，落一个不检点不说，说不定还要被扣一个贪图他们家东西的帽子。 不管怎么着，大妞的名声都被他们毁了。 真是恶毒啊。 张秋雪也一下子陷入两难的境地，无论怎么说都不行！ 就在这时，大妞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这位同志，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呀，我在红旗下发过誓，也在党旗下立过志，不成为一名优秀的地质勘探员，不为国家的地质勘探工作做出贡献之前，绝对不让儿女情长的俗事分散我的精力！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儿子的对象我不清楚，有时间跟他这种不着四六的人说话，我不如多读一页书呢。” 大妞说完朝张秋雪走过来，弯腰扶起张秋雪，“二伯娘，我们回家吧，你研究火车提速是多么重要的工作，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这些人不值得你为他们浪费口舌。” 张秋雪闻言一下子笑了，七年了，她看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终于在今天，她长成了曾经自己不敢想的样子。 她依旧腼腆沉默，却又心怀力量，不畏强权，通晓是非，最重要的是拥有在最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的勇气。 张秋雪摸摸她的头，微微点了点头，“好，就听你的。” 此时几个小的也反映过来了，铁栓气坏了，跑到吴爱民的跟前狠狠啐了一口，“呸！凭你一个二百五还想娶我大姐姐，你倒是敢想！” “我大姐姐是要当地质家的人，凭你也敢想？呸！”小北摸了摸身上没摸到弹弓，也张嘴狠狠地冲着吴爱民啐了一口。 小六跟着跑过去，“我大姐姐是美丽的白天鹅，你连癞蛤蟆都不……” 话没说完被铁牛提起来就走，他小短腿在空中一阵乱蹬，“大哥你又欺负人，你放开我，我还没呸他呢！” 随即，他身子在半空中被提着晃了两晃，竟然是被转过了身，小六赶紧抓住机会狠狠朝吴爱民吐了一大口唾沫，口中还念念有词，“淹死你这个王八蛋！” 第944章 哑口无言 第944章 大妞扶着张秋雪，铁栓搬了椅子，一家人正往家里走，张秋雪一只脚还没迈过门槛，吴为方从后面幽幽说道：“小姑娘，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张秋雪一挑眉毛，大妞也转过了头，“怎么？公安同志，你对我一颗红心只向党有什么异议吗？” “……”张秋雪一滞，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大妞这顶帽子给吴为方扣的，还真是快准狠。 现在国家形势发生了变化，但是，吴为方敢说大妞这样有错吗？ 他一旦说大妞这样是错的，他的立场就有待考究了，这会上升到思想问题，可能他屁股底下这把椅子明天就得换个人来坐了。 吴为方被怼了个哑口无言，只能闷闷地看着张秋雪和几个孩子进门。 围观的人见了也是怎么想的都有，吴家的亲戚仗着吴为方手里握着权柄在附近胡作非为，现在是一脚踢在铁板上了啊。 不过…… 这也就是一时的吧？ 张秋雪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如常地和孩子们做饭吃饭，晚上几个孩子看了会儿书，玩闹了一会儿各自睡下了。 她觉得，只要吴为方脑子正常，这件事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然而，张秋雪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外面一阵猛烈地拍门。 韩千钧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半夜回来，拍门声也会很大，但这个节奏完全不对。 铁牛铁栓他们听见动静也跑出来了，韩千钧平常不在家，自从张秋雪怀孕之后，几个孩子都机灵了许多。 铁牛见张秋雪出来，就说：“二伯娘，你进去歇着吧，我去开门。” 张秋雪站在院子里没动，见状说了一声：“机灵点。” 铁牛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口，他问：“谁啊？” “开门！警察办案！” 木门被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铁牛回头看了看张秋雪，张秋雪朝他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大妞二妞也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了，脸上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 尤其是大妞，今天的事完全是因她而起的，她最担心。 张秋雪揉揉她的头发，笑了笑，看着铁牛拉开门栓之后，外面的人“哐”地一脚揣在了门上，幸亏铁牛机敏地往后一跳，否则非被顶到墙上拍成肉饼不可。 两个胖墩墩的穿着制服的男人走进来，“哪位是张秋雪啊？” 张秋雪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我是。” “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报警，说你把人打坏了，现在在医院里住着呢。” “二伯娘。”大妞连忙上前想挡在张秋雪面前，满脸焦急。 张秋雪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拨拉到一边去，冲那两人问：“不知打坏的是谁啊？怎么打坏的？”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今天晚上，我们接到报警，你把吴爱民同志打成了重伤！现在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配合！” 张秋雪就知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既然如此，躲着也没用。 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的人证、物证都采齐了吗？你们是以抓捕嫌疑人来抓我呢？还是以抓捕凶手来抓我呢？带来的是逮捕令还是拘捕令啊？” 第945章 沉住气 第945章 两个人顿时被噎了个张口结舌，来之前他们只听说这个姓张的不好搞，他们还当那些人小题大做，这一张嘴才发现张秋雪搞不好比他们还要熟悉这办案的流程。 他们对视一眼，“嘿呦喂，爷们看你是个大肚婆不想对你动粗，怎么着？还来劲了是吧？” “二伯娘！”几个孩子急了，还有裤子都没穿好的小北跑出来急急地挡在张秋雪面前，“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娘干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啊？”那两个人声调也顿时提高了几度。 张秋雪笑了一声，“问两句而已，这么激动做什么。不过，吴爱民没有说他为什么挨打吗？” “哼，”其中一个高个子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对不住了您，我们只接到了吴爱民同志挨打的报警，别的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 “原来如此。”张秋雪看了看大妞，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要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定然把这原因经过都掰扯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那一段幽暗的岁月刚刚过去，社会对于女性的包容性、对于男女关系的包容性还都很低。 固然她现在可以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清楚楚，说不定明天大妞就会成为这一代的笑柄。 拍了拍大妞的肩膀，张秋雪说：“一会儿把门关好，铁牛铁栓，照顾好姐姐们，不管谁来，都不要再开门知道吗？” 傍晚她拿弹弓对吴爱民打的那一下看似严重，但张秋雪十分肯定，她只是打中了吴爱民两条腿的大腿内侧，可能会让他段时间内动一动就疼，却绝不可能有其他更糟糕的后果。 所以这个事就很明显了。 张秋雪又定定地看了看大妞，“沉住气。” 大妞抿了抿嘴唇，两眼含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张秋雪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她向前走了几步，“走吧，两位同志。” 那两人对视一眼，想上前扣住张秋雪的胳膊，却见张秋雪两手往肚子上一捧，悠悠然抬脚出了门，那样子就和出门散个步没什么区别。 张秋雪跟人一走，几个孩子站在院子里谁都没着急回屋，四个大的相互看了看，大妞说：“咱们不能等，姓吴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万一他们在里面对二伯娘做什么，到时候就算后悔都来不及了。” 二妞也说：“上次姑父才说，二伯娘肚子有些大，一定要注意不要磕磕碰碰的。”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咱们再去把那个姓吴的揍一顿？”铁栓急得跳脚，一个劲儿抓耳挠腮。 铁牛紧锁着眉，“爷爷不在首都，必须得通知二伯！” “去打电话，娘说过，在学校里有一部电话，我知道爸爸营里的电话！咱们去打电话！”小北说。 几个人冲进张秋雪的屋里翻出一把手电筒来，大妞二妞回屋穿了衣服，深更半夜黑灯瞎火，几个孩子你牵着我我拽着你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着学校去了。 “汤爷爷没有结婚，平时就住在实验室里，咱们去找他！找他一定能行！” 第946章 因为他该打 第946章 凌晨两点，派出所询问室的灯光大亮，直直地照在张秋雪的脸上。 这间屋子不大，但屋子本身只有一扇门，连个窗户都没有，走进去的时候就感觉一股子阴潮迎面而来。 屋子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宽大的审讯椅，张秋雪此刻就坐在审讯椅里。 抓张秋雪的两个人中其中胖胖的那个拍了拍桌子，“说吧，为什么要打人？” 张秋雪用手挡了挡刺眼的灯光，平常这一片时不时就停电，大家伙谁都舍不得用电，他们倒好，这灯泡怕是得有三十度了吧？ 片刻，张秋雪眼睛适应了这直射的强光，微微一勾唇，笑了。 “怎么？吴爱民没告诉你们吗？” 问话的那个人就生气了，“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声喝道：“你给我态度放端正点！这里可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我没问你，你就给我闭嘴！” 张秋雪：“……” 她动了动身子，在椅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过这椅子太硬了，不管怎么靠，都不舒服，无奈张秋雪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为什么要打人？”高个子又问道。 “因为他该打。”张秋雪说。 一高一胖两个人一听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无知、狂妄！以为我们这里是你那一亩三分地吗？妄图消极抵抗就能够改变事实吗？我告诉你，你这样是没有用的！” “对，你说的没错。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小人作祟而发生改变。” 两人对视了一眼，个子高高的那个人咬着牙说：“嘿大肚婆我告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死扛着不交代，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他说完朝胖胖的那人使了个眼色，胖胖的那人接着说：“现在虽说不是以前了，但也没准明天早晨起来到处都贴满你的大字报呢，你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吧？到时候你一个女人带着好几个孩子，非但别想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了，就是工作也得丢了不可。” 张秋雪还是不说话，她又不是傻瓜，主动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好让他们拿去威胁家里的几个孩子，甚至之后的韩千钧。 “不要想着坚持到底！负隅顽抗是没有好处的！”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地对张秋雪教育起来，每每张秋雪犯困，就有人一巴掌拍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明明困得不行却不能睡，这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我只能说，一切都是吴爱民咎由自取！”张秋雪说。 她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不住往外流眼泪，困的！ “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咔嗒咔嗒”好几声，高个子的那人又拽过好几盏台灯过来打开，几乎是在瞬间，那种被高温炙烤的感觉就来了，脸皮和嘴唇仿佛瞬间干透了，干巴巴地别提多难受了。 第947章 你怎么来了？ 第947章 “既然现在还不想交代，现在就好好在这儿想想吧。” 胖胖的那人还不忘了pua一句，“我等着你想清楚的那一天，知错就改，你还是一名好同志嘛。” “对了，再我自己的孩子想想，你家里就你一人，要是没了你，你那些孩子可怎么办啊？你说是吧。” 张秋雪：“……” 屋子里的温度上来之后，这一高一胖两个人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间屋子。 进了九月之后就要立秋了，夜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变长，两个人回到值班室里聊天喝茶，等困了就撑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正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汽车的轰鸣声，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冲进大院，刺眼的车灯照亮了整个大院，把值班门卫都吓了一跳。 车门纷纷打开，随后就是“砰砰砰砰”好几声关车门的声音以及零散却冲劲十足的脚步声。 高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一位身穿71式军服的黑脸年轻人走了进来，身姿挺拔气吞山河，虎目一扫，“今天吴爱民被打的案子，是你们这儿接的吧？” 两 他个子高，嗓门大，一声出口震得人耳朵嗡嗡的，尤其是迎面走来的气势，让人怀疑他一个不高兴就把人踹飞出去。 高胖两个人差点直接滑到桌子底下去，哆哆嗦嗦地点头，“是，是，是我们接的。” “你们接的？” 高给子顿时浑身一激灵，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后背上在一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人呢？现在在哪儿？”来人喝问道。 “在在在在这边。” 胖胖的那位现在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桌子里头跑出来在前面带路。 等到了张秋雪所在的询问室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宋青竹眼珠子都要红了。 他几个大步上前就把那几盏灯踹了个东倒西歪，张秋雪听见动静从衣服里露出头来，颇为意外，“青竹？你怎么来了？” 张秋雪以为等韩千钧过来怎么都得明天了，没想到半夜就有人过来了，来的还是宋青竹。 宋青竹箭步上前上上下下将张秋雪看了一遍，“嫂子，你没事吧？” 张秋雪被照得有些头昏、口渴，别的倒是没什么。 她摆摆手，宋青竹一眼瞪向那两个家伙，胖胖的那人哆哆嗦嗦地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来给锁住张秋雪的那把椅子开锁。 宋青竹连忙扶着张秋雪出去，直到出了门，被夜风一吹，张秋雪才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刚刚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放进了烤箱的面包。 “嫂子，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张秋雪摇了摇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壶狂灌了几口水，又用水去抹脸和脖子。 院子里已经站了一个小队的人，虽然没有配枪，但个个身子挺拔，气势凛凛，今天晚上值班的所有人都被摁在了院子里。 高胖两个家伙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可怜巴巴地望着这边像是想请求张秋雪的原谅。 第948章 解救 第948章 “今天晚上韩团带队拉练，我正好到通讯处去听取情况，这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幸亏我今天过去了，要不然可要出大事了。”他瞪了眼那两人，无视了一直想跟他们说话的值班所长，接过张秋雪递过来的水壶，“张师当时就在现场，听说之后非常生气，如果不是我说我了解情况，他就派他的警卫员过来了。你怎么样？他们对你……” “一点儿小事还惊动他老人家，我没什么事，就是被人多问了几句而已。” 宋青竹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冷眼扫过高胖两人，不过他也没着急秋后算账。 “嫂子，我先送你回去吧，孩子们都在家等着呢，他们都吓坏了。” 张秋雪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呆，这些人虽说是接到报警正常出警，但从他们做的事来看，和吴为方都是一丘之貉。 这边距离张秋雪的住处不算远，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两人拍了拍门，几个孩子就都跑出来了。 张秋雪走进去，就看到几个家伙拎棍子的拎棍子，拿铁钎子的拿铁钎子，都做了十足的准备，一个个眼睛泛红眼巴巴地瞅着张秋雪。 尤其是小六，张秋雪刚站定脚他就冲了过来，抱着张秋雪就哇哇大哭。 这孩子一直觉得叫妈妈比叫娘时髦，这会儿却张嘴就喊道：“娘啊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小六跟铁牛铁栓以及小北都不一样，从小就被哥哥姐姐们疼着惯着，他连哭都哭得理直气壮，哭得最大声，哭得张秋雪心里一酸又一疼，眼泪差点掉下来。 宋青竹看小六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本来是要过去阻止的，可听见那话心里也是一疼就没来得及。 张秋雪却没在意，抬手在小六头上揉了揉，“怎么会呢？你们是我的孩子，只要你们需要，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们的。” 小六“哇哇”哭了好一阵儿，最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哭得这么动情，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 再一抬头，张秋雪看到了汤老头。 这深更半夜的，汤老头也被吓得不轻，要是再不来人，他就要向上汇报了。 张秋雪惭愧地朝汤老头笑了笑，“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惊动汤教授，实在是该打。” “你这叫什么话，如果不来找我，我才要生气呢。”汤老头没好气地说了一声，直拍心口。 “对了，嫂子，韩团带团拉练回来估计得晚上了，这事我来处理！” 把张秋雪和几个孩子送进屋，宋青竹就走了，刚才电话里大妞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对他做了简单的汇报，过程详细到不用张秋雪再说，否则张师也不可能那么生气，这简直就是个败类！ 宋青竹走了，张秋雪没跟他提这附近的人都把她当成是丧偶寡居的女人，不管是什么人，吴为方想利用自己的能量把自己抓走，用来威胁孩子们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事张秋雪都不能原谅！ 时间太晚了，张秋雪便没有让汤老头离开，几人很快分别再次睡下。 不过，安生的只有张秋雪他们而已！ 第949章 有话好好说 第949章 槐花巷子深处，一处大而宽敞的院子正房里，吴为方和马大姐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冷不防正房的门被猛然一脚从外面踹开，吴为方听见动静猛然坐了起来，连同马大姐也问了一声，“老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随即，脚步声响，吴为方也不去拉灯，往前一扑一推窗户就准备从窗户里翻出去。 可是他快，黑暗当中的人更快，两只手刚将窗户推开，一只脚犹如铁棒一般踢在他的脸上将他扫到在炕。 马大姐“啊”地一声尖叫，随即被人捉住。 吴为方还想再跑，一只大手犹如铁钳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他的手腕猛然拧向身后。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吴为方大叫一声，被死死摁在了炕上。 随即，灯光大亮。 三个身姿笔挺的人一身凛然正气，正盯着他看。 吴为方呆了呆，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他很快笑了起来，“同同同同志，你们怎么来了？说说起来，咱们同为保家卫国的战士，心都是一样的，这是不是有，有什么误会？” 话音未落，他脸上闪过一阵扭曲之色，实在是摁着他的这个人太狠了，他话刚说完就又加了一把力！ 摁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宋青竹！ 他冷哼一声，“我们是保家卫国的，至于你嘛，竖子小人还敢称自己有保家卫国之心？可笑！” 他说完又掰着吴为方的胳膊狠狠一拧！ 孤儿寡母本是需要帮扶、同情的存在，这些人倒好，竟然毫无底线的去践踏欺辱！ 别说张秋雪不是寡妇，就算真是寡妇，那男人也该气得活过来了！ 吴为方顿时又惨叫一声，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兄兄兄兄兄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宋青竹啐了一声，单手一甩差点把吴为方甩下炕去，另外一名战士立刻上前摁住，手上劲道丝毫不比宋青竹小！ 试问，自己流血流汗保家卫国，如果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家中妻儿遭此欺辱……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忍！ “带走！连同这个女的！还有他家的儿子！一同给我带走！”宋青竹下了命令。 几名战士立刻拧了人往外走，吴为方犹在大叫：“裤子，我的裤子，给我穿条裤子！” “你给我走吧！”拧着他的那名战士手上加了把力气，扯着他就走了！ 张秋雪这一夜睡得并不算好，如今她已经是孕后期，她感觉自己就像顶了厚重龟壳的小乌龟，坐卧翻身都不由己，韩千钧在的时候还能帮她一把，韩千钧不在，她就只能像那个笨拙的小乌龟一样自己动，还要小心不要跌了碰了。 除此之外，肚子压迫膀胱，每天晚上不停的起夜。 而今天晚上，她还感觉脸和手臂皮肤切肤的炙热感，总是有种皮肤亟待补水的感觉，干巴巴的，就像一块经过烘烤的干面包。 她弄了一盆水放在炕边，时不时就抬手沾沾水往脸上抹一抹，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抹了几次，忽听大门被拍得山响。 第950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950章 张秋雪睡梦中吓了一跳，也不知怎么手碰到了水盆，只听“哐当”一声，洗脸盆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继而便听到外面凄厉的女声在外面喊：“开门！你给我开门！你这个小娘养的贱皮子，还我儿子，还我孙子！” 张秋雪用力闭了闭眼，虽然被吵醒了，思维却一点儿也不清醒。 侧了侧身，撑着炕打算坐起来，铁牛敲了敲门从外面进来，一边扶起张秋雪，一边说：“二伯娘，我看过了，应该是姓吴的那家人，还有那个马二姐。” 张秋雪点了点头，“几点了？” “六点多，外头围了不少人，咱们要出去吗？” “当然得出去，我还得上班呢，做饭吃饭吧。” 铁牛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张秋雪搓了搓脸坐在炕上醒盹，外面的动静儿越来越大。 张秋雪下炕出门，两个小的还没有睡醒，红着眼珠子扛着根棍子站在院子里，似乎随时都准备冲去大干一架。 汤老头也站在院子里，正在对两个人进行批评教育，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直说得两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张秋雪原本因为身体疲乏感到些无奈的心情因为这气鼓鼓的两人，忽然变得开朗起来。 她微微一笑，“行了，该干嘛干嘛，吃完饭跟我去学校，愿意看书看书，愿意写作业写作业。” 有了张秋雪这句话，几个孩子立刻安定下来。 汤老头皱了皱眉，“小张，你不出去看看？” “不用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张秋雪说。 昨天宋青竹说这事张师知道了，按照他们那些人的脾气，张师说不定会亲自过问这件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说不准了，甚至这整个一个区的治安领导被一撸到底都有可能。 或许这个结果严重了一些，但是，张秋雪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别人帮着自己把人干了，自己还跑去给对方说好话，那不是脑残吗？ “俗话说，得饶人处……” “那也要看这人值不值得被饶才行。”张秋雪打断了汤老头的话。 她明白汤老头在那个特殊的岁月走来，内心受过怎样的创伤，但是，这是不一样的，汤老头在那时期待被解救，而现在，吴为方如果真落得那种下场，张秋雪只想送他一句咎由自取！ “德以养身，俭以养德，教授，我们可以宽容待人，那是因为我们也期待被宽容以待。可是，宽容也是有限度的，对恶人宽容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我只是个凡人，没有那样高风亮节的品质。” 张秋雪抬了抬手，几个孩子就动了起来。 等一家人吃了饭，洗刷干净，几个孩子也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这才打开大门。 此时，外面的骂声已经没有力气了，门一开，吴家的老太太差点跌进去。 一抬眼，正对上张秋雪漠然的眼神。 如果说一开始来的时候，吴老太太还想着撒泼打滚逼着张秋雪一定同意把他们家吴为方放了，经过这一个多小时，张秋雪他们该做饭做饭，该吃饭吃饭，丝毫不受影响，她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第951章 悉听尊便 第951章 “张，张同志，对不住，对不住你，就请你饶了他们这一回吧，我保证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吴家老太太一下子哭了起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吴为方这次真的被拿下了，按照以前他们在这里得罪的那些人最后会落个什么结果。 “张同志，我求你，我求你了！” 说着话，她双腿一软竟是要给张秋雪跪下。 张秋雪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吴老太太，“你想跪就跪，想跪多久就跪多久，只是你跪再久，跟我也没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呢！”马二姐不忿地跳了出来，“对一个老太太都能这么狠，你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平时，他们家也没少仗着吴为方的关系胡作非为，现在吴为方被抓了，这事关他们以后的生活质量，所以一大早她就跑来站脚助威了。 张秋雪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论狠心我自然比不上你们姓马的和姓吴的，这次不过是遇到比你们更狠的了，如不然，你们又怎么会跑来求饶呢？你们昨天报警不就是自诩公正，自诩有势可依嘛，别着急，别害怕，我不过是走正常报警流程罢了，别那么害怕，说不定，你们回去吃顿饭，吴为方和他媳妇就又被放回来了呢。” 她抬抬手，招呼几个孩子出门。 “张同志！张同志！”吴老太太凄厉地一声尖叫，抱住了张秋雪的双腿，“张同志，我求求你这次就抬抬手吧，以后真的不敢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秋雪眼眸冷冷一瞥，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对这一家人，打人的时候她下手是狠了些，但后来也是讲过道理的，如果不是吴为方自作聪明非想以势压人，现在也不必落得这样的下场。 “小张，我看……”汤老头欲言又止。 张秋雪没理他，铁牛和铁栓两个上去把老太太拽开，张秋雪便被大妞扶着，一家人就要走，冷不防吴老太太忽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你这个小娼|妇，给脸不要脸，整天换着男人地往家里带，你要是不放了我家老吴，我就去告你作风有问题！我看哪个单位还敢要你！” 张秋雪脸色当即一沉，“你浑说什么？” 昨天就说她是寡妇，现在越说越离谱了！ “我说你作风有问题！”吴老太太马大姐手指指着汤老头，“你还真是不挑啊，这么大年纪的都能下得去嘴！还有天天晚上往你家跑的那个小年轻！还有每周六才来一回的那个！都是你的姘|头吧！” “放屁！”张秋雪气坏了，抬手就挥了过去，不过，这一巴掌因为太过生气对距离判断失误打了个空，身体还踉跄了好几下。 汤老头更是目瞪口呆，“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指着吴老太太，但是他老知识分子的修养让他说不出骂人的话，气得浑身直哆嗦。 “我是，我是大学教授！是小张的老师，才不是……才不是你说的什么……污蔑！你这是污蔑！” 第952章 岂有此理 第952章 “大学教授？大学教授你不在你家呆着，跑到人家家里来睡干什么？我看你们就是一对奸|夫|淫|妇！” 围观的人很多，见张秋雪和汤老头如此失态，也纷纷议论起来。 吴老太太见此情景顿时更加嚣张，“奸|夫|淫|妇，还想整我们，你要不想我立刻到处贴满你们的大字报，就把我儿子和我孙子放了！不然，我一定叫你们也不好过！” 汤老头气得脸都白了，就算早些年形势不好，他也没被人当街骂过奸|夫|淫|妇啊。 “真是！真是泼妇！” 他绞尽脑汁也就骂了这么一句出来，几个孩子更是把不能忍，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你胡说，我们家才不是那样！” 不过，这么一闹，张秋雪反而冷静了。 “姘|头？不得不说，你这想象力真是丰富。你想贴大字报你就去，实在不行，你要不嫌累，我还可以送你个喇叭，你满大街吆喝也随便你。我的同事、学生会帮我证明我的清白。至于你们……” 张秋雪目光冷冷地在他们这些人身上扫了一遍，“欺负一线在役人员的妻儿，污蔑大学在职教授、教师、研究员，不知道是怎么判刑的？行了，嘴巴长在你自己身上，想想骂想说悉听尊便！” 张秋雪清清淡淡一番话说完，抬手一招，几个孩子拿东西的拿东西，锁门的锁门，咬着牙犹如愤怒的小狼崽一般扬长而去。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汤老头仍然气得不行。 “所以说，善心不能滥发。” 汤老头怔了怔，不再说话了。 望着这一行人走远，围观的人群脸上无端端浮现出几分畏惧。 以前，他们觉得吴为方和马大姐一家行事张扬放肆，太过可恨，可至少他们的可恶是有迹可循的，张秋雪不声不响地就叫这两口子自食恶果才是真正的可怕啊。 张秋雪和孩子们在学校呆了一天，再回到家的时候，早晨围在家门口的人已经散尽，巷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像这两天的那场闹剧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直到张秋雪他们吃过了晚饭准备休息的时候，韩千钧才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踏进家门。 顾不得清洗，韩千钧进了堂屋就看见靠在炕头上看材料的张秋雪。 肚子上像扣了一张小锅，鼓鼓的样子让人心惊，总会怀疑那肚子会不会被撑破了。 韩千钧脚步顿了顿，张秋雪却在这时偏过了头，朝着他一挑眉。 “对不住，”韩千钧说，“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张秋雪笑了一声，“你从营里来？” “嗯。” 韩千钧摸了摸张秋雪的肚子，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怎么又大了？” “不知道，感觉别的的肚子好像也没这么大啊。”张秋雪低头看了一眼，她最近已经在控制每天的食量了，不过，有时候掀开衣服低头看，能看到肚皮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明天我去接陈远，让他再来给你把个脉。” “得了吧，他上周刚来过，还是算了。”张秋雪看了眼韩千钧的脸色，“昨天的事……你知道了？” 第953章 高兴的事 第953章 张秋雪和孩子们在学校呆了一天，再回到家的时候，早晨围在家门口的人已经散尽，巷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像这两天的那场闹剧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直到张秋雪他们吃过了晚饭准备休息的时候，韩千钧才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踏进家门。 顾不得清洗，韩千钧进了堂屋就看见靠在炕头上看材料的张秋雪。 肚子上像扣了一张小锅，鼓鼓的样子让人心惊，总会怀疑那肚子会不会被撑破了。 韩千钧脚步顿了顿，张秋雪却在这时偏过了头，朝着他一挑眉。 “对不住，”韩千钧说，“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张秋雪笑了一声，“你从营里来？” “嗯。” 韩千钧摸了摸张秋雪的肚子，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怎么又大了？” “不知道，感觉别的的肚子好像也没这么大啊。”张秋雪低头看了一眼，她最近已经在控制每天的食量了，不过，有时候掀开衣服低头看，能看到肚皮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明天我去接陈远，让他再来给你把个脉。” “得了吧，他上周刚来过，还是算了。”张秋雪看了眼韩千钧的脸色，“昨天的事……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这件事你别管，不管谁来问你，也别提什么意见或者补偿。” “为什么？”张秋雪诧异。 她现在做梦都想把姓吴的揍成一团烂泥，但这是犯法的，揍不成那就换个别的条件，她也不是不能答应。 “你别管。”韩千钧摸了摸张秋雪的肚子，成功的被肚子里的娃娃踹了一脚，“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张秋雪不理会韩千钧跟肚子里的孩子玩捉迷藏似的孩子踹一脚，韩千钧就换个地方的游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到底为什么？你不会想做什么吧？” “我能想做什么？”韩千钧笑了下，忽然又往张秋雪身边凑了凑，“说起来都好几个月了，我倒是想……” “滚！”张秋雪指尖戳着他的脑门把他的大脸从自己身边推开，“也不看看你身上的味，赶紧洗澡换衣服去。” “遵命！”韩千钧轻轻拍了下张秋雪的肚子，“等我洗澡回来再跟你玩，崽。” 张秋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赶紧滚。” 顺便她自己也下炕去给韩千钧热饭，今天用韩大娟寄过来的茶树菇和蘑菇做了韩千钧最喜欢的干锅。 不过，双脚刚下炕就被人一把抱起又放在了炕上。 “你啊，还是好好在这儿休息吧，我自己热一热就行，再说现在又不冷，不热也能吃。” “你少来，不能吃凉的。”张秋雪说。 以前在外面执行任务就冷热不忌，现在在家哪能还让他放肆？ “那我去热，去热行吧？” 韩千钧笑了一声，拿着衣服走了。 二十分钟后，韩千钧端着饭菜清清爽爽地从外面进来，把东西往张秋雪平时用的小桌上一放，又摸了摸张秋雪的肚子，才说：“告诉你件高兴的事。” 第954章 自取其辱 第954章 “什么？” “营里给我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让我在家好好陪陪你。” 张秋雪：“……” 他放不放假，她每天还是要去实验室，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 “……能不能跟领导打个商量？” “嗯？” “把这一个星期往后挪挪，挪到我生完孩子以后吧。” “……” “毕竟，你现在在家也是当个闲人，我又没空陪你。”张秋雪说，“等我生完，你好歹还能洗洗尿布，也算有点用处。” 韩千钧差点噎着，连忙端起饭汤喝了好几口，这才说：“我说张秋雪同志，你能不能不要唯用处论？你养几个孩子的时候也没说几个小崽子对你有什么用处，所以你才养他们啊？”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我是大人，他们是小孩？” “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 “当然是我喜欢他们不喜欢你啊。” “……” “所以韩团，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自取其辱呢？”一只温柔的手搭在韩千钧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韩千钧：“……” 看着他那张便秘的脸，张秋雪不禁失笑。 事实当然不是她说的那样，对她来说，无论是小北，还是小六，又或是铁牛铁栓大妞二妞，对她其实都没有分别，那都不是她的孩子，却都是她觉得可怜可悲的孩子。 所以她愿意用一切去帮助那些孩子们。 而韩千钧，首先身份是不一样的，他是伴侣，他要可靠，要靠得住，关键时刻要撑得住，要有一颗包容她的心和包容她的胸怀。 她太了解自己了，事业比家庭重要，所以她需要这样一个伴侣，能够容忍接纳她的一切。 靠在被子上，张秋雪歪了歪头，恰好看见窗外一轮圆月。 在这个世界里，对她最为特别的或许就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一直不想要孩子，除了不耐烦照顾一个软体生物之外，或许，她也怕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会让她对待孩子们的公允之心出现偏颇。 可是，现在注定了，她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千钧的好胃口戛然而止，一直到睡觉都闷闷不乐。 粗糙的大手隔着衣服摸在张秋雪的肚皮上，反反复复好一会儿，张秋雪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这人郁闷至极的声音，“哎，我身上，就没一点儿让你喜欢？” 张秋雪迷迷糊糊地听见这话差点乐了，她艰难地动了动，腰被男人托着好不容易翻过身，大肚子顶着韩千钧。 “我说韩千钧同志！” “干嘛？” “你知道这人对孩子和对爱人、对父母有什么不同吗？” 韩千钧平时哪想过这种问题，摇了摇头，“有什么不同？” “对于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千好万好，哪怕他长得丑，长得矮，是个残废，或者有什么病，那也觉得自己家孩子是最好的，这是因为人们对于自己的孩子往往是无底线的爱，不求回报。” “爱人，是一个与她身份平等的人，风花雪月固然美好，但是，只有想扶相持才能走得长远。” “而父母又有不同，那是无限宠爱着自己长大的父母，所以往往总是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索取。” 也许，她的基因里本来就缺少一部分浪漫细胞，她觉得韩千钧跑去实验室眼巴巴地守着她，还没在家帮她洗洗涮涮打扫打扫卫生，让她觉得舒坦呢。 第955章 自我介绍一下 第955章 韩千钧一想，除去和父母的那部分他觉得有待商榷以外，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你也给我交给底，这事最后大概会是个什么结果？为什么我不能提要求？” “目前，张师在亲自过问这件事，姓吴的可能会被一撸到底，也可能会被调到个冷衙门做冷板凳。至于旁的，你先不要管。” “你……该不会打算做什么吧？”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张秋雪对韩千钧还是有点了解的。 “我能做什么？我可是良民！” “……” 张秋雪只好不再多问，但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 有韩千钧在，张秋雪一个晚上睡得十分踏实，几次翻身、起夜，韩千钧都没有任何不耐烦。 张秋雪不用上班，一觉睡到自然醒。 起来的时候家里又来了客人，哭哭啼啼呜呜咽咽，韩千钧问了半晌才知道是前天晚上来抓她的高胖那两个人的家属。 原来，就在昨天下午，整个派出所都被拿下了，所有曾经跟着吴为方为非作歹的人都在被调查。 这些人是来求张秋雪手下留情的。 对于这些，张秋雪倍感讽刺。 如果不是孩子们一个电话打到营里惊动了上层，恐怕自己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受罪呢？大妞心再软一点，搞不好现在已经进了吴家的门了！ 想到这一点，张秋雪就分外不能忍！ 不过，张秋雪说：“其实呢，你们想多了，咱们之间都是点小事，是起因，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放心，这只是例行调查，意在筛查队伍当中的坏分子，清除那些坏分子，只要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而且呢，我就是个小小的教师，研究员，既管不了违法，也管不了犯罪，你们来求我也没用。你们还不如好好想想，你们的家人是不是被人胁迫、怂恿、煽动的，行了，都回吧。” 张秋雪又不是傻子，已经得罪了吴、马两家，再得罪这么多人，他还要不要在这里住下去了？ 这些人面面相觑，满脸茫然，不过想想也知道，跟着吴为方的这些人其实和宋叔那些人差不多，都是直接转过来的，而在做那些之前，他们不需要有什么能力，甚至不需要识字，只需要有一个干净的背景就可以了。 这时，韩千钧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着那身最新的，她一直都舍不得穿的那套军服。 高高大大的身体往门口一站，平平无奇的姿势，却硬是给人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感。 他目光淡淡一扫，那些女人纷纷往后退了退，面露怯意。 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眉梢微微一挑，这是要干嘛？ “各位大姐早上好。”韩千钧说。 “好，好，好。” “你你你你好。” “你好。” …… 此起彼伏的怯怯的问好声，女人们露出和张秋雪一样的茫然。 “自我介绍一下，”韩千钧往前一步扶住了张秋雪，“这是我媳妇，我是她男人，在京郊的王牌军扛枪。” 第956章 存在感的要求 第956章 “有空的时候呢，劳烦各位大姐替我宣传宣传，我这个人啊，因为纪律的关系要时刻待命，不过，我对我自己的存在感还是挺有要求的。” 张秋雪：“……” 她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没笑出来。 “是。” “知，知道了。” “行……”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去吧，我媳妇脾气好，外人说什么都不生气，不过我可不行。” 慑于韩千钧的眼神，围在张秋雪家门口一早晨的人终于渐渐散了。 张秋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里走。 “干嘛去？”韩千钧连忙问。 “犒劳一下……特别有存在感的人。”张秋雪嘴角一点一点儿勾出。 男人立刻大步跟上，“怎么犒劳？” “把这个，给我刷干净。” 进了书房，张秋雪打开一个柜子，指了指里面一个长方形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家伙。 韩千钧用手一拎，还挺沉。 “这是什么？” “烤炉。” “烤炉？”韩千钧又打量了两眼，“怎么和北川那个不一样？” 韩千钧记得北川那个是个四四方方的小箱子，这个看着像锅，又不太像，要说为什么不太像，因为锅底是漏的。 “不一样的用法当然不一样。” 这个是张秋雪前几天才做出来的，是专门用来烤肉的那种炉子，上面可以放烤架、烤网和烤盘，下面是接油盘，中间才是发热结构。 这东西不难，只要稍微懂一些物理知识的人都可以做。 张秋雪指挥着韩千钧洗干净，插电试过能用，就把挂在厨房外头屋檐下的肉摘了下来。 夏天天气太热，不方便寄肉，这几个月孩子们也只能吃一吃张秋雪和韩千钧肉票能买到的那些。 前些日子她时不时地会犯恶心，也就没给孩子们张罗，现在好些了，所以就托刘主任弄了点肉，正好韩千钧今天在家不如一起补补。 韩千钧做饭技术不好，但打下手的工作做得不错，张秋雪略微一说，他就把一整条五花肉切成了片，又按照张秋雪说的从后院拔了些生菜，摘了些辣椒什么的。 张秋雪做了两个酱，一个辣的，一个不辣的。 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四个疯小子就回来了，又等了一会儿，去学校看书的大妞和去跳舞的二妞都被周子俊接了回来。 周子俊一见这架势立刻打算告辞，张秋雪叫住他，“留下，一起吃，我一会儿还有事跟你说。” 周子俊不想沾这个便宜，有点尴尬地站在门口，“老师，不如你现在就说？” “坐下，一边吃一边说。”张秋雪拍拍旁边的椅子，小六就跳过来推着他过去坐下。 周子俊还有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早知道他就不进来了。 张秋雪在烤盘上抹了薄薄的一层油，用筷子将肉挨个放了上去慢慢烤着，转头问周子俊：“你家那个房子现在是不是该算在你名下了？” 周子俊点了点头，“是，那房子是去年才还回来的，奶奶说……说我是周家唯一的后人了，房子就是我领回来的。” 第957章 烤肉 第957章 “你现在住宿舍，也不能继续工作了，所以我想了想，你要不要把那边房子租出去一段时间？这样有人替你料理着院子，有个刮风下雨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租出去？”周子俊没这么想过，“老师你们那边的房子也租出去了吗？” “这倒没有，”张秋雪笑了一声，瞄了眼韩千钧，才说：“那边房子是韩团亲自带人收拾的，租给别人去住，我舍不得。而且听韩团说，那边地基打得不错，要是哪天我不在这边上班了，韩团也空了，我们就回去把顶子掀了再盖个小二楼去。所以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先把那边的房子租出去，到时候如果东西没处放，先放到我那儿也可以。” 韩千钧在张秋雪身边坐下，无声地接过了她刚才的工作，不住用筷子翻着烤盘上的肉。 肥瘦均匀的肉片在烤盘上“嗞嗞”作响，油脂煎出的油顺着斜向下的纹路逐渐滑下，不多时，屋子里就飘起一层香味。 周子俊就明白张秋雪的意思了，不过，那地方对他来说意义深厚，一时也不能下定决心。 “我想想，老师。” 张秋雪也就是找个借口提个意见，闻言便点点头，用韩千钧洗干净的生菜叶子放了块蒜片，抹了点酱，找了块顺眼的肉夹进去，又抹了点酱之后包起来递给周子俊，“帮我尝尝，这个酱味道怎么样？” 周子俊立时又涨红了脸，正要说话，小北叫了起来，“妈，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小六急得直跳脚。 他最小，受的苦最少，从小跟着张秋雪不知吃了多少好东西，但这样的烤肉还是第一次，香味一出来就把他急坏了。 “好好好，都有，都有啊。” 张秋雪说着又拿起一片生菜教他们包，肉片酥香，生菜解腻，再配上点酱料佐味，如果是在后世的话，张秋雪说不定还会弄两杯啤酒或者果汁，不过，现在就算了吧？ 给两个小的一人包了一片，铁栓已经风卷残云一般吃了好几片，小北和小六立刻不再等张秋雪慢悠悠地给他们包，一人拽了一片生菜叶拿出你追我赶的架势吃了起来。 让两人这么一搅和，周子俊那点蹭饭的尴尬顿时消失无踪。 最后，张秋雪准备的好几斤肉，连同一条宋母拿来的大青鱼也一并吃了个精光。 张秋雪和二妞没吃多少，到最后张秋雪靠在椅子里坐着静静地看着他们吃。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周子俊说：“老师，等放了寒假，我准备去南方看看。” “去干什么？” 他到年底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岁，加上唯一的亲人又不在了，突然听他这么说，张秋雪还挺担心的。 “我们上了这段时间的课，我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我想去看看。” 张秋雪便忍不住笑了，“只想看看？” 周子俊被她问得一愣，“也，也只能看看吧？要是被人抓住投机倒把后果严重啊。” “如果现在不抓投机倒把的话，你想做什么？” 第958章 不懂 第958章 周子俊就更不好意思了，他现在囊中羞涩，估计做不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学校倒是有几台计算机，但是我看连老师都不会用……” 他说着话，再次摇了摇头，像是有点迷茫，又像是怀疑自己所学的专业，不过这个专业是张秋雪帮他选的，他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不用着急，你现在好好学，你所学的东西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大放异彩。” 张秋雪话音刚落被韩千钧碰了一下，张秋雪看了看韩千钧，见他神色有些严肃，便不在提这事。 周子俊一直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眉眼官司，“是吗？” “是。” 周子俊就不再说话了，他一方面觉得这个新领域一旦开展将会拥有大展宏图的机会，一方面又觉得，即便是有这样的机会，也是国家开辟新部门派新的部门来做，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没有关系。 “那我现在不用去吗？” “你要是想去的话，先去一趟上海，我让人陪你去，否则，你一个人跑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太放心。” 周子俊一顿，随即不知再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用力眨眨眼，赶走那一丝湿潮。 “七八年了。”午休的时候，张秋雪枕在韩千钧的胳膊上，“明年大概就会迎来新的时代，到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韩千钧听她说得多了，现在已经慢慢接受并且相信了她所说的那些，同时有些向往。 “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要开一间巨无霸大商场，卖吃的、卖喝的、卖穿的、卖用的，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卖。” “……” “我还想把北川那间农机厂也给拿下来，到时候从生产链到销售链都自己来做，我还可以开个物流公司，连运货也自己承包了，然后挣的钱就拿来买房、买地，资助国家科学研究。你觉得怎么样？” “……你就不想继续搞研究？” “我不一直在搞吗？”张秋雪无语，她搞了这么久的研究，一个子儿都没见着，做老师好歹一个月还有三十块钱工资呢。 现在因为科研经费问题，她全是在做义务劳动，甚至有些材料钱还是自己搭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哪怕到了后世，科研经费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教师的工作不能停，研究的工作也不能停，不过还好，只要我有钱，就可以租个大商场，请人来工作，只要有钱，就可以进货、卖货，不愁赚不回来。” 张秋雪推推韩千钧，“我说韩团，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你的标准来要求我，我没你那么高风亮节的品质，为了保家卫国能五年不回家。这钱我是非要不可滴，努力工作努力科研也是必须滴！懂吧？” “不懂。” 反正他是看明白了，钱他是挣不来的，这辈子大概也只能把扛枪这一件事干好。 张秋雪也不跟他多说，她从来没指望韩千钧替她去挣钱，毕竟，他干的那活她也做不来不是吗？ 第959章 太大度 第959章 几天后，门口的桂花树开了花，花香袭袭十分动人。 张秋雪灵机一动，觉得这桂花做饼应该挺好吃的，就叫铁牛他们几个上去摘桂花，准备一会儿做点桂花饼吃。 正在忙活，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路东张西望着过来，看到这边有人老远就问：“同志，你知道张秋雪张同志家在哪儿不？” 这两人一人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身上挎着平常只有做文职工作的干部才背的挎包。 张秋雪扫了两人一眼就点了点头，“知道，这就是。” 两人都是一愣，“那你是……” “我就是张秋雪，你们是……” 屁大点的巷子，别人家咳嗽一声都能听见，更别说张秋雪刻意提高了点嗓门。 “哦，我们是处理吴为方这件事情的负责人。” 两个人麻利地支好自行车，从挎包里掏出小本子，“这次过来其实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 “这个啊，”张秋雪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吴为方一家如果能在这次的事情当中知错就改就够了，我也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你……确定？” “对，我是做老师的，做的虽然不是识字育人的教导工作，但还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够与人向善、清清白白，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了。” 巷子里，有些伸出的脑袋逐渐缩了回去。 “张老师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两位过奖，我也是希望邻里关系能够和谐，毕竟，往后大家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对，这话是没错。” “不过，如果硬要说我想要什么的话，吴家的老太太前几天在我家门口大放厥词，严重污蔑了我们学校的教授和我的好几位朋友、家人，我希望她能够公开对这些人道歉。” “只有这样？” 张秋雪再三点头，两人连连感叹，“张同志你真是太大度了，这样的话，吴为方明天就能够回家了。他的工作已经全被撸了，我们啊，以后再不会用他这样的人做我们的干部。现在只希望吴为方本人能抓住这次机会，重新做人。” 又说了几句夸赞张秋雪的话，两人便走了。 张秋雪眸光一扫，后面的邻居没来得及缩头被张秋雪看了个正着。 她嘿嘿一笑，“张老师，你真是太大度了，要换了是我，非得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再让他将身上亲自给我道歉不可！看他以后还敢在我面前嘚瑟！” 张秋雪何尝不想，不过，既然韩千钧不让，她只能暂时作罢。 “嗐，邻里邻居的，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把关系搞得太僵不好，希望他这回知错能改吧。” 秦大姐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要我说，你就是这个，可不是姓吴的能比的！” 她说了两句好听的，又嘿嘿一笑，“大妹子，也让我摘点桂花呗？” 张秋雪抬了抬手，示意铁牛铁栓也给秦大姐摘一点儿。 这秦大姐便和张秋雪一样，在树荫底下坐下来拿了个盆开始洗桂花，一边洗一边跟张秋雪说些有的没的。 她嘴皮子很碎，没一会儿，这张家长李家短的就把整条巷子里的人白话了一遍，颇有种江湖百晓生的感觉。 张秋雪其实很不喜欢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但架不住秦大姐热情善良，竟然很快成了张秋雪在这条巷子里的第一个朋友。 第960章 浓烟滚滚 第960章 不到天黑，吴为方就被放了回来，被关了几天，走路仍然有种拽出二五八万的感觉。 在张秋雪面前经过时，他重重哼了一声，目光不屑至极。 张秋雪没搭理他，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认真贯彻着韩千钧交代的话，反正，无论吴为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该道的歉，一句也少不了。 不过，张秋雪没想到还没等到吴老太太前来道歉就出事了。 第二天中午，天比较热，张秋雪吃过饭就睡着了，睡的正香，拍闷声大作。 张秋雪扶着肚子匆匆忙忙地出来，刚打开门就被人一把推到了墙上。 “你这个小贱人，你也太狠心了你，那房子是我们家的祖产啊，你怎么能这么做？” 张秋雪出来比较匆忙，就传了一件特别肥的棉布睡裙，是她自己缝的，柔软贴身。肩膀撞在墙上顿时一阵生疼，她皱了皱眉，抬手挡住吴老太太一下一下推搡她的手，“什么祖产，发生什么事了？” “你竟然还敢跟我装！”吴老太太气急了，粗糙地双手攥住张秋雪的胳膊往前狠狠拽了一下就准备再把她摔到墙上。 “哎哎哎老太太可使不得啊。” 秦大姐一声惊叫，连忙拽住了吴老太太。 “这可是怀孕八个月的孕妇，要被你折腾出个好歹来，你能赔得起吗？” “我怎么赔不起？我怎么赔不起？我还要让她赔我呢！”吴老太太厉声叫道。 张秋雪感激地朝秦大姐看了一眼，努力站直身体掰开吴老太太的手，“赔你？赔什么？” “哎哟喂，小张，你刚没听到外头的动静儿吗？”秦大姐无语地叫道。 张秋雪摇了摇头，刚才她真是什么动静儿都没听见，不过一抬头，张秋雪就愣住了，“这，这是……” 她扶着肚子匆匆忙忙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就见到一股股浓烟正从北边的一户宅院里升起。 炊烟没有这么大这么浓，要想弄成这样，除非是着火。 “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趁着大家午睡的工夫，竟然在吴家外头放了一把火，这要不是马大姐觉得越睡越热起来看了看，这吴家人啊，就得变成烤乳猪了！” 秦大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直拍心口，但张秋雪一回头竟看到对方高高扬起的唇角，这幸灾乐祸的段位也是很高了。 她很快就反映过来了，“吴老太太，你是怀疑你家的火是我放的？” “不是还能有谁！”吴老太太顿时又扑上来，“你赔我的房子！你赔我的房子！” 张秋雪：“……” 难道不是差点被烧死在里面更重要吗？ 她摇了摇头，“你要是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你们就报警吧，我接受一切调查，因为今天中午吃过饭我就睡了。” 顺便，她又指了指几个刚刚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孩子。 “孩子你也看到了，都是现在才被你吵醒。”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吴老太太一激动猛地又推了张秋雪一把，张秋雪顿时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几个没睡醒的孩子连忙围了过来，扶张秋雪的扶张秋雪，剩下的就对着吴老太太怒目而视。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不相信，你要是有证据，你就可以报警。” 张秋雪话音刚落就被秦大姐暗自拽了下胳膊，随后就听到吴老太太愤慨的声音，“你还敢说！” 张秋雪这才反应过来吴为方已经被撸光了职务开回家了，她叹了口气，“你要是真有冤情，何苦担心人家不受理你的案子呢？” 第961章 猫哭耗子假慈悲 第961章 “哼，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要真去告你，我还能有好果子吃？你少拿我当傻子！” “……”张秋雪凝望着吴老太太片刻，不禁又叹了口气，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有那么多不同。因为这世上，总有人心怀龌龊，也总有人品行高洁。 从头到尾，她都是在反击，她从未主动陷害、栽赃、污蔑过任何人，没想到只是稍稍有人替自己出头，他们就立刻将他们曾经的满腹龌龊扣在了自己头上。 人性啊。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要闹就随便闹，不影响我工作生活的前提下，我可以的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旦影响到我和我的家人，那就恕我不能容忍了。” 张秋雪抬脚进门，殊不知再次点燃了吴老太太的怒火，站在门外对着里面破口大骂。 张秋雪该休息休息，该睡觉睡觉，什么也没耽误。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只是第一件事。 隔了一天，她刚下班回来，秦大姐就匆匆忙忙地来了，一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的模样，进门一屁股坐在了张秋雪家厨房的小凳子上。 “哎哟喂大妹子，你知道不，今天可出大事了？” 短短几天，张秋雪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出大事的节奏。 她不紧不慢地把炉子通了，开始洗锅做饭，这才问：“怎么了？” “昨天夜里啊，有好几条蛇爬进了吴家。一早晨起来，有一条就在吴老太太那屋的炕底下盘着呢，哎哟我的妈呀，差点把吴老太太吓死过去。” 张秋雪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寒而栗，“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嘛，现在大家都说，是他们家以前作孽太多了。你来得晚不知道，吴家就没什么好人，以前挨个的时候，吴为方他爹就爱四处偷，到了吴为方身上，这小子会钻营，自从当了官，更是没少借着机会敛财。那吴爱民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从小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都祸害了多少小姑娘了，幸亏我们家没有闺女，要不然我得天天提心吊胆的。” “……”张秋雪摇了摇头，“要真是这样，那也算墙倒众人推了。对了，他们报警了吗？” “报个屁，他家那院墙倒了以后，只要放轻点动作就能进去，他们又没人看见，这报警有什么用？” “……” 之后，又发生了几件针对吴家的事，比如吴家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一个二踢脚扔进了院子里，差点把人嘣着，又比如吴家做饭的大铁锅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秦大姐就像天气预报一样，每天都给张秋雪来播报一遍针对吴家的新花样。 与之对应的，是巷子里每天响起的吴老太太的骂街声。 张秋雪的心里却有点惴惴不安，这么多事，不会都是韩千钧干的吧？ 可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韩千钧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要真想对吴家做什么，应该不会牵扯到其他人，毕竟吴家那个院子里可是住了十来口人呢。 第962章 最疼 第962章 直到这天，吴为方去找他的狐朋狗友喝酒一夜没归，最后让人在好几条街以外捡着，脑袋上被人拍了黑砖不说，浑身上下被打得没法动弹。 可是偏偏，除了脑袋上那下黑砖，他身上连一处破皮、骨折的地方都没有。 秦大姐去看了回来告诉张秋雪，吴为方是站着疼，坐着疼，躺着更疼，就好像浑身上下的骨头血肉都被砸碎之后重新装了一遍似的，但奇怪之处就在于看不见半点伤。 一开始，好多人都觉得吴为方是装的，但是看对方一碰就疼，龇牙咧嘴一副快疼得昏过去了的模样，最后都不得不相信了。 张秋雪：“……” 她知道流氓混混也好，还是韩千钧他们这种人也好，架打得多了，自有一套心得，就像经验一样，知道打哪里疼，打哪里最疼，打哪里容易受伤，打哪里不容易受伤，打哪里既不容易受伤还会疼。 这事十有八九和韩千钧脱不了干系，但别说她了，就连那挨了打的吴为方本人，也不知道打他的是谁。 总而言之，吴为方如今是躲在家里怕遭灾，出门怕被打，一时间战战兢兢每天都害怕自己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有两次他出门看医生正好碰见张秋雪，头也没敢抬就走了，哪还有半分嚣张气焰？ 反而是他的妻子马大姐，遇见张秋雪的时候还是一副愤愤然的模样，张秋雪懒得搭理她，只是每天出门都不忘了叮嘱孩子们注意安全，在家时她也会格外注意安全，避免吴家把这些账统统算到她的头上，再给她家放一把火什么的，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 今年的秋天，首都连绵多雨，早晨晚上都变得很凉，张秋雪很注意不让自己生病，否则，怀孕不能用药的情况下会很难熬，几个孩子也在她的照看之下没有因为换季而生病，反倒是住在学校宿舍的周子俊感冒后发起了烧。 张秋雪让他到家里住他不愿意，趁着周末坚持回了老宅子收拾东西，他决定听从张秋雪的建议把这边的房子先租出去，至少手里也好有个进项，不用再日日担心坐吃山空。 但是，从老宅回去之后，他的感冒更严重了。 张秋雪见他执意不肯留下，就在吃过午饭之后趁早把他赶回了宿舍吃药休息。 午后又下起了雨，张秋雪听雨午睡，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 铁牛他们几个早就趁着张秋雪午睡的时候不知跑哪儿玩去了，他们都大了，张秋雪倒不是很担心。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得亲自去接二妞了。 二妞上课的地方位于什刹海附近，由梁静荷和几位各文工团退下来的人任教，自从二妞开始上课张秋雪一直没有去看过，今天也刚好前去看看。 她换了衣服鞋子，拿上雨伞，准备出门。 大妞不放心，“二伯娘，我去吧，你就不要去了。” 张秋雪看了看外面的涟涟雨幕，迟疑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那要不咱俩去吧，你一个人去我更不放心。” 于是两人一人撑了一把伞，大妞扶着张秋雪出了门。 第963章 熊孩子的叛逆期呢 第963章 张秋雪如今大腹便便，只能乘公交车出门。 下雨天出门的人不是很多，张秋雪和大妞在公交车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 下了车，张秋雪准备先买点东西。 虽说她自己很看不上行贿送礼那一套，但是轮到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免不了做一个俗人。 两人进了一个不大的供销社，张秋雪买了点馓子、桃酥什么的，正想着要不要买点布，大妞忽然拉了拉张秋雪的胳膊，“二伯娘，你看那个人。” 张秋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柜台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头垂的很低，身上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旧式军装，竟是有些眼熟。 “这是……” “二伯娘，你忘了，这是那年绑走了铁牛的那个人啊。” 张秋雪一个激灵顿时想起来了，可不是眼熟嘛，这人竟他娘的是周思南！ 不过一想，张秋雪也就明白了。 周思南在劳改期间态度积极认真，如今形势发生了变化，以她的能力，提早被放出来不算什么难事。 一时间，张秋雪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害怕？没有。 担心？有一些。 至于更多就没有了。 出来也好，不出来也罢，张秋雪希望她们将来可以做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那一天。 “走吧。”张秋雪收回目光拉着大妞去结账。 从供销社出来之后穿过一条马路就是二妞上课的地方，大妞说：“二伯娘，你说，她回来首都以后到这里工作，会是巧合吗？” “……” 自从怀孕之后，张秋雪很少在这种事情上多思多想，被大妞一提醒，望着对面的大门，也不禁开始想，是巧合，还是周思南刻意地选择呢？ 虽然她的心里更希望周思南能够平平静静重新做人，但站在她的角度，真避免不了有更多的担心。 毕竟，两边就这么近，二妞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说不准就会发生什么。 “这段时间你们都要多注意。” 大妞点了点头，提着东西陪张秋雪过马路。 这里是个二层的小楼，张秋雪她们在门口登记了名字，就得到了进去的机会。 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厅，旁边有一扇门开着，里面面积要比这个厅大得多，有十来个和二妞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正在老师的口令下翩翩起舞。 小姑娘们一个个体态轻盈，动作婀娜，可以想象等穿上合适的舞蹈服以后会是如何的美丽动人。 张秋雪忍不住望向大妞，“没有来学，后不后悔？” 大妞脸上确有一瞬间的神往，但她很快就笑起来，朝着张秋雪摇了摇头，“我欣赏她的美丽，但是二伯娘，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要人用力去捧起呵护，不是吗？我们拥有同样选择的机会，只是，她选择了做一朵花绽放于枝头，我选择做根深埋于土壤，她会因我更加美丽，我会为她更加努力。” “……”张秋雪再次感到咋舌。 有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去想，自己是怎么养出来这样的孩子，说好的熊孩子的叛逆期呢？ 第964章 会是巧合吗 第964章 两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下课了，教二妞的老师是一位快四十岁的女老师，姓齐，张秋雪带着东西过去果然赢得了对方的好感。 “韩朱颜基础不太好，不过这孩子很有灵性，领悟能力也强，是一块璞玉，相信只要好好努力，好好打磨，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文艺工作者。” “对了，下个月就是国庆节了，咱们馆的老师通过和上级的沟通为孩子们争取到了一个表演的机会，最近可能会临时为孩子们增加、延长练习时间，请你们做好准备。” 张秋雪点点头，“没有问题。” 两人又针对二妞的专长做了些讨论，梁静荷就来了。 她如今看到张秋雪的时候还会些不自然，含蓄地点点头，就准备去看学生。 她现在也是这里的老师，负责几个孩子的舞蹈和歌唱工作。 “梁老师，等一等。”张秋雪叫住她，返身冲刚刚的老师做了个失陪的动作，张秋雪看向梁静荷，“能聊几句吗？” 梁静荷很不想和张秋雪有过多的接触，实在是当年张秋雪留给她的印象太凶残了。 可是，既然被张秋雪叫住了，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将张秋雪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同志，有事？” 梁静荷的办公室很小，十平都不到，里面摆了一个办公桌和一把椅子，靠墙放了一个文件柜，然后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看得出来，他们尽可能把面积都用在了孩子需要的练功房上，倒也还算良心。 “对面供销社里有个女员工很像周思南，你见过吗？” 梁静荷表情顿时僵滞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 “见过。” 顿了一会儿，她又说：“不是像，她……就是周思南。” “你们见过？” 梁静荷尴尬地再次点了点头。 张秋雪挑了挑眉稍，这就有意思了，昔日好友，一人因为过于执着被劳改，而另外一人却因为她的离去得到了更多更好的机会，从而成为了团里的顶梁柱，如今，虽然跳不动舞了，却依然拥有美好、光亮的未来，另外一人却在时光里蹉跎了六七年。 “你帮她找的这份工作？” 梁静荷连忙摆了摆手，再怎么说，她和周思南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她又因为周思南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光鲜，就算很不想让周思南回来，也没不会这么膈应她。 事实上，周思南已经回来三个多月了，刚回来的时候就来找过梁静荷，梁静荷本来想给她安排一份工作，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周思南就找了一份售货员的工作。 “你是说，她拒绝了你的帮助？”张秋雪问。 “对。” “你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吗？”张秋雪又问。 全首都好几个国营商场，供销社更是不知凡几，周思南偏偏选择了梁静荷在的这个，二妞每周都来训练的舞蹈团的对面，真的是巧合吗？ “这个……”一开始，梁静荷只觉得尴尬，现在也不禁开始思索起来，“你是说……” 张秋雪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安全，毕竟，周思南可是绑架过人的人。” 她也希望她这些都是多想了，但是，姐妹花反目成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梁静荷是因为周思南才有了如此光亮的未来。 第965章 更恨谁 第965章 “你的意思是，要把她赶走？”梁静荷忍不住问。 这显然不合适，万一周思南现在没有那种心思，被她们一打击生出了那种心思，这找谁说理去？ “多注意多提防吧。”张秋雪不妨把话说得更透了些，“如果说，我是改变了她人生的人，你就是接替她书写人生的人，周思南是更恨我，还是更恨你，这谁都说不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二妞过来上课的时候你能多多关注一下她。” 张秋雪毁掉了周思南所有想要的东西，那是周思南咎由自取，梁静荷虽然没做过什么，却是周思南离开文工团最大的受益者，这是梁静荷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我会的，你放心吧。” 张秋雪当然不能放心，她还是决定自己要尽量多的亲自接送二妞。 离开的时候，张秋雪刻意多往回看了看，但并没有人往这边偷看偷瞄，张秋雪暗忖：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等上了公交车，张秋雪问了问二妞，这姑娘果然一脸的呆滞茫然，“没有啊，没有人来找过我。” “你确定？” “呃……确定吧？” 张秋雪：“……” 张秋雪和大妞对她好一番叮嘱，不管怎么样，他们和周思南也算是宿敌了。 下公交车的时候天都黑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用青石铺就的地面一步一滑，大妞和二妞一左一右扶着张秋雪，刚走了没几步三人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快步而来。 张秋雪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这还没到周六呢。 韩千钧将那顶明显更大一些的雨伞罩在张秋雪头顶，结实的手臂代替大妞二妞扶住张秋雪，朝两个姑娘挥了挥手，俩人立刻提着张秋雪的伞蝴蝶一样飞远了。 雨滴敲在伞面上，夫妻二人并肩而行，男人身高腿长迈开的每一步却几乎和张秋雪的步子大小一致，看起来分外和谐。 张秋雪就把在供销社看到周思南的事情跟韩千钧说了一下，韩千钧一听也皱了皱眉。 “她没跟你们说话？” 张秋雪摇摇头，如果说话还好了，她至少能刺探两句。 不过话说回来，周思南没找她说话，她竟然也没找周思南说两句刺探刺探…… “没事，你安安心心地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先找人打听打听再说。她没什么目的那是最好，万一有，我们也不怵她，首都早就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首都了。” 听韩千钧这么一说，张秋雪顿觉安心不已。 “对了，你到底为什么今天回来？还有……”她揪着韩千钧的胳膊想问问吴为方被打那事，不过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还是暂时作罢。 “你猜？” 走了两条巷子，韩千钧偏偏不说。 等一到家，张秋雪就闻见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的香味，张秋雪心里一动，快走几步果然就看到厨房里唐志平忙碌的身影，她禁不住回头瞪了眼韩千钧，“你这……” 韩千钧撑着伞站在她身边，只是站着什么也不说。 厨房里唐志平转过头来看了看张秋雪，又看了看张秋雪的肚子，“嗐”了一声，“本来啊，老大一给我拍电报我就准备来的，谁知道大元家那小崽子刚生下来就差点病没了。” 第966章 见一次打一次 第966章 张秋雪忙问：“现在怎么样？” 唐大元家这回生的是个小姑娘，也不知哪里不合适，那孩子一生下来就赖巴巴的，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唐志平和向小娥两个人不合眼地照顾了好多天才好点，唐志平立刻就来了。 张秋雪不由看了韩千钧一眼，心说不该让唐志平这个时候过来。 韩千钧也有些无奈，他本来还在奇怪怎么唐大元的孩子出生了也不发个电报贺喜，原来是孩子生来带病。 “好在现在已经好多了，往后只要精心一点儿，应该没啥事。”唐志平按了按眼角，让张秋雪赶紧回屋去歇着，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张秋雪走了这一路着实也累得不轻，当下便没同唐志平多客气。 只是进了屋，她就拽过韩千钧的胳膊，“你跟我说实话，吴为方被打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被打？什么时候？”韩千钧问。 话音未落，他得了一枚“你装你再装”的眼神。 韩千钧只好说：“闲着没事我打他干什么？而且，我也没空啊。” 张秋雪不相信，“那样的打人手法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但会的也不是我一个啊。” 张秋雪顿时无话可说。 对，会的确实不止韩千钧一个。 因为韩千钧是请假出来的，吃过晚饭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秦大姐又来串门，神神秘秘地对张秋雪和唐志平说：“昨天晚上我当家的会朋友回来晚了，走到咱们巷子头上的时候听见好几声惨叫，他本来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又没动静儿了，你们猜怎么着？” 张秋雪和唐志平对视了一眼，唐志平问：“怎么着？” “过了一会儿，吴为方有气无力地从那边爬了出来，哎哟我滴妈呀，差点没把我当家的吓死。” 张秋雪：“……” 秦大姐左右看了看，虽然知道屋子里没什么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这吴为方前两天才好了一点儿，这么一来，又爬不起来了。我当家的说，昨天晚上他可是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哎哟喂，你说这姓吴的是得罪了谁哟？”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再度无语。 要是她没记错，昨天晚上韩千钧就是八点来钟走的，该不会应了那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吧？ “难怪今天我总觉得那边吵吵嚷嚷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唐志平说。 “可不是嘛，这吴家啊，现在都快吓死了，这不是脑瓜顶上悬着一把刀嘛，没掉下来是没掉下来，可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掉下来啊。我听说，他们都计划要把这里的房子卖了换个地方住了。”冷不丁地，秦大姐拍了下手，“不管怎么着，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话虽如此，要换个房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如此传统的大家庭中，可不是谁有足够的勇气和钱不断地换房子。 不过，如今家里有了唐志平，家里家外都有她照应着，小北和小六也有铁牛和铁栓看着，张秋雪担心的只剩下一个二妞。 周思南在二妞上课的对面上班，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第967章 第一次实验 第967章 张秋雪等了半个多月也没等到吴家的道歉，好在她也并不在意这事，反正再多的气韩千钧也都替她出了。 她的生活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不过，今年的首都秋雨格外多，张秋雪往来学校都要格外小心。 在师兄高建瓴的帮助下，张秋雪的研究工作在稳步进行，十六节车厢的火车模型已经完全做好，张秋雪负责的核心部分气压传动也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 九月下旬，曹老头找到张秋雪，“小张，你这个是不是可以实验一下了？” “现在吗？” 张秋雪觉得现在早了点，不过一抬头，她就看见好几张跃跃欲试的脸。 对于实验，她当然也有自己的计划，原本是想一个月之后的，不过，见此情景，她便点对了一下手里的工作。 目前还差小火车轨道的铺设、电网的重新架构，以及小火车模型上动力装置的安装，如果赶赶工的话，应该也不是不能做到。 “好吧，那咱们就再努努力，争取在十一放假之前做第一次实验。” 实验室里顿时响起一阵雀跃地欢呼之声，张秋雪又笑了笑，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中。 用气压传动，各方面都是精细活，尤其密封性方面要求极其严格。 所以这一次，张秋雪拍了电报请塑料布厂的人亲自跑了一趟，塑料布厂那边又给张秋雪介绍了一个橡胶厂，三方合作之后，橡胶厂在张秋雪的启发下开始尝试进行橡胶皮垫的生产。 有了具体的时间，大家干起活来就更有动力了，两人一个个点灯熬油开始加班。 不过，张秋雪是跟他们熬不起的，她首先是个孕妇，必须要有足够的睡眠和营养来保证孩子的安全降生，她可不想生一个和唐大元家的小姑娘那样病病怏怏的孩子。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都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放弃。 又是一天早晨，张秋雪推开实验室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好几个歪在桌子上的身影。 她笑着摇了摇头，将买来的豆面丸子汤敞开了口，不一会儿便有人哼哼着醒来，看见张秋雪便是一声哀嚎，“张儿，还是你好，得嘞，这份深情厚谊，我记下了。” 张秋雪失笑，“别记下，拿钱拿钱。” 陆陆续续醒来的人纷纷打趣起两人，然后各自拿饭盒分了那一大盆的豆面丸子汤，再配一个芝麻烧饼，牛嚼牡丹一样地吃完就继续投入工作。 下午，他们将最后一颗螺丝拧好，曹老头亲自端了秒表看着高建翎带人把小火车放入轨道，通上电。 随后，所有人目光落在张秋雪身上。 张秋雪手里握了个遥控器，因为小火车太小了，人为不容易操作，所以张秋雪做了一个遥控器。 万众瞩目之中，张秋雪缓缓推动开关，当即，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轨道上的小火车，那一瞬间，张秋雪感觉自己听到了许多人的心跳声。 第968章 时光似水一去不归 第968章 仿佛是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仿佛又没有，小火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那一瞬间有人“啊”地叫了出来。 很快！ 曹老头迅速扫了眼秒表开始报数，旁边有人立刻记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还要测速度。 目前速度只有一档，因为张秋雪的遥控器做不出太多的档位调节，这是目前的技术硬伤，张秋雪也没办法改变。 如果将来换做用真正的火车人工实验的话，就可以采用多档位的模式，不过，在没有一个安全保障之前，张秋雪不会做这方面的实验。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又叫了出来。 真的很快！ 直径为一公里的轨道铺设，顷刻之间小火车就跑完了两圈，曹老头再次报时间，随即，张秋雪轻轻按下刹车键。 和启动时令人欢欣雀跃不同，几乎是在瞬间，小火车开始发出刺耳的声音，与之相随的是每节车厢相互撞击的声音，越往后越严重，甚至到最后的两节车厢险些发生侧翻。 “怎么会这样？” 这无异于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所有人都有些难过。 “很正常，”张秋雪说，“一次性就成功，想的也太美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人蹲在地上看着后面两节撞得不复原样的小火车，忍不住又看了看张秋雪，但从那张平静的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张秋雪好像……比曹老头更加淡定，曹老头的表情还有点郁闷呢。 他哪里知道，张秋雪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失败。 “行了，把东西收好，数据整理好就回家吧，今天提早放假。”张秋雪提高了声音说。 响应者寥寥，刚刚小火车跑起来的时候大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郁闷。 “再怎么样，这个速度已经比现在的火车要快了。”曹老头也安慰大家，“有问题也很正常，我们这些研究人员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 张秋雪并不需要听这些安慰的话，她把自己的东西把东西收拾好就回家了。 明天十一，二妞要参加她人生当中的第一场登台表演，张秋雪要回去给孩子谈谈心，再准备一下明天登台要用的衣服。 有意思的是，韩千钧那边也有一场汇报演出，当然，不同的是韩千钧他们那边是要作为观众出席的。 韩千钧前两天邀请了张秋雪，作为团长，他是走不开的。但是，张秋雪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去观看二妞的表演，非但如此，她还准备带全家一起去给二妞捧场。 今天是表演前的最后一天，老师没让二妞他们再过去训练，但是要求他们明天早点到场。 张秋雪到家唐志平已经把二妞的舞蹈服准备好了，是一件特别合身的白色衬衫和一件红裙子。 小姑娘一穿上，尽显女儿家的俏皮灵动，尤其是张秋雪养得好，早两年二妞就开始发育了，虽没有多婀娜多姿，却有着张秋雪说不出的豆蔻年华的青涩美好，看得唐志平直感叹时光似水一去不归。 第969章 水壶变酒壶 “二伯娘，我听齐老师说了，如果这次我们表现得好，就有机会参加明年的一项特别重要的演出。” 做饭的时候，二妞凑到张秋雪面前悄摸摸地说。 张秋雪揉揉她的小辫子，点了点头。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我一定要努力被选上。”二妞挥了挥她的小拳头，张秋雪哑然失笑，再次点了点头，“加油！” 二妞咧嘴一笑，甩着她的小辫子跑去练基本功了，反倒是张秋雪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很不想二妞走这条路。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张秋雪他们就陪着二妞一起出发了。 去了之后张秋雪才知道，二妞他们这次的演出地点竟然在首都大剧院，前来观看的将会是许多重量级的领导人，可以说，二妞只要这次表现好，就等同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文工团，难怪梁静荷和齐老师她们非常重视！ 等大妞帮着二妞换好衣服两人一起走过来，张秋雪忍不住又替二妞整理了一下，“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就努力吧。” 二妞用力一点头，一溜烟跑走了。 开始之前的练习和整体排练避不可少，张秋雪就和大妞、唐志平他们找了个地方坐着，看着他们彩排。 节目一个一个上，有合唱、独唱、单人舞、双人舞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帮亲不帮理的心理作祟，张秋雪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二妞她们的节目最出彩。 大约过了一个来小时，二妞忽然两颊酡红地跑过来。 她满头细汗，脸也格外红，跑到张秋雪身边就说：“二伯娘，我的水怎么怪怪的？好辣呀，我喝了身上肚子好难受。” “怎么怪了？”张秋雪接过她的军用水壶一闻顿时皱起了眉头，连忙让大妞把他们带的其他水壶拿过来。 这下，张秋雪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早晨出门的时候是唐志平给孩子们灌的热水，她做事一向妥帖周到，所以张秋雪就没管，可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壶是水，一壶是酒啊。 “酒？怎么会有酒？”唐志平问。 唐志平都不知道，张秋雪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张秋雪暂时也顾不上追究这事，她拉住二妞的手问道：“你喝了？” “我喝了两口，辣得我嗓子疼。” “跟我来。” 张秋雪把那壶酒往唐志平怀里一放，“妈，您想办法看看这壶酒是单纯的酒还是掺了什么别的东西。” 她说完拎起那一壶水拉着二妞就往外走，二妞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脸，她走路已经开始有点东倒西歪了，“二伯娘，我的脸好烫啊，我的头也好晕啊。” 大妞也连忙跟了上来，帮张秋雪扶着二妞。 三人转了个大圈才找到一个卫生间，二妞一脸茫然，“二伯娘，干，干嘛呀，来，来这里？” 张秋雪没时间跟这个小醉鬼解释那么多了，摁着她的脖子让她低头，又让大妞帮二妞看着衣服，自己洗了洗手，二话没说就在她嗓子上抠了两下。 当下，二妞几声干呕便“哇”地一下猛然吐了出来。 第970章 谁这么缺德啊？ 第970章 反复几次之后，二妞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人也清醒了一些。 张秋雪拧开水龙头冲去那些污秽，让二妞洗脸。 冰冰凉凉的水拍在脸上，二妞又干呕了几声，苦着脸吐出来几口胆汁。 随即，张秋雪把水壶递给二妞让她喝水。 二妞一口气灌了半壶水，梁静荷扶着另外一个小姑娘进来，脸色黑沉得要命，一边走路一边不断地在批评那个女孩子。 “你是怎么搞的？这是多么好的向首长们展示的机会？你怎么搞得跟喝醉了似的？” 这个女孩身形和二妞差不多，个头也差不多，但醉得要比二妞深多了，没用人去催吐自己趴在洗手池上就吐了起来。 梁静荷皱着眉头，一边不住地责备，一边又替孩子拍背，俨然是气得要命。 张秋雪便说：“不是好像喝醉了，就是喝醉了。” “什么？”梁静荷顿时火冒三丈。 这个机会真的是他们全体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这孩子却…… “不过我猜，她不是故意的。”张秋雪又说，“你回去之后检查检查吧，孩子们水壶里的水被换了，还好我家这个机灵，就喝了两口。” 不过很显然，二妞根本没喝过酒，跟一杯倒差不多，脸现在还是红的呢。 “什么？”梁静荷直接叫了出来。 她想赶紧回去看看，但一松手，那孩子连站也站不住，张秋雪便朝大妞抬了抬手，大妞立刻小跑着出了卫生间。 梁静荷依旧觉得不能接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张秋雪没说话，她也想不通，这也太损了，这些女孩子大的十八九岁，小的十四五岁，应该都没怎么喝过酒，万一哪个傻乎乎地真把这一壶酒全喝了，出了事怎么办？ 就比如梁静荷扶着的这个，就是一个实心眼的倒霉蛋，偏偏赶上她这两天嗓子疼，本来是想喝水润润喉咙，结果倒好，越喝越疼不说，还成功把自己灌醉了。 接着，又有两个女孩跌跌撞撞联袂而来，面颊绯红走路发飘。 “你们后台没留人看东西？” “哪有人看？大家都忙着看孩子们的排练情况，也没想过会有这种事啊？”梁静荷说。 “……” 人心淳朴的社会一旦出现一粒渣滓，迎来的便将是毁灭性的打击，这话果然不假。 张秋雪又看了看二妞，见她脸色虽红，眼神却清亮了许多便拉着她出了卫生间。 齐老师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们这支团舞共有十二人参加，现在已经倒下十个了，有两个甚至睡着了。 “这可怎么办啊？”另外一个姓李的老师急得团团转，后背都湿了，“谁这么缺德啊？” 张秋雪便看向齐老师，“还要参加吗？” 齐老师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表情，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当然想参加，她已经从文工团退了，如果这次能把孩子们带出来，她就能有一个很光亮的未来。如果不能，那不光她过去这么久的心血都毁了，她以后难道要回家抱孩子吗？ 第971章 你们收拾收拾回去吧 第971章 “张同志有什么办法吗？”齐老师问张秋雪。 张秋雪便看向大妞，“奶奶怎么说？” “奶奶和铁栓去抓药了，她说很快回来。” 张秋雪点了点头，“那在此之前，请齐老师、李老师辛苦辛苦，把这些孩子都带去催吐，刚喝完不久，酒液应该还都存在胃里，吐出来就会醒一大半，如果是喝的时间久的，我就没办法了。” “再就是赶紧去和负责人联系，看能不能把节目往后延一延，毕竟，孩子们在剧场里出这么大的事，都是剧场安全检查不过关啊。” 齐老师顿时眼睛一亮，秒懂。 她握住张秋雪的手大力摇晃了几下，“张同志，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等这事过去，我一定摆酒感谢。” 张秋雪颔首应下，齐老师和李老师立刻分头协作，照顾孩子的照顾孩子，找人谈的找人谈，张秋雪就把一个个的水壶打开来闻，最后发现无一例外，全都是酒。 这也太狠了，这分明是要最大程度地毁掉这个节目啊。 有上其他节目的人见此情景纷纷开始检查自己的水壶，万一也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可受不了。 张秋雪咬了咬牙，能这么做的必然是跟她们有着深仇大恨的，她不知道齐老师和李老师有没有，但是她和梁静荷这边……难不成是周思南来了？ 因为后台位置有限，刚刚张秋雪他们都去了观众席，加上现在的人服装还处于一个高度相似的状态，张秋雪实在没办法判断周思南刚刚是不是来过。 不过这真的有可能吗？ 因为今天有大领导要来，这里的安全保卫工作相当严格，张秋雪他们都是递交了证件之后，再三搜身才被放进来的。 十来个孩子挨个出去吐了一遍，等回来的时候唐志平也回来了。 她跟铁栓两个每人手里拎了好几个水壶，进门就给二妞手里塞了一个，让她赶紧喝。 壶盖一打开，一股子有些苦有些甜又有些酸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是啥？”李老师赶紧问了一句。 “解酒的。”唐志平说。 李老师见二妞已经“咕嘟咕嘟”喝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连忙也叫其他孩子喝，有醉得比较深，吐完了也没太大用的，她便和梁静荷分别拿着水壶给她们喂。 折腾了足足有半小时，齐老师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负责人，和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对方穿着一件旧式军装，一脸严肃。 对方一见几个靠着强满脸通红的女孩子就直皱眉头，“这不行这不行，这样子根本上不了场嘛。” 齐老师则是一个劲儿地说好话，请对方通融。 然而，这人依旧直摇头。 “齐主任，这根本不行的，这几个女娃根本跳不了舞。” 齐主任还想再说，对方却一摆手就准备走了，“你不要觉得你不能上场就亏了，我也担着很大的风险呢，我还要找人让他们把你们空出来的这个时间来填满，我很忙。你们收拾收拾先回去吧。” 第972章 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了？ 第972章 “姑娘们，你们努力练习了好几个月，终于到了展示成果的时候了，现在有人说你们跳不动了，没有状态了，不能上场了，是这样吗？” 这位负责人正要走，身后忽然传出一道这样的声音。 紧随而至的，是姑娘们齐刷刷地一声，“不是！” 声音清脆，甜美，虽然还有些软绵绵，却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那位负责人青着脸转过头来，怒瞪着张秋雪：“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跳得了，还是跳不了，我认为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张秋雪平静地望着那位负责人，“毕竟现在距离表演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利用这一段时间加紧排查剧场，万一现在这里还藏着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刚刚受害的是我们这几个孩子，那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了？” 张秋雪这么一说，后台顿时一阵骚动。 下次被害的是谁啊，会是他们吗？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张秋雪耸耸肩，“我只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而已。” 她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对大多数人来说，有人混进来了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你说，如果被人汇报上去的话……” 这话还没有说完，这位负责人的脸色就变了变。 如果被人汇报上去，为了安全考虑，今天的演出很可能就会延期或者直接取消，到时候要直接承担责任的就成了主导这件事的负责人。 “大家都想参加这次的表演，所以，如果这里的人应该不会主动上报，但是其他人就说不定了。”张秋雪又说。 这位负责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比如：被取消了节目参加不了的人。 他咬了咬牙，沉着脸对齐老师说：“我现在要马上去做安全检查工作，最多再给你们半个小时，如果二十分钟之后这些女娃还是这样，那你们的节目必须撤掉！”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能给他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张秋雪便不再说什么，齐老师连连应好，抓着水壶给那些女孩子灌解酒汤。 二妞喝的少，又被张秋雪抓去第一时间催了吐，灌了一壶水之后就开始不断上厕所，小姑娘新陈代谢比较快，几次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刚刚说话也是她声音最大。 其他的女孩子除了两个喝的多的已经完全睡了过去以外，剩下的都面色酡红懵懵懂懂地靠在一起，眼神迷茫。 齐老师给那些女孩喂了一遍水心中着急，“张同志，这得到什么时候啊？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秋雪只好看向唐志平，唐志平就拿出来一个针灸包开始给这些女孩针灸。 二妞已经在一旁的空地上开始做舞蹈动作，大妞手里提着她的水壶，张秋雪也怕这没喝过酒的小姑娘脑子还不能和身体协调出个什么事，就在一旁站着看。 过了一会儿，铁牛和小北小六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朝着张秋雪摇了摇头。 第973章 你怀疑是她？ 第973章 “你怀疑是她？”梁静荷走过来，神色毫不轻松。 张秋雪沉默了一会儿，她其实也拿不准，毕竟破案都要真凭实据，可不是主观臆测。 她只好反问：“弄垮你们这次的活动后果会怎么样？” “还用说嘛，出了这种事，是我们做事不严谨，以后估计不会有人用我们馆的节目了，拿不到节目表演的机会，我们这个馆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你们之中还有谁有这么恨你们的人？不遗余力也要毁了你们？” 一时间，梁静荷没有说话。 唐志平替所有人施了一遍针，张秋雪再看过去的时候几个小姑娘虽然没有完全醒酒，两腮依旧绯红，但神思已经清明了许多。 张秋雪暗自松了口气，齐老师带着她们起来活动，用出汗的方式继续促进血液循环，加强新陈代谢。 “除了那两个已经睡过去的，作用不大之外，剩下的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唐志平走过来说。 张秋雪松了口气，说起来这人还算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一人干一碗安眠药，怕是再也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唐志平的脸色却有些凝重，“秋雪，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张秋雪看了看梁静荷，随后便跟唐志平走到了一旁。 “你刚才看那些孩子的水壶了吗？”唐志平问。 张秋雪就有点茫然，这事刚才她已经提过一遍了，当时唐志平也在场，怎么又问？ “你再看看这个。” 唐志平把一个军用水壶递过来，张秋雪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水壶是二妞的，因为他们家的水壶都印着302厂这几个字。 张秋雪打开一闻，果然是那壶酒，只是她不明白唐志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一壶跟其他孩子的不一样，它不光是酒。” “那是……” “还有一种药，被酒香给遮住了。”见张秋雪脸色难看，唐志平接着说：“我还说不准是什么药，不像是中药，我分辨不出来，具体效用也不知道，但里面一定有。” 张秋雪接过来又闻了闻，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怀孕之后嗅觉变得灵敏了，她也觉得这壶酒的味道有点怪怪的。 “先好好保存着，回头我找人去检查一下。” 唐志平点了点头，妥善地把那壶酒收好，张秋雪就已经朝二妞走了过去。 “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头、嗓子、胃里？” “没有啦，二伯娘，我现在跟以前一样啦。”二妞笑着，脚尖点地飞快地转了个圈，身形纤细、灵动，宛若一只飘然欲起的蝴蝶。 “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张秋雪严肃地说。 二妞郑重地一点头，蝴蝶一样飞走了。 大妞找了张椅子扶着张秋雪坐下，把二妞的一应用品全都拢到身前，“二伯娘，你就放心吧，我会看着她的，一眼都不眨的那种。” 张秋雪失笑，禁不住摸摸她的小脸，心说果然还是姐姐懂得疼人，看二妞就跟个小傻子似的，每天除了自己那点事就知道跟弟弟们打打闹闹，也不知道她肚子里揣的是个什么。 正这么想着，有人招呼他们过去做最后一遍彩排。 留下李老师看着那两个睡着的女孩和姑娘们的东西，剩下十个人连忙往台上走去。 一边走，齐老师一边说：“我知道你们这会儿都好多了，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是，往后我们不光只有这一场演出，每次演出也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都给我拿出你们的精气神来，不怕告诉你们，我们今天的表演是为明年一场重要的表演拿机会呢，如果跳的不好，下一次就别想了。” 张秋雪站在台口喝着齐老师这碗鸡汤，眸光一瞥她心里一动，连忙又转回去，果然见到在厚厚的窗帘之后掩着一张脸…… 第974章 凭什么她们一个一个都过得这么好！ 第974章 张秋雪顾不得其他，连忙转身就走。 大妞就站在张秋雪身边，见状俩忙把东西往铁牛怀里一塞，紧紧跟上张秋雪。 台上是孩子们在表演，她们不能从台前走，得从后台绕。 这剧院太大了，等她们绕到台前，张秋雪再去看那片窗帘的后面已经没了人，反倒是往二楼去的台阶上多了一个穿着蓝色工人服，手臂带着套袖的，类似清洁工一样的人，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不留神还和人撞了个正着。 “那儿！”张秋雪连忙说。 大妞眼神好，张秋雪一指她就说：“二伯娘，是那个女人！” “去，叫人去！找刚才的那个负责人，或者警卫！” “可是，二伯娘你一个人……” “快去！” 张秋雪不由分说推了大妞一把，大妞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飞快地跑去找人。 张秋雪挺着个大肚子去追周思南，路过刚才那个窗户的时候，她看到地上有一个水桶，里面放着拖布和一块抹布。 心里哼了一声，周思南还真是很大胆，干完了坏事还不赶紧跑，竟然还想在这里看她们出丑吗？ 上楼的时候张秋雪从楼梯处看了眼剧院的布局图，大概就知道周思南的打算了。 周思南果然不打无准备之仗，从那边一路走过去是一条内部工作人员的通道，也就是剧院的后门。 不过，张秋雪眯了眯眼。 她掉头钻进了另外一条路，这是每座建筑物都会准备的紧急逃生通道，会和每一个出口相连，争取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疏散建筑物内的群众。 剧院的后门是在剧院的东侧，在一道阶梯的上面，这和剧院内部是嵌入式座位有关。 张秋雪站在阶梯之上缓缓吐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着急地走过这么远的路了，秋日渐深，秋风之下，一片红叶飘落。 张秋雪在叶子落地之前伸手接住，静静看着叶子的纹路。 不消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推开，张秋雪缓缓笑了起来。 她眼梢微提，在阳光的渲染下，神色看起来竟有些俏皮，“好巧。” 好像大家只是在玩捉迷藏一样，好巧，你被我捉到了。 周思南却全然没有张秋雪此刻的好心情，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她却依旧是咬着牙，愤怒地望着张秋雪。 六年，马上就要七年了，可是张秋雪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脸蛋还是那么嫩，身体还是那么俏，跟当年没什么分别，不，张秋雪比当年更加好看了。 那是一种被人惯着、娇着才有的女人模样！ 哪里像她，费尽心机，付出了所有才从那个鬼地方爬出来！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受尽苦楚，凭什么她们一个一个都过得这么好！ 张秋雪没得到周思南的回应也不生气，她歪了歪头，“怎么这么着急，不看完表演再走多可惜。” 周思南紧抿着嘴瞪着她，“跟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当然有关系。”张秋雪说，“要不，你跟我说说，你给我家二妞水壶里装的除了酒，还有什么东西。” 第975章 休想走！ 第975章 “哼，张同志这话说得未免奇怪，我怎么知道你家二妞水壶里装了什么？” “是吗？” “是！” 四目相对，周思南功力更胜往昔，竟然好不露怯。 “既然如此，那周同志就跟警卫组的人好好解释解释吧，比如，你是怎么前来做保洁工作的，又是为什么要来做保洁工作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供销社的售货员。你要知道，今天要来的人都是重要人物，现在因为你出现了这样的纰漏……” “我可没伤害别人！” “对啊，你只是因为一己私利灌醉了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把一种不知名的毒药下到了我家二妞的水壶里。可是，谁知道你会不会找机会把这种东西下到领导们的茶水里？到时候一口喝下去，万一与世长辞了，你说，谁能担得起这种责任？” 周思南皱着眉，眼睛死死盯着张秋雪。 张秋雪耸了耸肩，以周思南的思维缜密心机深沉，她不相信周思南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只能说她早就想好了会在事情闹大之前离开。 现在没有监控，到时候周思南只要打点好了替班的那个人，一切就都没有问题，想要找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少在这里说些耸人听闻的话，我不信！”周思南说着话用力拉了张秋雪一把，“让开！” 张秋雪反手扣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后门的门把手，“休想走！” 周思南挣了一下，竟然没能挣开，她皱了皱眉，冷笑，“张秋雪，为了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做到这种地步，那你自己的孩子呢？” “什么？” 话音未落，冷岑的目光从张秋雪的肚子上划过，随即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朝张秋雪的肚子挥了过来。 张秋雪面色一变，连忙松开了拽着周思南的手，连连退了好几步，但不知道是不是惊惧之下跨步太大了，她肚子竟然疼了一下，有点像被抻到筋了。 周思南就利用这一点点的间隙，朝台阶跑去。 可惜，这首都大剧院建的高大阔气，这后门也连着一处平台，平台之下才是台阶。 张秋雪扶了扶肚子，心中懊恼不已，却不敢再逞强。 “周思南，你跑得了今天，你跑得了……” 张秋雪还没说完就看见周思南站在台阶上竟然不跑了，而台阶之下，竟然是好几个警卫。 原来，越来越临近领导们的入场时间，不光正门派了人检查身份，就连首都大剧院的周围也有人进行交叉巡逻。 张秋雪揉了揉肚子，当即朝那两名警卫喊道：“这个人冒名顶替闯入剧场，不知道做了什么，快抓住她！” 事实上，就算张秋雪不说，那两名警卫刚刚也听到了张秋雪和周思南的对话。 听起来只是周思南不知道怎么灌醉了几个孩子，但谁知道她有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剧场在没有经过再次检查确认安全之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周思南离开！ 然而，霎那之间，周思南不向下跑，反而往回冲！ 第976章 如果不呢？ 第976章 张秋雪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大腹便便哪里比得上周思南身子灵巧，没走几步就被她捉了个正着。 “张秋雪！”周思南狞笑，“你想抓我，没想过你会被我抓住吧？” 张秋雪怎么没想过，大妞去找人了，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大肚子又不方便动作！ 不过，这又怎么样？ 二妞喝了两口那个水壶里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万一是什么害嗓子的药，以二妞那娇气的小性子，万一以后不能唱歌了，岂不是要哭死？ “走！”周思南抓住张秋雪把他退下台阶，自己则在张秋雪后面，手肘紧紧勒住了张秋雪的脖子。 站在台阶上的两名警卫对视了一眼，缓缓将qiang端了起来，眼神肃杀，“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你不要轻举妄动！” 张秋雪缓缓笑了，今天来的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安全级别也直线上升，警卫都是荷枪实弹来巡逻的。 周思南喘|息粗重，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自由没多久就又面临这种场面，而且，又是因为张秋雪。 她咬着牙，恨不能把张秋雪掐死。 不过，她也确实不是一般人。 她勒了一下张秋雪的脖子，说道：“她家孩子喝了我倒进水壶里的东西，里面可是有毒的，你们这qiang是不长眼，万一走了火，就谁都别想知道那水壶里是什么东西了！” 两名警卫面色没变，眉头却皱了皱。 “让开！或者，你们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周思南掷地有声地说。 两名警卫没有动，他们不可能让周思南离开，但他们也不可能立刻就射杀周思南。 然而，他们的沉默却激怒了周思南，她再次抬高声音：“让开！” “你太激动了。”张秋雪说，“你又不是在搞恐怖活动，无缘无故在这里开枪是要负责任的。本来事情也没有多大，坐下来一起聊聊嘛。”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周思南勒着张秋雪的脖子勒得她一阵犯呕，“你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到你家大妞带着人从后门出来嘛，我告诉你们，现在要么你们就让开，要么你们就直接打死我，在要么你们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她尖利的嗓音震得张秋雪耳朵嗡嗡作响，张秋雪能感觉到周思南不断回头去看，甚至勒在她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让开！” 周思南再一次大叫！ “如果不呢？” 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因为跟张秋雪平时听到的真的不太相同。 那道声音大多数时间都是极为平静的，张秋雪鲜少见他有什么激动的时刻，仿佛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此刻却低沉、冷漠，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尖刀，随时都准备刺开什么。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声音，破空之声突然来袭，张秋雪侧头望去，阳光之下有什么东西闪烁着光芒，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她的眼前，随即，身后之人一声闷哼，身子顿时向后一个趔趄，带的张秋雪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第977章 鲜花变杂草 第977章 两名警卫神色一变，一人依旧警惕地对着周思南，另外一人端着qiang火速回身，却见破空之声连响，眨眼之间就有好几个箭镞一样的东西钉进了周思南的手臂里，让她勒着张秋雪的胳膊都垂了下来。 张秋雪抓住机会一甩周思南的胳膊，连忙朝下跑去。 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韩千钧曾经自己做的一个弩，据说以前在战场上拼到没子弹的时候，又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才会用。 后来，张秋雪给他改良了一下，现在这个是个加强版，射程更远，力道更大。 不过，张秋雪也高估了自己。 她托着自己的肚子没跑两步就被人在身后猛地推了一把，本来就看不清脚下路的大肚子一下子踩了个空，身子朝前跌去。 几人顿时脸色大变，站在台阶上的两名警卫立刻向上奔来，试图在张秋雪倒地之前扶住她。 张秋雪心口也是一阵飞跳，不过她理智还算在线，连忙朝前伸出双手，试图在落地的时候用手撑一下台阶，免得撞到肚子。 周思南却利用人人目光都在张秋雪身上的时候，攀着台阶的扶栏从上面跳了下去。 不过，这会儿大家也顾不得她了。 短短十几步的台阶在两名警卫地全力冲|刺下终于赶到，同时感到的还有韩千钧。 他在张秋雪落地之前一把捞起张秋雪的手臂，铁钳一样的双手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捞了起来，万年不变的黑脸竟然也脱口一句：“你要吓死我吗？” 张秋雪同样满头冷汗，手在韩千钧的胸膛上撑了一下才勉强站住。 “周思南！抓、抓住她！”张秋雪惊得喘不匀气，“她给二妞的水壶里灌了酒，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药！” “知道，知道！”韩千钧连连在张秋雪的胳膊上拍了两下。 不用他说，跟着韩千钧一起过来的警卫员已经朝周思南扑了过去。 如果说曾经的周思南是一朵美丽的花，那么，六年多以前，她就在张秋雪面前折颈而死，这六年来，她像一株野蛮生长的杂草在恶劣的环境里存活了下来。 从那么高的台阶上跳下去她半点不适都没有，转身就跑。 然而，最后还是被韩千钧的警卫员抓了个正着。 她愤恨而又恼怒地瞪着所有人，像一座随时都准备爆发的火山，此刻却被人强行盖上了火山口的盖子。 她看到韩千钧扶着张秋雪，从始至终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眼。 那是她曾经所有希望的所在，可是，希望之光从来不肯照耀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张秋雪问。 今天营里不是也有活动吗？ 男人眼睛里有惭愧一闪而逝，他为什么过来其实还与周思南有关。 自从上次张秋雪说过周思南的事，他就一边找人盯着周思南，一边拍了电报去周思南劳改的农场去调她的档案。 农场那边要走流程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一直到现在韩千钧也没看到周思南档案，反倒是盯着周思南的人今天突然来找韩千钧汇报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向。 第978章 只能保一个 第978章 “幸亏你过来了。” 张秋雪松了口气，正要去看被制住的周思南，却忽然觉得肚子一阵抽疼，疼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怎，怎么回事？”韩千钧大惊。 可是，在场的不是没生养过的孕妇，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小伙子，韩千钧问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 张秋雪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只觉得浑身都要痉挛了，喘口气都疼得要命。 “我送你去医院！” 韩千钧一把抱起张秋雪转身就往车上跑，警卫员小飞连忙把周思南往那两名警卫手里一塞，飞也似的跟过去开车，几人直奔最近的医院。 就在几人走了不到两分钟，大妞和几名警卫从后门冲出，见周思南已经被抓到，大妞连忙问张秋雪的下落，得知不知道什么原因肚子疼得厉害已经被送医院了，大妞连忙回身去找唐志平。 当下，一家人也顾不得再看二妞的表演，匆匆跟梁静荷交代了一声就往医院赶。 这一天，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车子行了不久，疼痛之中，张秋雪突然感觉裤子湿了。 她先是一呆，第一反应是难道太疼了，疼得自己失禁了？ “怎么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 韩千钧同样呆住，接着便没命的催促小飞开快点。 可怜小飞在首都这么多年只对营里熟悉，没怎么到城里来过，几个人去医院还要边走边打听，气的韩千钧恨不能把人一脚踹出去，可是他又顾不上，怀里张秋雪疼得直抽气。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两个大男人一边跑一边喊，惊得好些医生都跑出来了，还以为来了多少病人，到最后就一个孕妇。 随后，张秋雪经过简单的清理，被推进了产房。 此时张秋雪感觉自己已经疼得快死了，她从来从来没这么疼过，好像身体要从中辟为两半，灵魂仿佛都开始恍惚了，脑子一阵阵抽疼，医生按着她的肚子似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挤出来，却只有三个字在她耳边来回回响，“坚持住！” 然而，张秋雪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后背都因为疼痛频出的冷汗变成了湿的。 直到突然有人叫了一声，“糟了，这是难产啊。” 霎那间，张秋雪眼前有片刻清明，“什么？” 医生却没有理她，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接着，她就听到一句冷静而叹息的，“病人家属，你媳妇这是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紧接着，便是一声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说什么？” 女医生又重复了一遍，无声催促着他的选择。 张秋雪混沌的大脑仿佛清晰起来，她从来不觉得爱情是什么必须品，男人是什么必需品，她和韩千钧在一起，与其说因为爱情，不如说因为合适。 可是，这一刻，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也开始期盼起韩千钧的选择来。 他会选什么呢？ 周遭安静下来，疼痛仿佛也已远去，只有她期待着的那道声音格外清晰。 第979章 我恨你 第979章 “保大人！”韩千钧说。 历来冷峻的声音竟然有一丝丝哽咽，“拜托你，一定要保住我媳妇！” 一门之隔，张秋雪缓缓笑了起来，连她也不知为什么。 下一瞬，她的思绪再次被疼痛席卷。 门外却扑入几道踉跄的身影，为首的竟然是陈远。 他今天本来答应了前去看二妞的首次演出，却没想到只是晚到了一会儿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难产。”韩千钧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 “不可能。”陈远立刻就说。 唐志平来之前，张秋雪的身体一直都是陈远在调理，他了解张秋雪，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韩千钧却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你说什么？” 陈远按住韩千钧的胳膊，微微平息了一下情绪，“我进去看看！” 推门的瞬间里面的护士想要阻止，韩千钧立刻上前说明情况，陈远和唐志平顶着一头细汗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一人一边给张秋雪搭了个脉，随后对视一眼，陈远说：“是受惊导致的气散神移，我去煎药，唐姨你……” “我来行针。” 唐志平抽针走穴，她的手上功夫的确是好，眨眼就在张秋雪身上扎了七八针，不过几分钟就见张秋雪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接诊张秋雪的医生也松了口气。 唐志平温暖的手握着张秋雪的手，“怕什么，什么都不用怕。孩子好好在你肚子里呢，把他生出来就好了。” 张秋雪疼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怕什么，但唐志平的针一扎，确实觉得自己舒服多了，只是肚子还是转着圈的疼。 喘气疼，心跳疼，肚子上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筋都疼，疼得她想叫，想哭，想拿刀立刻把疼的那部分剜掉。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她恨韩千钧，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阵热流划过腹腔，像是阳光包裹了黑暗，可是，乌云仍在。 张秋雪感觉自己像一条即将干枯的鱼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耳边都是“用力！”“使劲儿！”“再试一次！”的声音。 她不知试了多少次，身体忽然一阵轻松，随之响起的是医生轻快的声音，“是个男孩。” 接着就是陈远的另外一句，“做好准备，还有一个！” “什么？” “还有？” 产房里再次陷入一阵兵荒马乱，张秋雪吐了口气，脑子仿佛放空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里又是一阵疼，这才反应过来那句“还有一个”是什么意思，恍惚之间，她想起数月之前陈远那张笑眯眯的脸，以及他那一句“你家韩团血统真是强大”！ “韩千钧，我恨你啊啊啊！” 张秋雪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一想到四肢百骸被拆开一遍的疼要再经历一遍，张秋雪杀了韩千钧的心都有了，这是什么见鬼的血统！ 陈远也是，早告诉她是双胞胎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 总之，张秋雪又疼了一遍。 第980章 她就生了一个？ 第980章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就看到韩千钧正在眼前，眼睛都是红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紧紧攥着张秋雪的手。 “醒了？”陌生的声音传来，张秋雪还混混沌沌的，听见对方说：“你这不错呀，一个六斤三两，一个五斤六两，挺好，都能养活了。” 两个孩子被一左一右塞在张秋雪的身边，随后是陈远重重的吐气声。 “是不错，俩儿子，韩团再努努力能组一个班了。” “好了好了，都先别说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去弄点吃的。”唐志平给张秋雪掖了掖被角，叮嘱韩千钧好生守着，也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出去。 张秋雪又看了看韩千钧，男人下巴抵在她的手上，猩红的眼睛里竟然掉下一滴泪来。 “再也不生了。”他说。 他竟然还哭，分明是自己更惨吧，张秋雪想着，眼皮却再也支撑不住地阖上了。 张秋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中，她又回到了自己宿舍，又回到了那个没日没夜画图搞研究的时候，她一个一个男朋友都指责她“不像个女人”“死板”“跟图纸过一辈子吧”，可她的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梦见了父母，母亲絮絮叨叨的怨怼，父亲一言不发却永无止境的叹息，以及隔壁院子里不断传来的祖母的指责声。 一转眼，又是韩千钧。 猩红的眼睛沉痛哀伤布满心疼，一滴泪骤然坠落。 霎那间，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击在她的心上。 张秋雪猛地睁开眼，就看到陈远正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步。 张秋雪呆了呆，“陈远？你怎么还在这儿？” 就算要抱孩子也轮不到他啊。 “嘿，你这话说的，我在这儿怎么了？我来看我这大侄子不行啊？” “……” “得了，你醒了就赶紧把这喝了，唐姨熬了大半天的。” 陈远把一个饭盒拿过来，一打开里面就是浓香的药膳汤，张秋雪的肚子顿时叫了起来。 张秋雪看那孩子并不闹，便接过饭盒开始吃东西，但吃了两口觉得不对，“我不是生了两个吗？怎么……现在就一个。” 她又往病房四处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是只有一个孩子。 “谁告诉你你生了两个？你睡糊涂了吧？你就生了一个。”陈远说。 “什么？”张秋雪呆住。 她抓了抓头，心里闪过片刻疑虑，双胞胎的事难道是她做梦？ 因为当时实在太疼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还有韩千钧的那滴眼泪，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双胞胎吗？” “你还没睡醒吧？”陈远说，“你再睡会儿，你当双胞胎是那么好生的吗？” “……” 被他这么一说，张秋雪真有些糊涂了。 她就生了一个？ 可是，之前的经历也太真实了。 “不是你说韩千钧家的血统很强大吗？” 陈远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丝不自然，但他很快说：“我那是说，这孩子很健康，跟他爹一样，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 第981章 真的只生了一个 第981章 “是吗？” “是呗，还能骗你不成！”陈远笃定地说。 张秋雪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那，韩千钧去哪儿了？” “出任务了。”陈远眼睛也没眨地说。 “这个时候？”张秋雪觉得不可思议，什么紧急的任务放着那么多人不用，让韩千钧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务，这也……太不人道了？ 张秋雪有些混乱地捧着饭盒那药膳吃了，嘴巴里一股子怪味，肚子却觉得暖洋洋的。 陈远把孩子放到一边的小摇床上，轻轻晃动着，又说：“我说你也真是的，这一觉睡得长也就罢了，还一会儿有脉，一会儿没脉，真要吓死人了。” “……还有这种事？” “不就是你吗？”陈远翻了个白眼，瞧了瞧门外，又压低声音继续说：“唐姨就差求神拜佛了，你说你要出个什么事，可让我俩怎么给韩团交代哟。” 张秋雪无语，她靠在枕头上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分明她就是觉得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啊，好像还是两个男孩来着。 “我真的只生了一个？” “对啊。” 见他如此信誓旦旦，张秋雪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来她就生了一个吗？ “行了，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这次身体亏损得可不轻，又是难产，可得好好养一些日子。” “好。”孩子都生了，该吃什么，该喝什么，张秋雪自然不会矫情，只是在听说自己要坐双月子的时候吃惊了一下，“太长了吧？” “长什么，这次幸亏我和唐姨及时赶到，要不然你就等着……就只能大人孩子保一个了，那个周思南真够可恶的。” 正说着，梁静荷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唐志平。 二妞她们的演出很成功，因为无论是想继续撑下去的梁静荷等人，还是想拿机会的二妞她们，都没得选择。 好在结果是喜人的，除了那两个醉的太深没能参加表演的女孩，其他人都超常发挥，甚至脸颊的酡红都省了胭脂钱。 “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我们才能继续参加表演，张同志，我以前对你有些偏见，但从今往后一定不会了，我代表我们馆全体师生感谢你。” 梁静荷站起来朝张秋雪深深地鞠了一躬，但目光扫过睡在摇床里的孩子便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唐志平看到梁静荷终于想起那壶酒来，连忙从包里翻了翻把那只军用水壶找了出来，“这个，现在怎么办？” 张秋雪现在醒来总觉得有种跟这个世界脱轨的感觉，不过好在她对在首都大剧院发生的事情记得还是很清楚的，便说：“先留着，回头我找人验一下。对了，二妞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嗓子难受吗？” “应该没有。”唐志平把水壶再次收好，“你现在就是好好养着，不要管那么了。” 提起周思南，梁静荷脸色有些郁闷，“没想到真的是她。” 张秋雪对此无话可说，都说改过自新，可是，改过自新这个词有多难呢？ 就连张秋雪自己也说不准自己是期待周思南改过自新的成分多一些，还是对她的防范多一些。 或许是后者吧，毕竟周思南真的曾经那么近的威胁到她的生活。 第982章 疼出幻觉了？ 第982章 “她现在在哪儿？” “在派出所，安全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我就去见过她了。除了把孩子们水壶里的水换成了酒，她什么都没做。如果只是从这方面考虑，其实，我们谁都拿她没办法。” 但是周思南却试图绑架张秋雪！ 梁静荷叹了口气。 “听她说她在那边日子过得挺苦的，冬天很冷，都住在地窨（yin）子里，手脚都被冻得干裂，说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时不时就飞沙走石。她这次，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回来的。这事也怪我，早知道就直接跟她说这些年的事了。” 张秋雪微微感到诧异，“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 梁静荷点了点头，张秋雪恍然。 前脚亲口将自己这些年的落魄告诉曾经的闺蜜，后脚就知道闺蜜踩着她以前既定的路线上了位，无异于自抽耳光，就算换做是她，恐怕也要疯了。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你看这事怎么办？” 梁静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和张秋雪商量事情的一天，神色更加复杂。 “要我看，她就是个白眼狼。”唐志平说，“当初那些事是谁做的？难道不是她吗？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吗？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怪到别人头上去了？要我看，这事你们商量没用，你俩心再好，她那么龌龊，还拿你俩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这话不无道理，张秋雪现在也懒得在这种事上多费心思，“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反正她害我家二妞这事不能这么揭过去。” “我……知道了。” 再怎么说也是多年好友，自己又是踩着周思南上位的，梁静荷做不到张秋雪那么冷淡。 梁静荷看了看床上仅剩的一个孩子，同情地望了张秋雪一眼。 “那……等你这边出了结果，你跟我说一声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张同志你能高抬贵手饶过思南这一次吧，她在西北农场蹉跎了这么多年，再这么下去，这辈子都快被毁了。” 张秋雪哑然，不过她没有分毫退让，“我得看那壶酒检验的结果以及造成的后果。” 最后，梁静荷悻悻地走了。 陈远又给张秋雪搭了个脉，开了个滋补的药方让唐志平慢慢给张秋雪调养。 等他走了，张秋雪忍不住问唐志平，“妈，我真的只生了一个？” 唐志平正背对着张秋雪晃着摇床，闻言手上动作一僵，不过很快笑了起来，“是啊，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生了两个才对。” 张秋雪郁闷地躺下，本就不坚定的心思在唐志平和陈远肯定声中变得越发混乱，难道她太疼了，疼出幻觉了，以为自己生了两遍？而不是两个？ 第二天，谢红漾过来看张秋雪，给她和孩子带了不少营养品，令张秋雪意外的是，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李月月。 她现在见到唐志平还挺不好意思的，站在张秋雪的床前拘谨地跟人客气着，又对张秋雪说：“我买了些棉布准备给孩子做小棉袄什么的，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还没来得及做呢。” 第983章 13号病历本 第983章 “谢谢。” 张秋雪跟她客气着。 她明白李月月是什么意思，现在两边的关系太尴尬，太僵硬了，不管怎么着，兄弟齐心才能齐头并进。 不过，在这个事上，张秋雪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发表意见的权利，当初受到伤害的人又不是她。 李月月在这个时候释放善意，未必没有让她和韩千钧在老爷子那里替他们说说好话的意思。 相比之下，谢红漾要自在地多，毕竟，张秋雪和唐志平都在她那么难的时候照顾过她，她本来就是医生，照顾起张秋雪和孩子来来没有丝毫嫌弃。 她本来在自己的医院里给张秋雪排了号，只等着张秋雪要生的时候住过去就可以了，却没想到张秋雪会突然发动，如今也只好将就了。 临走的时候，张秋雪让唐志平把那壶酒交给了谢红漾，让她帮忙去给化验一下。 又隔了一天，张秋雪觉得自己可以出院了，唐志平却说：“再住几天吧，你身体还虚着呢，这里离咱家那么远，回去还得做公交车，颠来颠去的，对你不好。” “但是孩子们自己在家……” “都是大孩子了，不用你担心。”唐志平把张秋雪按在床上，“你啊，现在就给我好好休息，我跟你说，我有钱着呢，你不要怕花钱。” 张秋雪哭笑不得，只得应下。 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的小东西，不过尺许长，身上也软得要命，正吐着泡泡睡得正香。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喜欢小孩，但此刻看着这孩子，虽然丑丑的，但是好像……又没有那么讨厌。 两天了，张秋雪还是会有那种错觉，自己不是生了一个，而是两个。 但是，另一个呢？ 下午，谢红漾又过来了。 她有些奇怪，“这里面就是一些比较烈的酒和一些葡萄糖，没有什么啊。” 她说完更是奇怪地问张秋雪，“你干嘛把酒和葡萄糖放在一起？这样会严重醉酒的。” “……所以，这里面只是酒和葡萄糖？” 谢红漾再次点头，“对，反复化验了三次，只有酒和葡萄糖。” 张秋雪皱着眉，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只是这样，当时周思南何必死咬着不放？ 她大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清楚，最后又何至于落一个绑架自己的下场？ “以后你千万不要把酒和葡萄糖一起喝，会出事的。”谢红漾又叮嘱了一句又看了看躺在摇床里的小孩子，摇了一会儿摇床就走了。 没一会儿，小屁孩开始吭叽，张秋雪一摸竟是尿了。 她换上尿布，拍了拍，小孩很快陷入新一轮的睡眠。 张秋雪拎着那条尿布看了看，拿了个水盆准备去把尿布拿去洗了。 路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张秋雪看到里面没有人，一叠病历本在办公桌上放着。 她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她还是觉得奇怪，自己一定是生了两个孩子，否则记忆怎么会那么清晰呢？ 张秋雪快速翻起那一摞本子，很快就看到其中一个上面写着，13号张秋雪。 第984章 第二子 第984章 张秋雪，十月一号下午一点三十二分产子，重六斤三两。 这个时候的医生字体还不像后世那么难以辨认，张秋雪扫了眼孩子的体貌特征，很快又看到下面一段字。 四十二分产第二子，重五斤六两…… “第二子”，张秋雪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三个字，忽热觉得一阵炫目，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手里的本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她果然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可是为什么，陈远、唐志平他们都说她生了一个？ 张秋雪手撑着医生的办公桌站着，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唐志平是和孩子分开过很多年的人，就算谁骗她，唐志平也不应该骗她。 为什么？ 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韩千钧知道这些事吗？ 张秋雪身子晃了又晃，只觉得脑子不够用。 “我的天，真要吓死我了，那几个公安是要吃人吗？脸色那么难看。” “嗐，你不知道。咱们医院这回是摊上事了。” “什么事啊？” “唉，你那两天没上班你不知道。前几天有个女的在咱们医院生孩子，生完孩子那女的就突然不行了，咱们医生就抢救啊，结果等一回头，那女的生了俩孩子就变成一个了。” “啊？怎么会啊？那时候应该还在产房里吧？” “是啊，是在产房里。可大家不都忙着救命嘛，也不知道怎么的，等再想起孩子的时候，就少了一个，你说这不是要命吗？” “然后呢然后呢？” “那女的的男人是个当兵的，当即就不干了，后来说什么从产房的窗户那里发现了一个脚印，那男的就查呀，别说，他还听厉害，没多久就在咱们医院保安那里听说有个男的提着个篮子出去了。过去的时候，那篮子里好像有孩子哭，然后那男的就追出去了，到现在没回来呢。” “那这公安是怎么回事啊？我回了趟娘家，怎么还挨个查问啊？” “那男的是走了，不过他家里确实厉害，别说咱医院了，你没看见外头嘛，大街小巷的都贴满那个咱们保安说的那个男人的画像了，这就通缉上了。别说你了，那些公安怀疑咱们医院跟那个男的勾结，这把那天接诊的医生都审了多少遍了。” “那女的呢，要我说那女的也真是可怜，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可不是嘛，身体还不咋好，听说昏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两道声音嘁嘁喳喳地走远，张秋雪却觉得眼前一黑，“哐当”一声摔了下去。 外面两个没走远的护士听到动静过来一看顿时叫了起来，“哎呀，这不就是那个女人吗？” 张秋雪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孩子的哭声、唐志平的抽泣声响成一片，针扎似的刺得她脑仁疼。 “别动别动，撞到头了。”张秋雪刚一动，唐志平就按住她。 张秋雪算了下时间，五六天了，韩千钧和那孩子一点儿行迹也没有，如果没人给孩子喂奶，估计饿也饿死了，这大概就是唐志平和陈远他们瞒着她的理由。 她心中算不上怨怼，只觉得烦躁。 “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985章 渺无踪迹 第985章 “我来说吧。” 一道铿锵的声音响起，张秋雪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身着上蓝下绿的警服，头戴解放帽。 对方向她敬了个礼，说道：“张同志，我是这次搜查行动的负责人，我叫张科。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天下午一点五十分左右，你在产房晕厥，所有参与接生的医生开始对你进行全力抢救，其中包括……“ 张科说得十分详细，甚至连每个人做了什么的先后顺序都有，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在所有人对张秋雪进行抢救的时候，大妞在产房外听到孩子哭，想着孩子是不是饿了，就找护士去问看能不能找人先给小孩喂点奶。 铁栓自告奋勇带着两个小的回家去拿奶粉，铁牛则在门口守着。 据铁牛说除了医生和护士，中间没看见任何人从产房出来。 然而，重点来了。 等大妞找到护士准备找个产妇给咱儿子先喂喂奶的时候，就发现孩子只剩下一个了，另外一个孩子不翼而飞。 韩千钧第一时间发现产房窗户外有一个脚印，立刻从窗户出去开始顺着往外追，后来从门卫处得知有一个年轻男人从提着一个篮子从医院离开。 之后，韩千钧追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作为留下的人，陈远和唐志平就报了警。 现在，他们已经查到偷走孩子的人叫吴爱民。 “目前我们已经控制了吴家所有的人，也在全力搜捕吴爱民了。”张科又说。 张秋雪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这算什么？水滴入海？ 没有监控，没有互联网电子眼，想要在偌大的四九城里找这么一个人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而且，五六天了。 张秋雪一想便忍不住揪心。 那孩子还能活着吗？ 韩千钧呢？ 怎么还不回来？ 是不是也出什么事了？ “对了，我们现在已经全力在监查城里被捡到的孤儿，以及贩卖孩子的情况，争取不管发生什么，都第一时间把孩子找回来。” 张科直抹汗，没办法，这件事是谢首长千里迢迢给他打电话发了火拍了桌子的案子，由不得他不重视！ 这几乎也是张秋雪能够想到的全部了，正因如此，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更让她感觉烦躁。 “那韩千钧……” 张科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他的消息。” “怎么会？” “真没有，不过，我们也已经在调查了，一旦有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张秋雪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头昏脑胀地靠在床头，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 吴爱民偷走了孩子应该是为报复，报复她和韩千钧害吴家这么惨，那么他偷走孩子之后应该把孩子扔掉或者饿死，但目前，并没有任何消息，这不太对。 如果他是想借此勒索，更应该早早地传个消息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音讯全无。 张秋雪头疼，无比头疼。 “老大应该不会有事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身手又好，明天我去营里找人问问，看他是不是回营里了。你不一样，你得好好养着，来，吃点东西。” 唐志平端过来一个饭盒里面是熬得浓香的药膳，张秋雪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韩千钧不是个不靠谱的人，如果他真的回营了，必然会先给他们交代一声，就算是有紧急任务，也会安排人过来说一声，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第986章 全城搜捕 第986章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些东西，张秋雪躺在床上发呆。 她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她每天的行程很简单，但是之前因为怀孕的关系身边一直没离了人，她从来没觉得有人整天跟着自己。 吴爱民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在那一天生孩子？而且，虽然现在不兴去医院生孩子，但一个医院里那么多病房、急诊室，吴爱民怎么知道自己在哪一间呢？ 张秋雪怔怔地发着呆，一脑门官司。 她想过来想过去，唐志平跟她说了好几次话也没听见，最后，张秋雪还是觉得不对劲。 唐志平在旁边看不过去，叹了口气，“你就别想这么多了，有这么多人呢，你好好休养休养，你现在的身体不能累到。” 她抹了抹眼泪，“你要是想孩子，我把小八抱过来去，你再看看？” 张秋雪看了看她同样憔悴的脸色，只好点了点头。 “本来还想说俩儿子不如儿女双全圆满，哪知道……” “都好。”张秋雪看看怀里的小屁孩，只有一点点重量，皮肤还有些黄，看起来丑丑的。 不过，算了，谁让这是自己生的呢？忍着吧。 张秋雪低头在孩子的小脸上蹭了蹭，意外的柔软嫩滑，连带着她向来无波无澜的内心也柔软下来。 “他们说已经全城搜捕了，公安也把吴为方一家给控制起来了，一定会有结果的。”唐志平说。 “对，一定会有结果的。”张秋雪看着小儿子的脸重复着唐志平的话，她们都避开了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期盼着。 唐志平让她抱了一会儿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抱的时间长了会胳膊疼，张秋雪应该多休息，多睡觉。 可是，张秋雪哪里睡得着呢？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 这一晚上，张秋雪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像是睡了，又像是没睡，满脑子都在想吴爱民一个大小伙子能带着一个孩子去哪里呢？ 张秋雪想不出来，他们所有人也想不出来，案子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局。 天渐渐地亮了，韩千钧依旧声息全无，他和吴爱民两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早晨张秋雪正在吃饭，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陈远从门外探出头来，朝张秋雪笑着说：“你猜谁来了？” 张秋雪哪有这个心情，握着勺子不想理他，不想陈远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嫂子，是我呀。” 韩大娟大包小包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胖娃娃，正是小栋梁。 张秋雪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韩大娟把东西放下快步上前按住张秋雪要下床的动作，眼睛里已经填满了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你和我哥多不容易啊，怎么能这么对你们？” 张秋雪本来挺郁闷的，可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陈远在旁边直拽韩大娟的衣服，小声说：“哎哎哎你别哭啊，路上我怎么跟你说的。” 韩大娟也有自己的理，“我怎么就不能哭了，我还想打死那个混蛋呢！” 小栋梁也在旁边挥着拳头，“打死混蛋！”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倒真让张秋雪的抑郁散了几分。 第987章 是不是很开心？ 第987章 “我想去见一见周思南。”张秋雪说。 “不行，你得好好养着，见她干什么？” “行，她在哪儿？” 陈远和韩大娟异口同声，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同。 陈远禁不住又拽了韩大娟一下，眉头微皱，“你是不是疯了？没看清她这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什么情况？不就是有点虚嘛，”韩大娟说，“难道你觉得把我嫂子按在这里什么都不让她做，什么都不让她管就好了？孩子没了，哪个当娘的能安安生生地吃得下睡得着？” 说着话韩大娟就开始扒拉自己带来的大包，从中翻出来一套厚一些的衣服和裤子，对张秋雪说：“姓周的现在在哪儿？要咱们过去吗？走不动也没关系，嫂子，我背你。” 陈远和唐志平嘴巴里都憋着一句“胡闹”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张秋雪的心里却第一次对韩大娟涌起无尽感激。 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 可是，今天韩大娟的出现就像一道屏障挡在了她的面前，又像是一道堤坝矗立在她的身后，无论进退，她都牢牢将她护住。 见周思南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现在还被关在派出所里，张秋雪要见她，一个招呼就有人把周思南提了过来。 张秋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见周思南，但是，事情是从这里开始失控的。 周思南明明没有对二妞下毒，她却不解释，任由自己误会，找人抓捕她。随后自己意外生产，难产，吴爱民偷走了孩子。 这里面有太多太多蹊跷和说不通的地方。 没多久，带着镣铐吊着胳膊的周思南被带进来摁在张秋雪床前几米远的椅子上，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张科他们还留了个人在现场看守。 韩大娟也没出去，她愤怒对瞪着这个罪魁祸首，恨不能上去抽她两巴掌。 反倒是张秋雪，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仅剩的小儿子。 小孩口很壮，几乎每天一个样子，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星期，出生时皮肤上的那层黄已经逐渐没有了，白白嫩嫩的，越看越让人喜欢。 周思南冷冷地看着，不知不觉之间，眼神里染上些许痛快。 “是不是很开心？”正在这时，张秋雪忽然出声。 周思南愣了愣，这才发现张秋雪不知何时已经看了过来。 她靠在韩大娟用被褥细细垫起的床头，头枕着双手，目光平静，全然没有周思南想象中的憔悴和难过。 她平静得不像一个突然失去孩子的女人。 “我一直想不明白，酒和葡萄糖兑在一起，除了让喝了的人能够更深程度的醉酒意外并没有任何毒副作用，你却始终不肯承认。现在我明白了，你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如果他们没发现水壶变成了酒壶，二妞喝了必然出丑。 到时候没办法登台演出，多年来的希冀等同于毁了大半。 而他们发现了，张秋雪的及时出手让二妞没有出丑，这也无伤大雅，因为周思南的目标并不只是一个二妞。 第988章 你的证据呢 第988章 “我误以为酒壶里有对二妞不好的东西，便无论如何也要抓住你，你非但不解释，反而一直想要逃跑的姿态来诱|惑我。我以为成功的是我，其实，我才是走入陷阱的人，对吗？”张秋雪凝望着周思南平静地说。 韩大娟懵了，“嫂子你说的什么啊？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意思就是……无论是我误会也好，还是费尽心机想抓她也好，都是她故意让我这么以为的。” “为什么？”韩大娟惊呆了。 “是啊，为什么呢？”张秋雪望着周思南那张已经变得阴沉的脸，“因为你早已经和吴爱民勾结好了，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思南说。 “是吗？”张秋雪情绪没什么变化，依旧无比平静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早在我第一次在供销社看到你之后，你身边就一直有人盯着。” 周思南脸色微微一变，张秋雪接着说：“那天韩千钧突然出现就是因为得到了你的消息，虽然他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消息，但是我猜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他发现了你和吴爱民的勾结，第二，他发现了你其他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天他去追吴爱民，之后一无所踪。而他并不是个不着调的性子，从这点来看，他所知道的消息很可能同以上两点都有关。” 周思南抿紧了嘴不再说话，可是，张秋雪的声音还在继续。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分析，你最恨的人不是我，就是梁静荷。你报复梁静荷的方式是毁了她的前途，而报复一个母亲最好的方式……” 张秋雪垂眸微微一笑，“自然是从她的孩子下手，对吗？” “正好，你恨我，吴爱民也恨我，所以你做了前半段，他做后半段，你让他偷了我的孩子，应该还让他把孩子丢掉，或者饿死了，对不对？”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没做！你的证据呢！”周思南大声说。 “嘘！”张秋雪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侧身拍了拍被周思南的高声惊动的孩子，“有理不在声高，如果不心虚，你怕什么？” 周思南咬着牙，“你这是污蔑！你不要仗着自己有身份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哼，”张秋雪笑，并不理会周思南的东拉西扯，“韩千钧当兵十几年，团队作战能力优秀，单兵能力也不遑多让，一个吴爱民不会难倒他的。他这么多天未归，吴爱民也没有出现，连带着那个孩子也像销声匿迹了一样，你觉得会是巧合吗？或者我再说的更明白一点，你觉得，吴爱民真如你所愿地把孩子扔掉或是饿死了吗？” 周思南脸色再次变了变，她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紧紧攥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反正现在你们找不到不是吗？”周思南说。 这下，连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公安脸色也变了变。 他刚刚一直觉得张秋雪说得太多一厢情愿了，一点儿证据也没有，都是在推测，可是现在，周思南的话等同于完完全全承认了刚刚张秋雪所说的一切。 第989章 你这个疯子！ 第989章 周思南冷笑，眸底雀跃着疯狂。 “张秋雪，你再聪明能怎么样？全国这么大，难道你能从那么多人当中把那个孩子找出来吗？” “我当然不能。”她又不是人体扫描透视机，扫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不过我相信韩千钧。” “哼，做梦！” “做梦也没关系，只要那个孩子活着，我总有找到他的那一天。你或许不知道将来的科技有多么发达，我不妨告诉你，将来会有一种技术，只要你一滴血我一滴血，就能够查验出我们两个人是不是亲子关系。不过，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故意伤人、唆使他人诱拐、贩卖儿童……”张秋雪微微一笑，“希望你吃铁花生米吃得开心。” 她抬了抬手，示意那名公安把周思南带走。 “张秋雪！你这个疯子！” 明明是她更疯，周思南却在咒骂张秋雪，脚上沉重的铁链被她抖得哗哗作响，恨不能拿起来抽张秋雪几下，脸上、眼底全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又进来了两个公安竟然也不能完全制住她。 “张秋雪，凭什么！凭什么我要遭遇这种不公！凭什么是我先遇到韩千钧的，最后却让你抢了先！” 张秋雪看着唐志平匆匆进来把被惊到的孩子抱出去不禁摇了摇头，“看来你在西北农场这么多年……” 说着话张秋雪突然一顿，“西北农场……” 她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反倒是韩大娟在旁一拍大腿，“西北农场？嫂子，那不是老四被发配到的地方吗？” 老四？ 这个称呼突然出现的时候张秋雪几乎没反应过来，“哪个老四？” “就是我四哥啊，韩宝立！你忘了？” 张秋雪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被万杏花惯坏的好吃懒做的韩老四。 这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但她很快就打破了自己的幻想。 以韩宝立的惰性和周思南的狡诈，两个人共同在西北农场呆了那么多年，如果一点儿交集都没有才是咄咄怪事。 “张科呢？我要见张科！”张秋雪突然叫了起来，“请他马上给西北农场发一封确认函，看韩宝立这个人是不是还在西北农场！” “哐啷”一声，周思南重重地栽在地上，她愕然地望着张秋雪。 张秋雪呆了呆，现在看来是不用确认了，韩宝立十有八九已经不在西北农场了。 “我马上去发！”回应张秋雪的却是齐三月。 谢荣恩这次下去检查工作他没有随行，也正因如此调查力度才会这么大，否则，唐志平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谢谢齐秘书。” 张秋雪脑子还有点发懵，她不敢去想，如果孩子落在韩宝立那种人手里会发生什么事。 “嫂子，嫂子你没事吧？”韩大娟连连叫了张秋雪好几声，张秋雪才幽幽回过神来。 张秋雪身体晃了晃，脸色白得要命，一时间，她想不清楚周思南、吴爱民、韩宝立三个人勾结在一起到底会做什么，她也再不能静不下心去思考。 “周思南，周思南！韩宝立现在去哪儿了？你们到底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 看张秋雪终于失了理智，周思南大笑起来，“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会猜吗？你自己想啊！你以为你儿子落到韩宝立的手里会有好下场吗？哈哈哈哈哈，我可是没少听他说他儿子这些年过得多么惨！你觉得他会怎么报复你们！” 张秋雪一时气上心头，眼前一阵阵发黑。 “拖出去！把她拖出去！”陈远厉声喝道。 周思南的声音却越发尖锐恐怖，“张秋雪，这就是报应！这都是你们欠我的！你下半辈子就等着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度过吧！” 第990章 是吗 第990章 “是吗？” 一道硬梆梆的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没什么情绪，却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男人高高大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左手斜抱，肩上挂了一条布带，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兜子。 他像是没有看到其他人一样，径直朝张秋雪走了过来，然后，轻轻地将孩子从怀里解下来放到了张秋雪的手里。 双胞胎很好辨认，尤其是同卵双胞胎，张秋雪费力地眨了眨眼，看着他小小的鼻子和眼睛和小的那个几乎没什么分别。 张秋雪呆了呆，本来是不想哭的，眼泪却不知怎么掉了下来。 男人长腿半屈，将她往怀里压了压，“别哭，我把咱儿子找回来了。” 依旧是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却让张秋雪再也止不住心中的难过。 她这才发现，很多事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当这两个小生命突破重重困难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她没有丝毫讨厌他们，甚至，他们成为她心底最为柔软的那部分。 男人没说话，只是大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张秋雪的背，没说别哭了，也没说你这样对身体不好，他只是抱着她，护着她，这么一分一秒地陪着她。 直至张秋雪哭累了，他拿过毛巾替张秋雪擦了擦脸，扶着她躺在床上，“休息会儿吧，我们都在。”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惊呆的周思南。 她完全想不出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吴爱民为什么没把这个孩子弄死？ 为什么？ 就算饿死、扔掉也行啊。 震惊中，男人高大的身影罩在她的头顶。 周思南愣愣地看着他，想不出韩千钧会做什么。 “乱搞男女关系、贿赂农场看管人员、协助重犯羁押人员逃走、窝藏重犯、谋害军属、勾结唆使社会闲散人员偷盗孩子意图杀害，希望你承担得起你这些罪名的后果。” 周思南的脸霎时变得惨白，韩千钧每说一项罪名她的脸就变得更白一些，直至此刻，近乎透明。 她感觉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像一瞬间就变了，变得没了半点尊重，好像在看一条厕所里的蛆虫。 韩千钧抬起头来对那两名公安继续说：“重犯韩宝立及从犯吴爱民，现在已经被押回公安局，现在请把周思南带走吧。” 两名公安如提死狗一般提起周思南就把她拖出去了，等出了门，周思南看见梁静荷震惊地站在门口。 梁静荷是听说张秋雪让人拿了周思南过来，怕张秋雪对周思南不利，特意跑过来说情的，却没想到会听到刚刚那一番话，偷孩子这事好像还成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等周思南一走，陈远就一屁股坐在了另外一张床上，“我的妈呀，总算是找回来了，结束了。” 韩千钧关了门，很认真地对陈远说：“谢谢。” 陈远摆摆手，“厉害还是韩团你厉害，我拍马难及。” 他休息了一会儿，过去重新给张秋雪搭了个脉，调整了一下|药方，又说：“这回是真得好好养一养了，三天呐，我真怕救不过来没法给你们交代。” 第991章 结果 第991章 韩千钧沉默了片刻，再次朝陈远道谢，又看了看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韩大娟，头一次放缓了神色。 韩大娟笑了笑，开始替张秋雪收拾张罗出院的事。 韩千钧还有别的事要做，那天他离开只来得及让小飞代自己回营里请了假，现在他回来了，必须得先回营报道。 这日黄昏，韩千钧开着一辆车带着半个月的假期以及写检查的惩罚从营里回来，韩大娟和唐志平一人抱了一个孩子，陈远负责拎东西，韩千钧拿被单裹了张秋雪让她脚没沾地就回了家。 一回到家，迎接张秋雪的就是几只小兔子。 唐志平和陈远怕孩子们在张秋雪面前说漏了嘴，这几天一直不允许他们去看望张秋雪，孩子们白天要上学，晚上担心得睡不着觉，想起来就哭一哭，看起来跟张秋雪一样憔悴，着实让张秋雪哭笑不得。 之后，便是络绎不断地有人前来恭喜和探望。 张秋雪和韩千钧的朋友、同事、学生，甚至还有几位大领导的夫人以及妇联的领导，她们都是来看望和慰问张秋雪的，他们都是因为谢荣恩突然动用关系而知道这件事的，实在是事情发生得太过荒唐。 幸好这边地方比较大，韩千钧、唐志平、韩大娟他们都在家，这才没有冷落了谁。 一连两天，韩千钧笑得脸都快僵了。 张秋雪这次是真的没什么事做了，每天吃吃睡睡，汤汤水水吃着，那种头脑昏昏沉沉，身体难以为继的虚脱感逐渐开始消失。 这天下午，张秋雪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快到晚上了，韩千钧在旁边给吭叽吭叽的孩子换尿布，见她醒了就说：“这两天王工、汤教授他们都来过了，曹教授没来，但是让汤教授捎了礼过来，我都记在纸上了，大娟和妈在做红鸡蛋，等回头挨个给他们送去。” 这个时候的礼不像后世那么重，几颗鸡蛋能算，一包挂面也算。 张秋雪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准备借着生孩子发一笔小财，就点了点头，“多买点鸡蛋，就每家六个吧，图个六六大顺的彩头，希望这俩孩子将来也能顺顺当当的。” 韩千钧对此没什么意见，随口答应了一声，“行，那我回头亲自给他们送去。” “还有公安局的同志们，这些日子辛苦他们了。” 正说着话，韩大娟在外面喊了一声，两人透过窗户望出去就看到张科陪着齐三月一起从外面走进来。 韩千钧便迎了出去，张秋雪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不消片刻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张科和齐三月一起上前看了看两个孩子，和别人一样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张科便转入正题。 “事情基本已经调查清楚了，周思南在西北农场改造期间，为了减少劳动，多分得粮食便和看管西北农场的人乱搞男女关系，在这期间，她认识了韩宝立。令他们能一直保持关系的原因呢，是韩宝立能够偷到部分粮食。去年形势转变后，周思南利用她与看守人这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迫使对方为她办理了手续，从而得以离开西北农场。” “周思南没有想到，她用的办法被韩宝立完美的复制了，韩宝立靠着威胁她，成功地在周思南的掩护下从西北农场跑了出来。韩宝立回了老家河西村，周思南回了首都，直到不久之前，韩宝立也来到了首都。” 第992章 名字 第992章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好理解了，周思南在找梁静荷帮忙找单位工作的时候，偶然发现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通过跟踪梁静荷发现了梁静荷和同事在文工团之外所教授的这些低龄的孩子，便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搞垮并打击梁静。 这个过程中，她又发现了张秋雪和二妞等人，报复心便更重。 如张秋雪所想，无论是故意不解释二妞水壶里的东西，还是激怒张秋雪，都是周思南是故意的。 她唯一没想到的，便是大剧院后面也有看守，以至于她走投无路之下试图绑架张秋雪。 在韩宝立来到首都之后，周思南本来是要求韩宝立去偷孩子扔掉，但韩宝立发现要偷的是韩千钧和张秋雪的孩子之后便劝说她拿孩子去找张秋雪他们换钱，两个人谁也不能说服谁，周思南这才找上了吴爱民。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吴爱民的，据周思南自己交代，她是从二妞和周子俊的对话中得知这样一个人的。 可是，这个计划最终被韩宝立得知了，并且成功拉拢到了吴爱民，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吴爱民的原因。 他带着孩子上了前往岭西省的火车，试图把孩子带回韩宝立的老家去，而韩宝立本来要虐待那个孩子一番，再回来找张秋雪他们要钱的，但是两个人在路上就被韩千钧追上了，并且被韩千钧穿了一串蚂蚱，直接带了回来。 “西北农场那边肯定要被问责的，除此之外，韩宝立在首都期间，多次抢劫、偷窃，并且……猥亵、奸淫妇女，以及他在西北农场期间的各项罪行，数罪并罚，我们已交由法院审判。周思南和吴爱民也一样。” 张秋雪点了点头，孩子找回来了，她当然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平静的生活环境，现在看来，这几个人谁都逃不过吃一颗铁花生米的命运。 张科过来就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事情说完了便提出告辞，韩千钧和齐三月亲自送了他出门。 再回来的时候两人手上拎了许多东西，齐三月说：“这都是首长知道小张生了以后让我置办的，他目前在检查工作还一时半会儿不能结束，就特意拍了电报回来让我把多多的置办些东西拿过来，看能不能用上。” 等张秋雪道了谢，齐三月又拿出来一张纸递给韩千钧。 “还有这个，首长让我一并转交给你们。” 韩千钧奇怪地和张秋雪对视一眼，再次接了过来。 而更奇怪的是，那张字条纸张泛黄，边角的位置还缺了一个角，一看就很多年了。 张秋雪也觉得有点奇怪，谢荣恩扛枪出身，最膈应做些唧唧歪歪的事，这回怎么还传上字条了？ 不过，等字条一打开她和韩千钧就明白了，因为上面写着“谢长风、谢奉晨”两个名字。 张秋雪和韩千钧再次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旁边的唐志平侧过头来一看更是连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张秋雪心里快速闪过什么，这该不会是当年谢荣恩和唐志平分开之前给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吧？ 第993章 朝朝暮暮思之念之 第993章 事实证明，张秋雪所想丝毫不错。 唐志平的手抖了抖缓缓将那张看起来破碎不堪的纸接了过去，有些干枯的手指在纸上擦了又擦，摸了又摸，良久之后又缓缓递到张秋雪他们的面前。 那片纸已经磨得很薄很薄，仿佛一碰即碎。 三十多年了，张秋雪甚至没办法想象谢荣恩是怎么把这么一张纸保存到现在的。 “慕宗悫之长风，奉晨昏于万里。都是好名字。”唐志平说。 那声音极淡极淡，却没有分毫怨怼、不甘。 或许，张秋雪想，唐志平心里最后一点点伤害也被抚平了。 “那就，用这两个名字？”张秋雪看看韩千钧，又看看唐志平，问。 “我再想想。”韩千钧说。 “也行，看你们吧。”唐志平没有强求，捡起抹布缓缓出去了。 等齐三月走了，张秋雪忍不住问：“你不想用这两个名字？你想用什么？” 韩千钧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奇异的红。 他本来脸就黑，红其实也看不太出来，就是那眼神有点青涩的羞涩，明明是个大老爷们搞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似的。 “干嘛？到底想叫什么？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想好吗？” “每次都觉得想好了，每次都觉得不够好。” “……” 韩千钧从炕头上抽过一张纸，拿过张秋雪平时用的铅笔开始写字。 张秋雪倚在被子上，懒洋洋地说：“你不要给我取什么‘谢十一’之类的名字啊，到时候一抓一大把，你不烦我烦。” 男人头也没抬地说一声不会，随后将纸递到了张秋雪面前。 张秋雪一看，险些没被酸死。 只见韩千钧写着，“谢朝暮、谢念之”六个大字，朝朝暮暮思之念之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过，有了先前那一遭，张秋雪觉得这个名字其实也挺好的，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朝朝暮暮陪在她的身边。 “那这两个名字……”张秋雪点了点那张泛黄的纸，看向韩千钧。 韩千钧凝视着那张纸片刻，对张秋雪说：“既然是给我和千里取的名字，自然该我们来用。” 张秋雪不免惊讶，“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韩千钧失笑，“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或许，谢荣恩对唐志平的感情没有唐志平对谢荣恩那么深，但这么多年，他未必活得像他们以前想的那么自在。 “千里喜欢家人和睦、团结，‘奉晨’这个名字就给他吧。”韩千钧又说。 如此几天之后，谢荣恩巡查完工作回来，狐疑地接过韩千钧递过来的户口本，打开一看，顿时两眼湿潮。 好几年了，大儿子终于以他想要的名字和身份出现在了他家的户口本上。 除此之外，大妞二妞、铁牛铁栓和小北也都把姓改回了谢氏，没办法叫他不激动。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二儿子英年早逝，不过好在，韩千钧，哦不，现在应该叫做谢长风了。 谢长风已经答应将韩千里也就是谢奉晨两口子的坟迁至首都。 从今往后，河西村于他们就是彻彻底底的过去了。 谢长风想，这样的家庭氛围或许才是弟弟想要的吧？ 第994章 满月 第994章 有韩大娟和唐志平的照料，张秋雪的月子坐得十分舒坦，再加上陈远的汤药调理，张秋雪本身底子也不错，恢复起来倒是很快。 不过，她也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坐月子的苦楚。 现如今，她每天除了吃吃睡睡逗逗孩子，几乎没旁的事做，就连看书、做事也有人给她掐着时间，说是看得时间长了对眼睛不好。 在类似养猪一样的生活里，张秋雪十数天的时间里已经胖了一圈，张秋雪简直快疯了。 不过，其他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又不是吃不起。 谢长风在半个月的假期结束之后就回了营里，不过他算过了，儿子满月的时候正好是个周日。 这个时候不兴大操大办，唐志平和韩大娟两个人一起动手在家做了一桌，不过，来的人还是挺多的。 除了每天过来看望张秋雪的周子俊不说，还有宋家三口、宋秋生两口子、王工、汤教授、 刘主任、李月月以及远道而来的徐老头和段民安。 其中最让张秋雪意外的是段民安。 张秋雪来到首都这段时间，两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张秋雪出设计图，段民安负责做出成品以及销售。 她并没有告诉段民安自己生孩子的事，段民安竟然来了，实属奇怪。 “嗐，其实是大娟同志去坐火车的时候正好被我遇见，我们聊了几句我才知道有这么一件大喜事。我算着日子觉得大概就是这几天了，不请自来，张同志可别见怪啊。” 张秋雪笑着直摇手，“当然不会。” 说完了客气话，段民安正了正神色，压低了声音对张秋雪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工作上的事想跟你商量。” 见他神色郑重、严肃，张秋雪便点了点头，“那吃完饭咱们细聊。” “不着急，我也得在首都待两天呢。”段民安说。 如此，段民安便被宋父招呼着到堂屋的大桌子前坐下。 另外一个让张秋雪意外的人就是李月月了。 这回她真的带了许多孩子的衣服，都是新做的。 可能她也知道了谢长风改回谢氏的事，当着许多人的面大大方方叫了他一声大哥。 谢长风和以前一样淡淡地一点头，让韩大娟带着他们去内间。 张秋雪因为要做双月子，今天也不能出来，唐志平和韩大娟就在她睡觉的东屋也摆了一桌，让女眷都到这边来坐。 不过，这一屋女人却不多，除了不拿自己当客人的韩大娟、宋母和谢红漾，数来数去只有李月月一个客人。 东屋到堂屋的门也没有完全关上，李月月坐在屋里正好能看见谢荣恩一脸得意地抱着孩子给别人看。 现在还不算冷，孩子身上只裹了一层薄被，谢荣恩怀里托着孩子，声调都比以往高了亮度。 “别看我回来的不多，我可清楚着呢，这个是小七，这个是小八，小七这小子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这小拳头啊放在两边，这个小八就喜欢放嘴里，哎哟哟你看看，就没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众人哄堂大笑，一个个都争着要抱抱孩子。 李月月今天没带孩子，她看得有些羡慕，想了想，她对张秋雪说：“其实要这么排的话，应该叫小八和小九才对吧？” 第995章 冲着张秋雪来的 第995章 张秋雪怔了一下，随即明白，李月月这是把她家的儿子给加进来了，要这么算，她家那个得算是小七。 这么说倒也没错，张秋雪点了点头，“都是孩子们浑叫的，回头我给长风说一说。” “我觉得也是，咱们一家人，该排个整整齐齐才是。”李月月说。 张秋雪笑了笑，排序好排，一张嘴就能喊，但人心就不一定了。 “我听说曲同志最近身体不大好？” 曲同志自然是指曲冰华，她最近跟公安局那边来往比较多，这事还是听张科所的，谢红文他们一直想争取把曲冰华接出来看病。 李月月也笑了一声，手指在裤子上画着圈说：“不瞒嫂子，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和宏伟相信监狱里大夫的水平。” 张秋雪不禁抬了抬眉毛，这和她认识的那个“程门立雪”的谢宏伟不大一样啊。 她不由细细打量起李月月来，对方仿佛还是几年前她第一次在医院病床上看到的那个文文弱弱的女人，但又有了明显的不同，至少，张秋雪现在看不出李月月在想什么了。 不过张秋雪也没有多想，日久见人心，不管李月月示好的目的是什么，早晚有她沉不住气的那一天。 四个女人联手下厨，再加上大妞二妞打下手，一顿饭做得很快，不到十一点饭菜就上了桌。 吃饭之前，张秋雪下了炕，被谢长风扶着一起到了外间。 张秋雪还不能喝酒，就以汤作饮，敬了大家一杯。 尤其是徐老头，张秋雪实在没想到这老爷子会特意过来一趟。 酒是谢荣恩准备的上好的茅台，徐老头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对张秋雪说：“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说你也别去搞什么火车了，要真谢我，不如就跟我走吧！” “那可不行！”张秋雪还没说话，汤老头就急急地跳了出来，“跟你走，这系里这么多学生怎么办？不行不行！” 众人哭笑不得，没想到又看到争夺张秋雪的画面。 张秋雪也很无奈，她指指推车里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苦笑道：“徐老，就算我想跟你去也不行啊，这哪里能离得了我啊。” 徐老头又是重重地一声叹息，再次引得其他人大小不已。 李月月在东屋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惊讶不已。 谢红漾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靠近了一些对她说：“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冲着爸来的吗？人家都是冲张秋雪来的，这里可不是什么耍谢首长威风的地方。” 李月月顿时更加惊讶。 张秋雪陪着大家说了会儿话就准备回东屋，正要走，外头竟然又来人了，竟然是曹老头和高建瓴陪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为首的这人头发已经掉光了，两眼却烁烁有光，一边走一边笑道：“哎呀今天真是赶得巧，没想到还能碰到这样的大喜事，前来讨一杯喜酒喝，张同志该不会介意吧？” 他笑声爽朗，声音里透着揶揄，而且一听就是冲着张秋雪来的。 但让张秋雪茫然的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第996章 挂名而已 第996章 “是铁道部的副部长，杨副部长，叫杨不屈。”汤教授轻声提醒。 张秋雪和谢长风连忙笑着迎上去，“当然不会。” 她还没走出门，谢长风从韩大娟的手里接过一件大衣替张秋雪裹上，先她一步迎了出去。 张秋雪站在门内静静地等着几人走近，“杨副部长、曹教授、高师兄……” 不知为什么，张秋雪觉得曹老头和高建瓴在和自己对视的时候眼神有些不自然。 “小张同志！”杨不屈站在门口打量着张秋雪，眼睛里都是欣赏，“能够提出内燃机和发电机双向驱动空气压缩机的方式，是动了脑子，想了办法的，不错，不错！” 张秋雪笑了笑，望向曹老头和高建瓴，用眼神希望这两人为自己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杨副部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啊？ 不过，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反倒是汤老头站起来叫了一声，“杨部长，你怎么来了？” 杨不屈这才看见汤老头，笑着说：“这不是十一的时候我知道咱们的实验室里提出了一项新的研究，并且在小高同志的带领下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嘛，心里就一直很好奇，今天就按耐不住跑过来了，你别说，真是不错。小高这同志不错，想法多，脑子活，不错！” 汤老头脸色就凝滞了一下，眼神瞟了瞟张秋雪。 张秋雪抬了抬眉梢，看了眼曹老头和高建瓴。 她还说呢，这几个月他们整天泡在一起，就算没有交情，也该有点面子情才是，怎么自己生了孩子之后，实验室里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来看过自己，当时脸色还有点奇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谢长风也看了看张秋雪，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张秋雪在做什么吗？ 张秋雪微微摇了摇头，今天是儿子的满月宴，她不想生事，便还是笑了笑，一边让孩子们去搬凳子，一边招呼三人入座。 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没说什么，笑盈盈地便接纳了这三个人。 张秋雪和谢长风再次敬了酒，随后谢长风便说张秋雪身体不好，将她送回了东屋。 韩大娟平时神经大条，这会儿却敏锐起来，扶着张秋雪在炕上坐好便说：“嫂子，我怎么觉得后边这俩人怪怪的？” 李月月看了韩大娟和谢红漾一眼，心说这亲妹、养妹处得还真是和谐。 张秋雪笑着戳了一下韩大娟的额头，“行了吃你的饭吧，每天操不完的心。” “你现在有事可不能憋着，气出点好歹来以后都是病，你知不知道啊？”韩大娟却是絮叨着。 但她今天实在是想多了，张秋雪是真的一点儿都没生气。 不过是在领导面前挂了个名而已，这实在不值得生气。 不是自己的东西想要吃进嘴里，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就算吃进去了，张秋雪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吐出来，所以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着急。 相比之下，张秋雪更好奇段民安这次过来的目的。 第997章 段民安的来意 第997章 一直到吃过饭离开，曹老头和高建瓴都没有对张秋雪表露什么。 在饭桌上，比起其他人说说笑笑，这两人都有些沉默。 张秋雪也好，谢长风也好，都没有对曹老头和高建瓴说什么，反倒是汤老头的脸色不大好看。 在场这么多人，除了曹教授他们，也就汤老头最清楚张秋雪这几个月在忙活什么了。 不过，张秋雪不知道，曹教授和高建瓴沉默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没想到张秋雪认识的人都这么重权在握，以前，他们也就以为张秋雪的丈夫有点小能耐来着。 现在不光知道了谢长风是谢首长的儿子，主管经济的宋元修竟然自称是张秋雪的娘家人，还有徐老头，一个一个都出乎他们的意料。 这不得不让他们掂量掂量自己这么做是的后果！ 他们没对张秋雪说什么，张秋雪也没对他们讲什么。 吃过饭送了他们出门，张秋雪就把段民安请到书房。 两人落了座，张秋雪问：“是产品出了问题？” 段民安摇摇头，他神神秘秘地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你现在在首都，就没听到什么消息？” 张秋雪这几个月埋头研究，其他的还真没有太关注，一时之间不明白段民安在说什么，好在段民安既然里找张秋雪，也没打算卖关子。 “这两年咱们的产品总是往南方卖，我可是听说，上头是打算改一改变一变啊。” 张秋雪就明白段民安的意思了，这段民安也算个心思活络的人，只是一直被压制着又没有足够的资本罢了。 “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咱们厂给拿下来。”段民安说，“你觉得怎么样？” “难度很大吧？” “是挺大的。”段民安说，他见张秋雪始终不肯表露自己的意思，就干脆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不过，如果能搞定上边，应该可以。” 张秋雪直摇头，“我觉得你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现在农机厂的发展很好，每年有固定的年产值，也有固定的销路，还有来自上面的扶持，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好拿到。 也正因此，那年她才想趁着农机厂的人搞事想趁机让段民安带着人一举脱离农机厂，再把农机厂拿到手，但那次王国栋的果断出手干预让张秋雪的计划破了产。 现如今，农机厂蒸蒸日上，将来经济开放之后只要好好运作，年产值必然还会增加，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放弃。 听她这么一说，段民安眼睛里压抑着的兴奋如被浇了一盆冷水，“那就没有别的办法？” “发展良好的企业，没有被卖的理由。”这一点，就算她去找王国栋也改变不了，何况张秋雪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去找王国栋。 农机厂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没准将来也能成为一大国企呢。 如果说让段民安故意把农机厂经营差了，那也不太现实，两人都不是丧良心的人。 可能是张秋雪的说法让段民安有些失望，离开的时候有些垂头丧气的。 张秋雪也有些无奈，她何尝不想把农机厂搞到手呢，她手里有设计图，只要把农机厂拿过来就有源源不断的钱飞进她的口袋。 第998章 目的 第998章 谢长风今天喝的有点多，段民安走了以后就躺在张秋雪身边支着下巴看着两个排排睡的孩子。 因为张秋雪生完孩子昏了好几天，奶水几乎算是没有，后来在唐志平的调理下有了一些，不过一个孩子都不够喝，谢长风干脆就做主让孩子喝奶粉了。 两个小孩现在比刚出生的时候已经明显长大了一些，已经摆脱了新生儿那种丑巴巴小猴子似的难看，小脸也肥圆了一些。 两口子躺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韩大娟马上就得走了，唐志平还能再呆一段时间，但是等张秋雪出了月子，又要忙工作的时候，她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两个小孩。 于是，两人商量着请个保姆。 不过这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不管什么时候，找个合眼缘又有责任心的保姆都很难，好在现在还有唐志平帮她，张秋雪并不是很着急，反倒是把李月月的话跟韩千钧学了一遍。 “你说他们什么意思？” 韩千钧喝多了躺着有些昏昏欲睡，当下拉过张秋雪的被子往她身边拱了拱，就在张秋雪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才半睡不睡地说：“谢宏伟下去有好几年了吧？” 这事张秋雪不大清楚，事实上，她虽然现在也算半个体制内的人，但一直对这里面的事情不大懂。 “现在想回来？” 韩千钧掀了掀眼皮，说道：“我们这种和从政不同，从政需要有政绩，而扛枪，是要积累自己的声望。” 张秋雪明白了，既然是积累，当然是从下往上一步一个脚印地积攒。 由个人能力创造的军功凝聚个人魅力，继而才能与声望、人脉、军功，从而拥有指哪儿打哪儿信服和敬佩。 简单地说，就是得让人服气。 这一点张秋雪在北川的时候尤其明白，因为谢长风受到的就是那样的待遇。 有时候她跟家属村的人吵架，有人不喜欢理她，甚至会揶揄她，但韩千钧永远不会被这样对待。 “所以谢宏伟这几年混得怎么样？” “不知道。” “……你就没打听打听？”张秋雪忍不住踢了踢谢长风。 男人终于被她闹得睁开一只眼，“打听那干什么？” 张秋雪无语了，“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谢长风有些无奈地把张秋雪往下拉了拉，抱在怀里，按着她的头说：“没什么意思，李月月现在示弱是暂时的，曲冰华不可能一直呆在监狱里，等她出来，现在的局面就会被打破了。” 张秋雪还有点不明白，不过谢长风索性大手盖上了张秋雪的眼睛，“趁着现在孩子睡了，你也赶紧睡会儿。” 先前男人刚给孩子喂了奶，说上还沾了点奶粉的香甜，张秋雪闻着，渐渐真有了些困意。 混混沌沌将睡未睡之际，张秋雪突然明白，谢长恩亲自把曲冰华送进监狱是生气，同时也是给谢长风一个交代，但，他不光是谢长风一个人的父亲。 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对谢宏伟将来的发展并不好，更别说，随着曲冰华年岁渐大，监狱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等将来曲冰华出来，肯定会积极为谢宏伟谋划。或许现在李月月示弱，不过是为了让谢宏伟能更早地登上总要位置罢了。 第999章 最好的日子 第999章 张秋雪思绪陡然变得清醒起来，她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头疼。 她很讨厌这样的勾心斗角，好在韩千钧在这上面智商够用，情商也不算低，不用她操心。 不过想明白了，张秋雪更不能淡定了。 她在谢长风怀里翻了个身，戳戳他的下巴，“那你准备怎么办？曲冰华可是一朵相当有能力的交际花，相比之下，我和妈可不认识什么大人物，给你说不上什么话。” 谢长风被她吵得哭笑不得，揪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才说：“好好干你的活就行，不用管我，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你就不想也位高权重一把？”张秋雪不信，还有人不喜欢当官掌权？ “有安定的日子，能吃饱饭，你跟孩子都在身边，现在虽然不能天天见面，可比起以前，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韩千钧搂着张秋雪，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 以前的他，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的他变了，他开始畏畏缩缩，冲在前面的时候心里会害怕，害怕自己冲着冲着就倒下了。 那样，他的妻子，他刚出生的儿子，他的孩子们，还能有人护着吗？ 张秋雪没再说话，夫妻二人一起依偎着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韩大娟就走了，她在首都逗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农场那边正是用人的时候，再不回去实在没办法交代了。 张秋雪提前请谢红漾买了一些东西给她和小栋梁带上，都是路上和回去以后能用上的，最后又交给她一封信托她带给杨金国。 韩大娟对于张秋雪在首都的事很不放心，一个劲儿地叮嘱道：“嫂子，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呀，拍电报很快的！” 张秋雪笑着直点头，在这次之前，她真的没有想过韩大娟会因为她的一点事儿就千里迢迢地跑过来。 月子还没坐完，张秋雪的日子依旧没什么变化，汤药又喝了几天之后就停了，张秋雪每天在家睡睡觉，逗逗孩子，看看书。 自从她来到这里还没有这样的悠闲自在过，不用为生活和工作奔波，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几天之后，李俊杰竟然来了。 他带了一个很大很重的包裹，张秋雪简直没办法想象他是怎么带过来的。 进门之后李俊杰就一边埋怨张秋雪没把这件大喜事通知他们，一边从包裹里往外掏东西。 给孩子们带的衣服，给张秋雪的营养品，还有各地的特产，摆的屋子里到处都是。 坐下之后，李俊杰细细问了孩子的生日，说是过周岁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了，那不客气的样子，丝毫没把自己当做张秋雪的下属，更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亲人。 他把一个本子放到张秋雪面前，张秋雪打开看了一眼，竟然是个账本。 里面详细记录了这几年在上海的那块地的收成所制造的收入以及他们兄妹俩个做生意分给她的那部分，再就是去年到今年印书赚的钱。 这些钱合起来到现在已经是很大的一部分，曾经的那些李俊杰都按照张秋雪的意思在曾经的那块地附近继续买地，到今年该办的手续差不多已经补齐，而那块地的面积如今差不多已有曾经的几倍之多。 李俊杰这次来就是想问问，难道要一直这么买地买房下去吗？ 第1000章 开店 第1000章 张秋雪踟躇片刻，点了点头，“买吧，反正留那么多钱在手里也没用。” “……”李俊杰被噎的差点没喘过气来，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说钱没用。 他砸了咂嘴，“现在又不是旧时候了，留那么多的地，你想干嘛啊？” “将来卖地啊。”张秋雪莞尔一笑。 李俊杰却不相信，他摇了摇头，不觉得谁会傻到买这么多地。 张秋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她选的那块地是将来发展的重地，是将来上海的十大商业中心之一。 “你们有钱也可以买。”张秋雪真诚的建议。 李俊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几年了，当初张秋雪借给他们的钱他还没有还完，他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老母亲需要照顾，盖房子、娶媳妇每一样都指着他，他不可能和张秋雪一样。 张秋雪也知道自己戳在了李俊杰的痛楚，叹了口气，没劝他说自己不着急他还钱的话，而是很认真地提了个意见。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个店。” “什么店？” “和国营商场一样的店，比他们更大，商品更丰富，服务更好。” “现在……” “现在还不允许，但是你可以慢慢准备着，形势正在发生变化，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了。”张秋雪半真半假地说，“我已经向厂里申请了供货需求，大概明后年，在首都的店我就要开起来了。不过，我估计在首都的话不会太好做，机会不如南方多。” 见张秋雪是说真的，李俊杰也认真起来，沉吟了片刻之后，问张秋雪：“你想不想在上海先开一个？” 张秋雪顿时哭笑不得，“你卖书也赚了不少吧？” “我家里不是用钱的地方多吗？”李俊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 张秋雪又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也不是不行，反正赚钱而已，李氏兄妹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于是，两人就细细商量起这件事该怎么操作来。 首先得有个场地这是必须的，其次进货渠道一定要提前找好，再就是各项手续也都要跑到位，最后是工作人员的管理和培训，一时之间事情真的挺多的。 李俊杰把张秋雪提到的全都仔细记好，准备回去之后就开始实施操作。 张秋雪把自己的思路也捋了一遍，想着这件事在首都实施的可行性。 最后，两人说起店的名字，张秋雪想起后世有名的世纪华联连锁超市，几乎每个城市都有。 “黑暗终于过去，黎明已经到来，希望我们在新的十年周期里开启新的纪元，不如就叫新世纪吧。” 李俊杰对此没什么意见，立刻在本子上记下这个名字，准备回去之后就找人做个牌匾去。 李俊杰在首都呆了两天，每天到张秋雪那里报到，跟她讨论开店的事，唐志平对此很是有些意见，觉得张秋雪坐个月子也不能好好做，好在李俊杰只在首都停留了两天就走了。 之后的日子还和从前一样，又过了一个星期，公安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过些天要举行公审大会，对周思南、韩宝立和吴爱民三人进行公开审判。 不知是不是破鼓乱人捶，吴爱民自从被捕之后，告他的人不少，他原本达不到被公审，现在竟也要被提上公审台了。 吴家的人始终没什么动静儿，不知道是不是吴爱民偷走小七害他们被抓到局里审问那次被吓破了胆。 第1001章 两头为难 第1001章 张秋雪没着急去学校，实验室那边再也没有人来看过她，倒是汤老头来了好几趟，每次都愤愤不平的样子。 第三次的时候，汤老头见张秋雪始终不问是怎么回事，自己反而忍不住了。 “我给你打听清楚了，其实是杨副部长误会了。” 张秋雪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汤老头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杨副部长本来是临时过来要跟曹老头商量点事情，是姓高的那个小子心思不正，趁着杨副部长下来就说要给他展示。这么一展示，杨副部长果然十分惊讶，就让他给介绍了一遍，高建瓴说得头头是道，杨副部长便以为这是他的想法。” 张秋雪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算稀罕，被偷设计稿她有过，被陷害偷别人的设计稿，她也有过。 不过，挡了表子还要立牌坊的，这是头一份儿！ 见汤老头欲言又止，张秋雪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汤教授，难道就没人跟你说过，自从十一放假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跟我汇报过项目的进展和变化？” 汤老头神色一顿，顿时十分难看。 张秋雪还在坐月子，他其实挺不想提这件事的，但他也实在不想看着张秋雪和曹老头这么僵下去。 “那，那你的意思是……” “不着急。”张秋雪笑了笑，“等我把后院的房子盖好再说。” 汤老头顿时有些茫然，这都什么时候了，张秋雪怎么还想着盖房子？ 张秋雪其实也不想盖房子，她觉得有个小院能够种种菜挺好的，但是她手里的钱实在不够再买个院子了。 不过，汤老头也不是糊涂人，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张秋雪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你也不必这么费劲儿，你要不想再去曹老头的实验室那边了，自己在学校申请一个也行。” “恐怕不好办吧？” 一个学校两个同类型的实验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时候大家都难受，而且，张秋雪现在连个文凭也没有，要申请实验室，难度未免太大。 “实在不行，我去给你申请。”汤老头说。 张秋雪直摆手，“别了，汤老，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汤老头知道张秋雪这是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来之前，曹老头找过我了。他是觉得，高建瓴有点可怜，这么多年了，一点儿像样的成果也没有。而你不一样，你聪明，能干，又有背景，将来前途肯定不止现在。所以……” “所以偷东西还有理了？” 汤老头顿时被噎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是啊，高建瓴百般可怜跟张秋雪有什么关系？ 可怜就能偷别人的研究成果了吗？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哪有那么多打算，我现在就想着把我这两个小祖宗照顾好就行了。” 汤老头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张秋雪是哪里没打算，是根本不告诉他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就不用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了。 第1002章 越老越糊涂 第1002章 汤老头在张秋雪这里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回去之后看到等在自己实验室里的曹老头顿时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 “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曹老头不知抽了多少烟，满身烟味呛得汤老头直皱眉头，他沉默了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 “我是觉得，小高跟了我这么多年，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不知得熬到什么时候。” “所以就你大徒弟好呗？就他是宝，别人都是草，是吧？” 曹老头又重重地吐了个眼圈，“小张就不一样了，她又不差这一条路。” 汤老头简直要惊呆了，他像头一天认识曹老头一样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啊。” 他摆摆手，“你走吧。” 张秋雪是通过他才认识曹老头的，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张秋雪啊。 几天之后，张秋雪出了月子，后边秦大姐给她介绍了一个保姆，姓段，叫段云彩。 这女人有四十多了，家里有一儿一女，为人大方、热情，做起事来倒也麻利、周到，张秋雪和唐志平见了一次，觉得印象不错，便谈了工钱先用着。 出了月子的头一天，张秋雪便出了门。 真是糟糕，她这个月子坐得实在舒坦，人胖了不少，以前十分宽松的工装裤都变得有点紧了。 那天汤老头的说法还是启发到了她，她没钱买房子，但是，在附近租个不错的房子做自己的工作室也是可以的呀。 地方还是秦大姐给张秋雪介绍的，总共两处，张秋雪看过之后相中了家附近的一栋少有的二层小红楼。 张秋雪去看过，占地面积不算小，里面装饰以及保存都还算不错，最主要的是，价钱也很公道，张秋雪就给租了下来。 张秋雪多给了点钱，让他们给自己打扫干净。 经过这一次的事，她长了个教训。 给别人做事终归是小家子气，要做不如给自己做，而且，信任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一旦没有了信任，空耗下去，不过是让双方都尴尬罢了。 租好房子，张秋雪去了一趟学校。 她这个工作室，不光是想做研究火车的工作室，还想做一个机械研究设计的工作室。 现在地方有了，第一项工作当然是招人。 于是张秋雪先去了一项班里，今天没她的课，借着大课间的工夫往班里一站，学生们顿时炸了，一个个热情地问她身体怎么样，孩子好不好，什么时候回来上课等等，其中以跟着张秋雪出过差的郭守鸣、陈大炮等几个尤为热情。 看到他们几个，张秋雪挑了挑眉，陈大炮设计的那个缆车在经过多次修改之后被采用了，这家伙为此还和几个人跑了好几趟矿区，甚至差点遇到危险都一点儿也没含糊。 张秋雪跟大家说了会儿话，叫了郭守鸣几个人出来把自己要组建工作室的想法说了说，问他们愿不愿意加入。 徐志强说：“我们还没毕业呢，能去工作吗？” “当然可以，我又不要求你每天过去坐班，就算你进了工作室，如今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在学校里好好学习的。”张秋雪解释。 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陈大炮第一个说：“老师我愿意。” 第1003章 说理 第1003章 郭守鸣他们也相继点头，张秋雪就说：“我组建这个工作室主要是想为大家提供一个平等的创造环境，在这个工作室里，保持干净是第一位的，不管是谁，我不想你去抄袭别人的，更不会愿意别人抄袭你的。当有第二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去保护你们。” 众人都点点头，其实上次的事情他们就看明白了，陈大炮曾经给张秋雪看过很多次缆车的设计图，但到最后，引导着陈大炮改图、教陈大炮做版权登记、为他推广用途，张秋雪费心费力做了许多，最后在创作者的名字上没有任何私心，写的就是陈大炮的名字。 “老师你放心吧，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们不会去抄别人的。”郭守鸣说。 张秋雪当然还有其他的目的，比如加快对机械方面的研究，其中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完的，这就需要这些人的帮忙了。 只是现在还没必要对这些刚入门的家伙提这些。 “老师，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现在嘛，”张秋雪笑了笑，将双手插进了口袋里，“现在，跟我去找人说说理吧。” 几人都不太明白，不过没什么关系，张秋雪带着人就往曹老头的实验室去了。 实验室里，大家还是一如往常的忙碌着，兴奋地讨论着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和可能的研究成果，直至“吱呀”一声，实验室的大门被推开。 有面对大门的面色顿时一僵，然后，第二个、第三个……依次蔓延开来。 无声地寂静和尴尬在实验室里蔓延，有两个机灵的飞快地跑了出去。 张秋雪没有阻拦，她知道那是去搬救兵了。 沉默、沉默、无声的沉默。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张秋雪一行人的脚步声，以及那些人略有些急促和紧张的呼吸声。 一直到张秋雪的手快要触及到桌上记录的文件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小张，你这是做什么？” 张秋雪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高建瓴。 他今年快四十岁了，陪着曹老头度过过那一段最艰难的岁月，甚至因为搞研究被妻子和儿子断绝了关系，却至今一无所得。 他叫张秋雪一声“小张”，他确实有这个资格，他入门早，资历老，不过，张秋雪现在并不认同。 “拿东西呀。”张秋雪说。 她微笑着，声音轻快，甚至带着温柔，半点无害的样子。 “我决定离开曹教授实验室，今后独立进行火车在内燃机与发电机双向驱动空气压缩机方面的研究。”张秋雪宣布。 高建瓴一下子站起来，他有些激动，胸膛不住地起伏着。 “可是，最近都是我们在研究！” “哈，”张秋雪笑了起来，“怎么？我家的孩子你抱过去喂了两天就跟着你姓高了？” 张秋雪这话实在太损、太毒，高建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还是你觉得我太好欺负了？” 高建瓴抿紧了嘴，一脸的清高和读书人的不甘被踩到地上一样的屈辱表情，可说出来的话跟表情没有半点关系。 “这项研究，我也是从一开始就参与了的！” 第1004章 站队 第1004章 “所以呢？”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微笑，还是微笑，没有半点慌乱和急迫。 “这也是我的研究成果！”高建瓴说。 张秋雪无语，这项研究是她从想吃冰棍开始有的突破性思考，前期研究都出于她的奇思妙想，高建瓴只是一个辅助者，她才是这项研究的构建者、推动者。 如果照此进行研究下去，她不介意在高建瓴的履历当中添上一句“参与了内燃机驱动空气压缩机研究”，但张秋雪实在没想到高建瓴会搞出这样一出来。 “你的证据呢？” “大家都能证明！”高建瓴说。 张秋雪再次失笑。 她转头看了一圈，发现屋里的人要么低头，要么摆弄着手里的铅笔，都和她避开了必要的眼神接触。 这就是站队了。 如果真到了要证明的那一天，这些人都会为高建瓴做证明。 也罢。 谁让自己来的时间短呢？ 张秋雪摇了摇头，“我总以为这个时候的人心多淳朴，大家凭良心做事，原来是我想多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大多变了变。 他们这些文人大多好面子，想要个好名声，被张秋雪这么一说，哪里还能站得住脚？ 可偏偏，他们也不能骂回去，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点抬不起头来。 “小张同志，高师兄确实参加了这次的研究。”有人说。 “你也说了，参加而已。”张秋雪望向高建瓴，“你参加了，这项研究就是你的了吗？” 笑话！ “可是现在，部里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高建瓴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一些意得志满的样子。 上面已经知道了，知道这项研究是他高建瓴主导和推动的。 他已经在那些领导面前挂了号了。 这就是要给张秋雪来一个事实俱在没办法翻盘了。 事实上，要换了别人，说不定还真没办法。 可是，她是张秋雪啊。 被人偷过设计图，也被陷害偷过别人的设计图的张秋雪。 “那又怎么样？”张秋雪说。 高建瓴皱着眉，其他人也皱着眉，他们不懂，不懂张秋雪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淡定，不懂张秋雪要做什么。 这种不懂，让他们心里有些慌。 “他们知道了，所以我家的孩子就变成你家的了吗？”张秋雪又说。 高建瓴咬了咬牙，“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我家的孩子抱到你家养几天，难道左邻右里就以为那孩子是你的了？” “意思就是，养别人孩子的时候记得上户口。” 张秋雪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份版权登记的证明轻飘飘地丢在高建瓴面前。 “还有意见吗？” “……” 没有人说话。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了之前那种沉默，迥异的、尴尬的、难堪的沉默。 张秋雪的意思很明显，你让再多的人知道那孩子是你的也没关系，但孩子的户口是落在我家的，更别说那些人是昧着良心给你作证的。 实验室里开始有人将视线投到高建瓴的身上，现在要怎么办啊？ 第1005章 没有必要了 第1005章 张秋雪并没有让他们的沉默维持多久，她再次开口：“你们最近的研究我不要，我只拿我的研究成果，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玩吧。” 她朝陈大炮几个人抬了抬下巴，随后开始收拾东西。 门外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人，都是机械设计课的学生，听说张秋雪要搬东西主动过来帮忙的。 资料、零件、各种各样的工具、材料……学生们带着从校务处借来的大筐，立刻开始帮着张秋雪收拾。 高建瓴这个才有些木了，到了他这个年纪，有经历过那些艰难的岁月，他明白，真相是不容践踏的，曾经造就的很多既定事实，现在不也被推翻了吗？ 而张秋雪丢给他的这一份类似户口的东西，就是铁打的事实。 一时间，他像一根木头一样戳在那里，呆呆地张秋雪他们收拾东西。 他不知道，这都是张秋雪多少年的习惯了，从后世一直带到现在。 毫不夸张地说，张秋雪的每一张设计图都在版权处备过案。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张秋雪环视一圈，对上各种复杂的目光，其中不乏谴责。 张秋雪没有理会，只是问了一句，“有人要跟我走吗？” 又是片刻沉默，一阵稀里哗啦的动作开始响起，“我，我跟你去。” 一个干巴巴的清瘦男人站了起来，其貌不扬的样子。 张秋雪认识他，他叫杜成江，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只有他去看过自己，拎了两包红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秋雪点点头，“走吧。” “张秋雪，你不要欺人太甚！”高建瓴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 “……”张秋雪无奈地差点笑了，到底是谁不要欺人太甚啊？ 受欺负的分明是她才对吧？ 怎么高建瓴倒摆出这副被强|暴了的小媳妇模样，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看来这些年高同志不光在这里学到了知识，还学会了怎么恶人先告状啊。” 张秋雪说完便懒得再搭理他，她连万杏花、孙秀丽之流的泼妇都不怕，又怎么会畏惧一个高建瓴？ 终于，凌乱地收拾东西的声音里，终于有更加凌乱和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随后就是曹老头的声音。 再见曹老头，张秋雪的心里很复杂。 她认识的几个长辈都挺德高望重的，以前她也很尊重曹老头，但她实在没想到曹老头会在背后阴她。 张秋雪叹了口气，倒也怪她，识人不清。 曹老头呼哧呼哧地喘了会儿气，摸了摸他光秃秃大冬瓜一样的秃头，这才说：“小张，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如咱们到办公室里谈一谈，如何？” “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张秋雪说。 她微微笑着，明亮的眼睛眨动，愈发显得高建瓴他们的那些算计十分龌龊。 “这……就是个误会，我们到屋里我好好给你解释解释。”曹老头艰难地开口，他其实没想过完全的抹杀张秋雪的功劳，他只是想额外地提一提高建瓴，让领导注意到他，仅此而已。 但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第1006章 你敢做，我就敢说 第1006章 “没关系，”张秋雪说，“误不误会的现在不重要了。” 事实已定，高建瓴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我也很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对我的帮助，那些基础的书籍和知识，我终归是欠缺的太多，幸亏你们帮忙。”张秋雪说，“但是，一码归一码，我这个人不算聪明，但恩是恩，怨是怨，好歹也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看在你们曾经对我的那些帮助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我不予追究，但我的研究我要全部带走。” “你，你不要心急，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就这么负气走了，又能去哪儿呢？你就这么走了，往后的路只能更难走。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这个误会解开。” “……”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的，似乎还满是关心，但张秋雪只觉得可笑。 是，她现在在铁道方面除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杨不屈之外，谁都不认识，可是，她刚开始做机械设计的时候，刚开始开设农场的时候，刚开始办奶粉厂的时候，她不也谁都不认识吗？ 国家百废待兴，她抓着设计图难道还愁找不到识货的人？ 她不怕一个人上路，只怕遇到猪队友，猪队友也就罢了，万一是个心机叵测的猪队友，才是真正的可怕。 “这就不劳曹教授费心了。”张秋雪依旧是微微笑着，“咱们还是不要在一个办公室里呆着了，我还挺害怕的。万一将来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来，比如这个想法其实是你想出来的什么的，又或者你在这个项目上提点指导过我多次什么的。我现在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可没有精力放在你们这些人身上。” 顿时，曹老头的发白的脸上开始闪过青、红、白、绿各种颜色，十分的精彩纷呈，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你放肆！”曹老头还能忍住，高建瓴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愤怒地朝着张秋雪大叫。 大概他以为这辈子该受的羞辱早些年都受完了，以至于此刻胸膛不住地起伏。 张秋雪挑了挑眉，心说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要放到内卷严重的后世岂不是分分钟就被秒成了渣？ “事实而已，还不让别人说了？你敢做，我就敢说。” 高建瓴气得撸起袖子，却被曹老头一把拽住。 曹老头说：“小张，杨副部长已经知道这个项目了，你留下来，我帮你好好在他面前说说，怎么样？” 高建瓴愕然地望向曹老头，像是不解他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张秋雪却还是那句话，“真的不用了，曹教授，这里的研究环境不太适合我。” 高建瓴不懂，张秋雪却知道曹老头在担心什么。 这个项目是她一力推导的，又被杨不屈知道了，现在她把这个项目带走，凭他们自己能不能继续研究下去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将来杨不屈问起来，他们能不能拿出像样的交代这就很严重了。 领导等了那么久，却得不到个像样的结果，到时候会不会雷霆震怒，恐怕只有曹老头才知道了。 所以曹老头想让她留下来，替不替她在上面把项目的归属权讲清楚另说，好歹让他们对上面有个交代。 可惜，张秋雪既然看透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任由他摆布呢？ 第1007章 以后别忘了给孩子上户口呀 第1007章 眨眼之间，实验室里的东西已经被学生们装了大半。 一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的高建瓴终于反应过来，他猛地夺过一个学生手里的模型，赤红着双眼瞪着张秋雪。 他好不容易才有点要出头的意思了，他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张秋雪摇了摇头，反正也不过是模型中的一个而已，既然他愿意拿着玩，就拿着玩吧。 张秋雪带着人秋风扫落叶一样挨个把抽屉翻了一遍，该带走的东西一样没留，不该带走的一样没带。 临走的时候张秋雪又好心提醒道：“以后别忘了给孩子上户口呀。” 高建瓴顿时又被气得面红耳赤，如今形势渐渐好转，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么阴阳怪气地对他说过话了，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往他伤口上撒盐嘛。 杜成江一直默默地帮着张秋雪他们收拾，直至快走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小泽！” 杜成江回头，发现是高建瓴。 高建瓴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叛徒。 “你可是我们实验室的人，如果不是教授，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杜成江身上。 杜成江看了看曹教授，目光又落回高建瓴身上。 “是，如果没有曹教授，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说着话，忽然转过身对曹教授深深一鞠躬。 他年岁不如高建瓴大，跟着曹老头的时间有限，但到底是被曹老头庇护过的人，被曹老头借着研究火车提速的名义留下，才得以安定，否则也逃脱不了住地窨子啃窝窝头的命运。 “教授照顾了我，今后我给教授养老送终都没有问题。但是我觉得，做人得有底线，讲良心。我这个人没什么能耐，但是，是我的，还是不是我的，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杜成江再一次朝曹老头深深一鞠躬，“对不住教授，我不会再留在实验室了，但以后你要有什么事，还是可以吩咐我去做。” 张秋雪没想到杜成江还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心中也不禁高看他一眼。 当下她不再同曹老头他们说什么，抬手一挥，带着人离开。 身后随即传来高建瓴出离愤怒的骂声，“杜成江，你这个叛徒！” 张秋雪带着人先把东西放到了家里，好在她家里还有几间空房，否则真不一定能放得下这些东西。 杜成江始终没有再说话，他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出头，如今，头脑一热出走曹教授的实验室，如果张秋雪没有一个合适的安排和计划，将来还不知道在哪里出头呢。 张秋雪跟杜成江的交集并不多，还是在杜成江随着曹老头考察学习回来之后开始的。 她没着急对杜成江讲什么，招呼着人把东西放好，就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小红楼。 里面的卫生工作已经搞得差不多了，就是一些家具和门窗的修复工作还没坐完，张秋雪敲了敲有些破旧的大门，说：“如果没有意外，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工作室的基地了。” 第1008章 天机不可泄露 第1008章 杜成江没想到张秋雪早就打算好了，一时不由吃惊不已。 “没意外，没意外，保准没意外！”租房子的大妈笑嘻嘻地挥舞着扫帚，“咱们价钱都谈好了，可不兴有啥意外。” 张秋雪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想有什么意外，倒是杜成江还有些担心，“张同志，基地咱们是能找，但是……” 张秋雪明白他的顾虑，挥了挥手让学生们也去帮忙做修整，这才对杜成江说：“你不用担心这些，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人的版权意识并不重，张秋雪手里抓着版权登记的证明，就谁都越不过张秋雪去。 杜成江见张秋雪说得信誓旦旦，也不好再说什么。 之后，汤老头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趟。 他是来给曹老头说情的，也是来劝张秋雪的。 毕竟，这个时候如果没点门路，办事真的挺难办的，而曹老头那边，要没了张秋雪，到时候能不能给杨不屈交代过去也不一定呢。 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没想到张秋雪的动作会这么快，出月子的头一天就把事利利索索地解决了，而且还做得这么绝。 杜成江和学生们都去帮着修整小红楼去了，张秋雪和汤教授一起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前。 张秋雪听完汤教授的话却只是笑了笑，“教授，你多虑了。” “什么多虑了，在这件事上，你就是操之过急了，你知不知道外人是怎么说你的？” 张秋雪本来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本来是考进去的学生，最后却变成了老师授课，一转眼又成了研究员，每一样都透着神奇，现如今又这么高调地带着这么多学生搬着这么多东西从曹老头的实验室出来，立刻成了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大家不知内情，但猜测一定是少不了的。 张秋雪还是笑，笑得直摇头。 “汤老，如果我是那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我就不会走到今天了。” 早在去到北川开始招人开荒建农场的时候，她就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哪还有如今的她？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要怎么做啊？”汤老头是真为张秋雪担心，汗都下来了。 张秋雪俏皮地一眨眼，却是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天机不可泄露。” “你……” “哎呀，教授，你就放心吧，曹教授等人研究火车这么多年了，根基深厚，不是我能撼动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我不会做那以卵击石的事。” 除此之外，曹老头这事虽然做的不地道，但是这么多年，他对于业界的贡献也不是这么一件事能够抹杀的。 而且，国家百废待兴至极，每一个人才都值得珍惜，张秋雪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痛下狠手。 汤老头闻言顿了顿，又是深深的一声叹息。 是了，他今天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目的也就是这个了。 曹老头这些年也不容易，这事虽然办的不对，可如果因为这个，被张秋雪记恨上，搞一搞，让曹老头落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那真不是汤老头想看到的后果。 “那你呢？以后没了人举荐……” 他们做这一行的，到底还是需要有人引荐，作品才能得到重视和接纳，照张秋雪这样下去，那岂不是要闭门造车吗？ 如果张秋雪一气之下不研究了，那就更糟糕了。 “您呐，就好好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吧，既然搞了这个研究了，我就一定会做下去的。至于旁的，你过几天再来看就知道了。” 第1009章 发牌 第1009章 两天以后，一张牌子挂在了小红楼门外的墙上，上面写着“机械设计军事实验基地”几个大字，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注明了发牌日期和单位。 杜成江早晨进门的时候呆了一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他用力揉了揉之后又看了一遍，确定他的确没有看错。 他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半晌，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惊讶，等到最后又是一声长叹。 他常年闷在实验室里，但也不是不明白，这样的牌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到的，曹老头和高建瓴跟张秋雪做对与自寻死路有什么分别？ 早在张秋雪知道自己的研究被冠上了高建瓴的名字之后，她就在想这件事了。 她是个眼睛里不能揉沙子的人，发生了这种事，必然不会再在曹老头的实验室里窝窝囊囊的继续研究下去。 那么，如何组建一个自己的工作室就成了张秋雪提上日程的事，但这件事要操作起来太难了。 此刻不比后世，她需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派发单位，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她这里工作。 恰逢徐老头来找她探讨问题，知道张秋雪的苦恼之后，徐老头主动揽过了这件事。 张秋雪或许在火车研究方面籍籍无名，但在军工领域却不是。 她一力组建的302厂所生产的奶粉，如今已经成为了特需品，牛肉干更是他们的常备物资。 她所提议生产的保温壶，为多少将士提供了最后的一丝温暖？ 最重要的是，她数次提供的意见，帮助他们拨云见日，寻找到研究方向。 她所设计的农机用具，如今已经开始全国推广。 最开始，张秋雪还担心这个牌子申请不下来，但在徐老头的大力举荐之下，速度竟然比张秋雪想象中要快得多。 非但如此，有了这层保护伞，将来张秋雪的研究成果一般情况下将不会有人敢再窃取。 然而搞笑的是，曹老头实验室的人还坐等张秋雪回去。 他们觉得张秋雪就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能在首都认识什么人啊，迟早还得灰溜溜的回去。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因为笃定了张秋雪会回来，他们也没有趁着记忆还新鲜补一补之前的研究内容，每天就这么日也盼，夜也盼，这天终于有人忍不住去游说杜成江的时候才发现，张秋雪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实验室，但是人家申请了一个军方的实验基地！ 军方啊！ 要知道为了即时掌控铁路在战备方面的需求，他们能随时插手铁道的工作。 等张秋雪这个研究做完，她只要说自己这项研究能在运输过程中最大程度的防止子弹穿透，铁道部敢不生产这样的火车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无比难看。 那些有意无意划过高建瓴的目光里，有人暗搓搓地想，早知道，自己还不如跟张秋雪走呢。 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留下来，可现在更光明的前途明显是在张秋雪那一边啊。 第1010章 无人可用 第1010章 张秋雪对于这些人的所思所想一概不知，在结束了假期之后她就恢复了授课。 她之前是跟其他老师换的课，如今这个学期已经过去了大半，她得抓紧时间把课上完，现在几乎每天张秋雪都有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的课。 其他的时间，她要备课，要照顾孩子，还要兼顾实验基地这边，整个人顿时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工作强度，说是忙得脚不沾地也不过分。 郭守鸣、陈大炮几个暂时放下了手里其他的设计，跟着张秋雪和杜成江研究其了火车。 没办法，现在他们工作室的人还是太少了，而人选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物色到的，只能把郭守鸣等几人赶鸭子上架了，好在他们并没有任何不愿意。 对他们来说，这又是一个新的领域，和机械设计一样新奇、有意思。 和当初的张秋雪一样，他们几个开始从学校的图书馆、首都图书馆不断地借书去看，除了上课之外的时间几乎全部都泡在了实验基地里，饭顾不得吃，觉顾不得睡。 最后，张秋雪只好在楼上的一个大房间里找人做了几张剩下的架子床，当成了个临时的宿舍。 至于三餐，则让唐志平或者保姆段姐做好之后给送过来。 不过就算这样，人还是不够用。 不光张秋雪这样觉得，杜成江也这样觉得，郭守鸣几个人基础还是太薄弱了些，想要立刻接手研究工作，有些难。 在张秋雪的忙碌之中，一时之间，研究工作竟有些停滞的迹象。 “那个……学校实验室那边，最近有人来找过我。”杜成江看着张秋雪的脸色，斟酌着开口。 张秋雪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上的工作，口中只是一声“哦”。 杜成江迟疑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了，他明白张秋雪的意思。 如果那天张秋雪问的时候跟着离开，是明是非、懂底线，如今，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前途罢了。 而且立场不坚定，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做出和高建瓴一样的事？ “你认不认识一些曾经被下放的教授什么的？”张秋雪问。 “这个……” 杜成江挠了挠头，他在实验室里这么多年，虽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但是偏安一隅，几乎要把以前的人都忘了。 不过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想起了以前的几个同学和给他们上课的教授。 思及过往，杜成江分外沉默，“这些年，我真是不像话，一直没怎么和他们联系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剩下的我来做。只要有真材实料，人品也有保证，无论如何，我也会把他们请回来。” 杜成江答应一声，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过往。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不怎么美妙。 杜成江冥思苦想了一番，却发现自己记忆中，那些关于教授、同学个人信息的东西少之又少，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连这些人是否还在人世都没办法确定。 第1011章 注定失望 第1011章 一时之间，如何让工作室节奏和效率并重地运转起来成了张秋雪和杜成江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让张秋雪惊喜的是，杜成江在曹老头的实验室里不声不响不争不抢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但来到工作基地之后，在郭守鸣这些更加什么都不懂的大小伙的面前竟然快速挑起了担子，把工作基地的一应琐事抓了起来。 张秋雪看着杜成江写下的那仅有的几个名字皱起了眉，现在大妞几个大了，连小六也不用她怎么操心了，但刚生的这两个小的着实缠手，就算现在家里有唐志平和保姆段姐，张秋雪也没法做甩手掌柜，仔细想了又想，张秋雪把杜成江提了起来。 “先把手里的活放一放，这几个人挨着走一遍，能请的都尽量请回来，工资我来出，暂时就比着汤教授、曹教授他们的标准来。” 杜成江一听有些吃惊，曹教授他们的工资因为单独挂在铁道系统里，比着其他人可不是一般的高。 “放心，这点工资我还出的起，麻烦的是编制。” 其实早在办工作室的时候，徐老头就提醒过她，让她加入他们的研究所，可是张秋雪不想那样，她受够了钉是钉铆是铆，屁大点事也得先打报告找领导审批的办事方式。 有基于此，她虽然是挂着军事的名头，但工资要自己发，编制也没有。 “嗯……”张秋雪沉吟了一会儿，“我们这里确实是没有编制，将来也不会有编制，不过，工资会比别的地方高一点，一切看能力说话。” 这都是她管理农场和302厂时的办法，现在顺手拿过来管理工作室，不过，这些知识分子能不能愿意，张秋雪还拿不准，万一人家就冲着编制去国家单位呢？ “所以，咱们必须打这个时间差，至于回来以后的户口问题，我能够给解决。” 杜成江还有点犹豫，但想了想大门外的那块牌子，杜成江就点了头。 “行，那我就去跑一趟。” “回来以后找我报销车票住宿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杜成江第二天就出发了，但一天没见到人，张秋雪还是不能放心。 抽空她又去给周振刚拍了一封电报，当年他们在火车上相遇时，周振刚是去向一位老教授请教东西，如今，张秋雪想问问那位老教授形势如何了，如果可以，她想把那位老教授争取过来。 再就是，请周振刚给自己介绍几个人。 哪怕不是搞火车的，是搞机械的也行啊。 殊不知，这回张秋雪是注定要失望了。 周振刚给张秋雪回的是电话，就打在学校的那台电话上。 张秋雪一接起来周振刚就笑，“哎呀，让你来我们这儿，你不来，现在可是要失望了。那位老教授啊，去年经过我们多方协调争取，终于到我们这儿了。” 张秋雪还真是失望，不过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她以前没有条件，也没有能力去帮那些知识分子，现在有能力了，自然不愿意再看那些人受苦。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件好事。 “那……别人呢？有没有别的？” 周振刚一张嘴还是笑，哈哈哈地笑，“跟你说，我们这儿最近来了不少人，能给争取到的，基本都争取过来了，我们争取不过来的，估计你更不行。” 第1012章 家庭问题 第1012章 张秋雪一听就有点泄气，她这里才刚刚开张，各种条件自然比不上他们那边，人家看不上徐老头和周振刚他们，自然更看不上她。 不过，张秋雪还是又说：“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我能争取争取的。” 周振刚这些年没少和张秋雪联系，知道张秋雪这是真的缺人，仔细想了又想，周振刚“哎呀”一声，“你别说，还真有一个，我觉得你可以争取争取。” “什么人？”张秋雪连忙问。 “这个人姓顾，叫顾有年，三十出头，原本也是搞机械研究的，现在在北方的一个农场里下放。这个人能力很初中，徐老一直想争取他过来，但都被拒绝了。” “为什么？” “你别着急啊，我还能不告诉你嘛。”周振刚笑了笑，又说：“问题不在他，而是他的妻子。几年前，为了救几个掉进冰窟窿里的孩子，她的妻子得了重病，身边离不了人照顾。但咱们这个工作你也知道，一个念头上来就没白天没黑夜的，委实没办法照顾人。偏偏顾有年是个重情重义的，不工作也要照顾他妻子。” 张秋雪一听不禁有些感动，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儿子如此，何况男人？更别说顾有年为了照顾妻子，一次次拒绝了徐老头的邀请。 记好顾有年一家的地址，张秋雪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当然，她之所以敢于一试，主要是身边有陈远这位大夫。 现在要出门也没有那么容易，张秋雪回家一提就遭到了唐志平的强烈反对。 以前张秋雪工作她没说什么，但现在生完孩子了，唐志平就觉得张秋雪应该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就算要出去工作，也应该是孩子长大一些，不用人时时刻刻都得照顾着的时候，而不是把孩子交给保姆。 张秋雪其实也不想这样，她以前想的很好，孩子自己带，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 可是，只有真正生下来了，自己要面对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的时候才发现一切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孩子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喝一次奶，平时要注意孩子有没有尿，有没有拉，有没有出汗，一旦有，就得赶紧给孩子拾掇，不然孩子可能就会生病。 事业型的女强人想想很容易，可是，家庭和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平衡？ 她现在总算理解了以前那些闺蜜们成了家生了孩子要面临的那些苦楚，可是，她不想做一个全职妈妈，工作室也已经成立了，不允许她只顾着孩子不管工作。 心里叹了口气，张秋雪脸上还是笑了一声，“我自己心里有数，妈。” 唐志平就皱着眉，也叹了口气，“你要工作我不拦你，但你总得顾着孩子吧？” 张秋雪知道她是心疼孩子，便也没和她争，还是说：“我知道。” 不过，她心里却再明白不过了，这才只是个开始。 孩子不到两三岁是送不了幼儿园，撒不开手的，让她在家围着孩子转三年，这也是不能的事。 等时间一长，婆媳问题就是自己必须面对的问题了。 第1013章 这是重点吗 第1013章 唐志平明摆着不让张秋雪出门，张秋雪也没跟她硬扛，从各自的立场出发，谁都不算有错。 只不过，让张秋雪不管孩子，这不可能，让张秋雪放下工作，这也不可能。 难啊。 必须得想一个解决办法才行。 遏制家庭矛盾是其一，其二则是，张秋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没恢复过来，她如今能明显得感觉到自己体力不从前了，外面奔波一天，回来再带带孩子，每天躺在炕上的时候张秋雪连五分钟都用不了就能呼呼大睡，睡眠质量那叫一个好。 等这周谢长风回来，张秋雪就把这个问题明明白白地摊在了男人面前。 正是吃了午饭准备歇会儿的时候，张秋雪这么一说，谢长风就靠了过来。 “这么累？是不是还没歇过来？等会儿我去找一趟陈远，让他明天来家里一趟。” 张秋雪拿眼睛撇了他一眼，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怎么能名正言顺地工作又让唐志平没有话说？ 谢长风笑了一声，“行了，你甭管了，这事我来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你可别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弄得我们没法处下去了。” 张秋雪是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会因为婆媳问题而担忧。 在后世时，她就没想过结婚，而来到这里之后，以前是万杏花，但她从没把万杏花看在眼里，但唐志平不同，这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同志，张秋雪做不到对待万杏花一样对待唐志平。 “不会。” 可是，任凭张秋雪再怎么问他打算怎么做，谢长风却怎么都不肯说了，只让她明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保管给她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张秋雪半信半疑，不过现在她也确实想不了那么多了，带孩子、上课、搞研究，她现在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三份儿来用。 再就是现在的高中还是两年制的，大妞他们四个孩子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张秋雪还得分出神来辅导四个孩子复习。 “你说的，你帮我处理好，万一搞砸了，你就等着吧。” 张秋雪在谢长风腰上掐了一下，意思很明显：这事搞砸了，以后就不用上她的炕了。 这回张秋雪纯属想多了，谢长风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不爱说话，办事却利索极了。 第二天早上张秋雪一出门，他就接了唐志平带孩子的活。 “让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抱孩子像什么话？”唐志平有些不高兴，她到底还是有些老派的思想，认为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回到家就该好好歇着，女人该把家里的事料理妥当，再加上最近张秋雪生完孩子就往外跑，心里的不满就更多了。 “这有什么，小北那个时候都是秋雪一个人带的，孩子长到四岁我都没回去看过一眼，都是秋雪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大的，现在轮也轮到我了，现在想想，终于能理解她那个时候的不容易了，生完孩子没三天就得下地干活，挣工分、洗一家人的衣裳、伺候孩子……” 韩千钧说着话重重地叹了声气，看得唐志平直皱眉头。 第1014章 认可 第1014章 别的不说，张秋雪身子不怎么好这一样，唐志平这些日子看得十分清楚。 敢情这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啊。 她自然是不知道张秋雪和小北以前在河西村过的那种日子，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生完孩子三天就下地挣工分？” 这不是拿人当牲口使唤吗？ “可不止呢，”二妞今天刚巧在家，一听唐志平问这个立刻就凑了过来，“以前，我二伯娘和小北都是住在牛棚里的，外边住牛，里边放牛料，我二伯娘和小北就睡在牛料上。奶奶你知道什么是牛料吧，就是秸秆用铡刀切碎了，都不用铺床，每天在里面扒拉个窝就睡。” 说到这个，二妞比谢长风都有发言权。 “我那个奶奶、大伯娘和四婶别提多可恶了，吃也不让我们吃，喝也不让我们喝，嗐，我娘那个时候还说呢，说我二伯娘能活着就不错了。” 她的嘴可比大妞能说会道多了，叭叭叭叭就把张秋雪曾经在河西村的生活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年跟着张秋雪日子过得好，那些过往她都快不记得了，但偶尔想起，还是意难平。 现在这么一说，让唐志平瞠目结舌的同时，谢长风心里也很难受，虽然张秋雪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张秋雪了，但到底是因为他才受的苦。 “好在到了北川以后就不用受这些窝囊气了。”二妞笑眯眯的，“不过刚去北川的时候也好可怜啊，肉管够，没菜吃。” 她笑着笑着不好意思地捂住脸，“羊肉吃了三天，害的我们上厕所都上不出来，害的我二伯娘不得不想办法给我们种菜。” 唐志平和保姆段姐就在旁边听着，听着他们讲张秋雪为了小北和韩家人打架，讲张秋雪为了改变他们的生活质量自己找人开荒，讲张秋雪每个生日都尽心尽力地给他们准备，讲他们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给他们拼凑出这八年来的过往，那是和唐志平曾经的生活一样的苦难。 如果不是张秋雪，他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生活，如果不是张秋雪，韩千钧不可能变成谢长风，不可能拥有无限可能的将来，如果不是张秋雪，不可能拥有种子基地、302农场、全国机械化的推广。 无声无息之间，张秋雪改变了许多许多人的命运和生活。 她不该泯然于平淡的锅台与孩子的笑声里。 唐志平渐渐回过味来禁不住瞪了谢长风一眼，哪怕是服气了，可心里为儿子着想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你就惯着吧，早晚有一天爬到你头上去！” 谢长风正把大桌子收拾得干净敞亮，准备给张秋雪裁纸，闻言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虚岁十八就跟了我，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要是我再不给她撑着点，这么些年，我也太没个良心了。以前整天为了我跟孩子考虑，现在不愁吃喝了，她也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谢长风说着话朝唐志平抬了抬下巴，让她看张秋雪的那些设计图。 “这么好的东西，随便一样拿出去，就能解决别人很大的困难，要是就这么扔着，多可惜？” 唐志平就无话可说了，她本身就是认可张秋雪的能力的，她只是觉得放着这么小的孩子在家，亲娘老是不管，不像样！ 第1015章 心眼多 第1015章 “在你眼里，难道秋雪是个没责任心的人吗？”谢长风问。 当然不是，唐志平想都没想就想这样说，这一点从张秋雪对大妞二妞他们几个孩子就看的出来。 如果当初张秋雪狠狠心，不管他们也就不管了，她的生活会更加轻松。 但是张秋雪没有这样做，这么多年，她每走一步，也没放弃过这几个孩子，就证明她是最有责任心的。 对别人的孩子尚且如此，张秋雪又怎么会无视自己差点丢了命才生下来的这对双胞胎？ “是我想差了。”唐志平反映过来。 谢长风自然不可能指着唐志平说“对，就是你想错了”这种话，他把一大张纸仔仔细细叠好，横一刀竖一刀就成了张秋雪想要的大小，再拿过针线，稍微一丈量就钉成了一个本子。 “没啥差不差的，你是为孩子好，秋雪又不是不理解，但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 应承了学校的课就得给学生们上课吧？还有差点被窃取了研究成果的事，该处理得处理吧？工作室既然成立了，就得琢磨着往前走吧？ 哪件事不用张秋雪亲力亲为能行？ 唐志平没想到张秋雪的研究成果差点被人窃取，一问之下顿时气得不轻，“你去，一会儿你去接秋雪去，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好好让他们看看，可不是好欺负的。” 谢长风被弄得哭笑不得，“今儿周末，妈。” 唐志平这才反映过来，白眼一翻，没好气地从他手里夺过针线，“可真是，什么事都指望不上你。” 谢长风：“……” 可不是指望不上嘛，学校周一到周五上课，偏偏谢长风不在家，等他到家了，学校不上课了。 不过，这天中午，谢长风还是出门了。 拎着一个不大的桶，里面装着今天的午饭，谢长风去了小红楼，给张秋雪他们送饭。 走到一半，碰到张秋雪。 张秋雪今天就这么出来了，其实很不放心家里。 这婆媳问题是几年前来的每家每户都要遇到的问题，也不知谢长风能不能解决。 “哟，韩团，解决了？”看到谢长风，张秋雪快走几步，一时嘴快连以前经常调侃谢长风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嗯。”谢长风说。 张秋雪眼睛一亮，眉梢挑了起来，围着谢长风说：“怎么解决的？” “没什么，妈本来就很理解你。” 张秋雪一愣，随即不可遏止地笑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不知道曾经在哪里看过的一本书，说婆媳问题主要看男人会不会压事，如果男人从中当传话筒，那矛盾势必越来越大，如果男人情商高，懂得从中调和，对媳妇说说亲娘的好话，对亲娘说说媳妇的好话，家里势必没有矛盾。 她正这么想着，谢长风又说：“出门的时候妈还跟我说呢，让我代她向你道个歉，她这些日子太心急了，一个是觉得你身体还没修养好，一个是觉得孩子太小了，她毕竟也上了岁数了，养孩子难免和有些不一样，叫你别往心里去。” 张秋雪一听顿时笑得更厉害了，这人从韩千钧变成了谢长风，心眼还是多得跟筛子似的！ 第1016章 好手段 第1016章 谢长风被张秋雪笑得有点蒙，“你笑什么？” “自然是……觉得韩团好手段。” 张秋雪戏谑地冲他一笑，“我就是想知道，你在老太太那里说了我什么好话啊？” 谢长风：“……” 他无奈地看着张秋雪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自是明白自己这是被张秋雪看穿了，不过他心里没有任何尴尬。 非但没有，心中也有些无奈地想笑。 三十几岁的人了，眼看这辈子都快过了一半，却越来越觉得生活有意思，大概就是身边有张秋雪这么个人吧。 “行了，别笑了，一会儿灌了风，小心肚子疼。” 谢长风推着张秋雪挨着墙边走，实在是这条胡同直来直去的，风从这头刮到那头不管从家里出来时多暖和也能把人刮个透心凉。 走了几步，谢长风又说：“你别往心里去，人心从来都是偏着的，她就是想让你把精力多放在孩子身上一些。” “我明白。” 张秋雪当然不会和唐志平计较，她心里还挺感激这个时候唐志平能帮扶她一把的。 两口子一起给小红楼的几个人送了午饭，又一起往回走，好在路不远，否则张秋雪真不愿意出门。 不过，这边的小院却是赶不上之前的那一处，家里的炕倒是可以烧一烧，但是没有烟道，没有暖气，害的人一天到晚只想在炕上呆着。 进门家里已经摆好了桌子，几个孩子见张秋雪和谢长风回来立刻开始盛饭，唐志平也说：“冷坏了吧？快来喝口热汤暖和暖和。” 唐志平是大夫，从小就是先喝汤再吃饭，说是这样对身体好。 张秋雪笑着答应了一声，再看唐志平的时候发现对方眼里已经没有了之前对她的挑剔和不满。 两人洗了个手坐下，张秋雪问了问孩子，喝了口热乎乎的汤，才觉得身上开始慢慢有点暖和。 谢长风见了就说：“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寒假了吧？要不我申请个宿舍，过些日子你们就跟我到楼上去住一住，好歹比这暖和。” 张秋雪不太想去，可能是那年发生了小六被推到井里的事，她对那边的家属区没什么好感。 不过，唐志平还没去过那边，谢长风只有到周末才能回来，再就是这天是真冷，和北川那种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儿冷到骨头缝里的冷丝毫不同。 如果说北川的冬天是不动声色的冷，首都的冬天就是明刀明枪的冷，呼呼的大北风刮着，割在人的脸上像是一个一个的大巴掌糊在脸上，丁点儿不客气。 “妈妈，去吧去吧，去了以后我就不用再走那么多路去练枪了，天这么冷，真要冻死我们了，你不知道，这边的靶场还是露天的呢。”小北叫起来，拽着张秋雪的胳膊直晃，结果叫谢长风一眼瞪过去只好讪讪地放开了。 “都多大了，还冲你妈……”谢长风不太满意，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北打断了。 小家伙挺胸抬头大声说：“报告谢团，我这都是舍己为公。”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你想吃我妈做的菜，想天天看见我妈，又不好意思说，我只好替你说啦！” 眼见谢长风脸色发黑发红，小北连忙椅子上跳起来滑稽落跑，本来几个大的还怕谢长风因此生气，反倒都被小北的滑稽行动逗笑了。 第1017章 那么温暖 第1017章 “臭小子！” 谢长风半真半假地瞪了小北一眼。 小北见状又大着胆子趴在他的背上，“知子莫若父，同样的，爹，你有多喜欢我娘喜欢的眼睛里都没我们了，我们能看不出……” 话音未落，他屁股就中了一巴掌，“嗷”了一声，剩下一句“你不就是想让我娘离你近点嘛”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捂着屁股在堂屋直跳，又逗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张秋雪摇了摇头，目光瞟过谢长风不太自然的脸色，笑了笑，“行了，你不就是想少受点冻嘛，还用拿你爹说事，答应你就是了，去，一定去！” 饭桌上几个孩子欢呼一声，大口刨起饭来。 实在是这天越来越冷了，张秋雪的手和脚都被冻了，吃了饭就想往炕上爬，被谢长风弄了一盆黄橙橙的水按住了泡手泡脚。 “这是啥？” “麦苗、茄子秧熬得水，说是能治冻。” 男人大手按着张秋雪往水里泡，粗糙的大手按着张秋雪的手掌有些剌得慌，张秋雪却看了谢长风一眼，突然想起那年刚到北川时，他半夜站在西屋门口对她说跟他过吧，一转眼竟然过了这么多年，而这个人看起来还是那样，不怎么爱说笑，却实践着行动大于一切，看她的眼神也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谢长风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奈何张秋雪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他只好说：“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谢团真是贴心啊。”张秋雪朝他眨眨眼，戏谑之意再明显不过。 男人噎了噎，没再搭理张秋雪，只是沉默地把她的手提起来放下去，不容许张秋雪挣扎逃脱。 等泡到张秋雪两手通红，水变凉了，谢长风把搪瓷水盆端出去重新加热，回来以后把张秋雪的脚拽过来按着她泡脚。 张秋雪哪里肯，冷是其一，其二则是那是刚从炉子上端下来的热水盆啊，看着这个水盆她就有种烫猪脚褪猪毛的感觉。 谢长风没办法，只好用他的铁砂掌撩了水浇在张秋雪的脚上。 热水浇在冻伤的地方，又疼又爽，张秋雪觉得自己的表情都快扭曲了，使劲儿想要挣扎，却挣不脱那只攥着她脚踝的手掌。 渐渐的，水没那么热了，又或者脚上的皮肤适应了这样的热水，张秋雪不再躲避，谢长风却依旧撩水浇在她的脚上，又渐渐将她双脚按进水盆里。 那种密密麻麻的如被小蚂蚁啃噬一般的痒和疼再次袭来，张秋雪想挣扎，却被他牢牢按着双脚。 张秋雪看着这个蹲在地上按着自己双脚的男人，心中忽然动了动。 她想起生完孩子后自己睡的那三天，想起自己曾经交往过的男人，那些男人同样是优秀的，俊逸的，但那时的她满心都是她的设计，她觉得那些男人无聊、无趣。 直至此刻，眼前这个人摁着她，镇压她所有的抗争，将她的手脚泡在眼前这盆热水里，那么霸道，那么冷硬，那么无趣，却又……那么温暖。 第1018章 钱篓子没了 第1018章 “韩团，”张秋雪手撑在自己腿上支着下巴弯着腰，忽然叫了谢长风一声。 谢长风茫然抬头，不期唇上忽然一软，眼前是女人笑靥如花的脸，“你可真帅。” 谢长风：“……” 还没弄明白情况，张秋雪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不是不会？”谢长风清了清嗓子，开口。 可是，张秋雪已经唱了起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美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 张秋雪唱歌并不算好听，只是按着记忆里的调子胡乱哼哼，但一字一词落在男人耳中却意动不已。 四目相对，张秋雪笑了一声，从旁抽过自己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谢长风没再说话，沉默地看着这盆水变凉，拿了擦脚布给张秋雪把脚擦干，给她塞进炕上的小被子里，端起水盆出去了。 此时，外面却飘起雪来。 “要不要去看看？” 谢长风执行任务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地方走见过，自然不稀罕这雪，张秋雪却不同，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算是半南方人，没怎么见过雪的。 “不要。” 张秋雪靠在被子上没半点挪窝的意思，孩子们已经冲了出去，小六傻乎乎地张着嘴等着雪落到他的嘴里。 相比之下，张秋雪对雪没有半点期待，她不喜欢走在雪地里一步三滑掌控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 男人就脱了鞋在她身边坐下，脚伸进她的小被子里，在她的脚上踩了踩。 张秋雪挑挑眉，男人瞥了眼炕的另一头睡着的两个胖娃娃，低声说：“晚上，把孩子抱到妈那屋去。” “……”张秋雪顿时没好气地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不过想想也是，她怀孕以后两人几乎就没有过，再后来，她生孩子、养身体，直到现在，以谢长风那股子劲儿，能忍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正觉得无语，外面响起小六的叫声，“妈，妈，来信了。” 两人抬头望去，果然就见到小六举着一封信从外头跑进来。 北风卷着雪花从外面灌进来，小六顾不得多说扔下信就跑了。 张秋雪拿过信一看，竟然是段民安寄过来的。 想起段民安来找自己时说的那事，张秋雪心里隐隐感觉到什么。 这两年，段民安就是她的钱篓子，现在该不会这前篓子要走了吧？ 等一打开，还真如此。 从首都回去之后，段民安就辞了工作，现在连交接工作都做完了，不日便要登车南下。 张秋雪早就知道段民安是个有魄力有想法的人，但此刻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年代的人很少会有人愿意放下铁饭碗从头开始，更别说段民安可是个厂长啊，这两年开始涨工资，他早已不是那个吃口肉还得想半点的段民安了。 这也意味着，张秋雪的前篓子没有了。 张秋雪和段民安的默契来自于这么多年的合作对彼此的信任，但换了也人，对方敢不敢用张秋雪的设计图尚未可知，张秋雪也不敢贸贸然把设计图交给对方，对方拿到张秋雪的设计图能心无旁骛什么都不问就拿去做吗？ 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第1019章 碰壁 第1019章 张秋雪从柜子里翻出储蓄本，连续买了两间房子，又给了李俊杰一些做前期资金，她现在手里的钱真不多了。 今年过年之前，农机厂那里还能结算一笔今年卖风扇、洗衣机的钱，明年能不能有就不一定了。 工作室那边就是个烧钱的大窟窿，目前就剩下书店那边能给自己贡献一点儿收入。 “他去南方要做什么？”谢长风突然问。 张秋雪抖了抖信纸连忙继续往下看，等接着看下去，张秋雪就发现段民安实在是个聪明人，他竟然问张秋雪能不能卖两幅设计图给他。 张秋雪跟段民安讲过商标和版权的重要性，如今，段民安一笔买断张秋雪的设计图，将来的用途不用想也知道大得很。 不过，张秋雪也不是个傻的，她又没缺钱缺到吃不上饭的程度，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卖设计图？ 张秋雪自然拒绝。 “实在不行，就在首都这边找一家工厂进行合作，也好方便你去工厂查看情况。”谢长风说。 张秋雪点了点头，如果北川的农机厂那边不行，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先前她给孩子们做的小汽车同款的汽车已经生产出来了，生产设计图署的她的名字，如果资金到位，再做一个302厂的分厂专门生产机械也不是不可以，但如今，张秋雪真没那个精力，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张秋雪把两人的储蓄本上面的钱又数了一遍，觉得自己还得想办法挣钱，这么下去，工作室那边非把自己的老底都烧干不可。 于是，这天本该是唐志平去买菜的时候，张秋雪接了她的活亲自跑了一趟国营商场去找了刘主任。 几年过去了，刘主任还是刘主任，主管着国营商场的进货。 张秋雪今天来找她的目的却是想让她去给自己当家，把首都这边的商场和上海那边一同开起来。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儿，首先得让刘主任从国营商场辞职。 刘主任可不是段民安，如今也是国营商城的一位管理人员，有着固定的工资收入，想要劝人放弃铁饭碗，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魄力。 果然，刘主任和段民安截然不同。 她一听就直摇头，甚至直言道：“你疯了？你知道开一个商场得要多少钱不？你知道得置办多少东西不？” 张秋雪还真不知道，她毕竟不是国营商场的人，不知道他们一天出多少货，但是，做不了大能做小不是吗？她也没想过一口就吃成一个胖子。 “刘主任，我们可以一点一点从头开始，从卖针头线脑开始。”张秋雪还没说完就见刘主任再一次摇了摇头。 她现在虽然不是国营商场的场长，但是他主管进货手里握着不小的权利，她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可不是想要去做一个供销社、小卖部的二老板的。 张秋雪叹了口气，只好抛出自己的底牌，“刘主任，从头开始的话可能会比较难，但是我给你的待遇肯定要比国营商场高得多，而且，从头把一个商场做起来所得到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肯定不是你在这里听着别人指挥来做事能得到的。” 第1020章 这不是为难人吗？ 第1020章 刘主任沉默半晌，还是说：“你让我想想吧，我得好好想一想，这不是一件小事。” 张秋雪自然得表示理解，这个年代让人放弃铁饭碗无疑是断人前路，张秋雪也深知意义重大，所以不能勉强，但她真的特别希望能拿下刘主任，这样的话将来商场的进货渠道就完全不用她费心了。 当下张秋雪把自己对于商场的前期规划跟刘主任说了一遍，和上海的商场是与李俊杰按比例投资开的不同，首都的这间商场张秋雪是以完全独立的姿态来开的，如果刘主任过去的话将是以商场经理的身份来管理整间商场。 就目前而言，刘主任在国营商场的待遇和张秋雪准备给她的权利和待遇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张秋雪希望刘主任能够慎重考虑。 回去的路上张秋雪就在想如果刘主任不去的话自己还能用什么人，作为一个投资者她深知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不过想了一路，张秋雪也没想到可以用什么人。 至于刘主任那里，她也实在没有办法确定刘主任会怎么选。 因为这一番耽误，张秋雪回家就比较晚了。 快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附近到处都是人，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也不断有人踮着脚不知在看什么，脸上或多或少洋溢着喜气。 如今，张秋雪住的那条巷子的人基本上已经认全了，但附近的其他巷子的人，张秋雪认识的不多。 她有点莫名其妙，从搬到这里来，她还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出现呢，更别说这么多人都跟她打招呼。 她提着菜篮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这些人的话，身子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转头看过去，发现一个人正塌着肩缩着头小碎步快步往前走，身上灰扑扑的棉袄裹着，头上戴了个大棉帽子，遮住了身形和容貌，只有怀里抱着的东西露出黄色的一角。 “是马二姐。” 秦大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扯了一把张秋雪，不屑地朝那人消失的方向撇着嘴，“当初跟马大姐两个就跟掰不开的脚丫子似的，现在倒好，吴爱民被枪毙了，她大大方方去看一眼都不敢，哼，什么玩意儿！” 张秋雪这才想起来今天竟然就是公审大会，是周思南几个被枪毙的日子。 看样子，吴爱民已经被吴家给拉回来了。 吴爱民以前祸害了那么多女孩子，也难怪今天来看热闹的人这么多，还都跟她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把她当成为民除害的救世主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告别秦大姐回了家，她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可没时间浪费在看热闹上。 杜成江还没回来，工作室这边没人坐镇不行，她打算等放了寒假再去找周振刚说的那位顾有年。 现在要做的就是网罗一下人才，具体的政策还没下来，但是，她可以把开店的前期准备工作开始做起来了。 但问题是，人太难找了！ 谢长风倒是能给她找几个因伤退伍的兄弟干活，但这些人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让他们去打架容易，让他们去跟人讨价还价的卖东西……这不是为难人吗？ 第1021章 我赌不起 第1021章 时间过了不到两天，刘主任就来找张秋雪了。 一般情况下，人要做一个慎重的决定时一般都会反复思考，用时很长。所以只隔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再次见到刘主任，张秋雪心里的预感就不太妙。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刘主任说：“我还是觉得我现在的工作就挺好。” “我不年轻了，家里的孩子还没结婚，我往后的事情还多着呢，我赌不起。” 张秋雪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往下说了，她说得再天花乱坠，对方没有勇气，也是白搭。 不知道是不是拒绝了张秋雪以至于刘主任不好意思在家里多呆，这话说完她就提出告辞。 张秋雪亲自送她出门，出来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上面一个年轻人在上面坐着，双手揣在袖筒里，脚下正哗啦哗啦地蹬着脚蹬子，把后轮踩得飞转不停。 一见到刘主任出来，这位年轻人就抱怨地说：“妈，好了吗？我要冻死啦。” “好了好了，这不是来了吗？”刘主任说着同张秋雪再次告别。 张秋雪看了眼那位年轻人，发现他面相长得很周正，听刘主任说话就不头上的帽子扯下来给刘主任带，自己则跳下来跺了跺脚就准备带着刘主任骑上自行车走人。 “刘主任，这是……” “哦，这是我儿子，叫路前锋，本来还想着打个前锋的，谁知什么都没赶上，连个屁也没捡着，仗仗没去打，下乡下乡也没轮到他。” 刘主任说着，路前锋就朝张秋雪看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 “给人扛货，一天五毛钱，干就有，不干就没有。” 张秋雪心说刘主任还真是个正派的人，自己在国营商场这么多年，都没有把自己儿子塞进去。 她又仔细看了下路前锋，觉得这人还不错，心里忽然灵机一动。 “刘主任，你不愿意来我这儿无非是不想丢了国营商场的工作，那要是前锋来，你该不会还是拒绝吧？” 此话一出，刘主任一愣，路前锋也是一愣。 “我？”路前锋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张秋雪点点头，她找刘主任是图她手里的进货资源，刘主任不肯来，就算以后她找了其他人，刘主任也未必会伸手帮忙，但如果是她亲儿子的话就不一定了。 “小张同志，这可不行，前锋他……他就是个混日子的，什么都不会啊。” “现在不会，难道还不会学吗？” 张秋雪笑了一声，干脆扯着刘主任又进了门。 路前锋左看右看，只好重新把车子支好也跟了进来。 因为屋里也不怎么暖和，张秋雪干脆把他们带进了厨房。 “娘，你坐。”路前锋搬了个板凳让刘主任挨着炉子坐，又拿了个凳子给张秋雪，自己则在靠边上的位置坐下了，还能替张秋雪和刘主任挡住风。 张秋雪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热水，又对路前锋说了一遍自己的初衷和想法，最后叹了口气，“诚然，我准备做的这个，一开始当然不可能有国营商场那么大，甚至你当它是个小卖部、供销社也可以，但是只要我们都努力，一定会比国营商场做得更好。” 说着话，张秋雪望向路前锋，“男子汉，做一番事业，难道不比整天被人吆喝着去扛货好吗？” 第1022章 峰回路转 第1022章 路前锋顿时听得豪气干云，意动不已，反而是刘主任连忙说：“张同志，你可太瞧得起他了，他长这么大，就会搬搬货，可什么都不会做啊。” “难道，刘主任想让小路同志扛一辈子货吗？” “这……”刘主任哑然。 这当然不可能，但是…… 路前锋此时站起来，“张同志，你说的对，再怎么着也比扛货强，我跟你干了！” 刘主任一听顿时急了，她觉得路前锋还是太小了，当不起这样的重任。 张秋雪却是一笑：“事在人为，就算是你我来做，谁又敢保证一定能成呢？” 做生意本来就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罢了。 刘主任还要再说什么，路前锋却拽起她，匆匆对张秋雪说：“张同志，我明天再来找你。” 等张秋雪追出门，路前锋已经驮着刘主任在这个小胡同里已经快没影了。 张秋雪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气，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亲力亲为，必须得有这样一个人来替她管理具体的事项。 果然，第二天，路前锋又来了。 他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的，眉眼之间的雀跃还是和昨天一样，但也多了几分认真和稳重，进门就问：“张同志，要做什么，你跟我说吧。” 张秋雪就拿出一本规划书，这是当时自己和李俊杰共同商量出来的，不但李俊杰记了，张秋雪也记了。 她把规划书推到路前锋面前，“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从第一步开始做。” 第一步当然是要租一个地方，但这个位置当然是有讲究的，太偏远不行，四处都是菜市场不行，距离国营商场很近，也不行。 路前锋看了一遍规划书，没想出什么问题，就准备按照张秋雪的要求去做了。 眨眼，小七和小八百日，已经有正式的文件下来，每天在收音机里广播好几遍，以经济发展作为国家的发展重心，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路前锋跑了好几天，终于选定了四处地方。 路前锋搓着耳朵坐在张秋雪的办公桌前，指着张秋雪铺在桌上的一副地图。 “一间在这里，大约三十多个平方，前后都是居民区，距离他们最近的供销社要在两里地以外；一间在这里，这里位置比较大，是个上下两层的小楼，如果选这里的话，我们就不愁没有地方放货了；一间是……” 张秋雪听着他巴拉巴拉说完，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又说：“你认为哪里比较好？” “这里。”路前锋毫不犹豫指了指他刚才说的那处小楼的位置，“这里是好几条路的岔路口，过往的人比较多，这边是居民区，这边就是个大院，如果穷人不买，不是还有富人吗？但不好的地方是，这里距离国营商场比较近，只有不到一里地。” 张秋雪就明白路前锋的意思了，距离国营商场这么近，到时候难免会和对方抢顾客，国营商场资历雄厚，他们能不能拼得过对方就不一定了。 第1023章 子凭父贵？ 第1023章 张秋雪心里也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客流量也大。 至于那间国营商场，张秋雪相信，固有的客流量在新形势的以顾客为上帝的服务宗旨下肯定会受到冲击。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问：“为什么？” 张秋雪这是要看一看路前锋的眼光和悟性，以后合作起来，她也好知道在哪方面使劲儿。 就见路前锋琢磨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比起其他几处地方，这里的人明显更多一些。和国营商场打擂台是不太容易，但是我去看过了，这间国营商场的管理十分严格，但许多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时有时没有，我觉得我们可以多上一些他们没有的东西。” 张秋雪点了点头，觉得路前锋还是挺能总结生意经的，便说：“那就这里吧。” 地方租下来稍微装修一下，然后就要开工了，但在此之前，还要招一些服务员和几个搬货理货的工人，要对他们进行一下服务培训。 张秋雪便拿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小本子，是她近日总结的一些服务理念。 路前锋一看，大受震撼，但转念一想，自己曾经在国营商场的售货员那里受的鸟气，两相对比，如果是自己的话，也肯定更愿意到服务态度好的地方去。 他顿时感觉张秋雪十分高明，禁不住把那个小本子塞进了怀里，“那我先拿回去研究研究，到时候培训好了，请张同志前去检查工作。” 张秋雪再次点头，送他出门。 天空中又开始下雪，飘飘扬扬的，犹如漫天柳絮随风飞舞，张秋雪和路前锋商量事的工夫便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 张秋雪把家里的大扫帚找出来把自家门前的雪扫了扫，正要进门，谢荣恩推着一辆自行车一步三滑的竟然来了。 搬到这边之后，因为离得远，谢荣恩都是周末或者有空的时候才过来，但今天干的不巧，是个周三。 也正因此，张秋雪就没打算给小七和小八办百日宴，没想到谢荣恩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张秋雪连忙请谢荣恩进屋，顺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唐志平和段姐一人抱了一个孩子正在哄着吃奶，见到谢荣恩也不禁问：“大下雪天的，你怎么来了？” 谢荣恩喝了一大搪瓷缸子热水，搓了搓手，等身上的冷气散了才往两个孩子跟前凑了凑，大手一晃两颗磨得十分光滑的弹壳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荣恩在孩子们面前晃了晃，逗着他们两个去抓。 张秋雪一见却是哑然失笑，谢荣恩和谢长风真不愧是父子俩，就连送给孩子的礼物也是一样，想当年谢长风第一次见小北送的也是这个，至今还在小北脖子上挂着呢。 见张秋雪直勾勾地盯着，谢荣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想打个平安锁什么的，但是现在有人盯着，不好铺张浪费。” 张秋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但她好像记得李月月的儿子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这大概算是子凭父贵？ 第1024章 提醒 第1024章 谢荣恩逗了两个孩子一会儿，就把两个刻着“平安”的弹壳递给张秋雪，让她收起来。 毕竟孩子还小，现在最好不要戴什么东西，万一一个看顾不到，被孩子吃着玩，或者勒到脖子，都不是小事。 张秋雪刚刚收好，外面又传来一人的呼声。 从窗户里望出去，张秋雪不由感叹，这人是真不经念叨，这大下雪天的李月月竟然来了，连同她的儿子也给带来了。 小孩长得很是壮实，虎头虎脑的，就是被冻得不轻，穿得像个球，鼻子下面挂着一串清鼻涕。 张秋雪摸了摸小孩的手，想让他到炕上去暖和暖和，不想李月月却只是朝她一笑之后目光就落在了谢荣恩身上。 同样是朝张秋雪那样笑了笑，李月月叫了谢荣恩一声，“爸。” 随后，她又对怀里的孩子说：“叫爷爷。” 小孩大声叫了一声，谢荣恩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过来挺冷的吧？” “还行，我妈让司机开车送我过来的，就停在外头。”李月月说。 她目光扫过炕上的两个孩子，立时夸赞起来。 “长得真好，看这大眼睛亮的，对了，嫂子，我才听说你月子里的事，要我说真是惊险，幸亏我大哥在家，要不然可怎么好呀？” 张秋雪心中一哂，是啊，有男人在身边多好，不但不用受妯娌的欺负，万一家里有个什么事也能指的上不是？可不是李月月的男人不在家吗？ 她默默地瞟了一眼谢荣恩，幽然说道：“也就这次赶巧了，在你大哥调到首都之前，出任务是三天两头的事，是前年还是大前年来着，正月初三，正磨刀准备剁肉包饺子呢，一道命令下来就走了，一走就走了一年多，音讯全无，经常半夜做梦醒了我以为他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呢。” 她说着说着唇角一勾，垂眉说道：“不过这么一次侥幸能帮我一把，竟还成了他的功勋了。” 李月月一顿，也笑了起来，只是，和张秋雪一贯的明媚张扬不同，她低着头微笑的样子就像一个受尽欺负的小媳妇，说道：“这能帮上一回是一回啊，能帮上一回，就比帮不上强啊。” “我倒是不这么想，既然做了他谢长风的媳妇，他做什么我也认了，戍边也好，上战场也好，他穿上这身衣裳就有他不得不去干的事。他能帮我，自然好，不能，我就自己解决，哪怕有一天他在无名的前方倒下，我也只会为他自豪。” “我当然是比不得嫂子你的觉悟的，”李月月苦笑一声，“我总是担心宏伟的安全，我太了解他了，他从来都不肯居于人后的。可是，可是我也只是个女人啊，我想他能平平安安的，能够多陪陪我们母子，孩子都四五岁了，见他爸爸的次数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张秋雪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心说真是好厉害，上次来刷存在感时目的没达成，今天不动声色之间，既提醒了谢荣恩她的家世，又不着痕迹地把谢宏伟夸了一遍。 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就算下去锻炼，眼看都五六年了，也可以了吧？ 第1025章 帮不帮 第1025章 这事跟张秋雪没什么关系，借着李月月的话在谢荣恩面前表现了一回觉悟之后，张秋雪就将目光放在了孩子身上，拿手指逗着孩子们找发出声音的东西。 反正，谢长风说过了，进步不进步的他自己凭本事，张秋雪也就懒得去跟李月月在谢荣恩面前争这些。 谢荣恩愿意给谢宏伟跑关系那就跑去吧。 而这个时候，谢荣恩却突然问张秋雪：“我听说小北小的时候，长风一直没回过家？” 张秋雪一愣，没想到自己装个死竟然还被拖出来点名。 她顿了一下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有这么回事。 谢荣恩随后站了起来，“我下午还有事，就不多呆了。” 他动作很快，几乎没给张秋雪和李月月什么反映的时间就起身出了门。 张秋雪看了眼李月月，李月月随之站了起来，“那我也走吧，嫂子你家里这么多孩子需要照顾，我就不多打扰了。”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就看到李月月飞速抱着儿子撵了出去，等她再追出门，两个人已经走出大门很远了。 “这怎么都走了？”唐志平手里还拿着这些日子抽空给谢荣恩做的保养心脏的药丸，也是因为没想到谢荣恩会走的这么突然，而没来得及给他。 张秋雪耸了耸肩，“回去吧。” 现在看来，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谢荣恩会不会帮谢宏伟尚未可知呢。 以张秋雪对他的了解，不帮的可能性比较大，从骨子里，谢荣恩和谢长风一样，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应该不喜欢这些蝇营狗苟的事。 不过，帮也好，不帮也好，都跟张秋雪没什么关系，她还是更关心她想要的人才什么时候能到位。 雪又下了两天，时小时大，到后来，张秋雪不时能听到家门口的桂花树被风雪压得嘎吱作响的声音。 铁牛和铁栓时不时就爬上去扫个雪，院子里的雪也是扫了一遍又一遍。 眨眼间，距离杜成江离开已经过了二十多天，至今却没有半点消息，让张秋雪不禁心生忧虑。 同样，路前锋在顺利的拿下了那间店铺之后也遇到了麻烦。 在张秋雪的授意下，路前锋去了知青所。 知青所是当前形势下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据张秋雪所知，等到她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这个部门了。 知青所是在知青们下乡时期产生的曾经专门负责给知青们分派下乡地点的一个部门，现在则是负责接收知青们回城，同时要负责给知青们安排工作，无论是国家单位的公务员，还是扫大街的清洁工，凡是知青都由他们来安排。 张秋雪让路前锋跑了一趟知青所，之后果然发现这里已经堆积了大批知青，也就是说，因为没有办法安置，现在首都以及全国各地有大批知识青年在家中待业。 然而，在路前锋提出让他们给他分派一些知青的时候却被拒绝了。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店铺并非国营单位。 第1026章 不符合 第1026章 路前锋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十分惭愧，但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已经去知青所跑了两趟，就算再去效用也不大。 “张同志……” 路前锋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张秋雪忽然转过来的幽幽目光，“现在开始，叫我老板。” 路前锋愣了愣，结结巴巴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老，老板……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秋雪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双牛皮短靴开进去万要开始系鞋带，这是谢长风用他那一张好不容易搞到的工业票费了很大的劲才买到的一双保暖性特别好的小靴子，今天是张秋雪第一次穿。 系好鞋带，张秋雪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叠好塞进口袋里，说道：“我过去看看。” 路前锋不禁怔了一下，先说自己都已经去过两次了，张秋雪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张秋雪都已经这么做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只好立刻跟上张秋雪的脚步。 因为学校位置比较偏，知青所距离张秋雪住的地方很是有一段距离，两人乘坐公交车过去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知青所门外已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都是等着进去报道的，然后等待着知青所接收，等待着知青所给安排工作。 张秋雪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发现多事来递交资料的，基本上没人当场给安排工作，都是递交完资料就排队。 张秋雪朝路前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去问问那两个刚从知青做出来的女孩子。 路前锋挠了挠头，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拦住了那两个女孩子，生硬地开口：“你们要找工作吗？” 两个女孩顿时侧头，连同旁边排队的几个人也一并看了过来。 路前锋不禁看向张秋雪，见张秋雪没什么表示，他只好继续说：“我们是一家新开的商场，现在正在招人，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了解了解。” 那两个女孩相互对视了两眼，便说道：“国营商场吗？你们是哪一家呀？招什么人啊？” 路前锋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解释，门里忽然走出一个办事员模样的人来，一见到路前锋就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这个不符合政策规定！” 此话一出刚刚还有些意思的两个女孩子顿时退避三舍，望向路前锋的眼神不亚于洪水猛兽。 陆前锋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一张脸顿时囧得通红，双手摆着，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张秋雪双手插在口袋里幽幽然走上前去，“不符合规定？请问，是不符合哪条规定啊？” 说话之间，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报纸随手一抖，翻到印着硕大标题的那张，正是对国家最新文件政策的解读。 张秋雪把那份报纸递到办事员的面前，“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求你仔细给我讲讲，我开这个店哪里不符合国家政策，我也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第1027章 小本买卖 第1027章 那位办事员登时就被噎住了，“你，你，你这是……” “我这是小本买卖，个人经营，自负盈亏。”张秋雪说。 听她这么一说，那位办事员顿时又神气起来，双手背到身后，用鼻子哼了张秋雪一声，“你知道就好。” 张秋雪点了点头，“但我这也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啊。” 那位办事员顿时又说不出话来了，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张秋雪。 在他看来，张秋雪这就是胡搞瞎搞，又不是国营单位，哪里值得到他们这里来挂号，不知道哪天就撤摊了呢，哪里能跟他们这些国家单位相比？ 不过，报纸在这摆着，他也不好张口就说这些话。 张秋雪就抖了抖那张报纸，朝着那两个女孩说：“我们的店和国营单位当然是没法相比的，不过，我们的工资比他们的高，现在还在起步阶段，将来的发展潜力也比他们的大，如果有兴趣不妨了解一下，反正你们回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工作，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 这也是张秋雪到这里来找人的第二个理由，这个年代的这批人一个命令跑去下乡了，一个命令又纷纷跑回来了。 但是跑下去容易，广阔的天地间随随便便就能塞下一个人，可是城里不一样，首都就这么大，商品粮的数量是有限的，房子是有限的，供水供电煤球也是有限的，工作更是有限的。 在未来的几年间，将不知有多少人处于失业状态。 张秋雪跑到这里来招人，也算是提供一些就业机会，间接的为国家提高就业率做贡献了。 听张秋雪这么一说，那两个女孩明显心动，忙问道：“我们，我们行吗？” 两个人是第一批回来的，本来是想参加高考，结果却落榜了，因为是女孩子，没有挣钱，又吃又喝的在家里不受人待见，今天本来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让知青所给安排个工作，没想到又哭又闹了一回，还是不行。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张秋雪说。 两个女孩顿时连连点头，“那我们试，我们试。” 张秋雪朝路前锋抬了抬下巴，路前锋立刻伸出冻得通红的手从兜里掏出纸笔，记下这两个女孩的名字，除此之外，告诉她们店铺的地址，让她们两天之后到那里接受最初的面试和培训。 有人带头，问的人就多了起来，那位办事员跺了跺脚，“你们去吧，去了以后，我看到工作排到你们的时候怎么办？” 让他这么一说，本来想询问的一些人顿时望而却步。 “哎你这个人，看不得别人好是怎么着？”路前锋皱着眉，不满地说。 他长得高高大大，之前常年干体力活本就孔武有力，此刻眼睛一瞪，自有一股子凶相，本来只是望而却步的人此时见状却真的生出了退却的心。 张秋雪抬手在路前锋的胳膊上一拍，笑眯眯的抬眼一扫那位办事员，“那你是能保证每个人都能有工作？” 这位办事员顿时不说话了，他哪里能保证每个人都有工作？ 他倒是想有源源不断地工作安排给这些人，可是，现在的工作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拔出来了，才好把人给安排进去呀。 张秋雪见状双手一摊，“既不能立刻给安排工作，又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工作，莫非是羡慕我开出的工资不成？” 第1028章 阎王好见 小鬼难缠 第1028章 “你……” 办事员一连“你”了两声，最后一跺脚，恨恨地回屋里去了，倒真像是被张秋雪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张秋雪不搭理那个人，至少在这件事上，张秋雪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她一扬眉毛，脸上笑意盛了几分，“我们这个店纯粹是为相应国家政策而开的，为的就是为返城后无业的知青同志们提供一部分工作机会，如果有需要的，可以过去培训几天，了解了解，不过要抓紧时间，因为我们店里的人数也是有限制的。” 路前锋也是个粘上毛就是猴的家伙，听张秋雪这么一说，他也立刻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初步计划就是招十个人，还有男女限制，你们好好想想啊，别想去，又唧唧歪歪的，到时候报不上名就只能回家等着知青所那遥遥无期的工作了。” 原本犹豫个不停的人们一听立刻过去把路前锋围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先报个名再说嘛。 张秋雪没有上前，事实上，她是担心工作室那边找不到人，而不是担心店里招不到人，店里她担心的是手续不好办。 现在经济复苏才不过是刚有一个苗头，一切都只是摸着石头过河，就算是正式的文件下来了，但下面怎么做，却连个章程还没拟出来，这不是要命吗？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张秋雪决定去找一趟宋父。 远远地跟路前锋示意了一下，张秋雪就离开了知青所。 她出门之前就把要用的东西和自己的计划带全了，但心里仍然一点儿底都没有。 当初她偷偷摸摸开书店，宋父就不同意，明里暗里点过她好几回，以至于张秋雪那间书店到现在都没个名字。 坐在公交车上反复犹豫了几次，张秋雪还是决定去找宋父。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既然章程不明朗，那就应该从上面解决根由所在，而不是从下面开始一级一级的通关。 而且，现在和开书店的时候不一样，她现在开店是光明正大地咫尺国家政策响应号召。 宋父工作的部门叫做计划委员会，宋父所担任的职责不小。张秋雪去了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才被允许去见宋父。 宋父看样子也刚回来，办公室里只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文件柜，和他的为人一样，十分朴素。 见到张秋雪，宋父笑了起来，“怎么想起到这里来找我了？” 他们认识也有两年了，因为小六，宋父和宋母拿张秋雪也是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心中感激她，也尊敬她。 “有一点公事，想跟宋叔聊聊。” 张秋雪搓了搓手，与宋父开门见山，随后从包里掏出自己带来的资料递过去，想看看宋父是个什么想法。 现在是初期阶段，一个搞不好还会被抓个现行，然后给扣一个投机倒把的大帽子，张秋雪真心觉得这样不好。 事实也证明，有不少人初期带着投机倒把的帽子，最后却成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着实令人羡慕。 第1029章 忧患 第1029章 宋父一翻开张秋雪的资料神色就认真起来，细细把所有的东西看完，他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朝张秋雪摇了摇头。 “我建议你慎重。”宋父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这才刚刚起步，一切都还在试验之中。” 他说着话又往头上指了指，轻声说：“形势还不明朗啊，这赔了钱倒是小事，万一给你戴个帽子，那不是瞎胡闹吗？” 张秋雪就笑了。 前些年的遭遇让宋父以及很大的一批人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哪怕做事，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是这样，会丧失很多机会。 “我倒是觉得，这条路一定会成功。” 且不说张秋雪有幸见证过这条路走顺后的繁华盛世，便是如今四九城里越来越多的待业青年，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而像张秋雪这样，开门做生意，招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甚至几百上千个人，才能最大的提供就业机会。 否则只等着去安排，那远远不可能把这些待业青年给安排完。 而安排不了工作的这些人会做什么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狗尚且有出去撒欢的时候，何况是人，是人就不可能像个物件一样一摆就是一年，不吃不喝不睡，可是，就算是个物件，也得有地方摆才行啊，更别说随着越来越多的知青回城，居住问题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总不能把人挂墙上吧？ 吃、住都解决不了，长此以往，治安必成大患。 张秋雪虽然没有亲生经历过那个年代，但是这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实。 宋父哑然，平心而论，就算是他，也没想过这么长远，只觉得知青回城是一件好事，却没想过他们回城以后要做什么，更没想过大批的知青回城会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 “所以你觉得让他们去工作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张秋雪点头。 人只有忙起来，才不会闲得蛋疼的去打架滋事斗殴，每天累得恨不能倒头就睡的时候，谁又有力气去打架呢？ 而所有人都动起来，无论是去搬砖和泥，还是去走街串巷，人的生活只有有奔头了，才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人们的生活向好处发展了，就一定会带动国家经济发展。 良性循环，必然欣欣向荣。 “别的呢？还有没有别的，也跟我说说？”良久的沉默之后，宋父说道。 “我想找个懂行的教授什么的，太难找啦。”张秋雪捧着宋父给自己倒的水喝了一口，开始说工作室的事。 这些知青里面，大多都有高中文化，想要找个人做站柜台的售货员，找个搬货、理货的都很容易，但是要找个能进工作室工作的，有一定的专业理论知识丰富的，太难了。 宋父这才知道张秋雪的研究成果差点被人“拿走”的事，愤慨归愤慨，他可以找人说几句话，解决张秋雪向上无门的困境，但是要说给张秋雪找几个工作人员，也不是他一张嘴就能找到的。 不过张秋雪也就是顺口一提，她的事情还是得她来想办法解决。 第1030章 虎视眈眈 第1030章 “以前我觉得我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要该做的事就行了，现在看来，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去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宋父拿笔涂去了纸面上张秋雪的名字，长长叹了一声气。 张秋雪却说：“有计划固然是好事，但也有那么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计划之外的事情。就像我本来计划今天八点就出门的，结果小七嗷嗷哭，扯着我的衣服不松开，我这为人父母的，总不能把孩子丢下不管吧？” 宋父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你这份资料就先留在我这里吧，我会找机会拿给别人看看的。” 张秋雪这才明白他涂掉自己名字的用意，这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啊。 两个人都还有话没说完，门却被敲响了，张秋雪只好站起来，宋父抬了抬手说道：“行了，你先回吧。你宋婶给孩子们做了几套棉衣裳，这不是下雪嘛，我怕她出门又要生病，你找时间，让铁牛去取了，就不让她再往那边跑了。”“好，”张秋雪随口答应一声，“那我回头让铁牛带着小六过去。” 张秋雪离开宋父的办公室，外面又开始飘雪了，一眼望去不见尽头，倒也难怪伟人会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她站在雪里看了一会儿，很快跺了跺脚朝最近的公交站走去，她下午还有课呢。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的事情办得太顺利了，刚进学校竟然就碰到曹老头实验室的几个人。 几个人也和张秋雪一样，正在冒雪往里走，其中一个人说：“当时那部分不是你负责做的嘛，你就不能好好想想？” 被点到名的很快不服气地开口：“我想了，我怎么没想啊？但我记性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数据都是随手记到本子上的，谁知道姓张的那么绝，直接就给拿走了呀？” “想不起来就重新做，从都撸一遍还怕数据撸不出来？他们现在连个人也没有，接下来的研究肯定没我们快，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张秋雪他们之前研究成功！” 最后一个说话的，赫然是试图抢夺张秋雪功劳的高建瓴。 张秋雪听着他话中的意思，顿时无语了。 这是还没放弃啊！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 在曹老头的实验室里，只有自己是入门级别，剩下的不管怎么样，至少理论知识比自己扎实多了，而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像自己和杜成江这样的已经可以称大神了。 现在自己工作室里样样不齐全，如果论研究速度，除非高建瓴他们遇到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否则一定会比他们快得多！ 她捏了捏手指，心中虽然愤怒，却没有办法，自己虽然备案了，可不是还没有研究成功吗？ 万一高建瓴他们成功了，以高建瓴的尿性，至多在灵感设计那里给自己署个名，别的巴不得都填满他自己的名字呢！ 她咬了咬牙，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杜成江啊杜成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第1031章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第1031章 张秋雪跟在这些人身后咬了咬牙，忍住了上前理论的冲动。 现在打嘴仗没有什么用，她现在需要的是实际行动，是实实在在的人才，否则现在就算是将这些人全都秒杀了，在研究方面也依旧比不上这些人的速度。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高建瓴这些人的无耻程度。 张秋雪本想等杜成江回来，却没想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漫长的等待期。 工作室那边等着杜成江回来，店这边则等着具体的章程出来，好给自己办手续。 这些手续她在开办302厂的时候也跑过一次，但不同的是，302厂是军工厂，要办手续一般不会有谁为难，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张秋雪现在这个店完完全全是私人的。 其实她也大可以像那些偷偷摸摸摆摊的人一样开始卖东西，可是，一旦查起来，那些摆摊的人家当一兜就四散跑了，她偌大的一个店岂不是正应了那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而且张秋雪又不想搞什么一锤子买卖，所以，能尽量把手续办下来，张秋雪就想把手续尽量办得齐全一些。 而经过上次张秋雪亲自出面，他们前期准备招的十个人已经全部到位，现在已经开始在路前锋的带领下进行培训。 培训守则是张秋雪亲自写的，理念只有一个，就是服务至上。 他们本身也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国营商场的，所以只能拼服务了。 路前锋领会很快，平时就在店里一边组织着培训，一边监工装修，没事的时候就跟着他妈刘主任去进货。 他现在已经完全领会张秋雪找他的意图了，没用张秋雪提点就把这事做得很好。 眼看着，培训也做得差不多了，路前锋跑了好几次相关部门还是吃闭门羹的时候，就开始泄气了。 两边同时的等待让张秋雪也开始有些焦灼了，她甚至开始担心杜成江的安全问题。 正这个时候，学校开始放寒假了。 这个时候，学校的学生包括工作室的徐大炮等人都要准备回家过年了。 陈远本来也要回北川和韩大娟、小栋梁一起过年，临行之前来找张秋雪、谢长风告别，张秋雪犹豫了一下，说：“等几天再走吧。” “有事？”陈远诧异。 “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张秋雪说。 陈远的脸色便有些郑重起来，找他帮忙肯定就是看病的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下，张秋雪和唐志平交代了几句，她不准备这样等下去了，杜成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得去找一趟顾有年，尽量地把顾有年争取过来。 研究这种事，除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还需要日以继夜坚持不懈地研究，就这么一直等着，除了把热锅里的菜放凉以外，就是给对手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行，你放心去吧，家里交给我。” 这一次，唐志平没有再更多的计较，反而是叮嘱张秋雪多带点厚衣服，越往北走肯定越冷。 张秋雪感激地望了唐志平一眼，一时还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唐志平也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肩，她一时的想不通并不代表她完全不支持张秋雪的事业。 第1032章 达则兼济天下 第1032章 就这么地，谢长风弄了一辆车兴致勃勃地准备把家人和一应用品拉到宿舍那边的时候，张秋雪拿着地址和陈远出发了。 顾有年所在的农场位于最北端，贫穷与富饶并存，号称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地方。 张秋雪和陈远乘了最近的一趟火车，火车速度依旧很慢，张秋雪坐不住，拿着自己的工作证申请参观了全线火车。 旧式的蒸汽机车，在经历过后世无数个朝发夕至的高速列车的张秋雪面前，慢得就像是蜗牛爬。 陈远慢悠悠地跟在张秋雪身后，一边走一边说：“我以为你会专注于开厂子，毕竟你开厂子可是一把好手。怎么非要搞这个火车啊？” 张秋雪站在几个挥汗如雨的司炉工旁边，看着他们不停歇地把一小推车煤填入炉中，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没想过我会搞什么火车，我的本意是做机械，但是现在的条件下支持不了我想做的机械设计。” 更主要的是，国家政策改变在即，出门务工将成为很多人发家致富的第一步，那么，南北大迁徙还会远吗？ 在这样的迁徙当中，最为迫切的就是提高火车运行速度，加快运行节奏，这样才能让无数的在外打工者回家过节过年啊。 俗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张秋雪穷过，受过许多人的帮助。如今不愁吃喝了，自然也想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做一些什么，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不枉自己来此一场。 再一个，像煤这种不可再生资源，烧一吨就少一吨，相比之下，岂不是用煤炭发电更加有意义吗？ 听张秋雪说完，锅炉前忽然一阵安静。 倏地，陈远笑了一声，“你果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就像他，可从来没操心过这种问题，更没想过煤炭能不能再生。 张秋雪耸耸肩，不置可否。 几天之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迈下火车的那一刻，张秋雪只觉得进入了一个天寒地冻的世界，到处都是绵绵不绝的白雪，人人都戴着厚厚的棉帽子，把头和脸、下巴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双手都揣在袖筒里，每喘一口气、说一句话就会有一团白雾出现在面前。 明明首都也冷，但这里却更冷，冷得张秋雪觉得自己已经被冻成了一块冰雕。 一步三滑地出了火车站，两个人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要去农场那边还有很远的一段路，目前还没有通车，如果那边的人想出来，都是乘坐拖拉机，但要过去就比较麻烦了，得自己走过去，要么就等着那边的人出来的时候蹭个拖拉机坐一坐。 张秋雪和陈远对视了一眼，神色都不轻松。 这可是几十里的路啊。 好在两人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几样要紧的证件意外，张秋雪几乎没带什么东西，陈远则是带了不少药材。 张秋雪看这路还算平，雪也挺厚，往外走的时候就找供销社买了两条绳子，又在路上找了两块长木板，把鞋子绑在了木板上。 第1033章 来晚一步 第1033章 “这是要干啥？”陈远不解地重复着张秋雪的动作，随即手里被塞了一根木棍。 “走吧！” 张秋雪艰难地挪到陈远身边，双手猛然用力在他背上一推，陈远顿时惊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滑了出去。 张秋雪这也是没办法了，这么厚的雪，这么远的路，他们总不能真的一步一步走过去吧？ 但要说滑雪，她自己也没滑过，作为一个南方人，她只有游泳还不错。 眼看着陈远已经一骑绝尘，张秋雪艰难地给自己找了个小坡，手里的木棍在地上用力一撑，努力把身体送了出去，不过，刚向前滑行没几米，她就因为重心不稳迎面摔在了雪上…… 几十里的路，两人从天亮滑到天黑，两个人因为都不擅长滑行，就像两只雪地里的笨企鹅一样，停下的时候双腿都快废了。 然而，等到了地方，张秋雪跟人一打听，对方直拍大腿。 “你们来晚了，顾先生家的婆娘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受了冷风，差点不行，顾先生求人给送到县里医院去了，顾先生这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张秋雪心说这是何苦来哉，自己千辛万苦地到了这里，竟然找不到正主！ “你们是干什么的？”抽着烟袋锅子的老大爷瞅了张秋雪他们一眼问道。 “哦，我们是顾先生的朋友，听说嫂夫人生病，特意过来看她的。”张秋雪指指陈远，“我这位朋友是医生。” “那你们可真是来晚了。”老大爷又念叨了一声，“你说你们要早几年来多好啊，也省的出这么多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张秋雪便问：“出什么事了？” “还能是什么事，这小顾的媳妇自从生病以后，就没少闹腾，我估摸着这回也是她自己闹的。” 他一遍说话，脸色又沉重了几分。 张秋雪就更不明白了，有病就治病，有什么可闹的？ 而且这老大爷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好像很无奈，还很痛心。 这边的人都很好客，老大爷一见张秋雪和陈远冻得嘴唇发白就让两人进屋上炕。 张秋雪打量了一下，这边的房子都很矮，外面糊了厚厚的一层泥土，但进去之后立刻热浪扑面而来，让人觉得一下子就舒坦了。 老大爷一边招呼两人上炕，一边让家里人给张秋雪他们两个倒热水弄吃的。 等暖和了，张秋雪就问：“大爷，我听说，顾先生的妻子是为了救掉在冰窟窿里的孩子才生病的？” 这老头顿了一下，随后才点了点头，脸色就更沉重了。 “都怪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娃，大冬天跑到湖上去捞鱼，砸开了一个洞，这鱼没捞着，把自己掉进去了。这是幸亏小敏看见把他们捞上来了，这要不哪还能有命在啊。” 张秋雪恍然，难怪这老大爷如此无奈又难过，原来顾先生的妻子救的是他家的孩子。 “听说一直没治好？” “是，大夫说治不好了，常年在屋里躺着，动不动就发烧，就病。” 张秋雪忍不住看了一眼陈远，这是什么病啊，感冒就感冒，发烧就发烧，也没听说有感冒发烧治不好的啊？ 第1034章 救人如救火 第1034章 陈远也有些迷惑，“如果伤到了身体底子，身体是会比平常人弱一些，又不是得了绝症，怎么说看不好呢？” 这老大爷颓丧地磕了磕烟袋锅子，摇了摇头，“我不懂看病的事，反正那个大夫说看不好了。” 此时有个年轻一些的女人擦着手走过来，“要我说，就是小敏知道这话以后不想活了，那天顾先生去捡柴，我去给她送吃的，进屋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家里不如平常暖和，她肯定自己偷偷地开过窗户了。” 这女人擦完了手，又转身出去端了两个碗出来，是两碗高粱饭，接着又转身出去端了个大点的盘子进来，是一盘他们自己腌的酸菜，还有一盘里面放着几个苞米面的大饼子。 “我们这儿没啥吃的，你们别见怪。”女人不好意思地朝张秋雪笑笑，张秋雪连忙摆了摆手。 她和陈远都是从河西村走出去的人，自然明白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对他们来讲，跑了一天，能有一口热饭吃已经很不错了。 见两人真不计较，那老大爷又给自己续上一袋烟，又接着说：“你说的也没准，要真是这样，就是小敏不想再拖累顾先生了。” “这怎么还说拖累不拖累的？”陈远扒了几口饭忍不住问。 一说这话，两个人就连连摇头。 原来，顾有年家里是三代贫农，本身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五几年挨饿的时候，他爹娘见同村的小敏父母都饿死了，就把小敏给收养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谁知道等长大以后，顾有年和顾小敏情投意合，父母也同意，于是两个人结了婚。 谁知道结婚没多久顾有年就被举报了，说顾小敏是他的童养媳，说他思想有问题。 顾有年哪里肯认，结果梗着脖子不认的下场就是被撸了工作，下放到了这里。 而来到这里不久，顾小敏又因为救孩子出了事。 这里条件艰苦，日子困难，当年不是读书就是写字的人也练出了一把好力气，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道。 “这两年，顾先生总是能收到信，我猜着，一定是有人让顾先生去工作，顾先生舍不下小敏才不去的。”女人又神神秘秘地说。 张秋雪：“……” 如果这样说的话，顾小敏不想让顾有年跟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自己开窗找罪受也是有可能的了，更别说两人结婚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也没能有。 她几口扒完碗里的饭，擦了擦嘴，“大爷，你们知道顾小敏住哪家医院吗？我们如果现在就想回城里，咱这农场里头，能找个人送送我们不？” “这……能到是能，可是太晚了吧？” “刚才听这个大姐说有人请顾先生去工作我就想起来了，是有好几个单位请顾先生去工作，但是都不能带家属，我想顾先生是为了照顾小敏才留下的，他一定很不放心她。那小敏也一定是为了顾先生的前途才做出这种事的，她现在连个牵挂也没有，死了还对顾先生有好处，她寻死的心一定特别重。人要是想寻死，在哪儿都能死，办法也多着呢。” “那那那这……” 这老大爷和这女人顿时都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慌乱地看着张秋雪，“那咋整啊？” “我这朋友医术特别好，我想着，万一能早点过去的话，说不定能救人一命呢。俗话说救人如救火……” 第1035章 谁是张秋雪？ 第1035章 不到半个小时，老大爷带着张秋雪和陈远去找农场的场长和书记，借了拖拉机，由他儿子开着拉着张秋雪和陈远离开了农场。 不过，来时一路运动着张秋雪都觉得冷，坐在拖拉机上就更冷了。 虽说没什么风，可张秋雪还是一个劲儿地打哆嗦。 也不知道哆嗦了多久，张秋雪深深的一个头点下去，在快要磕在拖拉机上的时候清醒过来。 “到了。”威武高大的东北汉子搓着手从前头跳下来，过来招呼了一声。 张秋雪用力搓了搓手和脸，从拖拉机上往下爬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两人进去一打听，值班的人就叫了起来，“在急救室呢。” 张秋雪和陈远一听立刻往急救室的方向跑，门口正站着一个男人。 他浑身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血，一只胳膊耷拉着，皱着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里面。 张秋雪推了一下陈远，陈远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张秋雪没有说话，就这么和顾有年一起等着，看着顾有年脸上的层层痛苦之色。 很快，急诊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冲出来，大声嚷道：“张秋雪？谁是张秋雪？” 张秋雪连忙上前两步，“我是！” “银针！陈大夫说他要银针！” 翻开陈远刚刚甩给她的包，张秋雪立刻找出针灸袋递过去，那位护士连半秒钟的停留也没有接过针灸袋就冲了进去。 顾有年这才注意到张秋雪的存在，他疑惑地看过去，“同志，你是……” 他记得诊室里就顾小敏一个病人。 “我叫张秋雪。”张秋雪微微一笑，“是从首都来的，事情不着急说，我们先等顾同志的消息吧。” 顾有年心中还记挂着妻子，当下也就不和张秋雪多说。 很快，急诊室里传来几声惊呼，听起来兴奋不已。 又等了一会儿，诊室的门被推开，几个医生护士簇拥着陈远一走了出来。 张秋雪挑了挑眉，其实这么多年，她都还当陈远是当年大山里那个赤脚医生，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在进步。 顾有年脸上再次有些茫然，但这并不妨碍他慌忙问道：“大夫，怎么样？” “救回来了，多亏了这位陈大夫。”医院的一个医生指着陈远说。 顾有年立刻上去同陈远握手，他一动才发现自己也有一条手臂动不了。 陈远上前摸了摸，拽着他的胳膊一推一送给按了上去，顾有年再次道：“谢谢，谢谢陈同志，如果不是你……” 陈远笑了一下，则是指了指张秋雪，“顾同志，要谢就谢她嘛，如果不是她非让我来这一趟，我肯定来不了这里。” 如此，顾有年的目光再次落在张秋雪身上，更是大惑不解，但他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听着寥寥几句话就有些明白过来，“张同志，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对。”张秋雪答应一声，“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其实我是机械设计军事实验基地的负责人，我叫张秋雪，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请顾同志到我那里去坐镇。” 第1036章 她没有心脏病啊 第1036章 顾有年一听就直摇头，“张同志，不是我不去，这我是真去不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还特意往急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防止顾小敏听见。 张秋雪抬手压了压，阻止了他说接下来的话，而是说道：“这事不着急谈，我想，你一定很关心顾同志的病情吧，不如听听陈大夫的意见。” 她再次把陈远的身份给顾有年介绍了一遍，陈远现在是北川营区的一名正式军医，如今在首都就学，算是比较早期的中西医并重的探索者。 顾有年又往急诊室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才跟着医院的一位医生往他的办公室走。 这位医生姓胡，是从顾小敏一住医院就开始为她治疗的，比较了解她的情况，如今也想听听陈远的说法。 陈远坐下之后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顾同志，胡同志，我们在农场的时候听说，顾女士的病治不好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顾有年一听，脸色就比较沉重。 原来，那年顾小敏从水里被捞上来的时候脸都发青了，看着都快不行了，农场的那位老大夫当场就说，治不好了，让顾小敏等死。 顾有年不肯罢休，等人走了以后，不断地给顾小敏喂热水，烧热炕，拿身子给她暖着，暖了这么一夜，顾小敏竟然又活过来了。 只是从那以后，顾小敏就三不五时地生病。 顾有年也不知道顾小敏怎么知道了那位赤脚大夫的话，竟然认为自己命早该绝了，现在这样活着，是拖累顾有年，所以才一次次地寻死。 “她当时在水里泡了很久？”陈远又问。 顾有年回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也就三五分钟吧，但你们不知道，这里真的特别冷。” “这就对了。”陈远说。 “什么对了？”张秋雪忍不住插嘴。 胡医生和顾有年也有些奇怪，不禁和张秋雪一样一起望着陈远。 “那位赤脚医生说错了，”陈远说，“如果当时你能找个更专业一点儿的医生的话就可以知道，顾女士不是要死了，她是心脏病发作了。” 张秋雪诧异地望向顾有年，心说这心脏病犯了，和被冻死，应该是两码事吧？ “她，她没有心脏病啊？”顾有年更是奇怪地说。 陈远摇摇头，“她有，还是先天的，不过不明显，也不影响啥，但她本身去捞孩子的时候就紧张、害怕，在经过一番体力活之后，又掉进了冰窟窿里，她肯定就更害怕了，这种时候就容易犯。后来被你那样暖过来，只能说是运气，也是她的病本身没那么严重。” 张秋雪恍然。 “竟，竟然是心脏病？”顾有年恍恍惚惚地开口，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他竟然出了一头冷汗，反映过来以后连忙问：“那陈大夫，这能治好不？” 陈远就看向张秋雪，张秋雪愣了愣，示意他但说无妨。 陈远就接着说：“治好治，顾女士的心脏病本来就不算严重，只是这几年也没能找个大夫好好调养所以才耽误了。这边天气又冷，本身也不太适合她这个病的恢复和日常保养。这样，我开个药方你拿回去慢慢熬着吃，是调养她身子的。现在每天吃个一副就行，等过些日子感觉自己身上舒坦了，可以慢慢的少吃一些，维持个一周吃一副。另外……” 陈远指了指张秋雪，“她婆婆那里那里有一种药丸，吃了对保养心脏很好，以后只要不受惊吓、刺激什么的，平时生活再多注意一些，基本就和咱们大家一样。” 第1037章 不得不回首都 第1037章 顾有年这才松了口气，一个劲儿地说道：“能好就好，能好就好。”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张秋雪的脸上。 “张同志，你婆婆是……” 张秋雪一时有些感动，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母子尚且如此，何况夫妻？ 如今能够治好，张秋雪真心为顾有年和顾小敏感到高兴。 “她是一名优秀的战地医生，现在在保健局工作。”张秋雪说。 这是唐志平的身份得到认可的时候就被恢复的荣誉，只是由于唐志平时常不在首都，一般情况下不把她算在正职的医生行列，只是偶尔碰到她在首都的时候，会有领导派人过来请她去看诊。 这种医生是专门为领导服务的，论级别倒是比陈远这种战地医生更高一些。 “那，那药……” 张秋雪就望向陈远，“那药丸咱们也没随身带着，能不能先开个药方替代？” 那药丸是唐志平给谢荣恩做的，陈远只是有机会见过一次，而且，他制作药丸的技术本身就比不上唐志平。 “那我先开个药方吧，等去了首都的话，可以请唐姨给做一些，药丸更方便携带，不管什么时候感觉不舒服了，都可以吃一颗，现熬汤药的话，多少有些费事。” “那就麻烦陈同志了。”顾有年说。 陈远再次一摆手，还是指着张秋雪说，“是她非要来，要不是她非要来这一趟，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顾有年便再次朝张秋雪道谢，张秋雪爽朗一笑，“顾同志要是真想谢，就跟我们回首都吧，我那工作室里就缺你这么一位专业能力过硬又有责任心的人了。” 这一次，顾有年没再拒绝，连连应了一声，“好，好！” 而且这一次他也不得不回首都了，这里不适合妻子修养身体，再说不去首都怎么拿到药丸啊？ 顾有年记挂着妻子，他等着陈远写好药方就准备去找人抓药煎药，走了两步又想起张秋雪和陈远连个住处也没有。 张秋雪连忙说：“顾同志先去吧，一切咱们都等顾同志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 顾有年顿觉心中舒坦，再一次朝两人到了谢之后匆匆走远了。 看着他跑远，值班的胡医生也不禁叹了口气，“我先前还觉得奇怪，这顾同志就是身体比其他女同志差了一些，也没什么大病，怎么就要死要活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让他这么一说，张秋雪和陈远才知道，今天晚上吃过晚饭，陈远去打热水给顾小敏洗脚的这么一段时间，顾小敏就爬到了病房的窗户上要跳下去。 幸亏只是二楼，她掉下去除了把顾有年的胳膊砸的脱臼之外，没受什么重伤。 不过，顾小敏大概以为自己会摔死，吓得犯了心脏病不说，陈远进急诊室之前都快不行了。 张秋雪和陈远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又惊又怕！ 尤其是张秋雪，她真没想到自己在农场的随口一说最后竟然说准了，也幸亏他们赶过来了，否则真是后果难以预料！ 第1038章 缘分 第1038章 陈远这两年经常跟唐志平学习针灸之术，虽然现在还赶不上唐志平，但比以前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在急诊室里为顾小敏施过针之后，顾小敏就睡了过去。 等护士送来熬好的汤药，顾有年喂顾小敏喝下之后，慢慢就舒坦起来，心口暖暖和和的，好像压在心口数年的一块大石头被人搬开了。 再看顾有年青黑的眼底，顾小敏一阵心疼，不由泪从中来，但她很快想起自己睡着之前那位大夫说过的话。 “有年哥，那位大夫，那位大夫说……” “说你没事，很快就能好起来了。”顾有年替顾小敏拨了拨额上乱糟糟的碎发，柔声说。 “真的？” 顾有年郑重地点点头，将先前陈远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妻子眼中重新生出的希冀，他也不禁松了口气，握着顾小敏的手说道：“等过几天你好一些，我就回农场收拾收拾，然后咱们跟张同志他们一起去首都。首都四季分明，到时候你养一养，肯定就会像陈大夫说的和以前一样的。” 这一次，顾小敏没再拒绝。 张秋雪和陈远在医院里凑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陈远又去给顾小敏看了看，又给她施了一次针。 张秋雪也跟着去看了看，这才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让顾有年爱恋不绝的女人。 并不是特别的惊艳美丽，只能说是一般人，大概是常年在屋子里的原因，顾小敏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给人一种很羸弱的感觉，但一说话张秋雪就知道她不是个这样的人。 “谢谢你们，陈大夫，张同志，谢谢你们救我一命，也谢谢你们愿意给有年哥这样一个机会。” 张秋雪可不敢居这个功，笑着道：“要谢，你不如谢谢顾同志，是顾同志对你的深情让我的同事们都深深折服，所以我才会在过来之前特意去请了陈大夫。” 顾小敏有些不好意思，但赧然一闪而过，“我看就是缘分，我这条命就轮到你们来救。” 两人客套了片刻，张秋雪见顾小敏累了就没再多留。 她和陈远找了个地方吃了早饭，就去了附近的招待所休息。 张秋雪现在是一个小单位的负责人了，想给自己开什么单子就给自己开什么单子，住店是相当的方便。 两人又在这里停留了几天，顾有年回农场收拾了一下东西，直接带着顾小敏跟着站起归雪和陈远踏上了前往首都的火车，等到首都的时候，距离张秋雪离开已经过了十多天。 张秋雪把顾有年和顾晓敏安顿在了前门附近的那间房子里，那边的房子铺了火墙和烟道，只要舍得烧火，屋子里就暖和。 顾有年和顾小敏都没再说什么客气的话，命都被人家救了，再说那么多反而虚伪。 陈远帮着安顿好之后，匆匆跟着张秋雪回家拎了自己的行礼再次返回了火车站。 张秋雪看了看空荡荡的家，搓了搓手，拿了工作室那边的钥匙准备往工作室去看看，不想一出门就看到男人倚在门口…… 第1039章 讨好 第1039章 张秋雪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谢长风眉角跳了一下，差点给她气笑了，这是忙傻了吗，连周六也不记得了！ 他倏地上前一步，一把把人扛了起来，反脚踢上大门。 张秋雪“哎呀”一声，心说真是糟糕，本来说好放寒假就跟他去家属院那边的，自己一走就是小半个月，这家伙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冷吗？”出乎意料的，男人问。 张秋雪立刻说：“冷，冷死我了。” 男人扛着她大步朝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走，给你暖暖。” 等终于被暖热乎的时候，张秋雪踹死谢长风的心都有了。 不过，等人把她冰凉冰凉的脚团进怀里，张秋雪又懒得踹他了。 “我一会儿还得去趟工作室那边，看看杜成江回来没有，这家伙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着急。”谢长风说，把张秋雪的手也一并按进怀里，“暖和一会儿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别的。” 张秋雪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肚子也饿了，就点了点头。 随后，张秋雪又问了问孩子们和那两个小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天，张秋雪心里还挺想的。 好在有唐志平在，段姐也是个会照顾孩子的，两个小的都长得白白胖胖，没出什么事。 暖和了一会儿，两人就起来穿了衣服，这边已经好些天没住人了，房子里空寂的感觉显得房子愈发清冷。 张秋雪打着哆嗦穿好了衣服，禁不住又在谢长风胳膊上拧了一下，整天就不能想点别的事吗？ 锁好门从家出来，两个人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到了一家背角的挂着棉门帘的地方。 这是早几年形势比较严的时候开的，只有熟人才知道。 谢长风掀门帘进去，“两碗羊杂汤，多放香菜、辣椒油。” “得嘞。”老板招呼一声，转身进了里面。 热乎乎的羊汤是冬天的必备，一碗下肚，吃得张秋雪毛孔都张开了。 付了钱，张秋雪和谢长风走着去工作那边，走出来谢长风才说：“上星期的时候，我过来看见一个小伙子带着一个人在这里晃荡，以为家里进贼了呢，一问才知道他叫杜成江，我暂时把他们安排在你的工作室那边了。” “真的？” “嗯，杜成江带着的那个人年纪不算很大，不过很是稳重，应该不会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了。” 张秋雪用力点了点头，这下她连走也不想走了，一路小跑。 等到了工作室，果然就发现门开着，屋子里杜成江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正坐在一起看着资料，张秋雪和谢长风一推门，两人立刻站了起来。 杜成江立刻给他们做介绍，“张同志，这位是柴从荣同志，十年之前，他就是咱们大学的助教了，十分的有名。” 张秋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果然像谢长风说的那样，年纪不是特别大，但看起来特别严肃稳重，一言一行像是比张秋雪高出一个辈分，不喜言辞，却是很郑重地朝张秋雪一点头。 第1040章 张秋雪要气疯了 第1040章 原来，杜成江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离开之前和张秋雪敲定好的那几位都没能请到。 原因也很简单，不是人家看不上他们这小作坊，就是心灰意冷了，眼前这位柴从荣还是杜成江软磨硬泡了半个月才请到的。 张秋雪朝柴从荣伸出手，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事实上，有关于她的消息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杜成江已经念叨了很多遍了。 只是，柴从荣再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之前看的那些东西竟然是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的人研究出来的。 他和最初知道张秋雪这个研究想法的曹老头一样，失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用气压传动？” “从蒸汽火车上想到的。”张秋雪笑，“蒸汽火车之所以能够运行，不就是利用了蒸汽的缘故吗？但，想要有蒸汽就得源源不断地烧煤才能产生，可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拥有无穷尽的空气，我不过随手拿来一用罢了。” 柴从荣瞠目结舌。 知道这世上有空气的人那么多，谁又能想到用空气催动火车运行呢？ 几人聊了两句，柴从荣愈发佩服张秋雪的奇思妙想，当然，这都是张秋雪没有加以掩饰自己的过往的原因。 她在火车研究方面还是个菜鸟，也只能显摆一下过去做的事，好让柴从荣不要小瞧自己了。 随后，张秋雪又跟杜成江和柴从荣提了提顾有年，如果没有意外，以后柴从荣和顾有年就会是他们工作室的主力研究员了。 经过这么一耽搁，张秋雪和谢长风从工作室离开的时候就到天晚了。 张秋雪又回家拿了一些东西，和谢长风一起分别给柴从荣和顾有年那边送过去，等到家属院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不过，两个人快到家的时候，谢长风突然叫住了张秋雪。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张秋雪今天心情好，脚步都十分轻快，“你说啊。” “那个……前几天，铁牛他们几个去打靶，小北被领导看中挑走了。”谢长风说，“不过你放心，他们现在就是训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 他的“补丁”还没有打完，张秋雪眼睛都瞪直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谢长风！” 张秋雪简直惊呆了，她一直试图让孩子们有别的发展，但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从她身边离开的孩子不是大妞，不是二妞，不是铁牛，竟然是小北！ “你别激动。”谢长风握住张秋雪的手，“事情比较突然，我也非常意外，但这是件好事……” “好个屁！你想过他才多大吗？” 张秋雪要气疯了。 她说呢，今天谢长风又是献身，又是带她吃好吃的，又给她跑腿的，原来都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 谢长风仿佛也能明白张秋雪有多生气，多着急，但他依旧平静地看着她。 “孩子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的，他总有一天要离开你，要去一个你看不见，也不了解的地方生活，甚至生存，这是他作为一个人必须要经历的。” 第1041章 后路都被人抄了！ 第1041章 张秋雪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孩子是人，不是她护在羽翼之下的木头疙瘩，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但她真的没想过会这么快！ 她以为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明年夏天。 她以为有一天她会做好心理准备，亲自为孩子们打理好行囊，送他们出门。 她以为……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哪怕为国捐躯，这是荣耀，而非耻辱，每一个男人都应该有这样的追求，唧唧歪歪，踟蹰不前，更不是我们谢家儿郎的该做的事。” “我追求你大爷！”张秋雪气死了，猛地推了谢长风一把，“你有这样的追求，你追求去吧。可我不一样，我他么就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人，我就希望我儿子能好好活着！” 张秋雪说完转身就走，谢长风噎了噎连忙追上去，也不说话，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张秋雪见状更生气了，“你别跟着我！” “那不行。” “……”张秋雪气得直咬牙，甚至有些想哭。 他整天在营里，她就不相信他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他就是故意的！ 她倒好，傻乎乎地出差半个月，还未找到两员虎将得意呢，后路都被人抄了！ 张秋雪这回想错了，谢长风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要说小北的枪是打的真好，不管在北川，还是在首都都是被人夸过的。 那天小哥几个去打靶练枪，别人还在找感觉呢，小北一梭子子弹已经打完了，正好碰到前去营里挑人的首长，一眼就把小北看中了，等谢长风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是后话了。 首长看中，儿子乐意，难道谢长风还能拦着不成？ 不过他也的确是知道张秋雪会生气，今天趁着休息特意跑来堵她，想趁着把她哄高兴了再跟她说这件事。 可没想到的是，就算是这样，张秋雪生起气来，他还是招架不住。 “这边，往这边走。”谢长风拽了拽张秋雪的胳膊，试着提醒。 “滚！”张秋雪瞪了他一眼，兀自伤心，脚步却是挪到了正确的方向上。 谢长风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说：“别这样，马上就到家了，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这一难过，吓得大妞往后考上大学都不敢去上了。” 张秋雪简直不想理他，这能一样吗？ 大妞再怎么样，也不会像他们一样枪林弹雨里进出个不停。 “有这个时间，你要不好好想想，让奶粉厂那边联系联系，也给小北他们提高一下待遇？” 张秋雪简直想打人，一路上像行走的火箭似的跟着谢长风进了家门。 闹哄哄的客厅里顿时一片安静，从唐志平到几个孩子都悄悄打量着张秋雪的脸色，谁都知道，小北就这么走了，张秋雪回来肯定要不高兴。 大妞暗暗捅了捅二妞，二妞咧了咧嘴，小跑过来拉住张秋雪的手，甜甜地说：“二伯娘，你回来了？我想死你啦。东北冷不冷？下雪了吗？哎呀，你怎么耳朵都冻了？冷不冷，大姐，你快把奶奶做的冻疮膏拿过来。” 第1042章 我就是故意的 第1042章 “快快，就在那边抽屉里呢。”唐志平说。 于是，大妞和铁牛一起去翻冻疮膏，铁栓也走过来，朝张秋雪说：“二伯娘，你啥时候到的啊，路上累不累？” “今天啊，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正好小段今天擀了面条，一会儿啊，咱们吃面，热乎乎的一吃，肯定舒坦。”唐志平又说。 张秋雪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不好意思再端着，朝他们笑了笑，接过唐志平地话说：“那敢情好，我好些天都没能好好吃顿饭了。” 唐志平立刻瞅了瞅屋里睡着的那两个小的，立刻招呼段姐去做饭。 张秋雪洗了把脸由着几个孩子给自己手上、耳朵上都抹了冻疮膏，跟他们说了会儿话才进屋去看两个小的。 不过十多天没见，这两个孩子好像又长大了一些似的，脸蛋也变得肉嘟嘟的。 此时两个人正在睡着，张秋雪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男人悄悄摸进来，低声说：“过些日子我看能不那个申请个探亲假，小北回不来，我就带你去看他。” 张秋雪想都没想就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这话也就唬一唬什么都不知道人，像小北这样的新兵蛋子，既没有功勋，也没有能力，凭什么能有探亲假？ 当着孩子，张秋雪不想跟谢长风争吵，只是叹了口气。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一直以来，小北都没有表现出像铁牛一样的想法和决心，在张秋雪看来，距离他做出选择的时间还有很多，小北也并不是非得像谢长风这样，他选择的机会也有很多。 可是，她只是几天没在首都，小北就被人挑中带走了。 如果早知如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过来的。 谢长风也的确不懂，在他看来，张秋雪这种想法都是多余的，比起他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小北的日子好过多了。 孩子嘛，只有多扔出去摔打摔打，才能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好在没有再继续争吵。 见张秋雪始终不跟自己说话，谢长风往外撇了一眼，低声说：“你以前不是还说自己是后娘嘛，现在你这后娘是没当成，我倒是成了后爹了。” “……”张秋雪无语地又白了他一眼，还是没搭理他。 谢长风凑过来捏了捏她的手指，“行了，别生气了，我就是故意的行了吧？” “你……” “几个破孩子整天在家晃荡，想跟你说个话都没时间，我六天才能回一次家，你说我烦不烦？” “……” 张秋雪简直要惊呆了，她真是没想到为了开脱，谢长风连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出来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他们，还有这俩小的，早知道就不要他们了。” 这下张秋雪彻底无语，这什么玩意儿啊！ 隔着俩孩子，张秋雪忍不住踹了谢长风一脚，想了想，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谢长风不生气，支着头躺在床上，扫两眼孩子看一眼她，“解气没，要不再踹两下？” 第1043章 这都办的是什么事啊？ 第1043章 吃饭之前，小七醒了，“啊啊”地嚷了几声，张秋雪给他换了尿布，抱起他逗了逗。 只是几天不见，小孩好像就不太认识张秋雪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张秋雪，眼睛里纯净的黑和白，让张秋雪心情逐渐有所好转。 她抱着小七在家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这房子竟然还挺大的，如果按照后世的说法，算是个三室两厅，足有一百多平了。 而且，上来的时候她就看过，这房子是新的，已经是后世她熟悉的单元楼的样式了，只是这一个单元里头住的人委实有点多，足有五六户。 唐志平、段姐和两个女孩住一间，几个小子住一间，剩下一间就是她和谢长风的卧室了，屋子里点了炉子，也有独立的卫生间，不用来回出去倒是非常暖和。 不过一想到再暖和小北也享受不到，张秋雪就忍不住又瞪了谢长风一眼。 “行了，快来吃饭吧，别生气了，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呢。” 谢长风把孩子从她怀里接过来，把张秋雪按到饭桌前。 在外面呆了这么多天，一坐在自家的饭桌前肚子就叫了起来。 正如唐志平所说，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张秋雪通体舒泰，在北方大雪地里遭受的那些痛苦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这边睡的是床，张秋雪有很多年没有睡过床了，躺在上面的时候久违地感到几分柔软，然后迷迷糊糊地张秋雪就睡了过去，连半夜孩子啼哭都没有听到。 张秋雪去了一趟学校。 她是期末考试结束放寒假的时候走的，期末考试的卷子是汤老头替站起归雪批的，她得把卷子拿回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首都最近应该没有再下雪，冬季的校园只有青松翠柏依旧昂立，其他草木都是光秃秃地树立着，偶然一朵红梅越于枝头便是这冬季最美的色彩。 张秋雪到汤老头实验室的时候，发现汤老头的脸色并不好看，上前问了几句才知道汤老头也知道了高建瓴等人还在继续研究气压传动提速的事。 “简直就是无耻！”汤老头黑着脸说。 张秋雪现在对这些人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无耻也好，不要脸也罢，都不会影响她现在要做的事，只是张秋雪没想到汤老头会这么生气。 她撑着下巴翻着学生的卷子笑了一声，不料汤老头更生气了，“你还笑，笑什么笑，你怎么还有心情笑！我想想都要气死了！” 张秋雪没想到汤老头还是这么个性烈如火的脾气，忍俊不禁道：“汤老，我是为自己开心啊，没想到能结实你这么一位专业能力过硬，又有良心有底线的教授啊。” 至少，让她不用再像防着曹老头一样地防着汤老头，否则她真要累死了。 汤老头愣了愣，却是咬着牙半个字也说不出了，最后又是重重地一声叹息。 他何尝不明白张秋雪的意思呢？ 只是他也没想到，在高建瓴等人做出这样的事来之后，曹老头非但没有严加制止，竟然还纵容他们继续研究！ 这都办的是什么事啊？ 第1044章 指日可待 第1044章 这么想着，汤老头又有些自责。 当初要不是他非给曹老头显摆张秋雪，曹老头也不会认识张秋雪。 “怪我，怪我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汤老，当初去曹老头的实验室是我自己的选择。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么一次也挺好的，至少让咱们都知道，哪个人该交，哪个人不该交，哪个人值得交，哪个人不值得交。无非是一次过滤罢了。” 汤老头顿时哑口无言，这话太直白，甚至太无情，他忍不住想要说张秋雪两句，可张开嘴却又觉得张秋雪这话是对的。 人活一世，本来就要通过不断地过滤来筛选身边的朋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只有这样才能筛选出可以一直同行的朋友。 张秋雪把卷子翻了一遍，心中老怀甚慰。 如此下去，国家兴盛，指日可待。 她改了几个分数，起身和汤老告辞，她在附近转转。 她这几天需要做的事情委实有些多，她要在工作室附近再租个房子给顾有年和顾小敏住，以免住得太远，万一顾小敏心脏病发作，顾有年照顾不到。 除此之外，还得带顾小敏去让唐志平看看。 他们来首都最主要目的就是拿到唐志平的药，万一发病来不及熬药，也是一件罪过。 房子的事张秋雪再次去找了秦大姐，秦大姐在这一代算是百事通了，但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还得等。 拿药的事情倒是很好解决，唐志平的针灸术比陈远更加炉火纯青，她给顾小敏又施了一次针，然后就把放在瓷瓶药丸拿了出来，让顾小敏每天吃一颗，等半月之后再来复诊。 不知道是不是张秋雪的错觉，总觉得顾小敏被针灸完之后脸色好了许多。 顾有年这才知道张秋雪家里还有两个才百十多天的孩子，顿时对张秋雪的感激又深了一层，一般情况下，谁会放着家里这么小的孩子出门呢？ 反正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天，张秋雪干脆就给顾有年放了假，让他过年之后再去上班，这些日子好好给顾小敏调理调理身体。 对此，两人都非常感激，觉得张秋雪是个大好人。 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张秋雪就拿了一部分资料在家研究，窝在家里不出去了。 最勤快的反而成了家里的几个孩子，铁牛铁栓带着小六每天坚持不懈去训练，大妞时不时去一趟图书馆，而二妞每天往返城里继续训练。 原本张秋雪是不怎么支持她的，现在反而被她这份坚持所打动。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小北被首长挑中带走，周子俊也在寒假之后去了南方，说是要去见识一下世面。 除此之外，张秋雪最为关心的章程问题，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她给宋父的那份计划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 路前锋连着往张秋雪这里跑了好几次，肉眼可见地抓耳挠腮，可惜，和张秋雪一样，路前锋也对此没有什么办法。 “老板，难道我们就直能这样等着吗？” 第1045章 来客 第1045章 张秋雪抬头瞥了路前锋一眼，正准备说话，门忽然被敲响了。 她以为是唐志平和段姐出去买菜回来了，过去打开房门，却是家属区的警卫站在门口，“谢嫂子，门口来了两个女同志，说是找你。” 张秋雪就有些奇怪，询问了一下对方的特征，隐约猜出其中一个年级大的应该是邻居秦大姐，还有个年轻的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不知道是谁。 “二伯娘，要不我去看看？”大妞听到动静儿从屋里走出来。 “我去吧，你做你的事就行。” 张秋雪叫上路前锋出了门，等走到大门口一看却愣住了，其中一个是秦大姐没错，另外一个竟然也是个熟人。 “秋婶。”女孩喊道。 “你，你这是从哪儿来啊？”向来从容如张秋雪也不禁磕巴了一下。 来人竟然是冯胜男，就是以前的冯大妞。 冯胜男上前拉住张秋雪的手，兴奋地说：“我前几年听了你的话一直在读书，去年买了一套书，看上面写的就是你的名字，我连蒙带学的把上面的东西全都背下来了，压着分数线考了一个学校，这不是放假了嘛，就过来看看你。” “可不是嘛，我这好几天了，就看见有人在你家门口转悠，还以为是招贼了呢，一问才知道是找你的。”秦大姐接话说道。 张秋雪哑然失笑，立刻帮冯胜男拎起东西带着她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这不是天冷嘛，你韩叔叔才申请了一个宿舍，叫我们母子几个过来住一个月，等过些天开学了，还得搬回去呢。” 冯胜男人还是瘦瘦的一个，却带了很大一个行李袋，张秋雪拎了一把竟然没拎起来，最后还是路前锋搭了把手。 回到家，看着不小的房子立刻有点满满当当的迹象。 冯胜男一见大妞顿时欣喜不已，张秋雪就让两人到一边去说话，这才问秦大姐是不是有房子的消息了。 “房子是有一处我觉得还不错的，而且，就在咱们胡同里，特别近。不过价钱比较高，我觉得不太合适。” 张秋雪一问果然觉得价钱很高，都快赶上那栋小红楼了，这显然不太合适，张秋雪决定再等一等。 秦大姐就从包里拿出几个信封，这是张秋雪托她的事，给家里接一下信和电报。 本来没有电报，秦大姐不着急过来，但是昨天突然收到了一个很厚很厚的信封，秦大姐摸着像是钱，觉得在自己手里不好多留，就给张秋雪送过来了。 张秋雪接过来一看，正是北川农机厂那边给寄过来的，不知道为啥突然用了这样的方式。 张秋雪把家里的几样零食包了一些给秦大姐带上，等临走，秦大姐又说：“那个房子我再多留意吧，这个老吴家也忒不厚道，怎么能这么贵嘛。他家的地倒是便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张秋雪的眉角忍不住动了一下，“地？” “对啊，他家可能是要离开首都了，就说把地也给租出去，不知道咋想的，就说他那地偏远一些吧，租的也太便宜了。” 第1046章 拿地 第1046章 “很多？” “可不是？” 秦大姐往张秋雪身边凑了凑，接着说：“那些地是挨饿那些年，他家老一辈自己开的，可太远了，挨着那边的山，想让别人去种都没人去，要不然，这些年他家日子能过得这么舒坦吗？” 张秋雪想了一下，觉得那位置还真挺偏的，光是从家走过去种地就得花上很大一会儿工夫。 “就为这，他们还自己在那边盖了个小房子呢。”秦大姐压低了声音，又说。 张秋雪恍然。 不过，她也立刻来了兴趣。 “秦大姐，这块地我有兴趣，你要有时间的话，去帮我谈一谈吧，这个价钱我不太满意，最起码他得再降下两成来。” 秦大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本来往外租地就不太合适，大家都偷偷摸摸的呢，张秋雪这也太狠了。 见她这样，张秋雪笑了笑，又说：“如果秦大姐能给谈下来，其中一成，我给你。” “你这话说的，你张口了，大姐我还能不帮你吗？”秦大姐立刻说。 张秋雪但笑不语，反正她从一开始也没想着白白让秦大姐帮忙，这一成就算是秦大姐的劳务费了。 有这一成的劳务费，秦大姐坐不住了，跟张秋雪又客套了几句，挎着自己的小包就走了。 路前锋在旁听得莫名其妙，他实在不懂张秋雪要地干什么。 张秋雪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知道？” 路前锋连连点头，张秋雪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咱们那件事……” 张秋雪沉吟了一声，“再等一等，年后你等我的消息。” 路前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没再墨迹，很快离开了张秋雪的家。 张秋雪这才有空和冯胜男说几句话，她考上的只是个专科，学校还是不入流的那种，好在也在首都，学的是会计。 “这两年跟家里联系过吗？”张秋雪关心的当然还是这个问题。 一转眼，冯胜男已经离开北川的家五六年了，也已经二十出头了。 冯胜男一听脸上就没了笑，用力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联系了反而活的更累。” 张秋雪忍不住想劝几句，但于觉得这话没错，当初他们离开了河西村，不是也不想和万杏花、韩和平等人联系吗？ 顿了一会儿，冯胜男又说：“我的现在都是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是在韩叔叔和秋婶你的帮助下才拥有的，至于他们，我为他们做工这么多年，还也还清了。” 说话间张秋雪的屋里有孩子醒了，冯胜男这才知道张秋雪竟然又生了一对双胞胎。 她看着张秋雪熟练地给孩子检查尿布，哄着孩子去冲奶粉，眼底又是一阵复杂。 在她家的时候，哄孩子、做饭、洗衣服可都是她的事，孙秀丽管什么呢？大概就是管着生儿子吧。 再看看大妞，只是帮着倒了个水而已。 张秋雪抱着小八出来看冯胜男还傻愣愣地站着禁不住笑了一下，她没再说让冯胜男回家去看看的话，以孙秀丽的性子，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重男轻女的毛病了。 与其回去之后再被孙秀丽一家人吸血，反而不如如今这般自立自强。 第1047章 可惜 第1048章 就这么地，张秋雪让大妞收拾了一下地方，从男孩们的房间里挪了一张小床出来横着摆在了屋里，让冯胜男住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没见，冯胜男跟张秋雪有说不完的话要说，向张秋雪学习为人处事的方式，专业上的不懂等等。 等到唐志平买菜回来，两人又是好一番寒暄。 等张秋雪再次闲下来，冯胜男说：“秋婶，我刚才听你和那个大娘说话说要把那个人的地租下来，你是打算种东西吧？” 张秋雪听了有些意外，这个可是她从秦大姐那里听到消息之后临时起意的想法，可还没跟任何人说过呢。 “那个地方我去过。”冯胜男说，“这不前几个月嘛，我们班组织秋游去的就是那座山，依我看，秋婶你不妨找找人把那座山给包下来。” “哦？”张秋雪来了点兴趣。 “那座山，远是远了一些，我往上面去看过，不需要特别的开垦，只要整理整理就能用，而且，物产挺多的。” “那座山现在没人管？” “应该是太远了吧？” 张秋雪想了想，决定抽空过去看看。 首都脚下想要买一座山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她想，把那座山包下来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事要悄悄的干。 等天快擦黑的时候，下面又有人上来喊张秋雪，让张秋雪下去接电话。 张秋雪把孩子交给段姐，匆匆穿好衣服下楼，接起来竟然是个无比意外的声音。 “秋雪，你明天上午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上午九点，务必得准时到达。”电话里，宋父威严地说。 张秋雪连忙答应了一声，心中却是茫然，等了这么久，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突然来这么个电话是为啥啊？ 把自己叫过去干什么啊？ “宋叔，你看我做哪方面的准备比较好？” “不用准备什么，再把你上次跟我说的话说一遍就好了。”宋父说，“明天上午九点，一分钟也不许给我迟到！” 这就是直接在下达命令了，张秋雪只好又答应了一声，心中反而更疑惑了。 宋父又不是七老八十记忆力不好了，不至于专程定下时间让自己跑过去再跟他说一遍吧？ 晚上，张秋雪跟谢长风说起这事，谢长风哭笑不得。 “你不走仕途真是可惜了。” 就那些话，不说别人，他不也没想到吗？ “什么意思？” “明天肯定不止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你，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谢长风是真心觉得，张秋雪如果放下目前做的事去专心当官的话，说不定也能有不小的成绩，就她那些想法，跳脱出这个环境之外，又有改变的能力和计策，当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比的。 只不过，张秋雪志不在此罢了。 就算是这样，张秋雪给予的建议和意见也依旧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和命运，这一点在他和孩子们的身上有着更加直观和明显的体现。 这是何其有幸呢？ 张秋雪瞠目结舌，“不会吧？” “要不，等明天你去看看？” “……” 第1048章 灾难 第1049章 第二天早晨，谢长风特意去给张秋雪调了一辆车送她进城，因为时间太早了，如果不坐车，张秋雪就只能走着进城了。 按时到达宋父的办公室，里面坐着的却不是宋父，而是一个张秋雪不认识的人。 这人留着一圈胡子，人微微有些胖，两眼却烁烁有光，看过去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见张秋雪明显一愣，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爽朗地一笑，“小张同志吧？” 张秋雪点点头，“是的，首长，我是张秋雪。” “跟我想的一样，是个很精明的女同志。”对方再次一笑，“进来吧，老宋一会儿就到。” 这话说的好像早就知道张秋雪一样，但是张秋雪很确信，自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张秋雪有些迟疑地进了办公室，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一问这位领导的身份，这好像不太礼貌。 正在犹豫，大胡子首长又一次开了口，“我听说，你认为，知青返城是一项大灾难？” “啊？”张秋雪被这个说法弄得愣了一下子，随后连忙摆摆手，“不，我认为，新生力量的回归能更好的建设我们的城市。” 就像后世流传已久的“北漂”一词，张秋雪认为，一座城市之所以能够繁荣昌盛，是因为集聚了各种各样的人，为这座城市做着不同的贡献，在竞争中发展，在发展中做强，渐渐的就把这座城市建设得更加美丽了。 这不是灾难，而是一个城市生机的最大体现。 只是就现在的城市而言，首都是否能承载得了那么多知青的返城是一项很大的挑战。 毕竟，人回来了，吃、喝、用，都是要占指标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连厕所也得掏的比以前勤快一点儿不是？ “所以你觉得，需要开更多的企业？” 张秋雪欣然点头，这个问题还有些敏感，张秋雪也想过回避，但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早点打破这个壁垒会比较好。 “说到这个问题的话，我们得接着知青的话题说。” 现在的铁饭碗制度下一个萝卜一个坑，扒出来才能塞进去，这就造成了绝大多数的知青在回城之后没有工作。 年轻人闲的蛋疼是要出大乱子的，更别说是在这种吃吃不起，喝喝不够的情况下。 人心向恶，整个社会都是负面的，会滋生大量的犯罪分子的产生。 所以，给这些知青安排工作是当务之急。 工作从哪里来呢？ 现有的这些企业不够，必然就是更多新生的企业。 “中医上有一种说法，叫做治未病。我们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了再想办法去解决，等到那个时候，或许就是让人痛心地恶性事件发生的时候了。” 这话让大胡子有些不高兴，“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些恶性事件一定会发生呢？” 张秋雪有些无奈，在她看来，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现实。 “那么首长，你说，世上为什么有的人克己守礼奉公守法，而有的人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呢？” 第1049章 试验田 第1050章 张秋雪的话让大胡子顿时哑口无言，与此同时，门外却传来一道更加威严的声音。 “那你认为让他们有活干就不会发生这些恶事了？” 张秋雪被吓了一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过头去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位中年大汉，面色威严，眉心紧蹙。 见张秋雪看过来，这人更是双眼紧紧地都跟着张秋雪。 张秋雪顿了顿，回过神来，说道：“当然不是。”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 宋父从外面走进来，朝张秋雪打了个眼色，示意张秋雪说话要注意点儿，不要胡说八道。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工作又不是神丹妙药，琼浆玉液，怎么可能有力气沉疴的作用，不过是能在最大程度上消耗人的精力罢了。 后世人常讲社畜，公司的牲畜，工作的奴隶，当这一天的工作结束，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连澡都不想洗的时候，哪里有精神去违法犯罪？ 当然，过度的压榨员工的精力也会让人生出负面情绪，但毕竟是少数情况。 看着宋父后面又进来一串人，张秋雪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在古代，经常看到有人揭竿而起，我们不如认真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有人揭竿而起呢？如果吃得饱，穿得暖，生活富足，何至于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去造反？” “工作是什么？工作可以为一个家庭提供稳定的生活来源，一家生活稳定了，家家生活稳定了，这个社会自然就稳定了。工作不是魔法，不可能拥有什么神奇的作用，但它是一个社会，一个国家良性循环的根本。” 简而言之，没钱的人想到的多是烧杀抢掠，而有钱的人想到的却是明天做点什么会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点。 屋子里一片安静，有人皱眉，有人凝神看着张秋雪，但有更多的人陷入了思考。 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那个艰难困苦的岁月，当如今返回头来思考，当时他们那么穷的时候是在想什么，想要做的又是什么，是否真的有过想去抢，去争夺？ 很快，又有人开口，“你怎么能确定，你所想做的那些，会促使社会更加稳定？万一你失败了怎么办？” 张秋雪耸了耸肩，“有成功就会有失败，我可以失败，没关系，但总不能人人都失败吧。” 她知道，一个新政策的推行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尤其是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年代，任何一点点的风险就能让社会发展倒退十年，于是，如宋父这样的领导们不得不谨小慎微地抉择，决定。 说白了，大家都是在小心翼翼地摸索，动辄关乎几亿人的生活，所有的改变想要保证每一个都是良性的，好的，太难了。 当张秋雪走出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时刻，夕阳绚烂如橘，光耀万丈，美丽而夺目。 张秋雪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上车，她说了一天的话，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她当然明白，她即便说得再多，其实都改变不了什么，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那么，她就来做一块试验田好了。 第1050章 开门大吉 第1051章 隔了一天，张秋雪去了一趟秦大姐说的那块地。 那块地真的很远，即便张秋雪从家属区这边出发，骑自行车也要半个多小时，如果是从城里出发就更远了。 那个人家开垦的地也不是在山脚下，而是在山上，面积不小，但是因为是个斜坡的方式，种植起来应该比较麻烦。 正如冯胜男所说，山上物产很丰富，甚至还有一片天然的小湖，如今已然结了冰，出于安全考虑，张秋雪没有上去检查湖里是否有鱼虾。 回来之后，张秋雪让路前锋去打听了一下那片山的归属。 现在她手里有了一笔北川农机厂给的收入差不多能把这片山给拿下来，与此同时，秦大姐也给张秋雪带来了消息，价钱甚至要比张秋雪想要的更低一些。 原因也很简单，这么多年，那家人是偷偷在种那些地，本来就远，他们都做好没有人种那块地的心理准备了，现在只是压低一些价钱而已，很痛快就答应了。 张秋雪如约拿了钱给秦大姐，签了个并不能算数的合同，那块地就算是张秋雪的了。 时间一转，距离过年就没几天了，在各个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有力斡旋之下，张秋雪店里的手续终于走齐了。 张秋雪大手一挥，给了路前锋一笔钱，让他开始进货。 “那就过了年初八吧，老板，我看了，那可是个好日子。”路前锋说。 张秋雪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过了年你去买啊，现在就去，进货去！” 过年之前才是置办年货的高峰期，等过了年，大家一个个吃得肚皮溜圆，谁还舍得去买东西？ 路前锋挠了挠头，“这就去啊。” 他抬脚要走，又被张秋雪叫住，“等等。” 张秋雪抽出一张纸，“说一下你的进价，做一张海报。” “海报？什么是海报？” 这家店的名字是张秋雪亲自取的，叫做达济百货超市。 就见张秋雪抬手一挥，“达济百货超市”几个字在纸上一蹴而就，随后便是超市地址，之后才是各种蔬菜的价钱。 这个价钱当然是经过严密计算的，张秋雪至少要先保证自己不会赔本，但想对又比别的商场便宜。 张秋雪画好，把纸交给路前锋，让他去找自己合作的出版社把海报印出来，派几个售货员上街分发，再做一张巨大的贴在店门口。 店里的货架和柜台都是张秋雪亲自设计的，有点类似后世的展示架，顾客可以随意到某个区域去查看自己喜欢的东西。 售货员采用分片区分类别管理各自的柜台，有一定的流动性，但也要负责自己柜台的安全，丢失货物要负责。 与此同时，谢长风还帮张秋雪请了几个因伤退伍回家未能转业的兄弟来做超市的保安，当然，张秋雪开出的酬金不低。 一时间，所有人的工作积极性都很高。 试营业那天，张秋雪过去看了看。 在前期宣传下，超市门前人潮如海，张秋雪请人定做的木制购物车和购物狂被使用一空，超市里人声鼎沸，犹如一个大型的菜市场。 第1051章 蒸蒸日上 第1052章 张秋雪并没想过一蹴而就，她资金有限，并不能和国营商场相比，目前只要稳住局面，不太亏，就行。 不料她前脚刚走，下午路前锋就跟了过去。 他一脸兴奋，脸都因为长时间蹬自行车而涨得通红。 “老板，今天咱们进的菜和肉都卖光了。”路前锋一进门就说，嗓门大得几乎能让这三室两厅的人全都听见。 张秋雪瞪了他一眼，路前锋这才想起张秋雪家里还有两个奶娃娃，他话音刚落，屋里已经响起了孩子的哭声，保姆段姐急急忙忙进去照顾孩子了。 路前锋不好意思地朝张秋雪笑了一下，继续说：“我听我妈说，那个数量的菜，他们至少要卖三天，三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老板！” 张秋雪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他们的促销是奏效的。 路前锋也只是跑来跟张秋雪一说，就要急急忙忙地赶去进货。 张秋雪摇了摇头，住这么远太耽误事了，等过了年，还是要尽快搬回去。 正这个时候，大妞忽然拿着一封电报回来，张秋雪拆开一看连忙把路前锋叫住。 “去，把店里再收拾出一片区域来，做服装区，要和买鱼、卖肉，味道比较大的这些东西隔开一定的距离。再就是这两天勤往邮局跑着点，报我的名字，取一个包裹。” 这是一个多月以前张秋雪就和李有才订的一批衣服，按的当然是张秋雪提供的设计图。 路前锋有些错愕，“我们……连衣服都卖啊？” “百货百货，至少得有一百样吧？” 路前锋难得地感到无语，记下张秋雪说的话就撤了。 过年之前超市的促销活动张秋雪没有再去，过年之前是超市的采购高峰期，张秋雪没什么好担心的，真正的挑战应该是在过年之后。 经过多方打听，张秋雪终于打听到了那座山的归属。 山目前是一座野山，没有什么名字，也不属于首都地区，附近也没什么村子，无形当中为张秋雪拿下这座山降低了不少难度。 张秋雪给出的价格不错，赶在过年的头一天，张秋雪终于把这座山以及周围上百亩地一起拿了下来。 之后要做的事情就和才去北川的时候一样，招兵买马建造大棚开始种植，这也算是张秋雪的老本行了。 不过，因为多了两个孩子，张秋雪也并不想整天把孩子甩给唐志平和保姆，路程又远，这就成了一个问题。 冯胜男自告奋勇对张秋雪说：“秋婶，这件事不如交给我来做吧，我以前见过你们是怎么做的，大致的流程我都清楚。” 张秋雪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索性给冯胜男放了权。 不过这事并不着急去做，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过年。 今年宋青竹的级别终于往上提了提，也在家属区申请到了一间比较小的房子，只有一个房间。 等宋父放假之后，他就把宋父宋母接了过来，和张秋雪他们一起过年。 宋父宋母两个人既高兴，又矛盾，高兴的是能和孙子一起过年，矛盾的是又要打扰藏区学他们了。 张秋雪他们也很高兴，她所在的后世年味已经很淡了，城里不允许放鞭炮，科技和电子产品的兴盛发达在提高了联络节奏的同时，也无形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连拜年也只是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一家人聚在一起，聊一聊吃的，聊一聊喝的，再讲上几个笑话，虽然没有四世同堂却也已经三代同堂了。 第1052章 突如其来 第1053章 段姐过年并不回家，和宋母、唐志平一起做了一桌好菜。 谢荣恩本来也要过来一起过年的，但年二十八的时候李月月以一边一年为由，软磨硬泡把谢荣恩磨到那边去过年了。 大年夜的晚上，两家人坐了一桌，因为谢长风和宋青竹都怕喝酒耽误事，张秋雪就只给两人倒了饮料。 在座的人当中宋父最具权威，他端起酒杯洋洋洒洒讲了一通。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了，长风有冲劲儿，能顶事儿，秋雪聪明，孩子们听话，今年家里还添了丁，青竹也往前迈了一步，都是好事，让我们共饮此杯。” 大家都在宋父的提议下举起杯子，茶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正在这时，家门被重重敲了几下，保姆段姐立刻放下杯子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名穿着绿军装的男同志，就听对方问道：“这里是谢团家吗？” 张秋雪听到声音看了看谢长风，两人一起放下杯子走了过来。 对方一见到谢长风立刻脚跟一并跟谢长风敬了个礼，大声说道：“谢团，现在首长请你立刻过去一趟。” 谢长风立刻答应了一声，难得地有些迟疑，“首长有事？” 对方微微地一个点头，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走，就那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他，一副等着谢长风一起出发的模样。 张秋雪只好立刻过去拿起他的衣服递给他，谢长风三下五除二穿好就跟着来人走了。 宋青竹站在原地“哎”了一声，“就叫谢团一个吗？” 一声关门声给了宋青竹最好的答案，宋母皱了皱眉，问道：“青竹，那人是谁啊，怎么这个时候来叫人啊？” 宋青竹就看向张秋雪，说道：“这位是张首长的警卫员，看来这次是张首长亲自叫谢团。” 张秋雪眉心短暂地蹙了一下，心说什么事值得张义薄在这个时候叫谢长风啊？ 她想不明白便不再细想，再次端起杯子敬大家，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这都什么事啊，大年夜连个饭都吃不好。 好在她早就习惯了以前谢长风时不时就要走人，和宋青竹一起努力调动气氛陪大家一起吃饭。 不过没等这顿饭吃完，谢长风就回来了。 “这么快……”张秋雪话没说完，就被谢长风从桌子上拉起来拉着进了卧室。 “怎么……” 男人宽厚的手掌重重一抵，将她按在了怀里。 张秋雪顿了顿，心中忽然一沉，愕然地抬起头来。 谢长风没有看她，只是重重地将她压在胸口，不肯与她对视。 张秋雪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抿了抿嘴，在他怀里靠了片刻便缓缓站直身体，“要走？” “嗯。” “什么时候？” “……”男人望着她，眼睛难得地有些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张秋雪明白了，便不再追问。 “是之前执行过的一个任务，我比较熟悉，所以才调我过去。” “……”张秋雪看了看床上睡着的两个孩子，心口突然有些撕裂一样的疼，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争先恐后地从里面涌出来。 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竭力攥紧了手指，“那就去吧。” 第1053章 离开 第1054章 男人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拿来拿去只拿了一个保温水壶。 张秋雪就这么看着他拿了东西，又走到床边看了看他们的两个孩子，最后目光才又落在她身上。 这屋子不大，他们也只有寥寥几步距离，四目相对，谢长风却像是用了很久才走到张秋雪身边。 他摸了摸她的脸，“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张秋雪心口猛然一跳。 谢长风出过那么多次任务，但说这种话还是第二次，上一次是…… 她不可置信地疾奔出门，却只见到谢长风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随后转身就走，唐志平顿了顿，双手撑在桌子上似乎隐隐在发抖。 楼下很快传来汽车的声音，张秋雪大步追下去也只看到夜色之中谢长风笔挺的身姿印在车窗上。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没有她在后世见过的漂亮，却书写着这个时代的美丽。 有其他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车子很快一转弯就消失在张秋雪眼前，张秋雪捏了捏手指，在这夜色里狠狠吐出一口气来。 回到家，一桌子人都还等着，尤其是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眼睛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谢长风甚至没顾上跟他们说句话就走了。 张秋雪微微一笑，重新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没事，就是去执行个任务，过几天就回来了，别担心，咱们继续吃饭吧。” 唐志平也说：“来来来，继续吃，一桌子好菜可不能浪费了。” 只是，气氛到底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第二天宋青竹又过来，张秋雪才知道，全营区只有谢长风一个人被调去参加任务了，至于是什么任务，宋青竹一点儿门道都摸不着。 张秋雪也知道这属于军事机密，便不再追问，努力把所有的精力用于当下，如果总是去想谢长风，她的心就没着没落的。 好在这是过年，拜年就花费了很大的精力。 宋父不知道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竟然带着她去给那天见过面的许多大领导拜年，期间少不得又要谈论一番。 总之，几天下来，张秋雪嗓子都快废了。 这个时候又有一封电报送到了家里，张秋雪一看地址竟然是唐大元那边发来的。 张秋雪有点奇怪，逢年过节，他们和唐大元的走动不少，但就算是过年拜年，也没必要特意发电报吧？ 正这么想着，张秋雪就看见电报上写着“女危，盼速归”。 张秋雪一愣，顿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连忙叫了唐志平一声。 唐志平一看顿时有些为难，她原本想着，自己给唐大元带一个孩子，再给张秋雪带一个孩子，这样比较公平。 可没想到唐大元家这个小闺女生下来就三天两头的生病，更没想到的是张秋雪生的是一对双胞胎。 唐大元那边需要人，张秋雪这边也需要人！ 唐大元和向小娥是她比较了解的，如果不是真的需要她，绝对不会发这么一封电报过来，但是之前她和张秋雪有言在先，现在谢长风又出任务去了，家里、工作上都这么多事，唐志平真怕张秋雪撑不住。 第1054章 最重要的 第1055章 “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我想大元和小娥一定不会拍电报的。” 正在为难之际，张秋雪先开了口。 唐志平还是没有说话，她心疼孩子，也心疼张秋雪，谢长风刚走，她不能把张秋雪自己扔下。 关键时刻，大妞说：“奶奶，还有我们呢，家里我们都会帮着照顾的。” “再怎么着，我们几个都大了，能帮二伯娘一些，我会看着铁栓和小六，让他们少闯祸，”铁牛也说：“就算闯了祸，也不见得危及性命，小妹妹那边不一样，一不留神可能就不行了。”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唐志平不敢再犹豫，一边叮嘱段姐以后多多出力，一边又十分抱歉地叮嘱张秋雪各种事情。 张秋雪也怕唐志平犹豫太久，最后那孩子出个什么事，很快去跟营里打了报告，申请了一辆车，亲自送唐志平去了火车站。 少了一个人，照顾孩子的工作立刻就忙乱起来，好在家里几个大孩子都能给搭把手。 既然谢长风和唐志平都走了，张秋雪也就不想再在这边呆了。 她带着大妞二妞和两个小的搬回了学校旁边，铁牛铁栓和小六则因为还想继续训练，依旧住在这边，每天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去宋青竹那边。 第三个走的人是冯胜男，她开始招募人手来开荒耕地，规划开发整座山，每隔几天就朝张秋雪汇报一次。 超市这边正如张秋雪所料，在过年前的采购过去之后，销售额立刻开始大幅度下滑，以至于路前锋严重估计不足，等他觉得事态严重的时候，进来的绿叶菜都已经蔫吧了。 “老板，我看洒点水在上面能好点，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洒水。”路前锋没想到张秋雪会突然过来，一时间手足无措。 张秋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洒什么水，叶子都黄了，难道还能变绿吗？” 这个时候因为没有冷库，也没有大面积的大棚种植，想要弄到绿叶菜还是挺难的。 准确地说，如果路前锋不是刘主任的儿子，他一定弄不到绿叶菜。 张秋雪看着手忙脚乱地路前锋，心里叹了口气。 她没着急说什么，带着大妞慢条斯理地在超市里转了一圈，提点了一些小问题，比如超市的工作人员都统一服装，要及时整理货架上的货物等等。 转完之后，张秋雪才跟着路前锋去了他的办公室。 张秋雪在这边并没有什么办公室，面积有限，路前锋的办公室也只是小小的一间。 张秋雪坐下之后问路前锋：“你认为我们的超市要长年累月地开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路前锋面色微微一变，他有刘主任那样的母亲，本人自然不傻，而且耳濡目染，就算不想，也会比别人懂的多。 他认真地朝张秋雪点了点头，“我懂了，老板，以后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再做了。” 这一点就透的聪明劲儿让张秋雪颇为欣赏，见他明白了，她也就只又说了一句：“口碑是王道。” 第1055章 偶遇 第1056章 “我懂，我懂！”路前锋连连说道，“好的服务、好的质量才是我们是否能够走得长远的根本，只有这两者都能保证，才能拥有好的口碑。” “那这边的工作还是交给你，你自己看着办。” 张秋雪还要去工作室那边看看，当下便不再逗留。 带了两把绿叶菜回去，刚揭开门口军绿色的大门帘往外走，不期然和人撞了个正着，来人力道还挺大，差点把张秋雪撞倒。 路前锋顿时皱了皱眉，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门帘一掀，一张脸从门帘后面露了出来，比路前锋更加恼火不悦地说道：“你们干嘛？没长眼啊？” 路前锋不禁愕然。 大门帘是用了好几斤棉花做的厚门帘，连风也吹不起来，进出的人来回碰上也挺正常的，相互点个头道个歉也就过去了，不正常的是怎么会有人突然使这么大的力。 张秋雪看着门帘后面那张脸眉梢微微一挑，心说果然是一身土匪气，到哪里都这么明目张胆。 而此时，门帘后面又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高同志，你不要这样，我没事。”很坚定的女声，只是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几分气短，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高建瓴此时也看到了张秋雪，只是他的满脸厌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又如春风化雨，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 “好好好，就听顾同志的。” 路前锋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人是会变脸不成？ 张秋雪也没想到自己来一趟超市还能碰上这种趣事，当下也不着急走了，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 很快，门帘一掀，露出了顾小敏的身影。 她先朝高建瓴道了谢，再一转头就看到了张秋雪，顿时欣喜起来。 “张同志？” 顾小敏惊讶又开心，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握住了张秋雪的手，“刚才该不会我撞到的就是你吧？真是对不起。” 张秋雪微微一笑，“不碍事，怎么样？在这边住还习惯吧？” 就在过年的前一天，先前那个租房的实在着急离开，最后还是把院子租给了张秋雪。 大年初二，等那家人一走，顾有年和顾小敏就搬了过来。 之后，柴从荣也搬了进去，住了西厢房。 不过，碰上顾小敏和高建瓴走在一起，张秋雪还是挺意外的。 “习惯，习惯，我以前也在首都住过。”在以前，顾有年读书，都是她走街串巷的赚点家用的。 “那身体呢，现在怎么样了？我妈的药吃着管用吗？” 张秋雪一边问，一边朝高建瓴递了个会心的微笑。 不出所料，高建瓴的脸都黑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顾同志，你和这位张同志认识吗？” 顾小敏还处在见到张秋雪的高兴当中，没有察觉高建瓴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开心地对高建瓴介绍道：“张同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我现在早就死了。” 顺着顾小敏的介绍，张秋雪再次微笑着冲高建瓴点了点头。 高建瓴的脸顿时变得更黑了，他“咯吱吱”咬着牙，拳头也攥在了一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尤其是张秋雪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他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听到了张秋雪凉飕飕的那句话，以后记得给孩子上户口啊。 不过，现在变成了……撬墙脚之前打听打听自己撬不撬得动。 第1056章 北川的来信 第1057章 “既然你们认识，那你们就一起买吧。” 高建瓴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出了超市。 顾小敏愕然，她看看张秋雪，又看看早已转身离去的高建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管他，顾同志，我陪你逛逛吧。” 顾小敏也不是个傻的，只略微一想，就说：“张同志认识高同志？” 张秋雪略微一点头，就把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顾小敏说了一下。 顾小敏顿时皱起了眉头，连忙对张秋雪说：“我们是前几天在学校附近遇到他的，他以前和有年哥是师兄弟来着，不过，他为了留在首都和妻子离婚了，有年哥和我一起去了农场。前几天见面我就觉得他格外热络，但是张同志请你一定放心，我和有年哥都没有答应他什么。” 这些不用顾小敏说张秋雪也明白，自己勉强算是半个顾小敏的救命恩人，以顾有年对顾小敏地看重，两个人基本上不可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再加上高建瓴那人的德性，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是觉得高建瓴这人挺可笑的，该不会有什么研究不出来的，又觉得顾有年长得特别像冤大头吧？ 张秋雪给顾小敏介绍了一下路前锋，让她需要什么东西就往这里来取，又给顾小敏拿了几套衣服以及一些日用品，都是顾小敏他们初来乍到最为需要的，顺便给柴从荣也带了一套。 这么一耽误，时间就晚了，张秋雪这一上午到底也没去成工作室，但这么一来，超市的事总算捋顺了，张秋雪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至于山上的事，张秋雪完全交给了冯胜男。 目前还很冷，冯胜男招兵买马结束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搭建大棚种植蔬菜。 做这件事的一应流程张秋雪跟冯胜男说了一遍之后，张秋雪把做这件事需要联系的人全都告诉冯胜男，让她自己去折腾。 之后，张秋雪准备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到研究当中去，比起高建瓴等人，他们已经浪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秋雪收到了一封北川的来信。 更准确地说，这是一封来自北川农机厂的通知书。 书面内容通知她，以后厂内生产的洗衣机、电风扇等东西将不再与她有关，解雇她在农机厂的设计师工作，与之相关的薪水也将不会再发。 张秋雪捏着这封信挑了挑眉梢，解雇她她可以理解，但是以后生产的东西将不再与她有关是个什么鬼？ 这是用她的设计图做出来的东西，每生产一个都要给她一部分提成，合同上就是这么写的！ 张秋雪立刻找机会给北川那边打了个电话，这个时代电话依旧不好打，等了二十多分钟才通线，但打通之后对面的工作人员说新任厂长不在办公室。 好在这人是张秋雪认识的，托了个人情请对方去叫新厂长，随后张秋雪就挂断了电话，毕竟，每一分钟都是钱，张秋雪不可能就这么等到新厂长回来。 每每这种时候，如果是段民安，会最快速地给她打回电话。 但这一次，张秋雪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电话打回来，等她再打过去，却无人接听了。 第1057章 我不同意！ 第1058章 张秋雪摇了摇头，不禁对这位新任厂长的气量有了一些看法。 但这个结果是张秋雪不能接受的，事情必须解决。 最后还是她连着打了两天电话，对面电话里才终于响起新厂长的声音。 “张秋雪同志是吧？听说你要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记得有关于你的工作，厂里已经和你交割清楚了，你是有什么疑问吗？” 说话的调门很高，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自然是有疑问。”张秋雪耐着性子说：“我想问一问，通知书里所说的以后生产的东西都和我没关系了是什么意思？” 新厂长哈哈一笑，“我来北川也有一段日子了，人人都说张同志聪明伶俐，怎么会不懂我的意思呢？现在厂里运转困难，身为咱们的同志，我想，你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争这么一点儿利益吧？” 这话把张秋雪噎得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哦，这合着如果她要争这点利益，她就不是个合格的好同志呗？ 而且运转困难？段民安在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她商量一下厂内产品的促销情况，张秋雪虽然没接触过农机厂的账目，但是对于农机厂的走货量，她还是很清楚的。 “而且，我可是看过了，这两年你可是通过这种手段再咱们厂里拿了不少钱呢，不说北川了，这恐怕在咱们国内都是头一份儿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秋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冷冷地提醒道：“薛同志是吧？你念过书吗？上过学吗？知道什么叫合同吗？” 电话里一下子没了声音，只剩下对方越来越粗重地喘|息声，不知道是不是张秋雪戳中了他的痛点。 足足又一分钟，对方才说：“张秋雪，你这是严重的个人主义！这是极为严重的，你必须得为你说的话负责！” 张秋雪顿时无言以对。 鸡同鸭讲，真·鸡同鸭讲！ “既然是这样，那我收回我的设计图，” “不可能！厂子里给了你那么多钱，这些设计图早就是厂子里的了！” “薛同志，拿来主义别那么理所当然，我和农机厂签的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我的设计图农机厂只有使用权，不具备所有权，我拿的钱都是我该得的！” “我不同意！” “……” 这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张秋雪摇了摇头，不准备再同他讲下去了，这人和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挂断电话，张秋雪眉头皱了起来，本来没有打算在首都找个合作的工厂，现在看来倒是不得不这么做了，除此之外，她还得找个人专门来处理这件事，最好这人还是个懂法的。 但在这之前，张秋雪还不得不和王国栋打声招呼，毕竟，现在农机厂的生产运营都有农业部的支持。 要做的事情太多，一时间张秋雪有些头疼。 没等张秋雪去找王国栋，两个孩子突然病了。 可能是搬回来之后家里比较冷孩子不适应，也可能是昨天张秋雪觉得天气不错把小七和小八抱出来透气让他们受了凉，等张秋雪从邮电局回到家，迎接她的就是保姆段姐那张没着没落的脸。 第1058章 生病 第1059章 这几年，因为照顾得当，孩子们营养也充足，除了偶尔感个冒，孩子们几乎没得过什么大病。 所以当张秋雪再站在两个哭得随时都能背过气去的孩子面前时，脑子竟然一片空白，就好像突然段姐附体了，整个人也变得没着没落慌乱起来，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几年之前，她第一次在那个臭气轰天的牛棚里醒来，慌乱无措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北。 不过她到底和原身不同，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更坏的方向。 “去医院。”张秋雪当机立断，拿过一张小被子包住一个孩子，段姐则赶紧找其他的小毯子包住另一个。 大妞急急忙忙把两个孩子要用的其他东西，奶粉、奶瓶什么的装进包里背上，又拿保温的军用水壶装了一壶热水，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等赶到医院，医生也被吓了一跳，“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一个38.8度，38.9度，再高一点儿就三十九度了。 张秋雪和段姐你一句我一句地把情况一说，医生判断道：“那应该是受凉了，从暖和的地方到凉的地方本来就容易不适应，这么小的孩子再换个衣服什么的，很容易着凉。” 说话间两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哭叫的声音几乎要掀破房顶，张秋雪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淡定，但她发现此时此刻还是和当初带小北看病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她浑身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好在医生对这种小病经验丰富，打了个针，拿了点药，就让张秋雪他们把孩子抱回去观察，如果再烧，就再去医院。 打完了针，两个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张秋雪这才松了口气，拿奶瓶分别给两个孩子喂了点水，这才往回走。 临走之前，张秋雪在医院买了个体温计，回到家一量，发现孩子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虽然还没到正常体温，但明显已经没有那么高了。 她拍了拍有些发酸的双腿，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张秋雪没想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吃过午饭，两个孩子就以往更早的睡醒了，胃口似乎不怎么好，不吃奶，也不喝水，张秋雪耐着性子喂了一次又一次，小七才喝下不足以往一半的牛奶，小八则比他还不如。 张秋雪和段姐两人合力才把药给两个小家伙喂下去，那药着实是有些苦，小八吃完嗓子都哭哑了，张秋雪则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哄的不怎么哭了，孩子的精神似乎也不怎么好，一直吭叽个不停，好不容易被哄睡着，不到两个小时又醒了，张秋雪一摸就觉得额头滚烫。 可是，药也吃了，针也打了，短时间内至少天黑之前不能再打针了。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要这么烧下去，孩子一定会烧坏的。” 段姐头都大了，她生了两个女儿，好像见风就长，她都不记得孩子生过病。 张秋雪闭了闭眼，抬脚朝外走去。 在养小孩子这件事上，张秋雪着实没什么经验，大妞他们跟着她的时候都大了，小北那个时候也四岁多了，就连最小的小六也是两岁多才到她身边的，虽然这孩子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张秋雪生的。 而小六自小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这些年除了掉进水井里那一次，几乎就没生过病。 第1059章 难难难 第1060章 来到这里这么多年，除了有关知识的部分，其他后世的内容仿佛都已经在她的记忆里褪色。 在这个时候，张秋雪还是通过小北生病那次，又想起了物理降温的办法。 张秋雪把做饭的炉子抬到了屋里，一边烧水，一边拿了洗衣服的水盆放在屋里。 “秋雪，这是……”段姐一边哄孩子，一边茫然不解地问张秋雪。 张秋雪摆了摆手，把几个暖壶里的水一股脑全都倒进了大盆里，又兑了点凉水，觉得水温差不多了，三下五除二给孩子脱掉衣服就放了进去。 段姐愣了愣，连忙也把另外一个孩子脱掉衣服放了进去。 四个来月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在水盆里一个劲儿地连蹬带踹，张秋雪和段姐还得托着孩子不让他们彻底沉在水里，没一会儿身上就被溅湿了。 “这样能有用吗？”段姐紧张地问。 张秋雪直摇头，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有没有用，她没养过孩子，自然不知道。 不断把温水往孩子头上撩，约莫二十多分钟，张秋雪觉得两个孩子总算没有那么焦躁了。 大妞在旁试着水温，见凉了就加水。 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小七和小八泡了一个多小时，家里的热水实在是都用完了，张秋雪和段姐立刻个孩子擦干塞进了暖乎乎的被窝，摸索着给他们穿上衣服。 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张秋雪又试着给孩子为了点牛奶，小八吃的还是不多，不过好在没再闹了，吃完就睡着了。 冬天本来天黑得就早，折腾了这一回，天都黑了。 这次张秋雪不敢再掉以轻心，让大妞守在两个孩子边上看书，自己则出去把厨房的烟囱管拿进来怼在了炉子上，防止屋子里的人二氧化碳中毒。 “不弄出去了？”段姐问。 她其实一早就觉得应该在屋里弄个炉子，但张秋雪担心一个弄不好会二氧化碳中毒，一直没有同意。 “暂时先这样，这两天注意一些，我想想别的办法。” 其实，不把炉子放在正房的原因二氧化碳还是其次，大不了竖一根烟囱，主要的问题在于煤不够用啊。 已经是七九年了，但煤球还是限量品，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每家每户每个月能够领到的煤球都是有限的，就算是张秋雪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现象。 把烟囱拿进屋里弄好，张秋雪出了门。 她准备做一个黄泥炉子，这玩意儿以前都是谢长风来做，张秋雪没有亲自动过手，好在她对结构还是比较熟悉的。 她拿着家里的簸箕和出灰用的小掀出去弄了一些黄土回来，又去后院搬了一些之前谢长风他们用剩的砖就开始了自己的大业。 这个时候出门练习的二妞也回来了，衣服一脱，挽起袖子给张秋雪帮忙。 好在谢长风事先在墙上留了个洞，直接就能与东屋的炕相连，盘好之后，只要点火，屋里的炕就能是暖暖和和的。 不过，炉子好解决，不好解决的是煤。 第1060章 煎熬 第1061章 “二伯娘，要不然我们还是烧木头吧？”二妞说，“往北走走，应该能捡到不少树枝什么的。” 这就是张秋雪为什么一直没有盘炉子的原因，烧煤，不够烧，烧木头，光是各处去捡，就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了。 张秋雪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等过两天，我看看能不能让胜男那边送一些过来。” “正好我明天休息，二伯娘，明天早晨起来我就去找胜男姐吧，不然等她过来，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张秋雪把铁皮炉子里的煤加到黄泥炉子里，一方面是要把黄泥烤干，一方面是要烧炕，再就是还要看看哪里的黄泥糊的不严实，得再糊一层，否则下边烧火，上边冒烟，屋子里也没法住不是？ 好不容易把这边弄好，段姐的饭也做得差不多了，大妞说：“二伯娘，我觉得弟弟又有点要烧起来的意思。” 张秋雪过去一摸，小七的头并没有怎么烧起来，只是比之前稍微热了一些，难为大妞细心才能够发觉。 说话之间，小八就醒了，二话不说张嘴就开始哭。 他一哭，小七也醒了，小哥俩一个赛一个的，争着抢着哭了起来。 霎时间，张秋雪头都大了。 哄孩子、喂奶、喂水、喂药、洗温水澡，张秋雪和段姐顾不得吃饭，又一次重复上一次的过程。 等又一次把孩子们哄睡着，张秋雪连吃饭的力气也没有了。 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带孩子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身下的炕热乎乎的，隐约还能听到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张秋雪陡然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 炕上两个孩子睡得正熟，小脸红扑扑的，保姆段姐歪在一边，和她一样，衣服都没顾上脱，一只手还虚虚搭在孩子的额头上，就那么姿态扭曲地睡着。 张秋雪轻轻拉过一条被子给段姐盖上，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终于松了口气。 从昨天开始，两个孩子发烧的频率就越来越低，这回距离上次发烧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想来应该是好了。 抬头向外望去，外面已经变成了皑皑白色，雪花依旧纷纷扬扬飘个不停，一道纤细的身影在雪中起舞，姿态蹁跹灵动，如一只雪中的精灵。 片刻，门口“咯吱”一声，随之传来锅勺轻轻碰撞的声音，是二妞在用勺子搅动锅底。 没一会儿，她轻手轻脚地进来，正要伸手摸摸弟弟们的额头就看到张秋雪正靠窗坐着。 二妞指了指小七和小八，张秋雪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二妞顿时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热乎乎的药膳进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说：“二伯娘，你这两天累着了，脸色不太好看，这个是我按照奶奶教的办法熬的，你喝喝看。” 张秋雪摸摸她发凉的手，在上面轻轻一拍，把自己没穿的棉袄递给她。 二妞拿过张秋雪的小桌板让她靠在上面喝，又说：“二伯娘，一会儿我在这儿看着，喝完了你就再睡一会儿。” 张秋雪揉揉她的头，没有推辞二妞的这番好意。 第1061章 辞职 第1062章 张秋雪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足足烧了三天，每次吃完药体温就会降下去，但用不了多久又会升上来，反反复复。 她和段姐两个人晚上连觉也不敢睡，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孩子就又烧起来。 就这么生熬了三天，两个孩子的烧总算退了下去。 一碗热乎乎的药膳下肚，张秋雪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了，外面堂屋里传来大妞和二妞哄弟弟的声音，张秋雪刚一动，段姐也醒了。 她不好意思地朝张秋雪笑了笑，张秋雪清了清嗓子，说道：“段姐这两天辛苦了，给你放个假，回去休息两天吧。” 段姐连忙摇头，张秋雪还是说：“带薪休假，不扣你的工资，一会儿让大妞给你收拾一下。” 段姐见张秋雪说的不容拒绝这才答应下来，二妞听到声音抱着小七进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逗得小七到处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样子十分滑稽。 见到张秋雪，二妞说：“二伯娘，一上午了，他们俩都没有发烧，是不是已经好了？” “应该是好了。” 张秋雪结果小七摸了摸额头，又逗着他玩了一会儿，觉得这孩子精神挺好，十有八九是好了。 小八还有点赖巴巴的，不过也没有再发烧了。 段姐怕孩子们病情反复，又多呆了一天，才拿着张秋雪给她收拾好的肉、菜和一些送给她女儿们的衣服走了。 这场雪让首都气温再次下降，张秋雪庆幸自己做了个黄泥炉子，又有冯胜男及时带着人送了一车木头过来，否则，他们母子几个真要冻死在这儿了。 有炉子在屋里，整个屋子里都暖和了许多，再加上黄泥炉子通着炕，只要坐上去就暖和极了。 反正谢长风不在，张秋雪干脆让大妞二妞也过来一起睡。 三个大人，加上两个小肉团子，一时间别提多舒坦了。 原本张秋雪着急去做研究的，现在不得不停下脚步专心照料孩子，也算体会了一把新时代独立女性既要兼顾家庭，又要雄起工作的矛盾与痛苦。 思来想去琢磨了许久，张秋雪决定辞去机械设计老师一职。 下定决心之后，张秋雪赶在学校开学之前写了一封辞职信让大妞给学校那边送去了。 然而，大妞送完信还没到家，汤老头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他十分地恼火，“你就不能多找两个保姆吗？” 张秋雪：“……” 她本身并不喜欢找保姆，否则也不会在北川这么多年都没请过保姆，现在只是不得不这么做罢了，怎么可能还请好几个保姆？ 最最主要的，是张秋雪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自己带更好，一股脑地交给保姆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那咱们的学生你就能放弃了吗？”汤老头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咱们现在急需培养出一批能干的人才来，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国家百废待兴，各个方面都比照着人家外国差得远了，作为这一代的中坚力量，他们必须得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才行。 第1062章 来信 第1063章 张秋雪沉默良久，不禁轻叹一声。 “汤老，道理我明白，但是……我相信，一定会有比我更好的老师的。” 她只是经验丰富了一些，见识多了一些，论起传道授业的能力肯定比不上其他人，在这一点上，张秋雪很有自知之明。 汤老头凝神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甘心地问：“难道就没有通融的余地了？” 张秋雪微微摇头，比起自己去传道授业解惑，她觉得把自己的孩子养好，教导他们不要走上邪路、歪路，才是最重要的。 汤老头咬了咬牙，有些失望地朝外走。 他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几步跨了回来，“不行，你还是得去上课，哪怕就算是一学期只有几节课，一个月一节课也行。” 张秋雪愕然。 片刻迟疑之后，她没有再坚持，如果每学期只有几节课的话，倒是耽误不了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授课的频率根据你的时间来，一个学期……暂时就定十节课吧。” 汤老头说完生怕张秋雪不答应似的，转身就往外走，弄得张秋雪十分哭笑不得。 平心而论，张秋雪最开始答应汤老去授课，就是想在这个时代做点事，现在虽然孩子更重要，但不影响的情况下，她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张秋雪不知道，汤老头依旧觉得十分遗憾，他觉得目前的几个机械设计方面的讲师当中，张秋雪是最具有灵气的，她仿佛有取之不尽的奇思妙想。 等段姐放假回来，张秋雪终于有时间去工作室已经是正月初十了。 这些天她忙着孩子的事，甚至都没有想起谢长风。 他向她交代后事一样的说话那次就离开了很久，回来的时候身上又多了许多伤疤，可见任务凶险，这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过，他既然向她保证一定能够回来，就应该一定能够回来的吧？ 而令人开心的是，张秋雪在这一天第一次收到了小北的家书。 家里人自从张秋雪回来之后就一直避免谈论这个话题，但这一刻，谁都没掩饰自己的喜悦和兴奋，张秋雪更是觉得心口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像是有一块大石头重重地落了地。 十三岁的少年字迹仍然稚嫩，字里行间却透出无声的铿锵，很像谢长风。 在信中，小北仍然用了那个最质朴的称呼，娘。 他在信中写道：娘，不要担心我。比起父亲，我这里已经很好了，我们还在训练阶段，不会出任务，所以你一定放心，我很安全。不过天气很冷，海拔也很高，刚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喘不上气，耳朵嗡嗡响，现在已经非常适应了，日常出操、训练都没有问题，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信纸薄薄的一张，字数寥寥可数，张秋雪却觉得心口泛起密密的疼，好像那个小小的，总是怕怕地缩在她怀里可怜巴巴望着这个世界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这种长大，她本来应该感到欣慰，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感到心酸。 第1063章 开会 第1064章 张秋雪给小北写了一封回信，又收拾了一些书籍，以及谢长风陪着她后来改良的弹弓，一并给小北寄了过去。 当然，一并寄过去的还有张秋雪点灯熬油笨手笨脚缝出来的棉手套。 随后，张秋雪又写了两封信，一封让大妞给王国栋送去，一封则邮到了北川农机厂，终止与他们的合作。 把这些都打理清楚，张秋雪去了工作室。 这段时间，顾有年和柴从荣在杜成江的解释下已经完全了解了他们研究的课题，顺便也对张秋雪和曹老头一众人的龃龉十分清楚了。 更令顾有年感到难以接受的，是高建瓴在被张秋雪撞破之后，竟然保持了和他们的来往。 顾有年和柴从荣两人都与高建瓴认识，两人都不是傻的，就算一开始不明白，事后一想也就明白了。 顾有年说：“张同志，你放心，在工作室的东西我们都不会带回家去，就算高建瓴去家里找我们，我们也不会与他谈论专业方面的问题。” 柴从荣也从一边点头，张秋雪便忍不住笑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对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行了，不说那个垃圾，咱们开个小会吧，商量一下目前遇到的困难和解决的方向。” 大办公室里墨了很大一块黑板，杜成江飞快地上来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擦掉，四人开始了第一次正式探讨。 柴从荣推了推眼镜，说道：“气压传动，不同于机械传动，我认为怎么样才能保证气压的稳定性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问题涉及的细节问题我有以下几个思考，严密的控制气压，确保可以很好的使用它，以及怎么能保证装气的设备不漏气，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 张秋雪微微点头，立刻在黑板上写了下来。 顾有年则说道：“让我有疑议的是气压传动本身，在这方面，我相信就算是国外，研究者也是寥寥可数。除此之外，我认为有一点咱们必须要考虑到位，根据上次的实验结果，这么快的速度之下，列车本身就比较重要了。门窗的透气性和密封性，如果密封性不高，咱们的速度这么快，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乘客是处于三级四级甚至五六七八级的大风中心呢？” 张秋雪心说果然都是大拿，一张嘴就能说到点子上，而这其实也是她一直以来都比较担心的问题。 “这样吧，我认识塑料布厂的领导，过几天我请他们厂的人过来，看看能不能配合咱们做一些调整和改变。” 柴从荣和顾有年都没有问题，张秋雪和杜成江又说了说他们目前遇到的问题，四个人商量了一回，张秋雪看了看时间，就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这个时间是两个小的一觉睡醒的时间了，虽说有大妞在，但也不见得两个人能弄的了他们，她必须得回去看看。 果不其然，张秋雪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正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喂奶，可不知道是不是小八这段时间一直由张秋雪带着，无论两人怎么哄，这孩子就是不买账！ 旁边还站着三个急得不行却只能干瞪眼的哥哥！ 第1064章 懵懂的青春 第1065章 今年四个大的都要参加高考，最后的这几个月正是冲|刺阶段，所以距离开学还有几天，铁牛和铁栓就带着小六回来了。 看张秋雪把小八接过来哄了哄，小八就安静了，小六终于松了口气，一边歪着脑袋看小八抱着瓶子喝奶，一边问张秋雪：“妈妈，我小时候也这么大脾气吗？” 张秋雪顿了一下，屋子里的人都有点沉默，除却保姆段姐，屋里比小六大的，都知道他不是张秋雪生的，不过这孩子好像一点儿也不纳闷自己名字里的那个“宋”字是怎么来的。 好在小六也就是随口一问，没等张秋雪想好要怎么回答，他往炕头上一坐就不下来了，缠着张秋雪也要跟她一起睡。 “就你睡觉时那个六亲不认的劲儿，我还真不敢跟你睡。”张秋雪笑着捏捏他的鼻子，成功见这小家伙急了起来。 小六一跺脚，“妈妈，我现在已经不打滚了！不信你问我哥。” 张秋雪才不信，这家伙打滚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小时候非得谢长风拿胳膊压住才不到处乱爬乱滚。 “是啊是啊，你被我和铁牛一人一条腿压住，当然滚不动了嘛。”铁栓朝小六做了个鬼脸。 这家伙顿时蹦了起来，气的！ 屋里人都笑了起来，张秋雪顺毛捋了捋他的头发，说道：“行了行了，你去你屋里看，我给你们也盘了个炉子，一会儿烧起来就也暖和了。” 小六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听见这话欢呼一声，立刻就朝着东厢房去了。 几个大的该看书看书，该做题做题，不用张秋雪费心。 一直到开学的前一天，周子俊终于回来了，拎了一个鼓囔囔的大包，进门就给张秋雪拜年掏东西。 给小七小八的小鼓、小鞋子，小六的吃的，还有一些南方的特色小吃，都是新鲜玩意儿。 张秋雪见他风尘仆仆，跟他说了会儿话就让他前去休息。 周子俊答应一声，提着空了大半的包出门。 张秋雪哄睡了孩子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听见西厢房里有人在说话。 “这个你看看有用吗？是我从一个书店里找到的。还有这个，这个是外文的，看看能不能看得懂，你要是没时间，嫌烦的话，我先帮你翻译了也行。” 随后是大妞说道：“谢谢你，小周同志，没想到你出门在外还想着我这点事。” “这有什么，只要你需要，以后我再继续帮你找。我知道你的志愿的，只要能帮到你，我都会努力。” “谢谢。” “你，不用谢我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张秋雪眉梢不由微微一挑，作为一个过来人，她何尝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 眼看着话题结束，赶在屋里人出来之前，张秋雪快步出了门。 她站在堂屋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不消两分钟，就看到西厢房的门一开，周子俊探出个头来，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见院子里没什么人才快步出来。 张秋雪：“……” 她真是没想到，周子俊之前整天接送二妞去上课，没碰撞出什么火花，反倒是对性格沉静的大妞起了心思。 第1065章 冯胜男也回来了 第1066章 张秋雪当然不是那种思想不开明的家长，张秋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蛮有趣的。 她看着周子俊悄悄从大妞屋里溜出来，心里很想知道大妞是什么想法。 不过这事不着急，最起码也得等两个孩子毕业再说。 回到屋里，两个小的正不谙世事地啃着手指头，张秋雪不免摇了摇头，她戳了戳小七胖嘟嘟的脸，换来小家伙兴奋地一踢腿。 张秋雪不禁郁闷，这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开学迫在眉睫，冯胜男也回来了。 她要给张秋雪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再就是新的学期，她还得到学校去学习，所以山那边找个人去管理就成了很必要的工作。 张秋雪对这些早有考虑，认真听完冯胜男的话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我早有人选。” 冯胜男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张秋雪接着说：“你既然是学会计的，那以后，山那边的账目就交给你负责了。” 冯胜男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刚刚张秋雪是对她不满了呢。 说话间外面进来一个人，个子很高，身如青竹，走动间目光微微一扫，是习惯性的观察环境的动作。 张秋雪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隔着窗户叫了一声：“小青，进来吧。” 来人叫吕小青，是当时谢长风给她找的去书店工作的三个兄弟当中的一个。 其中吴大水因为腿脚不好，张秋雪还是让他留在了书店工作，另外一个叫蒋平安，张秋雪一度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直到后来才知道他在一次对战过程当中得了一个打嗝的毛病。 吃饭嗝饭，喝水嗝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有停下，偏偏他经常做的是伏击工作，手里抗的不是狙击枪就是火箭炮，万一关键时刻嗝一下，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大事。 张秋雪请陈远给他看了看，吃了好长时间的药好了之后，张秋雪把他调去担任了超市的安保工作，手底下管着几个人。 吕小青和蒋平安差不多，都是在战场上受过伤，他眨眼的频率比正常人要快上许多，整天流眼泪。 他的治疗到现在还没结束，不过，只要按时吃药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进门之后，吕小青身子一挺向张秋雪敬了个礼。 张秋雪摆摆手，示意他和冯胜男都坐。 吕小青却没着急坐下，手指一晃，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木头做的架子来。 有点像后世用的晾袜子、内|衣的架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只要轻轻一晃就会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正是这么大小孩玩的东西。 不止张秋雪，屋里的人都惊奇不已。 吕小青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说：“小玩意儿，要是孩子们喜欢，我以后再给他们做。” 平心而论，他很感谢张秋雪。 他本身家里条件不好，没了紧贴之后，又因为得了这个流泪的毛病，在家里都有点不受待见了，是张秋雪没有二话地给他提供了一份工作。 非但如此，还给他请医生看病，现在要不是天气太热、太冷或者刮大风，他这毛病基本上已经好了。 第1066章 暗中下绊子 第1067章 张秋雪介绍吕小青和冯胜男认识，让他们自己去堂屋交接工作，以后吕小青负责山那边的管理，冯胜男则负责管账，至于她，有时间就过去看看。 这一期他们计划播种的是鸡毛菜、小白菜之类成熟期较短的蔬菜，最晚一个月以后就可以收了。 到时候直接在超市上架，应该可以带动一下超市的客流量。 除此之外，剩下几个大棚种的是成熟期稍微长一些的蔬菜，大约等鸡毛菜、小白菜之类的卖完就可以上架了。 这么一来，张秋雪就不用担心超市和田里的情况了。 等这俩人交接好，张秋雪留了两个人吃饭，吃完饭哄睡了孩子，张秋雪就直奔工作室。 她现在基本上每天会在这边呆六到八个小时，基本上都是趁着孩子们睡觉的时间来工作的。 现在工作室这边分成了上下两层，一般的工作在楼下处理，而比较重要的，如张秋雪、柴从荣和顾有年的工作间在是放在了楼上，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般情况下，一楼的人不允许擅自到二楼。 随着开学日程的逐渐临近，郭守鸣等人逐渐回到了工作室。 因为租的房子那边还有地方，张秋雪干脆让他们一块挪了过去，以后平时下了课就直接到工作室这边来就可以了。 几天之后，张秋雪再次到工作室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大小伙子正面红耳赤义愤填膺地站在大堂里，一个个叉着腰，一副快气疯了的样子。 “怎么了？”张秋雪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顾有年和柴从荣，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只是，她很快就发现这几个人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里有着难以理解的难受和愤怒，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张秋雪皱了皱眉，忍不住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陈大炮说：“老师，你知道我们的机械设计课现在由谁来给我们上课了吗？” 张秋雪下意识摇摇头，但很快顿住了。 如果是其他人，这几个学生应该不会这么的愤怒和难以接受。 “高建瓴？” 陈大炮缓缓点了点头，拳头也捏在了一起，“这个家伙太不是东西了，开学才一周，就不断让我们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一开始还是和颜悦色的，后来就不断把我们的作业打回来，不管我们怎么改，怎么做，在他那里也通不过。” 张秋雪哑然。 这才一个星期，高建瓴的耐性也太差了，一个星期就从收买人心到暗中下绊子，这也太下作了。 而且，心眼也太小了，自己都没想过找人渗透进他们的研究队伍里，高建瓴就给自己来这么一手了，甚至为了这个而针对郭守鸣他们，太不像话了，太狭隘了。 而陈大炮、郭守鸣等人都是学生，还不得不接受高建瓴的为难，也难怪他们会气成这样了。 她只好停下向前的脚步，“行了，别着急了，我去学校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高建瓴他专业对口吗？” 第1067章 这人就有问题 第1068章 张秋雪到汤老头那里一问，没想到高建瓴竟然真的专业对口。 汤老头叹了口气，说：“当年他和你一样，是读书的时候就被老曹看中的，他做这个工作倒是没比这更对口的了。” “就不能换个老师？” “……”汤老头听张秋雪这么问，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头，拉着张秋雪坐下，又说道：“怎么？他讲课有问题？” “何止是讲课有问题，这人就有问题。” 张秋雪郁闷地把陈大炮、郭守鸣这几个人的经历给汤老头讲了一遍，她真是没想到，高建瓴就像个牛皮糖一样，竟然粘上之后就甩不掉了。 而且，这人的心机太恶毒了。 无论是接近顾有年，还是从拉拢到为难几个学生，无不说明这人处心积虑。 为的，自然还是她的研究。 听张秋雪说完，汤老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本来不想多管这件事，免得影响自己和曹老头之间的交情，现在看来，必须得和曹老头说一说高建瓴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了。 张秋雪忙按住汤老头，“算了，汤教授，还是我去解决吧。” 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的老哥俩，张秋雪不想因为他而关系破裂。 “你，你能怎么解决？现在高建瓴才是名正言顺的老师，你去了不是自取其辱吗？”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张秋雪笑了一声，站了起来。 学校那边，她的排班表已经出来了，是和本来的机械设计课一起的，每个月有两节课，倒不是很紧张，张秋雪的本意是等有空了再过去跟机械设计的老师商讨一下自己去上课的时间，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提前过去了。 “那……要是不行，你再跟我说，我去骂那个姓曹的去。” 张秋雪听得直摇头。 往前走了几步，汤老头忽然又把张秋雪叫住了，他拍着头说：“你看我这个脑子！前几天啊，考虑到你做现在的工作没有证件不方便，而你本身也是有足够的能力的，我给你把毕业证申请下来了。” 一张贴着张秋雪照片的毕业证被放到了她的面前，相比起她在后世各种精美的、包着皮的证书，这张毕业证堪称简陋，但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很有分量的毕业证。 有了这张毕业证，张秋雪以后做事将方便许多。 张秋雪顿了一下才认真地朝汤老头道谢，汤老头摆摆手，“还是你自己有能力，要不然，我怎么也拿不到的。” 这张毕业证不同于随随便便盖个戳就能拿到的毕业证，上面有学校的校长和副校长两个人的亲笔签名。 也就是说，张秋雪的毕业是经过了这两位领导亲自审核并且认可的。 张秋雪收好毕业证，汤老头又拿出一张纸来，说道：“这个是学校请你到学校上课的任免书你收好。” 张秋雪打开一看，差点笑了。 汤老头也不知道怎么说服的学校领导，竟然给自己弄了一个客座教授的荣誉称号。 这是汤老头的一番好意，张秋雪也就没有推辞。 她把这份任职书一起收好就往办公区赶去，她来的时候郭守鸣特意说了，今天下午高建瓴有课，这个时间应该在办公室里了。 等张秋雪找过去，她发现这几人说的还真没错，高建瓴和几个刚下课的老师都在办公室里，喝茶的喝茶，备课的备课，还有两个与高建瓴聊得正欢的，见到张秋雪不免愣了一下，打了个招呼就连忙抓出一沓作业来批改作业。 第1068章 我都方便 开学也有一星期了，大家多多少少已经对张秋雪离开曹老头办公室的事有所耳闻，张秋雪辞去了教师一职就算了，竟然还由高建瓴顶上了，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意外，更别说还有一些已经知道张秋雪和高建瓴闹翻的人。 他们一边做着手里的事，眼角的余光一边瞥着张秋雪，张秋雪来这儿敢什么啊？该不会是要和高建瓴干一架吧？ 与此同时，高建瓴也在看着张秋雪，眼底带着一丝丝轻蔑，不过平时这人温雅惯了，倒也不怎么明显，甚至他的嘴角还带出了一抹微笑，靠在椅子里看着张秋雪，一副十分包容的模样，看着张秋雪的目光不像是看着自己曾经的同事，那慈爱的样子像是看着自己的后辈，闯天大的祸都能够原谅的后辈。 张秋雪心里一哂，把学校送到自己那里的课程表递到了高建瓴面前。 “高同志，听说现在是由你来任机械设计课是吧？按照学校的要求，我每个学期在学校还有十节课，你看，我什么时候来上课比较合适啊？” 高建瓴仍然是微微笑着，不断地点着头，说道：“都合适，都合适，你来挑，你什么时间来，我都方便。” 他笑的就跟个弥勒佛似的，就好像他和张秋雪的矛盾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是吗？”张秋雪一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先挑吧。” 机械设计是一门主课，每周的课时委实不少，直接按周划课不方便，张秋雪略微看了一下，就在上面挑了两节对自己时间比较合适的课，大约都是小七和小八睡着的时间。 等张秋雪抬起头来，就看见高建瓴脸上的阴翳之色一闪而过，再看一眼课表，张秋雪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勾选的课都是上午九点以后，下午三点以后，就上课而言，算得上一天的黄金时间，因为既不用早起，也不用赶着吃完饭过来上课。 张秋雪只当没看见高建瓴的脸色变化，又说：“那我以后就这个时间过来了，高同志不要记错了就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高建瓴自然不好意思发脾气，何况他刚才摆出了一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模样。 “行，行。”他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说。 张秋雪见状话锋一转，说道：“通过我去年一年的观察，发现这些学生都比较优秀，尤其在机械设计方面，十分地有灵气。人嘛，有了才气就有了傲气，高同志埋头做研究这么多年，少与人有交流，现在该不会受不了吧？” 高建瓴一顿，觉得张秋雪这话总是透着一股子讽刺的味道。 埋头研究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 “当然不会。”他连忙说，“你别说，我也发现了，这一批的学生不错，有灵气儿，又认学，愿意下苦功夫，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只有个别同学，我认为他的作业没有用全力，不知道是不是对我个人有意见？” 第1069章 校长信箱 第1070章 张秋雪一哂，心说高建瓴能在曹老头身边做研究也真不是个傻的，被他这么一说，对郭守鸣几个人就成了循循善诱的教导到恨铁不成钢的督促了。 别说张秋雪，就算是校领导来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是吗？那我还真挺意外的，那几个学生因为家庭和自身条件的原因，从来都是最努力最刻苦的，要说对你有意见的话，该不会是高同志做了什么吧？” 旁边就有人看了过来，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是说这人有多么能干，而是说，这孩子一定很聪明很懂得看人眼色行事，怎么到了高建瓴这里就变了呢？ “呃……怎么会呢？”高建瓴扯了扯嘴角，脸上弥勒佛一样的笑容却有点维持不住了，就像张秋雪说的，他在实验室里这么多年，平时只要埋头干活就行了，本身也不是特别擅长这唇枪舌剑的功夫，“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更加优秀而已。” “是吗？”张秋雪再次反问，她笑眯眯的，课程表卷成桶在掌心拍了两下，幽幽然说道：“那恰好这几个学生都是我实验室的人，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刹那之间，好几个埋头书写的人纷纷抬头看了过来，脸上都难掩震惊。 被好几个人吃惊地一看，高建瓴没能说出话来，愣了一下才说：“啊？是吗？我还真是没注意到？”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装死了，如果他没有愣住可能大家就信了，但是经此一遭，谁看不出高建瓴是勉强说的。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张秋雪目的达到，便没再强行揭破高建瓴的面具。 她似笑非笑地朝高建瓴道了个歉，又说：“听说学校门口挂了一个校长信箱，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回头我去问问去，看看是不是想投诉谁就投诉谁啊。” 张秋雪一边朝外走，一边用那纸筒拍打着手心，一句话说的是不紧不慢四平八稳，却叫高建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还是他邻座的一个老师提醒道：“高老师，你没事吧？” 高建瓴咬着牙，好悬没把那句“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在学校授课”脱口而出，他忍了这么久，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毁了之前所有的积累。 张秋雪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高建瓴发飙，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倒是希望高建瓴忍不住，这样她就可以把她新鲜出炉的毕业证和客座教授的任职书拍到高建瓴的脸上去！ 可惜，高建瓴不是个傻子，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第二天张秋雪再去工作室的时候，郭守鸣几个笑得别提多夸张了，一个个围着张秋雪问她怎么跟高建瓴对决的，是不是有什么绝招，因为昨天张秋雪走了高建瓴去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脸色黑得都快赶上锅底灰了。 张秋雪直摇头，为了避免这几个家伙恶作剧，她当然没有把学校门口的校长信箱拿出来说，否则，她怀疑下一次校长信箱拿去收信的时候，校长的案头就要堆满他高某人的投诉信咯。 第1070章 不是所有研究都会成功 第1071章 当大家的精力都用在研究上的时候，进展很快取得了进步。 五个学生分别跟了张秋雪他们四个人，一方面是做助手，一方面是根据自己的兴趣学习一些东西。 比如王铎，他更喜欢做密封性方面的工作，于是跟着顾有年研究这方面的工作。 郭守鸣和陈大炮对张秋雪和柴从荣研究的核心内容更感兴趣，于是两个人分别跟着柴从荣和张秋雪。 杜成江也分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就是如何有效的降低在列车高速运行期间的颠簸。 刚刚分到这个课题的时候，杜成江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几年她在曹老头的实验室里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从来没有独立负责过这么重要的版块。 “我，我能行吗？”他有些不自信地说。 “能不能行，试过才知道。”张秋雪适时地为杜成江奉上一碗新鲜出炉的鸡汤。 杜成江还是有些迟疑，“那，那我要是研究不成功……” “研究这个事情就没有谁能打着包票说自己一定能够成功，敢说自己百分百成功的，那是神仙，不是人。” 张秋雪经历了太多次失败，对这个问题早就看淡了，也正是因此，她才什么都敢去做，敢去尝试，这也是张秋雪为什么说搞研究是一项很烧钱的活动的原因，因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不一定能够取得成果。 安抚好了杜成江，张秋雪邀请的上海塑料布厂的技术人员也到了。 这几年，塑料布厂在张秋雪推动的发散思维之下，已经又生产了很多种塑料和橡胶产品，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一家塑料布厂了。 张秋雪邀请到的这以为技术人员是塑料布厂的技术核心成员，在张秋雪的力邀之下，以后将不断地往返首都和上海两地，协助顾有年优化列车的密封问题。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往前推进，一眨眼就到了槐花开的季节，大棚的蔬菜已经收获了两茬，达济百货超市也因为突然上新的绿叶菜一夜之间在首都打响了名气，每天人流如织，总算给张秋雪缓解了经济方面的压力。 和谢长风以前每一次出任务一样，张秋雪没有谢长风的任何消息，甚至连他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而这个时候，她去年出差却意外发现的铜矿终于被开采成功，这对目前的形势而言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之前对张秋雪提出的表彰终于被提到了桌面上，张秋雪有幸被邀请参加这次的庆祝活动。 虽然张秋雪一直觉得内在比外在更重要，但参加这样的重要场合，她少不得还是要捯饬一下的。 再加上冬去春来，终于能褪去厚重的棉衣换上新衣服了，张秋雪决定带两个女孩出去转转，孩子越长越大审美还是要培养起来的。 事实上，有李有才和唐志平在衣服方面的支持，张秋雪来到首都之后从来没去商场逛过什么衣服。 这几个月，她甚至是两点一线的生活，没办法，她现在出门要带的东西太多了。 第1071章 意外发现 第1072章 小七和小八现在已经八个月了，大概张秋雪每天给的牛奶充足，喂的好，相比同龄的孩子，俩人看着胖嘟嘟的，更壮一些，已经可以到处爬了。 张秋雪翻出谢长风做的双人小推车把孩子放进去，和段姐推着出了门。 他们今天去的是段姐所在的那一家首都最大的国营商场，大妞和二妞去惯了自家超市，再来这种国营商场十分不习惯。 尤其是二妞，暗暗跟张秋雪吐槽道：“都摆在里面，也太不方便了，难怪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咱们那边。” 张秋雪揉揉她的头，莞尔一笑，一侧头间眉头却皱了起来。 十几米外，一个柜台里放着及腰高的洗衣机和电风扇，款式极其熟悉。 张秋雪拍拍二妞，让她帮段姐一起看着孩子，自己抬脚往那边走去，大妞一看连忙去请刘主任。 张秋雪本来以为只是看起来相似，走到近前才发现，不是相似，这就是北川农机厂生产的，从商标到生产厂家没有做任何修改。 张秋雪便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件事本来早就该处理的，但是小七小八一生病，张秋雪忙中出错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以至于根本没发现直到现在北川农机厂还在生产她设计的产品。 此时刘主任终于到了，和她一起到的，还有一个负责产品进货的主任，和刘主任负责的是不同的方面。 见张秋雪脸色不好，刘主任心里顿时打了个突，“怎么了？” 张秋雪摇了下头，手指在洗衣机上敲了敲，“咱们这里一直在卖这个厂家的洗衣机和电风扇？” 刘主任就看向身边的同事，她并不负责这一块，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刘主任的同事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半长的头发向后梳起搭在肩头，整个额头全部露出，饱|满又充实，还有那么点时髦的味道，刘主任称呼她为黄同志。 见刘主任看过去，她操着一口地道的首都话说道：“是啊，去年开始进货，在咱们这儿卖的不错，每个月都能卖出去几台，质量也不错，挺好用的，就一直进着货，电风扇是从今年才开始进的，我瞧着这个风还挺大，挺凉快的，你打算要几台啊？” 她看刘主任兴师动众的，竟然把张秋雪当成是买货的了。 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电风扇得买几台，不过不着急，到时候要提货的话我再过来。” 对方立刻来了精神，连忙给张秋雪介绍起电风扇的好处来。 这些都是张秋雪设计的，自然用不到她来介绍，但张秋雪刚刚说买也不是空穴来风。 往后天气热了，工作室里还是有台电风扇比较好，再就是顾小敏身体不好，夏天太热可能也熬不住，也需要一台电风扇。 一边商量着价钱，张秋雪一边问这位黄主任，“首都比北川可近多了，为啥不在首都进货，要跑那么远啊？” “嗐，可别提了。” 张秋雪不说还好，被张秋雪这么一说，黄主任直拍大腿。 第1072章 你想怎么办 第1073章 张秋雪有些疑惑，就见黄主任往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这个北川厂子的厂长跟我们上边认识，非得让我进货，那我能说啥，就进呗。好在东西质量不错，就算是来回运输贵了一些，倒是比首都这边生产好用。” 张秋雪：“……” 她真没想到她在一家国营商场里遇到两次同样的事情，上次是刘主任，要不是她手段强硬帮着把曲冰华和曲策搞下去了，不然刘主任比现在的黄主任还惨。 而时隔几年，这样的事情竟然又一次在黄主任身上重演，这不是巧了吗？ “真是辛苦黄主任了。”张秋雪说。 这位时髦的大姐在张秋雪手臂上一拍，以一种特有的动作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张秋雪也就没犹豫，直接先定了五台电风扇，先交押金，等彻底热了再来提货。 一台电风扇一百块，五台电风扇五百块，二妞顿时脸都白了。 黄主任乐得见牙不见眼，亲自给张秋雪开了单据，让张秋雪好好保存，以后凭单据来领电风扇，又亲自送张秋雪离开。 往前一走，别说大妞二妞，就连刘主任也不禁皱眉。 她可是听儿子说过达济百货超市今后的发展的，她觉得就算现在超市已经开始挣钱了，张秋雪花钱也太大手了，不过这样一来也证明这些机器没什么问题，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张秋雪摆了摆手让她们不用担心，自己则单独叫过大妞，让她回家去自己的书房取一封信给王国栋送去。 今年的播种工作已经结束了，是王国栋难得的休息时间，张秋雪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首都。 北川农机厂是王国栋看好的厂子，张秋雪现在要撕破脸了，当然得事先同王国栋打一声招呼。 在国营商场里给孩子们分别买了几件衣服，又不紧不慢地吃了个午饭，带着孩子们回到家，张秋雪就见到如陀螺一般再堂屋里转个不停的王国栋。 一见到张秋雪，王国栋就迫不及待地说：“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张秋雪没着急说话，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和段姐一起弯腰一人一个把睡在推车里的孩子抱进了屋，随后请王国栋进了南侧的书房。 见张秋雪还要去泡茶，王国栋没好气地叫住她，“少卖弄你那手艺吧，你就给我个痛快的，赶紧给我说说该怎么办吧？” 张秋雪无奈，只好就势坐下，笑了笑说：“要不王工给我出个主意？” 按照她的意思，当然是先礼后兵了，她礼过了，那姓薛的厂长不买账，也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但当着王国栋的面，张秋雪当然不好这么说。 再一个，张秋雪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全国推广机械化的政策，毕竟耽误一天，就是生产力低下一天，影响的是老百姓口袋里的收成，这不是作孽吗？ 不过，张秋雪了解王国栋，王国栋何尝不了解张秋雪，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别说我了，我的话又不管用，你就说说你想怎么办吧？” 第1073章 先礼后兵 1074章 张秋雪莞尔一笑，当下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咱们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看来，薛厂长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王国栋一顿，“那你是想……” “小孩子不懂，教一教就行了，实在不行踹上两脚，总会听话的。” 王国栋：“……” 这薛厂长和小孩子能一样吗？这小孩子能踹上几脚，但这姓薛的…… 想到这里，王国栋脸色陡然一变，严肃道：“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这件事能影响到机械化的推广。” 虽说他对北川农机厂又一定影响能力，但说到底，他并不能直接参与和指挥农机厂的管理，不可能直接帮张秋雪出气。 可是不管张秋雪想怎么出气，影响大局是不行的。 但这么一来，事情就难办了，机械的生产不能停止，推广不能停止，张秋雪只能通过与农机厂交涉的方式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而这在目前法制并不严谨的情况下，目测将成为一场拉锯战，就算最后终于收回，而重新找厂家期间，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到新产品的生产。 张秋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王工，这我真的没什么把握，但我也不可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我只能尽量保证不影响大局。” 她也并不想影响大局，何况这个思路还是她提出来的。 王国栋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作罢。 他当然可以要求张秋雪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往后张秋雪就要与他离心离德了。 他自己可以为自己的工作、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不能要求别人也必须这样，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张秋雪的收入。 张秋雪却说：“王工，实不相瞒，如果薛厂长态度很好地与我商量的话，我未必不会考虑继续合作，几张设计图而已，我白送都行，毕竟，如果农机厂发展好了，进一步推动全国机械化进展，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是，没有他这么办事的。现在，东西我会要，这口气我也必须争！” 张秋雪想的非常明白，她又不是什么土豪富二代，她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如果超市再不盈利，家底都要被掏空了，就算为了自己吃饭，她也必须争！ 王国栋就无话可说了，就算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不得不承认，没有薛厂长这么办事的！ 沉思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张秋雪笑了一声，却没有直接说。 “王工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尽可能小的减少更换生产厂家带来的影响。” 平心而论，张秋雪也不想去搞农机厂。 这间农机厂不但是段民安的心血，同时也是她的心血，想当初她为农机厂的产品能够打开销路，在产品设计和厂子运营管理上进言献策过多少次？ 她在农机厂上付出的心血其实并不比种子基地和302厂少！ 现在要去搞农机厂，那感觉不亚于让张秋雪亲自推翻种子基地或者302厂！ 第1074章 戴高帽 第1075章 王国栋见张秋雪这副样子，自然知道张秋雪在担心什么，只好不再多问，但临走至极又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一向识大体，懂大局，这一次一定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张秋雪哭笑不得，“王工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我答应王工尽力而为便一定会竭尽全力，说不定，王工可以去坐坐薛厂长的工作。” 其实张秋雪并不喜欢这样跟人打机锋，看似无波无澜的话，句句不是试探就是警告，她更喜欢一样在下边的时候，想叉腰就叉腰，想骂人就骂人，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现在如果她再那样，少不得脑袋上就被扣个“粗俗”的大帽子！ 等王国栋走了，张秋雪去找了一回汤老头。 张秋雪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较重要的场合，汤老头当然要叮嘱几句，比如不能在领导面前胡说八道，要找准自己的身份，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说来说去无非是四个字，要守规矩。 张秋雪没跟他说自己在顶头的大大大大大领导面前都放肆过，耐着性子听汤老头讲完，张秋雪问：“汤教授，你知不知道首都哪几家厂子生产机械啊？” 有北川农机厂打底，张秋雪来到首都已经一年半了，却没了解过首都的机械厂，以至于现在不得不临时抱佛脚。 “哦，这个我知道。”汤老头说，“机械厂有好几家，一家叫首都机械厂的是做的最大，目前效益最好的，还有……” 汤老头巴拉巴拉一连说了四五家，最后叹息道：“还有一家也是做机械生产大型农机设备的，不过，有首都机械厂在，做了好几年也没有做起来。你问这些想干嘛？” “实不相瞒，我想找一家工厂合作，我出设计图，他们负责生产。” “唔……”汤老头的神色就严肃起来，“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首都机械厂？凭我的面子，你进去肯定没问题。” 张秋雪摇了摇头，如果是大型的能够稳定运转的机械厂，一般都会有坐班的设计师，自己一个新人进去，首先就要递上设计图让人去审核，一审二审几审之后才有可能会被允许生产，也或许永远审核不通过。 目前，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研究火车上，可不想去搞什么办公室斗争。 “要不……教授给我讲讲最后这一家？” “这个……”汤老头哑然，那么小的一家机械厂，他都没在意过，又何谈了解？ 正在这个时候，小平头忽然“哈哈”一声，“老师，张同志，这个我知道，我姑姑家就在那个机械厂旁边，我姑父还是那里的员工呢。” 张秋雪和汤老头便一起看了过去，小平头说：“这家机械厂啊，原来说是按照首都机械厂的分厂来建的，来的还有好些是那边的员工，但建是建了，首都机械厂那边又怕分厂影响他们的地位，没给他们分派设计师，只让他们生产一些边角料的配件，所以搞了好几年，根本搞不起来，我姑父都不想干了，说要不是能拿钱，还不如在家养老呢。” 第1075章 应聘 第1076章 “没有设计师？到现在也没有吗？”张秋雪连忙问。 “没有，他们倒是招了那么几个，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卖不出去，你说这不是瞎扯淡吗？”小平头双手一摊，也是一副十分无语的样子，“要我说，首都机械厂这事干的就不对，要是怕人家超越，那还开什么分厂啊？” 这里面的问题当然不是他一个外人只凭三言两语就说清楚的，说不定还要涉及到一些机械厂内部领导层的意见不统一，张秋雪想了想，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看，反正等她拿回设计图，也要再找一家工厂进行合作。 但在离开之前，张秋雪又向汤老头询问了一下有没有认识的律师。 这个年头找律师是一件很难的事，本来学法的人就不多，还有一些去做了法官，汤老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原本啊，倒是认识那么几个，但是……”汤老头用手做了个向下的手势，又说：“还没回来呢。” “那我再找找别人。” 汤老头以为她找人是要告高建瓴他们，没好意思再多问，提前给小平头放了假，让他陪张秋雪去一趟机械厂。 出了门，小平头用自己二八大杠的自行车驮着张秋雪往机械厂走，一边走一边又跟张秋雪说了一些机械厂的情况。 “张同志，你找那家机械厂是要做什么啊？要我看，那家机械厂倒闭是迟早的事，这不年前的时候，他们的厂长都找门路跑了。” 张秋雪一听这话顿时也有些萎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领头的厂长都这么个德性，这厂子估计是救不起来的。 但路已经走了一多半了，张秋雪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咱们先过去看看吧，要是不行，就换一家。” 小平头点了点头，驮着张秋雪一路猛骑，一个来小时就到了一处大门前。 厂子修建的很豪气，轱辘滑动的铁栅栏大门，上面是一个牌楼，上面写着第二机械厂。 小平头支好车子，传达室就有人探出头来，一个懒洋洋的老头模样的人问道：“你们干嘛的？” 张秋雪向前走了两步，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来应聘的，大叔，要是有空的话，麻烦你帮我把这张图递上去。” 这老头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人服，敞着怀，不住地拿衣领扇着风，听张秋雪这么说，他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张纸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把挡在张秋雪和小平头面前的小门打开，把两人请进了传达室。 “你们，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张秋雪点了点头，看着这老头一溜烟小跑着去了后面。 小平头脸色却是变了变，“张同志，这……” 他是跟着汤老头做机械设计的，平时也没少去听张秋雪的课。 他再清楚不过了，张秋雪就算是课上随手画的一个设计，也足以让他们大开眼界。 现在设计图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别人，张秋雪是要干什么呀？ 第1076章 挑选 第1077章 “没事。”张秋雪双手抄在口袋里，目光扫视着机械厂里面。 目之所及，厂子里地面上一根杂草也没有，窗户、台阶都擦得锃光瓦亮，这让张秋雪心中总算生出一些希望。 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先前那位传达室的老大爷就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长溜的工作人员。 “就是她，厂长，就是这位女同志！”传达室老大爷激动得都中气十足了。 他的身后，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灰色中山装立刻热情地朝张秋雪伸出了双手。 “你好你好，这位同志，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啊？我是第二机械厂的厂长，我姓陆，叫陆兼程，风雨兼程的兼程！” 这人和他的打扮一样，一张口就是一股子文人气息，张秋雪便也立刻握住陆兼程的双手，也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陆厂长，我是张秋雪。” 随后，陆兼程又给张秋雪介绍了他身后的一众人，副厂长、副书记云云，足有十来号。 等大家一一认识，陆兼程便请张秋雪和小平头到屋里说话，一直到有人上了茶，大家一起落座，有个人拿着一张纸过来递到陆兼程的面前，顺便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陆兼程眼睛里顿时露出吃惊的神色。 “张同志，这图真是你画的？” “当然！”张秋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平头就不高兴了，他大声说道：“张同志是我们水木大学今年特批的毕业生，以前是水木大学机械设计的讲师，现在是客座教授！” 此话一出，多多少少让张秋雪有些羞耻，在场其他人都齐刷刷望向张秋雪，更加吃惊了。 大家都知道，恢复高考之后去年春天第一批学生入学，满打满算也要等三五年以后才能毕业，张秋雪被特批毕业，是什么样的水平可想而知。 吃惊过后，陆兼程的神色认真起来，“以张同志这样的水平，想找一份工作肯定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他说着便苦笑一声，“我想张同志来之前一定……” 没等他说完，张秋雪就打断了他，反问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来之前，我的确对贵厂做过一些了解，但我也想问一句，诸位甘心吗？甘心就这么被首都机械厂欺压？甘心日复一日的碌碌无为下去？甘心厂子里有能力的工人都找门路离开？甘心最终等待一个倒闭的结局，就此书写你们的失败？” 这话太不给脸了，以至于在场的人脸色又是一变，这次，大家都有点不高兴了。 陆兼程沉默了片刻，重新凝望张秋雪，“说再多的不甘心都没有用，我们只能先做好眼前的事，张同志不如说说你的条件吧。” 这话说得风平浪静，却是一副无论如何也要把张秋雪留在厂里的意思了。 张秋雪这才笑了一下，她挑选厂子，自然不能什么样的厂子都去，也是要看看能力和对象的，万一厂长真是个窝囊废，那她再多的设计图砸进去也都没有用！ 第1077章 合作 第1078章 张秋雪没着急提出自己的条件，她先在厂子里转了一圈。 正如小平头所言，厂子里有很多都是老师傅，这些人经验丰富，但没有合适的设计图给他们就等于一匹千里良驹没有好的行进方向。 除此之外，厂子里的设备都是齐全的，甚至是兄弟厂家里比较好的。 张秋雪对此还算满意，但同时也有些奇怪，“陆厂长，厂子里这么好的条件，按说不应该没有设计师来啊。” 陆兼程一听却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叹了口气，说道：“说来惭愧，这个厂子为什么会有呢？其实是总厂那边几个领导有龃龉，条件权衡之下开的分厂，后来几个人又和好了，但我们厂子已经建好了，这报告也已经打上去了，总不能不开吧？” “……” “我们以前的厂长不知其中深浅，自告奋勇要来这边当领头羊，有人看不惯，就挤兑了他几句，他啊……” 陆兼程又叹了口气，张秋雪就隐约明白了，被人这么一挤兑，前厂长下不来台，立刻就豪气冲天的拍着胸脯不要设计师了。 “本来就是拌个嘴，大家都没寻思能有多大的事。谁成想，这事传到上头去了，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好几年了，就是不给我们派设计师。我们以前的厂长看厂子干不起来，就找人把自己调走了，剩下我们这么一摊子事。现在啊，我们厂里这些领导，个个都学着自己设计，但是你说，我们能设计出个啥来啊。” 张秋雪恍然。 她一直都是从自己应聘自己找工作的角度思考问题，没想过这个年代和后世在这方面是不一样的，现在干什么都要调派，都要资历，要身份和关系证明。 走了这一圈，张秋雪心里总算有底了。 再次回到办公室，张秋雪将之前自己拿到的商标和版权登记都拿了出来。 张秋雪说道：“这个商标目前有一点问题我还需要收回来，但是，这个商标目前在市面上的影响力不小，是属于已经被人认可的，如果你们想使用，我可以授权给你们，如果不想就算了。” 除此之外，和在北川时一样。 她不会在坐班，除了农机设备，在其他的东西上面要抽成，比如家用电器。 当然，张秋雪的抽成比例是很低的。 她也不占用厂子里的名额。 但是，厂子里一旦决定终止合作，必须提前通知她，并且不许再使用她的设计图。 陆兼程听得直皱眉头，他当然不像是段民安，对版权、商标已经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了解。 听张秋雪又解释了一遍之后，不禁眉头大皱。 他想的是张秋雪在厂里工作，以后设计的产品就是厂子里的，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张秋雪想走的时候还能带走。 两人出现分歧，张秋雪没有很意外。 “不瞒陆厂长，我的设计图都是现成的，根本不需要每天来厂子里。而且，我还有其他的工作，也不想每天来厂子里。” 第1078章 找律师 第1079章 陆兼程愕然。 “设计图都是现成的？” 张秋雪点头，顺手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 陆兼程翻开一看，顿时傻眼了。 这么一来，厂子里出工资养着张秋雪的想法根本走不通了。 张秋雪今天出门之前做足了准备，虽说来的匆忙，但好在这些年她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随机应变的能力超一流。 见陆兼程踟躇不定，张秋雪便把桌上东西收了起来，给陆兼程写了个地址。 “陆厂长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考虑好了，可以来这个地方找我。” 陆兼程愣愣地点了点头，不能怪他一时下不定决心，放眼全首都，也未必有第二例这样的事件，何况这厂子又不是他自己的，根本不可能直接决定。 张秋雪对此倒没有很意外，跟人道别，很快和小平头一起出了第二机械厂。 小平头纵观全程，现在已经有些傻了。 他机械地骑着自行车，足足沉默了半路，才想起问张秋雪，“张同志，你不是在跟北川的那家农机厂合作吗？” “是在合作，但目前出了问题，我被终止合作了。” 所以，回去之后她还得想办法找个律师。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段姐在给两个小的洗衣服，二妞在看两个小的，大妞在做晚饭，周子俊也在，竟然在给大妞打下手。 张秋雪睁眼装瞎，只要不过分，她就当没看见。 晚上留了小平头一起吃饭，吃完饭哄孩子睡觉，等休息下来的时候家里都静悄悄的了。 张秋雪吐了口气，躺在两个小屁孩的身边，不免又想起谢长风，想着要不要抽时间谢荣恩打听打听消息。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张秋雪就这么睡着了。 半夜醒来，是小七要喝夜奶。 小七喝完小八也醒了，张秋雪再把两个孩子哄睡，又是一个多小时，再次躺下的时候，张秋雪忍不住把谢长风狠狠唾弃了一回。 他一时舒爽，她却得天天起来喂孩子。 之后的几天，张秋雪一边工作，一边找人打听律师，这下，就连包打听的秦大姐都没有消息了，张秋雪几乎到了见人就打听认不认识律师的程度。 但可惜的是，无论是顾有年、柴从荣，还是在首都混了几十年的汤老头、杜成江，不是不认识律师，但他们认识的人都不在首都。 一时间，张秋雪无比挫败！ 这天宋父宋母到家里来看孩子，听张秋雪烦心这是，宋父突然说：“要不然我给你打听打听？” 张秋雪连忙摇了摇手，“这么点小事还是不惊动宋叔了。” 随着宋父在首都站稳脚跟，认识的都城了大人物，跺跺脚整个四九城都要颤一颤的，自己这点事拿到人家面前都不够看的，这么兴师动众地告状，不好！ 宋父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行，你找不到人再跟我说。” 话是这么说，张秋雪却不打算和宋父说的。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去法院门口转一转的时候，陆兼程终于找上了门。 第1079章 谈判 第1080章 这天天气很好，张秋雪陪小七小八玩了一个早晨，刚把他们哄睡，张秋雪正要出门，和迎面而来的陆兼程撞了个正着。 张秋雪只好暂时放弃去工作室的打算把陆兼程迎进南侧书房，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陆厂长是想好了？” 陆兼程还在打量张秋雪书房里堆了半面墙的书，听见张秋雪说话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嗯，想好了，不过，我们也有个条件。” 张秋雪不意外陆兼程的说法，这才是做生意嘛，你来我往相互砍砍价，才知道对方的底线是哪里。 她做了个请说的手势，就静静地看着陆兼程。 “我们可以接受你的条件，但是，如果你有一天准备离开的话，我们希望你能答应把商标卖给我们。” 张秋雪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她先前觉得陆兼程没有段民安聪明，也没有段民安有魄力，现在看来反而是自己想错了，这一位既然能当厂长，脑袋自然也很灵光。 拿走了她手里的商标，就算她有产品，再想再次把产品坐起来也需要费很大的力气，远远没有留下来方便，简单地说，这是一种绑住她的方式。 只要张秋雪不走，就是共同发展的双赢局面，万一张秋雪想走，便没了商标，必须得东山再起。 张秋雪固然不缺乏东山再起的本事，但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张秋雪想了一下，忽然笑了，“可以。” 这次反倒是陆兼程愣住了，他来之前准备了好几种说服张秋雪的方案，却没想到张秋雪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可以？” “嗯。”张秋雪点头，“不过，要劳烦陆厂长先去把商标拿回来。” “什么意思？” 张秋雪便把自己和北川农机厂的事情说了说，谁知陆兼程越听脸色越古怪，以至于张秋雪说了一半不得不停了下来。 “有什么奇怪的吗？陆厂长？” 陆兼程嘴角紧抿，像是犹豫了好一阵，才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的前厂长是找门路离开的吗？” “记得啊，怎么……”张秋雪话说一半忽然反映过来，“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陆兼程尴尬地点了点头。 张秋雪汗。 他娘的，这是什么猿粪？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点尴尬。 张秋雪喝了口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那现在陆厂长对邀请我加入第二机械厂，发展好第二机械厂有兴趣吗？” 陆兼程沉默了一阵儿，叹了口气。 “如果是我自己，这事就算了，但是现在厂里这么多人还等着我吃饭……” 张秋雪就明白陆兼程的意思了，她微微一笑，“希望陆厂长能永远记得这一点。” 陆兼程点点头，示意张秋雪继续说。 张秋雪把剩下的一半说完，陆兼程却拧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张秋雪只好又问：“陆厂长后悔了？” “不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陆兼程说着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以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语气开口：“我记得……薛厂长离开之前有一段时间特别高兴，特别兴奋，那个时候有一种传言，说是他要被调到宏达机械厂去来着……” 第1080章 都1081章 奇怪 第1081章 宏达机械厂是首都另外一个机械厂，是除了首都机械厂之外的第二大厂。 如果薛厂长被调到宏达机械厂去，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了。 “事先没有一点儿风声？” “没有，”陆兼程说，“不过我以前很少听这些，今天我回去就打听打听。” “行，”张秋雪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可以先签个粗略的协议，等商标什么的都拿回来，我们再签正式的合同。” 陆兼程点头答应，脸上还带着一些困惑之色。 张秋雪就带着陆兼程去了学校找汤老头，让他给他们当个见证。 这样的话，将来不管那边出幺蛾子，以汤老头的身份也都镇得住。 一份合同很快起草完成，两个人当着汤老头的面签字后按了手印，张秋雪送陆兼程出来，陆兼程又像是经过了好一阵的犹豫，说道：“张同志，我觉得这个事不太对，薛厂长为人是不算光明正大，但按说，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才对。” “怎么说？” “他这个人很爱面子，当初他被人顶在前面，就这么扛了好几年，也没去服软，导致厂里没有设计师。这种明显不占理的事，他应该不会去做的。” 张秋雪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这只能说明薛厂长是个死要面子，没有大局观的人，而且，他最后不还是找门路甩掉了第二机械厂吗？ 一个没有大局观，又不能承担起自己责任的人，张秋雪认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现在签了合同，她和陆兼程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张秋雪提醒道：“不管薛厂长是什么人，我只希望陆厂长别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后边还有一个厂子的工人等着吃饭呢。 这几年，因为厂子没有什么产出，效益不好，厂里的工人只有基本工资，逢年过节连个补贴都没有，陆兼程看在眼里不是不着急。 送走了陆兼程，张秋雪想了想，想去找刘主任打听打听薛厂长和国营商场那位领导的关系。 因为不熟悉刘主任的上班时间，张秋雪先去了一趟超市找路前锋。 时隔几个月，路前锋早就不是刚入行的菜鸟了，他和以前一样，穿着灰扑扑的工人服，正和好几个售货员一起维持超市秩序。 原来，今天他们搞了一次蔬菜大促销，买两斤送半斤。 送半斤啊，在现在物质条件不丰富的情况下，白送的东西可不是更稀罕？ 一时间，达济百货超市里人人挤成了一团，张秋雪看着都有些心惊，连忙上前抢过路前锋手里的大喇叭。 “停下，停下，都给我停下！” 大喇叭是铁栓在张秋雪的点拨下做出来的，不过是个瑕疵品，每次一打开就有一阵刺耳的叫声，再加上张秋雪不由自主加大了声音，顿时震得张秋雪周围的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都给我停下！”张秋雪厉声说道！ 她爬上一个高点的货架子，顿时比别人都高出了半截，又喊了一遍，人群这才渐渐停了下来，诧异地望着她。 第1081章 刘主任 第1082章 张秋雪扫了眼全场，继续说道：“排队！凡是想参加活动的人，有序拍成两列纵队！这么多人挤来挤去，万一把谁推倒踩死踩伤，你们能负责吗？” 或许是张秋雪的声音太严厉，或许是他们意识到那个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到了嘴边的怨言又咽了回去，开始慢慢地挪动脚步，但谁都不愿意往后挪。 路前锋见状连忙带着两个保安过去维持秩序，足足十几分钟，两列长队才排好。 看着大家有序的上前买菜，张秋雪一直提着的那颗心也松了下来。 有了秩序，接下来的活动就进行的很快，而且，后面进来的人见前面在排队很自然也跟过去排队。 张秋雪从架子上跳下来，路前锋连忙走过来，一脸惭愧。 张秋雪把大喇叭关了丢给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路前锋憨憨地笑了一下，主动朝张秋雪说道：“老板，对不起，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全，差点闹出大麻烦来。” 他这么一说反而叫张秋雪发不出脾气了，只能又瞪了他一眼，提点道：“做事还是要考虑周全，不管做什么样的活动，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为你自己负责，为你的同事、同行者一起负责，这一点就算你以后不在这里做了，也必须得考虑到！” 路前锋连忙应了一声，一副受教了的模样，随即又殷勤地问张秋雪从哪里来，喝不喝水等等。 张秋雪白了他一眼，当着许多下属的面没再对路前锋多说，转而问起了他母亲的事。 “我，我妈？”路前锋犹豫了一下，“老板你找我妈有事？” “嗯，想找她打听点事。” “正好，她今天休息，在家呢，要不我送过去？” 张秋雪摆了摆手，拒绝了路前锋的提议。 过去的时候张秋雪在路上买了点东西，但去了之后却扑了个空，刘主任走娘家去了。 张秋雪只好放下东西，无功而返。 不成想下午刚吃了饭，刘主任就来了，手里也给她提了好大一兜东西，好几斤肉就别提了，还有一只鸡，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干果什么的。 张秋雪哭笑不得，两人一番寒暄，张秋雪把刘主任带到堂屋坐下，给她倒了水，刘主任就问起来了，“张同志，听说你今天到家里去了，是有事？” “是。”张秋雪从来不是个虚与委蛇的性子，当下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想向你打听一下，国营商场里那位领导和北川农机厂的新厂长是什么关系？” 段民安用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没能啃下首都这块骨头，薛厂长却一来就拿下了首都国营商场，要说其中没点猫腻，张秋雪一点儿都不相信。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刘主任笑了一下，“他媳妇是我们后勤上的人，我和她关系还不错。” 刘主任意味深长地暗示了一下，张秋雪心里便有了底，“那这件事就麻烦刘主任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就是几句话的事。倒是我，有件事想跟张同志你提一提。” “嗯，刘主任请说。” 刘主任亲昵地朝张秋雪这边靠了靠，抬手拉住了张秋雪的手，“如果我没有记错，张同志，你家这二丫头也得有十八九岁了吧？” 张秋雪听到这里，再看刘主任带来的那些东西，心里顿时一咯噔。 第1082章 不开窍 第1083章 见张秋雪脸色微变，刘主任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又拍了拍张秋雪的手，说道：“是这样，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不是往你这里跑了几趟？就非得请我过来给他说说。我啊，本身是不愿意的，人家二妞长得好，条也靓，又读书识礼，不是我家那混小子能配得上的，但谁让我是当娘的呢，张同志你说是不是？” 张秋雪这下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除此之外，还有些吃惊。 她今天上午刚刚见过路前锋，却没那个那小子口中听到任何风声。 要是知道这母子俩有这种心思，她绝对不会主动送上门去。 可不就是送上门去吗？ 她刚刚开口求人，现在如果一口把刘主任回绝，将来这朋友还有没有的做就不知道了。 但是如果说让张秋雪就这么答应，她也不愿意。 二妞不比大妞沉静，会多思多想，这就是个傻白甜，除了她喜欢的跳舞唱歌，张秋雪就没见她在什么事上动过心眼。 她觉得这孩子还小，心智还不成熟，放在她身上的精力比大妞身上多多了。 见张秋雪迟迟不开口，刘主任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了。 她不是那种端着拿着的那种人，当下就开口问道：“张同志这是不同意？” 张秋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她诚恳地望向刘主任，“刘主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前锋这孩子我看着也不错，按说你张开口了，我不该回绝你。” 刘主任应了一声，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们两人来往的不错，如果孩子们结婚，只能让他们关系更亲近，她也更放心路前锋在张秋雪那里干。 “实话实说，我家这二妞……”张秋雪叹了口气，手指在额头处点了点，“一心只有跳舞，好像还没开这个窍。” 刘主任就有点失望，好在她知道张秋雪是什么人，张秋雪又没说路前锋的坏话，她也不好责怪张秋雪，只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张秋雪一听就知道二妞回来了，她正要过去给二妞递个眼色，二妞就横冲直撞地冲了进来。 “二伯娘二伯娘二伯娘，我选上了，我选上了，我选上了！” 她一叠声地说着，就冲进了张秋雪怀里，抱着张秋雪又叫又跳。 她话音没落，屋里就响起了两个小的的哭声，这是被吵醒了。 二妞脸上的兴奋顿时一僵，张秋雪拍拍她的头，看着段姐连忙抱起一个，又把另外一个放进推车里轻哄，便也没着急过去，问道：“选上什么了？” “就是那个全国第一次的表演，等今年过年的时候，要放在全国的电视机上放的那个！今天我们馆里确认了最后的名单，我是领舞，领舞你知不知道啊二伯娘！” 她说着说着再次兴奋起来，抱着张秋雪的脖子直跳。 去年中秋节的那次表演确定了初选名单，但事后每隔一个月就要重新筛选一次，最近这三个月二妞更是暴瘦了五斤，本来就瘦，现在只剩个骨头架子了。 张秋雪挑了眉头，故意打击道：“你最近就只想着这事？”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嘛，我一分钟都没敢落下复习，二伯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考上的！” 但这话说的明显没什么底气，一说完就又卖乖似的说：“我去看弟弟啦！” 第1083章 谁来救救她！ 第1084章 二妞一转身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刘主任，脸上讨巧的笑意一收，规规矩矩地朝刘主任问了声好，“刘阿姨好。” 刘主任点了点头，有意与二妞多聊几句。 她以前并没有过分在意过张秋雪家的这两个女孩，只知道挺有规矩的，现在再仔细一打量，就觉得不只是规矩，二妞虽然自称是家里的草包，谈吐却很优雅，加上本来就是学舞的，一颦一笑都不叫人反感。 刘主任总算知道儿子为什么喜欢了，这么乖巧懂事又漂亮的女孩谁不喜欢呢？ 她试探了几个问题，见二妞回答的都很单纯，就彻底信了张秋雪的话，放她进了东屋。 等二妞一走，张秋雪禁不住朝刘主任摊了摊手。 刘主任却又重新泛起喜色，她拉着张秋雪在身边坐下，说道：“张同志，我看孩子小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张秋雪便有些疑惑，这个年代还流行早婚早育呢。 “你不知道，我家那个浑货给我撒泼打滚地下了死命令，我看要不这样，反正我家那臭小子也不大，三年五年的都等得起，要不让两个孩子试着接触接触？要是以后不来电，咱们就当没这回事，要是看对眼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秋雪便无话可说了，刘主任已经一退再退，她总不能还步步紧逼吧？ 好在只是接触接触，不是订婚，也不是立刻就结婚。 她只盼着，二妞能早点开窍，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早点有个结果，别耽误路前锋太多的时间。 见张秋雪不再反对，刘主任高兴地拍了拍张秋雪的胳膊，“以后我家那浑小子，可都有赖张同志的调|教啦。” “孩子的事还是让孩子自己去适应。” 两个人又是好一番寒暄，其实是刘主任听了好一会儿二妞哄弟弟，确定这是个不光外在条件好，性格脾气也不错的好孩子之后才提出告辞。 刘主任一走，张秋雪就叹了口气。 真是累！ 比她在研究室里泡一天还要累！ 思忖了一下，张秋雪不准备跟二妞说这件事，她可不想哪天二妞开窍是自己催熟的结果。 张秋雪以为路前锋得了这个机会会见缝插针地往自己家里钻，事实却出乎意料，路前锋和以前一样，该汇报的时候就来，不该汇报的时候就不来。 只是来的时候偶尔碰上二妞，会多看几眼，旁的话倒是一句没有。 这让张秋雪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松了下来，但还是找了个比较空闲的夜晚把大妞二妞揪进书房，给两人补了一节面红耳赤的生理课。 张秋雪本来是把大妞叫进书房当陪衬的，她这节课主要还是讲给没心没肺的二妞听，免得前几年讲的东西这家伙都忘干净了。 然而，让张秋雪感到意外的是，等把该讲的都讲完，准备把她们赶回去睡觉的时候，大妞突然说：“二伯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谈对象的。” “啥？” 张秋雪收拾东西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抬头就看到大妞十分贴心又懂事的表情。 “小周同志啊，”大妞说，“你放心吧，二伯娘，我的目标是考大学，读书，为国家做贡献，不是谈对象。” 张秋雪：“……” 她突然感到一阵脑壳疼，但是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跟大妞说这件事的时候，就看到旁边一脸惊叹，又莫名一脸同情的二妞，看那样子就知道她不知又脑补了什么！ 张秋雪汗，谁来救救她！ 第1084章 不配？ 第1085章 张秋雪头一次体会到做家长有这么不容易，孩子不开窍要管，孩子太开窍也要管。 一问之下张秋雪才知道，大妞早就看出周子俊的意思了。 正如她所说，她并不准备和周子俊谈对象。 她对自己将来的路看得很清楚，念大学要好几年，几年之后整日四处跋涉，这种不归家的日子并不适合结婚。 话都叫她讲完了，张秋雪感到无话可说，好像大妞这么讲也没有错。 再看二妞，那一脸的同情哟，如果周子俊在场，说不定都要抱着人家可怜上一回。 张秋雪按了按额头，强制自己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 “不是适不适合结婚，如果让你这么说的话，难道像你二伯这样的人适合结婚吗？”这个时候张秋雪只好现身说法了，“一身军装，站着是荣誉，倒下便是他的寿衣，而且你看，一走几个月音讯全无，就连他是生是死我也不知。可是，难道他这样的人就不该，就不配结婚吗？” “自然不是。”大妞连忙说，她抿了抿嘴，又低声说：“可是，二伯娘，你是女人，你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待我们好，能痴心不改地等着二伯，可是……” 张秋雪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哪一家的家长能允许自己的儿媳妇常年不在家，儿子形同鳏夫呢？ 哪一个男人又能初心不改日日守候呢？ 张秋雪一时想不清楚大妞这种想法是从哪里来的，想了想，她对大妞说：“说不定会有个志同道合的人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等候着你。至于周子俊，你不妨把话说清楚，也免得对方空耗心思和精力。” 事实上，张秋雪对于周子俊还是很满意的，孩子很踏实，为人也很诚恳，不过，能不能成当然还得看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思。 大妞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我明天就跟他说清楚。” 张秋雪：“……” 一时间，她不能确定大妞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是否“改变主意”了。 “大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想做的这个工作不影响结婚啊？”张秋雪还没说话呢，二妞就问上了。 “知道！”大妞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张秋雪见状在二妞额头上弹了一下，“你管好自己的事吧，整天这么没心没肺的，被人卖了还不知道，你以后在外面给我注意点儿！” 二妞嘟了嘟嘴巴，“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张秋雪顿时一阵头晕，感情自己讲了这么半天，她感觉跟她没关系？ 没等张秋雪把二妞的事情理顺，刘主任就给张秋雪送来的消息。 那是一个傍晚，张秋雪正带着两个孩子在秦大姐家门前玩，见刘主任过来张秋雪就把孩子交给了保姆段姐。 和刘主任并肩走进堂屋，张秋雪请刘主任坐下，刘主任就说道：“你猜怎么着？我这一打听啊，没想到这位薛厂长竟然还是个有志气的呢？” 张秋雪一听不禁抬了抬眉毛，这话说的有点意思，不知道这薛厂长做了什么事。 第1085章 窥一斑而知全豹 第1086章 张秋雪把一碟子吕小青他们送过来的山果放到刘主任面前，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原来，不只是刘主任所在的这一家国营商场，首都的好几家国营商场都和北川农机厂有了合作。 “为什么？这不容易吧？”张秋雪诧异地问。 刘主任不以为然地一笑，“只要有门路，自然不用愁。这位薛厂长啊，还真是一位能人，不久之前，他亲自去拜访了我们那位顶头上司。听他媳妇的意思，首都市场很快就要被农机厂的产品占领了，到时候我们的商场的营业额上不去……” 张秋雪眼前一亮，心说这位薛厂长还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能人。 试想一下，如果他跟首都所有的国营商场都这么说…… 虽然现在还是计划经济的尾巴，但年底也是要开大会的，哪个先进、哪个落后一评比，是人肯定都不想自己是落后的那一个。 这样一来，一方面是人情，一方面的工作，出于多方面的需要，半推半就答应下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刘主任神采飞扬地看了张秋雪一眼，身子往张秋雪身边侧了侧，低声说：“你知道吗？据我打听到的消息，这……首都几个国营商场的领导家可都买了最新的洗衣机和电风扇呢。” “原来如此，难怪刘主任说薛厂长志向远大。” 刘主任也笑了一声，“不是我说，你这窥一斑而知全豹的本事真让人叹服，” 一家买不稀奇，两家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家家都买……恐怕此买非彼买了吧？ 她对农机厂的产品还是有了解的，产品质量好，只要能进首都，自然不愁打不开销路。 何况，薛厂长这是为了拿下首都的市场硬生生撕开了一条路啊！ 撕开一条路这只是第一步，等产品在首都打开了销路，对于农机厂自然是一笔不小的进账，这对薛厂长这个新厂长来说，无疑不是他能力的证明！ 这对于一个新厂长来说，是个很好的树立自己权威，抓权的好时机！ 就在这时，刘主任又说：“还有就是，薛厂长去了北川，可他的妻儿都没跟过去，他媳妇天天跟人说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调回来呢。” 张秋雪眉角跳了一下，以刘主任的性子，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肯定不会跟她说。 这样一来就有意思了，她就说嘛，第二机械厂好几年没有起色，薛厂长就找门路活动离开了，北川那地方又穷又苦，以薛厂长的性子怎么会甘心呢？ 敢情那天在电话里装傻充愣只是想薅一把她身上的羊毛啊！ 用原本属于她的那部分收入用于四处送礼打开门路，创造个人的良好业绩，至于以后厂子没了她这样的设计师该怎么发展，说不定就是下一任厂长该考虑的事情了，跟他高升的薛厂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玩得真是漂亮！ 不过，这次他的算盘打错了，张秋雪微微一笑，眼底闪烁出几丝冷光！ 第1086章 岁月真是无情的产物 第1087章 送走刘主任，张秋雪本来想收拾一下开始做晚饭。 这天气清清爽爽的，不冷不热，张秋雪准备做点酸辣粉，酸酸辣辣的，还可以发发汗。 做酸辣粉张秋雪喜欢放一把小青菜，正好她家后院就种着，张秋雪穿过堂屋往后院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院井边传来嘻嘻索索地说话声。 “三十岁以前，我不准备谈对象和结婚，你就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我不想耽误你，我的精力是要放在工作上的，不是谈对象的。” 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张秋雪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大妞对周子俊说的。 张秋雪捏了捏鼻梁，隐隐感觉有些头疼。 她不算催婚党，但还是觉得趁着青春正好，谈一段恋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只是，如果大妞以后真的做这个工作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不太好结婚。 这个时候她就想起谢长风的好来，有他在，总好过自己一个人烦心。 很快，张秋雪就发现自己低估了周子俊。 “还有一个多月你就高考了，现在你所有的精力都还是放在复习上吧，谈对象也好，不谈对象也好，都不及你的理想更重要，现阶段，我只是想帮你减轻一些负担和压力而已。” 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再仔细听，还能听出点渣男品质来，大约就是我只是帮你而已，没说要跟你谈对象啊。 平心而论，张秋雪是有点不满的，也可能是跟谢长风在一起时间长了，习惯了他的坦坦荡荡。 爱和恨，要与不要，都清楚分明一眼即可判别。 但很明显，大妞也不是好相与的。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儿，我的事情会自己做好，不需要你的帮忙，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对我造成了困扰，如果传出去，我的名声就毁了。还是说，那才是你的目的呢？” 张秋雪哑然失笑。 岁月真是无情的产物，小时候柔柔弱弱面包似的大妞长成了有勇有谋的智者，张牙舞爪是不是就亮爪子的二妞成了头脑简单的草包。 瞧瞧这一句句说的，每一句都恪守自己的目的，既不被男人的温言巧语所左右，也不被其拖延时间的做法所迷惑，张秋雪非常满意，女孩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要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当然不是。”周子俊的声音有些急切，“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跟你谈对象，想帮你，想保护你，想为你承担一些，但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保证以后不打扰你，行吗？” 张秋雪心里轻轻哼了一声，听着大妞含混的答应的声音进了东屋，没一会儿就看到大妞从后院过来。 张秋雪揣着手进了后院，正看见周子俊坐在井沿上懊恼地看着手里的一支钢笔，那显然是准备送给大妞的。 看到张秋雪，周子俊顿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把钢笔塞进袖管里，不自然地站了起来。 张秋雪笑了一声，“怎么？喜欢我家大妞？” 周子俊的脸顿时更红了，也不知道他是准备向前去，还是准备向后去，总之，在听到张秋雪的话之后他突然就四肢不协调了，双腿拧成了麻花，一下子被种红薯的土陇绊了个狗啃屎。 第1087章 不合适吗？ 第1088章 张秋雪笑盈盈地蹲下，啧了一声，“小伙子，心理素质不行啊，这样可娶不到我家的姑娘。” 周子俊的脸好像随时能滴出血来一般，“老师，你听见了？” “嗯。”张秋雪抬头看着她，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重的时候，眼底透着尴尬和羞耻。 尴尬之后，周子俊咬着嘴说：“老师，我，我是真喜欢呦呦，我，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让她过好日子的。” 张秋雪却摇了摇头，周子俊脸色顿时一变，“老师是觉得我和呦呦不合适吗？” 张秋雪拍了拍他的肩，“别那么紧张，这谈对象、结婚以后和你们现在就不一样了，不是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就说张秋雪自己吧，在后世的时候几天几天泡在研究室里都是常态，现在倒好，不管做什么都得先安顿好孩子，甚至前几年还有过带着孩子出差的记录。 “我知道。”周子俊说。 “你不知道。”张秋雪说，“家庭是什么？是信赖，是彼此支撑，是相互依靠，更是对彼此的坚守和等待。大妞想做什么你不是不清楚，假如以后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她出去一趟就是几个月，同行的多是男人，你能放心吗？你能忍受一天又一天的等待吗？” 周子俊就低下了头，“我想过了。” 张秋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周子俊蹲在那里，倒真的像是一副经过了慎重思考的模样。 “这既然是她的理想那我就不能不支持，以她的身手，我觉得，一般的男人不是她的对手，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 他说着话，幽幽然看了张秋雪一眼，意思倒也明确。 不担心被别人欺负，就是担心长期分离的情况，大妞和别人产生感情了。 张秋雪不禁又笑了一声，提点道：“女孩子大多慕强，当你在她面前拥有足够的魅力和能力的时候，她的目光自然不会落到别人身上。” 周子俊一开始还有些不懂，但没等他再问，张秋雪就已经拔完菜走了。 大妞和二妞的婚事张秋雪真心不着急，十八九岁真的不算大，再一个张秋雪觉得谢长风在看人方面眼光很毒，再怎么着，张秋雪也得等谢长风回来看看再说。 不过，孩子们的嫁妆应该预备起来了，就谢长风到时候也得让他出几件好东西。 张秋雪暗暗琢磨着，一边拿着几棵菜往前面走，刚走没几步就觉得不太对，前院站了好几个人。 谢荣恩、张义薄、还有营里好几个高级将领，最最边上还站着谢长风的警卫员小飞和宋青竹。 几人都穿着最新的制服，面容肃杀，严肃万分。 张秋雪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谢荣恩，谢荣恩对谢长风诸多亏欠，一直都意难平，凡事他肯定不会骗她。 “爸？这是……” 被叫到的一瞬，谢荣恩转过了身，背对着张秋雪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张秋雪见此情景双腿忽地一软就朝一旁栽去，几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张秋雪扶住。 就着宋青竹的手臂张秋雪竭力站稳，目光终于从谢荣恩身上移开落在了张义薄身上，“张首长，谢长风是你手底下的兵，你说！” 第1088章 没有回来 第1089章 “小张！”谢荣恩回身喝了张秋雪一句。 张义薄却缓缓说道：“一个多月以前，和长风同一批出任务的人结束任务开始撤回，半个月以前，全部撤回各支队伍。” “那，那谢长风……” 张秋雪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的手上，没有上次抬着谢长风回来的担架，也没有用来装骨灰的小盒子，但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只因为几个人都是眼睛红红的模样。 “他……”在经过一下短暂地停滞后，张义薄咬了咬牙，“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突然有人大力地推开人群从后面跑了进来，是铁牛、铁栓和小六，铁栓两眼通红，大声地质问，“你们什么意思？我二伯呢？我二伯没有回来是吗？” “铁栓！”宋青竹拉了一下，却被铁栓狠狠地甩开了，他像一只愤怒的小狗，用眼睛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张秋雪拍了拍铁栓的肩，铁栓猛地回过头来，两包眼泪似掉未掉，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其实没有再说话了。 张秋雪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望向张义薄，“死了就是死了，残了就是残了，首长说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们估计是他在最后一场战役时，为了掩护战友……牺牲了。” “估计？” 在一板一眼都是命令的地方，跟她说估计？ “我们已经在所有参战人员当中调查过此事，只有一支小队的人表示，最后危机时刻，谢长风同志为了掩护战友撤退曾和两个人脱团离队，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张义薄身边的一个人接过话来，“之后，我们又对那一代进行了密切搜查，但是……并没有找到谢长风同志的遗体。” 也就是说，谢长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敌人阴狠残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按照我们的预计，如果谢长风同志是被俘虏了的话，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张秋雪咬了咬牙，“所以……不能营救了是吗？” “目前还有一队人在那边驻守，寻找机会，但是，并没有收到交换的消息。” 张秋雪明白了，基于以上种种条件，他们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守候和调查，所以才判断谢长风是不知牺牲在什么地方了，毕竟，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不可能不营救。 意识到这一点，张秋雪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身子轻轻晃了晃，又在一阵惊呼声中站稳。 “我没事。”张秋雪说，她推开孩子们扶着她的手，看到了人群后面带着两个孩子一脸震惊的段姐，和孩子们无辜又纯真的小脸。 “我知道了。”张秋雪扫过张义薄等人，再一次说，声音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会破碎。 张义薄便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个很小很小的布包，“长风同志生前在营里留了一些东西，有一些东西不能给你们，这些我亲自看过，都是他的私人物品，你拿着留个念想吧。” 蒲扇一样的大手在张秋雪胳膊上拍了拍，力有千钧，沉痛万分。 第1089章 追悼会 第1090章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张义薄等人很快走了，留下谢荣恩、宋青竹和小飞，试图帮忙做点什么，张秋雪却坐在门槛上发起了呆。 大妞和周子俊都顾不得他们那点事，手忙脚乱地做好了晚饭，大妞蹲在张秋雪面前握住了张秋雪的手。 “二伯娘，咱吃点饭吧？” 张秋雪看了看大妞，她并不想哭，只觉得格外梦幻。 她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分明谢长风临走之前还对她说会一定回来，可一眨眼，却有人告诉她，他死了。 她好像并没有太难过，却觉得这人也太不地道了，他不是才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吗？怎么就不能看着孩子长大呢？ “二伯娘……”大妞的眼泪滑下来，又被她飞快地抹去了。 宋青竹看得难受，过来叫了张秋雪一声，“嫂子，你看这事要怎么办一下？” 张秋雪被问的懵了一下，撑着下巴问他：“要按照你们，该怎么办？” “呃……要办个追悼会什么的。” “追悼会啊。” 一般那个时候会请人来参加，来看谢长风的最后一面，可现在，谢长风连尸首都没有，能看什么呢？ “不办了吧？” 宋青竹一下子愣住，看向院子里一直在逗两个孩子的谢荣恩。 谢荣恩眉头果然皱了起来，“胡闹！” 张秋雪没有接话，却是真的不想办。 这么久以来，她为了这为了那，做过许多不想做的事，尤其是当着几个孩子，她必须要撑住，必须要给孩子们做榜样，可这一次，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她站起身来，看了看大妞，“吃饭吧，我们。” 谢荣恩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正要再呵斥张秋雪两句，张秋雪突然说：“爸，妈当年音讯全无，你们给她办过追悼会吗？” 霎时间，谢荣恩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一年唐志平身怀六甲的消失，他们一开始没办追悼会，不是行军匆匆来不及，不是条件太简陋，而是他，他觉得只要没看到唐志平的尸体，他就能当作她还活着。 但后来，在一位唐志平的领导的主持下还是办了那场追悼会。 张秋雪仰头望着星空，觉得天上的星星并没有比昨天更增加一颗。 “说不定他没死呢，说不定他哪天就回来了呢，说不定他现在还在哪里艰难地挣扎求生，我帮不上忙就算了，难道，还要这样迫切地宣告他的死亡吗？”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 一个月了，时间已经不短了，如果可以的话，足够无数次确认谢长风的死亡。 可是，张秋雪终归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平时一个人支撑了那么多，现在难免也有个脆弱的时候。 “我不会办追悼会的。”张秋雪说。 她抚了抚一直捧在手里的那个包，目光坚定而执着。 她转身缓缓进了屋，屋里屋外一时无比安静。 大妞左右看了看，跟着张秋雪进了屋。 她头一次在张秋雪身上看到无与伦比的颓丧和哀伤，她不放心张秋雪一个人呆着。 她追着进屋，却看到张秋雪只是静静地打开屋里的衣柜整理了起来，以前家里最常整理衣服的是谢长风…… 第1090章 我不办 第1091章 “我能去他出任务的地方看看吗？”当所有人都以为张秋雪不会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张秋雪走到谢荣恩跟前问。 “不行！”谢荣恩毫不犹豫地回答。 顿了顿，谢荣根又说：“那里目前还有驻军驻守，一旦有什么问题，他们会立刻负责，你去了没有任何用处，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张秋雪抿着嘴没有说话，她早就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但听谢荣恩说完心中还是不大高兴，她甚至觉得谢荣恩太偏心了，什么好处都想着谢宏伟，为什么谢荣恩都调到首都来了，还要被特意调去参加这次的任务呢？ 一团火在胸腔里愤怒燃烧，张秋雪捏了捏手指，努力让自己冷静，让自己不要迁怒。 “我只是想去那附近看一看。” 谢荣恩还是那句话，“不行，如果长风还活着，如果当地驻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进行营救，你去了能做什么？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你能生存的！你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好孩子们！” 张秋雪愤怒地瞪过去，谢荣恩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是救世主，不要妄想你去了就能发现什么线索，我会向上级申请限制你的行动，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出首都！” “你……” 张秋雪愤怒至极！ 宋青竹连忙过来打圆场，“嫂子，首长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能挺下去，孩子们高考在即，小七和小八还都这么小，如果你不在身边，他们可要怎么办呀？” 张秋雪这才慢慢低下了头，是的，她不光有谢长风，她还有这么多等着她拿主意的孩子们。 “我知道了。”半晌，张秋雪说。 谢荣恩从兜里掏出一个很厚的信封来，粗糙的大手微微发着抖递到张秋雪面前。 “这里面……是长风的抚恤金，还有我一年的工资，以后要没钱了，再跟我说。” 张秋雪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心说如果只是赚钱的话，她赚的钱比谢长风多多了，她要钱做什么，她要的是谢长风这个人啊！ “我不要！现在谁能证明他死了？你们这么着急把抚恤金拿来干什么？” 她再一次扭身进屋，把谢荣恩和宋青竹噎了个哑口无言。 当夜，张秋雪照样是抱着小七和小八睡了，谢荣恩和宋青竹怕张秋雪半夜做什么傻事谁也没敢走，宋青竹还紧急把他的老娘给接来了，营里那边知道张秋雪的反映之后给宋青竹放了个大假，让他来负责这件事，以免张秋雪做什么傻事。 宋母听说这事也是震惊又心疼，当下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张秋雪。 但没两天这几个人就发现纯粹是他们多想了，张秋雪除了不给谢长风办追悼会以外，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大吵大闹要求一定要去谢长风牺牲的地方去看看。 甚至在第二天，张秋雪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去找了一趟陆兼程，不成想陆兼程也正准备去找她呢。 “薛厂长调任的事啊，我终于打听清楚了。”陆兼程把张秋雪让进办公室，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说。 第1091章 真的死了吗 第1092章 张秋雪其实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眼睛还是肿的，眼底黑眼圈极重。 以往张秋雪肯定不会让自己这样出门的，但现在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告诉自己生活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她实在是不能接受，那个人分明离开之前还对她说一定会回来，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坐在陆兼程的办公室里，张秋雪强打精神，“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嗐，原本啊，薛厂长还真是要调到宏达机械厂的，据说当时都板上钉钉了，也就差下个文件走个程序这临门一脚了，谁成想，就这个时候上头出手干预了。” “上头？” 张秋雪有些诧异，“上头应该不会管这么细碎的人事任免吧？” “他调过去又不是正的，按说上头不会管，但这事的确奇怪。后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就觉得这事更奇怪了，这事竟然还是主管农业的那位亲自拍的板。” 张秋雪顿时哑口无言，绕了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原点，这件事竟然是因王国栋而起！ 但很显然，王国栋这么做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薛厂长并不准备在一穷二白的北川待下去。 “律师找到了吗？” 陆兼程就摇了摇头，“不好找啊。” 张秋雪这边资料都是现成的，合同也一直保存着，她现在只是需要这么个人来帮自己处理这件事，就像宋青竹说的，她可没有时间用到别的方面。 从办公室出来，宋青竹还在外面等着张秋雪，他现在算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张秋雪，恨不能张秋雪去上个厕所都找个人跟着。 张秋雪对他的做法有些无奈，她说了几次，宋青竹非但没放心，好像还更担心了，张秋雪也只好作罢，毕竟，这是宋青竹的一番好心。 见张秋雪眉头紧皱，宋青竹就问：“嫂子，事情不好办？” “嗯。”张秋雪点了点头，反正跟宋青竹说了也没什么用，而且，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嘴严，张秋雪干脆当宋青竹是个树洞跟他说了几句。 不成想竟然把宋青竹气得不轻，“真是太过分了，嫂子你等着，这件事我给你解决！” 张秋雪原本是恹恹的，加上眼睛睁不开，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十分诧异。 “你？”她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几分，却是纳闷，“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认识律师？” “不认识，但是你放心吧，这件事我绝对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你就等着拿回自己的东西吧。” 宋青竹豪气干云，一度给张秋雪一种他是救世主的感觉，张秋雪连忙又把王国栋的诉求跟他说了一遍。 把张秋雪送回家，宋青竹就走了，反正家里有保姆和宋母看着、照顾着，他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与此同时，他带走了张秋雪所有的证据。 张秋雪昨天一夜都没有睡着，回到家里不免又想起谢长风死了的事，突然又觉得，如果谢长风真的死了，自己不给他办追悼会，会不会太无情了？ 可是，他真的死了吗？ “说话不算数的王八蛋！”张秋雪恨恨地骂了一声，一点一点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第1092章 求和 第1093章 宋青竹的做法很简单粗暴，就是申请营区的帮助。 张秋雪家里现在不算小北还有七个孩子要被养活，如果不是有谢长风的工资、补贴等等，和农机厂合作的这笔收入该是张秋雪和七个孩子的生活来源。 现在，谢长风才刚刚牺牲，便有人迫不及待来抢夺他们的收入来源，简直罪大恶极！ 当然，这事远不到可以上军事法庭的程度，但他们要找个人来解决这件事就比张秋雪漫天遍野的撒网容易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个戴着大盖帽的人来找张秋雪了解情况，张秋雪不知道宋青竹的解决方式，一问之下吃惊不小。 既然有这样的方便，张秋雪当然不想错过，她捺着心中的吃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对方讲了一遍。 “张同志，这件事现在我来解决，你放心，保管让你满意。”大盖帽操着一口的京腔，看着张秋雪身上的素服，由衷地说。 张秋雪点了点头，这人便脚后跟一碰，铿锵有力地又给张秋雪敬了个礼，随即离开。 张秋雪：“……” 这人没说大约什么时候能办好，但张秋雪相信，像他们这种人既然答应了去给办就一定会办好。 她的日子又变得平静下来，除了那天傍晚张义薄等人暂时扰乱了这个小院的平静之外，张秋雪的日子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事实上，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那天那么多的气势不凡的人进出张秋雪的家，不是没人看到，只是没有人问张秋雪罢了，私下里却没少议论。 无形之中，总是有隐隐地带有同情的目光投向张秋雪。 最终，张秋雪还是没有办追悼会，她还是不能相信，谢长风怎么能就那么死了呢？ 他心心念念了七八年的孩子，现在终于有了，他难道不应该拼命活着吗？ 她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每天沉醉做自己的事情，她每天去工作室、带孩子、督促几个大的读书备战高考，忙碌得不能自已。 宋家和谢荣恩在家里住了一些日子之后，发现张秋雪并没有什么寻死觅活的想法之后就放弃了对张秋雪的“看管”，宋青竹也回营去了。 但大妞发现，张秋雪好像陷入了一种冗长的安静之中。 她的情绪鲜少有什么波动，哪怕是在小七和小八面前，大多时候她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了悲喜。 分明她每天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少，大妞看着却有些担心。 这种异样不但大妞看出来了，铁牛铁栓也看出来了，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秋雪，只能拼命学习，就连铁栓每天想的也是怎么才能考取好的学校让张秋雪开心。 这天中午不到十一点，张秋雪从工作室出来准备回家帮段姐做饭的，这个时间工作室的其他人一般会留下来再工作一会儿。 张秋雪和往常一样朝外走，没想到刚走出小红楼的大门就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这冷不丁地一下把张秋雪吓了一跳，一声惊叫的同时一脚就踹出去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里面的人听到张秋雪的叫声纷纷冲了出来，不成想这人意外地外强中干，看着人高高胖胖的，却被张秋雪一脚踢萎了。 “你要干嘛？”郭守鸣手里拎着一根捅炉子的铁筷子，气势汹汹地问。 他们都知道张秋雪这段时间心情不好，都不敢惹她，这是哪里跳出来的王八蛋！ 第1093章 上赶着 第1094章 顾有年从旁拉着郭守鸣，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同时皱着眉看向那个人，“同志，你是干什么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误，误会……”那大个子捂着肚子，尴尬地朝大家直摆手，随即他望向张秋雪，“张同志，我是北川农机厂的薛云达，张同志，我是来找你谈事的。” 他弯着腰，腆着一张笑脸，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张秋雪：“……” 她当下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禁不住在心口处按了按。 她刚刚当真被吓得不轻，一颗心都快飞出来了，还以为自己遇上流|氓了呢。 其他人也都齐齐感到无语，毕竟张秋雪那一声叫的，一听就是真害怕，要真是来谈事的，用得着这样吓唬人吗？ “你有事？”张秋雪皱着眉说。 在她的想象当中，薛云达就算不是力能扛鼎的能人，也是一位坦坦荡荡的汉子，此刻见他弓着腰塌着背，活脱脱一个搞公关拉皮条的，张秋雪顿时好感全无。 “嘿嘿嘿，”薛云达陪着笑，“也没什么事，就是……” “没什么事就算了。”眼看着几个大的已经放学了，段姐被两个小的缠着，肯定做不了饭，张秋雪急得火烧眉毛了，哪里有时间跟薛云达唧唧歪歪，当下抬脚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秋雪委实不想跟薛云达多说，赶着回家只是其一，这个时候薛云达过来做什么张秋雪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扛不住大盖帽的手段过来求和了。 若放在以前，张秋雪说不定会来个以德报怨，但现在她可没这份儿心情！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哎……”薛云达这才急了，抬脚要追，却被肩上扛着铁筷子的郭守鸣抬脚挡住。 郭守鸣笑意盎然地说：“薛同志，你有什么事要不跟我们说说？” 他歪着肩膀，梗着脖子，一副街头二流子的模样。 薛云达：“……” 他几十岁的人了，不至于怕这么个小年轻，但就这么一耽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秋雪消失在他的面前。 没等他走出巷口，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薛云达被吓得一激灵，转头就看到盯了他好些日子的大盖帽…… 这事没在张秋雪面前引起什么波澜，但还没回到家张秋雪就被气了个半死。 事情是这样的，她正往家走，就和慌慌张张的秦大姐撞了个满怀。 秦大姐一见是张秋雪，就一把拽住了她。 “小张你赶紧回家吧，有个女的，疯疯癫癫地在你家门口烧纸钱呢，这不是咒人吗？你家好几个孩子都拉不走她！” 张秋雪一听就不高兴了，趁着喜事来喝酒吃肉的她见过，敢情还有上赶着来给人磕头送葬的？ 当下加快脚步，张秋雪和秦大姐一起往家里赶去。 本来就挺近的，两人全力赶路就更快了，转过一道弯张秋雪就看到巷子里已经挤了不少人。 比这些人更显眼的，是堆在巷子里里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纸人、纸马！ 人们的议论声、劝说声，里面段姐无助的叫声、小七小八的哭声和大妞他们几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搅成了一团狠狠地传了过来！ 第1094章 可惜 第1095章 “啊哈哈哈哈，姓韩的，你终于死了，你就不该活着，你早就该死！老天有眼啊！” 伴随着这一声似笑非笑似颠非颠的叫声，“哗啦啦”一把纸钱被撒上天空。 “谢红文，你少在我家装疯卖傻，你给我滚！”铁牛气急败坏地说。 “滚？我凭什么滚！”谢红文叉着腰看着铁牛，“可惜，韩千钧死了，还有你们几个小兔崽……”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横空一脚踹在了她的后腰上，她尖叫一声，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她跌跌撞撞好几下，最后也不知被谁一绊，一下跪在了张秋雪家门的门槛前，装满纸钱的篮子撞在地上被风一吹，顿时散了漫天。 谢红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攥着头发狠狠地按了下去，“嘭”地一下磕在了张秋雪家的门槛上。 “来上坟是吧！给我磕！”张秋雪咬着牙，胸腔里一团火不住地燃烧着，烧得她快炸了。 “张……” “砰！” “你给我……” “砰！” 谢红文终于说不出话来了，肿胀出血额头让她一下子叫了出来，挣扎着想要爬走，却又被按着再次磕了下去。 “张，张秋雪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男人死了，我弟弟还活着呢！”谢红文朝张秋雪声嘶力竭地喊道。 话音落下张秋雪松了手，谢红文忙不迭地直起身子，她实在没想到没了谢长风，张秋雪还能如此胆大包天，一时竟然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摸了摸额头倒抽了了一口冷气，她恨恨地转过头来瞪了张秋雪一眼，“我告诉你， 识时务者为……”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张秋雪狠狠一脚踹在了肩上，整个人就像一破筐烂菜被踹翻在地，可随即，谢红文又被拎着脖领子一把提了起来。 人群里外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张秋雪。 张秋雪搬到这里来住也有一年了，平时和邻居见面都和和气气的，除了打吴爱民那次，几乎就没人见她发过什么脾气，全然没想过这斯文人发起脾气来竟然这么可怕。 自从去年谢红漾被她前夫打得流产之后，张秋雪再也没有见过谢红文，只知道她一直在竭心尽力地想劝服谢荣恩，想把曲冰华给救出来。 今年他们把谢荣恩请过去过年，谢荣恩应该是松了口，因为从那个时候，李月月就再也没有打着兄友弟恭的名义往这里跑过。 可张秋雪怎么也想不出，谢红文怎么变成了这样，倒是跟个草包泼妇没什么区别了。 张秋雪狞笑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他么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你娘见缝插针的惦记着别人的男人，怎么可能有你们姐弟三个不要脸的玩意儿，现在竟然还跑到我面前蹬鼻子上脸来了！贱人！” 她一个巴掌把谢红文甩的眼前直冒金星，才恨恨然站直身体。 “别说现在谢长风死没死谁也没有证据，就算是他真死了，我用得着你给我披麻戴孝发丧砸罐吗？” 第1095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第1096章 正这个时候，二妞终于扯着谢红漾跌跌撞撞地分开人群冲进来。 谢红漾一见这情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得喘气，连忙到了张秋雪跟前，“嫂子你没事吧？你别跟谢红文一般见识，她现在纯粹是个疯子！” 张秋雪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好心情，又被谢红文这么一炸，连带对谢红漾也没什么好脸色，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谢红漾忙把撒了一地的纸钱抓回篮子里，一边招呼孩子们去把那些纸人纸马拿去扔掉，一边又对张秋雪说：“嫂子，这事是谢红文做得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看现在孩子们都饿了，两个小的也都等着呢，就先别生气了，咱……” 话没说完谢红文却缓过来了，她从后面狠狠地一扯谢红漾，把蹲在地上捡纸钱的谢红漾直接拽了个跟头，怒道：“谢红漾你这个吃里爬外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还替我道歉，我用得着你吗！张秋雪，你给我等着吧，我告诉你，现在才是头一个，接着就是他！” 谢红文指着铁牛，“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死的！你家这一个一个都会死绝……” 张秋雪发了一回脾气，又看了看谢红文那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疯脸，再被谢红漾一劝，原本是有些消气了的，可是听谢红文这么一讲，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挥拳就朝将谢红文抡了过去！ 她第一次知道人可以这么恶毒！ “喜欢死人是吧！我就让你喜欢个够！”张秋雪目光一扫，对大妞说：“给我拿笔墨去！” 大妞吞了吞口水，连忙进了家里。 不一会儿，大妞端着研好的笔墨出来。 谢红漾一看那架势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拦，“嫂子，可不能这样啊，嫂子！” “她能做初一，我为什么不能做十五？”张秋雪脑门突突直跳，握着笔挥毫泼墨上面就写满了谢红文一家人的名字。 谢红文这才急了，“张秋雪，你要做什么！你这个贱人！” “我做什么？”张秋雪冷笑，“你诅咒我男人，我就诅咒你男人，你诅咒我儿子，我就诅咒你儿子，你让我一家死绝，那你也必须给我陪葬才行！” 张秋雪扔掉毛笔，随手从兜里摸出一盒洋火，火柴一擦火苗就燃了起来，张秋雪抬手就朝那些纸人纸马扔了过去。 “嫂子！” 关键时刻，谢红文再顾不得纠缠，立刻朝那边扑了过去，竟然是想要用手抓住那根火柴。 可是，也不知是谁突然踢了一脚，将一只倒在地上的纸娃娃踢了起来，正撞在那根火柴上。 纸人遇火，立刻烧了起来。 “啊……”谢红文一下子叫了出来，那个纸娃娃上正是写了她儿子的名字。 几个纸人纸马本来离得就近，纸人燃烧着掉下来很快其他的就一起烧了起来。 一时间，狭窄的巷子烤的人难受，谢红文的声音伴随其中听起来竟然有几分阴戾恐怖。 张秋雪哼了一声，“不要以为谢长风暂时不在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母子，一年之中他不在家的时间多了去了，你想来欺负人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谢宏伟是还活着，但他能不能如你们所盼的那样一路高歌猛进谁能说得准？” 这世上想把一件事情做好很难，可做坏了，就有太多办法了！ 而她不巧，刚好认识不少大人物。 第1096章 自作聪明 第1097章 张秋雪说完也不管谢红文听见还是没听见，径自转身进了门。 时间已经来不及做午饭了，张秋雪拿了几块钱给大妞让她出去买一些。 谢红漾摇了摇头，连忙招呼看热闹的人离远一点儿，纸人纸马烧完就完了，别烧到人。 一直到纸人纸马烧完，谢红文还呆呆地站在火边，像是没有回过神来。 谢红漾也懒得理她，带着铁牛铁栓把那一堆灰烬处理干净了，正要进门就听见谢红文恨恨地骂了一声：“白眼狼！” 谢红漾头也没回，更没有理她。 她算得什么白眼狼，从小到大，曲冰华不是在照顾谢红文，就是在哄谢宏伟，顶多是给了她一口饭吃，没有让她饿死。 但凡有了好东西，不是说姐姐玩够了就会给你，就是说弟弟是男孩子要先紧着他。 一路长大跌跌撞撞，就连婚姻都是为了别人铺路！ 好在谢红文也只是又骂了这一句，等大门一关，她也只能顶着一张猪头脸讪讪地撤了。 别说张秋雪，连铁牛铁栓他们都想不通谢红文闹这一通是图什么，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吗？ 谢红漾洗了手，抱过一个孩子逗着，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嫂子，她啊，纯粹是自己憋的。” 是憋的，还是故意的，张秋雪没什么兴趣，确切地说，现在她除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都没什么兴趣。 但谢红漾还是说：“嫂子，你知道彭林山转业回老家了吧？” 这事张秋雪当然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她和谢长风的干预才有这么一个结果。 “谢红文嫌老家脏、乱、条件差，说啥也不跟着去，这不，这才多久，彭林山从那边搞了一个。她一年到头都不过去一趟，人家儿子都生了，来找她离婚了，她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这事真是奇葩，张秋雪也不禁把头转过去看了她一眼。 “她啊，就是自作聪明。觉得自己把儿子攥在手里，不管怎么着，彭林山的心都会在他们身上。可是你看，这才多久？” 剩下的事便很好理解了，谢红文认为这一切都是张秋雪和谢长风造成的，如今听说了谢长风牺牲的消息，可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 但是这个年头要找敲锣打鼓的不容易，那就大大地为谢长风祭祀一番嘛。 谢红漾说完又叹了口气，“她现在是越来越没脑子了，也不知道整天想些什么。” 张秋雪对此不置可否，谢红文只要不舞到她面前来，她就算把军区大院给烧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谢红漾见她这样，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从去年被张秋雪和唐志平照顾了那么久，谢红漾就经常过来跟张秋雪走动，知道她这个人平时不是这样。 虽然今天谢红文搞的有些过分，但谢长风既然死了，张秋雪还是尽快接受这个事实比较好。 等中午孩子们都去午睡了，谢红漾试着问：“嫂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总体而言，张秋雪还年轻，家里又有这么多孩子，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 张秋雪一顿，虽然心里明白谢红漾这是为她考虑，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 俗话说人走茶凉，可谢长风才死了半个月，这一个一个的就来欺负她，就来问她下一步的打算，这都什么事啊！ 第1097章 打算 第1098章 “办个追悼会吧，”谢红漾的手搭在张秋雪的膝盖上，“也让大哥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走，让大娟妹子也来一趟吧，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大哥已经死了，你的路还长着呢。” 这话不无道理，可是让张秋雪听了就忍不住要生气。 而此时，小八忽然翻了个身，小嘴“吧唧”了两下。 张秋雪的气忽然间又散了，谢红漾有什么错呢，她也不过是一番好心罢了。 她躺下来，像谢长风以前一样伸手把两个孩子圈在怀里，只是她又跟谢长风不一样，谢长风长得人高手长，能一块把他们母子三个抱在怀里。 “我只是不能相信，他竟然就这么死了，连个尸首也没能给我留下。分明他最喜欢这两个孩子了，分明他说自己一定会回来，分明他……最舍不得我了，你说他……不会不甘心吗？明明我都……喜欢他了。” 谢红漾忽地喉头一梗，她连忙转过了头，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可是，说着让人伤心话的张秋雪，却只是怔怔的看着两个孩子发呆，眼角一滴眼泪也没有。 “嫂子，往前看吧。”谢红漾酝酿了好一阵儿才说出口，“往前看，一定会有更好的风景。” 张秋雪摇了摇头，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喜欢折腾，她不喜欢做家务，不喜欢带孩子，除了谢长风，怎么还会有其他的男人那样容忍她呢？ 谢红漾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不往前看，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张秋雪就准备去工作室了，谢红漾也得回医院上班，两个人便结伴一起往外走。 不成想刚一开门，一张胖嘟嘟圆乎乎的脸又从门口探了进来，开门的人是谢红漾，她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原地跳了两下才反映过来，拍着心口没好气地说：“你干嘛呀？要吓死人啊？” 来人却还是一张弥勒佛似的慈眉善目的笑脸，温和得样子有点像个假人。 “同志，这里是张秋雪张同志家吗？”他说。 张秋雪也被惊了一跳，试想，门一开就悄无声息地伸过一个脑袋来，谁不害怕？ 她也没好气地说：“薛云达，你有完吗？” 来人正是薛云达，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大盖帽，又经过好一番打听才打听到这里的。 听张秋雪叫到自己的名字，他笑着说：“张同志，你记性真好，咱们只见过一次你竟然就记住我了。” 张秋雪：“……” 她自问还算年轻，又不傻不疯没得老年痴呆，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难道她还记不得了？ 谢红漾就忍不住回头看了张秋雪一眼，那意思很明确，嫂子，这人你认识？ “北川农机厂的厂长，前些日子单方面中止了和我的合作，今天突然到工作室去找我，既然碰上了，你进去烧壶水给泡点茶吧。” 要是以前，张秋雪肯定直接让薛云达进来了，但是现在谢长风突然出事，不管死讯有没有得到证实，她进进出出的还是要注意一些，这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第1098章 薛云达的来意 第1099章 谢红漾只好放下自己的包把家里的大门打开了，张秋雪带着薛云达进了南边的书房，“薛厂长，我和北川农机厂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全权托付给律师去做了，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你应该见过了。其实你直接和他谈就可以，没必要再跑这一趟。” “这，这……”薛云达还是陪着笑，一点儿也没了那次与张秋雪通电话时牛气冲天的模样，“不算跑，不算跑，我只是最近正好回家，就顺便过来一趟。本来嘛，咱们双方应该更好沟通才对，放个律师在中间太费事了。” “是吗？”张秋雪不以为意，“那不知薛厂长的意思是……” “我看，没必要终止合作，都这么多年了，红星这个牌子都被我们打响了，都是机械厂的功劳和苦劳，虽说这个商标现在是在你手里，但要是没有农机厂，你就算拿在手里也没有用不是？” 张秋雪还以为他是被那大盖帽弄得没法跑来服软了，原来只是想绕过律师把自己忽悠得晕头转向，好迷迷糊糊地答应他把商标免费送给他。 只可惜，张秋雪在后世就是做机械设计的，也不是没有设计成功做作品，期间合作、解约也不是没有过，岂会受他忽悠？ “没用？谁说的？我可以多造几个商标给我家孩子拿着玩啊。”张秋雪说。 “你……”不止薛云达被噎得说不出话，端着茶水进屋的谢红漾也瞠目结舌，缓了片刻，薛云达才重新笑道：“张同志就不要抬杠了嘛，商标又不是玩具，拿去给孩子玩怎么像话？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咱们国家正是全力发展之际，张同志也不想因此耽误了国家建设的大事吧？”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谢红漾顿时不高兴了，把搪瓷缸子重重地磕在薛云达面前，“我们耽误国家建设？谁说的？哪个警察，哪个领导说的？” 薛云达被炮弹一样的谢红漾吓了一跳，这么让人戳脊梁骨的话当然没有人说，只是他拿出来渲染效果吓唬张秋雪的罢了。 相比之下，张秋雪一点儿火气也没有，只是话说得十分的我行我素。 “谁跟你抬杠？我跟你熟吗？像不像话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儿子喜欢就行。” 薛云达面色一僵，迟滞了片刻才又扬起他的招牌式笑脸。 “瞧你这话说的，跟我熟不熟的，跟农机厂熟就行了呗。既然张同志不愿意，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张同志也在北川呆过，知道我们那边的情况，不瞒你说，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那边啊，生活还是那么困难，条件太艰苦了，别说肉了，工人们每天连菜都吃不上……” 他的话没说完张秋雪就笑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云达正说得起兴，被张秋雪打断后他的激情一时不能延续，磕巴了一下才继续说：“是这样，我想跟张同志商量商量，从张同志这个分成当中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工人们买菜，也算是给咱们厂子的工人争取点福利。” 第1099章 撕破脸 第1100章 谢红漾简直惊呆了，厂子的收益如何、工人能不能吃饱饭那是他这个厂长该考虑的事情，凭什么工人没钱买菜了就要从张秋雪的分成比例里往外扣，他怎么不说把他作为厂长的津贴拿出来啊？ 张秋雪却笑了一下，“薛厂长恐怕有所不知，我在北川呆了五年，一手创建了种子基地和302工厂。来首都满打满算不到两年，我的小姑子和许多朋友至今仍再北川，每个月我们都会通信通电报。北川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一清二楚，就不用薛厂长再告诉我了。再说了，你当我是什么？开收养所、开福利院的？哼！” 她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薛厂长，把你那一套收起来吧，有事就去跟我的律师谈，我没有时间在你身上浪费！” 在她身上搞怀柔政策，不觉得太高估自己了吗？ 张秋雪和谢红漾都等着出门，一时间，薛云达被凉凉地晾在了那里。 眼看连个递台阶的人也没有，薛云达只好干笑了两声，这个结果跟他的预料大相径庭，尤其是想到那个大盖帽提出的结果，他满心不甘，只好又往前走了两步，“张同志，咱们再谈一谈嘛。” “谈就算了，我怕自己影响了薛厂长调回首都的路。”张秋雪说。 这话一出，薛云达脸色陡然一白。 他也算个聪明人，一直点头哈腰地跟张秋雪面前装孙子，一个是有自己的目的，一个不能接受大盖帽所说的结果，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已经被张秋雪洞悉了，再谈下去就是撕破脸了。 到时候他还没搞出业绩就给首都国营商场的领导们送礼的事被揭发出来，就不是他能不能回首都的问题了。 “我，我明白张同志的意思了。” 没有再像通电话时那样耀武扬威，也没再像刚才一样笑眯眯地给张秋雪下套，心虚地一点头，快速离开了张秋雪的家。 谢红漾有些不明白，但张秋雪也没给她解释，她现在大概率就是一个人了，能不惹事还是不想惹事。 再次见到大盖帽，张秋雪当初给出的商标授权书和设计图尽数拿了回来。 张秋雪眉梢动了动，旋即平静下来，“谢谢。” 大盖帽挠了挠头，“本来只想把商标拿回来，可那人不老实，我就给了他点颜色看。” 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是阻断了薛厂长回首都的捷径，但只要薛云达不来找她的麻烦，她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 她再次点头道谢，之后张秋雪与第二机械厂签署了正式的合作协议，张秋雪正式成为一名第二机械厂的机械设计师，各项授权书、设计图随之交到了陆兼程手里，交给第二机械厂去做。 师傅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张秋雪不怕他们做不好，只是在打开销路这一块要陆兼程等人更加用心罢了。 在那之后，谢荣恩不知怎么知道了谢红文来闹过的事，过来了一趟。 让张秋雪不要和谢红文计较只是其一，其二则是和谢红漾一样，劝张秋雪给谢长风办一个追悼会，然后再想办法告诉唐志平。 他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口，老二连见都没见过就死了，现在老大也没了，他只要一想起来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觉得对不住唐志平。 张秋雪同样不知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唐志平，她都无法接受，又何况唐志平呢？ 第1100章 录取通知书发错了 第1101章 家里的平静的纠结一直持续到七月份他们几个人进行高考，考完之后，铁牛明显地有些坐立难安。 原本张秋雪答应他高考结束就可以如他所愿地去当兵，但如今，小北去年冬天被抓了壮丁，今年谢长风又出事，铁牛还能不能如期离开，现在几个人都没有把握。 令人意外的是，高考之后没有多久，他们几个就被叫进了书房。 张秋雪认真地看着铁牛，“距离上一次问你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这些年你也见过了许多人和事，我现在想再问问你，你还想去当兵吗？” 铁牛犹豫地望着张秋雪。 张秋雪不是他的亲娘，这么多年下来却与亲娘无异。 他作为家里的大儿子，如今谢长风不在，他是要作为顶梁柱力立起来的，要撑在家里侍奉张秋雪，照顾弟弟们。 铁牛紧抿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知该怎么去说，小北的临时被招和谢长风的牺牲没有让他的心里产生动摇，他担心的是张秋雪，是这个家。 足足大半晌，连二妞都看过来的时候，铁牛忽然下定决心一样摇了摇头。 “二伯娘，我不去了，等分数出来，我会报一个首都的大学继续学习。” “真的？” 铁牛用力点了点头，“嗯。” 张秋雪望向铁栓，“你呢？” “等高考分出来继续念书啊。”铁栓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大志向，现在谢长风不在了，他以后做什么都无所谓，当然要先顾家。 铁栓甚至觉得，就水木大学就挺不错了，离着家近嘛。 两个弟弟的选择让大妞多多少少松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惭愧地说：“二伯娘，我还是想学地质。” “继续跳舞当女兵。”二妞朝张秋雪做了个鬼脸，嘻嘻一笑。 张秋雪点点头，她看到了铁牛的犹豫，但她没有去点破。 张秋雪觉得这样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了，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铁牛出个什么状况，她怎么对得起林霜两口子的托付呢？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快两个月。 掐着八月的尾巴尖，几封录取通知书先后被送到了张秋雪家。 但打开之后铁牛和铁栓齐齐傻了眼，铁栓更是失声叫了出来，“二伯娘……” 张秋雪正和段姐在厨房里忙活，八月正是热的时候，虽说只是用炉子，两个人还是不免出了一身热汗。 今天是孩子们被录取的日子，可惜谢长风不在，但他们还是得好好庆祝庆祝。 张秋雪听见铁栓叫连忙探出头去，就看到铁牛拽住了铁栓，一直在给他打眼色。 张秋雪只好洗了洗手走了出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怎么了？又打的什么眉眼官司？” “我哥这通知书不对！”铁牛防住了铁栓没防住小六，小六跟个猴子似的从背后抄了两个人的录取通知书，三下两下蹿到张秋雪面前。 “妈你看，我哥报的不是这学校，给他们发错了！” 发录取通知书是多么重要的事，一般情况下可不会出现这种乌龙。 第1101章 谁干的 第1102章 张秋雪抬眼在录取通知书上一扫，发现铁牛和铁栓两份录取通知书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整整齐齐写得是一模一样。 学校的名字更是大大出乎张秋雪的意料，是铿锵有力的四个字，军事学院。 一时间，张秋雪也有些傻了。 好不容易谁也不想着去扛枪了，这谁他娘干的事啊？ 一时间，张秋雪饭也顾不得做了，骑上家里这两个月新添的一辆自行车就要出门，却和听见喜讯过来的宋父宋母撞了个正着。 “着急忙慌地去干啥？”宋父问。 “俩孩子的通知书不对！”张秋雪说。 两人报名的时候张秋雪是看过的，可不是什么军事学院。 关乎两个人上学，张秋雪当然无比心焦。 宋父接过录取通知书一看也非常诧异，宋母说：“会不会是学校给发错了？” “我看不像。”宋父翻来覆去把录取通知书看了好几遍，直摇头，“这个学校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来来来，我给你讲讲这个学校的历史。” 张秋雪只好放下自行车跟着宋父宋母再次进了院子，宋母帮着做好饭菜，一家人围着饭桌坐下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铁牛把先前谢长风拿回来的茅台给宋父倒上一杯，等宋父抿了一口，便说道：“这军事学院你别看着它只是个学院，就觉得它不靠谱，不上档次，咱们这个军事学院啊，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张秋雪没着急说话，她和宋母一人抱了一个孩子，眼看着俩孩子就要满一周岁了，现在也能吃点东西了。 张秋雪今天就剁了点肉糜，给他们做了个肉糜青菜粥，小八抱着张秋雪手里的勺子吧唧吧唧吃得正香。 但是一边喂孩子，张秋雪还是看着宋父，她在后世接触的根本不是这一块，所以了解十分稀薄，也想不出这个军事学院有什么名字，这名字乍一听就像个三流专科的名字。 “这个军事学院在早几年还有一个名字，叫军|政大学，听说过吗？”宋父问。 张秋雪摇了摇头，她在后世时对这些完全不关注，而几年之前，她还在北川种地呢。 “往前再早还叫过许许多多的名字，像你所熟知的许多大首长、大将军都做过这间学校的校长啊。” 张秋雪顿时一愣，在她的记忆中，这样的大学是有一所，不过那是培养和储备国家年轻军事干部的摇篮啊。 据说从那间学校走出来的兵，只要踏实肯干，鲜少有走不上高位的。 张秋雪一下子呆住了，这……这是偶然吗？ 可她明明记得铁牛和铁栓报的不是这间大学啊。 “啊！啊！” 张秋雪一时愣住忘了给小八舀粥，小八顿时急了，抱着张秋雪的手叫个不停。 段姐连忙把小八接了过去，张秋雪把勺子也递过去，才重新看向宋父。 “宋叔你觉的，他们俩这两份通知书，是意外吗？” 宋父一时也没有说话，上这样的大学必然要背景干净、能力卓著、高考的时候还不能有失误，前两者铁牛和铁栓无疑都符合，至于高考成绩，现在没出来谁也不能确保。 但是他朝张秋雪笑了一下，“是不是意外，我想，你心里应该早有定论。” 第1102章 无法抹杀 第1103章 张秋雪就忍不住咬了咬牙，一时间，又想叹气，又想发脾气。 这无疑是个能让孩子有着光明前景的学校，但，还是和当兵有关。 她拿过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狠狠地闷了一口。 铁牛和铁栓都看着她，有些纠结，又有些兴奋。 张秋雪等着嘴里辛辣的感觉散了散，这才说：“先看看这通知书是不是真的吧？” “要问问爷爷吗？”铁牛说。 这事大概率就是谢荣恩做的。 张秋雪点了点头，又仔细想了想，如果谢长风还在的话，可能会非常高兴，如果他还在的话，想必一定会把这把枪扛回去。 这么看来，几个孩子也算是继承了谢长风的志愿。 “去吧！”张秋雪一句话伴随着一声叹息，“问问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就该报道报道，该准备东西准备东西！” 几人见状也都松了口气，等吃过饭，铁牛和铁栓就去找了谢荣恩。 张秋雪陪宋父宋母说了会儿话，避不可免地也被问起将来的打算。 一晃已经几个月了，谢长风音讯全无，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但张秋雪不同，她还活着，还年轻，大好的年纪总不能都耗在谢家都耗在这些孩子们身上吧？ 张秋雪当然明白这是出于关心，但这样的话听多了也和催婚无异，张秋雪也实在没想到自己到了这里还有被催婚的时候，一时间也十分无奈，只好一遍遍地重复暂时没有打算。 宋母皱起眉头，还以为张秋雪怕人笑话，就说：“你不要怕被人笑话，早几年挨饿的时候，今天死明天嫁人的都有，家里这么多孩子，就算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不是？” 张秋雪一时无言以对。 她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什么稀罕事，在早年受穷的时候，兄弟俩娶一个媳妇的都有，但怎么说呢？ 那是为了香火的延续，为了生存而没有办法的选择，可她到底和现在这个只追求温饱的大环境不同，她也并不觉得，除了谢长风，能够有人像谢长风一样包容、接纳自己，忍受她身上的那些毛病。 宋父说：“这事不急，但你心里也要有个谱，一个女人家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日子难熬啊，有个男人给撑着点，多少能让你松快一些。” 张秋雪点了点头，她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但明白归明白，她既没有办法接受谢长风就这么死了，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像个工具人一样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地让另外一个男人走进自己和孩子们的生活里，逐渐地抹杀和代替谢长风的存在。 话说了一箩筐，张秋雪的态度和从前一般无二，她如果会因为谢长风几天的离开，因为谢长风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掉，而这么轻易地和别人缔结婚姻，当初她就不会和谢长风在一起了。 见她不愿意听，宋父宋母就将目光投向了在外面陪小七小八玩的大妞他们。 在这件事上，孩子们一直保持着沉默，或许在他们的心里，他们才是一家人，即便谢长风死了，张秋雪也还是他们的家人，凭什么谢长风死了，张秋雪就得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正如他们说的，张秋雪还这么年轻，这么多年，她在他们身上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心思，难道要让张秋雪一辈子都耗在他们身上吗？ 这是个问题，却是他们谁都不想去正视的问题。 第1103章 没报 第1104章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铁牛和铁栓才狂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家门，铁栓一进门就叫了起来，“二伯娘，二伯娘！” “怎么？”张秋雪连忙站起来迎了出来。 却见两人面色有些发白，眼神隐隐有些飘忽，被张秋雪叫到名字，铁牛才说：“二伯娘，这事……爷爷不知道。” 张秋雪一愣，随即也有些发呆。 她以为这是谢荣恩知道她不愿意让孩子去当兵之后的不满，却忘了，谢荣恩就算是不满，顶多是当着她的面把两个孩子拎走，而不是背后找人去运作学校的名额。 “不知道？”这下连宋父也愕然了。 正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的时候，谢荣恩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姿势还是以前那个姿势，脚步却比之前快了不少，而且脸色严肃，进来就问张秋雪：“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收到的通知书？” “就是今天上午。”张秋雪说：“和二妞的一起拿回来的。” 二妞在这一年里也下了狠功夫，虽然最后的几次摸底考试中还是不如大妞他们，比之前却进步了不小，更在高考时超常发挥，最后被一家叫做七二一的学校录取了。 但二妞进文工团的手续已经在办了，预备录完去年所说的那个节目之后差不多就能办完了。 如果没有意外，二妞应该是读几个月的大学就进文工团做文艺女兵。 “二妞的没问题？” 张秋雪摇了摇头，“没有问题。” 这家七二一大学虽然听起来很像是野鸡大学，但张秋雪这一年没少打听，知道这家学校最初是和广播事业局一起开办的，以前叫做广播学院，但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后世有个很有名的传媒大学的前身就叫广播学院。 谢荣恩拿着那两份通知书沉眉思索了片刻，最后把通知书递给了他的警卫员，“既然不知真假，那就找学校的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那警卫员接了录取通知书就要走，张秋雪连忙把他拦住。 “还是我去吧，你们去了，就算不是真的，可能人家也不敢说不是真的。” 谢荣恩一听也有道理，就抬了抬手。 警卫员把录取通知书重新递给了张秋雪，今天时间是来不及了，但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张秋雪还是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临出门的时候，铁栓非要跟着去，张秋雪只好随了他。 十六岁的大男孩因为吃的好，这两年长得身高腿长，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走到哪里都让张秋雪驮着他了，大长腿一撑，等张秋雪坐好，脚下一蹬就走了。 幸好张秋雪他们住的本来就靠北，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到了地方，门口荷枪实弹站着两个哨兵。 张秋雪上前说明情况，哨兵一迟疑，跟同伴打了个眼色就进了里面。 没一会儿就出来一个办事员模样的人，跟张秋雪敬了个礼，简单听她说了一下情况，接过录取通知书一看就说：“这是真的，是我们发出去的通知书。” 张秋雪不禁一顿，铁栓就急急地开口道：“可是，我们没有报这个学校啊。” 第1104章 得偿所愿 第1105章 这下连那个办事员都吃惊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笑道：“那应该是特批的吧？小同志，我们学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上的，等开学你就知道了！” 特批的？ 张秋雪顿时更茫然了，谁特批的？ 张秋雪便又朝人打听了一下，谁知这位办事员也是直摇头，说道：“我们只是接到通知，有部分同学是特批入校，具体怎么个章程就不知道了。” 张秋雪只好就此作罢，不管是谁特批的，这对两个孩子的前途都是一件好事。 知道是真的，张秋雪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跟人道了谢就和铁栓往回走。 铁栓估计了一下回家的路，倒也不算远，如果做公交车的话还会更快一些，如果管理没那么严格，能够让每天回家的话，他还挺满意的。 张秋雪听着他絮絮叨叨没有打破他美好的幻想，大学还想天天回家？怎么可能！ 家里几人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也都松了口气，在家里吃了饭就各自回家去了。 但谢荣恩走的时候，也避不可免地跟张秋雪谈了一下那个问题。 虽然他作为几个孩子的爷爷恨不得张秋雪能够一直留在谢家，能一直这么照顾这几个孩子，可这么做未免太残忍了。 没了别人，张秋雪叹了口气，“你们都说他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这日子和他没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我想不出他怎么可能会死，我总是觉得他还在。” “都这么长时间了……”谢荣恩话说了一半又停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要是有消息，早就给我送回来了。” 张秋雪就知道这件事谢荣恩肯定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在关注这件事，但是，谢长风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大妞的录取通知书来的要晚上一些，铁牛他们几个都准备开学的时候，大妞的通知书才姗姗来迟，但毫无疑问，她得偿所愿！ 因为离得比较远，几乎是收到录取通知书就开始打包行李给她准备一应物件。 因为距离太远，大妞这一走，肯定就得过年才能回来了，张秋雪要给她准备的东西比二妞多的多。 这天傍晚张秋雪想起要是出去实践什么的有一双登山鞋会好一点儿，她就紧急去了一趟自家超市，回来的时候刚走到家门附近就听见两个窃窃私语的声音。 此时天微微擦黑，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那影子张秋雪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个是大妞，一个是暑假又南下了一趟的周子俊，说得什么张秋雪听不清楚，只看到两个人在推搡什么东西，好像是周子俊非要塞给大妞，大妞非不要，两个人就推过来搡过去。 又走得近了些，那东西终于在两人你推过来我推过去谁也没接住的一个空档掉在了地上，发出“嘭”地一声沉闷闷地声响。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抬起脚步走过去。 两人看到她都是一惊，尤其是大妞，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周子俊僵立在那里也没敢动。 第1105章 冤家 第1106章 张秋雪捡起那个包，分量竟然还不轻。 “送东西就大大方方送呗，在门口拉扯什么，进去说。” 周子俊连忙答应了一声，同时弯腰把张秋雪两个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 大妞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嘟囔了一句，“二伯娘，我东西够了。” 张秋雪只当没听见，她现在也不是非逼着大妞谈个对象着急结婚什么的，就……大姑娘大小伙子又没有什么隐疾，也该慢慢接触异性了，又不是让他们立刻就结婚。 等进了堂屋，张秋雪喝了口水，让周子俊把东西放下，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这个暑假，周子俊又出门了，应该是算着开学的日子赶着回来的。 等周子俊一一答了，张秋雪就找借口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张秋雪回头瞥了一眼。 两个人离着八尺远，一向待人和气的大妞难得的多了点小脾气，有些气鼓鼓地瞪着周子俊，两个人倒是有点冤家的味道，最后竟然是周子俊先动了起来。 他打开那个装的鼓鼓囊囊的包，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对大妞说：“我去打听过了，你们学校每年都会有外出实践的机会，时间比较长，基本上都是去野外，我买了一些野外使用的设备工具，你先试试看，要是不合适，等以后我再去南方的时候再给你买。” “你去我学校了？”大妞有点吃惊，但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 “嗯，回来的时候正好还有时间，就去打听了一下。” 大妞瞪了他一眼，还是说：“这些东西我都有，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你的，我缺什么，我二伯娘会给我准备的。” “我知道老师会给你准备，老师疼你，肯定什么都给你买最好的。”周子俊也不生气，还是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有工具、也有女性用于保养的化妆品擦脸油什么的，还有一些书，“但家里这么多人，小七小八还那么小，你就让老师省点心吧，好吗？” 叫他这么一说，大妞顿时噎住了。 她瞠目片刻，哼了一声，“那我也不要你的东西！我上次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是不是浪费时间，浪不浪费时间，是我的事，我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你……” “只要我愿意，就不算浪费。” 看着大妞气鼓鼓的脸，周子俊笑了一声。 大妞却沉下脸来，“既然你非要给，那一会儿，我请我二伯娘给你一些钱吧。我不要你的东西，你也不需要在我身上费这些心思，没有用！还是你觉得，将来你可以接受一个随时随地都能离开，一走就是几个月，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妻子？” “这……” 周子俊刚一开口，就被大妞打断了，她接着说：“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国家就会快速发展，经济复苏必然使得处处繁华，人们的生活水平、思想意识，都会与现在不同，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吗？任繁花过眼，心自岿然？” 第1106章 你走！ 第1107章 大妞平时喜欢看书和思考，又有张秋雪从旁引导，眼界、见识和想法自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可比的，这话一出口顿时让周子俊惊呆了。 但很快，周子俊就反映过来，笑道：“所以，我们可以越过眼下的情况，去商量以后的生活了吗？” “做梦！”大妞反映过来，自己想得太多了，竟然被周子俊钻了空子。 周子俊却在此时收了调笑的神色，认真地说：“如果我能呢？” “我……”一句“我不信”快要出口的档口，大妞连忙刹住车，改口道：“你能或者不能，都和我没关系，顶多证明你自持罢了。” 周子俊心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费脑筋，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个磐石无转移了。 “你不相信，看着我便是。我早就知道你的志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将来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事，我都想过。你想去，去便是，家里有我。” 这话说得好像是替她照顾家人一般，大妞愤愤地又瞪了周子俊一眼，快速进屋在张秋雪平时放钱的小盒子里拿出几张钱来塞到周子俊的手里，就把他往外一推，“你走，你走！” “我再帮你……” “用不着！” 此时正好铁牛和铁栓一人兜着一个小的回来，也不知道两个人做了什么，逗得小七小八笑得口水都流了老长，乍见到大妞和周子俊站在一块，铁牛和铁栓都愣了愣。 周子俊只好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开，只是夜风过处，家里的门灯被吹得晃了晃，铁栓忽然喊：“诶？哪来的钱啊？” 大妞：“……” 二妞快速把那几张钱捡了，又看看屋里那些东西，戏谑地朝大妞眨了眨眼。 几天之后，大妞准备出发。 大妞十分不舍，不放心，临行之前一个劲儿地叮嘱几个弟弟们要多多帮衬张秋雪，要听话，不要让张秋雪生气，言谈之间已经有些大人样了。 要送大妞去火车站的时候周子俊也来了，十分殷勤地帮大妞拎东西，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远去，一个劲儿挥手的时候想起自己偶然撇过的一眼狗血电视剧里主角们在火车站分别的场景，那个时候总是不耐烦，现在却有些了解这种情绪了。 这一走，至少得到过年才能回来了。 眼看着火车已经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张秋雪只好招呼大家往回走，姐弟四个第一次开始踏上彼此的征途，他们几个都有些沉默。 更让人无言的，是回到家之后他们也该收拾自己的东西去报道了。 二妞还好说，每周都能回来，铁牛铁栓却是封闭式管理，除非学校放大假，不然一个月能出来一趟就是好的，所以近则近矣，却没什么实质的用途，叫铁栓郁闷不已！ 这两个家伙明显没有大妞那么重的心思，干净利落地拎起行李就走了，临走之前，铁栓还像模像样地给张秋雪敬了个礼。 铁牛嘴角动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红得有些渗人。 他很感谢张秋雪这么多年的培养和陪伴，如果没有张秋雪，绝不会有他们的现在。 第1107章 迟钝 第1108章 孩子们都走了以后，家里瞬间冷清了许多，家里的笑闹声少了，气枪、靶子也没人用了，偶尔张秋雪想做个什么事情，拿个什么东西，下意识吩咐孩子去拿的时候才想起大妞他们几个都已经不在家了。 每当这个时候，张秋雪就要发上一会儿愣，大妞他们走了，再等些年，小六、小七、小八也都会逐渐离开她。 张秋雪头一次有种说不出来的孤独，好像用不了多久，这个家里就会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第多少次叹气之后，张秋雪心中暗暗催促自己赶快适应这样的生活，孩子们不是她的所属物，总归是要有自己生活的那一天的。 好在小七小八都比较缠手，小六也是招猫逗狗正调皮的年纪，张秋雪每天空闲的时间不是很多，只是感觉时间一天一天过得很慢。 就这么地，时间又过了两个月，张秋雪不得不开始考虑把谢长风的消息通知唐志平，这是谢长风的血脉至亲，谢长风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于情于理她都该告诉唐志平一声。 至于韩大娟那边，因为北川营区有同去执行任务的同志，倒是比张秋雪更早的知道了这个消息，前段时间还特意过来了一趟，又哭谢长风，又心疼张秋雪，又可怜几个孩子。 但她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陪了张秋雪几天之后就回去了。 小七小八在过了周岁生日之后渐渐能睡整夜觉了，张秋雪晚上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但这一年多养成了习惯每天给孩子喂奶，每到半夜的时候就会惊醒，然后就睡不着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翻来覆去的时候张秋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可能是于感情上天然迟钝的人，谢长风死了，才觉得生活里处处充满了谢长风的影子，觉得谢长风处处都好。 可是谢长风已经死了。 那就这样过吧。 寂寂深夜里，张秋雪透过窗户看着漆黑的夜空，这么想着。 反正，在后世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吗？ 可现在的日子却比那个时候难熬多了，至少在后世的时候她没觉得被窝这么冷过。 张秋雪又裹了裹被子，踢开已经凉掉的暖水袋，用力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迷迷糊糊不知翻了多少次身，张秋雪终于又睡去，冷不丁地，她听见一道铿锵有力的不乏，脚步匆匆地从门口进来。 张秋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个脚步声…… 她下意识望向窗外，狂跳的心仿佛有了短暂凝滞，随后渐渐重新落了回去，一丝凉气儿从心口透上来，她这才看见小七小八都不在屋里了，应该是段姐知道她晚上睡不好所以一醒就把俩孩子抱走了，而没有叫她。 而此刻，负责超市安全的蒋平安黝黑冷然的脸庞却透出一股子焦急，连着喊了两声，“张同志？张同志？” 张秋雪只好答应了一声，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自己则快速穿了衣服打理了一下自己走出去。 一进堂屋，张秋雪就看到蒋平安紧蹙的眉心，和放在腿上紧握的拳头，一看到她，蒋平安就站了起来，“张同志，超市出事了！” 第1108章 中毒死了 第1109章 此时家里的挂钟“铛铛铛”地响了七声，已经是七点了。 张秋雪晚上睡不着，早晨起来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就在椅子上坐下随后摸了一个苹果来啃了一口才说：“和别的国营商场起冲突了？” 经过这将近一年的发展，达济百货超市的物品种类越来越多，加上和李俊杰那边通货，而随着政策改变，李俊杰他们那边的货要比首都这边洋气得多，渐渐的，靠着这个竟然又给张秋雪他们吸引了不少人气，而这无疑是在抢别人的生意。 随着达济百货超市的生意越来越好，和别的国营商场产生摩擦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蒋平安却一摇头，“今天早晨超市刚要开门，来了两个警察把店长抓走了！” 张秋雪咬苹果的动作就顿在了那里，眼睛也睁大了几分，“没说什么事？” 平时起冲突就起冲突，但没有一次还报警的，张秋雪一时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还惊动了警方。 “只说是有个案子请店长过去配合。” “我去看看。”张秋雪也坐不住了，匆匆换了衣服出门。 张秋雪本来是想找宋秋生的，但，他现在只管前门附近那一片，想了想，张秋雪还是去找了张科。 张科在小七被偷的那个案子里给他们帮了不少的忙，后来这一年多也没断了联系，张秋雪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刚开完一个会，听张秋雪一说就把手下人叫了进来，让他出去打听。 张科并不负责张秋雪他们那一片的治安情况，而且现在又不是后世网络发达的时代，连电话都没有普及，他不知道也正常。 一边把人打发走打听消息，张科一边给张秋雪倒了杯水，让她不要着急。 等了有两个来小时，那个人又进来了，看了张秋雪一眼之后就凑到张科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张秋雪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看着张科那张脸又和善带笑到严肃得半点表情没有，就敏感地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那人很快退了出去，张科拿起一根烟点上却没着急说话。 张秋雪也没着急开口，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超市进货、管理每个月路前锋都会向她汇报，各方面的管理、检测都很严格，出事的几率不是很大，路前锋也不是个杀人越货的性子，一时之间，张秋雪竟想不出超市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张局，不方便讲？” 张科抽完了一根烟，这才说：“办案的细节不方便透露，我只能告诉你一点，昨天上午，派出所接到报警，说有群众吃了从达济百货超市的菜中毒死了。” “什么？”张秋雪差点跳起来。 超市的菜都是吕小青带着人亲手种的，连喷洒农药都很少，怎么可能让人中毒？ 张科没有理会张秋雪的激动，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吧？” 张秋雪当然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而且，归根到底，路前锋只是个打工仔，她才是超市的老板！ 路前锋被抓了，她还会远吗？ 第1109章 我也要报案 第1110章 张秋雪皱起眉，她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现在家里基本上天天吃超市的菜，不只是她，超市的员工经常也会吃超市的菜。 别人去买菜还有个几率大小的问题呢，张秋雪却是几乎天天吃超市的菜，要中毒也是她先中毒才对。 难道那个买菜回家的顾客不洗菜就吃了？ 可是也不对，刚刚打喷洒完农药的蔬菜是不能摘的，等真正能摘的时候药效已经过了，农药残留应该不会造成人中毒。 张秋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脆将达济百货超市的事和盘托出。 这下轮到张科诧异了，“达济百货超市是你的？” “是。”张秋雪点了点头。 随后，她把自己感到疑惑的地方讲给张科听。 作为一名老警察，张科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中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沉眉思索了一会儿，决定陪张秋雪走一趟。 事情是在张秋雪的店里出的事，最后肯定还需要她配合调查，可以说张秋雪早晚都要走这一遭，而张科陪张秋雪过去除了能让张秋雪少受点罪之外，还可以向办案人员传达一种他很信任长秋雪的信号。 “行。”张秋雪没有犹豫，只是在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对等在外面的蒋平安说：“去找一趟宋婶，就是我这两天有事不能回家，请她多照顾孩子们。” 蒋平安答应一声，张秋雪就和张科一起去了那边片区的公安局。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和张科平级的副局长，姓丛，叫丛戎，见张科还带了个人过来，丛戎有些奇怪。 “我来配合一件案子的调查。”张秋雪说。 等进了办公室张科把事情简单跟丛戎一说，果不其然，正如张秋雪所料，路前锋进了局子一上午除了各项调查配合外，什么都没说。 “那我来说吧。”张秋雪说。 她把先前跟张科说过的话又和丛戎说了一遍，“我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做我们服务行业的，如果连食品安全都不能保证，那也没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那一天买菜的人依旧那么多，为什么只有那一家人中毒死亡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正不顾形象地在大院里大哭大叫，口口声声让人还他的妻子命来，有两个警察正围着他向是在劝说和安抚。 “这就是这次的受害者家属。”丛戎说。 几个人一起站在窗户边看着，男人穿了一件工人服，十分的干净妥帖。 足足好一会儿，这个人才像是被下面那两个警察劝住了，转身走了。 “丛局，我也要向你报案。”张秋雪突然说。 张科和丛戎顿时都愣住，还有办公室里那个负责做笔录的秘书，三个人齐齐愕然。 “报，报什么案？”那个秘书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我报案……有人造谣、诽谤我们超市的青菜吃死了人。” 几人再次呆若木鸡，丛戎甚至看了张科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这人是不是疯了啊？ 第1110章 试探 第1111章 张秋雪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这一年多她虽然没怎么管事，但是手底下用的这几个人都是良心人，做不出这种害人命的事来。 其次，还是那个让她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买了那天的菜，就只有那一家人吃死了呢？ 丛戎和张科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事，愣了一会儿，丛戎说：“这个先不着急，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按道理张秋雪要留下来配合调查，丛戎让人给张秋雪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在一楼，干净也卫生，而没有带她去刑讯室这种地方。 自己呆在屋里的时候，张秋雪又想起上一次进派出所，她被吴为方半夜抓走为难，谢长风赶回来之后揍得吴为方几个月不敢露脸见人，还有深夜里抵足而眠时，那一句低低的“对不起”。 如果这一次也能按照上一次的脉络发展该多好，不用谢长风来救她，只要她回去能看见他就行。 张秋雪坐在办公室里撑着下巴胡思乱想，超市的一干人员开始被带回来讯问，有超市的服务员，也有吕小青等人。 因为张秋雪的大力配合，案子突然朝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去了，晚上的时候丛戎亲自过来给张秋雪送饭。 按照规定，他们得看着张秋雪吃饭，以免张秋雪用餐具做出一些自戕的行为。 张秋雪当然不会这么做，她往口中填了一口饭菜，忍不住向丛戎打听一下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科只说有人吃了从达济百货超市买的菜中毒死了，却透露具体的经过。 当然，这才是一个警察该做的事。 但丛戎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对张秋雪开了口。 “昨天晚上，这个男人突然跑过来报案，说是媳妇吃了从达济百货超市买的菜，突然就口吐白沫死了。然后我们出警得知，那个女人的确是吃了桌子上的菜死的，所以才将目标锁定在达济百货超市。”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简单，张秋雪却不能理解，“你真的确定她是吃了菜死的？” “是，还有你们超市的票据。” 达济百货超市在张秋雪的设计下做了一种会员票，办理会员不要钱，每次消费都给出票，一毛钱为一个积分，积分累积到年底可以无偿领礼品，积分多少不同，领的礼品不同。 而昨天女人带回家的票据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两斤青菜，这也是他们锁定达济百货超市的原因，上面还有达济百货超市的印章呢。 张秋雪了然，但她就更不明白了，昨天她也吃了超市的菜啊，邻居秦大姐也去买了超市的菜。 丛戎盯着张秋雪不说话，本来以为是个很简单的案子，没想到竟然横生枝节，越办越糊涂了。 简单地说，丛戎在试探，试探张秋雪是不是在撒谎，试探达济百货超市上上下下这些人是不是在撒谎。 他敏锐的眼神盯着张秋雪，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变化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第1111章 查清楚了？ 第1112章 即便是被丛戎这样盯着，张秋雪依然心怀坦荡。 每天的菜是吕小青和另外一个兄弟亲自送过来，他们行伍出身，报国心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超市里的人就更不可能了，大家每天拿菜都是随机的，如果在上面洒了农药，害死自己人怎么办？ 她想了半晌，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会确定她就是吃了菜死的，不是吃了别的东西呢？能让你们这么确定，难道你们从菜里闻见农药味了？” 丛戎没想到张秋雪思维如此缜密，迟滞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确实，菜里有很浓的农药味。” “那人做饭的时候自己闻不到？” “她感冒了。” “……”张秋雪无语地盯着丛戎，直摇头，“这肯定不对，农药都有很刺鼻的味道，就算她闻不到，做饭的时候别人闻不到吗？而且，有的时候有的农药会在青菜上面留下白色的点点，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女人就算闻不见，也能看见吧？ 难不成那女人不光嗅觉失灵，还瞎了？ 而这个时候，丛戎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今天上午，你为什么在看过那个报案的男人后突然决定报警？” “我觉得有点奇怪。”张秋雪从饭盒里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丛戎，“丛局，你得有两天没回家了吧？” 丛戎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头发乱糟糟的，胡子应该好几天没刮了，身上烟味也很重，最重要的是……”张秋雪指了指他衣服上一片油印子，“你要是回家的话，嫂夫人一定会提醒你把衣服换了。” 这不能说是女人的通病，除非两口子感情不好，不然就算是张秋雪这样的，每当谢长风回家的时候也会帮着他收拾整理一下。 丛戎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立刻就明白了张秋雪的意思，他立刻回想了一下上午那个男人的样子。 丛戎随后站了起来，“你慢吃，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张秋雪：“……” 她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一句客气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丛戎就大步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很快，外面又进来一个人盯着张秋雪，在她吃完饭后收走了餐具。 张秋雪在等待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楼道里时不时就传来走动声，期间还有一次听见了杀猪一样的叫声。 天快亮的时候，门被敲了几下，张秋雪连忙从椅子上坐起来，办公室的门随之被推开，丛戎站在门口，声音里带着又熬了一夜的疲惫。 “张同志，出来吧，你可以回家了。” 张秋雪揉了揉眼睛，半边身子睡得麻麻的，她扶着桌子跺了跺脚，才问：“查清楚了？” “没有，不过已经可以确定事情与达济百货超市没有关系了。”丛戎说。 张秋雪走出办公室，远处的走廊拐弯处路前锋、吕小青等人都被放了出来，一个个昂首挺胸，神色淡定又傲然。 张秋雪见他们都没什么事终于放了心，却忍不住问丛戎：“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1112章 不做亏心事 第1113章 丛戎现在已经完全了解张秋雪的身份了，等路前锋等人走离开之后，就多给张秋雪透露了几句。 “还是经你提醒，我们发现，这个姓赵的确实不老实，早就在外面有人了。而两斤青菜，据他家的邻居讲，她们是一块儿去你们超市买的青菜，她十分确定青菜没有农药。” 那么，农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这个姓赵的男人故意毒死了自家媳妇，再嫁祸到达济百货超市身上，一切都还需要审理。 这就不是张秋雪能管的问题了。 但是她说：“那么，丛局，我现在能报警了吧？” “……”丛戎没想到张秋雪还记着这事呢，一时张口结舌，“你就不怕这事到最后再把你自己栽进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微薄的晨曦之下，张秋雪粲然一笑。 录了个口供，张秋雪带着还等在外头的路前锋等人去吃了个早饭，被关了一天一夜，人人心里都窝着火，冷风涔涔的早晨，一碗热乎乎的炒肝下肚，让人从内而外舒坦起来。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昨天发生了那种事，今天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等她说完，路前锋和吕小青就各自带人走了，张秋雪也揣起袖筒往家走去。 她这一晚上没回家，俩小的不知会怎么闹呢。 脚步匆匆地往家走，还没到家就看到小六正背着书包要去上学，但看他那贼头贼脑的样张秋雪就知道，这家伙是完全不打算去上学的，因为那方向压根儿就不对。 张秋雪没吱声，亦步亦趋地在后边跟着小六。 早晨的风凉飕飕的，迎面打在人脸上无端端都精神了几分，顺着风一块儿飘过来的还有小六的碎碎念。 “姥姥姥爷不管，爷爷那个老古板肯定也不管，那就只能再去找张爷爷了。” 他人小个子小胆子却不小，张秋雪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了三辆公交车，最后踏上了去营区的公交车，最后被张秋雪薅着领子揪了下来。 “妈？”小家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回来了？” “是啊，”张秋雪扯扯他的耳朵，“你能给我说说你打算去找哪个张爷爷吗？” “啊？没有啊，什么张爷爷？”小六捂着耳朵说。 张秋雪：“……” 折腾了这一天多，张秋雪懒得和小六计较，“行了，回去，该干嘛干嘛去，你爸现在不在营里了，你别整天想着往那边跑，我们的事情能自己做就不要麻烦别人。” “但我这不是自己做不了嘛。”小六嘟囔了一声，等张秋雪眼睛一横，他忙不迭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卖乖地冲张秋雪笑，“我都听妈的，妈咱们快回家吧，你昨天晚上没回来，弟弟们都不睡觉呢，他们一定想死你了。” 张秋雪再度无语，整个家里就数他最会哄人了，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把小六送进学校，张秋雪再到家果然听见小七小八的哭声，两个小的平时被张秋雪带惯了，昨天张秋雪一夜未归，果然是闹个不休。 第1113章 闹事 第1114章 张秋雪刚把两个孩子哄好，百事通秦大姐就来了。 她脚步匆匆，神色还带着点慌张，拖过一张椅子往炉子跟前一靠就说：“小张，我刚才去超市，好多人都在那里喊吃了你们超市的东西中了毒，要求你们赔钱呢。” 张秋雪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开对超市的名誉将是个不小的影响，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客流量说不定一下就散了，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传的这么快，昨天早晨路前锋比带走的时候超市还没开门，现在就人人喊着来要赔偿了？ 宋母没想那么多，听秦大姐这么说就不高兴了，“大秦，你吃了那么多菜，中毒了几回啊？” 秦大姐噎了噎，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只是好心来给张秋雪送信儿而已。 张秋雪冲她笑了笑，替她解了个围，“谢谢秦大姐来告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那行，你要是害怕，我跟你一块去。” 张秋雪再次朝她一笑，秦大姐就先走了。 宋母皱着眉，终于有时间来问问张秋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秋雪一边给两个小的喂着饭，一边也在思索这件事。 如果只有光秃秃的一件事还可以说是巧合，今天又来了下半场，张秋雪就觉得这件事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把路前锋被警方带走的消息透露出去，就可以在瞬间让达济百货超市的声望降到最低，人们很可能将不再相信达济百货超市的货物。 那么，最为得利的将是与达济百货超市有竞争关系的几家国营商场。 但是，这件事真的是这几家国营商场搞出来的吗？ 张秋雪直觉应该不是。 她这家百货商场是政策改变的关键时刻的探路石，明里暗里上上下下不知被多少人盯着，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和国营商场经常有摩擦却不会起大的摩擦的原因。 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了这种事，那么很可能，将探索失败。 这可能也意味着一个政策的失败。 将来影响的肯定不是张秋雪一个人，结果更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承担得起的。 张秋雪觉得，只要那些国营商场的领头人脑袋没有烧坏应该就不会做这种事。 但如果不是这些既得利益者，那又会是谁呢？ 张秋雪给孩子们喂了饭，把小七小八哄的高兴了，让段姐带他们出去玩，这才有时间往超市那边去。 超市那边果然已经人满为患，蒋平安带着几个保安牢牢把守在超市门前，他们的对面则是声势浩大的顾客，其中多为衣着朴素的女人，人人都想冲进超市拿一些东西“补偿”自己。 在最为边缘的地方，还站着几个匆匆而来的警察，都皱着眉头看着这边，不知该如何下手。 路前锋站在超市门前正拿着喇叭大声喊，声音却比不过沸腾的人声。 张秋雪手里也提了个喇叭，她看了看自己与路前锋之间的距离，知道自己今天是过不去了，干脆就爬上一辆不知是谁的自行车。 她打开喇叭把声音调到最大，没着急说话，却用指甲对着说话的地方抓挠起来。 霎时间，刺耳的尖锐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开始响彻大半条街道，沸腾的人群终于渐渐停了下来，他们捂着耳朵皱着眉头回身看向张秋雪的方向。 第1114章 闹事2 第1115章 一直到现场鸦雀无声，张秋雪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路前锋带着两个人飞快地从人群的另一头挤过来，准备保护张秋雪。 此时此刻的路前锋狼狈至极，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的扣子都被扯掉了好几颗，他气喘吁吁地到了张秋雪跟前替她扶住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 张秋雪清了清嗓子，扬起大喇叭说道：“我是达济百货超市的老板，我叫张秋雪，今天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了。这样吧，现在我们来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曾经因为吃了我们超市的蔬菜而中毒过？” 把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的人们面面相觑，在短暂的犹豫过后，纷纷举起手来，“我，我！你们菜太不干净了，吃了以后让我们全家拉了好几天肚子！”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很快，一只只手出现在张秋雪眼底，有的说吃了恶心想吐，有的说头晕目眩，有的说一闻就知道菜不对，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都是达济百货超市青菜货物的问题。 路前锋看得瞠目结舌，又气又怒。 他就不懂了，这些人都是疯了嘛，前两天还说他们这里卖的菜好，怎么今天就变了卦。 他愤怒地想上前和这些人理论，张秋雪却制止了他。 “原来这么多人啊，那大家排好队，到我们这里来登记一下吧，各位的姓名、住址、中毒后的反映，都到我们这里来登记一下。” 路前锋莫名其妙，还有超市的服务员们，也都奇怪地看向张秋雪，想不通张秋雪要做什么，但这些来讨要赔偿的这次却很自觉地排起了队。 队伍排好之后，分成了三个队，很快地开始登记，杂乱又有序。 “老板，我们的菜没有问题，凭什么给他们赔偿？”路前锋气得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此时，一个妇女登记完信息正好听见这句话，不满地说：“怎么你们的菜没有问题啊，都吃的人拉了好几天肚子还叫没问题啊，你们就应该赔偿！老板你说，你们什么时候赔我们钱！” 张秋雪此时还蹲在那辆自行车上，闻言微微一笑，“大姐，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们赔偿了。” 她的喇叭没有关，此时一说话声音立刻顺着喇叭飘了出去，正在登记的、准备登记的、还有刚刚朝这边赶来正在加入队伍的，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今天一大早，公安局已经证明，昨天那个中毒而死的妇女不是吃了我们的青菜中毒死的，你们这些人跑到我们超市来闹腾，来所要赔偿，是典型的无中生有蓄意污蔑，我让人把你们的信息都登记下来是一会儿要拿去报案用的。可笑，要真中过毒，你们还敢从这里登记完就进超市去买东西？” “哗……”现场一下子乱了，愤怒的、惊慌失措的，各种眼神朝张秋雪他们射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巨大的讨伐声。 张秋雪故技重施，用刺耳的声音抵抗这些人的愤怒，声音冷漠无比，“这里并非法外之地，你们聚众勒索，妄想法不责众，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第1115章 闹事3 第1116章 不远处恭候多时的警察冲过来趁机按住几个先前叫的最凶的家伙，人群突然间就在“哇哇”乱叫中散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两个抱着本子登记信息的服务员被人推了一把都不知道。 “老板，还是你有办法。”路前锋抹着满头的冷汗说，“我刚才还以为咱们要跟她们干一架了。” “跟女人干架你也说得出口。”张秋雪借着地理优势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下，然后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抬脚朝被按住的那几个人走去。 人是丛戎亲自带过来的，他也是苦逼，本来案子刚有了点眉目，准备今天回去休息休息的，但大院都没走出去就又碰上这事，只能匆匆忙忙带着人来了。 简单打了个招呼，该铐上铐上，让人押回局里，丛戎才有空和张秋雪握了握手。 张秋雪说：“丛局，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那几个人恐怕得麻烦你好好审审了。” 丛戎点了点头，他抓人也是有讲究的，不好意思嚷的肯定不抓，这几个人都是跳脚跳得厉害的。 “是有点不太对，就算有人想趁火打劫，这人未免也太多了。” 张秋雪觉得这次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她脑海里过了一遍，丝毫不记得自己最近得罪了谁。 丛戎很快走了，张秋雪抬脚刚要往店里走，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家伙。 是距离超市最近的那家国营商场的经理，负责的正是市场这一块，之前好几次产生摩擦都是他过来处理的，叫何，叫何富强，四十来岁的年纪，平时一副弥勒佛像，此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张秋雪。 “张老板，这便宜的生意也不好做吧？” 达济百货超市这边因为经常搞活动，价格总体比其他的几个国营商场偏低，为此他们店里的客人都跑到张秋雪他们这边来了，何富强为此没少挨批评。 可是，他们国营商场比不得张秋雪他们经营自有，就算挨了批评，他也不能像张秋雪那样随意的降低价格来跟他们打价格战。 今天可不同了，张秋雪他们搞了这多次价格战，现在终于翻车了吧？ 何富强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心里就乐开了花。 “难道在世上有好做的生意吗？”张秋雪笑，“我们可赶不上何经理你们，我们这是小本买卖，自负盈亏，只能通过薄利多销来走量了。” 一句话又把何富强气了个半死，现在谁不知道张秋雪现在是从种植到销售都搞了一条龙了，少了中间商赚差价不说，甚至还养了一个车队，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给自家拉菜拉货，有事的时候还能去别人那里找点活干！ 还薄利多销！ 薄利多销个屁！ 处处的钱都让她挣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但又不得不佩服张秋雪的手段，就说刚刚那一手吧，他就没想到。 正转身想走，张秋雪忽然叫住他：“何总，一起进去转转？我在这里还有一间办公室，不如何总尝尝我泡的茶怎么样？” “哼，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到底想让我干什么，说吧！” 第1116章 奇怪的女人 第1117章 张秋雪一哂，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何富强话说得难听，但这份眼力不得不让人佩服，她也只好不再藏着掖着。 拉着何富强上了楼，进了路前锋那间办公室，张秋雪说：“我想请何总帮我打听打听，这偌大的四九城是不是容不下我们这间小店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好提前想想办法，免得亏得太惨。” 就说今天这事，乌央乌央来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是她能镇得住，达济百货超市的名声就被毁了。 做买卖的，没了声誉还能做得起来？ 所以张秋雪才想从何富强这里打听打听，不成想何富强一听就翻脸了。 弥勒佛一样的大脸眼睛一瞪生出几分凶相，他哼了一声不满地说：“你这女人，心眼贼多！自己不知哪里得罪了人，还怪到我们头上来了！” 当他听不出她是怀疑他们这几家国营商场联手搞她？ 他愤愤地又说：“你不就是生意好了那么一点儿点儿吗？有什么值得我们拿自己的身家来害你的？” “……”张秋雪一想也对，达济百货超市虽说是抢了他们国营商场的生意，但是怎么说呢，这就要说道国有和私人的区别了。 国有的，你不管多么努力的卖货，每个月还是拿那些工资，卖多少货跟你没关系。 私人的，你卖了就是自己的，都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么想的话，应该没人愿意用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去害别人，毕竟就算成功了，他的工资也不会长一分。 这何富强说话虽然不中听，但都是大实话。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何总勿怪。”张秋雪笑笑主动给何富强斟了一杯茶，但她就更想不明白了，如果不是这几家国营商场，还能有谁呢？ 自己好像也没动别人的蛋糕啊！ 何富强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又哼了一声，“我看你还是从其他方面想想吧，无缘无故地谁会这么搞你们？” “那，其他方面还请何总帮我多留意一些，改天我熬过这一遭，一定摆宴感谢何总。” “哼，可别是鸿门宴，我可不敢吃。” 何富强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可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脸色有点古怪。 “何总？” 何富强突然又转过身来，“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挺年轻的，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你那边不知道是在看谁。”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是没什么奇怪的，可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他说着说着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没意思，突然又一挥手，“你还是好好在别的方面琢磨琢磨吧，我可不去吃你的鸿门宴。” 张秋雪：“……” 她往外送了何富强几步，脑海中还都是他说的那句话。 奇怪？ 哪里奇怪？ 当时到处都是喊着说吃了达济百货超市的菜中毒了的女人，要么就是讪讪地站在一旁叹气的女人，那么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其中，不参与疯狂，也不感叹悲哀，可不就是……有点奇怪？ 第1117章 买东西 第1118章 下面何富强还没有走，他背着手悠闲的在这间超市里转来转去。 自从这间超市开业，自从国营商场的客流被一点一点吸引，他派了很多人来这里可能情况，自己还是第一次进来转。 这一转，何富强发现，这间超市和别的商场真是一点儿都不一样。 有柜台，却随便客人进去看，服装区甚至还有个试衣间。 确实和他们国营商场不同，人们走在这里的时候可以随意地查看商品，甚至还可以要求售货员做这做那。 何富强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寻思着自己工作的国营商场可以学习的地方，张秋雪就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 事实上，张秋雪已经找了一圈了，听说何富强没有走这才又回来的。 “何总，你跟我说说那个女人的样子吧？”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只是个巧合。 “呃……你是说我先前说的那个奇怪的女人？”何富强的脸色在最开始不自然之后反映过来。 张秋雪点了点头，何富强想了想又说：“穿得倒是挺时髦的，蓝色的喇叭裤，还穿这件棉猴，短头发，浓眉大眼的，身板很直，有点像当过女兵的。” 这个描述太笼统了，张秋雪想了想，竟然想不出自己是否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如果是女兵，她除了周思南、梁静荷之外，好像也不认识其他女兵啊。 可是周思南已经被墙壁了，梁静荷犯不着来搞她才对。 “别的呢？”张秋雪从兜里摸出纸笔来随便扒拉了一个地方坐下，提示何富强，“眼睛、鼻子、耳朵……” “呃……” 何富强不期张秋雪还有这一手本事，只好绞尽脑汁去回想，等张秋雪按照他的说法画完，不知道是何富强的描述是不是有点问题，还是张秋雪的画功退步了，张秋雪竟然觉得纸上的那张脸好像还真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张秋雪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何富强还得回国营商场盯着，张秋雪送他到超市门口，何富强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忘了说：“什么时候吃饭，记得叫我一声啊。” 张秋雪：“……” 说好的不吃鸿门宴呢？ 这个时候路前锋跑了过来，张秋雪将揣在兜里的画纸拿出来递给路前锋，“你见过这个人吗？” “这个……”路前锋正着倒着看了半晌，也是摇头，“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完全没印象啊。” 张秋雪只好作罢。 当然，人家只是有点奇怪而已，说不定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发会儿呆，并不能证明就是她在针对张秋雪。 拍了拍路前锋的肩膀，叮嘱他最近一定要特别注意货物安全，哪怕少卖一些也不要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一切都等这些事过去再说。 回到家的时候，谢红漾竟然来了，她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正在往外掏东西逗小七和小八。 张秋雪一看她那兜子惊讶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这年头还不是谁都像张秋雪似的，出门整天背个包，给俩闺女也一人做一个，大多数人出门就是用网兜提东西。 这会儿谢红漾面前放了好几个兜子，里边装的都是衣服鞋子！ 第1118章 有病 第1119章 被张秋雪这么一问，谢红漾脸色变了变，阴沉了一瞬间后又恢复了正常，“正好遇到合适的就买了，嫂子你看能不能给孩子试试？” “不着急，先做饭吧。” 谢红漾过来了，张秋雪怎么着也得亲自去做个菜，但谢红漾拦着她没让，两个人给小七小八试了试衣服。 衣服都大了不少，不过现在买衣服都讲买一件穿三年也就不算大了。 张秋雪还是有点奇怪，这都有七八件了，谢红漾平时看起来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啊。 她正纳闷，谢红漾忽然叹了口气，说：“拖了这么久，我姐还是离婚了。” 张秋雪眉眼跳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她对谢红文的事半点不感兴趣，离婚还是结婚都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她也真够狠的，头天离婚，第二天连孩子的姓都改了。”谢红漾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张秋雪看了眼那堆衣服反映过来，“你这两天回去了？” “她不离婚嘛，我本来想回去看看她，哪想到竟然被轰出来了。” 谢红漾想着谢红文说的那些话不禁又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人呐！ 张秋雪就明白了，谢红漾应该是买了东西回去看望谢红文和小外甥，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轰了出来。 事实还真是如此，谢红漾给小七小八和谢宏伟家的、谢红文家的儿子一人买了两件衣裳，本来是好心好意去看他们，最后却被奚落了一顿。 一气之下，谢红漾就把孩子的衣裳都换成了小七小八能穿的。 谢红漾下午还得上班，在张秋雪这里吃了一顿饭就该走了，临走的时候她又期期艾艾地说：“嫂子，我知道谢红文这个人脑子不清楚，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我想托你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工作适合谢红文做啊，也不用做啥重要的工作，能让她有个稳定的工作，有口饭吃就行。” 说话间她又叹了口气，“现在离婚了，彭林山不会再给她钱了，这要是连个工作也没有……” “我知道她这个人做的事都让人不待见，要换了旁的时候我也不好意思朝你张口，可是，我总不能眼看着她没饭吃被人冷眼相待吧？你大人有大量，嫂子，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张秋雪心说谢红漾这姐妹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够够的了，如果是别人来说，她肯定不予理会，却没办法直接拒绝谢红漾。 她也叹了口气，“算了，我给你问问吧，我这边她肯定不来，我也不敢让她来，如果别人那里有合适的我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别告诉她是我安排的就行了。” 谢红漾连忙点头，拉着张秋雪的手不住地道谢。 应都应了，张秋雪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谢红漾见了就又觉得谢红文和张秋雪一比，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她都要走了，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谢红文一句，“你不知道，嫂子，这谢红文现在脑袋都不正常了，她听说彭林山后找的那个女人是个短头发，竟然一刀也给自己剪了个短头发，你说这不是有病吗？” 第1119章 破案 第1120章 张秋雪：“……” 在男女感情这个问题上，张秋雪自问没什么发言权，但她认为，作为女人一定不能没有自己的个性，如果男人喜欢什么，自己就去迎合什么，那也太没意思了。 那还叫女人吗？ 张秋雪觉得，那应该叫做男人的附属物！ 谢红文怎么做当然跟张秋雪没有关系，她不疼不痒地劝了谢红漾两句，谢红漾就走了，张秋雪赶紧回屋休息。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薄西山，小六已经放学了，张秋雪伸了个懒腰，现在去工作室已经有些晚了，她就靠在墙上想着这两天的事，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但是没有！ 除了时不时还有人冒出来说吃了从达济百货超市买的菜中毒之外，没有再发生什么让人头疼的事。 公安局那边也没有再找张秋雪他们进行配合调查，但张秋雪还是抽空去找了一趟丛戎。 那是路前锋被带去公安局之后的第五天，冬日里的太阳很高，阳光很稀薄，照射下来没什么温度，张秋雪一贯的不怎么喜欢。 丛戎亲自接待了张秋雪，一听张秋雪问起那个案子，他就狠狠啐了一口。 “案子已经破了！” “这么快？” “但你可能要失望了。” “啊？” 张秋雪不解地看向丛戎，丛戎给自己点了一颗烟，揉了把满是疲惫的脸，说道：“那个女人其实是自杀。” “自杀？”张秋雪愕然。 “嗯。”丛戎点了点头，开始徐徐道来这个故事。 男人和女人结婚已经十几年了，一直没能有孩子。女人在家里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男人也对她非打即骂。 不仅如此，这男人十分看重传宗接代，就背着女人悄悄地又找了个女人，儿子都生了两个，还被男人都带回了家，对外声称是他的远房表妹和外甥，让女人每天伺候他们吃吃喝喝穿衣洗涮。 女人本来是不知道，结果有天夜班回家正好撞见两人媾和。 都说人要脸树要皮，可被女人撞破之后，那渣男贱女非但不悔改，竟然还理所当然起来，真是小三翻身把歌唱，整天把女人欺压得抬不起头来。 可能是被欺负得太过了，那女人趁着去乡下姐姐家的时候，顺走了一瓶农药，不知怎地，回来的时候没给那渣男贱女用上，竟然给自己用上了。 “……”张秋雪听完呆了半晌，“怎么确定是她自己给自己用上的，不是那一对渣男贱女给她用的？逼她的？” 丛戎一摇头，继续说：“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事发当天，小三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男人是中午下班跟其他工友一起回的家，中间根本没别人进去过她家，只能是她自己。” 张秋雪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不好找，竟要为这样的渣男寻死觅活？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那事来，连忙问：“如果是这样，那男人应该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吧？他为什么要把事情扯到我们达济百货超市身上？” 第1120章 失望 第1121章 “这个就更别提了。”丛戎苦笑一声，“那男人说，他本来想趁着中午没人把女人找地方埋了，也省的他还要再出一份发丧的钱，这个时候他听见有人在说话，大概意思是说，如果东西坏了就得赔。他想起女人买菜的单子随即灵机一动，就想起了你们超市。弄坏了东西得赔，那人吃你们超市的菜吃死了，你们不是更得赔吗？” 张秋雪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她一直觉得这事不同寻常，敢情只是这家伙灵机一动？这让她找谁说理去？ 难怪丛戎一开口就说她要失望了！ “那那天抓回来的那几个人呢？” “审过了，都是说风就是雨爱占便宜爱起哄的妇女，没什么见识，教训一顿也给放了。” “……” 闹腾了这么多天，她还觉得这事不同寻常，难不成是她得了被害妄想症？ 从公安局出来，张秋雪果真十分失望，但也十分庆幸，没有人针对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搓了搓脸，张秋雪又斗志满满地朝工作室去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一直在盯着她。 张秋雪他们现在最近要做一次密封测试，气压传动只要保持气压的稳定，期间不漏气，就是成功了一大半。 而现在，经过这将近一年的努力，以及塑料厂和橡胶厂的同志们提供的极大帮助，但是技术所限，他们还是不能完全保障这一点。 这和对空气压缩机的要求是不同的，毕竟冰箱只是放在家里摆着，但一辆火车拉的人就成千上万，那是成千上万条性命，不是成千上万斤肉，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细节，也必须得做到最好，最完美。 张秋雪思索着研究上的每一个可以改进的点，逐渐把超市的事抛在了脑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越来越怨毒的目光。 今年冬天张秋雪请人在小红楼里安装了暖气，每个屋都有，每半个月吕小青送一次柴，这么一天天烧下来屋子里非常暖和，郭守鸣几个人现在除了在学校上课，就是在这里呆着。 他们几个都大二了，学校不再强制住校，他们就搬了被褥到工作室来住，顺便晚上看炉子。 张秋雪见状干脆单独给他们腾了一个房间来住，找人打了一排上下铺，是一楼厨房的隔壁，距离炉子最近的地方，美中不足就是前后各有一扇窗户。 这天晚上陈大炮干完了手里的一点儿活下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王铎还靠在床上看书，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话，陈大炮就准备爬上床睡觉。 他的床在上铺，刚爬上去，王铎举着书朝他晃了晃，“你帮我看这段是什么意思？” 陈大炮就从自己床上爬到王铎床上，凑过去刚要看书上的内容，忽然叫了一声，“那是什么？怎么这么红啊？” 王铎叫他吓了一跳，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在窗帘中间自然垂下的一小点缝隙里，耀眼的红色跳跃着，闪烁着，仿佛带着灼灼的温度，一时间王铎也呆住了，“那是……” 第1121章 巧合1 第1122章 “火！他娘的，着火啦！” 短暂的错愕之后，陈大炮反映过来，仓皇地从床上跳下去，顾不得穿鞋捞了个脸盆就冲了出去。 被他这么一叫，王铎也反映过来，连拽带踹把睡着的人弄醒，各自捞起脸盆纷纷打水往外冲。 实在不能怪他们如此紧张，小红楼的后面本来是一块空地，冬天到了之后，为了取暖，他们在那里堆积了大量的木柴。 几个人一边喊着救火，一边开始砸院子里的水缸开始淘水灭火，这动静很快惊动了附近的邻居，一个个都拎着脸盆、水桶过来帮忙。 幸好今夜没风，否则火借风势，非得把附近的房子都燎了不可。 这堆木柴也着实不少，加上冬天天冷，院子里放的水缸早就结了冰，人们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把火扑灭。 张秋雪一大早正鼓励俩孩子自己动手吃饭，百事通秦大姐就从门外扑了进来，把这事绘声绘色地跟她说了一遍。 张秋雪哪里还坐得住，匆匆忙忙感到工作室就看到被烧得黑漆漆的后墙和地上大片大片的灰烬，旁边还围着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张秋雪刚到房子的房东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扑出来，要求张秋雪必须给他们赔偿。 这当然没什么好说的，弄坏了东西就该给赔偿，张秋雪更担心的是人有没有问题。 人当然没有问题，就是吓得不轻。 王铎说：“要不是我问陈大炮一个问题，陈大炮爬到我床上刚好看见，我们几个可能就变成烤乳猪了。” 郭守鸣昨天晚上睡得最死，现在想起这点还不寒而栗。 会是个偶然吗？ 所有人都在想。 “你们没听见什么动静？”张秋雪问。 王铎和陈大炮直摇头，王铎说：“会不会是有人走过的时候扔了个烟头啊？” “你家烟头能把这么粗的木头点着啊？”陈大炮无语地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我也觉得不是偶然。”杜成江说。 昨天晚上着火的时候他还没走，还是听见几个学生的叫声才冲下去的，不然任由这火着起来，自己非得死在办公室里不可。 “起火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大部分人都睡了，如果只是扔个烟头是绝对不会起这么大的火的，这事不寻常。”杜成江头头是道地分析，“昨天晚上我问了附近的几户人家，都说没看见什么人。” “难道是姓高的？”郭守鸣说。 张秋雪也避不可免地想起高建瓴，但高建瓴的目的应该在于工作室的里面张秋雪他们的研究成果，一把火下去，研究成果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和高建瓴的目的背道而驰。 这就奇了怪了，但火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烧起来的！ 张秋雪不得已又去找了一趟丛戎，先报案，但是因为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空有一堆分析，完全没什么用。 送张秋雪离开的时候，丛戎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啊？” “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都挺无厘头的，都和你有关。”丛戎说。 第1122章 巧合2 第1123章 中毒案纯属巧合，达济百货超市门前闹事的起因也波澜不惊，还有这次的起火，一样找不到个源头。 这么想来，是有些过分地巧合了。 可是张秋雪真想不起自己得罪了谁。 她本身不是无事也要搅三分的性子，自从谢长风牺牲的消息传来，心思都放在带孩子和工作室上了，大半年都过得风平浪静，加上心情不好，她都无意去招惹别人。 等警察走访了一遭回来，纷纷摇头，这还不如那个中毒案呢，那好歹有一盘加了农药的菜让他们查。 “案子只能先这么着，我会暗地里盯着继续查，你要不找个人保护保护你的安全？”丛戎提议。 “有这个必要吗？”张秋雪犹豫。 “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你没发现嘛，这几件事都和你有关。” 张秋雪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敏锐性降低了许多，可能是日子过得太平凡太安逸了。 离开之后，张秋雪去找了一趟蒋平安，想问问能不能再找几个兄弟，各方面都加强一下安全。 蒋平安一口就把这件事答应下来了，张秋雪就点了四个人，两个负责超市这边，两个负责工作室那边。 郭守鸣他们几个聪明劲儿是有，但他们缺乏时刻戒备的警惕心，未免昨天晚上的事情再次发生，张秋雪必须得在这里放两个人。 她自己身边就算了，她现在是个小寡|妇的身份，整天带着个男人进来出去的太不像话了，虽说她自己无所谓，可也得为孩子们考虑不是？ 她可不想让别人对着自家孩子指指点点。 连番叮嘱过小六和段姐，张秋雪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刻警惕周围的一切，但一连发生了三件事之后，突然间就风平浪静了，连小六都觉得超级没意思。 “妈，你就让我出去玩会儿呗。”小六抱着张秋雪的大腿央求，张秋雪怕他出事，整天把弹弓和弹珠塞在他的书包里，又要求他平时不能玩，可把小六快憋死了。 “不行。” 这个时候张秋雪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轻举妄动了。 假设真的有人在针对她，她顺势引蛇出洞才是正道，结果她给各处增加保卫，整天接送小六去上学，警惕心提到了百分之百，可是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就算真的有人在针对他们，现在也不会轻易动作了。 结果还是她在明，对方在暗，而且，拖得时间越长，把她架在火上烤的时间就越长。 可越是这样，张秋雪就越不敢放松警惕，哪里敢让小六自己出去玩？ “哪怕让我跟小青叔叔去山上玩玩也行啊。”小六哭唧唧。 张秋雪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还是那两个字，“不行。” 与此同时，军事学院。 校场内传来整齐有力的训练声，每一个声音传出来都坚硬得如同钢铁，整齐划一。 瑟瑟冷风之中，本届新生铁牛和铁栓身姿笔直地站在军事学院的岗哨前，一动不动地在站岗，入学两个月，比起别人每天都要训练，这是他们每天的工作。 第1123章 巧合3 第1124章 站了两个月的岗，连性子跳脱的铁栓都被磨得没了脾气，冻得胡萝卜似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配枪，力道之大只能看到绷紧的指尖泛着白色。 趁着没人，铁栓叫了一声，“哥！” 那声音里是满满的不甘和愤懑！ 他的本意只是想在家附近上个大学将来找个离家近的工作就得了，这不是他想上的大学，可一个命令把他调来了，二话不说就只是整天让他站岗，不让他上课，也不让他训练，他怎能甘心？ 铁栓觉得，但凡给他枪里上一颗子弹，自己立刻就能把教官突突死。 铁牛身子纹丝不动，双生子就是这点好，哪怕铁栓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铁栓在想什么。 他的手同样紧紧扣着配枪，口中却说：“二伯十几岁当兵，从目不识丁到满腹策略都是他自己学的，你若想学，有的是办法。二伯这一生，汗流无数，血流无数，拼尽全力，也不过是为这山河宁静，人间太平，你如果扛不住，就当是为二伯完成心愿吧。” “……” “你再想想，我们离开家之前，二伯娘对我们说的话。” 张秋雪是不赞成他们当兵的，因为他们到底不是谢长风的儿子，相比功成名就，她更像让他们平安健康的长大，娶妻生子，一生顺遂。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们离家的前两天把他们叫进书房里，给他们分析国家形势、国际形势。 那是铁牛从未见过的张秋雪的样子，她不像谢长风有无数次的实战经验，但她有更加独到的对国际形势的理解，当什么样的兵种、从哪里更好打开局面、国家将来的发展……那都是他们从未听张秋雪提起过的话题。 可铁牛明明确确地知道，张秋雪对这些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一个对这些分毫不感兴趣的人为了自己如此尽心竭力地搜罗、了解形势，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讲给他们听，他们有什么理由如此轻易就放弃？ 说到张秋雪，铁栓心里的愤懑终于散了一些，青松一样的身姿更直了一些。 他没有铁牛那样的奉献精神，这兵如果必须要当，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守卫家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此时，军事学院家属院内。 谢红文正悠闲地坐在桌前剥着瓜子，剥好的瓜子都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等攒够了一些她就端起来喂给在床上玩的小姑娘。 “就你脾气好，还剥瓜子喂她，让她自己吃去！”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说道。 “嗐，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谢红文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顺便还用手帕点了点小女孩的嘴角，“吃吧吃吧，吃完姐姐再给你剥。” 小女孩趴在床上翻着一本小人书，闻言头也没抬。 “这孩子。”女人不满地在女儿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被谢红文拦住了，“吕姨，你打意意做什么，小孩子嘛，都这样。对了吕姨，我两个侄子在学院里学习怎么样？都挺刻苦的吧？” 第1124章 巧合4 第1125章 被谢红文叫做吕姨的女人叫吕小芬，是军事学院一位教官的妻子。 这位教官姓卢，也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在吕小芬之前已经有一任妻子，在战火纷飞中，卢教官亲眼看着妻子被炸得粉身碎骨，只留下卢教官父子三人。 吕小芬是后来组织给安排的妻子，比起别的夫妻情投意合，吕小芬更重要的任务是照顾好卢教官三人的生活。 作为后来者，哪怕她并没有心怀恶意，一开始也是不被卢教官的孩子接受的，直到很多年之后才生了唯一的女儿意意。 那个时候她总是很羡慕曲冰华，羡慕她前面没有孩子，不用费尽心思让孩子接纳自己，直到这两年，她看着曲冰华被谢荣恩亲自送上军法，曲冰华的几个孩子不被人接受，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平的同时，竟然感觉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尤其是这两个月，谢红文经常带着东西过来拜托自己请卢教官对那两个孩子好点。 吕小芬笑了笑，保养得宜的手在谢红文的手背上拍了拍，温声说：“你放心吧，你的苦我都懂，会跟老卢说的。” 谢红文抿嘴一笑，就不再说了。 半个小时后，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军事学院的家属院。 没到军事学院当教官以前，卢教官一家也住在军区大院，谢红漾和吕小芬熟，和卢教官更熟，因为卢教官和谢荣恩关系很好，两个人脾气很相投，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平生最恨走后门。 张秋雪不知俩儿子已经于寒风中站了两个月的岗，她仍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这很累，但是没办法。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每个月都能收到孩子们的来信。 大妞自不用说，每个月都会贴心地给张秋雪寄信，多年来张秋雪的教导让她并不会隐瞒生活和学习中遇到的困难，她这位不是母亲的母亲就像一团掘之不尽的宝藏，不管她什么时候寻求帮助都会给她指点迷津。 而最让张秋雪高兴的，是小北终于有了半个月的探亲假，仔细算算的话，小北差不多能在家过年。 比起铁牛几个，年纪最小，也最早离开家的小北，其实才是张秋雪最为牵挂的，可以说这是张秋雪今年继几个孩子都考上大学之外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距离过年还有俩月张秋雪就和段姐准备起来了，小北喜欢吃的、大妞喜欢吃的、铁牛铁栓喜欢吃的、二妞……二妞如今是属兔子的，吃猫饭。 张秋雪还紧急给韩大娟拍去了电报，让她多给自己弄一些肉。 眼睛一眨就到了年底，过年之前，李月月过来了一次。 她一年多没往这里来过，听说谢长风的消息后，见张秋雪没有办追悼会的意思，一直没在张秋雪面前提这件事。 这次过来意思也很明确，李月月说：“嫂子，今年我家宏伟回来，你这又不方便，不如让老爷子跟我们去过年吧？到时候孩子们要是想老爷子了，你就带他们过来吃个饭。” 当初谢长风和他们说好谢荣恩一边呆一年的过年，去年就是在谢宏伟他们那边，今年按说应该在张秋雪这边。 但李月月面上不提谢长风的事，现在却把话说直白了。 这个不方便就很有意思，谢宏伟死了，张秋雪一个儿媳妇陪着老公公过年，虽说有孩子们在，可也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太合适。 第1125章 巧合5 第1126章 张秋雪就笑了一声，她对谢荣恩在哪儿过年当然无所谓，但是眼看着一年又过去了，谢宏伟今年也没能调回首都，想也知道他们这是急了。 不知道是不是谢红文来刺激她那一次，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扭曲感，明知谢长风的事和谢宏伟等人无关，却不想让他们好过，谁让谢红文好端端地跑来她面前显摆谢宏伟还活着呢？ “这不好吧？当初咱们说好的，这爸爸也不是谢宏伟一个人的爸爸，该尽的责任我不能少啊。” “但是……” “还是让老爷子自己选吧，如果想儿子了，就去你那边，如果是想孩子们了，就来我这边，咱们就不要替他老人家做主了。” 李月月顿时心有不甘，心说她也有儿子啊，老爷子想看孩子去她那边也行啊，可张秋雪把她的话都封死了，她只好换个话题，“嫂子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又来了！ 张秋雪按了按眉心，她现在可再清楚不过这句话的意思了。 李月月的意思当然和别人不一样，像宋父宋母、韩大娟都是希望她能有个帮手，相互扶持着走完接下来的路，李月月就不一样了。 张秋雪如果和其他人在一块儿了，到时候渐渐地肯定和谢家的关系就淡了，虽说她还养着好几个谢家的孩子，可到时候让谢荣恩帮起忙来肯定没那么理直气壮。 李月月存的是这么个把张秋雪踢出谢家福利圈的心思。 “嫂子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吧？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孩子渐渐大了，一个人多不好熬啊，嫂子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我让我妈、我嫂子他们给你留意留意。” 这说得也太明显了，张秋雪实在是有些无语。 “你看大姐，离婚的时候闹得那么凶，现在也开始相看了。”李月月又说，“嫂子，说得难听一点儿，人哪能吊死在一颗歪脖树上啊。” 话音未落张秋雪就横了她一眼，这下她是真不高兴了。 她也说得难听一点儿，她吊死在哪儿跟李月月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吊死在哪儿？” 门口冷不丁地传进来一句，那语气沉沉的，正处于男孩变声器最难听的阶段，把屋里猝不及防的两个人都吓了一哆嗦。 两人一转头就看到比张秋雪还高半头的大小伙子穿着短了半截的作训服站在堂屋门口，露出懂得通红的手腕子，两只眼睛鹰隼一样，锐利凶猛，霎那间，张秋雪一下子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个头不对，声音不对，年龄不对，她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谢长风。 张秋雪不由自在地往前跨了好几步，指尖碰了碰小北的肩头，又落了下来。 眼前的人和上次张秋雪见到的时候相比，肩膀宽了许多，这一年多里，个头像是吃过了什么催化剂，一下子猛长可二十多公分，本来就短的头发此时剔成了光头，脑袋上隐隐冒着青光，皮肤黝黑黝黑的，黑中还泛着红。 离家前还是娇生惯养的少年模样，现在却像个爷们了。 这让张秋雪刚刚激动过的心又像是被针扎过，泛着密密的疼，她的孩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做着不为人知的训练，只是一年就由不谙世事的少年蜕化成了帝国狼犬，锋芒毕露。 谢北鲲迷惑地看着张秋雪，他从来没见过张秋雪这个样子，好像一不留神就要哭出来了。 年龄增长了一岁，对张秋雪的依赖却没有消减半分，他扶着张秋雪，经过磨砺的目光犹如世上最寒的刀刃，又像是随时准备猎食的狼在李月月身上擦过，“你刚才在说什么？要给我妈留意什么？” 第1126章 巧合6 第1127章 那目光太肃杀，李月月竟然下意识站了起来。 她本能地望向张秋雪，“嫂，嫂子……” 张秋雪这个时候也反映过来，反手握住小北的手，也站了起来。 谢长风的事情因为她一直没有想好，所以一直还都没有通知到小北和唐志平，如果就这样冒冒然地告诉他，这孩子能不能接受得了就尚未可知了。 张秋雪朝李月月笑了一下，“瞧我儿子，出去一年还是冒冒失失的，月月那我就不留你了，两个孩子赶路应该累了，我得给他们收拾一下弄点饭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月月当然不好再留，她也不敢再留了，谢北鲲一副要吃人的杀神模样，她多看一眼就得短命两年。 等李月月走了，站在门口的大妞也踱了进来，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朝张秋雪露出一个笑脸。 也不知怎么地，昨天换乘的时候，她竟然和小北坐了同一列火车，如果不是小北去打热水或许两个人还碰不到呢。 只是，她也没想好要怎么把谢长风的事告诉小北，此时便担忧地看着张秋雪。 记得小北离家的时候谢长风还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身为男人，要么立马扛枪战天下，要么挺起胸膛为妻儿遮风挡雨，前是卫国，后是保家，我很欣慰你现在能做到第一点了。” 谢长风当时说这句话的样子已然犹言在耳，可人却没了，大妞实在想不出要怎么跟小北说这个消息。 谢北鲲见李月月走了，浓眉撇了撇，目光又回到张秋雪身上，双腿一屈跪在张秋雪脚边在她手臂上蹭了蹭，“娘，不孝儿回来了。” 他知道张秋雪最不想让他做的事情就是和父亲一样去扛枪，他以前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毕竟还小，觉得自己时间还有很多，并不急于做出决定。 直到在营区靶场被人挑中，张秋雪连个和他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一走一年多不知该多担心。 张秋雪心里冷不丁又是一疼，她看着小北本该稚嫩的脸庞，本该细腻的皮肤，却因为长时间风吹日晒而变得粗糙，唯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暗夜的光，又如开刃的刀。 他变了，不再是那个整天只知道围着妈妈转的孩子，他没变，他的眼睛里依然是浓浓的孺慕之情。 大妞心里也是一酸，连忙背过身去。 张秋雪抬手抹了抹眼角，立刻把小北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拽了拽他的衣袖，“你这衣服怎么……” “吃得多，长得快，这是今年才发的……”小北不好意思地在光溜溜的头皮上挠了挠，被张秋雪拽着进了里屋。 “小北这个子长得也太快了，在火车上见到的时候我都没敢认。”见张秋雪感伤的厉害，大妞立刻也跟着进了东屋，拉开抽屉找冻疮膏给小北抹。 张秋雪又抹了把脸，把谢长风的衣服找出来两件递给小北。 小北看炕上放着两件开档棉裤就拿起来看了看，心里估量了一下两个弟弟的身高，外面就传来一阵叫喊声，是铁牛铁栓带着小七小八回来了。 平时没有哥哥姐姐们在，小六又很自觉地让着他们，小七小八说是家里的“老大”也不为过，今天进了门正要往炕上爬，忽然见到炕边上坐了个满面青光又黑又凶的家伙顿时瘪了瘪嘴都要哭。 第1127章 巧合7 第1128章 “哭什么？”小北随手捞起一个一抛，大剌剌的样子就跟往上丢一块石子没什么区别，到了嘴边的哭声立刻没了，随即被“咯咯咯”地笑声取代。 地上的另一个也睁大了眼，口中“啊啊啊”地叫着，是他也要被扔的意思，成功吸引了铁牛的注意力，只是没等他动手就被铁栓捞了起来，屋子里随即响起铁栓逗小孩的声音和孩子的笑声。 张秋雪看小北随意把小八架在脖子上的样子，不免又想起谢长风，心头一热，禁不住转过身又重重按了按眼角，“走这一路累了吧，我给你们，给你们做饭去。” 几个孩子当中二妞是最先到家的，她本来每周的周末就会回家，一放寒假她就回来了。 她那个节目最近面临登场，每天训练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便放假了，也每天早出晚归忙个不停。 她确实是吃这碗饭的，身条纤细靓丽，凭空站着腿一抬一扬一抱就能轻轻松松举到头顶去，抱着小七小八转圈现在是这俩小家伙最近最爱的游戏。 “小北也就算了，呆的地方本来就冷，你俩怎么搞的，怎么也冻成这样？”大妞捉着小北抹完冻疮膏，又给铁牛铁栓抹。 外面做饭的张秋雪听了，混沌的脑子也有一点儿迷惑，铁牛铁栓和她同在首都，虽说今年冬天是挺冷，但也没见有人把手冻成铁牛铁栓那样啊，回来几天家里的冻疮膏已经用了两盒了。 张秋雪一边想着回头找陈远多熬点冻疮膏，让他们几个出门都带着，一边把铁牛铁栓叫了出来。 谢长风在营里的事一惯不跟她说，她也就养成了个不问的习惯，这军事学院想着应该是军事管理，张秋雪就也没问过，但现在她必须得问问。 一听张秋雪叫，铁栓脖子上顶着小七就跑出来了，垫得小家伙差点尿在他脖子上。 手忙脚乱地把小七打发到一边去，张秋雪就问上了，“你们学校每天都干什么啊？别人也冻成你俩这样吗？” 小北听见说话也跑出来了，他喜欢吃张秋雪做的饭，也喜欢陪着张秋雪做饭。 以前陪张秋雪做饭就是张秋雪做饭他烧火，现在用不着烧火了，他就站在旁边给张秋雪递东西。 听张秋雪这么问，一抬眉毛就看见对面的俩哥哥飞快地给对方打了个眼色。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上课和训练，我们现在还没有分兵种，学的东西十分庞杂，训练时间也比较长，感觉好像跟进营里没什么区别。”铁牛不徐不疾地说。 铁栓在旁边撇了撇嘴，心说他哥可真能胡诌，上个屁课，这一学期的课堂就是那个岗哨亭，上的课就是如何站岗。 当着家人的面，铁栓当然不会这么说。 他悠着小七继续逗他，一边又对张秋雪抱怨道：“二伯娘，你不知道，我们那个教官简直就是野驴，半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行吧，张秋雪觉得自己知道俩孩子的手脚怎么冻成那样了。 “前两天上海那边给我送来几块皮子，我让段姐给你们都做成皮手套、皮护膝、皮坎肩什么的，这皮的不透气，应该能暖和点。”张秋雪一边炒菜一边说。 见张秋雪没有起疑心，铁牛和铁栓都松了一口气，殊不知这样子却被坐在一边的小北尽收眼底。 第1128章 巧合8 第1129章 午饭吃得比较丰盛，张秋雪恨不能把家里的鱼和肉全都给做了，最后被几个孩子一块儿拦住了。 几个孩子或长或短都离开了家，现在又能吃上张秋雪的饭都有点狼吞虎咽，尤其是小北，那饭量真是翻倍的涨。 张秋雪饶是有心里准备，最后做的饭竟然还是不够吃，幸好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提前在锅里热了几个馒头。 小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别看他人小，他的饭量在他们小队都是出了名的。 等张秋雪去拿馒头，他就问铁牛和铁栓，“哥，你们在学校里都学啥，也教教我呗？” 铁栓便看着他，还是以前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你学了啥，也教教我们。” “我学……” 此时铁栓正好去夹一块猪耳朵，这猪是张秋雪自己让人从山上养的，养了一年，今年冬天杀的第一头猪。 吕小青给送过来之后，段姐就做了这个卤猪头，今天如果不是孩子们都回来了，张秋雪还舍不得拿出来吃。 段姐的手艺很好，猪头切片之后和葱丝、葱头拌在一起，红中透亮，咸中透着一点儿酸，又开胃，又爽口。 铁栓夹着一块正要往嘴里送，却见小北忽然拾起放在碗上的筷子火速出手夹住了那块猪头肉的下半截。 铁栓见状眉梢一挑，手上立刻使足了力气，他这半年虽然啥也没学到，可不想在弟弟面前丢脸，尤其是他可比小北大着好几岁呢。 可是，晚了。 就在他用力之前，那块肉被拖着从他的筷子里滑了出去，正被小北夹着往嘴里送。 铁栓岂能甘心？立刻抬手拦截。 于是，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各自凭着一双筷子干了起来。 然而，三十秒不到，也不知小北使了个什么法子竟让他手腕骨疼得嗡嗡作响，那块猪头肉到底还是进了小北的嘴。 小北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光头，眯起眼朝铁栓笑了笑，样子十分无辜，“我学的是这个啊。” 这话说的，好像是透露了他学的东西，又好像没有，叫铁栓无奈又好笑，揉着手腕叹了一声，“你这小子，才出去一年就壮成个小牛犊子了，这劲儿大的，今年二伯娘去拜年你就负责拎东西吧！” 他还没看明白就这么三招两式里，自己的深浅已经被小北试出来了。 这个时候小北终于想起谢长风来，问道：“对了，爸呢？又出任务了？” 饭桌上顿时沉默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不是不想告诉小北，也不是不能告诉小北，只是……单纯地没有办法去接受，没办法去接受那个人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再也不会在他们做完一件事情后说一句“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更不会有人再在他们做错事后气得要拿皮带抽他们。 再也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了！ 他们都是如此，又何况小北？ 那是他曾经最恨后来也最爱的父亲！ 那是与谢长风脾气秉性一脉相承的儿子！ 第1129章 巧合9 第1130章 谢北鲲有些奇怪地看了其他人一眼，筷子上夹着一棵菜嚼得起劲，一边嚼一边说：“今年又不回来过年了？也太不厚道了，我还有事要问他呢。” 屋里就更沉默了，小北“哗啦”一下站了起来，“那个，我去……我去……哦对了，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小北疑惑地看了看大妞，看着对方忙乱地出了堂屋。 张秋雪端着馒头进来，见铁牛和铁栓脸色都不是太好，心里就沉了沉。 如今，许多人都默认了谢长风的死亡，张秋雪其实也在慢慢接受这件事，可是一想到那样一个人真的不会再出现，她的心里就喘不过气来。 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小北和唐志平，她更是没有想好。 孩子刚回家，她更不想现在就说这个问题。 但无疑，现在又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张秋雪掰了一块馒头递到小北面前，琢磨着怎么开口，“小北啊，有……” “二伯娘，下午你有事吗？有什么活要干吗？”铁牛忽然开口。 “啊？”张秋雪怔了怔，小北便忍不住笑了，“妈，是不是我爸这趟任务出了很久了，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的？精神也不好。” “二伯娘要工作，要带小七和小八，又担心咱们几个在外面吃不好住不好，这么累能好吗？”铁牛接话说道。 “那我这次回来哪儿都不去，都陪妈。”小北卖乖似的笑了一下，主动拿起张秋雪的碗给她添了一碗汤。 张秋雪不知铁牛怎么突然把自己要说的话打断，但她确实像小北和铁牛说的，整个人总是有些倦怠，很累，明明有许多事情需要自己去思考，去筹划，但当安静下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想想，有时候还会不知不觉地发呆，一发呆一个下午就没了。 这是多方面的原因，固然有谢长风的离开带来的消沉，也有这段时间整天打着十二分精神的戒备带来的疲惫。 自从工作室着了一场火之后，张秋雪就想搞清楚是谁一次一次做了这么多巧合中透着诡异的事，但她的轻举妄动让她失了先机，后面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固然可以假装放松警惕赌一次，但张秋雪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作罢。 她的许多事情都能拿来赌，比如工作，比如前途，可是，她不能拿手底下这么多人的性命去赌，不能拿孩子去赌。 最后就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越是警惕，就越是没有事情发生，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可是她又担心自己一旦放松警惕，那等待多时的大网会立刻将她牢牢罩住。 接过小北递来的碗喝了一口，张秋雪笑了笑，“也没什么事，我买了点东西给工作室的人，一会儿给那过去，就让他们放假了，明天二妞的节目要开始录，咱们去看二妞表演去。要说真有啥事，你们啊，就给我带带这家伙吧，带着他好好玩玩，这几个月你们都不在家，可是把他给憋坏了。” 张秋雪在小六的背上拍了拍，叹了口气。 “小六？还能憋得住？”小北奇怪地开口，小六这家伙嘴甜，在家的时候比他还受宠呢，怎么会被憋在家里？ “哥你是不知道！” 第1130章 巧合10 第1131章 小六这些日子着实憋得不轻，上次想去营区被张秋雪发现之后就被张秋雪看住了，每天不是上学就是放学，哪儿都不能去。 这会儿见终于有人可以给他伸冤了，立刻噼里啪啦把张秋雪“控诉”了一顿，当然，主要的控诉对象还是莫名其妙针对他们家的王八蛋。 这事小六知道的最清楚，二妞其次，铁牛铁栓则是前两天才到家的，压根还不知道这事，一听纷纷皱起了眉。 “那就由我来替妈把这个人揪出来吧。”小北说。 “能行？”张秋雪也真是有点累了，如果能早点结束这件事，那自然最好不过。 小北笑了一声，也不觉得自己被张秋雪小看了，又说道：“别的不行，查有没有人盯着咱家还是挺容易的。” 当下，他立刻制定了一个计划，三言两语间就把每个人该做的事情敲定了，那样子多少都让大家有点傻眼。 且不说铁牛铁栓两个做哥哥的怎么想，张秋雪的心里有些胀胀的。 眨眼之间，曾经窝在她怀里只会可怜巴巴喊饿的小孩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少年，一个她不曾期待过的模样，已经能够为她遮风挡雨了。 她习惯性地想摸摸小北的头，却发现孩子太高，自己抬手都有些费劲了。 这一刻，张秋雪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她的孩子们长大了，长成了她也可以依靠的样子。 等吃了饭，张秋雪哄睡了两个小的，休息了一会儿，就把小北的衣服拿过来，准备给袖子接上一块。 队里都是穿一样的衣服，这衣服等小北走的时候还得穿回去。 东厢。 铁牛靠在桌子上正翻着一本书，这个时候小北从外头进来，“哥，借我两身衣服。” 他回来之前张秋雪倒是给他准备了衣服，但没想到他会长得这么高，衣服全都不能穿，小北不想穿谢长风的衣服招摇，只能来借铁牛铁栓的衣服。 铁牛头也没抬，“柜子里自己找，喜欢哪个自己拿。” 不一会儿，铁牛只觉得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男孩粗糙的手指在他的书上翻了翻，小北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哥，你的书保存得真干净。” 铁牛：“……” 没上过课，只抄了别人的笔记，可不是干净吗？ 男孩“哗啦啦”地来回把他的书翻了好几遍，突然又是一笑，“哥，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那笑里还透着点坏，看起来挺欠揍的，铁牛都有点手痒。 不过，他到底年纪大几岁，又不像铁栓那样活泼，当下并不为小北所动，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怎么？” 谢北鲲手指在书面上点了两下，“你们教官住哪儿？我替你们去揍他一顿？你放心，我保管他不知道是谁揍得他。” 铁牛顿时一头黑线，“少来，别以为自己学了点本事就可以随意妄为。” 他把书夺过来，谢北鲲耸耸肩站直身体，仔仔细细把扣子扣好，从上到下严丝合缝，挺拔的身姿犹如一颗青松矗立着，卓尔不群。 对着小北，铁牛没再隐瞒，把这一学期他和铁栓站岗的事说了一遍，说话的时候很注意观察窗外和门口。 这无疑是一种不公平对待，他和铁栓都不想让张秋雪知道以后担心。 第1131章 巧合11 第1132章 小北听完皱起眉头，“敢情你们还不如我呐。” “……” “要不，我帮你们想想办法？” 虽说他们也值勤，但是没铁牛他们这么离谱的，这好像不符合规定吧？ “想办法就算了，我是觉得，我们那个教官有点不对劲儿。” “嗯？”谢北鲲重新趴在了铁牛的桌前。 “他好像对铁栓很不满。”铁牛皱着眉说。 “对二哥不满，怎么还牵连到你啊？这也兴连坐？” “不知道。”铁牛继续摇头，“但别的方面，他是个很正派的人。” 这一个学期铁牛也不是白混的，没忘记去观察。 正这个时候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张秋雪走了进来，眉头皱得极紧，“怎么回事？” 她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只想着军事学院应该就和当兵差不多了，竟然没问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铁牛连忙站了起来，被张秋雪盯着，只好又把刚才的话跟张秋雪讲了一遍。 张秋雪搓了搓脸打起精神听铁牛说完，心里更是生气。 铁牛和铁栓都是被特批进入学校的，他们本来可以不上这个学校，结果被特批进去，又不让孩子上课，不是浪费孩子时间吗？ 张秋雪心中极为不满，今天不准备去工作室了，“你们学校现在应该还有人吧？我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牛和小北连忙拦住，小北说：“妈，你不能去，你现在去了，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咱们对教官不满吗？除了过年以后让俩哥哥更加碍教官的眼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张秋雪真是气糊涂了，做事都有点颠三倒四，被小北这样一说才反映过来。 铁牛连忙也说：“二伯娘，你别着急，我和铁栓都大了，就是觉得有点奇怪，等我再观察观察，能自己解决。” 张秋雪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一个命令把人调去了，一个命令把人派去看大门了，这不胡闹吗？ 她想起后世经常有家长动不动就去教育局举报、投诉老师，不禁有些艳羡这个功能。 她气哼哼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心里想替孩子出头的想法层出不穷，突然又想起谢长风，如果是谢长风的话，他肯定不会管这事。 难道就真不管了吗？ “你再跟我说说你那教官。”冷静下来之后，张秋雪再次问道。 “他对我们要求十分严格，平时不苟言笑，平时对待学生们是个非常公正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学头一天说到岗哨的问题，他就把我们俩点出来了。” “第一天就点了你们两个？” “嗯。”铁牛回想着那时的情景，至今依旧不能理解，“他不教我们东西，但他教过的东西却要求我们会。” “……” 这是什么逻辑？ 张秋雪有点不能理解。 小北却问：“哥，你们在那之前见过那个教官吗？” “没有。” “你确定？” 这回铁牛回忆了半分钟左右，再次摇了摇头，“确定，没有！” “那就有点奇怪了，怎么像是这个教官专门针对你们似的？” 这个问题又触到张秋雪的痛点，针对针对，这几个月怎么总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先针对自己，又针对铁牛铁栓，最最让人无语的，是都抓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铁牛和铁栓是不可能得罪什么人的，俩人上军事学院之前，除了学习，就是各种练习，没有精力，也没有任何兴趣去招惹别人。 难道，这件事的根由还在她身上？ 第1132章 巧合12 第1133章 张秋雪有些混乱，她到底是得罪了谁呢？ 小北从书桌上翻出一张纸，分别写上张秋雪和铁牛铁栓的名字，又写了超市、中毒、工作室、着火、军事学院、站岗等词。开始说道：“既然找不到原因，就不要找原因了，让我们看看谁是这些事情的既得利益者。” 他把一个一个词汇连接起来，“中毒事件之后紧随而至的是人群闹事索赔事件，这间事情如果没有妥善解决，那么结果必然是妈妈赔偿大量的人，结果就是导致超市倒闭我们家一贫如洗，甚至严重一些，妈你的身上会背上命案，谁让你是幕后的老板呢？对吧？” 张秋雪和铁牛想了一下，认为这个说法是比较客观中肯的，都点了点头。 “放火事件一旦如人所愿成为熊熊燃烧的不能救的大火，结果就是为妈你工作的人全部死于非命，所有的研究成果毁于一旦，没错吧？” “没错。”张秋雪说。 “那么，哥哥们整天站岗，会有什么后果？” 小北把两个结果都写在纸上，都画上向张秋雪的箭头之后，手指在“站岗”这两个字上敲了敲。 “毁掉铁牛和铁栓？”张秋雪说。 说完她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双手不禁拍了一下，“我最希望的莫过于你们几个都能平安健康，再往大说一点希望你们都能成才，这么长长久久浪费他们的时间，无异于毁了他们。” 被张秋雪这么一提醒，小北又在每件事下对应的位置分别写了几个字。 名声、钱财、工作、前途、孩子…… 小北和铁牛对视了一眼，这几乎是他么这个家，几乎是张秋雪最为重要的东西了，摧毁了这些等于摧毁了张秋雪。 他们看着这张图，各条线连接起来之后像一张网，中间牢牢罩住了张秋雪的名字，有一只手就在这张网外时不时推动一下，试图通过各个方面摧毁张秋雪，让她痛苦。 “简直是恶毒！”铁牛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愤怒地说。 张秋雪闭着眼，她努力地回想这些日子自己可能得罪的人，高建瓴无疑是恨她的，但高建瓴应该不会恶毒到连孩子都下手，而且，他不可能把手伸到军事学院里面去。 谢红文也恨她，但谢红文应该没有脑子织这样一张大网。 还有曾经吴家的人、曲家的人…… 张秋雪一个又一个想着，可脑袋都疼了，也没找到什么结果。 “可惜妈之前的做法让我们失了主动权，现在只能试一试了。”小北说。 他现在说话完全不像是离开家之前的那个小孩子，有点像是掌控全局的上位者，说话做事的时候还能品评一下己方的不足。 “不过没关系，马上就是过年了，哥哥姐姐们都回来了，妈妈你一时高兴放松警惕也是很自然的。”小北又说。 张秋雪就知道这家伙的意思了，目光扫过两个儿子，“我还挺喜欢钓鱼这项工作的，不过，你们确定你们在后边兜得住？” 第1133章 巧合13 第1134章 “放心，妈，你喜欢钓鱼，我喜欢抓鸡，不光喜欢抓鸡，我还喜欢拔毛！”小北把那张纸揉搓成一团，往张秋雪身上一靠说道。 铁牛失笑，“看来小北这一年收获确实要比我们多很多。” 张秋雪却是感到无语，也不知道这孩子出门一年多都学了点啥。 事情聊完之后张秋雪就得出门了，铁牛和小北都不让她去学校，那她还是得去工作室，她给郭守鸣几个都买了明天的车票得给他们送过去，顺便还有一些过年的年礼，东西比较多，张秋雪就使唤着铁牛出门帮她送东西。 小北的策略其实很简单，就是假装放松警惕钓鱼执法，但前提是真的有鱼。 路上，张秋雪问起铁牛今天中午打断自己的事。 铁牛手里拎着沉甸甸的东西，望了望到了冬季越发灰蒙蒙的天空，这天空就想今年他们一家人的心情一样，就没有好过，没有开心过。 在这件事情发生过之后，张秋雪也好，还是他们几个彼此之间也好，都没有聊起过这个话题。 他知道当兵很难，很家人离得很远，一个人熬过酷暑和寒冬都是家常便饭。 穿上这身衣服，站着是无上荣耀，倒下便也理所当然，保卫家国是他们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可是，身为血脉相连的亲人，面对亲人悄无声息的死亡，连他的埋骨之地在哪儿都不知道，这真的让人很难接受，就如那颗璀璨的星星是用无数鲜血染红的，背后更是深深的冰冷。 他沉默良久，最后说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二伯娘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继续再穿这身衣服。” 这不是一身简单的衣服，这是责任，是使命，是荣耀，是哪怕明知是死也得向前的原动力。 可他到底还是穿了这身衣服，为自己，为谢长风，为无数期望着这个国家更加繁荣更加昌盛的人们。 “对不起，二伯娘，我觉得这件事，太难了。” 不是太难讲了，是太难接受了。 所以，小北既然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反正他还小，反正他马上又要离开家。 张秋雪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一句话其实很好说，谢长风死了，也不过仅仅只有五个字而已。 可也太难了，那是在心里宣判了谢长风的死刑，没什么比让张秋雪意识到这一点更加难受。 工作室里，大家还在忙碌。 按照张秋雪以前的做法，过年离开之前肯定要请大家吃顿饭慰劳一下大家这一年的辛苦，但今年张秋雪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心情，也就买点年礼，又每人发了一笔奖金了事。 但就算是这样，几人也很高兴了，不管是郭守鸣几个学生，还是顾有年、柴从荣等人，可都没见过像张秋雪这样痛快给钱的。 把车票、年礼给大家分好，张秋雪催促郭守鸣几人去收拾行李，又叮嘱他们明天早点出门，别耽误了火车。 顾有年、柴从荣和杜成江几个不用离开，柴从荣更是光棍一个，张秋雪除了一如既往地叮嘱他们过年出门注意安全就不再多说，但柴从荣的脸色却有点奇怪起来。 第1134章 巧合14 第1135章 张秋雪没注意到柴从荣的变化，转身要走却被柴从荣叫住了，他拿出一封信递给张秋雪。 张秋雪拿过信封一看，就发现信封上的寄信地址竟然是首都铁道部工程部。 她挑了挑眉毛，“邀请你去铁道部工作？” “铁道部的研发处。”柴从荣说。 在铁道部内部也有研究火车的地方，这个地方当然就是研发处。 但是柴从荣来了首都一年了都没有接到邀请，偏偏这个时候接到了，不得不说，真是巧合啊。 “哎我好像也受到过。”顾有年说。 他说着话就匆匆上了楼，没多久也拿下来一个信封，不过跟柴从荣不一样，他那个信封还没拆呢。 顾有年抓了抓头说：“好像和柴同志一起收到的，不过我那个时候忙着查个数据就给忘了。” 张秋雪禁不住笑了一声，心说这人算是把他琢磨透了，顾有年和柴从荣是她这个工作室的灵魂人物，把他们挖走，自己这个工作室想支撑下去都难。 柴从荣和顾有年对视了一眼，顾有年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走的，过年期间你也多注意安全。” 相处了一年，他们多少对张秋雪家里的事情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张秋雪朝两人笑了笑，“你们也注意安全，我担心他们相请不成，可能会用别的手段。” 顾有年和柴从荣顿时脸色一变，张秋雪忙说：“铁道部的人当然不会这么做，我是说策划这些事情的人。” 两个人这才松了口气，又忙说：“你放心，我们都戒备着呢。” 他们实在不明白，张秋雪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为什么接二连三的针对她？ 从工作室出来，张秋雪就去了超市。 超市过年是轮流休假，张秋雪得把补贴和年礼提前给他们发了，再跟路前锋交代点事情，这过年期间她不准备再往超市去了，她想好好地陪陪孩子们。 开了个会，把事情交代完，天就黑了。 张秋雪准备和铁牛回家，路前锋竟然也悄摸摸地跟着出来了。 张秋雪还以为她有事跟自己说呢，就停下看着他，不成想超市门口的灯光映得路前锋脸色窘红。 “那个，老板，我，我出去一趟。” 他拿了钥匙开自己的二八大杠，车把上还搭了一件很厚的大衣。 是女款，一看就很长，但要是二妞穿的话差不多正好。 张秋雪又想了一下这些天二妞到家的时间，心里不禁笑了一声，“很贴心啊。” 路前锋的脸就更红了，“我，我，我得去前边排队买芝麻烧饼去，老板，我先，先走了。” 他跟二妞的事是在张秋雪面前过了明路的，但就算这样，他也挺不好意思，走了几步又说：“老板，我最近也在看书了，想明年后年的参加高考。” 二妞现在是大学生了，马上又要去当文艺兵了，人又肯努力，前途肯定不止眼前这些，那他必须得跟上啊，虽说二妞现在还整天傻乎乎地拿他当朋友呢。 张秋雪很欣赏路前锋这一点，喜欢一个人，却不会拉着她与自己沉沦，反而是并肩同行，相互追赶走向更远的远方去看更美的风景。 当下点了点头，“行，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然后路前锋骑上车子就准备走了，张秋雪又喊：“骑着车啃烧饼当心她灌一嘴凉风肚子疼。” 路前锋答应一声渐渐走远了，只有铁牛一脸的茫然，“小路哥这匆匆忙忙的，是要接谁啊？” 张秋雪：“……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1135章 巧合15 第1136章 没等到以后，两个小时以后，铁牛出门买东西，刚出门就看到家门口黑漆漆的榕树下，路前锋扶着车子站着，他家二姐甩着腿优哉游哉地啃着一只烧饼，身上正裹着先前那件大衣。 路前锋那只手还提了个军用水壶，他出门的时候正好听见路前锋说：“你尝尝这个姜枣茶，喝了身上暖和。” 门外俩人也不期铁牛突然开门，一时间六目相对面面相觑，二妞忽然把自己嘴边的烧饼往前一递，“你盯着我的烧饼干什么，你要吃啊，给你。” 铁牛：“……” 路前锋：“……” “没有，打算出去跑步的，打扰了。”铁牛默默地退了回去，重新关上了门。 “真是！”二妞摇了摇头，继续啃她的烧饼。 路前锋搓了搓发烧的脸，手指间来来回回捏在一起，看着二妞把那块烧饼吃完，这才说：“明天早晨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晨不用了，小路哥，我明天早晨走得早，得提前过去做准备。”二妞从车子上跳下来，难得的露出一些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一直都麻烦你，我都不好意思了，明天早晨我坐早班车过去就行了。明天我二伯娘他们也会过去，你就不用接我了。” “……这样啊。”路前锋有点失望，滚烫的脸开始慢慢降温。 “嗯。”二妞坦然地点了点头，“对了，你接送我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别的什么都不会，只能跳舞感谢你了。梁老师说明天可以带家人朋友过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一起去吧。” “啊？真的吗？”路前锋下意识道。 二妞不禁笑了，“是啊，明天你可以和我二伯娘他们一起去。” 说着话她笑得更厉害了，双眼眯成了一道月牙，“就是不知道小路哥你和老板一起出门压力大不大？” 路前锋一听也笑了，却是笑得有些无奈，朦胧的夜色里眼底印出女孩娇俏的笑脸，二妞觉得这事本身好笑，他却觉得她调笑他的样子很好笑。 “我明天一定去。”路前锋说，“快进去吧。” 二妞再次道了谢，把大衣还给路前锋一跳一跳地进了门，马尾在身后甩的像只不谙世事的兔子，叫人艳羡，也叫人叹息。 第二天一早，家里人还没起床，二妞就起来了，收拾好之后开门准备去坐公交车，不成想清晨雾蒙蒙的冷风里，一个人正在她家门前来来回回踱着脚步。 二妞呆住，“小路哥？” …… 张秋雪他们不用那么早去，早晨慢悠悠地吃了饭，收拾好小七和小八，把他们一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张秋雪才准备带其他几个孩子出门。 小七和小八太小了，今天张秋雪准备好好陪陪几个大孩子，就不想带他们出门了，秦大姐也会帮着过来照料一下，总体而言不用太担心。 所有东西都收拾停当之后，张秋雪正要和孩子们一起出门，谢荣恩的警卫员忽然来了。 第1136章 巧合16 第1137章 “嫂子，首长今天晚上中午在砂锅居订了饭，让你和孩子们都一起过去吃饭。”警卫员说。 张秋雪有些惊讶，谢荣恩是个十分勤俭节约的人，她认识他好几年就没听说过他会去饭店吃饭。 “怎么想起去饭店吃了？有事？” 警卫员笑了笑，摇头表示不知道，又告诉张秋雪时间和地点就走了。 这事有些突然，张秋雪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又带了点给谢荣恩的东西，就和孩子们一起出门了。 张秋雪和大妞、铁牛铁栓先走，小北远远地拖在最后，张秋雪不知这家伙到底在外面学了啥，明明知道他是和自己一起行动的，但这一路如果不是刻意寻找，甚至感觉不到小北的存在。 影子。 张秋雪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两个字来。 她知道古今中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名字，他们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相接的边缘，他们无声彰显他们的存在，却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如同鬼魅般凌厉出现做出致命一击，完成对普通人来说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在古代，这样的人是影卫，在现代，这样的人是特种兵。 雄鹰、战狼等等，只有这样的名字才可以被命名为他们的番号，可是，更加厉害的是没有番号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受训，他们分明活着，却像是死了，他们或许死了，却不为人所知。 张秋雪抿了抿嘴唇，和几个孩子一起走进大礼堂。 进去之后张秋雪才知道，这个节目要放在除夕之夜在央台播出，竟然是在后世最为著名的那个…… 张秋雪呆呆地坐在位子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张秋雪他们到的时候表演还在彩排，二妞在候场，不能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不知道她看到他们没有，张秋雪刚好看见她在一侧候场，想来很快就会轮到她上场了。 她已经换好了演出服，这个年代都流行大红大紫的颜色，愈发衬得女孩肤白如雪，身姿曼妙。 张秋雪他们前边就一个看得发呆的傻小子，眼睛都忘了眨，铁牛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一回头路前锋的脸就红透了，“老，老板……” 他左手提着保温水壶，右边拎着一件大衣，怀里不知还揣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做了十足的准备。 女人嘛，没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婿，这才是把自家闺女放在心尖尖上疼了，张秋雪也不例外。 “什么时候来的？”张秋雪问。 “刚，刚到。” 他以为张秋雪得问问超市的情况，比如有没有安排好上货啊，值班啊什么的，但是张秋雪没有。 张秋雪说：“来了就好好看，傻站着干什么。” “她一会儿跳完了准出汗，我得……”他提了提两个手里的东西，那意思是他得准备着给她披衣服送水。 张秋雪一阵牙疼，本来还想多留会儿的，现在不想留了。 “行了，我们得去和家里老爷子吃饭，等不了二妞了，等她节目录完，看着时间带她去吃点东西，要是晚的话就别过去了，直接回家就行了。” 路前锋连连答应，当然，他没说他早就买了一张肉饼在怀里揣着了。 第1137章 巧合17 第1138章 张秋雪他们到砂锅居的时候还是有点晚了，张秋雪一说名字就被人带着穿过大厅往里走。 这是还专门订了个包间啊，张秋雪非常意外。 等走到门口，服务生刚一敲门，门“哗啦”一下就被从里面拉开了，谢荣恩暴怒的声音随之传来，“滚！给我滚！不知好歹的东西！” 张秋雪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前面的服务生就被撞了个趔趄差点倒在她身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随之冲了出来。 在前面的是一个留着及肩短发的女人，后面则是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男人，一边走一边还说：“谢叔，你发什么脾气啊。” 他走出来目光从张秋雪和大妞身上滑过时还“啧”了一声，轻佻的样子让人十分不舒服。 张秋雪眉头一皱，正要踹他一脚，那男人却晃着肩膀走了。 屋里，谢红漾正在劝谢荣恩，一见到门口的人立刻叫张秋雪他们进来，其他人也随之站了起来，是谢宏伟和李月月。 张秋雪看到谢宏伟心里不动声色地顿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头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看来这顿饭还有点其他的意思。 张秋雪一进门，谢宏伟和李月月就分别叫了一声，“嫂子。” 张秋雪点了点头，跟谢荣恩打了个招呼，孩子们也随后分别跟谢荣恩、谢红漾和谢宏伟李月月打招呼，挨个叫了一圈，谢荣恩的脸色逐渐好了起来，笑着让大家入座。 这座位也很有意思，张秋雪被谢荣恩叫着坐在了他的左手边，谢宏伟坐在了他的右手边，谢红漾隔着小六挨着张秋雪坐了，等一坐下，张秋雪朝她眨了眨眼，谢红漾凑过半个脑袋，低声说：“谢红文疯了，非得嫁个二流子，爸不同意。” 张秋雪诧异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心说谢荣恩又不是卖女求荣的后爹，能同意才怪！ 坐在对面的李月月听了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笑来，“大姐这事确实有些欠考虑了，不过，倒是也能理解，文文还小，对彭林山又没什么印象，早点找也好接受。” 她站起身来给大伙儿挨个倒了杯茶水，笑眯眯地又对谢荣恩说：“爸你放心，回去我再跟大姐好好说说。” 随即，她又把皮球踢给了张秋雪。 “这女人啊，就是得结婚，嫂子你说是吧？” 张秋雪眼皮跳了一下，心里就笑了。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皮球，如果张秋雪说是，那么往后用不了多久也要开始相亲结婚一条龙，搞不好李月月还要给她介绍呢？ “我？”张秋雪接过李月月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笑了，“我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那一条法律规定女人必须得结婚吧？” 李月月：“……” 谢红漾呛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捂着嘴，小口小口把那口茶给咽下去了。 “我觉得比起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一个人，无论男人女人，首先得活的有意义才行。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既然来这世上走一遭，做出一些有意义的事，利国利民利己，比结不结婚重要多了，你不觉得吗？” 第1138章 巧合18 第1139章 李月月没说话，谢红漾想了一会儿之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现在觉得每天忙忙碌碌的工作，竭尽全力为患者解除病痛，比整天围着男人、孩子转有意义多了。” 张秋雪转头给这个捧哏的点了个赞，继续说：“再说结婚，结婚是什么？结婚是寻求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相互理解、彼此支持，共同进步，手牵着手一起走向各自的、彼此的终点，这才是结婚的意义，这才是一个家庭组建的根本。盲婚哑嫁、家族联姻……” 张秋雪摇了摇头，“我可不赞成。” 李月月这会儿已经无话可说了，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丈夫，谢宏伟却没说话，笔挺地坐在饭桌前，望着张秋雪若有所思。 “半路夫妻就又不一样，人生行了一半，彼此拖家带口，还没有培养期感情就要面对一群因为生活习惯不同凑到一起的让生活变得鸡飞狗跳的孩子们，能不能公平、真诚的对待彼此的孩子，能否解决孩子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也彼此包容共同陪伴就是两个人首先要面对的问题。所以，哪怕是二婚，又岂能含糊？” 最后，张秋雪将目光投向了谢荣恩，“你说对吧，爸？” 这下，别说李月月了，谢宏伟脸色都变了变。 他们都想起了曲冰华，如果不是曲冰华插足，如果不是曲冰华在知道谢长风兄弟之后对他们出手打压，说不定他们的关系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但李月月又觉得不甘心，这是曲冰华做的事，又不是他们。 谢荣恩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听出了张秋雪的意思，还是没听出来。 他说：“婚姻不是一件小事，不能轻率而为。” 但话锋一转，他对张秋雪说：“但我是支持你再往前走一步的，你才多大？不该活得这么累。” 李月月立刻打蛇随棍上，“是啊，嫂子，我也觉得你一个人太累了，还是再往前走一步的好。” 谢荣恩目光扫过屋里的几个孩子，微微坐直了身体说：“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上，你们没有发言权，谁都不许拦着她，知道吗？” 此时张秋雪庆幸小北拖在最后还没过来，否则…… 大妞他们几个谁也没说话，只有小六紧紧抱着张秋雪的胳膊。 道理哥哥们已经讲过很多遍了，小六都懂。 “孩子们都懂事听话，最贴心了，我要真想，肯定不会拦着我。”张秋雪揉了揉小六的头，把他揽在怀里，“不过我这个人爸你应该了解，本身也不是什么顾家的人，现在工作就把我的时间填满了，暂时没这个打算。” 李月月脸上掠过失望，但谢荣恩都没有继续催张秋雪，她就更没这个资格了。 好在很快开始上菜，谢荣恩今天大出血，点的非常多。 菜一上桌，谢宏伟打开带来的酒先给谢荣恩倒了一杯，又给张秋雪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说道：“嫂子，我大哥……” 他刚站起来包间的门就比敲了几下，随后推开，拖在最后的小北走了进来。 可能是他们这行人的习惯，进门小北便扫视了一圈，少年人不懂得收敛，眼睛里透出的凶光像一只龇着牙的豹子，把谢宏伟也给吓了一跳，下面的话直接就给吞回去了。 第1139章 巧合19 第1140章 谢北鲲眸光一敛恢复了正常，只有头顶隐隐的青光和面无表情的脸彰示着他的不好惹。 谢北鲲朝大家欠了欠身，挨个叫了一圈，谢荣恩身体顿时绷直了几分，“小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小北说。 随即，他被铁牛铁栓拉着坐下，谢荣恩又叫人给小北添筷子，又让人把菜单拿给他问他想吃什么。 对这个最像他的孩子，谢荣恩总是有几分偏爱。 等忙活完这一遭，谢荣恩才又想起刚才的话茬，目光从张秋雪身上扫了两圈，张秋雪微微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懂了没有。 好在谢荣恩很快清了清嗓子，完全没有提谢长风的事，反而是对谢宏伟说：“宏伟，月月，你们两个给你嫂子敬杯酒。” 李月月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谢宏伟说：“嫂子，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你也好、孩子也好，家里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只要我在首都，保管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他说得痛快喝的也痛快，张秋雪自然不能墨迹，“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她固然是用不到谢宏伟的，但铁牛铁栓小北都和谢宏伟一个系统，谢长风没了，往后谢家第二代肯定要靠谢宏伟了，将来铁牛他们想往上走，说不得得要谢宏伟从中帮忙说话。 张秋雪也很干脆地一仰脖子，把面前的一小杯酒喝了个干净。 喝完之后，谢荣恩指了指铁牛几个，“你们给你小叔也敬一杯酒。” 小北最小，站起来拿过酒瓶开始给大家倒酒。 小六最小，不用喝，小北这一年在外面却学会了喝酒，和大妞、铁牛铁栓一起按照谢荣恩的话敬了谢宏伟一杯酒。 大妞不会喝酒，当即脸就红透了。 等孩子们都坐下，谢荣恩才招呼着大伙儿开始动筷子吃饭。 然后张秋雪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一直到这顿饭吃完也什么都没有说。 谢宏伟假期比小北要长不少，吃饭的时候他问着小北一些问题，为此李月月还特意和他换了位置，但小北还是那样一张脸，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要么低头吃饭，回答的问题少之又少，张秋雪不知道是不是这也要保密。 吃过饭，李月月还想问谢荣恩到不到她那边过年的事，最后被谢宏伟拖走了。 大妞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六在屋里呆不住，张秋雪干脆拿了十块钱给他们，让他们出去玩。 等四个小子出去了，谢荣恩说：“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 张秋雪看着谢荣恩，谢荣恩接着说：“过了年吧，宏伟他娘差不多就要出来了。” 张秋雪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她就说谢荣恩好端端怎么会让她带着孩子们来和谢宏伟夫妻吃饭，原来，这不光是一顿饭，还是一次利益置换。 谢宏伟夫妻向她敬酒，孩子们给谢宏伟夫妻敬酒，是谢荣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谢宏伟和张秋雪，谢长风兄弟不在了，从今往后，无论张秋雪还结不结婚，张秋雪、这几个孩子，甚至张秋雪将来的家，谢宏伟都必须竭尽所能的帮扶、照顾，那是从曲冰华绞尽脑汁想把唐志平搞死取而代之的时候就欠他们的，这是谢宏伟永远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1140章 巧合20 第1141章 没了谢长风，谢荣恩的人脉关系、这些年积攒的人情，当然只有一个谢宏伟可以用得上。 等谢宏伟到了一定的位置，曲冰华出来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便让曲冰华早些出来，也算让谢宏伟小小地欠谢荣恩一个人情。 而这些，当然是要还到张秋雪和孩子们身上的。 张秋雪呆坐半晌，脑袋还有些麻木。 “我明白了。”她叹着气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谢荣恩说。 张秋雪“嗯”了一声，不得不承认，或许曾经的谢荣恩不偏心，但现在他开始为铁牛他们几个铺路了。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问问你。”张秋雪说，“铁牛铁栓两个孩子上半学期……” “这个事我知道。”出乎意料地，谢荣恩打断了张秋雪。 张秋雪又一次感到诧异，“你知道？” “我和老卢关系不错，这个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红文去老卢那里嚼舌根了，她觉得她那么说，老卢会觉得肯定是你从后逼着她做的，到时候苛待咱家孩子。但不是那样。” 张秋雪听得有点迷糊，谢红文到底说了什么啊？又是什么样啊？ “是铁栓这个孩子。”谢荣恩说，“聪明是聪明，但是长风以前没磨过他的性子，太冲动，这要是上了战场……” 谢荣恩浑浊中却又透着一丝精光的眼神看着张秋雪，“你给他们选的这个方向很好，空军、海军一直都是我们国家的弱项，他们去学去研究，这很好，但是他们学的有一门课是指挥你知道吧？” “……”张秋雪一下子跌回了椅背里。 她明白了，如果当个小兵，冲锋陷阵，冲动一下顶多给自己送命，如果是个指挥员，冲动之下可能会让一个小队、一个连、一个团送命！ 这太可怕了！ 并不是说学了指挥就一定会是指挥，前期当然也会有很长的磨练期，但，人的脚印要一步一步走，打仗却不会，万一哪天铁栓被调去指挥一场战役，那不…… “所以……” “铁牛性子稳，这你不用担心，铁栓性子冲动，就该多磨磨，不然哪天他走出校门是要闯大祸的，咱们不能看着好好一个孩子被送上军法啊。” 张秋雪后背已经冒出了层层冷汗，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铁牛陪着他，引导他，你甭担心，俩小子路长着呢，只要他们肯踏实干。” “……好。” 只要不是刻意针对、苛责铁牛和铁栓，张秋雪的心里就放心了。 顿了一下，谢荣恩又说：“我给红文选了个连级干部，家是西北的，等她结了婚就会去随军了。” 这话是告诉张秋雪，以后谢红文没什么机会来找她的麻烦了。 张秋雪却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她是吃过随军的苦的，可不觉得谢红文能吃得下那份苦，要是受不了跑回来，恐怕还是个离婚的命。 不过，她当然不会对谢荣恩说这些话，没有父母不盼着孩子好，这样的话当然不是谢荣恩喜欢听的。 第1141章 巧合21 第1142章 谢荣恩走后，谢红漾又回来了，拿着一包解酒药，跟张秋雪两个费了半天劲才给大妞喂下去。 喂完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谢红漾瘫坐在椅子里跟张秋雪抱怨，“谢红文那脑子肯定被我妈施了咒了，什么事都为谢宏伟。他娘的，上一回婚姻已经是个教训了，还不长个记性，还为谢宏伟，指不定脑子被门夹了。” “咋回事？” “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谢红漾恨恨地说，“是我们大院的混子，工作倒是有个好工作，可你不知道，他可爱占女孩子便宜了，家家户户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啊。以前谢红文还恨他恨得要死呢，也不知又灌了什么迷魂汤，又千好万好了。” 张秋雪听了不禁咂舌，谢红文是真豁得出去啊。 谢红漾过年的时候没地去，张秋雪就邀请了她到家里去，反正谢红漾还挺喜欢孩子的，谢红漾一口答应了。 大妞睡了一觉，最后被几个男孩轮流背回了家，二妞还没回来，张秋雪去看了看小七和小八，俩人睡醒了午觉正拿着张秋雪给他们做的小汽车玩得开心。 回到书房，张秋雪把小北画的那张图拿了出来。 她靠在椅背里静静地开始思考这件事，这大半年来她很少这样认真思考，因为人际关系网络错综复杂，想着想着便不免与那人扯上关系。 张秋雪不想去想，因为只有这样就不用一次一次提醒自己那个人或许已经不在的事实，不去想也就不用考虑面对这个结果。 可是，如果按照今天谢荣恩所说的，铁牛和铁栓的事都是在他的了解和掌控范围之内，那么，这条线无疑就可以去掉了。 剩下的那些呢？难道那些真的只是简单的巧合吗？ 张秋雪把事情重新捋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中毒女人的丈夫、去超市闹事的那些人、第一个发现火情的陈大炮，这些人都跟张秋雪曾经得罪过的那些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是小北回来了。 “没人跟，没人盯。”谢北鲲说。 张秋雪再次沉默，细细品味着“没有”这两个字，“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是有些奇怪。” 奇怪的点在于这些事事事指向张秋雪，却找不到根由。 兜兜转转，事情竟然陷入僵局。 谢北鲲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这件事，他没有太多时间，半个月他就得归队，如果这背后的人真这么沉得住气，他是耗不起的。 半晌，他忽然抬起头来，“我爸知道这事吗？他走的时候没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个话题开始得猝不及防，某些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张秋雪用力抿了抿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这事。”张秋雪干涩地说。 谢北鲲哦了一声，此刻也不禁挠了挠头。 他最不缺乏冒险精神，但毕竟在外面磨砺一年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如果让他拿母亲兄弟的安全去赌，他还需要慎重思考一下。 张秋雪看了看时间，先前她一直忙着工作，现在还得去置办点年货，往年家里是要贴福字和对联的，她并不喜欢买现成的对联，都是买了红纸回来自己写，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商量写什么句子，谁写的好看。 今年如果不想让小北多想，还是应该买些红纸，把往年这个流程走过去。 大不了等小北一走，自己就揭下来。 于是，张秋雪就带着铁栓一起出了门，她要好好的跟铁栓讲讲道理，让他知道沉稳的重要性。 结果买完红纸，张秋雪就看到卖黄纸的。 成捆的黄纸上面印着元宝，是在过年时祭奠祖先要用的，也是给死人的烧纸。 第1142章 巧合22 第1143章 “二伯娘？”看着张秋雪目光定格在那些黄纸上，连最为跳脱的铁栓都不禁沉默下来。 张秋雪还记得上一回谢红文跑来给谢长风烧纸被她连打带踹揍了一顿，可是…… “如果你二伯真的死了，逢年过节都不给他烧点纸是不是太过分了……” 铁栓没有说话，对他来说，这个结果同样难以接受。 张秋雪蹲下来细细翻找了一回之后买了两刀黄纸，夹进了那些红纸之间。 这么一买就打不住了，蜡烛、香火……一个一个在她脑海里冒出来，如果谢长风真的死了，哪怕只是给他立个衣冠冢，也离不了这些东西。 可是，谢长风真的死了吗？ 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啊？ 张秋雪愤懑地想着，只恨不得再把这两刀黄纸狠狠地摔在地上！ 可是她终究没有。 或许，她应该试着去接受这个结果。 她从来不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只是觉得，少了谢长风的日子很难熬，好像突然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到家的时候大妞已经醒了，正帮着段姐在准备晚上的饭。 因为先前小北说要吃丸子汤，这一下午段姐都在剁肉馅，这会儿终于剁得差不多了，大妞正在洗锅调火，铁牛带着小六出去了不在家，小北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铁栓一回家就急急忙忙进了厕所。 两个小的还在玩小汽车，汽车是张秋雪给做的，是后世比较常见的那种，只要向后拖行一段距离再放开就可以自动向前跑，不过因为张秋雪做得比较大，也可以直接推着小汽车向前走。 小七小八现在已经能走得非常稳当了，但说话还不是很利索。 张秋雪做了好几辆小汽车俩人非得抢一辆玩，大概抢别人的东西比较好玩吧。 张秋雪瞅了他们两眼也没太在意，小孩子嘛，磕磕碰碰都很正常。 张秋雪去找了两颗香菜两颗辣椒，准备调个料汁，有点酸有点辣的，正好可以中和丸子汤的油腻。 她拿着菜往回走，此时夕阳半落光影斜照，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跌下地平面，让世界完全陷入黑暗。 就在这明与暗之间，光与影交接的地方，突然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他蹲在小七和小八身边，身上看不出颜色的衣服逶迤到了地上，正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小七，一会儿看看小八。 小七小八两个小兔崽子也不觉得害怕，丢了玩得起兴的小汽车一个个伸着爪子在他脸上抓来抓去，像是在抓一个面团。 霎时间，张秋雪呆若木鸡。 她愣愣地看着手里两个孩子肆无忌惮地玩弄着手里的玩具，兴奋了还“啪啪”打上两下，又或是仰着小脸凑上去亲两口。 这一瞬，张秋雪像是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抱着两个孩子走到近前。 他瘦了许多，脸颊都凹陷下去，只剩下一个轮廓，只有一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敏锐、凶狠。 孩子早已忘了他的模样，但是也不怕生，只是吭哧着踢着脚从他怀里滑了下去。 谢长风把孩子放在地上，正要起身的时候就觉得脸上一疼。 第1143章 巧合23 第1144章 “啪”地一声，把掌声清脆无比，一同甩在他脸上的还有女人的泪珠，把家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给我滚！”张秋雪一脚踹在谢长风腿上，声音破碎。 大妞率先从厨房冲了出来，随后是铁栓，急急忙忙地连裤子都没系好，提着裤子就冲了出来，却也都在一瞬间呆住。 这么多年，有谁见过张秋雪声嘶力竭的模样呢？ 又有谁见过形销骨立的谢长风？ “滚！”张秋雪大喊一声，纤瘦的身子几乎要站立不住，踉跄着进了里面。 “秋雪！”男人立刻大步跟上，伸手想去拉张秋雪的手臂，却差点被堂屋的门板甩在脸上，好在男人身高腿长，终于在张秋雪要关东屋门的时候一脚抵在了门前。 凭借强悍的力量，谢长风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身上，伴随着张秋雪几近崩溃的哭声，“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王八蛋！” 谢长风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打，直至张秋雪哭得浑身发颤，声嘶力竭，他抬手一拉把人紧紧扣进怀里。 “对不住。”谢长风哑声说。 大手一下一下拍在女人的后背帮她顺气，谢长风依恋地蹭在女人的发顶，“辛苦你了。” “呜……” 张秋雪终于哭了出来，委屈、不甘、难过、一夜又一夜的孤寂难眠，此时此刻，她终于完完全全还给这个言而无信的男人。 她哭得百般委屈，哭得浑身哆嗦，哭得头疼欲裂，哭得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被人一把抱起放在了炕上。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谢长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相比之下，院子里却一团安静，孩子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着。 无比难过，又无比庆幸，他们一直不愿意接受的结果，一直都逃避面对的结果，终于都没有发生，这半年来噩梦一样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 只有小北，万分不能理解，他用一种恍若隔世的迷茫声音问：“爸这趟任务是出了多久啊，妈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站着，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小北既然不知道，那就还是没必要说了吧？ 最后，他们听着那哭声渐渐弱了，只剩下朦朦胧胧的男人黯哑温和的声音，如山般巍峨雄厚，似海般宽容温和。 望着东屋的那一抹光亮，大妞突然明白，爱是什么，爱是无声的坚定，爱是无须沟通的执着。 志同道合，这应该就是志同道合吧？ 小北最喜欢的丸子汤最后被他一个人干掉半锅，张秋雪和谢长风始终没有出来。 在一起这么多年，谢长风从没见过张秋雪如此脆弱的样子，更没见过她如此依恋自己的样子，这让他欢喜，又让他心疼，最后只好抱紧了她，让张秋雪睡了这大半年来的第一个好觉。 醒过来的时候，张秋雪有点不好意思。 俩人谁也没有脱衣服，这一觉睡得极累，最主要的是，这人回家之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臭臭的！ 第1144章 巧合24 第1145章 “醒了？”张秋雪刚一动，耳边就传来谢长风的声音。 张秋雪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懒得搭理他。 很快，她听见男人的肚子叫了一声。 很想继续不理他的，但磨了磨牙，还是问：“饿了？” “饿倒是其次，就是……”男人拽着她的手在小腹上按了按，低声说：“这几天光靠喝水充饥，一晚上没去厕所，憋炸了。” 张秋雪呆了呆，随即一脚踹了过去，什么玩意儿啊！ 男人笑了声，逆来顺受地挨了这一脚才把胳膊从张秋雪脖子底下抽出来，忙不迭地往厕所去了，看样子怎憋得不轻。 张秋雪难耐地咬了咬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黑着。 她起来把炉子通了，从柜子里翻出昨天孩子们给他们留的丸子汤，用小锅给热了，又加了一把面条进去，打了两个鸡蛋。 谢长风进来，身上竟然还裹着那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大衣。 张秋雪瞪了他一眼，低声说：“洗手去。” 脸盆里早已兑好了热水，谢长风把身上的脏衣服脱得只剩下裤子和一件衬衣，舒舒服服洗了个脸，擦完脸站在张秋雪身边，粗砾的大手晃啊晃晃啊晃，勾着张秋雪的手指一点儿一点儿攥进了掌心里。 “我走这一年家里事不少吧，跟我说说。” 张秋雪闻言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人给嫁出去了。” “什么？” 张秋雪便从他牺牲的消息传回来开始说，从把丸子汤面盛到碗里一直说到两人吃完，说到两人又躺回炕上，说到天光大亮，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有点麻木了。 谢长风始终静静地听着，不时她身上摸一摸，蹭一蹭。 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开始下雪，张秋雪突然想起今年冬天一直都还没有下雪，她趴到窗户上看着鹅毛大雪一片片落下，忍不住推开窗户想接两片雪花来看看，却在伸手的瞬间被人从后面拉回怀里，窗缝里带进的冷风也被重重关上。 男人拽着被子将她重新裹住，干燥粗糙的唇在她耳侧重重碾了一下，却还依旧是那一句，“这一年辛苦你了。” 他的胸膛炙热，心跳铿锵，眼神热烈，仿佛每一秒都在诉说绵绵不绝的情意。 “爸，这事你能解决吗？” 父子几个去在附近的澡堂里舒舒服服地搓了个澡回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北问谢长风。 今天的晚饭是羊肉汤，除了二妞，所有人都在抱着碗狂吃。 对谢长风和小北来说，离家一年多，张秋雪这手炖汤的手艺是让他们最想念的，更别说谢长风离家一年，瘦得脱了相，肚子里正是缺油水的时候。 闻言谢长风放下饭碗，对几个儿子说道：“纵观整件事情，得益最大的是谁？” 几个人面面相觑，受害最深的人无疑是张秋雪，但得益人没有看到啊？ 这次，就连张秋雪也有点茫然，一边又给谢长风添了一勺羊肉，一边皱了皱眉，“你觉得是谁？” 第1145章 解决1 第1146章 谢长风握着筷子在碗里挑了挑，挑出两块瘦肉夹到张秋雪的碗里，又拿起张秋雪调的料汁慢条斯理地往碗里添了两勺，粗黑的眉毛微微挑起，以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开口。 “你不是昨天才见过？” 张秋雪一愣，铁牛和铁栓也愣住了。 他们都不小了，家里的事都看得明白。 并不是非要去争什么，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期许的结果，但这件事实实在在叫他们看不懂了。 谢荣恩手里煤矿，谢家也没有皇位等着要继承，这怎么就跟谢宏伟扯上关系了？ 谢长风接过小北递过来的那张图，扫了眼纸上儿子关于种种事件的分析，心中十分赞赏，他不在的这一年，几个孩子都没有停在原地徘徊。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把纸放在了桌上，引导道：“如果事情照着这个轨迹继续发展，生活、工作都被打击到抬不起头来，没有勇气进行下去的时候，会怎么做？” 孩子们相互看了看，一直捞叶子吃的二妞第一个发言，“哭呗，还能怎么做？要我我就哭，哭到天下皆知再说。” 众人无语，不过这也是二妞能做出来的事，谁也没说别的。 张秋雪第一个反应过来，如果真到了绝境，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办法其实一直是别人给自己提的那件事，再往前走一步，再找一个男人，可能生活比不上从前，但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有个人可以依靠。 当她再婚成为不得不进行的事，当她把精力放到其他事情上，孩子们必然被边缘化，到时候张秋雪都不为他们撑腰了，都不关心他们的事了，又有谁真的把这几个孩子放在心上呢？ 最后，谢宏伟喝的酒白喝，还会得到谢荣恩大部分的人脉支持。 几年之后，谢荣恩一死，谁还会管这几个孩子的死活？ 张秋雪这么一想脸色就沉了下去！ “我猜，”谢长风喝了一口羊汤，又说：“他们那边连人都备好了。” “什么？”张秋雪脸色微变，这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谢长风在张秋雪的手上拍了一下，“你不要管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见张秋雪面色铁青，谢长风给儿子递了个眼神，小北立刻笑了起来，“妈，你那个冻疮膏给我多准备几盒呗，我们那里长年冻死人。” 张秋雪顿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吃过饭，孩子们又围着张秋雪和谢长风说了会儿话才散去。 段姐很贴心地把小七小八都带自己屋里去了，张秋雪就把柜子里压在下面的谢长风的衣服都找出来，一件件地让他试还合不合身。 大多数衣服都大了，这不是谢长风缩水了，而是他在外面这一年，瘦的很厉害，身上又多了好几处伤疤。 张秋雪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只好问一些自己能问的。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直接去找你爸吗？” 第1146章 解决2 第1147章 谢长风笑了一声，“你觉得这么多事我爸知道吗？” “这个……我没告诉过他，”张秋雪也没法是谢荣恩是不是知道，“怎么？你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和你爸有关系？” “他既然能为了平衡你们和宏伟之间的关系做出改变和退让，肯定察觉到了什么。”谢长风将一件衬衣扔在炕上，光着膀子叉腰站在屋里，“不过，他管不了，改变不了，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们，再期待谢宏伟有点良心。” 张秋雪还有些茫然，往日清亮的眼睛填满迷惑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男人忽地轻笑两声，张秋雪忽然感觉身子一轻，竟然是被人抱着大腿像小孩子似的扛在了肩上。 她吓了一跳，来不及就被人按在了炕上。 额头上的头发被人尽数捋了上去，男人又笑了一声，“怎么迷迷糊糊的，以前不是挺机灵的吗？” 张秋雪气得想踹他，结果刚抬起脚来就被人攥着小腿折在了胸前，冰冰凉的白生生的脚被人啃了一口。 张秋雪顿时恶心得不行，“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连脚都啃？” “忘了吗？”男人莞尔，剑眉微微扬起，戏谑道：“我最喜欢吃猪蹄了。” “你……” 久违的炙热和荒凉，热切的索取和占有，清醒与迷醉之间，张秋雪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深夜，张秋雪习惯性醒来，刚一动，身后便贴上一具火热的胸膛，手臂如铁钳般牢牢勒着她的腰。 “怎么醒了？” 张秋雪转过身，发觉这人竟然还什么都没穿，坏心地用在外面晃过的手在他胸口摸了一圈，“你没睡着？” “不是，”男人往她脖子上贴了贴，又蹭了蹭，才说：“卧底时间有点长，得调整一下。” 张秋雪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怎么边城卧底了，难道和大队人马失散以后他就以卧底的身份游走在敌人的地盘里？ 这一年来，张秋雪根据报纸上的消息隐约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回有假期了？” 男人的两根手指在她身上贴了贴，灵活地顺着她的手臂开始攀爬，“两个月，任凭差遣。” 张秋雪哼了一声，“信你才怪。” 她转过身缩进谢长风怀里，眯了会儿眼睛，突然明白了先前谢长风的意思，整个人陡然间没了困意，“你说的人是曲冰华？” “嗯。” “……” 张秋雪实在没想到这个进了好几年监狱的老太太还能有这样的思考，真是困住了她的身体困不住她的灵魂啊。 而且，就跟当初算计唐志平一样，如果不是她自己承认自己对唐志平的药动了手脚，谁又能查得到呢？ “谢红文就是个牵线木偶，小角色，谢宏伟还算正派，有点良心，能下这么一大盘棋的也就只有她了。” 张秋雪不禁想起谢红文看上的那个二流子，让谢荣恩痛心疾首，让谢红漾无可奈何，现在看来，应该也是曲冰华给选的吧？ 毕竟，家世实在是好，将来应该对谢宏伟也颇有助益呢。 用女儿的终身幸福去铺垫儿子将来的路，张秋雪只是想着便不禁打了个哆嗦，这真是当母亲的吗？ “我回来了。”漆黑的夜里，男人一寸寸收紧自己的怀抱，温热地唇落在张秋雪额头，“不要怕。” 第1147章 解决3 第1148章 第二天醒来，谢荣恩已经不在身边了。 大雪又下了一夜，天还阴着，几个大的正在铲院子里的雪，见张秋雪出来，二妞就说：“二伯娘，我二伯说他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几个孩子里面她最细皮嫩肉，平时最宝贝自己的手，这会儿握着铁锨干活却丝毫不矫情。 “他没说去哪儿？” 几个孩子都摇摇头，张秋雪只好不再问，她见家里的雪扫得差不多了，便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男人从南向北走。 他手里拎了很多东西，一边走一边四处看，走在雪地里摇摇摆摆的，让让你很难不注意他。 张秋雪心说这也不知是哪一家的亲戚，竟然在这样的天气出门走亲戚。 不成想，走到她金钱，那人竟然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张秋雪，走上前来打了个招呼，“同志，你好，我跟你打听个人。” 张秋雪点了点头，“你说。” “这附近住着一位姓张的女同志，男人是当兵的，牺牲了，剩下她和几个孩子，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张秋雪慢慢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找她家有事？” “是，”男人笑了一下，带着一股子书生气，艰难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我是她男人的战友，没想到这次发生了这种事，趁着今天有机会，我特意来看望一下。” 战友？ 站起归雪眯了眯眼睛，谢长风的战友有很多，她许多都没见过，不认识，如果不是日常接触到，谢长风也不会对她提起。 一时间，张秋雪没办法判断这人是不是真的是谢长风的战友，不过这个说法当然是合理的。 “这样啊，那进来吧。”张秋雪让开了门，顺便又去询问对方的名字，准备再给他解释一下谢长风没死的事。 这人却一下子僵住了，脸色来回变了变，才顺着张秋雪的话说：“张同志，我姓瞿，我叫瞿文波。” 他跟着张秋雪坐立不安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搓着手，又问：“张同志，你，从月月那里应该了解过我的情况吧？” “啊？” “我和李月月家是邻居，”瞿文波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今年35了，之前结过一次婚，因为我常年呆在队伍里，她不太能接受，我们就办理了离婚。你放心，我们之间没有孩子，我家孩子也不多，我父母就我一个儿子，上面还一个姐姐，你放心她……” 张秋雪呆呆地看着他，嘴角几度抽搐，终于反映过来，这他么哪里是来看战友遗孀的，这分明是来相亲的！ “瞿同志！”眼见话题已经奔上失控的高速马路，张秋雪连忙叫住他，“那个，事情……发生了一些变故。” 瞿文波愣了愣，“你不愿意？” “……”张秋雪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恼怒，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现在算是知道谢长风昨天晚上那句“可能连人都给你找好了”是什么意思了，不得不说，曲冰华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1148章 解决4 第1149章 瞿文波的性子一看就是比较软，好拿捏，而且知恩图报的。 中年离婚肯定让家人十分操心，李家在这个时候给他撮合成一门婚姻，不管张秋雪有几个孩子，好看不好看，他们肯定对李家、对李月月感恩戴德。 到那个时候，这又是对谢宏伟的一大助益！ 而自己呢？ 被搞的丢了生活来源、没了工作、连孩子们也备受打击，最后竟然还成为了谢宏伟上位的踏脚石！ 一想到这里，张秋雪放在腿上的手就禁不住颤抖了几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让自己不要气得面容扭曲，扫了眼门外即将横眉冷对的孩子们，对瞿文波说：“其实我很感谢你，瞿同志，明知道我有过一次婚姻，又带着几个孩子，仍然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你很好。”张秋雪继续说，“眉目温和，也很善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很好的引路人。” 瞿文波点了点头，三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竟然还带出不自然的红。 “我会努力的。”他说。 张秋雪笑了笑，摇了摇手，继续说：“其实我和宏伟一家的关系不太好，不知道你听说过吗？李月月的婆婆曲冰华同志是害的我婆婆生死未卜之后，又烧毁了我婆婆获救后写给我公公的信，致使我公公以为我婆婆已经死掉才和她结合的，从而才有了红文宏伟几个孩子。” “这我倒不知道。”瞿文波疑惑地看着张秋雪，不知道张秋雪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相亲的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自己的前妻跑来害她？ “这其实也不重要，当然，瞿同志能出现在这里，肯定知道我最近过得很不好。开的店险些背上人命官司，工作也差点毁了，还有我家孩子，在学校得到不公正的待遇，都让我很惶恐。”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直视着张秋雪的眼睛，瞿文波真诚地说。 张秋雪禁不住又笑了，“如果我丈夫真的去世了的话，我想，或许我不会拒绝你。” 瞿文波先是一点头，随即又抬起头来，满目疑惑。 “虽然很感谢李月月能介绍我和瞿同志认识，但我觉得，瞿同志值得更好的女同志。” 张秋雪站起来，瞿文波也站了起来，他这会儿终于看到了院子里几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孩子，尤其是小北，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手里握着一把铁锨，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给他一铁锨。 “谢谢你，瞿同志。”张秋雪伸出手。 瞿文波就算再傻这会儿也反映过来了，谢长风根本没死！ 这个想法让他窘得满脸通红，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住，对不住张同志。” “没关系。”张秋雪微笑，“我想，瞿同志很大原因是知道我丈夫和你是同行才来的吧？既然如此，你的慰问品我就留下了？下次让他请你喝酒！” 瞿文波的脸上的尴尬这才去了一些，他连连点头，对张秋雪提出了告辞。 第1149章 解决5 第1150章 张秋雪送瞿文波到门口，塞给瞿文波两瓶酒，是谢长风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妈！”小北不满地叫了一声，他什么都不知道，瞿文波撞上门来能不叫他恼怒吗？ 张秋雪费力地揉了揉他的头，“一个误会而已。” “有必要跟他说那么多吗？”小北愤怒地踢了门前雪一脚，见张秋雪还盯着瞿文波的背影看个不停，几步过来挡在了张秋雪面前，却在看清张秋雪面色的一瞬愣了愣，一句“你不会真喜欢这个小白脸吧”憋在了嗓子里。 因为，他注意到张秋雪的眼神里一片冰冷。 “是没必要说这么多。”张秋雪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北的愤怒，实名认证这是谢长风的亲儿子！“不过……他们能这么摆布我，不就是因为我认识的人不够多，也不想去搞这些弯弯绕嘛！那我就只好送他们一个大礼包了！” 她抄过一把扫帚用力扫起了雪，只有二妞还不太明白，“什么大礼包？” 几人闻言纷纷不可直视般地扭过了头，只有大妞轻轻哼了一声眸光在这个不见阳光的上午显得愈发凉薄。 “你说，这位瞿叔叔如果知道，他满怀感激的婚姻其实是被别人算计好的，他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谁算计我，我就要算计谁，看他们下次还敢把我放进他们的网里！”二妞立刻愤怒地说，说完了，也反映过来了，呆了呆之后无语地看向大妞，“你能不能下次直接告诉我呀，还点拨我一下，显得你比较聪明是不是？” “不是显得，二姐！”铁栓忍不住说，“人家本来就比你聪明，白瞎你顶着个这么漂亮的脑袋，你能不能用一用！” “你……” 院子里顿时打闹成一团，铁栓在跑，二妞在追，期间小六见缝插针地扔着雪球，把个干干净净的院子很快又搞得一塌糊涂。 张秋雪却轻轻笑了一声，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 此时此刻，首都监狱办公室。 “确定？”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握着一个大红的印戳停留在几张纸上，依稀可以看清上面“保外就医”几个大字，他望向对面的男人。 对面坐的正是谢长风。 他用力点了点头，“是，我父亲一辈子没做过这种事，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国法重于人情。”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就笑了，当下手下不再含糊，“啪啪”盖上两个章，口中还不忘赞道：“谢首长刚正不阿，让人佩服啊。” 谢长风笑了一声，“是，他从来不喜欢搞特殊待遇，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也清高的很。” 坐在他面前的这位是首都监狱的政委罗国华，好巧不巧也是他的老领导罗云天的战友，借着这层关系，谢长风很容易就和他说上了话。 罗国华笑着拿手点了点他，也玩笑道：“那看来我以后可得把政治工作做严一些，万一哪天谢首长来我这里检查工作，我可要挨板子了。” “严于律己方能有底气严于律人嘛。”谢长风也笑，“行得正才能坐得端。” 罗国华便朝谢长风挑了个大拇指，“大气！” “以后还请罗叔多多监督，不管怎么样，我们谢家人的风骨不能丢。” “好说，好说。” 第1150章 解决6 第1151章 谢长风陪罗国华说了会儿话，提出去看望曲冰华，罗国华便让人带着谢长风去了。 事实上，这还是谢长风第一次见曲冰华。 穿着粗布劳改服的女人，头发花白，两眼深陷，皮肤蜡黄，跟谢长风曾经见过的那些不修边幅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但不同的是，曲冰华即便身在这种地方，依旧目光灼灼。 “你是谁？”曲冰华问。 不愧是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策划者，神色自若极了。 “谢长风。”谢长风说，他拉开椅子在曲冰华对面坐下。 这下曲冰华的脸色终于变了，“什么？” 她只在照片上见过张秋雪一家，谢长风经过这一年的任务，和照片上相去甚远，曲冰华压根儿没有认出来。 “很意外？” 曲冰华脸色来回变了几变，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谢长风也没有说话，可比起曲冰华来，谢长风像是在欣赏一个小丑。 好一会儿，曲冰华终于平静下来，双眼警惕地盯着谢长风，“你想做什么？” 她开始打量谢长风，心想，谢长风哪里好呢？长得丑，人也凶，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她的宏伟。 还是说，他是为那些事来的？ 可是，在她的授意下，她相信谢红文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 没有证据，谢长风不能把她怎么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谢长风半个字没有提那些事。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养出那样的草包呢？” 谢长风站起来，他本来挺想羞辱曲冰华一番的，替张秋雪，替母亲，也替自己。 但看着曲冰华脸色变来变去地警惕着自己，谢长风觉得跟和一条受惊的小狗没什么区别，半点意思也没有。 “你放肆！”曲冰华怒声站了起来，手铐脚镣抖得哗哗作响，“谢长风，你还有没有点教养，我是你的长辈，你……” “教养？你不是偷换我娘的药差点害死我们母子三人才成功抢走了我爹嘛，我没爹，哪儿来教养？” 这话说得差点把曲冰华气得背过气去！ 她进监狱好几年了，随着时间越长，她又会做人，已经差不多要被人忘了。 但谢长风这么一说，屋里几个看守的狱警也不禁愕然侧目。 那目光落在她身上，曲冰华只觉得如同针扎一般。 她觉得谢长风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叫她难堪。 “对了，听说你的好秦家也在这座监狱里，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吧。” 谢长风把那份保外就医申请作废的通知放在曲冰华的面前，转身扬长而去。 曲冰华看着那条通知，双手不禁缓缓攥了起来。 然而，更让她更亏的是结束一上午的劳作之后回到监房，原先跟她同屋的一个女犯被提走，新来的是一张她看起来有些熟悉的面孔。 竟然真的是如同谢长风所说的，她的老亲家彭林山的老娘万老太太。 万老太太本该是发回老家服刑的，但谢红文和彭林山离婚之后用尽办法把玩奥太太调回了首都，整日找人好好招待。 几个月下来，万老太太便骨瘦如柴，此时见到曲冰华，当然也怒气不打一处来。 而且，她这种人和曲冰华不同。 曲冰华是外表文弱内心弯弯绕，但万老太太即便骨瘦如柴也是一副泼妇模样，认出曲冰华的同时便朝她扑了过来，狠狠地一个巴掌就把曲冰华打飞了出去。 第1151章 解决7 第1152章 谢长风离开监狱坐上公交车，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打开来看了看。 这是他这次出任务的奖金和补贴，他卧底八个月，最后带领驻守士兵成功歼灭敌军一个团，奖金这回他一回来就给他了。 谢长风想了想，先去了一趟首都最大的国营商场。 头绳、发卡、毛衣、大衣、小羊皮靴子……谢长风觉得好看的，统统买了个遍，回到家的时候背了个大包袱。 “这是干啥？你这是干嘛去了？”张秋雪纳闷地放开孩子，上前接过谢长风的大包袱。 “给你穿。” 进了屋，谢长风拿着一件粉色的毛衣在张秋雪身上比划了一下。 张秋雪：“……这个颜色……你确定不是给俩闺女买的？” “她们……以后结了婚让男人给买，这是给你买的。” 他不由分说就去扯张秋雪身上的衣服，几个孩子和保姆段姐捂着嘴哧哧笑着跑出去了。 张秋雪脸一红，都结婚多少年了，怎么又想起搞这些来了？ 不过，谢长风眼光还是挺不错的，给张秋雪买的号码也对，穿上去不大也不小。 粉色的高领毛衣，高腰瘦腿牛仔裤，加上一双小羊皮靴子，再穿一件羊绒大衣，张秋雪穿衣一直有自己的风格，但让谢长风这么一打扮，又多了几分这个时代女性的特有气息。 等张秋雪换好了衣服，谢长风就拉着她往外走。 “干嘛去？”张秋雪被谢长风拉得直踉跄。 走出了门，谢长风给了大妞几张纸币，“这几天你当家。” 没等孩子们和张秋雪回过神来，谢长风拉着张秋雪坐上他的自行车就走远了。 “喂！”小北急了，“爹！我呢！还有我呢！” 可是，远远的那两道人影越走越远，哪里分给他半个眼神？ 张秋雪回头看看小北，又看看谢长风，“到底干嘛去啊？你给我传承这样是要干嘛？” “好看。”谢长风说。 “……”她歪着脑袋凑过去，试图看看这男人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却捕捉到难惹眼底不自然的窘迫和别扭的理所当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趴在了他的背上，“到底干嘛去啊？” “玩。” “玩？” “嗯！” 张秋雪：“……” 她实在想不出这么个整天冷着脸的家伙，除了干活就是训练，他还会玩？ 谢长风说玩还真就是玩，逛园子，带着张秋雪去吃附近的好吃的，晚上张秋雪以为该回去了吧，却被谢长风带到大名鼎鼎的首都饭店开了一个较谢长风来说，以前绝不可能开的房间。 “你疯啦？” 柔软的床，暖烘烘的暖气，屋里还有空调和小冰箱，这于张秋雪来讲简直是回到了后世，但现在她深切怀疑自己的丈夫被人掉包了，这还是那个孩子做个体检都不愿意的谢长风吗？ 被张秋雪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男人脸色又有点不自然，“早就想好了，要带你住住首都最好的房间。” 张秋雪咂了咂舌，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诱|惑了。 她飞快地跑进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苍天，这都多久了，自己不用担心水流小，不用担心热水不够，不用担心……嗯，什么都不用担心。 第1152章 解决8 第1153章 柔软的大床，躺上去就像是陷在了棉花里，饶是张秋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禁兴奋地来回滚了两圈，这种感觉多么熟悉，又是多么陌生啊。 但滚完了，张秋雪的兴奋劲儿就过去了，她想起那几个被她丢下一天的孩子来了。 照谢长风这意思，今天晚上肯定是不回去了，那孩子们……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谢长风拿着一个长毛巾把张秋雪顺过去一下一下给她擦头发，说：“几个大的都大了，你不在，他们也能好好的，放心。” “那不还有小六小七小八吗？” 张秋雪不放心，她早年连带着孩子出差的事都干过，不就因为不放心孩子自己在家吗？ “有保姆呢。” 张秋雪还是不大放心，但是房间都开了，不住就浪费了。 张秋雪就这么一颗心飘飘悠悠地晃着躺在了这暄软的大床上，她仰头看看如今棱角分明的男人，又眯了眯眼，问他：“那明天回？” “明天再说。” 男人把擦完的头发的毛巾拿去洗了一下，晾好，自己也洗了个澡，上床把张秋雪团进怀里，两口子团在一块儿，于这又暖和又舒坦的大房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晨起来，两个人慢悠悠地吃了早饭，谢长风就带着张秋雪出了门。 倒也没有啥特别的目的，两人随处走，随处逛，见了卖瓜子的买包瓜子，见了卖糖葫芦的，给张秋雪买一根糖葫芦，倒是有那么点寻常夫妻的味道了。 此时此刻，谢红文、谢红漾、谢宏伟夫妻分别带着孩子站在高墙之外。 他们是来接曲冰华的，按照原定计划，保外就医的申请得到通过，今天就是出来的日子。 因为现在公安人员没那么多，保外就医一般是监视一段时间后，表现良好就会撤回人手。 只要他们忍过这段时间，以后就不用整天背着有一个劳改犯母亲的名声了。 然而，眼看着太阳从东到西，又到日薄西山，监狱的大门打开了几次，但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谢红文沉不住气上前追问，狱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看看自己的工作纪要，再三确认没有谢红文所说的名字。 “怎么可能？”谢红文不相信，从追问变成要探监，却被人强硬拒绝。 “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个看大门的！”狱警说。 几人连连变色，即便谢宏伟拿出自己的证件，竟然也没能进得了监狱的大门。 “一定是那个姓张的！”谢红文愤怒地叫了起来，“只有她看不得我们好！” “你闭嘴吧！” 谢宏伟没好气地嚷了一声，看了谢红漾一眼，两人匆匆往车站处走，一个去找张秋雪，一个则是打算去找谢荣恩。 等谢红漾去张秋雪家里走了一圈，虽然没见到张秋雪，可带回一个谢长风还活着的消息，这下，就算他们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件事一定和谢长风有关系了！ 谢宏伟是个能伸能屈的人，当天晚上就提了酒上门，结果却扑了个空。 第1153章 解决9 第1154章 “我爸我妈昨天就走了。”小北说。 他很不想跟眼前这个人说话，虽说他距离成年还好几年呢，可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谢宏伟，男人，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挣，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有意思吗？ “走？干什么去了？”谢宏伟却顾不得计较小北此时的态度。 “嗯，玩去了吧？”二妞说，“我二伯娘这阵子又累心情又不好，正好和我二伯出门去散散心。”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谢宏伟要急死了，不知曲冰华的事是一时的，还是往后只能这样了，他现在迫切地想从谢长风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小北和二妞一起摇了摇头，“不知道。” 二妞又说：“我二伯给了我们好多钱，都够我们花好一阵子的了。” 谢宏伟瞠目结舌，难不成，谢长风是早知道他会来吗？ 然而，现在不管谢长风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就算是谢长风故意让他等，他也只能等了。 他叮嘱了两句“你们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准备明天再来。 二妞吐了吐舌头，拉着小北一起进去了。 谢宏伟这一等就又等了三天，他真没想到，谢长风和张秋雪两个，不但白天不着家，晚上竟然也不回去，害他晚上去了两次也都扑了个空。 也是张秋雪的极限了，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而她跟着谢长风去爬山、去滑冰、甚至去上了香。 到处玩了一个遍，张秋雪的心情好了许多，后背贴着这么个暖烘烘的火炉，晚上也能睡整宿觉了，仿佛这一年的坏心情都在这几天里被尽数驱散了。 不光如此，也是她这几年来难得放松的一个时间。 但放松之余，张秋雪还是记挂着家里的孩子，再不回去，天晓得孩子们钱够不够花，饭吃得好不好。 两人进家门的时候，二妞正在院子里陪小七小八玩。 两个小的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皮鞭，正在二妞的指导下去抽一个陀螺。 不过，小孩子嘛，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是乱抽一气，往往没抽两下那陀螺就咕噜噜地滚远了。 二妞身边还站了一个人，正是路前锋，今天的陀螺正是他做的。 每当陀螺滚远了，他就过去捡起来，再帮着孩子们把陀螺旋转起来。 见这情景，跟在谢长风身后的张秋雪捅了捅他的腰，“怎么样？” 谢长风哪里不明白张秋雪的意思，虎目一扫，吓得路前锋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他是过来向张秋雪汇报的，也是难得的能这么直接和二妞相处的机会，他以前也见过谢长风，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回谢长风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凶得啊，像一把钢刀贴着他的面皮擦过。 张秋雪笑了一声，朝路前锋招招手进了南边的书房。 小七和小八见到谢长风“啊啊”叫着朝他扑过去，一人抱住他一条腿，又抓又咬，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教过了，特意来“蓄意报复”。 不过，还没等张嘴呢，两个小家伙就被谢长风一手一个提了起来。 天气冷，俩人穿的跟皮球似的，被谢长风一手一个拎着非但不害怕，反而脚一蹬一蹬竟然晃了起来，荡秋千似的，俩人“咯咯”乐个不停，谢长风一张黑脸也不禁柔和了几分，“臭小子！” 他干脆两只手臂晃了起来，顿时，两个小的乐得更开心了。 正在这时，门口闪进来一道人影。 “大哥……” 第1154章 解决10 第1155章 谢宏伟进门就看到谢长风脚边放着的一个兜子，里面吃的、玩的放了不少，这两口子还真是出去玩了。 等了好几天，谢宏伟这会儿反而淡定了。 他手里依然是提了两瓶酒，朝谢长风笑了笑，“大哥能回来我再高兴不过了，咱们哥俩还没一起喝过酒呢，今天我特意带着酒过来，大哥不会介意吧？” 谢宏伟从小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被谢荣恩管得十分严厉，所以他不比被曲冰华惯坏的谢红文，立身还是比较正的。 作为儿子，他希望母亲晚年得享天伦，如果能够做到自然是好，可凭借曲冰华被人追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这次过来，是想向谢长风服个软，换一个让曲冰华出来的机会。 谢长风放下两个孩子，吩咐二妞：“叫上你姐，去弄两个菜。” 不一会儿，张秋雪也走了出来，见到谢宏伟过来，她心里哂笑一声。 对谢宏伟，张秋雪不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比起谢红文，谢宏伟三观还算正，算是个性情中人，就是太孝顺了，再加上有那么个日夜盼着他能调回首都夫妻恩爱的媳妇，就算之前的事情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张秋雪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例子比比皆是，更别说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谢宏伟看到张秋雪有一点尴尬，站起来对张秋雪说道：“嫂子，之前的事是我妈她们做的不对，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他说完也不等张秋雪说话便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张秋雪笑了一声，端起谢长风面前的酒杯朝谢宏伟示意了一下，“道歉，我收下了，不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道歉的机会。” 她说完也一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干脆利落地和先前谢宏伟喝酒没什么区别。 喝完这杯酒张秋雪没有停留，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她出去了好几天，还有好多东西都没准备好呢。 张秋雪走了以后，谢宏伟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把同样的话又跟谢长风说了一遍，他恳求地望着谢长风。 “大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千万个不是都是我和我妈的不是，但她现在年纪大了，在里面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老三，这话你认吧？”谢长风问。 谢宏伟一愣，这句“老三”就是认了他了。 他用力点了点头，“认，我认，这话说得对！” “国、法、家，哪个前哪个后，你知道吧？”谢长风又问。 谢宏伟咬了咬牙，再次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你现在还能继续干，老爷子给你顶了多大的压力吧？” 当年的事，因为曲冰华的那次录音，已经是给她板上钉钉，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按道理，有过蓄意杀人的历史，三代以内是不允许为官的。 谢宏伟如今依然能穿着这身衣服，都是谢荣恩在给他扛着压力。 只要他想继续往上升，曲冰华就永远也不可能出来！ 第1155章 解决11 第1156章 这一回，谢宏伟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这种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但是，谢宏伟实在是个孝子。 他捏着拳头说：“大哥，我如果想……” “我娘几番被刺激，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山沟里生活了二十余年，被人当成疯子，如果不是大元和小娥看她可怜，她说不定早就冻死饿死了。我的要求不高，”谢长风点了点桌子上的一份地图。 这是张秋雪自己画的，平时是小册子的模样，能单独翻着看，也能打开看全幅。 谢长风粗糙发黑的手指在地图的一处点了点，“去这里就行。” 谢宏伟看了一眼，是北方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小县城。 条件肯定比穷山沟里好，但比首都就不知道差多少倍了，往后剩下的日子，别说他谢宏伟能不能起来，就是曲冰华再也别想有利用自己的人脉在首都作妖给谢长风一家下绊子的机会。 “你应该明白，不是我容不下你，是你们容不下我们，既然如此，我做男人的，自然要给家里把障碍扫平。男人嘛，也要有所取舍！” 谢长风冷峻的目光注视着谢宏伟，等着他做出决定。 谢宏伟脑袋烧得嗡嗡作响，他作为被曲冰华捧在手里的儿子，作为被谢荣恩给予厚望的将来，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走在独木桥上。 向前，是光亮的未来，向后，是昏暗不见天日的刨土生活。 “我，我想想……”谢宏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火辣辣的灼烧一直从喉咙眼神到胃里，他依旧不能立刻做出一个决定。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媳妇、有儿子，他可以为了他的老娘豪气冲天，但李月月和孩子…… 谢长风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他现在有点后悔，他早该这样做，而不是看在谢荣恩的面子上一退再退，他的媳妇、孩子，也只有他能护住！ 张秋雪带着孩子们买了一圈东西回来，谢宏伟已经走了，段姐被张秋雪赶去做晚饭了，他正和小七小八玩。 大概小七很好奇他的手指是不是铁的，正在用它磨牙。 张秋雪过去把他提起来擦了擦嘴，这才问谢长风，“谈的怎么样？” “不知道。” “嗯？” “看他怎么选了。” 谢长风三言两语把谢宏伟最后也没做出个决定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张秋雪瞠目结舌。 这人向来在家不温不火的，她可从没想过一出手就是杀招啊。 要按照谢长风这个逻辑，但凡谢宏伟脱下了这身衣服，以后再也别想穿上。 那往后谢宏伟又能去做什么呢？ 穷困的小县城，光是生活就足够压弯谢宏伟的腰了，可不是谁都像张秋雪似的会做生意。 当然，谢宏伟要考虑考虑的说法也没错，这么重大的决定当然要经过慎重思考才行，这可关乎到他们一家好几口将来几十年的生活和他儿子将来的人生走向呢。 谢宏伟固然可以牺牲自己，但李月月和他儿子的人生，他又能负担得起吗？ 如果谢宏伟最后的答案是否，那也没有关系，谢长风可以随时把这个把柄递上去，只要谢宏伟他们敢作妖，谢长风依旧可以扒了他这身衣服。 张秋雪佩服！ 第1156章 解决12 第1157章 天快黑的时候，谢荣恩来了。 按理他今年是要到张秋雪这边过年的，今天正好放假，他就直接过来了。 其实他前两天也来过了，而且是一听说谢长风还活着立刻就来了，但和谢宏伟一样扑了个空，谢宏伟好歹还碰到了几个孩子呢，谢荣恩来的时候只碰见保姆在家。 他大步沉沉地进来，谢长风正在归置张秋雪买回来的东西。 张秋雪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怕吃，她也爱吃，买回来的东西鸡鸭鱼都有，谢长风正给挂到厨房的房檐上。 谢荣恩的脚步就这么一下子僵在院子当中，那高高大大的身影可不就是谢长风吗？ 谢长风正跟张秋雪说话呢，闻声也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一年不见，谢荣恩的头发都白了许多，按说像他们这种人是不会弯腰驼背的，可是，谢荣恩的背脊也比之从前弯了几分。 父子俩四目相对，若说心底没怨，那是谢长风在撒谎，不过他也能理解，谢荣恩他一个人的父亲，就算是他，到了快死的时候不也得把一生积攒的家产给孩子们分一分嘛。 谢荣恩忽然背过身去用力地抹了把眼，谢长风叹了口气，叫了一声，“爸！” 谢荣恩胡乱地点着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长风没提谢宏伟的事情，谢荣恩也没提，他现在挺后悔的，以前总是想着两边平衡，和睦相处，可现在他明白了，只要有曲冰华在的一天，就永远也不可能和睦相处！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荣恩说：“红文的事定下来了。” 张秋雪抬了抬眉毛，就听谢荣恩继续说：“过了年十五，她就走，以后没事应该不会回来了。” 张秋雪诧异地半晌没说出话来，大概他们当兵的都是这么个说干就干的脾气，这才多少天啊，而且，看样子还是谢荣恩押着谢红文去干的。 “她愿意？” “又没什么大志向，不愿意又能怎么样？还能在家里呆一辈子吗？” 但凡谢红文和谢红漾似的有点事业心，他也不会做出强逼着谢红文结婚的事来。 她和彭林山做出分居决定的时候他就不同意，后来果然印证了她的预料，才多久就离婚了！ 不过他相信，他挑的这个人肯定能管得住谢红文。 张秋雪默默地看了眼谢长风，见谢长风一脸事不关己的神色该吃吃该喝喝，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谢红文是死是活，又关她什么事呢？ 谢荣恩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张秋雪和谢长风谁都不接话，只好又吞了回去。 谢长风有两个月的假期，这成了张秋雪到首都之后过得最为顺当的一个新年。 孩子们都在身边，没有人再在大年夜把谢长风叫走，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炸年货，和乐美满。 唯一的遗憾是张秋雪想买一台电视机，在大年夜的时候观看二妞的表演，但是现在买电视机还不像后世那么方便，买了之后还要打报告拉天线，等弄估计正月十五都过了，张秋雪只好作罢。 初一的时候，按说谢宏伟两口子要过来给谢荣恩拜年的，但不知为啥，只有谢宏伟一个人来了。 第1157章 解决13 第1158章 谢宏伟脸色很差，虽然他一直强打精神，但眼底的青黑和时而闪过的颓废骗不了人。 因为是谢宏伟，张秋雪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反倒是谢荣恩问起李月月和孩子，谢宏伟低着头面色变了变，随即又摇了摇头，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宏伟也没吃多少就走了。 按说谢红文和谢红漾今天也该过来的，但谢红漾好死不死地排了今天值班，谢红文因为结婚对象的事，正跟谢荣恩杠得起劲，压根没过来。 第二天开始，他们就开始四处拜年。 谢荣恩以前从不给谢长风介绍什么关系，这次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从初二那天就非要让谢长风陪他出去拜年，除此之外，谢长风还有一些自己的人际关系需要打理，还有张秋雪这边，有些关系也需要他陪着一起出面。 一直忙到初五，谢长风才有个空闲的时候。 连着吃了好些天的油腻，张秋雪预备今天给大家换换肚子，不过，该煮的温补的药膳还是要煮，这么多年，张秋雪在煮药膳上造诣已经越来越高了。 不过，家里的东西用得差不多了，她和谢长风一起出去买了点东西回来，等回来的时候家里却停着好几辆自行车，屋里传来含混不清的说话声，段姐带着两个小的在西厢玩，大妞他们几个都有些尴尬地站在院子里，一见到张秋雪他们回来立刻围了上去。 “谁来了？”张秋雪问。 “小叔的丈人一家。”大妞说，“小叔和小婶好像在闹离婚，小婶正抱着孩子在里头哭呢。” 张秋雪：“……” 她歪头看了看谢长风，心说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谢长风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又听见声音，是谢宏伟和谢红漾赶过来了，谢红漾应该是被谢宏伟临时抓包，车把上还搭着一件白大褂呢。 一见到张秋雪，谢宏伟又是满脸抱歉，“对不住，嫂子，又给你添麻烦了。” 张秋雪又能说什么呢？ 她耸了耸肩，示意他们进去说话。 屋里，一位微胖的中年女人正笑吟吟地同谢荣恩说话，“夫妻和睦，孩子也听话，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哪有这么胡来的，老谢你说对不对？”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目光从进门的四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就立刻笑了起来，站起身朝张秋雪伸出了手，“哟，这就是小张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一见小张我就知道，这是个心思纯善的孩子。” 张秋雪原本只打算当个背景板的，没想到第一句话就冲自己来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如果一会儿说出李月月和谢宏伟可能是因为谢宏伟执意要应了谢长风的那几句话才离婚的，不知道会不会立刻给她头上按上恶毒两个字。 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面前，张秋雪当然得接住，不过，等她握住对方的手有力地摇晃了两下，笑眯眯地开口说道：“纯善可不敢当，不瞒您说，早些年我提着鞭子抽人的时候可一点儿没手软过，只能说是个实在人罢了。” 第1158章 解决14 第1159章 李月月的母亲叫孙茉莉，现在是妇联的一名干事，深谙接人待物知道。 听张秋雪这么说，她脸上表情没变，依然是笑着说：“那要我说，肯定是有人做的不对，要不然，小张同志肯定不能拿鞭子抽人。” “这当然，我虽然为人跋扈，却也不打无关紧要的人，谁惹了我还想相安无事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勉勉强强不受人欺负罢了，尤其是那些年谢长风不在家的时候，剩下我们孤儿寡母，要是再不强势一点儿，我啊，怕是早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这个时候嘛，张秋雪可不介意翻一翻旧账，提醒谢荣恩和孙茉莉这些人别忘了，谢长风遭过的罪受过的苦可多着呢。 果然，让张秋雪这么一说，孙茉莉的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了，也松开了张秋雪的手。 旁边一个年轻的妇女却又走了过来，拉起了张秋雪的手说：“妈瞧瞧，小张同志不愧是文化人，就是比咱们会说。” 她拉着张秋雪挨着李月月坐下，又说：“我是月月的嫂子，叫徐清荷。” 她朝张秋雪眨了眨眼，透露着“以后咱们就一起玩吧”的意思，让张秋雪有些好笑，不过也没打算再走，她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相信谢荣恩了。 当然了，谢荣恩也没什么错，他只是念着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顾念什么张秋雪无所谓，但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就不行。 徐清荷顺便也把谢红漾一起拉过来坐了，三个人把李月月围在了当中，意思也很明显，就是想让张秋雪和谢红漾也劝劝李月月，不要离婚了。 谢红漾坐下来有些尴尬地看了张秋雪一眼，从她的角度上讲，她当然是不想看到谢宏伟和李月月离婚的，但这几天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以后，她又觉得如果自己这么劝了，是对不起张秋雪。 一时间，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孙茉莉这才招呼了谢宏伟一声，又和谢长风打了个招呼，当然，依旧是满口夸赞。 但谢长风比张秋雪可就冷漠多了，只是眉眼一瞥，略微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兄弟俩一起坐下，孙茉莉便又开了腔，“老祖宗说的对，家和才能万事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长风。” 谢长风没想到第一个被点名的竟然是自己，他只好把端起来的搪瓷缸子又放下，点了点头，“一家人，自然和则致远。” “你这话说的。”孙茉莉笑了一声，“按说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事关月月，我就不能不说了。长风，你是做老大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该见过的事都见过了，难不成你觉得你爸在你妈之后又娶了曲大姐，就和你们不是一家人了？不是我说你，你这做老大的，你得学会容，可不能这样。” “我也不说别的，你今天拿曲大姐要挟宏伟两口子，明天你就会成为整个四九城的笑话你信不信？没这么办事的，真的！再说了，你看哪个儿子管老子房里的事啊？”孙茉莉又说。 第1159章 解决15 第1160章 张秋雪立刻不高兴了，这什么意思？觉得日子过得太顺心了，大过年的跑到她家来指点江山来了？ 可正像孙茉莉说的，他们现在不是在河西村那个巴掌大的小村了，最大的事就是今年的收成好不好，大妞、铁牛他们都大了，往后要结婚、要娶媳妇，谢长风还要往上走，就必须有一个好名声。 不能像以前那样说翻脸就翻脸，说发脾气就发脾气，让张秋雪十分生气，但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办法。 谢长风坐在椅子里没动，他正端着搪瓷缸子一口一口喝着茶水，好像那不是什么茶水，而是神仙佳酿，听孙茉莉吧啦吧啦说了这许多，也只是扭头看了谢宏伟一眼，轻飘飘地说：“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压根就不接孙茉莉的话！ 孙茉莉脸色变了变，却见谢宏伟真站了起来，朝孙茉莉和李月月的父亲欠了欠身，“叔、婶儿，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们就不要说了。在我爸我妈和唐姨这件事上，不对就是不对，要是我在外面弄出一个来，难道你们和月月能容得下？” 张秋雪哼了一声，算他说了句人话！ “宏伟！”这下，孙茉莉是直接叫了出来。 她就不懂了，他们这么多人，都是在帮他和曲冰华说情，他谢宏伟怎么还不乐意上了？ 谢宏伟低着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现在想想倒也没错，我只是想让我妈出来过几天舒坦日子而已，是，县城里条件是艰苦了些，月月不愿意跟我去，无非是觉得跟着我去了一定会让她受苦，这也无可厚非，你们就不要拉扯我大哥了。” “你……” 这下，不光是孙茉莉，连老李、谢荣恩两个人也都变了脸色。 谢荣恩可没想过自己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儿子会这么轻飘飘的决定脱下这身衣服，一时间盯着谢宏伟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胡闹！”最后，老李李国志怒吼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他把女儿嫁给谢宏伟的时候自然也是为自家将来的能力考虑的，他可没想过谢宏伟会为了曲冰华，这么轻易的决定放弃！ 这一巴掌张秋雪他们没什么反映，反而是把李月月怀里的孩子吓了一跳，当下就“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一哭，李月月也绷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她哭就哭好了，还一把拽住了张秋雪，“嫂子啊，嫂子，我哪里是舍不下首都的日子，我是舍不得孩子啊！他还这么小，就要过那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 她拽着张秋雪的胳膊嚎啕大哭，徐清荷见状连忙给她把孩子接了过去，直叹气，“小张，你也是女人，这样的日子确实让人难受，你说是吧？这当妈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是吧？” 张秋雪无语了，还没等她张开嘴说话呢，孙茉莉竟然也泪眼婆娑地扑了过来，“小张，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我也知道你婆婆、长风他们都受苦了，可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求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别计较这事了，让宏伟和月月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第1160章 解决16 第1161章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张秋雪无语极了，她被这母女俩一前一后地抱着，站了两下竟然都没能站起来，直到身子突然被人架着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提了起来。 张秋雪一愣，孙茉莉和李月月更是错愕，一时连哭都忘了哭。 被谢长风从这母女俩之间解救出来，张秋雪终于吐出一口气来，这都什么事啊！ 她本来不想明着撕破脸的，现在却一点儿好脾气也没有了。 “李月月，你要是想跟谢宏伟在一块，他去下面的时候你就跟着去了，何至于两地分居这么些年，还整天盼着他被调回来。本质上，你和谢红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贪图享受不敢吃苦的娇贵小姐。少拿孩子说事，我告诉你，从你婆婆害的我婆婆差点一尸三命那一刻起，他谢宏伟和谢宏伟的孩子，就该去受这样的苦！这是他、是曲冰华欠我们的！” “对，我们是受过苦，对，确实非常苦！韩千钧韩千里哥俩天天受人奴役吃不饱饭的时候你们在呢让？我和小北吃糠咽菜朱牛棚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少跟我说什么将心比心，我的将心比心就是我受过的罪你们也必须统统受一遍！” “少拿人宽厚当好欺负，什么东西！” 张秋雪狠狠地一甩袖子，甩开了孙茉莉和李月月。 谢红漾一时无立足之地，她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只好去倒了杯水端给张秋雪，“嫂子，你别生气了。” 张秋雪心情不好，却也没到滥发脾气的地步。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孙同志这么能容，不妨让李同志再找一个，你要能乖乖让地方容得下，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把曲冰华放出来！” 这话可太毒了，孙茉莉差点给其背过气去。 她指着张秋雪，却不对张秋雪说话了，“老谢啊，你听听，你听听这像什么话！” “这便要开始找帮手了，是容不下了吗？”没等谢荣恩开口，张秋雪就给呛了回去。 她这张嘴不说话便罢了，单凡开口，又有什么时候是好惹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孙同志还是好好记着这句话吧！没理就少来搅风搅雨，当个亲家也不安分！若觉得这就是丢人了，那不知道你老李家连亲家的儿媳妇都要算计着给自己家增添助益，传出去是不是改那个让人笑话！” 张秋雪说完一甩袖子出了门，只留下傻了眼般的众人。 李家人可不知道张秋雪发起脾气来如此有气势，一时都呆在原地，唯有谢长风身子一转就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向来拙于言语的人这会儿竟然语重心长地劝起了人。 “老三，强扭的瓜不甜，好男儿，八尺汉子，行得正、坐得端，只要你踏实肯干，难道还愁没人跟着你不成？我比你大这些岁，多比你结婚多少年，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啊，只要愿意跟着你，吃糠咽菜也跟着你。看你嫂子，河西村的时候整天吃不饱饭，天天得去干活，一个‘不’字都没说过，在北川，连菜都吃不上，她说过啥吗？不光没有，还凭借自己一手之力建起了一个国家级的种子农场，和现在投用于战备物资的厂子，什么时候让我|操心过？” 刚出了门还没走远的张秋雪：“……” 尼玛，看不出来，这火上浇油也是一把好手啊！ 第1161章 解决17 第1162章 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孙茉莉和李月月连哭都忘了哭，李国志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孙茉莉愤怒地说：“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谢长风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我可对兄弟房里的事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送一句忠告罢了。老三，古人说娶妻当娶贤，这话没错吧？” “你……”孙茉莉气得浑身直哆嗦，差点厥过去。 李月月则是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谢宏伟，她本来想着，让家人都来闹一闹，说说情，这事差不多就过去了，要是张秋雪心软了，把曲冰华放出来了，他们以后还能少背一个有蓄意杀人犯母亲的名声。 这是多少的事啊。 李月月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这回的事都是她和谢红文听了曲冰华的事才捣鼓出来的，兄弟媳妇给嫂子介绍对象，谁家会做这种事啊？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谢宏伟，她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啊！ 现在李月月只盼着谢宏伟能脑袋清楚一点儿，可不要一拍脑袋就真的被谢长风挑唆了，非得和她离婚！ 丈母娘的歇斯底里和李月月的苦苦哀求当中，谢宏伟叹了口气，“你现在想起问我的意思了，又何必搞这么一出呢？咱俩的事，选择权在你，你只要愿意跟着我，我哪怕卖血，也不会让你和孩子饿着，你要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你这是什么意思？”短暂的凝滞之后，李国志说了话。 谢宏伟咬着牙，目光挨个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谢长风身上。 “大哥，我……我申请了边疆驻军。” 谢长风当然对此没什么意见，确切地说，不管谢宏伟怎么选，他都没有意见，不管谢宏伟怎么选，他都不怕他们再从中搞鬼。 见谢长风没说什么，谢宏伟的目光又落在李月月脸上，“我申请了家属随军，你要是想跟我去，就带上孩子跟我去，你要是不想，咱们就离婚，你选吧！” 这个决定不比去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好多少，对李月月来说依旧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了她头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宏伟，哭道：“你怎么忍心……” 谢宏伟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转开了目光，他对谢荣恩说：“对不起，爸！” 谢荣恩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挥了挥手，没有再说出话来。 李月月却像是受够了一样，她突然从孙茉莉身后冲出来，一头撞在了谢宏伟身上，一边打他，一边尖叫道：“谢宏伟，我要跟你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谢宏伟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任由李月月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始终没有再说话。 张秋雪和大妞在厨房收拾午饭，听见李月月的叫喊张秋雪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李月月的嫂子徐清荷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她笑眯眯地对张秋雪说：“月月和宏伟结婚的时候，谁不看好他们？没想到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造化弄人啊，你说是不是，小张？” 第1162章 解决18 第1163章 造化弄人？ 张秋雪笑。 要是他们没有回来，要是曲冰华当年把她一头按下去，现在被造化弄人的就是他们了吧？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得了谁，要不说人算不如天算呢？” “……”徐清荷噎了噎，真是好一句人算不如天算，一句话就把他们那些小算计全都抖出来了。 不过，徐清荷今天来的目的和孙茉莉、李月月他们都不一样。 “是，人算不如天算，要我说，有些事是不该瞎掺和，自己是什么人，该干什么事还不清楚吗？” 这是变相地向张秋雪服软，应该是因为瞿文波的事，不知道那家伙回去之后做了什么。 但张秋雪也不是没脾气的，她几个月来提心吊胆，生怕超市出质量问题，怕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付之一炬，怕孩子们遭受到伤害。 如果被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她这么长时间的提心吊胆又向谁说去？ “这不是有些人她就不清楚嘛。” 张秋雪笑了一声，起身把切好的菜收拢到了一个小盆里。 徐清荷面色僵了僵，这副样子实在让张秋雪看不上眼，道歉就大大方方实实在在地道歉，道个歉还遮遮掩掩的，是怕人知道她在道歉吗？ “要没什么事，徐同志就进去吧，我这里油烟大，曛着你可不好。” 这下，徐清荷就算想道歉，张秋雪还不乐意听了呢。 她讪讪地说了句“不会”，张秋雪没理她。 徐清荷又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想让张秋雪放过他们的话，不过张秋雪依旧没有理会，她可不需要这种道歉！ 徐清荷等了半晌见张秋雪不理她，只好走了。 屋子里，李月月的哭喊一直持续了很久，可无论她怎么哭喊，谢宏伟也没有再说什么，张秋雪的饭都做好了才将将停歇。 张秋雪招呼着孩子们摆好饭菜，六七个孩子呼啦啦围过来，搬凳子、搬桌子，一瞬间让孙茉莉等人感觉十分无所适从。 相比之下，谢宏伟这一房孩子太单薄了，而且，还小！ 如果谢宏伟就这么退了，等过几年，谢长风和张秋雪的这几个孩子都长起来，哪里还有谢宏伟这一家的立足之地？ 李国志和孙茉莉都有深深的忧虑，越想越愁。 殊不知，谢长风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一个曲冰华又能牵制得了谢宏伟多久？他不过是争取时间让孩子们都能够长成罢了！ 这样就算他将来再某一次的任务当中有什么意外，铁牛铁栓他们都长起来了，他也就不用担心张秋雪会受人欺负！ 他了解这几个孩子的秉性，是绝对不会看张秋雪和几个小的受人欺负而无动于衷的！ 张秋雪这顿饭做得简单，但就算丰盛，除了家里的孩子，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胃口，尤其是谢荣恩，他几乎不能接受谢宏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放逐这件事。 对他来说，谢宏伟才是那个从小到大被他给予厚望的孩子，这和他希望让谢长风也好是完全不一样的，谢宏伟是他几十年的期待啊！ 如今一朝被打破，这对于老爷子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第1163章 解决19 第1164章 吃过饭，是新一轮的劝说，希望谢宏伟能改变决定。 也就是过年大家才都有空闲，要换做平时，想找这样的机会也找不到。 谢长风帮着把张秋雪把孩子抱进东屋，任由孙茉莉、李月月等人在外面哼哼唧唧，往炕上一坐没准备再出去。 与此同时，他还拉着张秋雪坐下。 “中午你也睡个午觉，整天忙来忙去也不嫌累。” 张秋雪就在炕上躺了下来，把两个孩子哄睡，翻开自己最近在看的书，还没看两行，书就被人抽过去了。 张秋雪歪头看了看谢长风，只好眯上了眼睛。 这一天，李家走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车轱辘似的话来回说了很多遍，谢荣恩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谢宏伟低着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后李国志要拍板的时候，李月月却又反悔说什么也不肯与谢宏伟离婚了。 李家当初同意李月月和谢宏伟的婚事，那也是做了一番布局，要在支持谢宏伟的同时，也希望能借到谢家的势，现在谢宏伟这么一远调，他们家这个助益算是没了。 李国志十分不满，非要李月月好好想想不可！ 李月月站在谢宏伟身边，哭得嗓子都哑了，“好好想想？你们还要我怎么想？难道真的让我和宏伟离婚吗？我儿子怎么办？” 李国志和孙茉莉张嘴结舌，直骂李月月一点儿也不顾全大局。 张秋雪挺无语的，不过是仗着自己开国的功劳有一点功勋罢了，还真当自己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 这一家人走后，谢荣恩又是久久地坐在椅子里没有动。 这一刻，他是有些怨谢长风的，觉得谢长风做的太狠了，太绝了，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 可做都已经做了，谢宏伟也选择了让步，他再想做什么已然是迟了，但这不代表他不怨。 但是……怨也好，不怨也好，谢长风都无所谓，他该吃吃该喝喝，一样没耽误。 他可以理解谢荣恩对谢宏伟的疼惜，但他为了张秋雪、为了孩子们，为了防止自己某一天真的倒下去再也起不来，必须把一切障碍都扫尽。 他至少要留给铁牛和铁栓十年的时间，让他们成长起来。 谢宏伟很利落，用了两天的时间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赶在调令下来之后，立刻就带着李月月和孩子出发了。 这一次，他可能三五年都不会再回来。 他现在十分清楚明白，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外头，曲冰华的日子说不定还好过一些，他越是想着调回首都，曲冰华的日子就越糟糕。 总之，他和曲冰华，一定有一个人要受苦。 他做儿子的，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便只能委屈李月月和孩子了，这同样也是他们欠谢长风母子的。 谢宏伟一直都认这句话！ 但是，只要谢荣恩还在，还能给他顶住压力，他的孩子以后说不定也能够进机关工作。 与三代之内不能从军从政相比，现在受一点苦又算什么呢？ 第1164章 解决20 第1165章 过完年，初七，谢荣恩就走了。 张秋雪和谢长风谁也没有挽留，老爷子这两天憋着气呢，他们又不是看不出来。 所谓人心齐泰山移，但是人心不齐，兄弟阋墙也不过是家常便饭，谢长风和谢宏伟都不是一个娘生的，有这种针锋相对的情况再正常不过，反而是谢荣恩一心想让大家和睦相处的想法尤为可笑。 又过了几天，小北也要走了。 张秋雪十分不舍，想问问他的队伍的情况，但十句话里有八句话都要碰到红线，最后只能把他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又一遍，袜子、手套、护膝放了几十双进去，这才恋恋不舍地把背包给他拉上。 “妈，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临行前，谢北鲲用力地抱了抱张秋雪。 张秋雪费力地摸了摸他有点长长了的头发，“虽然不喜欢你穿这身衣裳，但既然穿上了，就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保家卫国、守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你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摸摸小北的脸，一颗心又酸又疼。 火车发出呼号，浓烟开始在上空喷发，谢北鲲踏后一步，缓缓而有力地给张秋雪和谢长风敬了个礼，“爸，妈，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然后一转身，登上了即将开动的火车！ 站在登车口，他再次向他们敬礼。 张秋雪眼睛一热，连忙转过了身去，而在她的身边，谢长风也沉而有力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之后又过了几天，张秋雪开始不断送孩子们离开家。 大妞、铁牛铁栓、二妞，值得一提的是，二妞因为今年的表演，最终被选入首都文工团，倒是不用离张秋雪太远，每个月也有回家的机会。 孩子们都走了之后，家里瞬间冷清下来，反倒是以前最不常在家的人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让张秋雪十分不适应。 在铁牛和铁栓开学一周之后，张秋雪和谢长风特意去学校看了一次，这次没有再在学校门口看到他们，这让张秋雪大大松了一口气，反而对铁牛口中的卢教官有些好奇起来。 令张秋雪感到意外的是，不知道谢荣恩用了什么办法，谢红文真的离开了首都和谢荣恩看中的那个人结婚了。 快过元宵节的时候，瞿文波竟然又过来一次，这一次，他是专程过来道歉的。 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倒是能和谢长风聊到一处去，张秋雪特意留了他一起吃饭，她现在很注意积攒这些人际关系，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用上这些关系了。 日子又平顺下来，谢长风每天没什么事干，知道张秋雪他们想做实验之后，就帮着他们在小红楼的院子里搭起了轨道。 完事之后又在自家院子里铺了一圈，不过，这个车厢和张秋雪他们实验的车厢不太一样，这个车厢是敞篷的，也只有两节车厢，里面焊死了一个小板凳，可以让孩子们在里面坐着，竟然成了后世游乐园里常见的小火车，可谓把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就在张秋雪以为谢长风真能在家呆两个月的时候，这天下午，张秋雪回家拿东西，自家院子里竟然多了个人。 第1165章 新的方向1 第1166章 这个人穿着旧式军装，正蹲在地上看着家里的那辆“小火车”。 张秋雪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这人自己是不认识。 想了想，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这人年纪实在有些大了，看起来都有六十岁左右了，两鬓斑白。 听到声音他站起了身子，然后一字不差地说出了张秋雪的名字，“张秋雪？” 张秋雪只好点了点头，“是，我是张秋雪，你……” 对方指了指那辆“小火车”，“你做的？” 张秋雪只好再次点了点头，“是。” “能走吗？” “可以。” 然后，张秋雪就见对方抬脚一跨就上了车，坐在了那张小板凳上，“走一个。” 张秋雪：“……” 她无语地过去给插上电，又在车头上按了个按钮，小火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一分钟后，对方摆了摆手，张秋雪便让小火车停了下来。 “太慢了。”他说。 张秋雪嘴角抽搐了两下，不得不说：“这是我家孩子的玩具。” 两个一周半都没有的孩子，难道要去玩过山车吗？ 这人本来是有些嫌弃的，听张秋雪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像是裂开了一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快的吗？” “有，在工作室那边。” “去看看。”他毫不客气地说。 张秋雪再次无语，拔掉插座，进屋拿了东西，张秋雪带着他往工作室那边走。 对方似乎对她十分了解，张嘴又说：“能有多快？” “快是快，现在还不能坐。”张秋雪提前打消这人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比较小。” “比刚才那个还小？” “嗯。” 等去了之后，这人就看见，何止是小，简直是太小了，一节车厢跟现在孩子们每天用的铅笔盒差不多长。 院子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院子，搭起的“桥梁”，土坡下开了“隧道”，倒是有几分名山大川的意思。 陈大炮正蹲在地上检查遥控器，其实是遥控器，但并不能算，因为遥控器都是无线的，他们这个是有线的。 张秋雪给了他一个眼神，陈大炮就进去叫了郭守鸣和王铎他们，然后通电给这人演示了一遍。 说是演示，但张秋雪也没忘记计时，这个速度差不多已经是如今火车车速的两倍。 老头看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陈大炮禁不住得意道：“快吧？只要我们的实验成功，还能更快！” 老头转过身来，“这还不算成功？” 张秋雪摇头，“当然不算，我们现在必须测出出事率是多少，这么快的速度，一旦发生事故，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必须把事故率降到最低！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完善，这些都得解决了才行。” 老头点了点头，目光打量着张秋雪，不乏欣赏。 “不错，就应该有这样求实的态度！” “这听也听了，看也看了，你老也该说自己是谁了吧？” 莫名其妙就出现这么一个人，言谈之间还对自己很了解，张秋雪可不相信他是随随便便出现的！ 第1166章 新的方向2 第1167章 短短这会儿时间，顾有年和柴从荣也从楼上下来了，一副迎接大领导的架势。 张秋雪只好把人迎进去，然后，她又一次看到了自己曾经写给徐老头等人的信和一些设计想法。 “都是写的吧？” 张秋雪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点了点头。 随后，这人才说：“你这个工作室，也该做点事了！” “看您说的，我好像一直再摸鱼似的。” “既然说是军事实验研究基地，当然得做点和我们当兵的有关的。”老头说着，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我是装备部后勤处的江大河，现在我以装备部的名义正式向你下达命令。” 张秋雪：“……” 最初的最初，他只是想像再后世一样，进行农业机械方面的研究，做到机械智能化。 “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着手进行军事交通工具的研究！” “可是……” “火车你当然也可以继续研究，毕竟，咱们国家四万万同胞也亟待解决出行问题。” “可是领导……” “哪有那么多可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接受命令！” 张秋雪真是醉了，她这是怎么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活来干啊！ “我们也能参加吗？还是只有张老师能够参加？”郭守鸣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问了。 “你们当然都可以参加，但是必须要保密！”江大河说！ “所以我们这里以后是名副其实的机械设计军事实验基地了吗？” 几个小伙子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庆祝了！ 张秋雪头疼，十分头疼！ 她只好看向江大河，“首长，这……不太合适吧？” 有关军事方面的研究工作都是在荒山野地里，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那样才能够做到最大程度的保密。 “你也知道不太合适！”江大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竟然瞪了张秋雪一眼，“如果不是徐老头不好意思，押也把你押走了！” 他说着话，竟然把一份红头文件放在他们面前。 这下，张秋雪和顾有年、柴从荣三个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如果没有这份文件，他们可以当江大河在唬他们，可以当江大河想借他们的手做点什么事情，但有这一份文件就不一样了！ 张秋雪拿起这份文件看了看，望着上面鲜红的印戳吞了吞口水。 “首长，这有些草率了吧？”张秋雪试着把那份红头文件递回去，“我们这里环境嘈杂，人员进出也比较宽松，这不是个搞研究的好地方。” 搞研究的，没有不保密的。 研究所，可以说是个至清至纯的环境，也可以说是藏污纳垢的所在，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在你的同事之中，是否有人包藏祸心。 以前张秋雪搞农业机械还好说，但她明确地见过同一所学校里，一个化学实验室里最后被举报出有人借职务之便像其他国家偷偷传递消息。 军事机械的研究就更不一样了，一旦立场有问题，那么，在研究上，可能非但不会有所助益，甚至会将我们的研究方向引领向完全错误的方向。 不是什么人都能做这种研究的！ 第1167章 新的方向3 第1168章 “我会给你们换个地方！”江大河说，“这你们就放心吧，还有你们的研究资金，我也会给你们解决！” 他看了张秋雪一眼，哼了一声，“年轻人，别总想着穿官衣不方便，穿官衣能给你省很多事呢。” 这还真让他说到点子上了，工作室处处要钱，天天要钱，这还是各方面看在张秋雪的面子上给了友情价的结果，不然，以张秋雪那点儿家底早就被烧光了。 顾有年和柴从荣都看向张秋雪，张秋雪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单单是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换地方容易，但换掉自己也很容易。 张秋雪干脆让陈大炮去把自己的茶具搬了出来，“首长，那咱们就得好好谈谈了。” 如果文件属实，只要不让她离开孩子们，研究任务她可以接，但是，她的工作室还是得她说了算！ 就她这既要工作，又要兼顾照顾孩子的工作方式，一般人都接受不了，让张秋雪去听别人招呼，她也不愿意。 再就是这些人的待遇问题，张秋雪清楚着呢，如果真的要等着上头给发工资，可不会是现在的钱数。 自己是穷，但现在这个阶段，上头也不比自己富裕多少。 毕竟，自己只要管着这个工作室烧钱就行了，上头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陈大炮、郭守鸣几个人很快也意识到事情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一个个摆头机器一样看看张秋雪，又看看江大河。 江大河却说：“具体的细节明天会有人来跟你细谈，到时候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现在，我只问你，这个火车还得研究多久？” 具体的细节还没有谈，张秋雪怎么可能会透露这种问题，于是摊了摊手，“研究的时间谁能说得准，每一个细节我们都要仔细研究，争取找到最优的方案。” 江大河被张秋雪说没辙了，“行了，那你们明天再谈吧。” 他说完竟然就这么走了，真是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张秋雪站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 徐老头肯定是放弃了自己的，这是谁又从哪里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啊？ 回过身，身后是几脸茫然，都等着张秋雪说说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奇怪的人来，张秋雪自己还一头雾水呢。 “先这样吧，明天看情况再说。” 想不通，张秋雪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几个人把工作简单说了一下天就黑了，便各回各家。 张秋雪回到家谢长风也刚进门，她准备给谢长风说说今天下午的事，看看谢长风有什么看法，但一打量谢长风的神色，张秋雪感觉不对。 谢长风不是个喜形于色的性子，这会儿却实打实地在笑。 “怎么？有喜事？” 他都在家玩了一个多月了，好像还没这么高兴过。 “是有喜事。”进了门，谢长风一边关门，一边把张秋雪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这就更奇怪了，谢长风可不是个会在外面和张秋雪拉拉扯扯的人。 第1168章 新的方向4 “什么事？” “以后，我应该不会怎么出任务了。”谢长风说。 “嗯。”张秋雪用力点了点头，他往后应该是专注于首都这边，这边的任务多是训练、对抗、进步，应该不会再出像以前那样的任务了，这在她的预料当中，但谢长风专程这样说一遍，事情应该还和张秋雪所想的有些不同。 进了屋关上门，谢长风摊开手，掌心里露出一个小盒子，和以前张秋雪见过的那些装着他奖章的盒子差不多。 除了让张秋雪感到心酸之外，没什么可稀奇的，因为这都是谢长风自己一刀一枪用身上的一道道疤痕换来的。 但很快，谢长风又说，“职务也往上提了提。” 张秋雪这下呆住了，“你说真的？” “自然。”谢长风靠在门上，把两眼冒光的张秋雪往怀里拢了拢，“咱们国家要统建新型机械化队伍，已经定好领头人是谁了，我来做副手。” 张秋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又是一僵，“你说啥？” “筹备机械化队伍，人员随时可以到位，关键问题在于机械本身。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出什么危险的任务，但外出应该也会比较多，要督促各研究所加强力度，拿出新的作品来武装咱们的队伍，这方面我是主要负责人。” 张秋雪：“……” 统筹统筹，把她给统进去了？ 见张秋雪半晌没说话，谢长风这才发觉张秋雪脸色不大好。 张秋雪默默地把那份红头文件递给谢长风，待谢长风仔细看过，岿然不动的黑脸也裂了开来。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谢长风刚要负责统筹建设新型队伍，张秋雪就被提起来做军事机械方面的研究？ 而且，江大河那么大剌剌地一说，半点都不怕张秋雪的工作室搞出什么事来，这哪里是信任张秋雪，这分明是把所有的责任和压力都压在了她和谢长风的身上。 万一工作室里有个立场不坚定，或者思想有问题的人，出点什么状况，责任肯定是张秋雪的，万一再耽误了建设，谢长风肯定也要挨批评，甚至受处分！ “这……咋整？” 此时此刻，张秋雪再看这份红头文件，觉得这简直是一块烫手山芋。 谢长风沉默半晌，也没了最开始时的高兴。 但文件都已经下来了，上面肯定已经做过全方面的考量，想要收回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沉默了半晌，谢长风说。 张秋雪却给拒绝了，“不用，工作是工作，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自己谈！” 她和谢长风是两口子，但工作和生活却不能混为一谈。 该尽的力，她不会吝啬半分，但该占的便宜，她也不会少占一毫。 而这些细节问题，当着谢长风的面就不好谈了，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不是？ 谢长风知道张秋雪的性子，便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只是心里还有些隐秘的雀跃和欢喜，张秋雪到他身边这么多年，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要一起做一件事呢！ 第1169章 新的方向5 第1170章 几天之后，张秋雪等人搬进了一所比小红楼宽大了几倍的院子。 这所大院位于靶场旁边，想要进入必须从靶场进入。 这处靶场是以前铁牛铁栓常来的那处，靠近军事学院，偶尔会有军事学院的人过来训练，把守十分严格。 张秋雪还是第一次进来，从踏进靶场范围到走到自己的工作室门前，总共经过了五次检查，其中三次搜身。 院子门口已经挂上了先前挂在小红楼门外的牌子，两侧有人荷枪实弹地轮班把守，郭守鸣和陈大炮等人跟在张秋雪身后只吞口水，顾有年和柴从荣可能经过了太多的风雨，看起来比陈大炮他们镇定许多。 大门打开之后，谢长风打头第一个进入这间院子，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也可以每天离开，但是，以后每次进出都会和今天一样，如果有谁有意见，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也可以拒绝。” 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谁都没有说话。 在干净明亮的屋子里站定，谢长风又说：“如果没人退出，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接受军区的辖制，请各位务必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他一抬手，就有人把制作好的证件给张秋雪他们拿过来，同时，带给他们的还有一套军装。 军事研究基地嘛！ 张秋雪心情十分复杂，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有穿上这身衣服的机会！ 张秋雪的证件是谢长风亲自递给她的，四目相对间，张秋雪突然笑了一下，谢长风眉眼也弯了弯。 谁能想到呢？ 他也没有想到！ 谢长风手底下的一队人已经把张秋雪他们打包好的东西都扛了进来，轻手轻脚地给他们放好就退了出去。 目前，工作室依然是原班人马，依然是张秋雪说了算，不过，换了衣服的原因，每个月上面也会有一笔补贴，大部分工资依然是张秋雪在出，但研究资金上面给承担了很大一部分。 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张秋雪他们就要收拾东西了，谢长风新官上任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不能在张秋雪这里久留，至于曾经说好的两个月的假期，毫无疑问是泡汤了。 但临走之前，谢长风说：“有个问题我必须要问一问，这个火车到底什么时候能研究完？什么时候能真正派上用途？” 张秋雪无奈，“这个真的谁也说不准，目前我们欠缺的地方还有很多。” 张秋雪不知道具体哪一年才有各种轻轨、高速，但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然后投入使用，就算她有从后世带来的许多想法和见识也不行。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做研究更需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谢长风就皱起了眉，双手插在被腰带勒的劲瘦的腰上，“那多久可以进入正式的军事机械研究？” 研究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展，但要是同时研究多个方面，进展无疑又要拖慢，这个张秋雪也给不出具体的时间，除非她把人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研究火车，一部分去研究军事机械，再要么就是继续招人。 第1170章 新的方向6 第1171章 招人必须慎之又慎，除了对方的背景之外，心思正不正也是考量的重点。 关键是，现在再去招人，和当初张秋雪建了工作室才开始招人没什么区别，实在是有些晚了。 经过曹老头实验室的事情之后，张秋雪对于忠诚度非常看重，她其实更希望能有能力卓著的毕业生，一毕业就被招过来，哪怕从头开始培养也没关系，比如郭守鸣、陈大炮等人。 可是现在，不管张秋雪怎么想的，时间都不够用了。 张秋雪沉思了一会儿，依旧不能给出一个决定。 “军事机械的研究必须尽快提上日程。”谢长风又说。 “你让我想想。” 上任第一天就被催工，张秋雪有些无奈。 谢长风没再多说，确认张秋雪不用他帮忙之后就走了。 整整一天，张秋雪他们开始忙着整理东西，重新铺设轨道，尽量把地面弄得更加多元化，山川、隧道、高架桥应有尽有。 下午，张秋雪还得提前走一会儿，她必须得去趟学校。 火车的研究一时半会儿不能结束，但谢长风催得紧，顾有年和柴从荣都对目前的研究方向非常热衷，张秋雪不得不找人凑数。 张秋雪去找了汤老头，但去的时候王国栋和曹老头竟然都在。 原来，汤老头在看过张秋雪的各种设计图之后也没有闲着，依旧希望自己能在目前的基础上把各种农机用具都改良。 这次他改良的是一个小型水稻收割机，是通过张秋雪设计的大型水稻收割机上得到的想法。 他没有张秋雪那种五花八门地把秸秆绞碎、脱粒的想法，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打捆，避免农民同志们不用整日在泥水里走来走去。 一见到张秋雪过来，汤老头立刻朝张秋雪招了招手，让她看看怎么样。 这一款采用了步履式，看起来很轻巧，不用担心陷在泥里怎么都弄不出来，张秋雪也没找到什么毛病，当然要大加赞赏一番。 汤老头十分高兴，又对张秋雪把自己的理念和想法以及过程当中遇到的困难说了一遍，随后才问张秋雪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我是来邀请汤老的。”张秋雪说。 别人可不可信尚未可知，但汤老头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一定是不值得怀疑的。 三个老头顿时都看向张秋雪，王国栋问：“邀请他干嘛？” “我们军事机械研究基地目前承接了一个项目，也不能说承接，目前我们工作室归装备部直接领导，要进行一些研究，我希望能得到汤老技术方面的支持。” “支持，当然支持！这个必须支持！”汤老头想都没想就说，“你让我做什么，你说吧。” 张秋雪莞尔，“具体项目研究目前还在保密阶段，既然汤老同意，明天和我去一趟基地吧，到时候我们再细说。” 汤老头毫不迟疑，立刻答应了。 站在一旁的王国栋便忍不住看了曹老头一眼，果不其然，他一眼就看到对方眼底透出的震惊和羡慕。 第1171章 新的方向7 第1172章 不管是张秋雪进自己实验室的时候，还是张秋雪愤而出走的时候，曹老头都没想过张秋雪会走到今天这种程度。 若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挽回机会。 现在，汤老头因为和张秋雪交好而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他因为与张秋雪交恶只能留在这里继续搞自己的研究。 想到这些，曹老头神色就变得不太自然，越发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张秋雪没注意曹老头的神色，曹老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现在早就不是张秋雪思考范围里的事了，见汤老头答应，张秋雪又和汤老头约定了时间，陪他们简短聊了几句，张秋雪就赶着时间回了家。 她前两天接到韩大娟的电报，要上一趟首都，没说啥事，张秋雪算着时间，今天应该到了，可惜今天她因为工作室换新的地方必须要那里盯着，没能去接韩大娟。 回到家，韩大娟果然已经到了。 陈远也在，两个人在整理韩大娟带来的东西，但不知道为啥，韩大娟不太高兴，一直都是陈远在说话，在两人旁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有点瘦，眼睛长得很大，一见到张秋雪就抿嘴笑了，正是陈远和韩大娟的儿子，陈栋梁。 张秋雪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瞥了这两口子一眼，“怎么回事？刚见面，吵得哪门子架？” 陈远叹了口气，明显一副受不了韩大娟的样子，但顾念着妻子第一天过来，没说什么抱怨的话，反倒是说：“两个人应该累了，我去看看段姐做了什么饭，去帮把手。” 张秋雪点头让他去了，看韩大娟眼圈红红的，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边挽起袖子倒了杯水喝，一边指挥着小栋梁去平常放零食的地方拿东西吃，这才问韩大娟：“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这一趟，就是来吵架了？” 韩大娟负气地咬着嘴唇，倔犟地不肯讲话，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张秋雪就纳了闷了，陈远以前挺愤世的，但在夫妻感情上，对韩大娟还挺有耐性的，不像是会和韩大娟吵架的样子啊。 韩大娟好不容易才能和陈远结婚，平常都很注意，无缘无故应该不会作妖。 所以就这两个人来讲，张秋雪一时半会真想不出两个人为什么会吵架。 韩大娟不讲，张秋雪也没有办法，很快也出去张罗饭菜。 陈远倒是没那么多坚持，等张秋雪把段姐支走，他就说：“大娟想让我留在首都。” 张秋雪抬了抬眉毛，心里倒是没有多意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乏北漂，而首都比起北川的确拥有更多的机会。 “你不愿意？” 陈远苦笑，摇了摇头，又说：“她让我留在首都是想让我在这边陪栋梁读书。” 张秋雪愕然，“那她呢？” “农场那边还有几年，而且，农场那边现在发展的很好，她不想放弃。” 所以，这是要两地分居的节奏？ 第1172章 新的方向8 第1173章 从给孩子更好的教育这个角度，张秋雪很能理解韩大娟的做法，她在后世时曾经见过，有很多夫妻为了培养出更优秀的孩子，一个留在家里工作，一个陪着孩子在外地求学。 其中的辛苦、付出的心血让张秋雪十分钦佩，但是换到夫妻感情的角度，张秋雪是不欣赏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状态的。 “你怎么看？” 陈远手脚利落地帮张秋雪切着一块肉，沉默了半晌，才说：“首都自然好，但是……若人都走了，像北川这种地方又怎么建设得起来？北川现在有种子基地、有工厂，有越来越多的人，要是没有医生……” 他的话没有说完，张秋雪却非常明白他的未竟之语。 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需要人存在，如果曾经不是所有的人都呼啦啦地涌向首都、上海等大城市，东西差距也不会越拉越大，现在才只是个起点，而这个国家需要更多像陈远这样甘于平凡的建设者。 但如果说错了，张秋雪也不认为韩大娟有错，便是她，不也想给孩子最好的吗？ 陈远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洗了刀和菜板收好放在一旁，又是一声苦笑，对张秋雪说：“这事她念叨两年了。” “……”张秋雪呆了呆，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才突然回过头去，急急忙忙地开始炒菜，她终于知道韩大娟为什么会希望陈远留在首都了。 现在都讲究铁饭碗，一旦陈远留在首都，就有机会将户口也留在首都，这样的话，小栋梁在首都读书就不成问题，一旦陈远坚持回北川，小栋梁要在首都读书就难了。 身为一个父亲，张秋雪相信陈远不可能不心动，而且，他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件事真的生韩大娟的气，韩大娟这次特意到首都来一趟，看谢长风是其一，其二应该是想让她和谢长风帮着她劝劝陈远。 张秋雪对陈远还挺佩服的，他让她知道，从古至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他们默默无闻，他们甚至碌碌无为，他们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地坚守着，坚守在国家最艰苦的地方。 做出一个留在首都的决定可能根本用不了一秒钟，但正如铁牛所说，有些事终究需要人去做，如果谁都不做，我们的国家又该如何进步呢？ 但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却不好解决，张秋雪决定等谢长风回来和他商量商量再说。 晚上，谢长风回来的比较晚。 陈远还得回学校，没等到谢长风回来就走了，反倒是韩大娟哄睡了儿子之后就一直等着谢长风回来。 但是，谢长风一听张秋雪的话，浓眉就是一沉，“胡闹！” “我，我怎么胡闹了？”韩大娟不甘心，“我就是想让孩子能上个好学，我，我不是还留在北川呢嘛。” 张秋雪给谢长风用晚上吊的鸡汤煮了碗面，又把晚上给谢长风留的菜热了热，听见动静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韩大娟脸急得通红，满脸不甘不愿，谢长风则是黑脸沉沉，正蹲在脸盆前洗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怕这兄妹俩吵起来，张秋雪只好说：“你有没有想过，长时间这么分开，不利于你们夫妻的感情。” 第1173章 新的方向9 第1174章 “可……你跟我哥不也经常分开吗？我看你们……挺好的呀。”韩大娟说。 张秋雪无语了，她和谢长风能一样吗？ 谢长风这个身份就印证了他是个责任心超强的男人，几个孩子都在她手里攥着，他敢耍什么花样？ 这一点上，张秋雪觉得，哪怕是陈远也比不上谢长风。 “那你说，当初你哥调来首都，我为什么也跟着来首都，而不是去上海？” “那……” 韩大娟张嘴结舌，她下意识觉得张秋雪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个道理她现在不想认同。 “你哥出任务，那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要去，跟你们这种主动分开是不一样的。当然了，这个决定最后还是你们自己来做，我只是提醒你，两地分居可不是什么好事。” 韩大娟还是不服气，“你跟我哥经常分开，我也没见你出什么事啊。” “那你哥差点死了，我一个人处处被人欺负，人人都在背后议论我小寡|妇的时候，怎么？我还特意给你拍个电报去，让你也乐呵乐呵？” “……” 说完这几句，张秋雪又急急忙忙地把饭菜给谢长风端过来。 谢长风沉声说道：“这事我不管，陈远乐意去哪儿，他自己说了算。你要是乐意，就把孩子扔这，在这儿念书吧。” “我……” 韩大娟张嘴结舌，依旧不太甘愿。 虽说是想让儿子在首都读书，可如果把孩子直接丢在这儿，不是把责任也推给了张秋雪他们吗？ 张秋雪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韩大娟可不想干这种事。 谢长风说完就开始吃饭，他饿坏了，早晨出门之后还没吃东西。 张秋雪就坐在一边给他把吊汤的鸡肉撕成一块一块的陪着他吃，见韩大娟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这件事韩大娟已经和陈远争执了两年了，到现在或许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执念，不是张秋雪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够改变的。 韩大娟愤懑地又别扭了一会儿，也回屋去睡了。 张秋雪这才问谢长风，“真不管？” 谢长风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吃完了一盆面，喝了口汤，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他抹了抹汗，这才说：“管也不能这么管，又不是她一个人面临这种情况，我会和北川王首长商量商量，总不能叫像陈远这种有着报国之心的年轻人，既付出了青春和汗水，又把他们的下一代死死地按在那一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 张秋雪突然就明白了谢长风的意思，果真是人到了不同的位置就要思考不同的问题，谢长风永远比自己想的要有远见，而且，也更能体会民心民情。 反倒是她，在后世见过了太多为了让孩子在城里上学交借读费的，习以为常之后心里都有些漠然了。 她想起后世许多的慈善机构和志愿者机构什么的，突然说：“说不定可以做一个志愿者联盟。” “志愿军？” 张秋雪莞尔一笑，“倒也不算，是志愿者，建立一个机构，收取有志报国的人，到全国各地去教学去工作，但不是无偿的，机构会给他们发工资、发补贴，过年过节再给一些奖励什么的，这样时间长了，说不定可以把各地的教育搞起来。” 第1174章 新的方向10 第1175章 谢长风沉思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 主意是好主意，他也相信不乏这样的有志青年，但，让谁来当这个冤大头合适呢？ 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如果只指着上面拨款扶持，更是不可能。 张秋雪也知道这个想法听起来挺天方夜谭的，现在才是八零年，第一批的人还没有先富起来，没有人需要为了名声而搞慈善，每个人还都出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如果她想做的事能够分别做起来，说不定十年之后可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现在还是只能想想。 目前情况下，谢长风能想出办法自然是再好不过。 等谢长风吃饱了，张秋雪还得把自己找了汤老头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张秋雪对汤老头有百分百的信心，但该走的工作流程一个都不能落下，对汤老头本人，谢长风他们还会做一遍背景调查。 而且，张秋雪相信，就算是她自己，在搬进新的工作室之前，也被谢长风等人又一次做了调查。 “直接带过去就行。”谢长风说。 对上妻子有些诧异的双眼，谢长风说：“我们也在找人。” “……行吧。”只要确定“干净”，张秋雪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有一个问题张秋雪必须问清楚，“如果是你们找到的人，会放到我们现在的工作室吗？” “不会，你不是希望你有独立的话语权吗？” “好吧。” 洗漱完毕，所有事情都搞定，张秋雪和谢长风还得处理一些自己的事。 谢长风工作调动听起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要做的事情却是千头万绪。 而且，出于保密条例的要求，谢长风就算知道张秋雪可能会给自己许多的意见，也只能旁敲侧击的去询问。 而张秋雪要给徐老头写信，看能不能匀自己几个人，现在大家也算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了。 几封信写完，已经是深夜时分，哪怕如谢长风这种精力深厚的，也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 等一早起来，谢长风又是匆匆的几口填饱肚子就走了。 好在现如今他的营地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否则，谢长风是否能每天回来也说不准。 而张秋雪也顾不上眼底泛红的韩大娟，匆匆安顿好小七小八就得去学校接汤老头，带他去基地那边。 和韩大娟愁的晚上睡不着觉不同，汤老头是兴奋得半夜没睡着觉，爬起来把自己这些年的手稿都整理了一回，认为做了十足的打算，不管张秋雪寻求他在农用机械哪方面的问题，他都有把握做到有的放矢。 可张秋雪张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傻了眼，汤老头下巴都快跌碎了，“军事机械制造？” 张秋雪挑着眉梢，故意说：“汤老没兴趣还是没信心？” 汤老头顿时哼了一声，“少激我，我研究了一辈子农用机械，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研究一下军事机械，谁都别想赶我走！” 他头都抬高了几分，胸膛都挺直了几分。 就这么地，张秋雪在军事机械方面的研究和制造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1175章 新的方向11 第1176章 这几年，张秋雪对军事机械的设计也积累了一些手稿，主要是在徐老头等人遇到问题和她讨论的时候，张秋雪积攒的一些想法。 除去给徐老头他们的，张秋雪把自己的稿件从头到尾翻找了一遍，最后整理出一个不薄不厚的本子。 其中装甲运输车、步兵战车、坦克等等，都有一些，但有归有，细节部分还不够完善。 但在这之前，张秋雪还需要和谢长风进行深度沟通，了解他们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机械，从它的用途入手开始进行设计。 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尽管张秋雪一直觉得机械设计非常简单，可是因为缺乏更加系统的理论知识，张秋雪还需要找大量的书籍和资料进行学习和研究。 所以，张秋雪和汤老头在每天埋头工作的同时，又开始频繁出入图书馆，每天的时间恨不能掰成好几份来用。 韩大娟在这边又呆了好几天，她这次不光是过来看谢长风，找陈远商量留在首都的事的，她是代表种子基地过来开会的。 可能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觉得好，在带着陈栋梁在首都的学校走了一圈之后，韩大娟越发觉得首都的学校好。 这天张秋雪踏着黄昏的最后一缕阳光回家，正碰上谢长风回来。 他已经好多天没这么早回来了，张秋雪连忙快走了两步，谢长风接过张秋雪身上的包拎着，看着妻子眼底透出的疲惫，心里有些不忍，“累了吧？” 张秋雪笑了笑，她累，他又何尝轻松？ 摇摇头，两个人一起慢慢往家走。 黄昏的余光在他们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张秋雪没有说话，谢长风也没有，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可相比之前不断的分开，不断地要面临枪林弹雨的绝境，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 快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张秋雪忽然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 闲适的心情顿时一紧，张秋雪现在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家里每个孩子的哭声，这个哭声……不是小七的，也不是小八的，但还是从她家的方向传过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加快了脚步。 又往前走了几十米，张秋雪就听见是小栋梁在哭，一边哭一边喊：“我就要在首都，我就要在首都，我不要回北川念书！” 伴随着的是陈远又气又怒却又隐忍的讲道理的声音，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肯定是韩大娟这家伙，为了让陈远答应留在首都祭出孩子这出昏招了。 果不其然，进了门，张秋雪就看见小栋梁正在陈远的脚边打滚呢。 是真滚，每每被陈远拽起来，便立刻往地上躺。 小六已经放学了，一边陪俩弟弟玩，一边有点傻眼。 见到张秋雪他们回来，陈远有点尴尬，正要把小栋梁再从地上扯起来，那躺在地上犹自什么都不知道的陈栋梁就被谢长风一弯腰薅着衣领子提了起来。 陈栋梁还以为是陈远呢，脚刚一沾地便立刻往地上扑，然而这下，没等他往地上趟，屁股上就挨了一大脚！ 第1176章 新的方向12 第1177章 “哎……”陈远吓了一跳，陈栋梁已经扑了出去，往前踉跄了几下，趴在了地上。 他也吓了一跳，捂着屁股扭头，就看见谢长风黑着脸站在院子里。 霎时间，他不敢哭了，也不敢打滚了，捂着屁股老老实实站了起来，“大舅，舅妈，你们回来了。” 陈远：“……” 张秋雪哭笑不得地过去给他把身上的土拍打了一下，进屋就看到满脸郁闷的韩大娟，显然是觉得他们回来的不是时候，照小栋梁刚才那个哭法，也许用不了多久，陈远就会答应了，却被她和谢长风的回来打断了。 坐下给自己倒了点水喝，张秋雪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韩大娟好好谈谈。 韩大娟想让孩子在首都读书的心情他们可以理解，但是用这种方法强逼着陈远留下来的方式，未必不会引起陈远的反感。 想了半晌，张秋雪才终于找到一个可能触动到韩大娟的切入点。 “你当初来首都念书的时候，觉得这边的男青年怎么样？” “我，”姑嫂俩还是头一次谈论这种话题，再加上这个年代的保守心态，韩大娟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我看人男青年干什么？我是来念书的！” 她坚定地申明自己的立场，张秋雪却笑了一下，“但你当时爽爽利利的还是大姑娘样，没少有男青年明里暗里的打听你吧？” “这，这跟我有啥关系，嫂子，你可别乱讲。” “那你觉得，陈远在首都这两年，有没有人……”张秋雪眉毛抖动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可韩大娟又不是个傻瓜，一想到张秋雪说的这种可能，脸色顿时变了变。 “你让陈远留在首都待孩子念书，我能理解。但是孤儿寡爹和孤儿寡母没什么分别，你整天不在，说不定别人还以为你们离婚了呢，孩子又小，到时候谁要有心未必不能钻了空子，这会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那……那要是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一趟呢？” 张秋雪有些无奈，“你觉得，夫妻两人长期分离，总有一个人需要独自面对生活当中的各种问题，你真觉得不会出问题吗？” 别说韩大娟了，谢长风一走一年音讯全无，回来之后她不也控制不住地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吗？ 不管是男人单独带孩子，还是女人单独带孩子，日子都不是那么好过的。 “时间一长，夫妻感情淡了，什么事都有可能。” 见韩大娟不说话，张秋雪只好接着说：“陈远学医，这条路也可以走的很长，读书再读个三五年也可以，你要是实在想让孩子来首都读书，不妨等你种子基地那边结束了，也到首都来，到时候你和孩子都在这里，陈远应该也就不会再回去了。” 韩大娟懵头懵脑地抬起头，“我也能来？” “为什么不能？来不来，不取决于你自己吗？” 韩大娟便又垂下了头，她一直以为，张秋雪很看重种子基地的发展，应该不会愿意让她去首都才对。 第1177章 新的方向13 第1178章 顿了顿，张秋雪故意又说：“或者我给你找找门路，直接把你调到首都来吧。” 韩大娟一听直摇手，“那不行，那不行，我在种子基地还有将近三年呢，当初我是以咱们农场的代表出来学习的，可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听她这么说，张秋雪就知道韩大娟还是那个韩大娟，她希望孩子能受到更好的教育，所以她对陈远撒泼，教唆孩子对陈远打滚，逼着陈远让步，但骨子里，还是那个重信守诺的韩大娟。 “要不你再问问陈远，问问他在孩子上学这个事上有什么想法，夫妻嘛，要多沟通，不能把家庭开成你的一言堂啊。” 随后，张秋雪又给她讲了讲彭林山和谢红文两地分居后没多久就找到另一春的故事，把韩大娟吓了个够呛。 虽说她也受过教育了，在种子基地也是说话能算的一把好手了，但于陈远面前，韩大娟还是那个河西村里只能仰视陈远的韩大娟。 她希望儿子能受到好教育，可也不希望因此就对自己的家庭、自己和陈远的感情受到冲击。 见她态度软化，张秋雪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把小六叫过来开始检查他的作业。 自从忙起来，张秋雪就没什么时间管小六的学习了，他和铁栓有点像，玩心很重，但不同的是，铁栓知道安定的生活来之不易，学习上从来不放松，小六就不一样了，他从小被张秋雪带着，一直认为自己张秋雪生的，哥哥姐姐们又疼他，不说骄纵，倒是把那点小聪明耍得厉害。 写生字的时候从来不会老老实实写生字，还会瞄着数学题，等生字写完，数学题也解完了。 聪明是聪明，那一张生字几乎要龙飞凤舞到天上去了，叫张秋雪看了就头疼。 未免下次被他老师点名谈话，张秋雪必须得想个办法管管他，而且做人嘛，不怕傻，就怕这种有点聪明就觉得自己能上天，不踏实。 不过今天不行了，韩大娟被她吓得忙不迭和陈远联络感情去了，她得赶紧去做饭。 把小六的作业本放下，张秋雪就进了厨房和段姐一起做饭。 别人家做饭一般一个人就够了，但张秋雪家不行，她注重营养，看重吃饭，每天桌子上都要有肉、有汤，平常段姐还得带两个孩子，所以根本做不了饭。 正忙着，堂屋里突然传来小六和小栋梁的叫声，小七还哭了。 张秋雪连忙放下菜刀冲进堂屋，就看到小六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小七正嗷嗷嗷地要够他手里的东西，小八扒在小六的大腿上，小栋梁正在往下扯，四个人闹成了一团，旁边的火炉子开着，火舌一蹿一蹿的。 张秋雪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挑了个盖子把炉子盖上，把小七接过来，这才看见小六手里拿的不是别的东西，竟然是他的作业本。 本子被撕得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两个小的的恶作剧，小六气得小脸紧绷绷的，但这个作业明显是不能用了，最不喜欢写作业的小六又得写作业了。 第1178章 新的方向14 第1179章 张秋雪心里其实是有点高兴的，因为她实在不喜欢小六那狗爬一样的字。 但她从家庭和睦、兄弟相处方面来讲，肯定不能直接表露自己的欢喜，更不能直接对小六说“你写的什么玩意儿啊，正好重写吧”，说不定小六一听更不乐意写了。 张秋雪想了想，把小七小八都拽到自己面前沉了脸。 小孩都是聪明的，其实比大人更能清晰明确的感知到大人的情绪，被张秋雪盯着看了半分钟，小七不敢扯着嗓子干嚎了。 张秋雪严肃地说：“哥哥辛辛苦苦写的作业，写的那么好，怎么能拿哥哥的作业撕着玩呢？谁先拿哥哥作业的？知不知道哥哥写这些作业用了多么久？被你们三下两下撕完了，哥哥又要重新开始写了，这么多生字得写多久？你们知道有多辛苦吗？你们看，好好看看，哥哥写的多好，就被你们毁了！” 俩小的呆呆地淌着口水看着张秋雪，什么都听不懂，反倒是小六不好意思了，蹲在后面抱住两个弟弟。 “妈妈你别说了，我……我写的不好，写这些也用不了多久，我再写一份就行了，我就是觉得太危险了，他们俩要是来不及撒手，被烧着手怎么办？” “那也不能破坏你的劳动成果啊，”张秋雪摸摸他的头，“我也做的不对，看完了应该帮你收好。” 小六更不好意思了，“我，我也不对，我要是不去玩陀螺看着弟弟们就行了。你放心吧妈妈，我马上就重新写，很快就写好，我这一回一定比上一回写的更好。” “那辛苦你啦，儿子。” “那你不要骂他们了，弟弟们还什么都不懂呢。” 张秋雪略作思考，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行吧。” 小六掏出新本子跑自己屋里写作业去了，张秋雪在小七头上弹了个脑蹦。 韩大娟和陈远两口子从外头进来，韩大娟直摇头，“嫂子你可真是的，撕了就让小六重新写就行了呗，还把小七小八说一顿，有啥可说的，俩孩子还啥都不懂呢。” 她把小七抱起来，呼噜噜地哄了一通。 张秋雪却摇了摇头，“就算兄弟之间，也没什么是理直气壮的，我也从来不认为大的就该让着小的，大的就该大度，谁做错了就是谁做错了，谁做错了谁就得挨骂，凭啥屁大点的事也得委屈大的？哪个还不是我儿子了？” 韩大娟无话可说，在她看来，大的就该让着小的，谁让他大呢？ 等吃饭的时候，小六果然又把作业写好了，这回不再龙飞凤舞，也不再挤成一团，按照往日张秋雪教的那样，字体舒展开来，虽然仍显稚嫩，可态度一看就端正了许多。 张秋雪立刻大加赞赏了一番，直夸得小六不好意思了。 别说小六，韩大娟在一旁听得都不好意思了，心说如果换做是她，直接就给把作业撕了让孩子重新写了！ 最后，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写字，还自觉地加了每天练字的任务。 第1179章 新的方向15 第1180章 韩大娟在一旁看得不可思议，之后她又在首都呆了两天，她要开的会就都开完了。 不知道陈远对她说了什么，她没有再提让小栋梁留在首都上学的事，情绪也比来的时候高了许多，没有再同陈远生气。 离开之前，张秋雪带小栋梁去了一趟超市，给他选了许多衣服和玩具，小家伙非常高兴。 临走那天，张秋雪特意抽了时间，和陈远一起送韩大娟和小栋梁离开。 路上，韩大娟说：“嫂子，我和陈远商量过了，我哥也说会和北川那边营区沟通学校的问题，找更好的老师来给孩子们授课。要是孩子是那块料，在哪儿学都能学好，以前是我太狭隘了。” 张秋雪有些诧异，这思想转变的有点大啊。 被张秋雪这么看着，韩大娟很不好意思，“这些天我看着你教育孩子，自己也想了很多，以前大妞二妞、铁牛铁栓他们不也都是在咱们北川读的书嘛，受的教育本身和那里的孩子没有差别，有差别的是你，是孩子的父母本身。” 以后，她会试着在培养孩子这个问题上花费更多的精力，而不是只想着给孩子找好的学校。 “你想给孩子找更好的学校也没有什么错，等过几年你在种子基地的合同到期，我给你想想办法。” 韩大娟却摇了摇头，“不，嫂子，我可是从咱们种子基地走出来的，被国家培养的，当然要把我学到的东西回馈给那片土地，我以后……也要留在那里。” 这思想觉悟……张秋雪自愧不如，心中却感慨万千。 正是有着许许多多这样的觉悟的人，才能把这个国家建设得越来越好吧？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跟你说。”快下车的时候，韩大娟突然抓住张秋雪的胳膊，“其实这次也不是非得要我来开会才行，是我，接到了河西村的电报，想让我帮着给铁蛋找个活干，我直接给拒绝了，我估计以大哥大嫂那脾性，得让铁蛋上北川找我去，找不到我，说不定就得摸到首都来，你和我哥可得注意着点。” 铁蛋…… 张秋雪都快忘了这人是谁了，还是韩大娟又给提醒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谢长风的养兄韩和平的儿子，这一晃，也得有个小二十了，说不定还想找谢长风在营区找个职务呢？ 她心里嗤了一声，点了点头，“行，你放心吧，这事我会留意的。” “别的都不怕，偌大的个四九城，一个铁蛋进来就跟一滴水落到河里没啥区别，我是怕这城里有啥看你们不顺眼的人再被铁蛋撞上……” 张秋雪就明白韩大娟的意思了，“我明白。” 韩大娟也就不再同张秋雪多说，又叮嘱了陈远几句，不外乎要注意身体，不许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什么的，说的陈远脸都红了，看来张秋雪先前说的那番话起到的作用不小。 把韩大娟送上火车，张秋雪便急急忙忙去了研究基地。 就在张秋雪与陈远离开火车站的时候，一列火车徐徐进站，不多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汇入了人流当中… 第1180章 新的方向16 第1181章 这几天，张秋雪开始收到徐老头、周振刚等人的回信。 听闻张秋雪终于开始做军事机械方面的研究之后，徐老头对张秋雪大加赞赏，表示她早就该做这些了，又说这才是强国之道！ 但说到张秋雪向他要人，便又吝啬起来，卖可怜似的说自己这里的人也不够云云，叫张秋雪哭笑不得。 反倒是张秋雪曾经的学生当中，张秋雪又挑出两个人，还有两个通过审核的汤老头的学生，一行六个人就这么草草地投入了研究。 谢长风每天都是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就算这样，每天回到家当中和张秋雪的聊天说话还有一大半都是工作当中的事。 张秋雪对于军事机械以前真没什么研究心得，但是于机械这一块，她又有自己的想法和体会。 通过每天和谢长风聊天，张秋雪知道，现在谢长风要做的是一支装甲军。 装甲，在很大程度上是指坦克，这是每一支装甲军的必备，但徐老头他们已经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了，张秋雪就放弃了这个课题。 但除了坦克之外，还需要各式战车，几番商议，张秋雪和汤老头就将研究课题定位在了战车上。 其实机械在张秋雪看来无非是那么几个方面，需要动能来源、控制装置以及自己的用途，战车的基础结构很好设置，问题在于怎样将战车的用途实质化、合理化。 奈何张秋雪没有实际触摸过真的，除了脑补，只能通过谢长风的一些经验和经历来研究。 和别的机械设计师相比，张秋雪虽然是个女人，但她最为见长的就是她的实践性和动手能力。 不知道合理不合理，没关系，试试不就知道合理不合理了吗？ 于是，张秋雪这次的研究，四分之一在谢长风的嘴巴里，四分之一在图纸上，更多的却是在张秋雪叮叮当当的实践中。 研究基地院子很大，一半被张秋雪划给了火车研究，另外一半她就整天带着几个学生叮叮当当吱吱啦啦的搞动手实践。 她先是请陆兼程做了个设计图上的半成品，然后就亲自接手了焊接工作，一边思考，一边把一些想法实现在那个半成品上。 整个研究基地里，每天都能听见焊接、被锯的声音。 犹记得张秋雪第一次一手焊接机，一手扶着面罩去焊接的时候把门口两个站岗的都给镇住了。 在那之后，张秋雪虽然经常动手，可每一次看着她肩上顶着厚重的钢板，手里握着焊接机，这一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依旧会为之感到震撼。 天越来越热，人们很快脱掉了厚重的棉衣。 这天张秋雪又在两个学生的帮扶下焊一条钢管，身后突然一轻。 她回头，就看到是谢长风帮自己把后面的部分扶住了。 张秋雪挑了挑眉梢，“你怎么来了？” “什么时候结束？有事和你说。” “马上。”张秋雪把那一条钢管焊好，抽拉了一下，谢长风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块小镜子，可以通过里面的控制轴调整方向、伸缩长短成为一个望远镜。 张秋雪仔细看了好几圈，还是有点不满，她拍了拍手，双手插在腰间，“什么事？” 第1181章 新的方向17 第1182章 “里面说吧。” 谢长风说着便第一个走了进去，张秋雪只好朝几个学生示意了一下，让他们把工具收一收，就跟着谢长风走了进去。 进了张秋雪的办公室，谢长风已经给她在水盆里倒好了热水。 张秋雪洗了把脸，又端起桌子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这才问：“到底什么事？” “后天我要南下考察，你带上两个人和我走一趟。” 张秋雪一愣，随即欣喜若狂，“可以去看真的了？” 男人点头，张秋雪连忙又问最多可以带几个人。 “带不了几个，别处还得去。” “行吧，”张秋雪咂了咂嘴，“那我就带两个吧。” 汤老头是一定要去的，还有一个是汤老头的学生，一直非常积极，想法也非常有实践的可行性。 张秋雪一瞬间在心里决定好了出行名单，“要去多久？家里我看看怎么安排？” “一周，能得到这次机会非常不容易，一定要……” “行了，我懂。”张秋雪笑了一下，打断了谢长风的话，一阵风一样从办公室里卷了出去，通知汤老头和他那个学生邱建章。 这次出门张秋雪要做的准备还挺多的，小七小八才一周半，但她不能带他们，小六也不行，只能请邻居宋母过来帮把手了。 还有就是过几天铁牛铁栓和二妞他们都要放假，面临换季之后，张秋雪得给他们准备单薄的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用品，以及该给孩子们的零花钱。 这些原本等他们到了再准备也不迟，但张秋雪面临出门就必须都准备好才行。 脚不沾地得忙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张秋雪就被谢长风拽着出了门。 “干嘛？” “准备出发。” “现在？”张秋雪诧异，谢长风之前可没说是晚上啊。 然而，到了地方却是一座宾馆大楼。 但一看地方，张秋雪顿时兴奋了，“坐飞机？” 谢长风没说话，拿到钥匙之后就拉着张秋雪进了房间，催着张秋雪去洗澡。 张秋雪二话没说就去了，等出来的时候，床已经大变了样。 白色的床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秋雪喜欢的软棉布做的那种，两只枕头摆在一起，床头冒着热气的杯子犹自散发着茶香。 最最重要的，是他正跪在床边上，手里揪着一支玫瑰花的花瓣，正往床上铺。 张秋雪差点笑出来，这死男人什么时候还学会这一套了？ 被张秋雪撞了个正着，男人脸上终于有点尴尬的神色。 不过这人脸太黑了，尴尬不尴尬如果不是张秋雪特别了解他，根本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啊，谢团，挺有情趣的嘛？哪儿学的？”张秋雪靠在卫生间门口似笑非笑。 男人干脆长腿一迈朝张秋雪走了过来，那朵被他摘去好几片花瓣的玫瑰花被递到张秋雪面前。 “干嘛？” “送给你。” 张秋雪接过来闻了闻，眉梢微挑，“敢情现在不出发啊，谢团？” “明天早晨。” “假公济私啊？” “……” 见他黑脸变来变去，想分辩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样子，张秋雪禁不住又笑了，用力一跳跳进了谢长风怀里，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就说你把我诓出来是包藏坏心，我又不会生气，怕什么？” 第1182章 新的方向18 第1183章 男人眼底幽色顿时深了深，抱着张秋雪就往床上走去，等往床上一躺，好几个薄薄的塑料包装品从枕头下露了出来。 张秋雪一数，脸都绿了，“谢长风！” 这人怕不是牲口变得吧？ 瘫在床上的双手被人擦着手背滑入指缝紧紧扣住，伴随着男人的吻轻轻落下，带着含混不清的声音，“好几个月了……” 张秋雪：“……” 好几个月了，俩人各忙各的，虽说谢长风坚持每天回来，但……跟室友什么区别。 可是，几个月不来也没必要一来就来这么多次吧，又不是还债来了。 不过，在这家里，张秋雪什么事都可以做主，唯独这床上的事她指挥不了谢长风。 这人明明那么克制，自己出门多久都不乱搞，可于张秋雪面前的时候，又那么渴求，之前只能每周回家的时候，每周回去都要来上几回才行，甚至对张秋雪的大姨妈比她自己还清楚。 这次谢长风明显顾及着明天要出行，尝了个鲜就让张秋雪睡了。 对他来说，明天过来也可以，但，难得的独占妻子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这一次出行和张秋雪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她也是第二天早晨起来才知道，谢长风已经早好几天就给他们开好了乘坐飞机的证明。 首都才刚刚投入使用的航站楼内，一起飞的总共有十个人，除了张秋雪、汤老头和邱建章三个军事机械设计的研究人员之外，还有另外两个谢长风不知从哪里招来的研究人员，然后就是谢长风等人。 其中一个比谢长风大了将进二十岁，面色始终严肃的，是谢长风的上司。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和谢长风的关系，张秋雪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略微朝张秋雪点了点头，张秋雪也报之以微笑。 简短地和大家认识了一下，张秋雪扯了扯谢长风的胳膊，低声问他：“你以前坐过飞机吗？” “没有，只打过。” “……” 张秋雪又问了问汤老头和邱建章，得知他们都没有乘坐过飞机之后，让他们把各自的饭盒掏了出来，又每人塞了两块泡泡糖。 三人万分不解，“这是干嘛？” “防止你们吐，”张秋雪说，“飞机起飞颠簸会很大，如果在空中遇到气流也会颠簸，头晕、呕吐、耳膜鼓动、胸口憋闷都很正常，为了防止到时候你们吐的到处都是，可不得提前找好工具吗？” 谢长风就站起来要求所有人都按照张秋雪的要求做，他们这几个当兵的最习惯的就是执行命令，二话不说清空了饭盒，反倒是另外两个设计师，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胡乱地把张秋雪递过去的泡泡糖塞进了兜里。 张秋雪没搭理他们，分完泡泡糖就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外头有人嘟囔，声音有点熟悉。 “嘁，都多大人了还吃泡泡糖，吃这玩意儿就不吐了吗？自己想吃糖就直说呗，净给自己找借口！我就不吃！” 第1183章 新的方向19 第1184章 清脆的几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一个色彩绚烂的糖球滚到张秋雪脚边。 张秋雪抬了抬眉毛，弯腰将糖球捡了起来。 另外一个正在洗手的男人顿时一僵，脸色十分尴尬。 张秋雪随手把糖球丢进垃圾桶，“不想吃直说便是，又没有人求着你吃。” 丢糖球的那人顿时也僵住了，张秋雪洗好了手，轻轻巧巧地转身离开。 随即，被刻意压低后愤懑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就是仗着自己和首长的关系嘛！要不是她是首长的妻子，名额都是咱们的！” 张秋雪：“……” 她懒得回去同那两人争辩，随手丢了个糖球到口中，一边嚼一边走了回去。 在这个年代坐飞机不像后世有那么繁琐的程序，不过也是再三确定了几人的身份，张秋雪便在谢长风等人的带领下一同登上了飞机。 没多久，飞机发动，震动和噪音果然都很大。 张秋雪左边是汤老头，右边是谢长风，飞机刚开始攀升汤老头就喊着耳朵难受、胸口难受，谢长风倒是还好，黑脸如常，只是悄悄攥紧了张秋雪的手。 张秋雪往他这边偏了偏，“害怕？” 谢长风看了她一眼，黑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心说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多少次面临生死一线的人，怎么会害怕这个？ 而且，又当着他下属的面，就算真害怕，谢长风又怎么会承认？ 果然，谢长风摇了摇头。 “除非是飞机失事，不然有什么可怕的？” “……” “就算飞机失事，也是咱俩一块死，更没什么可怕的。” 张秋雪立刻奉送了一枚大白眼，飞机持续攀升，气压变化让张秋雪胸口也不太舒服，靠在椅子上干脆不理他了。 周围很快响起了痛苦呕吐声，其中就包括那两名设计师，一边吐一边想找张秋雪重新要两枚糖球，可惜飞机上升阶段不允许走动。 谢长风本来要求所有人都准备好饭盒的，但他们嫌弃吐在饭盒里太恶心了，磨磨蹭蹭地根本没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现在再想拿已经来不及了。 反倒是最开始就嚷着不舒服的汤老头，听张秋雪的话大力地嚼口香糖，那阵难受过去之后反而好了许多，没有吐。 飞机的轰鸣声很大，原本想闭眼游戏的张秋雪没办法休息，只能拿出书开始看书，不时和旁边的汤老头讨论几句，时间匆匆在指缝里溜走，眨眼飞机便开始降落。 熟悉的气压变化带来的生理不适再次袭来，最后随着飞机平稳地在地面上滑行而消失，一下飞机，湿润的空气便迎面而来，熟悉极了。 下了飞机，便有一辆绿色的解放汽车在等待他们，几人爬上解放汽车继续接下去的旅程。 从城市到荒野，从平坦的大马路到一路坑坑洼洼，好几次人都从座位上被颠得飞了起来。 张秋雪还好说，从河西村到北川，她没少坐这样的车，但其他人就受不了了，这回除了谢长风他们几个当兵的，就连汤老头也吐得胆汁都出来了，下车的时候有气无力地扶着车站着，脸色惨白，另外两个设计师更是几近虚脱。 第1184章 新的方向20 第1185章 张秋雪找了谢长风的保温水壶，里面是离开机场之前张秋雪打的一壶水，稍微晾了晾，张秋雪给几个人分了，那两个快要脱水的设计师也每人分到了一杯。 一杯水喝完，众人脸色都好看了些，负责接待的人也到了。 这次负责接待的是一男一女，虽然这个时候肩膀上没扛什么星星，但能来接待谢长风和他的上峰，职务肯定不低。 简单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先去安排好的地方住下。 四处都很荒凉，不是帐篷就是简单砌起的排房，张秋雪他们总共分到了三个房间，因为张秋雪是女性，所以单独住一间，其他几位领导和几位设计师分别入住两个房间，不过这么一来，谢长风他们的房间就有些挤了，得再摆一张床才行。 “那就长风和小张同志一起嘛，”谢长风的顶头上司齐长云说，“你们夫妻住一起也方便沟通。” 谢长风没什么意见，张秋雪更不可能有，营区条件艰苦，人家给空出三个房间来已经实属难得，现在总不能再叫人腾一个房间出来吧？ 而且，这是营区，谢长风就算再想，也会对张秋雪做什么。 齐长云和谢长风要和人说话，对接这次的考察流程，张秋雪就从谢长风手里接过他的行李跟着那名女接待人员一起往住的方向走。 汤老头实在有些累了，张秋雪和邱建章给他选了个下铺的位置让他休息，这才往隔壁自己的房间走。 那名女接待人员叫云小贞，可能因为总是风吹日晒的关系，皮肤很黑，看上去得有个四十岁了，负责这里的庶务，一路上一直在看张秋雪。 进了门，张秋雪再一次道谢，迅速把自己和谢长风的背包并排放好，颠了颠暖壶里有水张秋雪试了试温度，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桶奶粉冲了一壶奶。 张秋雪平常并不喝奶粉，但谢长风之前瘦得厉害，张秋雪一直给他备着，今天一行人晕车晕得厉害，正好给他们也喝一点。 正忙活，门口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张同志可真精细。” 张秋雪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云小贞还没有走。 她笑了笑，“我们几位设计师少出京都，一路上有些不适应，正好牛奶能比较快的让人恢复体力，不耽误接下来的考察。” 把保温水壶摇匀，张秋雪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背包，挎在肩膀上，里面放着张秋雪随手的一些东西，记事本、铅笔什么的，最后又拿出一个相机挂在了脖子上。 相机是临来之前张秋雪对谢长风提的要求，没想到短短两天谢长风竟然搞到了，还是大名鼎鼎岛国货，这一款是今年新出的，就算在后世也很有名。 不过，张秋雪刚一拿出来，云小贞立刻严肃道：“张同志，营区只能参观，不能拍照！请你把照相机上交！” 张秋雪当然知道这种地方不能拍照，但她没准备拍其他的什么，如果要参观军事机械内部的话，她的脑子又不是扫描仪，看一眼就能全记住，所以才会带一台相机过来。 就算要拍，到时候肯定也是拍经过他们审核后同意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分辩什么，云小贞又说：“谢首长在我们军中一直遵规守纪颇有威望，曾数次被通报表彰，就算张同志是谢首长的妻子，也还是注意一点儿吧。我们这种地方可不像其他的什么，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可不是你说两句好听的就能改变的！” 第1185章 新的方向20 第1186章 这话说的颇有意味，张秋雪一开始还没听出来，但想到那两个晕菜的设计师突然就get到了云小贞的意思。 她笑了一声，“那云首长觉得，什么样的好听话，枕边风，才能让你们铁骨铮铮的谢首长软了腰，把不该带的人也带上了？” 云小贞的脸一下子通红，双眼瞪大了一些盯着张秋雪。 张秋雪又笑一声，“是什么让云首长怀疑谢长风的组织纪律性和原则性？在你的眼里，他是什么人？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军人？” 云小贞再度色变，如此细想，她刚刚那话确实不太妥当。 但是云小贞不认为自己说错了，张秋雪既没名声，也没地位，更没听说过哪个机械设计师是女人，她肯定是从谢长风那里吹枕头风、走后门来的！ 温柔乡、英雄冢，她能理解！ 张秋雪摸出两卷胶卷扔给云小贞，又把水壶也背上，不用看她也知道云小贞在想什么，但是考察还没开始，张秋雪懒得同云小贞起什么争端，抬脚去了隔壁。 热乎乎的牛奶一人倒了一杯，一口下肚，空荡荡的肚子立刻升起几丝温暖，这下就连那两个对张秋雪颇具怨念的设计师也是连连感谢。 反倒是云小贞，这种走到哪里还带着护肤品、营养品的，她只从那些文工团的女兵那里见过。 在张秋雪准备为她倒一杯的时候撇了撇嘴，“张同志还是留着给自己喝吧，我可没有那么金贵。而且，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可喝不起这种东西。” 她本来就是个吊眼角，说这话时由内而外的不屑，不说张秋雪了，就连那两个一直看不惯张秋雪的设计师也觉得不舒服。 当下也撇了撇嘴，举着杯子说：“那云首长就看着我们喝好了。” 汤老头也说：“云首长不喝真是可惜了，我听说这个奶粉就是小张一手做起来的，现在已经是很多地方的军需品了。原本我还想着，你要是觉得好喝，可以跟小张谈谈，毕竟她现在虽然不管奶粉厂了，跟那边的人也说的上话。” “奶粉厂？”云小贞诧异。 “是啊，张老师一手做起来的，是咱们目前国内最好的奶粉了。还有北川的粮食种子基地，也是张老师从无到有一手做起来的！”邱建章说。 他跟张秋雪认识这么久了，对她也有一些了解。 云小贞没下过农场，觉得做种子基地这事无非就是开荒种田，没什么了不得的，奶粉厂也是，又牛产奶就能做呗？ 竟然还被人捧得这么高，真是没见识。 她闷闷地扫了眼那个保温水壶，心想：如果张秋雪硬要她尝尝的话，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好了，要是真不错，她可以在后勤那边说一声，也给他们的战士供应上。 但张秋雪低着头没看到她的眼神，她拧好了瓶盖，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云首长不喜欢喝就算了，可能这边的人口味就是这样。” 云小贞好悬没给噎死，她拉不下那个脸再让张秋雪给她倒一杯，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秋雪把那个水壶又挎在了身上。 反倒是另外两个设计师中的一个，咂着舌头说：“不不不，张同志，这是个人口味，我也是这边的人，才被调到首都的，我觉得非常好喝。” 霎那间，云小贞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她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这么难堪！ 第1186章 新的方向21 第1187章 “个人口味有差异也很正常，”张秋雪倒不觉得有什么，“如果你喜欢的话，等回到首都我送你几桶。” 目前，张秋雪认识的首长、领导和汤老头、谢荣恩、宋父宋母等都在喝这个奶粉，这对他们经历过那个艰苦岁月的身体是一个很好的修复和营养补充。 如果有其他人喜欢的话，张秋雪也很愿意安利给别人，推广是其次，重要的是本着艰苦卓绝的精神奋斗的这一代人值得这样的对待。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里有歉意，又有感激。 张秋雪也微微一笑，坐在桌前等着他们把牛奶喝完。 反倒是云小贞，不自在极了。 好在几个人很快喝完了牛奶，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他们就在云小贞的带领下去找谢长风他们汇合。 此时，谢长风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参观流程。 参观主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军事演习，有一些只能谢长风他们去看，另一部分是器械参观，张秋雪他们也能参加。 等谢长风说完，张秋雪把水壶递给他，顺便给谢长风看了眼相机。 她还是想着能拍照就拍点照，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模糊，照片却是恒定的，如果能拍下来，张秋雪便不想费心去搞什么速写速记。 谢长风皱了皱眉，把相机接了过去，“我去跟他们商量。” 张秋雪便不再多说什么，这是一条艰难的强国强军之路，更难的是，所有的研究都要在保密中摸索前行，从无到有。 所以不让拍照什么的，她都能够理解。 谢长风拿上相机很快走到了一旁，张秋雪则把自己的记事本拿出来，准备先来张速写，活动了一下手腕，云小贞却在这时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凑在张秋雪身边低声说。 “张同志，你还是注意一下影响吧，照相机是很好玩，但我们营区不是你玩的地方。谢首长走到今天是几度沙场浴血才换来的，可经不起你这么任性妄为。” 张秋雪只好放下本子抬起头来，看云小贞真是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真是有点不高兴了。 她抬手捋了把头发，挺直了脊背说道：“云首长应该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吧？这也怪我，不喜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张秋雪，毕业于水木大学，目前国内推广的农业机械化是我提出的，所推广的机械是我一手设计并提倡的。目前研究的项目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火车提速，一个是军事机械的战车，和农业部、铁道部以及你们装备部都有合作。” “的确，谢长风一路走来沙场浴血，流血流汗，十分不易。但不要忘了有那么一句话，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劳苦功高的女人。谢长风能有今天的成就，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功劳可以占到八成！” “所以，”张秋雪抖了一下自己的本子，“不要说我有没有资格，如果我没有资格，那这世上便没有人有资格！” “其次，请云首长搞清楚，我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我清楚我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会对自己的行为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我做一件事情一定是因为需要我这样去做！至于会不会影响谢长风的前途，就不用云首长操心了！” 第1187章 新的方向22 第1188章 谢长风皱了皱眉，把相机接了过去，“我去跟他们商量。” 张秋雪便不再多说什么，这是一条艰难的强国强军之路，更难的是，所有的研究都要在保密中摸索前行，从无到有。 所以不让拍照什么的，她都能够理解。 谢长风拿上相机很快走到了一旁，张秋雪则把自己的记事本拿出来，准备先来张速写，活动了一下手腕，云小贞却在这时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凑在张秋雪身边低声说。 “张同志，你还是注意一下影响吧，照相机是很好玩，但我们营区不是你玩的地方。谢首长走到今天是几度沙场浴血才换来的，可经不起你这么任性妄为。” 张秋雪只好放下本子抬起头来，看云小贞真是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真是有点不高兴了，尤其是话里话外还都捎带着谢长风，都有一种“你怎么能不为谢长风考虑”的意思，让张秋雪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她抬手捋了把头发，觉得自己必须讲上几句了，这是老虎不发威拿她当病猫啊。 挺直了脊背说道：“云首长应该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吧？这也怪我，不喜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张秋雪，毕业于水木大学，目前国内推广的农业机械化是我提出的，所推广的机械是我一手设计并提倡的。目前研究的项目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火车提速，一个是军事机械的战车，和农业部、铁道部以及你们装备部都有合作。” “的确，谢长风一路走来沙场浴血，流血流汗，十分不易。但不要忘了有那么一句话，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劳苦功高的女人。谢长风能有今天的成就，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功劳可以占到八成！” “所以，”张秋雪抖了一下自己的本子，“不要说我有没有资格，如果我没有资格，那这世上便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其次，请云首长搞清楚，我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我清楚我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会对自己的行为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我做一件事情一定是因为需要我这样去做！至于会不会影响谢长风的前途，就不用云首长操心了！” “你……”云小贞面色变了变，随后愤愤转开目光，“不识好人心！” 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两个设计师，一路上过来他们可不知道张秋雪是这种脾气，想想他们在洗手间里碰上，张秋雪只简单地说了那么一句，真是好脾气啊。 “那云首长是好心吗？” 四目相对，张秋雪寸步不让！ 云小贞再次愕然，她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身体单薄柔弱的女人还有这样的气势，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不是张秋雪有气势。 她整日和谢长风在一起，太习惯对方那张黑脸和那双犀利的眼睛了，看惯了谢长风，再看其他人的时候，张秋雪始终觉得一般般。 尤其云小贞还是个女人，应该还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女人，跟谢长风身上那种久经沙场的气势完全不同。 她只是不想在考察期间出什么幺蛾子，又不是真怕了云小贞！ 第1188章 新的方向23 第1189章 须臾，见云小贞目光开始闪躲，张秋雪这才重新低下头，拿了本子开始练手。 她现在必须要做两手准备，万一相机真的不能用，那就得靠她自己记了。 而除了汤老头和邱建章之外的那两名设计师，不动声色地又往张秋雪身边挪了挪，现在，就算张秋雪不是谢长风的妻子，也是一个值得他们敬佩的女同志！ 谢长风回来的时候看到大家面色各异，只有张秋雪脸色最自然，他浓眉一挑，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其他人都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最好只好望向张秋雪。 张秋雪瞪了谢长风一眼，虽说这家伙还算本分，但一个女人张口闭口让她为谢长风好，张秋雪怎么听心里都不舒服。 谢长风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和张秋雪说什么，只能借着递相机的工夫捏了下张秋雪的手。 云小贞羞愤难当，原本陪着齐长云他们过来的李长龙打算让云小贞带他们开始参观的，现在云小贞竟然一跺脚跑了。 李长龙愣了愣，只好快速对自己身边的人交代了一句，然后主动承担起了带他们参观的任务。 齐长云和谢长风更是有些愕然，比起齐长云的莫名其妙，谢长风更了解妻子，知道肯定发生了一些纠纷，但以张秋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肯定是她先被冒犯了，才给了云小贞一个难堪。 张秋雪除了不舒服，心里其实也挺纳闷的。 云小贞整日风吹日晒的，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了，皮肤很黑，看起来并不像曾经的周思南一样，提到谢长风各种小女人味就出来了，但她又处处维护、关心谢长风。 第一次的参观是简单的参观一下营区，随后就是晚饭时间了，他们要等着食堂开饭和营区的人一起去吃饭。 营区和北川那边差不多，除了营房就是帐篷，就是整整齐齐的队伍和正气浩然的一张张脸。 因为军事关系，这边建的比较早，而且装甲要比首都那边多许多。 谢长风不知怎么与人沟通的，最后竟然说服了对方，又将相机和胶卷交回到了张秋雪的手里，但最后的照片要经过他们的审核才能带出这里。 张秋雪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数了数谢长风给她预备的胶卷就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 参观的时候校场上挺着几辆坦克和战车，但由于参观的需要，他们只能在外面远远看上一眼，张秋雪只能抓住机会啪啪啪地拍了几张照片。 吃过饭，是战士们的思想理论学习，谢长风他们出去参观学习了，张秋雪和汤老头他们则留在宿舍里交流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几辆战车。 尽管只能从外面远远地看了一下战车的结构和轮廓，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的热情和积极性，就连谢长风另外带来的两名设计师也在他们开始讨论之后加了进来。 讨论一直进行到谢长风他们回来，但谢长风他们还得开会，等谢长风回到屋已经快凌晨了。 第1189章 新的方向24 第1190章 张秋雪正在泡脚，见谢长风进来便招呼他一起。 男人脱掉外衣外裤，拉了把椅子在张秋雪对面坐下，脱下鞋子，大脚踩入水盆在张秋雪的脚上蹭了蹭，缓缓吐了一口气。 也只有这个时候，只有在张秋雪面前的时候，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放松自己，不需要警惕，也不需要戒备。 张秋雪禁不住笑了，白嫩的脚在水盆里踩了踩谢长风的大脚丫子，就被谢长风弯腰捞起搭在了自己大腿上。 “今天跟云同志起冲突了？” “这个人有点奇怪，我都有点怀疑你去年做了一年卧底工作是不是搞出一桩风|流债来。” “什么？”谢长风惊诧之余，手上一时没收住力道，差点把张秋雪的脚掰断，被张秋雪嗷嗷叫着连踹了好几脚。 谢长风连忙给张秋雪揉了揉，又下意识低头哄孩子似的在张秋雪脚上吹了两口气，再抬起头来时黑眸里仍然满满的惊愕。 “什么风|流债？” “云小贞，奇奇怪怪的。” 张秋雪就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谢长风听了也直皱眉头，感觉云小贞在针对张秋雪，但他以前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云小贞，就更别说有什么交集了。 “会不会是你……”顿了一下，谢长风才重新说：“以前的你，和云同志认识？” “以前……” 张秋雪愣怔了一下，反映过来谢长风说的应该是原身。 原身刚十八就跟谢长风结婚了，如果和云小贞认识只能在被卖到韩家之前认识的，但张秋雪所得的记忆当中并没有云小贞的部分。 “应该不会吧？” 如果不是这样，谢长风也想不出云小贞的敌意会来自哪里。 看云小贞今天第一次见到张秋雪的样子，也并不像以前就认识她。 他又给张秋雪按了几下，突然说：“我没有。” 张秋雪此时正在想原身的事，自从把原身卖掉之后，原身的家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原身在韩家苦熬的时候没有出现过，张秋雪如今春风得意的时候也没有出现。 这是一件好事，张秋雪讨厌这种重男轻女拿女儿换粮食的做法，但心里又隐隐地觉得，张家人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找上门来？ 这么想着，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谢长风的意思，眼神里透出几分茫然。 男人抿了抿嘴唇，有点不自然地说：“没有风|流债。” 张秋雪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不做那种事。”张秋雪充满戏谑地眼神里，谢长风索性破罐子破摔。 “好男人。”张秋雪笑嘻嘻地说，随后拿脚在他那处踩了一下。 谢长风差点直接弹起来，一只手还攥着张秋雪的脚踝，喘气都重了许多。 张秋雪真没想到谢长风反映这么大，俩人都在一起这么些年了，按说都老夫老妻没兴趣了才对，但是谢长风不。 虽说张秋雪如果不愿意，如果累，他也能憋，能忍，但该有的需求一点儿不会少，说他不是生产队的驴都对不起他。 谢长风也没想到妻子会在这里有这样的举动，一时被惊得不轻，反映过来也发觉自己反映太大了，无奈地重新坐回去，但揪着张秋雪的脚还不敢放，并说道：“这里是营区，不能闹，你要想，等咱们回家想要多少都行。” 张秋雪给噎得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身子往后一倒摊在了床上，一只手盖在脸上又无奈又想笑。 这家伙该不会每天都在想这事吧？ 第1190章 新的方向25 第1191章 今天走了太多的路，张秋雪脚搭在谢长风腿上没有收回，依旧任由谢长风给她按。 别说，谢长风手劲儿大，按按真的很舒服，张秋雪差点被按得睡着，迷迷糊糊地被人抱到里面盖上了被子。 她和往常一样等着这人收拾完之后过来和她一起睡，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冷不丁惊醒的时候，这人刚刚拉开张秋雪对头床铺的被子，似乎是被张秋雪惊到了，忙问了一句：“怎么了？” 张秋雪眨了眨眼，这才反映过来这是在营里。 男人很快也笑了起来，“想和我睡？过几天吧，过几天回去随你睡，我也想跟你睡，跟你睡舒服，踏实。” “……”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重新倒回床上。 一觉醒来，就得急急忙忙地洗脸刷牙赶去吃早饭，张秋雪最近一直休息不够，跟着他们一起去食堂的时候还有些犯困，进了食堂干脆找个地方就先坐下了，等着谢长风打饭回来。 她上眼皮跟下眼皮直打架，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着相机里昨天的照片，战士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都不足以吸引她了。 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张同志，我必须要批评批评你。” 张秋雪眨了眨眼，抬眼又看到云小贞，她面色严肃，眉头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张秋雪还以为她到考察结束都不会出现了呢。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点了点头，“云首长请讲，我洗耳恭听。” “首先，你是一名家属你承认吧？”云小贞严肃地在张秋雪对面坐了下来。 张秋雪点了点头，“当然。” “我们的战士们保家卫国，在艰苦卓绝的环境里艰难奋斗浴血奋战，身为家属，一定要做好他们的后勤保障工作！在这一点上，我认为你做的非常不合格！” 张秋雪突然就笑了，她撑着额头，笑的十分无奈。 说得冠冕堂皇的，不就是因为她让谢长风去打了一顿饭吗？ 云小贞皱眉，“你笑什么？” “我认为我需要反驳一下云首长，”张秋雪说，“没有人从一生下来就要做一名后勤保障员的，我和谢长风是两厢情愿才结合的夫妻，在他是军人我是军属的身份之前，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所谓夫妻，是要相互扶持并肩砥砺前行，而不是整天计较什么细枝末节。当然了，他受伤了、生病了，我当然会竭尽全力的照顾他，陪伴他，不是因为我是军属，而是因为我爱他。” “但你身为家属，就应该最大程度的爱护他！” “是吗？” “是！” “你确定那样找到的是生活习惯相同，人生理念一致，思想同步的妻子，而不是丫鬟？” 旁边忽然传来闷吭声，是有吃早饭的士兵呛到了。 张秋雪敲敲桌子站起来，“所谓夫妻，可不光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们夫妻怎么相处就用不着云首长操心了。” 她准备换张桌子，再跟云小贞在一张桌子上呆下去，她的隔夜饭都得被膈应得吐出来。 这都什么年代了，女人非得天天围着男人转才行？ 第1191章 新的方向26 第1192章 谢长风却已经过来了，手里端着打好的饭菜，看到张秋雪对面脸色难看的云小贞有些意外。 不过，他这个人向来不会和女同志多说什么，见张秋雪转过了身，就把饭菜放到了后面的一张桌子上。 “吃饭，这边的口味和咱们那边不太一样，你尝尝吃得惯吗？” 谢长风把一个馒头放到张秋雪面前，自己则拿了个窝头，又把装咸菜的小碟子往张秋雪面前放了放。 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玉米渣粥原本是两碗的，但谢长风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就让人装在一个饭盒里了。 张秋雪本来早晨没什么胃口，吃不吃都行，但叫云小贞刚才那么一说，她低头在谢长风递过来的馒头上狠狠咬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咸菜，举头朝着谢长风灿然一笑。 齐长云在谢长风身边坐下来，打趣道：“小张没吃过咱们食堂里的饭吧？条件艰苦，可不能嫌弃啊。” “首长严重了，我有什么可嫌弃的？没有你们，可没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 齐长云爽朗一笑，连声说那就好，这才低头开始吃饭。 食堂里十分安静，除了他们几乎没有人说话，而和张秋雪说了两句之后，齐长云也开始低头刨饭。 张秋雪和另外几个设计师都没有这样的习惯，但见齐长云他们呼啦呼啦一通猛吃，也只能低下头去争分夺秒往嘴巴里塞。 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连着两顿饭，张秋雪吃得那叫一个不舒服，感觉有些东西还没嚼烂就给生吞下去了。 邱建章更惨，喝粥的时候太着急了，差点把自己呛死。 吃过饭，谢长风便与齐长云一边商量接下来的事，一边俩人做伴去把饭盒洗了，张秋雪站在旁边等着，不出意外又被云小贞狠狠地瞪了两眼。 张秋雪真是醉了，这个大姐老盯着她做什么？ 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不像曾经的周思南心有爱慕，有所图谋！ 而且，这里距离首都千里之遥，以前也没什么仇怨，至于这么盯着她吗？ 等几个人回来，李长龙也到了，一同到的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人，似乎是他的上级，姓骆。 相互打过招呼，一会儿骆首长要带齐长云、谢长风他们去看观摩一场演习，这场演习时间时间还不能确定，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三天，这期间张秋雪他们要留在这里参观、研究留在营里的设备。 张秋雪已经过了困劲儿，她又翻了一遍自己的小包，把自己要用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又提醒其他人也准备好自己的东西。 这个时候谢长风他们已经准备走了，这次考察，谢长风一个细节都不想错过。 而就在这时，云小贞忽然上前一步喊了声报告。 骆首长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讲！” “齐首长、谢首长，我有意见向你们提！” 这下，不光是骆首长，齐长云和谢长风都齐齐感到诧异。 向他们提？ 两人对视一眼，本着做客之道，齐长云还了礼，给了云小贞一个说话的机会。 第1192章 英雄的礼赞1 第1193章 云小贞脊背挺得笔直，说话的声音很大，她可能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吧。 她说：“齐首长，我认为，你们应该在队伍内部建立严格的家属监管制度，所有的家属都应该以保障和维持我们优先！所有的家属都应该为了我们做好优质的后勤保障工作！” 张秋雪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这人疯了吧？ 齐长云和谢长风皱了皱眉，都不知道云小贞这是什么意思。 邱建章却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昨天谢长风他们有离开去开会，他们几个设计师却是一直和张秋雪在一起的，知道云小贞对张秋雪不满的事。 他皱着眉正要反驳却被汤老头一把拽住了，汤老头是一直带邱建章的老师，也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他不得不听。 可是他又有些担心，如果真叫云小贞这么冠冕堂皇地说出来，谢长风的面子里子丢了一地不说，张秋雪还要落一个不好的名声。 这人心思简直太恶毒了！ 他拧着眉头看了看汤老头再转回来，发现张秋雪已经笑盈盈地往前走了一步。 “首长，我能讲几句吗？” 齐长云更莫名其妙了，他又看了看谢长风，谢长风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齐长云只好说：“讲嘛，讲！” 张秋雪便又笑着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云小贞的对面。 云小贞应该也常年受训，身体比张秋雪挺拔许多，张秋雪则因为这两年总是抱孩子，以及对她而言有些过重的工作量，身材没有云小贞挺拔。 “不知道云首长结婚了没有，云首长说所有的家属都应该以做好优质的后勤工作为先，这包括什么？比如云首长的丈夫，堂堂八尺男儿每次在云首长回家的时候放着工作不做，在家里伺候云首长一日三餐、奶孩子端洗脚水？” 霎时间，在场所有男人都皱起了眉头。 不管这是不是家属，一个大男人放着工作不去做，在家围着锅台和孩子转就…… “我没结婚！”云小贞硬梆梆地说。 “哦，那你的意思是，如我这样的女性军属，在每当咱们的战士们放假归乡的时候，都放下工作不做了，围着男人做吃的递穿的？” 这下，在场男人们的脸色又和缓了一些。 男人嘛，没人不喜欢这样。 如果谁在家地位不够高，女人孩子不围着自己转，传出去还要叫人笑话呢。 连云小贞都理直气壮地答道：“本来就该如此！” 张秋雪真是要气笑了，这都什么理论？ “云首长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恐怕并不知道一个女人每天在家里的工作量是多少。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如果是没有生孩子的，这一天当中基本上除了下地，就在做家里干活，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里、割草喂牲口，平心而论，基本上一天从起床到晚上睡觉，没有时间休息。” “如果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每隔两小时要给孩子喂奶，要哄孩子玩、哄孩子睡，有的孩子不喜欢睡床，非得要人抱着睡才行，夜里也得每隔两个小时起来喂一次奶。当然，白天该干的活，做饭、洗衣服、洗尿布等等一样也不会少。” “我知道，在你这种常年受训的女人看来，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儿活，能有多累？但我告诉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累！而且，我就不明白了，大清都亡国了，男女都平等了，云首长，你骨子里怎么还存着这样的奴性，滋养着以男人为天的劣性？” “云首长，你觉得，哪个女人这么想不开，放着能日日在家帮自己干活，能替自己顶起一片天的男人不要，非得嫁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三十天不在家的男人？她是嫌自己干的活太少了？没有男人撑腰被小叔子大姑子欺负的日子太好过了？” “不要说人人都这样，每个家庭都这样，人人都这样未必就是对的！” 第1193章 英雄的礼赞2 第1194章 清冽的风吹过，湿湿的，潮潮的，现场一片死寂。 根据张秋雪的话，这些男人们总算想起自己年轻时那些困苦的日子，总算想起妻子口中曾经经常念叨的艰难。 云小贞在今天早晨又一次脸色惨白，她忍不住为自己分辩，“我，我只是想让我们的战士们都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男人，对外御敌卫国，对内护妻教子，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什么时候他在外面付出了，回到家就可以肆意使唤他的妻子了？从古至今，家国难两全，他对这个国家付出了，未必是对这个家庭付出了！而且我毫不夸张地说，你们这些人，每一个都亏欠自己的家庭！幸好云首长没结婚，不然恐怕天天要开世界大战吧？还是说，云首长觉得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就是这么双标呢？” 一直站在最后面的两个设计师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里只透露出一个信息。 张秋雪也太能说了，战斗力太强了！ 张秋雪说完了便自觉地退后一步，“我的话说完了，就事论事，希望云首长不要往心里去。如果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还请几位首长和云首长多多担待。” 众人汗，说都说了还担待个屁啊。 但张秋雪就这么彬彬有礼地冲着众人微微一笑，退到了后面该她站的位置。 谢长风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内子说话直爽，还请云同志不要介意。实不相瞒，我家八个孩子，我和妻子的亲生孩子是三个，这三个全是我妻子一手带大的，只有另外一个孩子我给她帮了些忙，但也只是夜里喂奶、换尿布这种小事。如今想来我倒十分庆幸自己能帮上她，对我来说，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但对每天需要劳作、教育孩子的妻子来说，却能让她晚上睡一个好觉，对此，我没有任何怨言，只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 现场便有些尴尬，张秋雪已经把云小贞炮轰了一回，谢长风再这么一说，不是成心叫云小贞下不来台吗？ 齐长云咂着嘴，正不知该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炮响，众人集体回神。 齐长云大声道：“快，我们过去看看！” 他跑了几步，又扭过头来说：“小张！你们几个设计师就由你来带队吧，务必好好学习！” 然后他们就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唯有云小贞，脸色依旧精彩纷呈。 清风之下，张秋雪咳了一声，提醒道：“云首长，咱们是不是该去参观了？” 这一刻，她无比盼望云小贞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云小贞这才回过神来，硬梆梆地说：“那就先过去吧。” 她在前面带路，张秋雪和几个人对视一眼，便跟着她往前走。 这时张秋雪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谢长风他们一个人都不给自己留，刚才那番话她一定说得客气点。 但该说的，她还是会说。 云小贞的那个提议，万一真的被通过，那那些苦苦守候的家属们，岂不是又一次被带上了枷锁？ 张秋雪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第1194章 英雄的礼赞3 第1195章 云小贞面容严肃带着他们行走在到处都是嘹亮的口号的营地里，等到装备库的时候，几人递上工作证检查之后却被人拦住了。 “装备检修，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顿时，几个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装备检修可大可小，如果是一年一次的大检，可能好几天都完不成，甚至有可能把装备拆开，各种零部件散落一地的情况下，为了防止人员混杂出什么意外，不让人进入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但是……这也太巧了吧？ 她才刚刚怼了云小贞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张秋雪先是下意识看了眼云小贞，“云首长，这……” “装备检修是装备部的规定，既然遇上了，那就没办法了。”云小贞说，冰霜一样的脸没有一丝温度。 张秋雪顿时眉头大皱，“云首长在今天过来之前知道装备需要检修吗？” 早不检修，晚不检修，偏偏这个时候检修？ 张秋雪不得不怀疑这里的人和云小贞沆瀣一气拿他们开涮！ 云小贞义正辞严地说：“不知道，我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的！” 几个人再度色变，邱建章不满地说：“搞什么？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装备处和我们是平行部门，是独立的，什么时候检修没必要向我汇报！”云小贞又说。 张秋雪气闷地站在原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时候检修、汇报不汇报的问题，如果早就知道装备检修，他们大可以推迟一段时间，或者提早一段时间过来，甚至他们刚刚可以跟着谢长风他们去考察实战时候的威力，而不是落得现在这样一个进退维谷只能干瞪眼的局面！ “不管怎么样，这是云首长的工作失误。”事已至此，张秋雪只能一股脑地把责任往云小贞身上推，“做接待工作，本来就是要联系各方各处，解决我们的需求！现在你必须给我们另外想办法！” 几个人都诧异地看着张秋雪，大概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硬气，反倒是又把云小贞气的不轻。 “这不可能！规定就是规定，不可能因为你们几个人就改变！”云小贞转过身去，依旧毫不退让！ “影响了我们这次的考察，影响了首都装甲军方面的建设，这个责任云首长承担得起吗？”出乎意料地，一道声音从张秋雪的身后传来。 是昨天在机场说就是不嚼泡泡糖的那个！ 张秋雪意外地望了他一眼，换来一个同仇敌忾的眼神。 “俗话说客随主便，我们前来考察学习本来就要听你们的安排，现在既然装备处不能进，就请云首长给我们重新安排一处地方吧？”他继续铿锵有力地说。 张秋雪悄悄给他竖了根大拇指，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毕竟不是一处的，对方大可以就此埋怨、指责她。 被他这么一说，汤老头、邱建章他们也立刻跟上，先前那些拌嘴、小矛盾早就不见了，集体一致对外！ 云小贞的脸色也在此时沉郁到了极点，却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全区只有这一个装备库，现在既然开始检修，就绝对不可能让你们进去！” 第1195章 英雄的礼赞4 第1196章 “既然如此，希望云首长到时候向上汇报的时候也能这么理直气壮！”汤老头也说。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翻了翻，最后竟然翻出个小板凳来，就在装备库的大门口坐下了，“既然进不去，那咱们就在这里晒晒太阳吧。” 云小贞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可没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看起来面慈心软的老头也能让人这么下不来台。 但她还是说：“随你们的便，既然你们没什么事，我回去工作了，这件事等首长回来，我会专程向他们汇报的！” 几人就更郁闷了，他们再挤兑再揶揄云小贞，为的可不是让云小贞跑到首长那里充什么大头蒜，他们是要进去！要考察！ 而云小贞竟然真的转身就走了！ 当然，临走时，她又说：“中午的时候我会再过来带你们去吃饭，营地不是菜市场，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乱走！” 说这话的时候，云小贞盯着张秋雪的眼睛，只差没有点名直说了。 张秋雪大感无语。 她感觉自己在云小贞的眼里，不是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反而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不留神就会搞得天下大乱。 云小贞这么硬气，他们也没招了。 一旁的守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张秋雪郁闷地站在原处，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办法，就算他们可以等谢长风他们回来以后、等装备检修结束再考察，也就是耽误一些时间而已，可是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家里只有三个孩子和保姆，张秋雪不能离开太久！ 必须得想个办法！ 看着云小贞的背影走远，张秋雪再一次在守卫面前地上工作证，询问道：“同志，里面不能去，有没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我们这次的考察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你在这里工作，想必也了解我们国家在装备建设方面有多么紧缺，如果我们能早点考察完、学习完，说不定就能做出更好、更强的装备来。” “这个……”对方犹豫了一下，给他们指了旁边的一间大厂房，“或许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那是……” “废弃装备库，虽然也有人把守，但总体的规格没有这边高，里面是一些坏掉的装备，还可以上手。这个时候里面人也不多，你们可以去试试。” 张秋雪便回头看向其他几人，那四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听他这么说，就说：“那还等什么？快点去吧。” 张秋雪道了谢，收好自己的工作证，正要往那边走，在装备库里面出来一个人，身上套着一个大围裙，前面的兜子里还装了好些工具，一走路就沉甸甸的咣咣直响，衣服上、手上和脸上都沾了许多油。 他指挥着人似乎是想让他们去搬什么东西，说话时嗓门很大，很粗，眉头紧皱着，十分着急的模样。 一时间张秋雪几个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着急走，看着他把话交代清楚，张秋雪上去打了个招呼。 “同志，我们是首都来考察的，几个人都是机械师，没想到会遇上装备库检修，这个检修大概得多久结束啊？” 对方瞥了她两眼，还是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地说：“至少还得一星期呢，你们等着吧。” “这么久啊，”张秋雪笑了笑，“你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帮帮忙？我们都是专业的，绝对不会乱碰乱摸，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什么记录的东西都不带。” 第1196章 英雄的礼赞5 第1197章 这位大汉想都没想就说：“不行！” 他那张不耐烦的脸上，又挂满了铁面无私，让张秋雪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我还有事，你们就耐心等上几天吧。” 他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进了里面，好像怕张秋雪他们缠着他一样，让人分外不爽。 张秋雪叹了口气，只好招呼着人往先前说的那个废弃装备库去。 废弃装备库是一个很大的厂房，就像一个大车间一样，在这个大车间里摆放着许多样式的或是被拆开的、或是没有拆开的装备，还有许许多多张秋雪之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此时装备库里只有一个人，他不知在修理什么，也弄得满手是油，跟张秋雪他们认识之后就说：“你们看吧，这里什么东西都可以碰，可以看，那边那几台装备，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拆开看看也没有问题。”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有总比没有要强，能动手总比不能动手要强，只要不让他们闲着干巴巴地等着检修结束，干什么都行。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找了一辆看似完好的战车登了上去就开始按照自己习惯的工作方式展开了工作。 有的人脖子上挂着相机，有的人拿着记事本，有的人则开始动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工作起来之后连另外两个不是和张秋雪他们一起的也感到一些诧异，分明不是一起的工作伙伴，这会儿配合起来却刚刚好。 尤其是张秋雪，他们先前以为她只是个充数的，是因为谢长风才能来的，但简短的几句交谈就知道张秋雪不是个花架子，一手草图速写几乎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 先前仅剩的一些轻慢之心和自得，不知不觉间收了起来。 所有人都孜孜不倦地汲取着自己需要的能量，期间甚至连午饭都忘了吃。 一直到那两个检修的工作人员叫他们，张秋雪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说会来陪张秋雪他们吃饭的云小贞没有出现，反而换了一个男同志。 吃个饭而已，他们并不介意是谁陪同。 但令张秋雪意外的是，这位负责管理设备的首长竟然有一次朝他们提起了云小贞。 “几位不在我们队伍当中可能有所不知，谢首长这几年来几度被通报表彰，尤其是去年，在保护一名战友的同时卧底大半年时间，最后带领我们的队伍全歼敌军一个团，你们要知道，那么严酷恶劣的条件下，谢首长真的非常不容易！在我们心中，他就是我们的英雄！”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张秋雪直白的诉说谢长风的功绩和不凡之处，张秋雪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热血，与有荣焉。 “他曾经和我们一样，是个普通出身的普通人，但他凭借自己的一拳一脚取得了今天的成就，我们每个人都很佩服他！云小贞同志也是一样，别看她是一名女同志，除了我们的营区，她没有什么坏心思。有些话听起来十分不合适，但请相信，她只是觉得咱们的英雄值得更好的对待。” 他说完朝张秋雪投去一个恳求的眼神。 第1197章 英雄的礼赞6 第1198章 张秋雪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云小贞心中的神仙在张秋雪这里只配得到柴米油盐的待遇，倒也难怪她会说出那样出格、不过脑子的话。 如果只是这样，张秋雪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就像后世那些疯狂追星的年轻人，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捧到他们的偶像面前。 不过，云小贞再觉得谢长风是个英雄，谢长风也只是个长了两条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想请你转告云首长，英雄不是铁打的，英雄也需要吃吃饭睡觉，他也并没有你们想象当中那么无敌。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在家会帮我干活，帮我修理孩子，会挣钱养家，仅此而已。” 男人有些尴尬，但见张秋雪神色坦然，很快也明白过来，在英雄成为英雄之前，也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和挫伤。 张秋雪并不想让谢长风被人捧得那样高，人总要认清自己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一将成名万古枯，谢长风能拥有今天的成就固然傲人，但张秋雪想，他一定不曾忘记那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最后留在战场上的兄弟。 而且，如果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张秋雪他们没有这么硬气，会有今天晚上的道歉吗？ 张秋雪觉得，未必！ 不过既然对方放低姿态了，张秋雪也跟着说：“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参观一下完好的设备，首长你看呢？” “这个问题我们今天下午也特别开会讨论过了，你们千里迢迢而来，如果这么耽误下去，一定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程和你们的研究进展，所以我们希望你们在看真正的设备之前，能够去看一下真正的效果。” 张秋雪眉角抬了一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们准备送你们到演习的地方看一下，实际看一看这些战车、坦克的威力。” 张秋雪心里呵呵了一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在真理问世之前，需要的是思考，而不是实践。 她转头看了眼其他人，几人今天研究战车还在兴头上，具体的威力早些年战争阶段就已经有过了解了，对去看热闹没什么心情。 而且，以他们自己所储备的知识，一颗炮弹发射出去能有多少腾空、多远的距离落地，他们自己就能够算出来，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所以短短几个对视间，张秋雪就得出了结论。 “相比之下，我认为还是研究战车的基础构造，是我们目前更为紧迫的一件事，所以，我们明天还是继续去厂房吧。” 这下，反倒是这位前来游说他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张秋雪没有在和他多聊，他们一会儿还有个讨论会，需要把今天所得的资料整合，然后讨论并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吃完饭几个人就都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这位本来还想继续游说他们的，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甩下了。 而临走之前，张秋雪又说：“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能传达给云首长。我们可以随时唱响英雄的赞歌，他们那么无畏，那么无私，可我觉得，把那些英雄贡献出来的家庭更加伟大，女人们承担了所有的苦和痛，让男人能够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在我看来，她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更值得我们礼赞。” 第1198章 英雄的礼赞6 第1199章 晚上这个会开到了很晚，而谢长风他们果然没有回来。 张秋雪他们则在第二天早晨匆匆吃了个饭之后又一头扎进了厂房，这里的装备众多，虽然基本都是坏的，但完全不影响他们拆开研究。 几个人几乎沉醉其中，中午吃饭都是邱建章去打了饭带过来。 但张秋雪还是时刻关注着旁边装备库的动静儿，只想着等检修一完成就立刻过去。 就这么地，到这天下午的时候，装备库那边竟然真的有了动静儿。 装备库的大门洞开，一辆军绿色的战车从里面驶出来。 张秋雪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几个人就这么站在废弃装备库的厂房前静静看着那辆高大霸气的战车从眼前缓缓驶离。 张秋雪捏了捏拳头，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造出一辆可以横扫千军的战车来。 这两天，她的收获还是挺多的。 眼看着那辆战车越走越远，张秋雪有点失望地收回目光，这时才注意到昨天遇到的那个大个子正和几个人一起站在门口。 张秋雪脱掉手套准备过去再去跟他说一说，求求情，而这个时候，张秋雪突然觉得那辆战车不太对劲儿。 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那辆战车前后摇晃了一下，忽然就停滞不动了。 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包括张秋雪，眼睛顿时亮了。 虽说现在高兴有点幸灾乐祸的嫌疑，但，这么好的战车，谁不想上去看一看？ 张秋雪几乎拔脚就朝那边冲了过去，其他几个人立刻跟上，就连汤老头也是一路小跑。 那边站在装备库门口的几个人正准备进去呢，没想到战车竟然又罢工了，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也朝那边跑了过去。 张秋雪一马当先跑到近前的时候就见驾驶员正在一遍遍地发动战车，但不管他怎么发动，战车都是一动不动，打不着火，或是打着火之后根本不动，然后持续一小会儿之后就会再次熄火。 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张秋雪开心地想。 “快快快，重新弄回设备库去。”大汉焦头烂额地喊。 这是一辆新型地水陆两栖战车，具有超大空间，具有多重用途，比如运送物资、燃料补给、救护、运送士兵，甚至还可以充当指挥车。 这次的演习当中，首长点名要这辆车出战，为前来观看演习的首长们演示。 但现在，它罢工了！ 战车的门一开，驾驶员气急败坏地从上面跳下来，“走不动了，怎么弄？” “什，什么？”这大汉头上的汗就更多了。 上次还能勉勉强强开会设备库去，这回竟然连设备库都回不去了？ 难道他们就要在这里修吗？ “还是不要动了，越动问题越大。”张秋雪说。 大汉抹了抹脸，认出张秋雪是昨天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因为是个女人，他不太相信。 “是吗？” “是啊，你该不会还没弄清楚这车的问题吧？”张秋雪说。 她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开始大量这台战车，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却在默默数着，射孔三个、炮台一个、观察镜…… 第1199章 英雄的礼赞7 第1200章 大汉叫黄东强，昨天匆匆一瞥之后，就把张秋雪几个人忘到了脑后。 他太忙了，而且时间紧，任务重，由不得他分心去想别人。 但刚修好的战车连一里地都没跑出去就又不行了，他也傻眼了。 至于张秋雪，他原本是不相信的，可张秋雪这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又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又有人试着发动了两次车子，最后还是不行，这下，就连想把战车弄回去也成了个奢侈了，他们总不能给抬回去吧？ 黄东强都上的汗就掉了下来，而这时，张秋雪还站在他的身边，既不像邱建章他们一样围着战车看个不停，也没有什么新奇的表情，好像这就是个见惯的玩意儿，没什么好稀罕的。 战车原本是要去装物资的，现在只能把车先扔在了这儿，驾驶员招呼一声就跑了，留下黄东强几个人对着战车唉声叹气。 黄东强又看了张秋雪一眼，“你真知道问题在哪里？” “得拆开验证一下。”张秋雪说。 正围着战车看个不停的邱建章等人纷纷愕然地回过头来，他们是真有些诧异，这……好不容易能看到一台新战车了，张秋雪上来就要给拆了？ 黄东强咬了咬牙，似乎在纠结是否让张秋雪他们参与。 但是很快，一个小兵跑过来敬了个礼，“黄班长，首长问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一边是修好又坏的战车，一边是等着急用的首长，黄东强头都大了。 这是新型战车，今年才刚刚投入使用的，进营区还不到三个月，这是第一次出故障，他哪里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但刀都架在脖子上，他总不能让首长没有期限的等下去。 黄东强转过身看了看张秋雪，“我记得昨天张同志说，你们是来考察的？” 他现在是没有办法了，但再没有办法，他也不能贸贸然地用人，也得搞清楚这人是哪里来的，值不值得信任，可不可靠，万一只是个花架子，忽悠着他把战车给拆了，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张秋雪嗯了一声，“机械设计军事实验基地，我是负责人。” 张秋雪知道他的疑虑在哪里，干脆地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 黄东强拿着工作证翻了翻，仍然不敢放松，负责人，也可以是整个基地的负责人，管事的，打杂的，跟干活还有着差距呢。 “张同志负责整个基地？” “对，从基地运营，发放工资，到具体项目推动、进展。除了不定期地推出的农用机械之外，目前我们基地的项目一共两个，我都是具体执行人。”张秋雪转头望过去，清亮的眼睛里坦坦荡荡。 黄东强一下子愣住了，他有点尴尬，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破了。 张秋雪倒不觉得有什么，她甚至觉得挺正常的，这就像找保姆给自己带孩子一样，谁不想找一个知根知底对孩子又好的人？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自家孩子被虐待了找谁说理去？ 相比之下，黄东强的目的更多的其实还是想确认她的能力。 “如果让张同志来修，你会怎么修？”黄东强进一步试探着，他必须得慎之又慎，这是新战车，全军上下的宝贝，绝对不能被人弄坏。 第1200章 英雄的礼赞8 第1201章 “打不着火的原因统共就那么几个，要么是蓄电池没电了，要么是发动机本身的问题，再要么两者之间联通的线路出了问题，”张秋雪一连说了几种可能，“也没有什么回到办法，无非就是一步步确认这些方面有没有问题。” 黄东强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一些，他盯着张秋雪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抬手，对跟着他跑过来的那几个手下人说：“去，把工具都拿过来！” 那几名大头兵看了看黄东强，转过身一溜烟地去了。 他自己也退后了一步，笑着道：“张同志，话就不多说了，我去打个报告，申请一下。” 张秋雪点头，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能不能修这台战车，“随意。” 黄东强又招手让一个人陪着张秋雪他们，自己这才快步走了。 不是他还要搞什么幺蛾子，这就是规定，就算黄东强自己已经认可了张秋雪的能力，也必须要打报告，张秋雪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介意。 不多时，几人把一堆工具都拿了过来。 邱建章过来拿胳膊肘碰了一下张秋雪，悄摸摸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其他三个人也是难掩兴奋。 又等了一会儿，黄东强也回来了，拿了个条子，上面批准了张秋雪他们参加。 黄东强把条子给张秋雪他们看了看，又把条子掖在了兜里，说道：“不如张同志先跟我说说要怎么解决？” “我看黄班长还挺着急的样子，不如我来试试吧。” 几人都是一愣，张秋雪却已经第一个上了战车。 这个时候当然还不像后世满大街都是自动挡，从战车到汽车基本上都是手动挡。 手动挡的车张秋雪在前世就不陌生，在北川的时候更是开过好几回，所以一点儿陌生都没有，张秋雪就开始试着发动战车，而黄东强的脸色却变了，急急忙忙也跟着上了战车。 左脚礼盒，右脚油门，张秋雪试着踩了几下，战车竟然奇迹般地被发动了。 黄东强脸色变了变，“这，这就好了？” 他还小题大做地跑到首长那里打了报告申请，这这这这…… “当然没有，”张秋雪试着慢慢给油，战车开始缓慢向前驶去，这下，不光黄东强惊呆了，战车外面没有上来的那几个也惊呆了。 尤其是邱建章，他一直跟着汤老头对张秋雪的认识比较多，知道她在设计农用机械上颇具灵性，教学生也很有一手，还会开超市，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张秋雪不会做的吗？ “调头调头，去装备库！”黄东强大喊。 张秋雪试着调转方向，然而，就在战车被发动三分钟的时候，战车猛然一个抖动，戛然而止。 黄东强刚刚震惊的脸再次呆住，“这……” 张秋雪再一次试着发动，大约七八次之后，战车终于再次被发动起来，但张秋雪这次没有挂挡前进，就任由它在原地着着。 大约又是三分钟之后，战车再次熄火，黄东强那变来变去的脸终于变得一脸颓丧。 第1201章 英雄的礼赞9 第1202章 张秋雪下了战车从已经又把工具搬到这里的人们手里找了一把扳手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颠了颠。 刚转身回去，黄东强说：“还是把战车开会装备库吧，再这里检修也不是个事。” 张秋雪一想也是，进了装备库，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了。 丢下扳手，张秋雪重新发动战车。 战车的发动也是有问题的，如果是在战场上，十中一的发动概率是绝对要不得的。 张秋雪缓缓地把战车开进装备库，这下一行人总算是进了装备库。 装备库很大，比先前的废弃装备厂房还要大一倍有余，不过此时里面摆放的装备不是很多，林林总总也就不到十辆。 说是检修……大概只是在修这辆新战车吧？ 等车子又一次自动熄了火，黄东强又一次问：“张同志，你看怎么修？” 张秋雪重新捡起自己刚才拿的那把扳手，“那咱们就兵分几路吧？一部分人去检查电池，一部分人检查发动机，一部分人……” 黄东强想了想，点了点头，立刻分派了自己手底下的两个人去检查电池的问题，张秋雪这边一个设计师也跟着去了。 除了这两天在这里接触到战车之外，张秋雪没有见过真正的战车，她许多的机械经验其实都不是来自这个领域。 但，战车也是机械的一种，跟机械打惯了交道，张秋雪一听基本上就知道哪里的问题。 说需要验证一下，一来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必须要进去看看，二来是不熟悉战车，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几个人开始一起动手，黄东强着急又觉得张秋雪手上力气不够，过去接了这份体力活，带着大家开始拆。 张秋雪和汤老头就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转头观察观察，等他们把外边拆开，张秋雪就过去接了一个人手里的工具，开始仔细检查。 她干活没什么包袱，也不在意什么形象，时而跪着，时而趴着，脸上不一会儿也被弄得脏兮兮的，是机油蹭在了脸上，不知不觉又一次刷新了她在许多人心里的印象。 战车比较大，作战的话大约能十五个人统一行动，不作战的话，差不多能容纳二十个人，张秋雪干活的时候，其他几个人几乎都看着张秋雪，一边忍不住窃窃私语。 “真的能修好吗？” “应该能吧？” “这是我们的新战车，用了还没有三个月呢，不管怎么样，都得修好吧？” 张秋雪没有抬头，新的机器其实出问题的概率是比较小的，但不能说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派去检查别的问题的小组开始反馈他们的结果。 “蓄电池没有问题！” “节气门冲洗完毕！” “离合器调节完毕！” …… 战车里的人越来越多，先前在车外的几个人也到了里面，所有人都盯着张秋雪看。 “听！”又一次发动战车，张秋雪说。 大家都侧耳去听，发动机在工作，传来转动声。 “听见了吗？当它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 随着发动机的运转，张秋雪的声音开始在战车里响起…… 太阳逐渐升得很高，逐渐西移，逐渐开始落下…… 张秋雪把最后一根线接好，缓缓站起来，准备再一次发动战车，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张同志，你们在做什么？我告诉过你，营区不是你可以随意放肆的地方！” 第1202章 英雄的礼赞10 第1203章 高亢的声音把张秋雪全神贯注地状态打破，她皱了皱眉，冷冷地瞪了眼站在战车之外的云小贞。 “闭嘴！”张秋雪冷冷地说，战车上的其他人也随之投来不满的目光。 张秋雪的“讲学”都进行了一个下午，所有人都听得入迷，竟然被人不长眼色地打断了。 云小贞喉头阖动了几下，还要再说什么，却见那几个人有齐齐地转了过去。 随即，张秋雪转过身继续自己的操作。 这一次，离合器经过调节之后，很快发动了战车。 他们开始侧着耳朵去听，所有人心里一喜，因为困扰他们一个下午的异响不见了。 他们开始低头看表，数着秒针转圈圈。 “两分钟了！” “两分四十秒！” “两分五十秒！”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所有人开始异口同声地数秒，数过六十，他们更加屏息凝神地盯着发动机。 “六十一、六十二……七十……八十……三分三十秒了！” “四分！” “六分！” 云小贞愕然地看着这一群进入癫狂地狂欢状态的人。 战车开始缓缓驶动，驶出了设备库，驶到了营区大门口，战车依旧没有熄火，里面却传来兴奋地欢呼声。 张秋雪把车子熄火，看着这些年过四十还兴奋得跟孩子一样的人也不禁露出一个笑来。 “黄班长，现在你看……” “调头调头，到前面那块空地上去，我立刻安排人来开！”黄东强也兴奋地抹了把脸！ 张秋雪只好重新发动战车，按照黄东强地指挥把车子停在了一块空地上。 等云小贞追着战车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刚从战车上跳下来的几个人分别摇晃着张秋雪的手。 “张同志，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多亏了你啊！” 张秋雪微微一笑，“也感谢黄班长敢让我动手，不然，便是我会的再多，也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别的就不说了，今天晚上这辆战车就得送走，明天，我带领设备库的所有人员，欢迎你们去设备库参观考察！” “那就最好不过了。” 能得到黄东强这句肯定，张秋雪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她今天下了这么的力气，所求的也就是这个了，否则等到谢长风他们回来、或者等这几个人磨磨蹭蹭的一遍遍检查这辆战车的问题，不知是否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今天他们的收获也很大，战车的各个重要部分他们几乎都看到了，这还是我们国家自己研发的最新款的战车，非常有利于他们接下来的研究。 客气话说了几句之后黄东强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张秋雪瞥了眼云小贞，没什么兴致跟这人吵架，她现在只想赶紧吃完饭，赶紧能回宿舍总结总结今天的收获呢。 其他几个人同样也是如此，把自己的东西简单一收拾就往食堂去了。 云小贞还愣愣地站在战车一旁，犹自不敢相信，这竟然真的是由于张秋雪的参与才修好的。 再想想张秋雪昨天晚上让人转达给她的那一番话，张秋雪好像真的有一点儿和她想的不一样。 第1203章 英雄的礼赞11 第1204章 张秋雪他们果然在黄东强那里受到了热烈的接待。 黄东强亲自在装备库的门口迎接他们，带着他们开始辗转于一辆又一辆战车间。 装备库里现在的装备不多，胜在黄东强愿意把每一辆战车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介绍，虽然不能拆开亲眼去看，但黄东强说得那么详细，也与拆开无异了。 就这么地，张秋雪他们在这间装备库里呆了两天，谢长风他们总算回来了。 “怎么样？”谢长风第一时间就问起了张秋雪的收获。 张秋雪笑了笑，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云小贞他们添堵，“收获很大。” 谢长风松了口气，他曾经是距离战场最近的人，太知道这些设备的威力，更知道他们现在有多么缺这些东西。 张秋雪没有提先前被拦在装备库外面的事，其他人也没提，反倒是云小贞自己跑去在她的领导面前汇报了这个问题，着实叫张秋雪他们错愕不已。 谢长风他们刚刚回来，是要休整一下的。 张秋雪也要和其他人总结一下这两天的收获，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始画图了。 但谢长风现在回来了嘛，张秋雪还是要关心一下，便跟着他回了宿舍。 谢长风换了衣服，又问起考察的事，他对这方面抓得很紧很严，哪怕张秋雪是他的妻子，谢长风也没少催问。 张秋雪一边又给他冲了一壶奶粉，一边把这几天的事跟谢长风说了一遍，谢长风直皱眉头，他到现在还不懂那天云小贞发什么疯，听完张秋雪的解释更是莫名其妙。 就因为在生活中他多照顾了妻子一下，云小贞就准备告个黑状？把全体军|嫂拖下水？ 谢长风分外不能理解，但张秋雪说：“以后应该不会有这些幺蛾子了，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考察上吧，反正过几天就走了。” “嗯。” 考察就这么几天，谢长风也不想搞出什么事端来。 但他又说：“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想办法去找我。” 幸亏这次张秋雪他们自己想办法帮助黄东强等人修好了战车，否则长时间耽误下去，谢长风一定要过问这件事！ “行。” 张秋雪把谢长风的衣服收进水盆里泡上，看谢长风的神色就知道这次他们的收获也不小。 她不懂谢长风所擅长的那些，谢长风也不好对她讲，张秋雪干脆不问，直接把一壶牛奶放在谢长风面前，让他赶紧喝，喝完赶紧休息。 谢长风拿起水壶却没有喝，提着去了隔壁宿舍，张秋雪耸耸肩，拿出自己的本子铺在桌子上开始工作。 之后，张秋雪他们又去参观了从这次演习中下来的几辆战车，谢长风等人陪同。 建设迫在眉睫，谢长风等人也不可能一直等着张秋雪他们研究结束，如果设备不错，他们也得争取搞几辆。 黄东强介绍的十分细致，不光将各个部件系统都介绍出来了，甚至包括发动机的型号、马力、在使用过程中经常会遇到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张秋雪只恨自己没能带个录音机或者录音笔出来，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埋头苦记。 他们做设计师的，最喜欢的便是收集这些问题，然后用自己的设计改良这些问题。 第1204章 英雄的礼赞12 第1205章 最后，张秋雪等人不得不营区多停留了两天，才把所有想考察的内容考察完。 临行前的晚上，营区在食堂里为张秋雪他们举行了一个欢送会。 欢送会范围不广，满打满算也十几个人，除了营区的大首长们就是这次接待张秋雪他们的负责人，以及跟张秋雪他们数落的黄东强等人。 因为身份不一样，要议论的事情也不相同，张秋雪他们很自觉地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避免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大事。 他们是和黄东强这些人坐在一起的，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黄东强还在孜孜不倦地向张秋雪提出问题。 这一次张秋雪他们过来考察，黄东强的收获也非常大。 他发现张秋雪看着瘦瘦的，身上没有二两力气，干起活来却丝毫不比他们这些男人逊色，更有甚者，许多他们搞不清的问题，张秋雪一听就能指出其中的关键点来，而且，往往一说就中，由不得他们不佩服。 所以，他在争分夺秒地向张秋雪请教。 张秋雪也乐得为他们指点迷津，现如今国家各项发展都还在起步阶段，资源又稀缺，大多数地方还坚持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战车如果能使用的久一点，对于我们现在的资源而言是一种很大的节省，非常有利于新产品的开发。 与此同时，张秋雪也愿意询问他们一些在设计上的看法，比如某一台战车，如果怎么样会更好使用一点。 几个人聊得火热，甚至有人拿出了本子开始在画图。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冷而硬，但并没有不情愿。 张秋雪抬头就看到云小贞站在人群外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张秋雪有点莫名其妙，“云首长，有何指教？” 云小贞心情是很复杂的，她一直以为张秋雪是因为谢长风才能来，她觉得这趟考察对张秋雪来说就像是公费旅游，这太不尊重他们了，也太不把国家发展放在心里了。 她愤怒，她郁闷，所以她处处针对张秋雪。 直到这一刻，她看着张秋雪对黄东强他们侃侃而谈，口中说着她听不懂的名词，但每每会引起黄东强等人的共鸣，令人兴奋和愉悦。 云小贞终于觉得，张秋雪是有真材实料的。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道歉。 她端着一杯酒到了张秋雪跟前，严肃而认真地说：“张同志，前几天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你多有偏见和误解，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我很抱歉，现在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张秋雪愣了愣，看着云小贞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喝了。 营区一般是不允许喝酒的，但有些情况下也允许适当饮酒。 她没想到云小贞看着板板正正守规矩的一个人，喝起酒来这样豪爽。 她想了一下，站了起来。 “没关系，虽然云首长误解我，但我知道，你没有坏心，都是从国家和人民的角度进行考虑的，你不希望看到有人浪费国家资源，不希望我们的战士们受到不好的待遇，我都能理解，都能明白。” 张秋雪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朝云小贞举了举，同样仰头喝了这一杯。 第1205章 英雄的礼赞13 第1206章 不远处，有人望着这边这一幕又看了看谢长风，不禁摇了摇头。 “谢同志，了不得啊。” 谢长风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张秋雪这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张秋雪与云小贞一笑泯恩仇。 他心里挺高兴的，俗话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希望张秋雪和人结仇的。 但嘴巴上嘛，谢长风还是要自谦一下。 “嗐，我媳妇没别的毛病，就是喜欢瞎折腾。” “嘿，你这话说的，要是我媳妇也能折腾两下给我把战车修好咯，我天天让她折腾。” 几个大老爷们顿时哈哈大笑，现在他们可是都知道那辆新式陆地两栖战车是被张秋雪修好的了。 “还不止呐，”齐长云拍了拍谢长风的肩膀，又说：“人家小谢的媳妇，做过的事可多了，北川咱们国家第二个种子基地，人家给干出来的！就问你，厉害不厉害！现在咱们储备的奶粉、牛肉干、牛肉酱、酱牛肉、酱羊肉……鼎鼎有名的302厂，人家干出来的！除了这个，人家还是大学里的客座教授、还是新型火车的研发带头人！” 齐长云每说一件张秋雪做过的事就要在谢长风的肩膀上拍一下，他的心里是佩服的，也是羡慕的。 还不到四十岁啊，就已经到了副师的位置上，这是最近十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晋升速度。 但拿着谢长风的履历，你能说他是虚的吗？ 不能！ 这都是谢长风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虽然他姓谢，虽然他是谢荣恩的儿子，但这份成绩真跟谢荣恩没什么关系。 更难能可贵的，是谢长风还有那么一位贤内助，不光生活上让谢长风没有后顾之忧，工作上也能鼎力相助！ 齐长云不用想都知道，谢长风往后肯定还不止于此，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会和他平起平坐咯。 但羡慕归羡慕，齐长云心里没有任何不服。 张秋雪跟云小贞喝完了酒，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言谈之间早就不在意云小贞那些话了，一身的豪爽劲儿看得黄东强等人也纷纷想和张秋雪喝酒。 就是在这个时候，张秋雪听到领导桌那边叫了自己一声。 张秋雪意外地看过去，就看到齐长云在朝自己招手。 她有点纳闷，下意识看了眼谢长风，见谢长风也点了点头，便双手合十朝黄东强等人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才朝那边走过去。 谢长风的身边已经空出了一个位置，几位首长纷纷让她坐下。 张秋雪有点茫然，尴尬地笑了一下，“几位首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我就不坐了吧，这桌上都是大事，让我听去了不好。” “没事，坐吧。”谢长风说，他拿过了一副新的碗筷和一个杯子，拿起杯子就要给张秋雪添茶。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张秋雪抢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谢长风也斟了一杯。 在外人面前，尤其还当着这么多首长、领导，张秋雪很注意给谢长风留面子。 第1206章 英雄的礼赞14 第1207章 坐下之后，张秋雪看了一圈，发现几位首长都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她就更莫名其妙了，她脸上也没长出花来啊。 当她奇怪地准备看第二圈的时候，对面的一位首长突然笑了，张秋雪记得他，他就是哪天被云小贞叫住准备提意见的那个，姓骆。 “那天见到小张同志，火一样的性子，嫉恶如仇，没想到还是个踏实、务实的多面手，不容易啊。” 张秋雪再次笑了笑，不知道这份夸奖从何而来啊。 谢长风给张秋雪夹了一筷子菜，催促她吃，又说：“刚刚齐首长给大家介绍了你做种子基地和302厂的事，大家都有些震惊。” 最初的最初他也是震惊的，但现在，他经常想剖开张秋雪的脑袋看看，看看里面还装着多少主意，还能做出多少他想象不出的事来。 “都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嘛，种子基地也好、302厂也好，能够建设起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的齐心协力才有了种子基地和302厂的今天，我可不敢贪功。” “能干，还把贪功，小张同志不错。”坐在骆首长旁边的一个领导说了一句，又问：“你现在和302厂还有联系吗？” “有的，302厂现在在研究的配方奶是我提出来的，它会根据人和人体质的不同，生产不同的奶粉，主要分为不同阶段的幼儿、中年人和老年人，其中还有一款是专门针对咱们战士的。” 这一款也是张秋雪的提议，具体的研究工作还是牛教授他们在做，通过长期观察北川营区士兵的身体条件量身打造出来一款奶粉，其中钙的成分会更高。 而这一款奶粉是羊奶粉，相比之下，羊奶粉要比牛奶粉更好被人体吸收，很适合出任务的时候携带，以及便于伤兵的使用。 “已经研究成功了吗？” “更好的产品肯定还得往后看，但目前而言，现存的这一款产品已经开始在北川营区投入使用了。”张秋雪看着几人泛红的脸，突然明白了这几个人的意思，“如果首长们也想为咱们营区的战士们提供的话，我可以联络一下302厂那边。除了奶粉，他们的其他动东西也做得非常好，比如牛肉干、比如奶酪等等。” “那就麻烦小张同志了。” 他们把张秋雪叫过来的目的也就在于此，他们也要为自己辖区的士兵争取提供更好的条件，虽然现在到处都很难。 骆首长说着话还看了谢长风一眼，谢长风有些无奈，但也只好帮忙说：“按你们当初给北川营区那边的价钱？” “这个……”张秋雪想了想，“302厂目前已经开了一个分厂，是在岷迭县那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分厂那边应该是有一款新研发的奶粉在做实验，虽然是实验，但一定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危害，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认为可以谈谈这个项目，价钱应该不会很高，甚至比北川营区那边还要低一些，但代价是要做记录，要密切观测每一个喝奶粉的战士的身体情况，我们要做数据。” 第1207章 英雄的礼赞15 第1208章 张秋雪到首都两年多，每隔一段时间，302厂和种子基地那边就会有信过来，跟张秋雪的联系还算是比较密切的。 除此之外，河西村那边张秋雪的联系也挺多的。 李燃等人现在把山上所收的水果都送到城里的果汁加工厂，有的制成罐头，有的制成果汁，后来经过张秋雪推荐，送到刘主任所在的国营商场进行销售，现在，张秋雪的超市里也有销售。 如果可以的话，张秋雪都可以把这些东西介绍给营区。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麻烦小张同志替我们牵线了。”骆首长又说。 现在国家开放了，各个地方都要发展，要钱，他们营区也不例外，战士的工资得涨吧，伙食得提高吧，装备得购置、维修吧，处处都得要钱。 可偏偏，他们最缺的就是钱。 骆首长苦哈哈地看了眼谢长风他们，但……谢长风他们因为才刚刚开始建设，刚刚得到一笔拨款，还没开始使用呢…… 把这事揭过去，他们又谈起装甲来。 身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眼光和方式也不同，比如黄东强，从一个检修班班长的位置，他只想让装备少出问题，怎么能最快最好的修好，而谢长风等人的位置不同，想的则是怎样利用这些设备进行大面积的高度杀伤。 而张秋雪，也得从自己作为一个设计者的角度来进行新的解读。 话题一打开，张秋雪就把自己面前的碗筷推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在了桌子上，把几位大首长逗笑了。 张秋雪一愣，禁不住也笑了，“抱歉抱歉，我这纯粹属于职业习惯。” 她习惯性地朝几人双手合十致意，看到谢长风唇角也是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营区的伙食实在算不上好，今天厨师下了大力气，给他们烙了几张死面饼，谢长风从中撕了一块，拿饼卷了一些菜递给张秋雪，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张秋雪有点不好意思，这桌上七八个人谢长风最年轻，其他的就算和他平级，也得比他大个七八岁，但谢长风好像没有一点儿不自在，好像也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 张秋雪不知道谢长风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黄东强等人面前的游刃有余完全来自于对于机械的了解，她见几位首长没什么不满的神情，才在饼上咬了一口，剩下一只手仍然捏着铅笔。 “多加两个炮台，增加武力覆盖面积，同时也增强武力压制！” 发言的这位是位典型的好战分子，大手攥成拳头在桌子上锤了一下，眼睛里都透着志在必得。 张秋雪却是摇了摇头，在本子上写下了“增加火力压制”几个字。 “外壳要更坚硬一些，让装甲在冲锋陷阵的时候，不要轻易地就被敌军打瘸了腿，到时候落个上下不得的局面。” 这回，张秋雪在本子上写下了“抗敌袭”几个字…… 等张秋雪把这张饼吃完，本子上已经记了七八条，而除了听这些人说，张秋雪也要给对方讲一讲装甲在将来的发展趋势，或者说，她的构想，也让首长们对于未来的建军思路能够有所准备。 第1208章 英雄的礼赞16 第1209章 接下来的一百年将是我们国家经济腾飞、实力大增的时代，各种装备从无到有，从落后到现金，甚至引领世界潮流。 虽然张秋雪不曾亲自接触过军事装备的提升，但大致的思路是明白的。 如今她从事了这方面的工作，会将目前领导们的需求和曾经的发展结合起来，至少让我们在这一次的发展当中少走一些弯路。 这场欢送会一直开到了很晚，张秋雪的本子上密密麻麻记了许多条，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踏上了回程。 这一次，几位设计师都有了经验，为了防止再吐得那么难看，几个人都没吃早饭，但开车的司机却温柔了许多，到机场的时间比他们来的时候多用了一个多小时。 回到首都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谢长风本来还惦记着再去住一回宾馆的，但张秋雪满心都是孩子，还有新的设计图，而他也必须赶紧回去开会总结这次的考察结果，几个人一块坐上了营区来接他们的车，先把张秋雪他们送回家，谢长风得立刻赶回去营区。 以至于下车的时候，张秋雪甚至看到男人的脸色有些幽怨。 她按了按眉心，看见了也只当做没看见，挥了挥手就背着俩人的包往家走。 这天已经是周三了，她耽误两天完全把孩子们的假期错过去了，家里和走的时候一样，剩下段姐带着小七小八和小六。 张秋雪准备的衣服已经被几个孩子分别拿走了。 小六小七和小八都很兴奋，三个人围着张秋雪连叫带闹折腾了好一会儿，宋母在旁呵呵笑着，心中既欣慰又心酸。 她又想到了宋海棠，如果宋海棠还活着的话，看到孩子养得这样好，那该多好啊。 她帮着张秋雪把包收好，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张罗着去给张秋雪做饭去了。 一个多星期不见，小七小八吃饭都不从张秋雪身上下来，小六却像是突然懂事了许多，又是帮着张秋雪收拾包里的脏衣服，又是给她端茶倒水的，不过张秋雪一说要检查他的作业脸就垮了下来。 “妈妈，你坐了一天的车，多累啊，你快休息休息吧。”小六说。 刚说完就遭到了雷霆暴击，“儿子，你知道心疼妈妈这很好，但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累呢，只有看完你的作业我才能安心休息。” 宋母和段姐捂着嘴直笑，小六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生无可恋地翻开自己的书包把作业拿了出来。 张秋雪以为几天不见，小六又会故计重犯，但打开他的作业本出乎了张秋雪的意料。 字工工整整写得很好，虽然并不像铁牛铁栓那一手字银钩铁画写得颇有风骨，却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龙飞凤舞辨认不出字迹了。 张秋雪大大松了口气，倒是为自己有点低估了小六而惭愧。 当下她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给孩子道了个歉，“我以为没了妈妈监督，小六一定又不会好好写字了，没想到是我错了，我太低估我儿子了，我儿子是值得我信任的，是不是？” 她捏了捏小六的脸蛋，小六原本还有些郁闷的，一下子又不好意思起来。 第1209章 父母亲情1 第1210章 把三个孩子收拾好，张秋雪原本还想赶紧把工作做一做，但没想到自己只是给小七拉了拉被子就歪在炕上不想动弹了。 出去这几天，虽说没有那么累，但情绪一直处于那种比较高亢的状态里，如今回到家松弛下来，铺天盖地的困和疲惫就把张秋雪淹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谢长风刚刚进门，正把俩孩子抱出去把尿，回来见她坐起来轻轻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醒了？接着睡吧。” “你吃饭了吗？” “吃了。” 张秋雪咕哝一声又倒下去睡着了。 第二天开始，张秋雪便进入了疯狂地工作状态。 他们一回到首都就和那两个设计师分开了，汤老头和邱建章和张秋雪一样，两个人甚至连家都不回了，泡在工作室里没日没夜地画图。 张秋雪却不行，就算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图，每天也必须得回家两趟。 宋母在她回来之后就回家了，而她关于作为母亲要尽量多的陪伴孩子的初衷从来没有变过，尽管最忙的时候谢长风曾提出再请一个保姆，张秋雪拒绝了。 在这忙忙碌碌当中，张秋雪还收到了云小贞的电报，大致意思是，她目前负责营区为战士们添加营养这件事。 随后，又写了一封信过来，希望张秋雪能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给他们营区在这方面提供一些助益。 早就答应过的事情张秋雪当然不会后悔，至于云小贞，从自己没有向上汇报被挡在装备库外不能考察，云小贞却傻愣愣地自己汇报上去自请处罚之后，张秋雪觉得这个人虽然滤镜很重，但一板一眼的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至少，她就见过许多钻空子不愿意承担责任的人，在这一点上，云小贞比他们强多了。 既然如此，张秋雪也不会藏着掖着，当天就利落地给云小贞回了一封信，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并不会在这事上出尔反尔，之后写明了302厂和分厂的地址和电话，以及相关负责人，并表示自己会打招呼。 随后有内附了一封介绍信。 然后，她分别又给302厂和分厂的负责人写了一封信，专门交代了此事。 信寄出之后两天的一个傍晚，张秋雪搞到一只鸡，现在家里的人不多，谢长风又经常不回家吃饭，张秋雪准备只做半只，剩下半只腌起来。 她又去找了几颗土豆，准备一会儿做土豆鸡块。 正和段姐忙活着，冯胜男和吕小青突然来了。 现在冯胜男负责山上农场的账目，吕小青算是个农场长了，在他们两人的主持下，山下的一大片地处处都是大棚，山上则培养果树，还开发了一个池塘，养了许多鱼虾。 每个月冯胜男会来张秋雪这里交账，但吕小青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是不会来的，今天两人联袂而来，看两人的神色，张秋雪总觉得有些问题。 让两人坐下，张秋雪一边剁鸡块，一边看着两人挑了挑眉。 不知哪里来的错觉，她就是觉得这俩人……有哪里不对劲儿。 第1210章 父母亲情2 第1211章 “秋婶……”冯胜男看了看吕小青，又叫了张秋雪一声，“我，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说嘛。”张秋雪又是一扬手，手起刀落把一条鸡大腿斩做两段，在抬起头时，成功地看到身边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变。 她再次挑眉，“什么事？” “是，是这样……” 冯胜男再次看了看吕小青，脸色有点发白，欲言又止，“我，那个……” “我来说，”吕小青不动声色地往前蹭了蹭，不经意间把冯胜男挡在了后头，“老板，我想跟冯同志两个人一起工作了这一年多，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我想和冯同志结婚，请你同意！” 张秋雪卯足了力气一刀“嘭”地一声响，又一块鸡骨头被一分为二，她这才又扫了眼两人。 确切地说，是又看了眼吕小青。 吕小青是因为当兵和受伤被耽误了，一直没能结婚，家里早就着急了，这两年眼看着挣钱多了，情况也见好了，上门说亲的倒是多了许多。 他这个年纪不上不下的，过了正当婚的姑娘们的选择期，而离过婚的，他又看不上，于是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耽误着。 说实话，他跟冯胜男处对象，张秋雪非常意外，但两人整天再山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也不算太奇怪。 “想好了？”张秋雪扫了眼两人。 冯胜男抿着嘴，点了点头，脸微微泛红，却又十分严肃。 张秋雪就明白两个人的意思了，同时也明白两个人的难处在哪里了。 冯胜男当初能够从北川家属村离开，是谢长风把她暗度陈仓出去的，出去的时候，是谢长风和唐大元那边打了招呼，冯胜男下车之后是直接被唐大元接走的。 后来读书是请唐大元开的证明，档案张秋雪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但现在要结婚，就需要实打实地拿着户口本、介绍信去登记结婚了。 而冯大妞是没有这玩意儿的。 她想拿户口本就得回北川家属村，以孙秀丽的性子，能不能给她就得两说了。 前段时间韩大娟过来还说起孙秀丽，就在去年，竟然又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还不如张秋雪离开之前，说是整天为大儿子不好好念书无所事事而生气，也不知有没有后悔过当年那么对待冯胜男。 如果没有，就算冯大妞能拿到户口本，也得被脱层皮下来，更甭想以后能有安生日子过。 但这个事……怎么说呢？就算张秋雪再好心，再愿意帮衬冯大妞，冯大妞也姓冯，不姓谢，是个外人。 她沉吟了一下，按部就班地把整只鸡都剁完，“你们怎么想？” 冯大妞低着头鼓着脸做在那里半晌，闷闷地说：“我不想回去！秋婶，我要是回去了，这些年我就白费了。” 张秋雪又看向吕小青，“你呢？你怎么想？” 吕小青不像冯胜男一样犹豫那么久，他张口就说：“不回去不合适，不管怎么着，得回去一趟，如果他们同意，那就最好了，如果不同意，就再想别的办法。” 第1211章 父母亲情3 第1212章 张秋雪对吕小青的这个说法还是满意的，至少表现出了他作为男人该有的担当。 但冯胜男说：“秋婶，不行，他们不会同意的，就算同意，也肯定会让我把这些年挣得钱全都交给他们，没准还得要一大笔……” “胜男！”张秋雪沉声阻止了冯胜男的话。 她知道冯胜男想说什么，无非是觉得就算孙秀丽同意了她和吕小青的婚事，也会在彩礼上狠狠要一大笔。 这样的事张秋雪其实也是不同意的，虽然说一大笔钱会让嫁女儿的这一方资产瞬间增加许多，但也会让女儿在人家家里陷入被动，做什么都没底气。 但冯胜男直接当着吕小青的面这么说，其实也不大好。 但这事具体要怎么做，张秋雪心里一时也没个章程，“这样，你们俩今天在这儿吃饭，你谢叔今天晚上说不定会回来吃饭，咱们看看他怎么说。” 女人嘛，有娘家总比没娘家要好，如果可以，张秋雪当然还是想冯胜男能回北川家属村试试，但回去难免就要交代一下这几年的经历，冯胜男能有这几年的清净实属不易，如果下半生再次被孙秀丽拖入那无止尽的谩骂指责当中，绝不是张秋雪想看到的。 冯胜男和吕小青就留了下来，因为早晨张秋雪说了一句晚上做土豆鸡块，快吃饭的时候谢长风还真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 他现在着实是累，手下能用的人不多，往上是光杆司令，也没比他强哪儿去，规划要做、后勤也要做，谢长风已经很久没赶上家里的晚饭了。 但这人就是雷打不动每天回家睡觉，不一定要做些什么，就是跟张秋雪肩并着肩抵足而眠，他就会觉得很舒服。 进门洗了手，先喝了一碗张秋雪煮的药膳，也听张秋雪说完了这件事，谢长风问了和张秋雪一个同样的问题。 他问了吕小青，“你觉得呢？” 吕小青也是一愣，只好把和张秋雪说过的话又和谢长风说了一遍。 谢长风点了点头，冯胜男在一旁小心看着谢长风的脸色，可惜谢长风一张黑脸，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只得问：“谢叔，你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不想回去。” “回去看看吧，到底是你父母，回去说一声，不用交代你这几年在哪儿，他们愿意给你，你就拿，要是改了，你愿意对他们好就好，怎么说都是你父母，没有他们就没有你，要还和以前一样，你直接回来，我给你处理。” 谢长风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倒是和张秋雪想法一致。 冯胜男还有些不甘心，但她又看了看张秋雪和谢长风，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吕小青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这次谢长风和张秋雪都没再说什么，但心里都是很满意的。 随即，两人向张秋雪请了一周假，准备明天就动身回一趟北川。 冯胜男今年虚岁二十五了，在张秋雪看来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了，而放到这个阶段的国情上，却是十分不小了。 吕小青还要比冯胜男大几岁，也非常着急结婚。 第1212章 父母亲情4 第1213章 谢长风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孩子要结婚了，于情于理父母都该知情。 不说别的，大妞、铁牛他们以后如果结婚不告诉他，他肯定会生气，最起码让他看一眼，知道自家孩子是跟个什么样的人结婚的。 将心比心，谢长风觉得，冯大奇和孙秀丽也会想知道。 这点上张秋雪的想法和谢长风不同，孙秀丽到底是冯胜男的亲娘，要是改了，肯定比任何人都疼冯胜男，能有这样的娘家自然最好不过。 而自己这里，只能当成冯胜男的退路。 但冯胜男要回北川，张秋雪心里又止不住担心，无他，她实在是对孙秀丽没什么信心，想叮嘱冯胜男一些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话不是她该说的。 “要不这样，我先给大娟写封信，让她探探你妈的口风。”张秋雪对冯胜男说。 冯胜男抗拒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却摇了摇头，“别了，秋婶，我还是回去一趟吧，要是她不好，这就是我最后一回去见他们了。” 张秋雪一听也有道理，冯胜男从来不是个缺乏勇气的人，当年一穷二白，前路茫茫就敢踏上离乡的火车，现在也不缺乏一刀两断的勇气。 就这么地，冯胜男和吕小青一起离开了谢家。 张秋雪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被谢长风拉着进了门，做夫妻时间久了，有些话不用说各自心里就明白。 谢长风拍了拍张秋雪的胳膊，“担心什么，以后咱大妞二妞肯定不会这样，你我也不是那种人。” “嗯，不过大妞……” 出去读了大半年书，上次过年回来的时候，大妞又比以前独立了许多，以前性子软得扶不起来的姑娘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也不缺乏独自做主的勇气了。 张秋雪非常欣慰，但又有些心酸，孩子性子软，怕孩子被欺负，孩子成长了，又觉得孩子不依靠自己了，这大概是当家长的才能体会的酸楚吧？ 晚上，张秋雪照例进书房画图，她现在每天的时间被分成好几个版块，晚上孩子睡着之后的这段时间是她工作的主要时间。 而在长桌的另一端，是谢长风在工作。 现在，谢家的书房已经是军机重地，除了张秋雪和谢长风谁都不能进来。 夜深的时候，谢长风收好自己的东西走过来，看到张秋雪面前的图纸上已经被画的密密麻麻。 张秋雪手里握着铅笔勾拉提转，每一下看起来都恰到好处，线条就如一条条钢钩，笔直得很，一举一动间甚至有些行云流水的意味，谢长风每每看了都觉得张秋雪画图的姿态都能作出一幅画来。 “怎么样？”这是谢长风每天都要问的问题，他也是眼睁睁看着这张图日渐丰满。 “初稿看不多了，接下来要画内部，还有各种小细节，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张秋雪头也不抬地说，“汤老那里那幅图也不错，还有邱建章，他设计了一个小型的，轻型战车，用于突击、单兵作战是很好的选择。” 第1213章 父母亲情5 第1214章 这种浩大的工程，本来相互合作速度会更快，但是张秋雪没有，原因比较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在这次考察回来之后，每个人的想法都各不相同，张秋雪不是那种不肯给别人机会的人，所以哪怕是邱建章，张秋雪也给他分派了一名学生帮忙。 再者，现在我们的国家太需要有这样能够独立思考和作图的人了。 图纸画好之后并不算完，张秋雪和汤老头等人还会交换意见，直至修改出最好的图纸。 谢长风点了点头，“那个单兵作战的听着有些意思。” 张秋雪心里却不舒服，说道：“这种单兵作战的战车玲珑小巧，机动性很强，但也证明了它不能携带大量的武器装备，这个只能在紧急状态下使用，驾驶它驶入敌阵，以自身携带的武器在段时间内打开突破口，才是它真正的作用，而一旦驾驶它驶入敌阵，也就意味着驾驶它的人……”回不来了。 她叹了口气，身子往后靠在谢长风的身上，“不管什么时候，我是不希望用上这辆战车的。” 谢长风也是一阵沉默，大手搭在张秋雪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他是见惯了死亡的，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任务就见过如山的尸骨，还有遍布整个山坡的地雷阵，他们每前进一米，都是以战友的生命为代价。 但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想要不被别人践踏，就要有强大的实力让人不敢践踏！ “以后……还会有战争吗？”谢长风突然问了一句。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问她这样的问题。 张秋雪摇了摇头，“我们的国家会很强大，强大的你无法想象，不敢想象，没有人再敢轻易冒犯我们。” “和……海那边也是？” “嗯，用不了几十年，他们就回归了。” 张秋雪在搭在自己肩膀的那只大手上也拍了拍，能明显感觉感觉到男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不禁勾唇一笑，“加油吧，我们都加油，为了日后的繁荣富强！” 谢长风用力“嗯”了一声，帮着张秋雪把图纸收好，“走吧，去睡觉，为了和平和强大！”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出了书房。 第二天中午张秋雪回家看孩子之前，抽空去给韩大娟拍了一封电报，让她想办法探探孙秀丽的口风。 回家的路上，张秋雪有种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的感觉，每每仔细去想，又想不起来，可越想不起，便越是觉得很重要。 她还没到家，一辆车风驰电掣地在她面前冲了过去，把张秋雪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继续往前走，就见那辆车竟然停了下来。一个人从上面风风火火地冲了下来。 “哎呀张同志，我看着就是你，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快快快快快，你得快点跟我走一趟。” 来人一叠声地说着话冲到张秋雪面前，张秋雪这才认出来是张科，她心里十分诧异，实在是因为这跟着警察走一趟能有什么好事？ “张局，这是有事？” 第1214章 父母亲情6 第1215章 “快快快快快！”张科又是一叠声地说着，大手拽起张秋雪的胳膊就把她往车上塞，“快点跟我走！” 张秋雪莫名其妙，“张局，我没犯什么事吧？” 而且最近她哪儿也没去，就算犯了事，也应该是丛戎带人来抓她啊，这是搞的哪一出？ 等车门一合，车子就轰轰轰地驶走了，以至于张秋雪眼睁睁看到家在眼前却没能回去。 “哎呀，不是你，是……”张科看了张秋雪一眼，欲言又止。 张秋雪急了，“张局，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张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家有个二丫头，是叫朱颜吧？” “是，难道……” “就在刚才，我们那边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一个文工团的小姑娘殴打一个流浪汉，差点把人打死，是被人举报之后才被抓的。” 顿了顿，张科又继续说：“这事影响非常恶劣，搞不好会影响孩子的前途，你知道吧？” 张秋雪一听顿时也出了一身冷汗，但随即她就冷静下来，“张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真的是我家二妞动的手？” “是啊。”张科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朝前看了一眼，往张秋雪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说实话吧，现在谁动的手不重要，不过就是个流浪汉，你给他点钱就摆平了，要紧的是举报朱颜的那个人。” 他大手在张秋雪胳膊上拍了一下，通过这种微末的小动作向张秋雪传递着意思。 张秋雪明白了，二妞虽然有点缺心眼，可怎么就那么巧她跟人打架就被人撞上了？ “举报的这个人也是文工团的？” 张科就笑了，“具体的细节我不能告诉你。” 但这话也相当于告诉张秋雪，她的猜测是对的。 张秋雪皱了皱眉，她靠在车座里思考着这件事。 二妞在家并没提过文工团内部的事情，所以她一直以为很顺利，现在想来，可能是二妞觉得她太忙了才没有告诉她。 她在进文工团之前，就已经上过好几次节目，有过好几次的表演，甚至上过电视，这对文工团的其他人来说，起点应该算高的，如果因此被人排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试想一下，如果二妞的品质出现什么问题，又做下了违反纪律的事情，以后的发展就难了。 想到这里，张秋雪真诚地对张科道了个谢，“谢谢你，张局，还为我家孩子的事专门跑这一趟，改天我和长风一定设宴作陪。” 张科今天专门跑这一趟就是想卖张秋雪一个好，如今见她领情就松了口气。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孩子要紧。” 等下了车，张科朝张秋雪递了个眼神，张秋雪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一间办公室里头看到一个文工团姑娘们打扮的女孩子，比二妞略微胖一点儿，身材很高挑，也很漂亮。 “进去看看？”张科说。 张秋雪禁不住笑了一声，这哪里是看，如果进去，就怕是要谈条件了，又或者来威逼利诱轮番上阵？ 第1215章 父母亲情7 第1216章 “不必了。”张秋雪朝张科笑笑，“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案情吧。” 从本质上来说，张秋雪不相信二妞会轻易打人，尤其对方还是个流浪汉。 不说别的，二妞虽然不像大妞那么有力量，可她也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防身之术，别说一个流浪汉，再来两个，也不会是二妞的对手。 对这种没有挑战性的对手，二妞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更不可能动手。 “那先去看朱颜？”张科继续问。 “是她打的人，她有什么好看的，先去看看受害者吧。” 于是，两人穿过乱糟糟的大厅，进了走廊深处的一间办公室。 昨天正好是张科值班，他给人交接完工作没着急走，睡醒了一觉打算去吃饭的时候碰上的，当下没敢声张，就把三个人都给分别关在了屋子里。 此时，流浪汉那屋正嗷嗷叫着。 “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我是被打的，你们得为我做主！” 张秋雪透过门上的玻璃踮脚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脸都看不出颜色的流浪汉，他虽然在叫，但每动一下，便疼的直抽气。 看来二妞这家伙在打架上深得谢长风的真传，打人专往看不到的地方打不说，还能打的人浑身疼，却找不到痕迹。 张秋雪趴在玻璃上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她竟然觉得这家伙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难道是无形之中得罪的什么人，被二妞发现揍了一顿？ 张科正要推门，却被张秋雪拦住了，张科不明所以地看过来，张秋雪尴尬地笑了一下，“张局，能不能安排人给这家伙洗下脸？” 张科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唉，你们这些女同志啊。” 他觉得张秋雪是嫌这个流浪汉脏才这样说的。 “洗脸可以，不过，你再让我给他洗个澡换个衣服，可就不行了。” 张秋雪有些无奈，但也不好解释什么，点了点头，张科进去通知里面的人去弄点水让流浪汉洗脸，那名流浪汉听到动静儿转过头来，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对方下意识闪躲起来。 就这个动作，让张秋雪一下子想了起来。 “张局，不用了，我想我知道他还谁了。” “你认识？”张科诧异。 张秋雪点了下头，“认识，这是长风养兄家的儿子，和他父母一样，只想占便宜，不想干活。前段时间听说在老家混不下去了，让我们帮着给找个活，我一直没见到人呢。” “嗐，原来是一家人呐。” 张科有点无语了，心说这事弄的，人家自己家的兄妹或者姐弟的打打闹闹，竟然还被举报了，这不多管闲事吗？ “倒也不算。”张秋雪含糊地说了一声，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目光落在对面那人身上，“怎么着？说说吧。” 这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韩大娟临走之前特别向她提起的铁蛋。 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首都，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第1216章 父母亲情8 第1216章 “婶子是吧？”铁蛋摇晃了一下脑袋，抄起桌上一个记录的本子一手撩着自己的衣襟，一手给自己扇风，抬脚一脚踩在了张秋雪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脸上是混不吝的笑，“我可找着你们了，你们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张科一看就皱起了眉，呵斥道：“干什么呢你？给我把腿放下去！” 铁蛋看也不看张科一眼，如果说刚才还有点害怕，现在见了张秋雪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婶子，我奶奶死了以后你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哪行啊？你们这不是忘恩负义嘛，小心让人戳脊梁骨啊。” 张科就朝那名负责看管铁蛋的警察挥了挥手，对方立刻识趣地准备退出去。 张秋雪却笑了一声，“戳脊梁骨？这话从何说起？是从你父母把一个危重病人，拖到地上去翻他好不容易给孩子攒下的几块钱呢，还是从你四叔为了几口肉就害了两条人命呢？” 此话一出，几人俱是愕然。 张秋雪不紧不慢地靠近椅背里，“怎么？你父母从万杏花那里抢到的东西都被你们败坏完了不成？怎么竟然让你落魄到做流浪汉去了？” 说到这个铁蛋就沉不住气了，他毕竟也才刚刚二十，又一直窝在封闭的大山里，没见过什么世面，村里开的学校也不好好读，哪能看出张秋雪只用了短短两句话向张科他们说明了铁蛋的家世背景。 但傻人也有傻人的好处，便是不管张秋雪说什么，他都继续自说自话。 “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还值当你拿出来说，听说现在我二叔可有能耐了，怎么着也得提拔一下我吧？” 张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再度挥了挥手，另外一名警察无语地出去了。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可不是？我还知道二妞现在在一个叫文工团的地方上班，还跟个超市的大老板谈对象呢，婶子你别说，现在二妞长得可真俊，比咱们村的姑娘都俊，那腰细的，看着就想上去摸一把，那小嘴……” “啪！” 一声脆响震彻全屋，伴随着一阵哐当当的声音。 也不知张秋雪用了多大的力气，铁蛋都被打的从椅子上翻了过去，看得张科眼睛都直了。 两道殷红从铁蛋的鼻子下面洇出来，脏兮兮的脸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巴掌印。 铁蛋竟然半晌没爬起来，张秋雪拿脚尖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一块地方，双眼阴沉似水。 “过来，再给我说一遍。” 铁蛋吞了吞口水，跪坐在地上抹了把脸，笑了一声，“婶子，我就是说说，我还能……” “哐！” 又是一声巨响，铁蛋惨叫一声直接来了个螺旋滚，来回滚了好几圈，最后撞在了一个柜子上，这才停了下来。 张秋雪冷冷地盯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掰了掰手指骨腕，骨节发出一阵悚人的“咔咔”声。 张科眼睛都直了，连忙上去拦着，“张同志，这没必要啊，没必要哈，冷静，冷静！” 张秋雪冷冷哼了一声，两眼透出浓浓的杀机。 第1217章 父母亲情9 第1217章 自从谢长风活着回来，张秋雪不知有多久没有动过气了，今天肺都要炸了。 她知道，铁蛋不只是说说而已，十有八九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跟踪二妞，所以知道了一些事情，却又知之不详。 韩和平只是谢长风的养兄，又不是亲兄弟，铁蛋和二妞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但凡他跟二妞扯上一点儿关系，万一真能把二妞拐到手，张秋雪不管他，还能不管二妞？ 就这么个龌龊的心思，张秋雪一想就恶心得不行，直接就给他来了一套女子单打，压制性的。 张科着急出去找人来救火，等他拽着二妞过来的时候，铁蛋已经鼻青脸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一同被惊动的还有好几个警察，以及作为目击证人的举报人。 他们急急忙忙冲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张秋雪一只脚踩在铁蛋的脸上，铁蛋那本就被二妞打得伤痕累累的身体，这会儿更是浑身直哆嗦，喘气都疼。 “二伯娘？”二妞失声叫了出来，眼圈也红了，“你怎么能为他这种畜生脏手呢？” 她过去试图把张秋雪拽起来，张秋雪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明明是双胞胎，二妞吃东西讲究，却比大妞还要高了。 张秋雪吃力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拉着她的手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 二妞是要唱歌跳舞的，嗓子也好，脸也好，身上和手脚也好，都不能受伤。 铁蛋哀嚎个不停，“你们这群警察，就看着她打我是吗？你们干什么吃的？找死是不是……” 话音未落，那只落在他脸上的脚微微下移直接踩在了他的脖子上，直踩的铁蛋无话可说，看不出颜色的脸一点儿点儿变得呼吸困难。 “张同志，不能这样啊。”张科打完了电话抹着汗跑回来，见状连忙把张秋雪拉开，“张同志，出了人命可是要出大麻烦的！他再混蛋，你也不能做傻事啊。” 被张科这一推，以为自己一定会被踩死的铁蛋终于得到了自由，大量空气在瞬间涌入他的喉咙，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飞一样地往后缩去，缩在了一个旮旯里再也不敢挑衅张秋雪了。 是的，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那些说法是对张秋雪的挑衅了。 “疯子，疯……咳咳咳子！”他小声而愤恨地咒骂。 张秋雪却朝着张科笑了一声，“放心，我有分寸。” 张科：“……” 他真·一点儿没看出来！ 张秋雪这才问二妞，“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二妞鼓了鼓嘴巴，“你和二伯去考察的时候，休息日我自己去馆里训练，出来的时候就被他跟上了，幸亏小路哥来接我，吓死我了那次。” “然后呢？” “然后就发现是他，他管我要钱，还让我给他安排工作，一开始我没搭理他，今天我起晚了，就又被他纠缠上了，早知道我早该揍他一顿的。” 张秋雪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不是早该揍他一顿，是早该告诉我。” “好嘛好嘛二伯娘，我知道错了。”二妞抱着张秋雪的胳膊摇了摇，笑嘻嘻地又到：“不过我也是个大人了嘛，二伯娘也不能事事都替我解决啊，不然二伯娘得多累啊。” 第1218章 父母亲情10 第1218章 张秋雪像她小时候一样再她鼻尖上捏了一下，心里有点潮潮的，酸酸的。 一眨眼，最不让人省心的孩子都长大了啊。 二妞嘻嘻一笑，更紧地挽住了张秋雪的胳膊。 “那你想怎么处理？”张秋雪问。 二妞想了想，这傻白甜的姑娘抿了抿嘴唇，望向张科。 按照张科和他们家那点矫情，她也该叫一句波波的。 但是二妞按照这里的规矩说：“张局，所以，现在这事是不是可以处理一下了？” 张科现在一头是汗，已经不知道把张秋雪叫过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他以为张秋雪可以主持局面，哪想到张秋雪却在局里把人暴揍了一顿，现在竟然还交给了一个孩子做主。 但是，没等他说话，缩在角落里的铁蛋却有叫了起来，“怎么处理？你们还想怎么处理？你们打了我，还想怎么着？” 按照铁蛋的逻辑，他摸了二妞的胳膊两下，二妞和张秋雪分别揍了他一顿，现在这事就该揭过去了。 “想怎么着？”二妞冷笑，忽然绕过张科几步过去蹲在了他的面前。 铁蛋现在已经知道张秋雪的厉害了，下意识还想往后躲，但脚猛力蹬了一下地面屁股却没挪动，他的背后已经是墙壁了。 “你，你想干什么？”铁蛋惊恐地看着二妞。 他是见识过张秋雪那些手段的，害了三叔的四叔被送进了牢里，最后还死了，想闯她屋子的六麻子到现在走路的时候，脚还是一瘸一拐的。 他今年才二十，他可不想最后落个那样的下场。 可是现在，难道二妞也变成第二个张秋雪了吗？ “干什么？”二妞嘻嘻一笑，一脸的牲畜无害，随后手伸进兜里一掏，掏出一个宋母送给她的钱包，一股脑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了，一把拍在了铁蛋的胸膛上。 铁蛋吓得一哆嗦，“赔偿你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可以了吗？” 铁蛋都傻了，他是想要钱，却没想过自己只是被揍了一顿就有钱了。 “可，可以，可以。” 他整个人开始兴奋起来，两只手捧着那一叠纸币，手都开始颤抖了。 “张局，你们都听到了吧？他说可以，我和我二伯娘打他的事已经赔偿完了。” 张科还是不太了解张秋雪，他更不了解二妞，所以他不明白二妞说这句话的意思在哪里，但整个屋子的人已经开始点头，他们的确是听到了，他们都可以作证。 “那现在，我要报案，这里有一个流浪汉试图对我不轨！”二妞掷地有声地说。 办公室里所有人集体愕然，尤其是那个跟着来看热闹的文工团的女孩子，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虽然这年轻人对她不轨，可他们也算是一家人啊，尤其是刚刚二妞还和颜悦色的，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二妞就要告他了！ 这，这……这还是二妞的哥哥，还是个男孩子啊，相比之下，二妞不就是被摸了一下吗？哥哥难道还真能对她做什么吗？ 第1219章 父母亲情11 第1219章 足足好一会儿，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张秋雪却缓缓笑了。 虽然，只是揩油并不会对二妞造成多少影响，虽然，这样的揩油并不会让铁蛋被重判，但是，二妞能有这个想法，能想到这里，张秋雪就很欣慰。 她不是时下的女孩子，被人站了便宜也不敢说，还要藏着掖着，偷偷的自我嫌弃，以后被夫家嫌弃。 不应该是这样，女孩子因为身体力量不如男性，所以更要学会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的第一步就是勇敢说不。 二妞没有理会瞪大了眼睛犹如被雷劈了的铁蛋，她拍了拍手施施然站了起来。 “张局，事情的经过刚刚我已经做过笔录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先走了吗？” 张科终于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他点了点头，“可以。” “张叔叔，我相信，你一定会秉公办案的。”二妞挽着张秋雪的胳膊朝着张科粲然一笑。 张科苦哈哈一笑，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就是个笑话。 本来是向张秋雪送人情的，结果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说，还是谢朱颜被欺负了。 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张秋雪了。 更尴尬的还有一人，是二妞文工团的同伴。 她本来是想给二妞坐实一个欺负弱势群体，乱搞男女关系，好把二妞拉下来自己上位的，结果事与愿违不说，现在自己的领导都来了，她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了。 张秋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到了门口的另外一个人，是个穿着文工团的制服脸色严肃的女领导。 她的眉头皱得很紧，显然，两个女孩进局子的事让她很不满。 二妞笑盈盈地拉着张秋雪过去，开始给张秋雪介绍，“二伯娘，这是我们的团长孟子凡，我进团之后也一直都是她带的。” 张秋雪一听立刻伸出手，“孟团，你好，我是谢朱颜的家长，我姓张，我叫张秋雪，这么长时间了一直也没能去拜访，还请见谅啊。” 孟子凡也立刻朝张秋雪伸出手，不过仍然是一脸的严肃，只是与张秋雪浅浅地握了两下手就站松开了她。 “今天的事情是朱颜和我没有处理好，还把孟团惊动了，让你跑这一趟，这会儿正好到饭点儿了，孟团还没吃饭吧，不如我请客，咱们一起吃顿饭，还有这位女同志。”因为不太熟悉，对方又是二妞的领导，张秋雪一连说了好几句客套话，最后又向二妞同团的那位女同志发出了邀请。 这位孟子凡却保持着她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说道：“这件事情的发生也说明了我们门前治安做得不好，以后我会在这方面多多加强。不过吃饭就不用了，谢朱颜的表现一直都非常好，是她们同批进团的同志里面的佼佼者，张同志就不用担心了，往后的发展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就是让张秋雪放心二妞以后的安全问题和发展问题了，也是间接地表明一个态度，表示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二妞有什么偏见，更不会因此给她穿小鞋。 第1220章 父母亲情12 第1220章 张秋雪微微一笑，心中感激，口中再次发出邀请，却再一次被孟子凡拒绝了。 女人和张秋雪一样，身材纤瘦，却比张秋雪气势足多了，一双单薄的肩膀仿佛能担千金，眼中也透射着作为一名女兵的英挺之气。 张秋雪只好作罢。 另外一个女孩撇了撇嘴，低着头没说话。 孟子凡带着她就要和张秋雪告别了，因为今天的事，她还给二妞放了半天假，让张秋雪好好安慰安慰她。 而这时，一道人影从楼道的另一端匆匆而来，只走了几步张秋雪就认出来。 竟然是谢长风。 张秋雪差异，“你怎么来了？” “回家吃饭看到你不在，找人问了一下。”谢长风颇为无奈地说，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头一回回家吃午饭，没想到就中了奖。 张秋雪连忙把孟子凡介绍给谢长风，现在因为没有军衔，双方见面要互报一下职务，但谢长风不一样，他只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换来孟子凡一个敬佩的眼神，以及一个铿锵有力的敬礼。 “孩子顽劣，少不更事，有劳孟团长费心了。” 哪怕职务比孟子凡高出一大截，自家孩子在人家手里，谢长风也要低下自己的头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话。 孟子凡明显比刚才多了几分兴奋和热情，连连说道：“不费心，不费心，朱颜是我见过最能吃苦又自律的孩子了，你和张同志都不用担心的。” 谢长风略一点头，随后，谢长风浓眉一挑，目光扫向二妞，“怎么回事？” 他本身不是个放纵孩子的，平时虽然也照顾孩子，但绝不会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尤其这都耍到公安局里来了，他当然得过问一下。 二妞缩了缩脖子，没了刚才在铁蛋面前的气势，哼了两声，不情不愿地说：“还不是铁蛋，他想欺负我，还打算赖上咱们家。” “铁蛋？” 谢长风眉头大皱，显然，他也快忘了这是哪一号人物了。 张秋雪只好说：“就是你那个便宜侄子，韩和平的儿子，你忘了？” 男人恍然。 推门进去，张科正对着角落里抱着钱愠怒不已的铁蛋发愁，发愁怎么能把刑量的重一些。 谢长风扫了眼铁蛋，过去一把把人拎了起来。 “你要干嘛？”张秋雪皱眉。 如果谢长风打算把铁蛋留下的话，她是不会同意的。 谢长风捏着铁蛋的脖子低头看了他一会儿，铁蛋就跟个受惊的小鸡仔一样，任由谢长风拎着，一动也不敢动。 谢长风哼了一声，“几年不见，长进不小啊。” 铁蛋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乖乖道：“二，二叔，我错了，我错了。” 谢长风没搭理他，却看向张科，“我把他提走了。” 张秋雪愕然，“你把他带哪儿去？” 谢长风还是没说话，拎着铁蛋就走了。 张秋雪顾不上跟孟子凡道别，连忙追了出去。 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谢长风这么大的人了，又身兼重职，她不该担心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而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人，竟然是谢荣恩的警卫员。 小伙子跑得满头大汗，见到张秋雪和谢长风就是一个立正。 原来，刚刚张秋雪暴揍铁蛋的时候，张科怕把人打死，这才去通知了谢荣恩。 而这也是在谢宏伟一家人离开首都之后，谢荣恩第一次派人过来。 第1221章 父母亲情13 第1221章 张秋雪不欲声张，几句话把警卫糊弄了过去，又问起谢荣恩的情况。 “首长……一切都好。”顿了一下之后，警卫员这样说。 张秋雪眉梢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其实她能够明白，比起谢长风，谢宏伟是谢荣恩几十年的精神支持和荣耀。 他到处又说情又费劲地替谢宏伟抗下一些事情，让他能继续留在队伍当中，非常非常得不容易。 谢长风却一点儿情面都没留，等同于把谢宏伟赶出了首都，谢荣恩不受打击才怪，不埋怨谢长风才怪。 从三十多年前到现在，他们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了，归根究底，张秋雪也不认为谢荣恩有怨恨的资格。 当初他想补偿谢长风兄弟，如今又觉得谢宏伟太可怜了，可是，曾经的谢长风并不期待他的补偿，如今的谢宏伟也没了接受他补偿的能力。 张秋雪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自家这位公公工作上雷厉风行，生活上却是截然相反地拖泥又带水。 眼看着谢长风已经走了，张秋雪出了公安局到一旁的商场里买了些东西让警卫员给带回去。 如今谢荣恩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张秋雪只希望他晚年能过得顺畅一些，如此他想埋怨就埋怨吧。 送走了警卫员，孟子凡她们也早走了，张秋雪带着二妞找了个地方吃饭，点完了餐，等着上菜的工夫有件事张秋雪必须要问问。 “你被铁蛋纠缠这么长时间，路前锋知道吗？” 如果路前锋知道而无所作为，那她必须得重新考虑这个人的能力担当了，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不能去保护，张秋雪是不会把二妞交给他的。 “他啊，”二妞的脸一下子红起来，捧着茶壶有点不敢看张秋雪，“他……” 张秋雪扣了扣桌子，“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最近忙着复习，还要看着店里的活，我就没告诉他。”见张秋雪脸色不太好看了，二妞不敢再吞吞吐吐的，连忙说了。 备战高考是挺难的，尤其是这几年，虽说题目相较后世会简单一些，但因为参考的基数太大，真正的录取率却要比后世少得少，路前锋一心想配得上二妞，自然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她倒是能理解他的这份用心，但一想到二妞差点被欺负，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二妞的脸又红了红，张秋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吧？” 二妞的脸顿时涨成了一个大红气球，气鼓鼓地道：“二伯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是天天见面，是小路哥来给我送饭，我帮他复习功课。” “就你考的那点儿分数，你还要帮人家复习功课？”张秋雪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要坏掉了。 “二伯娘！”二妞不满地叫了一声，“我，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张秋雪抚额，这个问题重要吗？这个问题现在还重要吗？ “那你给我说说，你俩现在到哪一步了？” “也，也没到哪一步，我就是，发现，发现小路哥认真学习的时候好俊呐。” 张秋雪晕，她就知道，这个花痴鬼！ 第1222章 父母亲情14 第1222章 虽说孟子凡给二妞放了一下午的假，但是看这姑娘依旧是傻白甜的可爱，完全没受什么影响之后，张秋雪就让她回去了。 而她，得去一趟超市。 至少，她得问一下路前锋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以及他到底知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然而，等张秋雪去到超市却被告知，路前锋请假了。 “请了多久？” 现在负责超市会计工作的是顾小敏。 来到首都这一年多，顾小敏的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每隔一段时间，张秋雪就会请陈远过来给她看一看，吃药加上她平时的调理，已经于半年前开始出来工作的。 让她到超市来负责会计工作是张秋雪提出来的，顾小敏为人细致，又有耐心，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了。 “三天。”顾小敏说。 “三天？”张秋雪惊讶。 超市的工作是一天都离不了人的，高考还没有到时间，路前锋忽然请三天假是要去干嘛？ “等他回来让他去找我一趟。”张秋雪交代。 顾小敏笑着点了点头，可能是看出张秋雪不大高兴，劝了张秋雪两句。 没办法，张秋雪只能回家。 再见到谢长风已经是晚上了，张秋雪自然还是要问一问铁蛋的事情。 “没啥，”谢长风一边洗手，一边把水往跟着他在水盆里祸祸的小八脸上弹，“给他找了个好地方。” 张秋雪一头雾水，“很适合他？” “嗯。”谢长风点头，“我们的新兵连。” “你们那儿还有新兵了？” “没有。” “……”所以这新兵连里就韩铁蛋一个人？ “让他先跟着那帮老兵混呢。” “……” 一个新兵蛋子跟着一群老梆子……这还不被好好教教怎么做人？ 张秋雪服了。 “你打算留着他？” “你觉得他能在里头坚持俩月？” “……” 默默地，张秋雪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招真的绝了。 有这么一回，她就不信铁蛋还敢往这里来，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二妞怎么样？” “好得很呐，没事人一样。”张秋雪只想叹气。 谢长风笑了一声，过去拨开她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站起来的时候捻了捻张秋雪脸旁的一绺碎发，“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啊，多操心操心我就行了。” 张秋雪：“……” 每天能够见面，能一起说说话，商量商量工作的进展，这大概是张秋雪到首都以来两人相处时间最多的一段日子了。 每天教教孩子干干活，日子可以称得上舒坦。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秋雪又说起谢荣恩，想让谢长风过去看看他，谢长风这次升职，说不定就有谢荣恩在从中帮他说话。 现在，除了他们，也就只有谢红漾会时不时过去看看他，老头也称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谢长风却不置可否，“说不定他并不想见到我。” 张秋雪不信，谢荣恩对唐志平的感情和愧疚都不是假的，怎么会不想见到谢长风呢？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是真的，可我们，也是真真实实搅乱了他三十多年平静的生活，又断送他寄予厚望精心栽培的儿子的前程，说是毁了他整个的后半生也不为过，你觉得他真会想要看到我们？” 第1223章 父母亲情15 第1223章 张秋雪哑然。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时难以判断谢荣恩会怎样想。 可无论怎样想，都不重要。 现在留在首都前景看好的人是谢长风，在边疆喝风的是谢宏伟，谢荣恩将来能够指望的人只有谢长风了。 准确地说，谢荣恩别无选择。 张秋雪枕着谢长风的胸膛望着窗外的月亮发了会儿呆，她觉得谢荣恩其实对他们还都挺好的。 自从唐志平被找回来之后，每个月都把紧贴的一大半给唐志平，但唐志平一直没要便是了。 对孩子们也是，学业方面他有关注，生活当中也非常关心。 这次……可能真的被伤到了吧？ 可就算真的像谢长风所说，张秋雪也觉得是人之常情。 曲冰华同他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谢荣恩又不是木头人，这三十年里难道真的会无动于衷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又怎么会有谢宏伟姐弟三人？ 但站到谢长风的角度上去想，那或许是背叛，那些补偿也看起来更为可笑。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眼看已经入夏，天气越来越热，小八似乎有点过敏体质，有时候被蚊虫叮一下不一会儿就会肿成他小拳头那么大的一个包。 张秋雪觉得自家到了该添置一台空调的时候，不过这东西太费电了，一插上去，也不知道这附近一条街还能不能有电。 就这么忧伤地又过了两天，第三天的傍晚，张秋雪从实验基地回来，就看到路前锋正在院子里和小七小八玩。 神采间有些恹恹的。 作为老板，张秋雪当然要问一下他请了三天假是去做什么了。 “没去做什么，家里有点事。”路前锋含糊其辞地说。 张秋雪没追问，“那二妞那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路前锋猛然抬起了头，急切又紧张，“她？她怎么了？” “前几天的事了，二妞差点被人欺负。”张秋雪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并不想瞒着路前锋，以至于本来不是多大点事，现在瞒着瞒着说不定会在以后成为路前锋心里的一颗雷。 “什么？” 路前锋一下子叫了出来，他站起身来，脸也变得铁青，“我堵了他两天没找着他，原来是进局子了？” 张秋雪也万分诧异，“你请了三天假去堵他了？” 路前锋一顿，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 张秋雪瞪视的目光中，路前锋这才说：“我……是……我发现总有个男的在那块转悠，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朱颜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就……就想着找几个人把他揍一顿，反正只是个流浪汉，就算把他揍了，他也不敢怎么样。” “……小伙，你这路子挺野啊。”张秋雪无语了。 “……”路前锋默默地站着，两只耳朵通红，“那个，老板，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没事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不过我倒要问问你，这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事怪我，我最近一直觉得自己好多题不会，就一直研究题来着，前两天才觉得不对。” 第1224章 父母亲情16 第1224章 张秋雪哑然。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时难以判断谢荣恩会怎样想。 可无论怎样想，都不重要。 现在留在首都前景看好的人是谢长风，在边疆喝风的是谢宏伟，谢荣恩将来能够指望的人只有谢长风了。 准确地说，谢荣恩别无选择。 张秋雪枕着谢长风的胸膛望着窗外的月亮发了会儿呆，她觉得谢荣恩其实对他们还都挺好的。 自从唐志平被找回来之后，每个月都把紧贴的一大半给唐志平，但唐志平一直没要便是了。 对孩子们也是，学业方面他有关注，生活当中也非常关心。 这次……可能真的被伤到了吧？ 可就算真的像谢长风所说，张秋雪也觉得是人之常情。 曲冰华同他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谢荣恩又不是木头人，这三十年里难道真的会无动于衷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又怎么会有谢宏伟姐弟三人？ 但站到谢长风的角度上去想，那或许是背叛，那些补偿也看起来更为可笑。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眼看已经入夏，天气越来越热，小八似乎有点过敏体质，有时候被蚊虫叮一下不一会儿就会肿成他小拳头那么大的一个包。 张秋雪觉得自家到了该添置一台空调的时候，不过这东西太费电了，一插上去，也不知道这附近一条街还能不能有电。 就这么忧伤地又过了两天，第三天的傍晚，张秋雪从实验基地回来，就看到路前锋正在院子里和小七小八玩。 神采间有些恹恹的。 作为老板，张秋雪当然要问一下他请了三天假是去做什么了。 “没去做什么，家里有点事。”路前锋含糊其辞地说。 张秋雪没追问，“那二妞那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路前锋猛然抬起了头，急切又紧张，“她？她怎么了？” “前几天的事了，二妞差点被人欺负。”张秋雪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并不想瞒着路前锋，以至于本来不是多大点事，现在瞒着瞒着说不定会在以后成为路前锋心里的一颗雷。 “什么？” 路前锋一下子叫了出来，他站起身来，脸也变得铁青，“我堵了他两天没找着他，原来是进局子了？” 张秋雪也万分诧异，“你请了三天假去堵他了？” 路前锋一顿，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 张秋雪瞪视的目光中，路前锋这才说：“我……是……我发现总有个男的在那块转悠，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朱颜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就……就想着找几个人把他揍一顿，反正只是个流浪汉，就算把他揍了，他也不敢怎么样。” “……小伙，你这路子挺野啊。”张秋雪无语了。 “……”路前锋默默地站着，两只耳朵通红，“那个，老板，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没事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不过我倒要问问你，这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事怪我，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多题不会一直研究题来着，前两天才觉得不对。”路前锋一脸的懊恼。 第1225章 父母亲情17 第1225章 张秋雪拧在心里的一块疙瘩这才松了开来，如果路前锋真的是早就知道了而无所作为，那么，不管和刘主任多少年的交情，这件事一定是到这里断了，她绝不会任由二妞和路前锋再发展下去。 但既然没有嘛，张秋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又聊起超市的事。 现如今，国家开始鼓励搞经济，鼓励农民出门务工，但也开始滋生大量的小商小贩，没有什么秩序，随便找个地方就开始摆摊。 这样的无序也开始导致治安的混乱，几乎每个月都有人丢钱包。 就连达济百货超市也不能幸免，无论是菜，还是别的东西，在开放式柜台的情况下，特别容易被偷，光上个月就被偷了好几次。 路前锋对此十分恼火。 而张秋雪呢？ 她管不了整个四九城，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超市变成一片净土，但这同样很难。 她又不能让每个人从超市逛了一圈都搜身，所以监管的力度就变得非常高。 “老板，难道你不能发明一个东西，在人身上咔咔咔一扫，就能扫出这个人有没有偷东西的东西？” 张秋雪：“……” 王国栋希望她发明更多的农用机械，她希望自己能尽快研究成功提速后的火车，谢长风希望她抓紧时间搞军事机械设计，她要不要一个人把所有的发明创造都搞完啊？ “不能。”张秋雪没好气地说，不过，她可以效仿后世超市门口做一个检测装置，给超市的部分商品，比如衣服、鞋子等等安装一个磁吸扣，如果没有结账就弄不下来，出门的时候门口就会发出警报。 “那别的东西呢？”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能把人一眼照透的除了x光，就是红外线，但是那是多珍贵的资源啊，把它装到超市门口？” 这就跟张秋雪想在家里装一台空调，再买一个冰箱一样奢侈。 就算张秋雪有那个经济实力，也得考虑是否会影响周围居民的生活。 现在大家日常用电只能保障每家电灯可以亮，偶尔张秋雪插个洗衣机都要跳闸的。 “这件事你回去和蒋平安商量，让他找几个他的同行，最好是眼神犀利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又没有偷东西的那种！” 路前锋汗，“老板，你这是拿人眼当x光用吗？这能行吗？” “不知道，先试试吧。” 或者，她可以让谢长风没事的时候去超市转两圈，抓几个贼？ 可问题是，谢长风什么时候没事呢？ 撵走了路前锋，张秋雪又想了想二妞和路前锋的事。 路前锋是个能靠得住的，二妞如果真的喜欢他的话，那么两个人就可以定下来了。 以后万事有路前锋照应着，张秋雪多少能松口气。 但二妞对路前锋那点小心思到底是不是喜欢，张秋雪还得多观察观察，她准备以后多叫路前锋到家里来吃饭。 晚上两口子睡觉的时候，张秋雪把这事一说，谢长风就说：“我抽空和小路出去走走，要是行就直接定下来就行了。” 他觉得张秋雪太尊重孩子们的意愿了，就二妞能知道个什么叫喜欢？ 第1226章 父母亲情18 第1226章 “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是路前锋和二妞，你搀和个什么劲儿？你看上了，二妞看不上，咋整？日子不还得二妞自己过吗？” “我觉得小路不错。” 张秋雪彻底无语了，这说的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 他们觉得路前锋好不好有用吗？ 她还觉得周子俊不错呢？难道能直接按头让大妞和他结婚？ 而且，虽然她常说二妞傻白甜，但也没有那么傻，她处理铁蛋的事就挺干净利落！ “所以把自己处理到公安局里去了？” “……” 这天没法聊了，张秋雪决定睡觉，但睡觉之前，她还必须要警告谢长风一下，“这不是旧时代盲婚哑嫁的时候了，你不要乱来哈，你要搞包办婚姻那一套，你就滚去和你的大头兵一块睡吧。” 谢长风：“……” 没等到谢长风去找路前锋聊天，吕小青和冯胜男回来了。 一进门，张秋雪就知道坏事了。 从首都到北川现在最快也得需要一天半到两天半的时间，这两人从出发到回来差不多用了五天，满打满算他们顶多在北川呆了两天，更别说冯胜男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 “怎么回事？”张秋雪立刻放下逗小七小八的玩具迎了上去。 一见到张秋雪，冯胜男的眼泪就掉下来了，“秋婶。” 张秋雪忙抱住冯胜男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她没说什么不要哭的话，从小到大冯胜男在那个家庭里受了太多的委屈，能哭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段姐连忙过来吧小七小八带了出去，吕小青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上难掩懊恼。 两人一直等到冯胜男哭够了，张秋雪这才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冯胜男和吕小青一路奔波劳顿回了北川。 她的意思是让吕小青留在川平等她，她自己先回去一趟，吕小青则认为自己既然来了，就必须陪冯胜男一起回去，因为听张秋雪的描述，他都觉得这对父母太差劲了，他得保护冯胜男。 但是冯胜男不这样认为，她总不能离家多年，突然就带着个男人回去，这不合适，影响也不好。 好不容易说服了吕小青，冯胜男就一个人坐车回了北川的家属村。 然而，这个时候冯胜男并不知道孙秀丽早就在等着她了。 孙秀丽这个人，说聪明也聪明，说蠢笨也蠢笨，而这回她偏偏就聪明了一回。 这还要从张秋雪拍给韩大娟的那封电报开始说起，拿到电报之后，韩大娟就照着张秋雪的要求去试探了一下孙秀丽。 当时孙秀丽就把冯胜男骂了一顿，说了一些“冯胜男忘恩负义，自己没有这个女儿”之类的话，还被种子基地的人给劝了一回。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二天孙秀丽又找上门问韩大娟是不是知道冯胜男在哪里。 韩大娟不喜欢孙秀丽那副重男轻女的模样，当下便推说不知道，可谁知道孙秀丽就认定了韩大娟知道冯胜男在哪儿。 加上她不久之前才来过首都，最后孙秀丽竟然认定冯胜男就在首都，而且最近就要回来了。 就这么地，冯胜男一进门就被孙秀丽堵了个正着。 第1227章 父母亲情19 第1227章 冯胜男进门就被孙秀丽翻了个底掉，幸好冯胜男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次回去她带的钱不多，回家属村之前，又把身上的钱交给了吕小青，只带了一些零钱回去。 身上的钱和东西被孙秀丽翻走之后，便和从前一样，好一番冷嘲热讽。 张秋雪一听便忍不住闭了闭眼，她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孙秀丽竟然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就算冯胜男是个女孩，可不也是她的孩子吗？ “是我错了，不该让你回去的。”张秋雪拍着她的背，痛心不已。 以前，她有一个扶弟魔同学，便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让她的弟弟吃好喝好，张秋雪简直不能理解，现在却突然明白了，那或许是被教化了，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同化了。 她叹了口气，冯胜男摇了摇头，“回去一趟也好，回去一趟，我就再也不会抱什么奢望了。” 奢望自己走了，他们就能够改变？ 奢望自己回去能够得到隆重的招待？ 还不如做梦来得更快一些。 张秋雪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抬头瞥了一眼吕小青，发现吕小青的脖子上竟然还有一道尝尝的血印子，不禁皱起了眉，“你这是怎么弄的？” 吕小青一愣，摸了摸脖子似乎才发现这里有这么一道印子，当下也有些无奈。 好么，不用想了，肯定是被孙秀丽挠的，想也知道那该是一出怎样的大戏。 “行了，你过来，我给你找点药！” 张秋雪带着人进了南边的书房，这里其实没什么药，家里的药箱也从来不放在这个屋，这个屋子里只有浓浓的墨香、纸香。 进了屋，张秋雪指指椅子让吕小青坐下，自己也在对面的椅子里坐下，这才说：“胜男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想必你走这一趟已经十分清楚了。” 吕小青点了点头，张秋雪接着说：“你现在怎么想？” “胜男……挺不容易的。” 望了望张秋雪，吕小青倒也真诚。 “你现在还想结婚吗？” 没什么犹豫，吕小青说：“想。” “即便她没有娘家，没有助益，也不能在这方面给你什么助益？” “是！” “既然如此，那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这个人跟孙秀丽不一样，不重男，也不轻女，你跟胜男结了婚要好好待她还行，你要敢对她动手，非打即骂，我不管谁的错，你看我让谢长风拿大皮靴子踹你。” 吕小青豁然站了起来，“啪”地给张秋雪敬了个礼。 他虽然已经脱离队伍很久了，身板、气势却样样没有落下。 “请领导放心！吕小青保证把冯胜男放在心尖上！从今往后，她的话就是我的圣旨，我绝无二话！” 张秋雪：“……”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能贫！ “男二膝下有黄金，我也不要求她坐着你跪着，她吃着你看着，做一对平平常常的小夫妻，有事一起商量，能携手共度就携手共度，不打她、不骂她，就这一个要求，能做到吗？” 吕小青板正的胸膛再次向前一挺，高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1228章 父母亲情20 第1228章 张秋雪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到门口冯胜男呆呆地站在那里，两眼含泪。 以前张秋雪只知道那些被设计了浪漫桥段求婚的女孩子会激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一个糙汉的两句保证也能换来两包眼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大概总是缺一些感动的细胞的。 摆了摆手，留下两人一起说话自己出了门，至于吕小青脖子上的伤，都结痂了当然算不得什么大伤。 几天之后，张秋雪从相继收到的韩大娟、李红花等人的来信里总算知道了那是一场怎样的大戏。 家属村就这么大的地方，一眼可以从村西头望到村东头，屁大点儿的事就能搞的满村皆知，更别说冯胜男当年从家属村离开是何等大事，这么多年，许多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这次回去还没进村就已经引起了轰动。 可就是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孙秀丽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孙秀丽留，翻完了她的包就吼道：“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你小弟哭了，还不赶紧去哄他？” 其他人当然要圈上一劝的，再怎么样，现在冯胜男也是个大人了，不再是那个只能仰仗孙秀丽鼻息而活整日忍气吞声的傻姑娘了。 冯胜男没去，而是好声好气地跟前来看她的邻居说起了话，孙秀丽当即一个巴掌抽了过来，骂道：“贱货！跟别人废话什么？没看到家里这么多活要干吗？” 只是，巴掌还没落在冯胜男的脸上就被人架住了。 高高大大的，力气十足，正是吕小青。 冯胜男多年没有回家，而且从来不提家，张秋雪和谢长风提起的时候却又是那种态度，吕小青不是傻子，他当然能感觉到一二，所以并没有听从冯胜男的安排留在川平等她。 以他的手段想要跟着冯胜男回去再容易不过，只是他出手的时机太不恰当，固然是心疼冯胜男，却一下就把孙秀丽惹毛了。 往家门口到地上一坐，孙秀丽破口大骂，直骂得冯胜男与吕小青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肖潇出面按住了场面，又安排吕小青在村支部住下，可晚上就又起了冲突。 经过中午那么一遭，冯胜男当然看出孙秀丽这么多年毫无长进，所以在冯大奇一回家的时候就拿出了吕小青给他准备的烟和酒。 等冯大奇抽的美了，这才提出自己需要户口本的要求。 她自己亲自相处过的男人，张秋雪和谢长风也亲眼看过，冯胜男认为吕小青很好，很适合自己，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想当然的想法竟然惹毛了孙秀丽和冯大奇两口子。 也可能是这两人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太不顺了，家里鸡毛蒜皮的琐事太多了，竟然齐齐将怒火发泄在了他们曾经的出气筒身上。 从冯胜男从小就不贴心，骂到冯胜男不知廉耻，现在竟然还妄想拿走户口本与不知名的男人结婚，做梦！ 韩大娟等人听到动静立刻过去劝架，自然也惊动了吕小青，混乱间，冯胜男被抽了好几巴掌，吕小青被挠的几乎没法看了。 而这还不算完，被人拉开之后冯大奇才慢悠悠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要户口本可以，给钱。 结婚先给一千，以后每年给他们五百！ 第1229章 父母亲情21 第1229章 之后，张秋雪带着冯胜男跑了几趟公安局找丛戎，说自己前两年捡了个姑娘，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一直在自己的农场干活。 现在小姑娘谈了个对象，准备结婚了，没有户口，结不了婚，现在托他办个户口。 丛戎和张科的心思其实差不多，闻言没有太多推辞，核实过一些材料之后，就打了个招呼让人去办这件事。 而张秋雪也开始着手准备冯胜男和吕小青的婚事，吕小青那边有父母兄嫂，还有一个兄弟和一个妹妹，也都结婚了。 两边安排着吃了一顿饭，张秋雪对他们印象还可以，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 吕小青那边的事情自有他的父母去筹备，冯胜男的许多事就得张秋雪帮着操持了。 张秋雪还是几年前给韩大娟安排结婚的时候积累了一点儿经验，但这个时候和那个时候又不同了，四九城里新鲜的玩意儿多，三转一响必须得安排上，洗衣机、电视机要是能买上一台，新媳妇在婆家就能横着走了。 张秋雪自己就是开超市的，而且时不时就和上海那边互通有无，超市里的东西越来越齐全，这些东西打个招呼就能送到家。 除此之外，就是铺盖和衣裳鞋袜。 一般的人家都是请几个知近的人一起做，但张秋雪没那手艺，正好宋母最近又病了，张秋雪给上海那边李有才拍了一封电报，叫她给自己买了好几条蚕丝被和羽绒被，最后才是两床灯芯棉的。 顺便还给李有才寄去了一封设计图，让李有才帮自己做出来，这个图是她以前在服装设计的公众号里见过的，以前形势比较严，现在张秋雪觉得正合适。 眨眼就是三个多月，李有才带着采购好的东西来了，张秋雪一一核对过之后都非常满意，只有做好的礼服还需要让冯胜男试过之后再做最后的调整。 不过，冯胜男一看就直摆手。 “秋婶，这不行这不行，我哪能穿的了这种衣服啊？” “怎么不行？我看就挺好。”张秋雪说。 “胜男妹妹你别害羞，我们那里许多人穿这种衣服的。” 李有才在上海呆的久了，也是一口的吴侬软语。 没别的，张秋雪给冯胜男设计的是一款旗袍。 并不暴露，长袖，长裙摆，开叉也很低，穿上去之后并不显得风|骚，再把头发一盘，东方女性的典雅就显出来了。 再配上一双李有才特意给选购的红色高跟鞋，腰板挺得笔直，愈发显得华贵。 冯胜男本来特别不好意思，可等二妞把镜子往她面前一摆，她也吃惊不小，仿佛第一次认识了自己。 不过，等她抬起脚一走，就跟那才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似的，跌跌撞撞，像个小鸭子，把二妞笑的不行。 “我看啊，胜男姐应该适应一段时间。” 二妞“蹬蹬蹬”跑回自己的屋拿了几双跟鞋过来让冯胜男试，不就是不会走路嘛，熟能生巧呗。 但是，俩人脚不一样大，二妞比冯胜男高出半头，鞋哪能穿着合适。 “不不不，秋婶，我这样就行了，挺好的。”冯胜男指着自己那身灰扑扑的衣服说。 她从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知道存钱，却不懂得爱惜自己。 第1230章 父母亲情22 第1230章 “这怎么能一样？”跟冯胜男持反对意见的是二妞，她不满地说：“胜男姐，要是没有意外，这是你一辈子唯一一次结婚，做新娘子，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怎么能敷衍自己呢？” 冯胜男的脸通红一片，紧张地攥着自己的手指。 可是，漂亮就要花钱啊。 “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活这一次，别说下辈子下辈子，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你自己会挣钱，能挣钱，所以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老想着为这个，为那个，如果你自己都不疼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把你自己作践得跟个黄老太婆一样，那谁会爱啊？” 二妞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掰着冯胜男的脸，“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怎么觉得你是我妈啊？” “噗……”李有才忍不住一下笑了起来。 冯胜男顿时变成了一张大红脸，她今年虚岁才二十五！ 张秋雪忍不住在二妞背上拍了一下，“行了，你俩出去转转买双鞋，二妞你看着选。” 二妞别的不行，审美倒是十分在线。 冯胜男把旗袍脱下来，又被二妞逼着换了一身她的衣服，两个姑娘一人一条连衣裙手挽手出门去了，不过走的时候，冯胜男还一步三回头。 她觉得她结这一次婚就要倾家荡产啦。 而送走了这俩人，张秋雪还有别的事要忙。 工作的事且不提，今年张秋雪要面临的事情就有两大件，送冯胜男出嫁是其一，还有一件事小七小八马上就哟两周岁了。 去年因为谢长风不在，周岁礼没有办，今年却要过一过的。 到时候唐志平会过来，宋父宋母还有张秋雪、谢长风的一些老朋友也会到场，甚至刘主任和他丈夫也会过来，这也算是两家的一个提前见面，到时候没什么意外的，等过年二妞和路前锋的事也就该定下来了。 当然了，主要还是谢荣恩。 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从过年到现在，谢荣恩还没往家里来过，张秋雪给他送东西他也不愿意收，到底还是生着谢长风的气。 张秋雪这才觉得谢长风说的是对的，虽然谢荣恩以前又是给钱，又是常来看什么的，不过是由于自己的愧疚罢了。 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谢荣恩可以埋怨他们，甚至可以恨他们，但是，张秋雪不想让谢荣恩阻了谢长风前进的道路。 谢宏伟母子逼得他们无路可走，他们得向谢宏伟敬酒，让谢宏伟高抬贵手，谢长风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了一下，让谢宏伟无路可走，老爷子就生了半年多的气，谁能说这不是偏心呢？ 到时候谢长风在，谢荣恩也在，张秋雪只希望这父子俩能把事情说开。 事情虽多，该干的事还得一件一件去干，先在嘛，张秋雪得和李有才聊聊天。 国家开放意味着机会变多，作为眼看着潮流发展的人，张秋雪希望大家都能够抓住机会，比如她觉得李有才那个服装小作坊是时候升级成一个服装厂了。 第1231章 父母亲情23 第1231章 李有才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认识张秋雪的时间也不短了，总觉得张秋雪做什么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说开厂就开厂，说搬家就搬家，说买地就买地。 “我？” “嗯。”张秋雪点点头，“其实跟你现在差不多，不过就是做衣服的人更多一点儿，做的衣服更多一点儿，到时候你可以放到你哥的超市里去卖，也可以发到这边来，我给你卖，你也可以自己开个门市，不挺好吗？” 李有才咂了咂舌，有点不自信，“我能行吗？” “怎么不能？你现在夜校毕业了，也会做一些设计了，又有管人的经验，还会算账，肯定行。” “……是吗？”李有才觉得张秋雪说的太轻巧了。 “你要是没钱，我可以给你出，到时候你分我一部分股份就行。” 当然了，这才是张秋雪的目的。 一个一个去开厂多难啊，直接投资多容易？ “卖，卖女装？” “搭配着吧，现在的女性，还是注重家庭比较多，他们可能会给男人买，给孩子买，给自己买应该比较少。还是要从受众和市场进行考虑，回去之后可以先做一个市场调查。” 李有才想了想，做一个市场调查还是比较容易的，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具体做不做当然得看以后的调查结果。 吕小青和冯胜男的结婚定在了十月一，在冯胜男歪歪扭扭地学穿高跟鞋间便到了，正好铁牛铁栓和二妞都放了假。 结婚当天先拉嫁妆，吕小青雇了好几辆排车。 所有的嫁妆系上了红绳，被铁牛铁栓和邻居们一起抬上排车，就连周子俊、路前锋也过来帮忙了，二妞时不时给孩子们撒一把喜糖，院里院外好不热闹。 屋里，张秋雪和宋母正陪冯胜男一起坐着，冯胜男拿着一件外衣翻来覆去的看，好一会儿，趁着宋母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从里面掏出一把钱塞给张秋雪。 她挺不好意思的，头也不敢抬，“秋婶，这些日子为了我的事，你都累瘦了。我的钱不多，这些应该不够您给我置办东西的，等以后……” 张秋雪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抬起头来跟我讲话。” 冯胜男抬起头飞速地看了张秋雪一眼，又低下了头。 她以前觉得自己挺大方自然的，这些日子整天看着张秋雪花钱如流水，那电视机、那洗衣机、还有那摸上去就滑手的蚕丝被，她想想心肝都颤了，也不知道张秋雪怎么这么舍得。 “你啊，”张秋雪无奈地说，“钱财也好，衣服也罢，都是身外之物，你啊别这么介意。我置办这些东西可不是让你对我感恩戴德的，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但是你更得懂得比东西、比钱更重要的。这些东西跟着你进了吕家，这就是你的底气，你的仗势，我不是让你仗势欺人，但是，也不要觉得自己在吕小青面前抬不起头，好吗？” 冯胜男一愣，眼泪顿时差点掉下来，“秋婶。”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不管是谁都好，别想着去讨谁的换心，你越讨好他们，他们约不拿你当人，知道吗？” 冯胜男用力点头，张秋雪给她把泪珠子抹掉，“你啊，是没爹没娘，但是你有我，有你谢叔，记住了吗？” 冯胜男再次用力点头，泪如泉涌。 第1232章 父母亲情24 第1232章 婚礼很快开始了，张秋雪和宋母送冯胜男出门。 因为穿着旗袍不方便骑自行车，吕小青就驮着冯胜男，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一张黑脸红得冒光，后面跟着一群送亲的。 巧的是张秋雪送冯胜男出门的时候大妞正好回来，她暑假实践了整整一个暑假，这还是从今年过年离开家后第一次回来，当下便放下包站在一旁祝贺新郎新娘，张秋雪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周子俊站在门边幽怨地直往大妞身上瞟。 大妞呢？ 眼观鼻，鼻观心，就跟没有发现一样。 眼看着人群散去，家里清净了，周子俊抄起笤帚开始清扫院里院外，张秋雪则要和大妞聊聊天。 大半年不见了，张秋雪很关心大妞在外面的情况，生活上的、学习上的，日常交友等等。 虽说平时也有写信，但写信解决不了当下发生的问题，它是过后的一个回馈，加上大妞又是女孩子，一个人离家这么远，张秋雪的心里其实非常担心。 大妞从包里找出了几样带给小七小八和张秋雪的东西，一边陪着两个小的开始玩一边跟张秋雪说话，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任何青春叛逆的痕迹。 她现在已经是大二了，暑假的时候跟着教授去了好几个地方，认识了许多东西，行路的艰难没有打击到她，反而愈发坚定了大妞的自信心。 “别的事情呢？有没有男孩子……”张秋雪朝她挤挤眼，“给你写情书啊？” “……”大妞无语地看了张秋雪片刻，抢过小八的一块饼干塞进嘴里，才说：“二伯娘，我现在不考虑这些。” 平平板板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让张秋雪忍不住叹气，不知自己怎么把一个那么柔软的姑娘养的和谢长风一样了。 “那别的呢？有没有男孩对你手脚不干净了？” 这才是张秋雪最为担心的问题，那大约就是一种常规心里，学习成绩好不好的无所谓，孩子在外面不能受欺负。 大妞忽而一笑，朝张秋雪攥了攥拳头，忽然又拉高了衣袖朝张秋雪晃了一下拳头。 张秋雪就看到那条细细的小胳膊上，鼓胀胀的全都是肌肉。 “有个家伙老缠着我，还跟其他人乱说，就被我吊在教室的门板上了，头朝下，从那以后，我们学校的男生都对我退避三舍，去图书馆、去食堂都给我让路。” 张秋雪：“……” 这还有点骄傲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事情一次就行了，不宜多做，知道吧？” 幸亏那不是在首都，在首都出了这样的大名就要影响找对象了！ 但是一转头，张秋雪就看到了窗户外头正一下轻似一下打扫卫生的周子俊，她顿时无奈至极，敢情这姑娘就是故意的！ 大妞满不在乎地一笑，凑到张秋雪面前晃了晃她的胳膊，“二伯娘，你今天给我做辣子鸡呗，我想吃你做的辣子鸡了。” 张秋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手指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那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打算一辈子不结婚？” 第1233章 父母亲情25 第1233章 “不行吗？二伯娘，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行当然不是不行，张秋雪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就是大龄未婚剩女，她不觉得这是个事，但现在换了一个角度，张秋雪其实是觉得生命当中有一个人与自己悲喜相同，携手同行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虽然是在催婚，却是不想让孩子错失什么。 “你如果坚定自己的想法，我当然也是支持你的。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虽然也支持你愿意为我们的国家去奉献，甚至我有些佩服你，但是，作为看着你长大的人，希望你幸福的人，结婚不结婚我并没有什么执念，我更希望你能够享受时下的生活，享受我们的生命，不管做什么，我都希望你是在享受它，而不是被它催促着脚步，一路匆匆前行。”大妞靠在那里静静地陷入沉思，张秋雪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除去给她做辣子鸡了。 中午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周子俊和路前锋都留下来吃了饭。 跟大妞和周子俊不同，二妞和路前锋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说话，看得张秋雪无比眼疼。 这一天很快过去，三朝回门的时候正好是个周日，谢长风也在。 他和吕小青差不了几岁，一惯是拿彼此当兄弟的，现在兄弟硬生生矮了自己一辈，两个人都挺不自在，好在还有铁牛他们几个在，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屋里，张秋雪也在和冯胜男说话。 能做的她都那个替冯胜男做了，日子过成什么样只能看两个人自己了。 冯胜男一脸娇羞，坐在张秋雪身边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秋婶，这回我可得多谢你，他嫂子本来还想给我点颜色看看，给我教教规矩什么的，可看到那么多东西，一下就萎了，青哥本来还说她们让我以后管早晨做饭的，现在她嫂子哪里还敢提啊。” 二妞捂着嘴直笑，也不知打算说什么，被大妞一眼瞪了回去。 二妞瘪了瘪嘴，呐呐地说：“大姐，你自己不想结婚，也不能不让我结婚啊。” 话音未落，又被大妞瞪了一眼，但二妞才不怕她，嘟囔着又说：“反正结婚谁也别想给我小鞋穿，谁给我穿小鞋，我就让人穿一辈子小鞋。二伯娘都没那么使唤过我，别人凭什么使唤我？” 众人：“……” 无语归无语，张秋雪听着心里还挺舒坦的，她当然不想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闺女去给别人当洗脚婢。 大妞却说：“二伯娘不使唤是二伯娘疼你，但结了婚就不一样了，你觉得谁能够像二伯、二伯娘这样疼爱你、包容你？你以为结婚是什么？结了婚你就得承担起你的责任，帮助对方照顾好家里的老人，生儿育女，支撑起这个家庭。” “这是别人使不使唤你的问题吗？这些都是你的责任，是你得使唤你自己！你不想使唤，就得像二伯娘这样，有能力付别人工资，让别人替你做！懂不懂？” 第1234章 父母亲情26 第1234章 眼见大妞手里还握着筷子不紧不慢地剔着鱼刺，二妞那张秀美的脸蛋一点儿一点儿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而大妞的话还在继续，“别老觉得男生说几句好听的就信了，傻不傻啊你。看男生，你得首先看这个人是不是有担当，是不是有责任感，是不是一个能立得住担得起，也愿意为你奉献，整天光看脸，我怀疑你脑子是不是锈住了！” 张秋雪：“……” 在今天之前，因为大妞不想择偶的问题，张秋雪从没想过大妞会在这个问题上会有这么深入的思考，相比之下，二妞真是肤浅了。 不过，二妞也不是吃素的。 “大姐，你不喜欢小周哥，是你觉得小周哥达不到你这些要求，是吗？” “哼，”大妞冷笑一声，把那块剔好的鱼肉转头塞进了二妞的嘴里，“要求？我这是底线！不懂就多读书，好吗？” 张秋雪再度无语，反倒是冯胜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秋婶，我记得刚见到大妞和二妞的时候，大妞糯糯的什么都不敢说，二妞就跟个小炮仗似的，点火就着，没想到现在倒反过来了。” 张秋雪心说何尝不是呢，人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后期的可塑性真强。 可以把一个女孩子塑造成一个傻白甜，也可以把一个软妹子教的正气满满，充满力量感。 不过转念一想，张秋雪又觉得一切都早有先兆。 从当年在河西村张秋雪背着竹筐带他们上山找吃的的时候，大妞就说她想走遍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二妞则说想唱歌。 想起过往种种，大家都有些唏嘘。 更令张秋雪感到意外的，是冯胜男。 这次结婚仿佛成了她的新生，她不再避讳谈起过往的事，偶尔还会自嘲几句，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苦闷，这让张秋雪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 吃过饭，冯胜男他们还会等会儿再走，张秋雪便跟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准备组建一支运输队，有兴趣做这件事吗？” 冯胜男呆住，“秋婶，你，你的意思是让青哥去做？” “不光是他，是你们两个。”张秋雪笑了一下，“这两年他一直负责农场货物的运送，经验应该是有的，现在也就是路线拉长一些，路上用的时间多一些，可以多去一些地方，把那里与我们对接的货物拉回来。而且，你在首都时间也长了，可以对比一下有什么东西是我们首都没有的，到时候采买回来，放到我们超市里去卖。” “秋婶觉得这个很有搞头？” 张秋雪点头。 这个其实主要还是源于河西村那边，前段时间张秋雪收到李燃的信。 李燃现在已经是县里的一名干部了，在她的推动下，全县开始大批量种植果蔬，开始养牛养猪，做肉脯。 但大山里的东西要运出来太难了，以前张秋雪是找了武装部的黄部长合作，现在黄部长调到了其他地方，河西村的许多货就积压了。 李燃非常着急，在积极想办法自救的同时，也向张秋雪求助。 因此，张秋雪才会萌生这样一个想法。 第1235章 父母爱情27 第1235章 “车方面我来想办法，人你们俩可以自己招，有钱也可以投，就当咱们合资的，前期只接这种大宗的运输订单，等过些年如果捎东西的多了，可以开辟个邮递专线，负责邮寄信件、包裹。” 这下，连大妞他们都听得傻掉了。 冯胜男却很快反应过来，“秋婶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光可以给咱们超市里拉货，还可以给别人拉货？” “当然。”张秋雪说，“咱们超市才多小，能吃多少货？但偌大的首都就不一样了，你们还可以在首都选购一些东西，拉到别的地方去。” 所谓的中间商赚差价嘛。 在这个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体制节奏内，灵活的头脑是必备的。 而且现在又没有网络，没有什么直播带货，不赚白不赚啊。 “所以我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一批货走，回来又可以带一批货回来，如果有人要就出手，没人要也可以自己留着卖，往来路上还可以接运输订单，这些都可以挣钱啊。”冯胜男像是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法宝。 “对，你还可以带动你的家里人。”张秋雪朝外示意了一下，“你们跑这一趟也可以自己留点货，然后自己开个小卖店，让家里人卖，现在形势开放，国家也支持，看店的话也用不了多少人，只要搬搬货、摆摆货、卖卖东西就行了，随便哪个闲人都可以做。” 冯胜男眼睛又是一亮，“正好青哥他|妈妈去年退了，现在整天在家里没事做。” 这么一来，家里少了个张嘴吃饭的，还能有一笔收入，转瞬之间，她就成了给家里带来生机和好消息的那一个，日子哪有过不好的道理？ 张秋雪这哪里是想组建一个车队，这分明是给她撑腰来了！ 一时间，冯胜男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秋婶，你说，我上辈子是修了多大的福气这辈子才能遇见你啊。” 张秋雪拍拍她的手，“这事你回去之后先和吕小青商量商量，他要同意，再拿出去跟别人商量。” “我知道，秋婶，我知道。” 冯胜男不住地抹着眼角，可能她这辈子受过的所有苦都是为了能够遇见张秋雪吧？ 下午冯胜男两口子走了之后，大妞也忍不住说：“二伯娘，我们这些人能遇见你是多好的福气啊，如果没有你，我都不能想象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这么大的生意，这么能看好的生意，说让他们做就让他们做了，你也太大方了，这下胜男姐还不成吕家的香饽饽啊？” 到底是过过苦日子的，大妞简直就像个守财奴，张秋雪哭笑不得。 “放心，等以后你结了婚，我让你天天当香饽饽。” “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我还不觉得我有承担起别人的一生悲苦的能力。”她歪头看了看张秋雪，忽然说：“就像我爸爸，和我妈妈结了婚，却连我妈妈能不能吃饱饭都不能做决定，这样的结婚有什么意义？我现在想起都觉得我妈这一辈子太可悲了。” 第1236章 父母爱情28 第1236章 张秋雪哑然。 她以为那些艰苦的岁月都已经过去了，却不知道，父母曾经相处的画面依旧在大妞的脑海中深深的扎根，以至于让她无法全然去相信一个男人，托付自己的悲喜。 “大姐你怎么会这么想？至少妈妈是无怨无悔的啊。我觉得，只要你这一刻和对方在一起是开心的，是快乐的，就行了呗。人都是会变得，也许你这一刻想要的一辈子的承诺，下一刻你就不想要了！” 好么，这一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典型代表。 大妞没说话，但可能是张秋雪脸上的震惊太明显了，她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二伯娘，我只是觉得在婚姻这件事上需要慎重。我希望我们能够悲喜同欢，希望我们携手与共，而对方能不能做到这些，不是能用嘴说出来的，甚至不是一时半刻能够看出来的。” 张秋雪了然。 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几个人都喝了点酒，大妞酒量不行，很快就抱着小八睡着了。 张秋雪望了望依旧凑在一起说话的父子几人，目光着重从周子俊身上停留了片刻，心里禁不住叹了口气，也许是她操之过急了吧。 给这几个孩子盖好被单，张秋雪还得和谢长风出门一趟。 明天就是小七小八的生日，根据唐大元事先拍来的电报，唐志平会在今天晚上到达，张秋雪和谢长风得过去接她。 一年多没见，张秋雪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都没把谢长风“死”了的事情告诉她，现在好了，不用提了，免得老太太再为此伤心一场。 安排段姐开始准备做晚饭，两个人就坐上公交出了门。 公交车还是很破，夏天坐着像蒸笼，冬天就像四处透风的寒窑，谁都不稀罕挨着窗户坐。 现在十月，天气还很热，谢长风拿了把扇子坐在旁边给张秋雪扇风，张秋雪今天也喝了酒，这会儿公交车一摇晃有点昏昏欲睡的，偶尔瞥过车玻璃上两个人的影子，心中还有些唏嘘。 “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胜男这么一结婚，我都感觉自己老了。” 谢长风今天没穿军装，张秋雪放肆地靠在他肩上，偶尔有异样的眼光瞥来，张秋雪只当没有看见。 谢长风反而笑了一声，胸腔传来闷闷的共振，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张秋雪不满，“你笑什么？” “老了还这么能折腾？今天一个店，明天又一个店的。” 反正，这赚钱的本事，他这辈子都拍马难及。 “安身立命的本钱，必须得有。”这一点是张秋雪必须要坚持的，试想一下，如果她不会机械设计，也不会赚钱，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大佬儿朋友，如果她仍然是当年河西村里那个住牛棚啃窝窝头的窝囊废，谢长风能整天恨不得八个小时黏着她？ 而且，她准备等大妞二妞结婚的话，也教给他们一项安身立命的本事，至少让她们在婆婆家不会吃亏！ 第1237章 父母爱情29 第1237章 车子摇摇晃晃，四处绕了很远，足有一个小时左右才到火车站。 火车站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管什么时间都是熙熙攘攘，天桥上开始挤满小商贩，有的高声吆喝叫卖，有的偏安一隅，面前摆个碗开始乞讨，磕头如小鸡啄米。 张秋雪跟着谢长风挤在人群里穿梭，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起先谢长风还不理解，直到看见一个人从另外一个人的口袋里掏出钱来。 张秋雪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松开了，随即站在身边的人不知怎么到了三米之外，一脚踹出去，张秋雪仿佛看见有人在人群当中飞了起来，然后摔了个狗啃屎。 谢长风过去把他偷来的钱掏出来塞给被偷的那位，又拎着这个倒霉鬼把他送进了站前派出所。 这其实是这个时代的特像，国家开始开放，小商品经济开始繁荣，人流量开始变大，同时滋生各种社会治安问题，这就是张秋雪曾经跟宋父提过的问题。 但是很显然，旧有的制度还没有完善，社会已经改变，问题还是发生了。 等谢长风解决了这只倒霉鬼，两人一起挤进车站的时候，唐志平已经出来了，身边还站着唐大元。 几人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快到近前的时候，唐大元竟然先唐志平一步在谢长风胸前锤了一下，眼底有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庆幸。 谢长风也难得的笑了一声，接过唐志平的行李，和张秋雪一起带着两人往外走。 当然了，张秋雪少不得还要叮嘱两人一句把重要东西都放好，免得被偷了。 上车的时候，谢长风与唐大元坐在了一起，唐大元低声说：“接到消息的时候，太让我震惊了，但幸好，你还活着！” 他又重重地在谢长风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我和小娥商量过了，这事没告诉妈。” 谢长风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没告诉就再好不过了，战场凶险，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役是倒下去还是站起来，何必让老太太再跟着伤心一场呢？ 前面张秋雪也在跟唐志平说话，她挺不好意思的。 前面一年消沉太过，把唐志平忘到脑后去了，连信都没怎么写，幸好有唐大元夫妻从中帮忙周旋，再就是唐志平以为她生气自己没有帮她带孩子，倒是没有往谢长风身上想。 “小妞妞这两年好多了，这回来我就不走了，把咱小七小八啊看到大！”唐志平拉着张秋雪的手悄声说。 张秋雪更不好意思了，这个事她还真没生气。 毕竟，自己家虽然是俩，但整天活蹦乱跳的一点事儿也没有，唐大元家里的小妞妞是真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有唐志平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在家里，会让大家都放心。 可这事吧，又不好解释。 殊不知唐志平也挺尴尬的，她当初说了要给人带孩子，结果拍拍屁股走了，最难的时候是人自己带的，现在来了，这不是马后炮吗？ 两个人正尴尬着，后面谢长风凑过来说：“妈你要能来就最好了，秋雪这一年忙着扩展生意，忙着研究，今年还正式开始做军械的研究，每天都忙到两三点才睡觉，恨不得躺下就睡着，什么闲情都没了，你来了还能让我们吃好点。” 唐大元一听便忍不住笑了，他以前只当谢长风枪杆子耍得好，现在看来嘴皮子也溜得很，这哪里是在抱怨张秋雪，这分明是在跟唐志平说，张秋雪真没有闲心去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她连想这些都没空！ 第1238章 父母爱情30 第1238章 唐大元这种直男糙汉都能听得出来，唐志平和张秋雪当然也听出来了，唐志平立刻问起家里孩子们的生活，操心地开始想自己这次该怎么给大家好好补补营养。 一场即将发生的婆媳问题消弭于无形。 不过，等到了家，唐志平看到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张秋雪虽然忙，在照顾孩子方面依旧是非常尽心的。 家里几个孩子除了小北都在，也算是一家人最齐全的一次了。 晚上趁着睡觉之前帮唐志平收拾被褥的时候，张秋雪把今年谢荣恩和谢长风父子俩起龃龉的事情说了说，隐去了谢长风“死”了这一段，说得也不是很详细，不是希望她能调解这父子俩的矛盾，只能算提前给她心里打个底，别明天见了生气。 第二天一大早，宋母就过来帮忙了，来的人多就要提前把吃的东西都准备好。 宋母还特意给两个孩子做了一身福娃娃的衣服，唐志平也做了，不过，她很久不见孩子，尺寸没有把握好，做的小了。 八点多，谢红漾、冯胜男相继都到了，俩人也是二话不说立刻过来帮忙。 随后，王国栋、汤老头相继到访，张秋雪工作室的几个人也相继而至，路前锋的父母也都过来了。 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等到十一点多，谢长风这边的一些领导，现在的顶头上司、同僚、以前的老上级也相继到了。 谢荣恩到的最晚，尤其一见到这么多人，脸上更是抑郁了片刻，不知道是郁闷两个孩子的周岁宴竟然能请到这么多人，还是觉得太小题大做了。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换了衣服在院子里迎人，张秋雪见状捅了捅谢长风的胳膊。 都快一年了，不说朝老爷子低个头吧，但父子俩这么僵持着，也不太好。 谢长风却拉了拉她的手，“走，咱们去检查检查给孩子们准备的东西全了吗？” 张秋雪有点无语，所谓的东西其实是孩子抓周用的器物，比如算盘、书、钱等等，但两个小的现在是两岁了，而且，整天被她带着开蒙，虽说小，但对一些东西应该有过了解了。 人家抓周是图个乐子，他们家这抓周恐怕连个乐子都没有。 比起庆祝孩子们周岁，其实张秋雪更想庆祝的，是谢长风活着。 她觉得没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值得庆祝了！ 两人还是很认真地把孩子们抓周的器物检查了一遍，然后由铁牛铁栓用一大块红布兜着扑在了堂屋的地上。 屋子里的许多大人物乐呵呵地围了一圈站着，有的还嫌上面的东西不够多，从身上解下一些东西放在上面。 唐志平放上去的是一本医书，陈远跟她差不多，是大夫坐堂用的脉枕，其他人有放印章的，有放吃的的，谢荣恩想了想，将自己的配枪退出弹夹放了上去。 张秋雪一看头就大了。 就算只图个喜庆也好，她都不想让这俩再抓一把枪回来。 否则，试想一下，二十年之后，她这屋里一水儿的扛枪铁汉。 做个老板不好吗？ 做个学者不好吗？ 做个研究员不好吗？ 张秋雪泪目。 第1239章 父母爱情31 第1239章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里，两个小的换好了衣服，喂饱了，解决了拉屎撒尿的可能，被放在了红布上。 两个人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尤其是小七，典型的捡一个丢一个，小八一会儿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捡起哥哥丢的东西看一看，一会儿又兴冲冲地爬上前去，时不时地还要过去和小七交流一下。 牙牙语声听的人心都快化了，可渐渐的，大家终于听清了小八的话，“哥哥选好了吗？哥哥选好了吗？” “这孩子老问别人做什么？”有人开始好奇地问。 连张秋雪也有点茫然，然后就看着小七捡来丢去，最后手里拿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眼镜顶在脑袋上不动弹了。 张秋雪其实很明白他不动的原因在哪里，他才剃了个光头，虽说比一般孩子营养好一些，长得壮一些，但到底是小孩嘛，他必须得保持高度地静止，眼镜才不会从他的光头上滑下来。 而停止则意味着抓周结束，就在铁牛准备上去把小七抱下来的时候，小八“吭哧吭哧”地拽着谢荣恩的枪，和一把块头极大的木头放在了小七边上。 “给，给哥哥！”小八呼呼喘着粗气拿小手叉着他的小腰，居高林下地看着小七。 这个时候张秋雪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就听小七说：“哥哥，这些，这些大，都给你！剩下的是我的！” 他把那把枪又往小七身边挪了挪，然后跑下红布抓着一个角一兜就把东西兜到了一起，连着兜了三个角，发现小七坐在红布上碍事之后，开始费劲儿地把红布从小七的屁股底下扯出来。 而这时候众人已经快被他笑死了，敢情这是个财迷啊。 是财迷不说，还故作大方地捡了“最大”的东西送给哥哥，自己“回收”哥哥不要的东西。 谢长风也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过去一把把小八提了起来架在了脖子上。 “我的！”居高临下的时候，小八还不忘了显示自己的所有权，众人又一阵哄堂大笑。 这个时候小七终于玩够了眼镜，他不喜欢弟弟送给他的“大”东西，开始摆弄那把配枪。 不知是跟哪个哥哥学的，像模像样的开始拉保险，可他手上力气哪里够，拉了半天没能拉开，最后站起来开始学谢长风把枪别在腰间。 他的裤子是松紧带的，别倒是别上了，不过别上的同时裤子连枪一起掉在了地上，差点把人们笑晕过去。 小八见哥哥终于从红布上下来了，小脚飞快地在谢长风身前开始踢，被放下来之后立刻跑去兜他的宝贝了。 兜完之后更是一屁股坐了上去，“我的了。” 张秋雪：“……” 还真是财迷本迷！ 闹过了这一通，就摆上桌子开席了。 张秋雪特意从前邻后舍借了好几张桌子，又请了秦大姐等好几个妇女过来帮着做饭，正房里开了三四桌才终于全部坐下。 今天来了许多大人物，大家一改往日工作中的严肃，话题围绕着孩子说个不停，这顿饭竟然吃得十分轻松，最后宾主尽欢。 第1240章 父母亲情32 第1240章 这顿饭其实还是谢家和路家家长的一个见面，只是家里这次来的大人物太多，反倒有些怠慢了刘主任两口子。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把刘主任两口子安排在了自己桌上，由宋母和唐志平作陪。 唐志平昨天晚上听张秋雪提起这件事，今天一打量，刘主任夫妻和路前锋印象都还不错，一起闲聊下来观感又好了几分。 敬酒的时候谢长风特意过来跟两人说了几句话，请两人多多担待，刘主任夫妻十分理解。 等吃的差不多了，大领导们相继离开，张秋雪和谢长风送大家出门，回来的时候张秋雪和谢长风多说了几句，让他趁着谢荣恩在，和他多聊几句，缓和缓和关系，反正，谢荣恩早晚是他们的责任，如果谢荣恩能帮衬谢长风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长风还和从前一样，不以为意。 回来的时候，谢荣恩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他已经重新将自己的配枪收了起来，身姿笔挺，面色威严，看着唐志平和刘主任夫妻说话。 这是一次正式的对话，没有什么意外，今年过年之后就会把二妞和路前锋的事定下来，所以即便谢荣恩不耐烦，也没有走。 张秋雪满意，二妞也喜欢，这事其实差不多已经是定下来了，今天只是走个过场。 聊了一个来小时，刘主任夫妻也起身告辞。 他们一走，谢荣恩就说话了。 “为什么不找个当兵的？” 语气很冲，显然，这让他很不满。 张秋雪头大无比。 女的是文工团的，男的还找扛枪的，这一家子人要不要这么齐刷刷的一片绿啊？ 而且，到时候天南海北两地分居，太不利于夫妻感情了。 她正要说话，旁边的唐志平慢悠悠地开了口。 “是不是当兵的有什么要紧，人靠得住，能养家，对二妞好，就行了呗？” 这话轻飘飘的，却叫谢荣恩一下子闭了嘴。 很显然，和路前锋相比，他就是那个……靠不住的。 众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这话只有唐志平能说说，最多谢长风谴责谴责他老子，别人是说不得的。 老头独自运气半天，气哼哼地站起来准备离开，张秋雪赶紧推了谢长风一下。 “秋雪。”唐志平叫了张秋雪一声，张秋雪只好看过去，唐志平在一边整理今天客人带过来的礼物。 这个时候人们送礼物一般都不会太贵重，因为太贵重的东西一般也没有。唐志平拿出来的这个东西还是让张秋雪有些意外。 竟然是一对麋鹿，是用木头雕刻的，十分精致，表面十分光滑，握在手里丝毫不觉得粗糙。 唐志平觉得这个礼物送的很有意思，这是祝两个孩子人生之路一鹿平安啊。 张秋雪却觉得有些奇怪，她完全不记得这个东西是谁送的。问了一圈，孩子们也不知道。 今天人太多了，要招待客人，要看菜品，总之忙得张秋雪一团乱麻。 跟唐志平一起把两只鹿摆好，唐志平对张秋雪说：“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自己闹去。” 张秋雪顿感诧异，昨天晚上唐志平还没这种想法呢。 第1241章 父母亲情33 第1241章 “但这样会不会影响……” “不会。”唐志平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他自己觉得亏欠良多，所以不会在这事上动手脚。你想想，长风姓谢，出息了，是他谢家的荣耀，是给他长脸，他能干打自己脸的事吗？” “……” 张秋雪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是关心之下多思多想，乱操心了。 那边大妞走了过去，“二伯，我送爷爷吧。” 谢长风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大妞自然而然地扶着谢荣恩的胳膊送他出门。 谢荣恩其实完全没有到需要被人扶的地步，但谢荣恩冷硬的神色在这一瞬间有了缓和。 几个大的开始帮着收拾家里，整理礼物，还有借来的桌椅板凳得送还回去。 这一天大家都累得不轻，好不容易收拾完，张秋雪瘫在炕上休息，小七和小八中午睡了一觉，这会儿已经醒了，在张秋雪身边爬来爬去。 过了好一会儿，谢长风进来，脸上挂着有些神秘的笑。 “干嘛笑成这样？”张秋雪无语。 谢长风这些日子也累得不轻，挨着张秋雪躺下，笑着说：“这几个孩子里，你说谁最像你？” 以前张秋雪觉得小北最像她，但后来证明，这纯属错觉，小北更像谢长风，俩人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铁牛身上有谢长风忠诚、仁厚的那部分特质。 二妞纯粹是个傻白甜，铁栓就更不知道了，张秋雪甚至纳闷林霜他们两口子怎么会生出这种孩子来，他们两口子分明那么老实，难道是基因的突变？ 大妞的话……睿智有余，也有责任感…… “你知道刚才二妞去送老爷子，她说了什么吗？” 张秋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了什么？” 谢长风说话之前再一次笑了，这更让张秋雪感到好奇，“她到底说了什么？” 其实是这样的，刚刚大妞送谢荣恩出了门，忽然指着胡同口的位置说：“爷爷，你还记得吗？那里一开始有一颗大树，很多年了，树干比我的腰还要粗。” 谢荣恩今年才多大，当然记得那里那棵树。 不期然大妞忽然话锋一转，“可就在去年，那棵树突然被刨掉了。” “嗯，我记得这件事。”谢荣恩当时说。 “可是你看，我家墙根下的小草，只有极少的阳光和雨露，它还活着，顽强地活着。” 大妞今年虚岁才十九，虽然平时读书多，可年龄在这里，注定没有多少阅历，谢荣恩还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赞同了大妞的话。 “爷爷你看那棵树，曾经有多少人在它的树冠之下乘凉，有多少人期待着它的果实，有多少人用它的花做过好吃的。它在期待和赞许中长大，最后，也在期待和赞许中被深挖。不像这棵杂草，不被人期待，也不被人关注，却一天一天长大，爷爷，你说，它会长大吗？” 此时，谢荣恩的脸色就不是好看了，而是很好看。 锐利的视线扫在大妞的脸上，大妞却笑了。 “爷爷，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我爸爸叫韩千里，永远的韩千里，他只是一棵杂草，不被人期待的，被人遗忘的，已经死去的杂草。” 第1242章 父母亲情34 第1242章 张秋雪愕然。 她完全不能相信这是大妞说出来的话。 这是话吗？ 这是锥心的刀！ 韩千里是一棵杂草，一颗不被期待的，一棵被人遗忘的，一颗已经死去的杂草。 那谢宏伟呢？ 谢宏伟是那棵树，是那棵被人给予厚望的树，一棵已经被人砍伐的书！ 你怨吗？你恨吗？ 可那棵草又该怨谁，恨谁呢？ 树已经倒了，杂草当中的一棵已经死了，仅剩的一棵，你也要一直无视下去吗？ 张秋雪简直要佩服死大妞了。 “一刀见血，利剑封喉，”谢长风枕着手做出结论，“噬心绝情让人最难受，最后又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大妞倒是深得你的真传。” 张秋雪：“……” 深得她的真传？ “小周和大妞不合适。”谢长风突然说。 “为什么？”张秋雪忍不住转过身来。 “太软。” “什么？” “性子，太软了。”谢长风看了看张秋雪，忽然又笑了，“大妞这样的性子，就该和你一样。” 一样什么是不言而喻。 自然是和张秋雪一样，找一个有些像他自己的，能够撑得住，也容得下大妞去放肆，去尝试，去冒险。 而周子俊宽厚有余，却没有那样的力量和决心，至少现在谢长风是从周子俊的脸上看不到这一点的。 张秋雪想起这几天周子俊眼巴巴看着大妞的样子，当然是没有谢长风所说的那种气质的，那样子分明像个小奶狗。 捏了捏额头，张秋雪头疼。 她当然还是以孩子的意愿为主的，如果大妞真的和周子俊不来电，她不会乱点鸳鸯谱，就是周子俊这边有点难说了。 周岁宴后，张秋雪专门抽了一天带了大妞出去。 这几个孩子铁牛铁栓和二妞张秋雪每个月还能见一次，小北离得最远，见不见不由张秋雪，剩下最让张秋雪担心的就是大妞了。 两个人一起出去逛了逛街，吃了吃东西，给大妞买了些衣服、化妆品，这些东西都是从上海那边过来的，十分好用，二妞就一直在用。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谈谈心。 大妞还不大，周子俊却已经不小了。 既然周子俊叫她一声老师，她也得为周子俊考虑，不能让周子俊把时间都耽误在大妞身上。 而大妞自然还是那个态度，“那二伯娘你跟他说吧，我跟他说他总认为我是说着玩。” 行吧，话到这个份儿上了，张秋雪只能作罢。 大妞学地质，整天跟各种植物、各种土壤打交道，张秋雪给她买新衣服的时候她却也没有拒绝，只是除此之外又拿走了张秋雪自己做的那种工装服、工装背带裤什么的。 张秋雪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只是不喜欢周子俊，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大妞被搞得哭笑不得。 “二伯娘，您想哪儿去了？我只是不谈对象，就像二妞说的，人活一世，必须精致，这是我享受生活的方式啊。” “……” 被人用自己的话把自己噎了个哑口无言。 第1243章 父母亲情35 第1243章 陆陆续续送几个孩子离开，张秋雪和谢长风再次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唐大元早在周岁宴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他这次过来送唐志平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过来看看谢长风。 谢长风“战死”的消息其实是上过内部报道的，他们还曾为死去的战友默哀过，后来谢长风活着归来也曾被全军通报表彰，后来又知道他升任副师，唐大元其实一直很担心谢长风的身体。 这次过来见谢长风一切和从前一样，终于放了心。 十月末，张秋雪、汤老头和邱建章的三幅设计图终于提交军工机械厂开始生产。 其实，图纸早就已经画完了，这几个月，张秋雪和汤老头等人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又把设计图抠了上百遍。 不说汤老头和邱建章，张秋雪在真正开始设计战车之后才发觉自己想加进去的东西太多了。 战车扫描、激光射线、远程扫雷等等等等，这就像是一个穷孩子，面前突然摆放起了满汉全席，一下不知道该吃什么好了。 但到最后，他还是只能先捡着自己最喜欢的来吃。 张秋雪也是一样，最后她只能筛选。 筛选一些目前技术已经成熟的，能够方便掌握的，安装到她的战车上去。 当然了，一遍一遍抠这些细节的原因还因为国家资源的紧缺，他们不能在这方面浪费。 图纸移交给工厂，张秋雪终于能够休息一下了。 但她的心里依旧一刻也不敢放松，成与不成，好与不好，都得到的结果出来才知道。 张秋雪每周都会往工厂里跑，与那些老师傅们做一些交流，争取在最后的成品完全做出来之前，将其做到尽善尽美。 汤老头和邱建章也差不多，最紧张的是邱建章，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进行设计。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会被拒绝，会在重重审核当中被刷下来，但是没有，无论是张秋雪，还是首长们，都没有因为他的经验薄弱而不给他机会。 于是，这一天二十四小时，邱建章几乎要泡在工厂里了。 谢长风本来打算给他们放个假，这大半年张秋雪又多辛苦他亲眼目睹。 但是行，这一年当中，张秋雪关于火车的研究也没有停止。 现在，他们已经研究成功了韧性非常好，防冻、防晒性能也非常好的密封胶条，用于密封火车的玻璃。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密封管，也在塑胶的研制过程当中被成功做了出来。 有了它，就可以用它来传气，从而控制气压的高低。 张秋雪提出取消火车上的小桌子，杜绝桌子上的物品在火车高速启动、行驶和刹车的过程中乱飞的可能，采用和飞机上一样的临时小桌板，只供简单使用。 再就是火车的座位，再杜成江的努力之下也做了升级改造。 给原本的硬座加了很厚的硬海绵，海绵的弹性可以尽可能多的降低和减少火车在行驶期间带来的震荡。 一些软座则加了软海绵，高密度的海绵让人坐进去的时候更舒服。 第1244章 父母亲情36 第1244章 所有的升级完成之后，张秋雪他们准备再做一次试验。 这次试验的地点是在张秋雪家，原因很简单，工作室的轨道是给模型用的，很小，而张秋雪家里的那个小火车轨道能够真的坐人。 在此之前，他们先把张秋雪家里那两辆小火车升级改造了一下，必须达到他们的标准，再就是火车轨道也被升级改造了一下，全部打磨一新，光滑度非常好。 火车轨道的光滑度其实是降低导轨与火车之间的摩擦性，可以有效提高火车速度，但同时也对火车的制动系统有非常高的要求。 连续好几天，一群工作人员在张秋雪家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如唐志平、段姐等知道内情的非常了解，不知道内情的则十分好奇，整天有事没事就探着脑袋往张秋雪家里看，碰见了还要打听两句。 几天之后，所有的升级改造完毕，张秋雪他们选了个大晴天开始试验。 这是半年以来第一次大型试验，张秋雪和柴从荣、顾有年等人都非常重视，汤老头听说之后也特意打听了一下时间，准备过来观看。 经过升级之后，小火车勉强能够坐进去两个人，大家都想去亲身体验一番，最后经过票选，柴从荣和杜成江得到了这次机会，张秋雪则负责开车，顾有年是这次试验的总指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顾有年一声令下，张秋雪启动火车，大家可以听到小货车开始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很快，车子开始整体向前移动。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出现骚动，本该在营里的谢长风突然回来了。 实验基地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将最佳观看角度让给了谢长风和他身边的人。 火车开始加速，逐渐累积之下，不说别人，谢长风都有种目眩的感觉，落在院子当中的几片落叶被带的飘了起来。 而随着速度的逐渐增快，本来就面色严肃的顾有年脸色绷得更紧。 很快的速度也意味着高难度的刹车制动，一个搞不好就有脱轨翻车的可能。 张秋雪其实很想试一下一脚把刹车踩到底的感觉，但是第一次还不可以，她缓缓地将刹车拉到底，车轮与车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即缓缓停下。 “怎么样？”顾有年立刻迎上来，关切的询问三人有没有受伤。 张秋雪摇了摇头，后面柴从荣和杜成江直摆手，却是面色发白说不出话。 “太，太快了……呕……”杜成江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身子摇摇晃晃，一边走，一边捂着嘴，胸膛不住起伏，竟然是晕车了。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望向顾有年，“怎么样？” “启动时间很快，比我想象中要快，行驶起来之后速度也达到了……”顾有年看着学生递过来的记录本跟张秋雪说着各项数据。 张秋雪点点头，这个数据差不多可以赶上早期的高铁了，但是，张秋雪不能保证制动系统也能够像后世那样结实耐用，还有维持气压的橡胶制品，使用周期有多长也不能确定。 他们需要大量的试验来确定这几点！ 第1245章 父母亲情37 第1245章 这个时候柴从荣缓了过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本子说道：“这个硬海绵确实不错，不过，窗户不行，速度一快，玻璃就开始发出簌簌的抖动，我都怀疑再快一点儿窗户会不会破掉。” 张秋雪本来还想再来两次实验的，但这么一来就不行了，万一玻璃破裂，随时都可能会割伤人。 目前这个玻璃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最硬最结实的玻璃，但这个玻璃都扛不住，他们就得找更能耐冲击的玻璃了。 钢化玻璃。 张秋雪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这个词，但这个阶段就算有，大约也只有飞机上能用。 正皱眉沉思，那边一道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张同志！”齐长云朝张秋雪竖着大拇指，“了不得啊！” 张秋雪这才注意到谢长风和齐长云，她连忙迎过去，“齐首长，你怎么来了？” 齐长云说：“长风同志对你这个火车试验很有兴趣，我听他一说也觉得很有意思，要不是今天过来这一趟，我都不知道咱们的火车都能开得这么快了，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他一连夸赞了好几句，是真心佩服。 然后又迫不及待地问：“这什么时候能大批量生产啊？一看你这火车，我都不想坐别的火车了，那慢的都不如骡子跑得快！” 张秋雪哑然失笑，目光扫过谢长风心中有几分意外。 “应该没有那么快，这才是第一次试验吧？估计还得多试验几次。”谢长风接话，不动声色地替张秋雪缓了一缓。 张秋雪笑着点点头，“是，试验发现了许多问题，有一些还是比较严峻的，得多次试验、修改，达到最优之后，我们才能让产品投入生产。” 顿了一下，张秋雪抬手朝柴从荣、顾有年等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该收的收，自己带着谢长风和柴从荣进了南侧的书房。 “怎么？有事？”谢长风太了解妻子了，如果不是有事，她绝对不会对齐长云一个门外汉说太多的。 张秋雪朝他眨了下眼，笑了笑，才说：“实在是有件事想请两位首长帮帮忙。” 齐长云大笑，觉得张秋雪和谢长风之间的相处方式太有意思了，本来就是两口子，竟然还称首长。 “说，你说嘛。” “我想问问，两位首长知不知道咱们国家飞机是在哪里制造的？” 这话一出，谢长风和齐长云的脸色都严肃起来，齐长云原本端起搪瓷缸子喝水的手也重新将搪瓷缸子放了下来。 齐长云扫了眼谢长风，谢长风说：“怎么想起问这个？” 他当然不会对妻子过多苛责，其实是给张秋雪一个在齐长云面前解释的机会。 没别的原因，目前，飞机也是我们国家的重点研究项目，甚至其中一些也涉及到保密，就连谢长风知道的也不多。 张秋雪依旧神色轻松、淡定，她往外指了指，“按照理论，在超过某些速度时，车窗的玻璃会承受不住压力而破碎，到时候在巨大的速度之下，玻璃会四散飞溅，这对于火车乘客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第1246章 父母亲情38 第1246章 齐长云和谢长风恍然大悟，心里也同时松了口气，原来张秋雪是想找飞机上的玻璃啊。 “这个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但能不能有准确的消息，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好。”齐长云说。 “不管怎么样，请首长一定帮帮我们。”张秋雪诚恳地说。 “要是找到了，是不是火车就能使用了？” 张秋雪再次摇头。 “还不行？”齐长云诧异。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速度超快的火车，刚才如果不是张秋雪请他进来，他还想上去体验一番呢。 “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一些技术难点，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 “这种火车的造价很高。”张秋雪说。 现在这只有一个车头和一个车厢的小火车，表面周遭经过了高度抛光，从外在上将行驶起来的速度降到了最低。 除此之外，但内部对于各种零件的要求也是极高的。 比如电动机、发动机、空气压缩机，就是其他火车全都没有的，甚至现在国家资源奇缺，但启动和制动完全是由电来控制，还有运行过程当中，也完全用电。 一趟下来造价有多少，就算是张秋雪，目前也不能完全估计出来。 也是因为这些，后世的高铁、轻轨等价钱普遍偏高。 虽然张秋雪一心想要提高速度，但是这列火车造出来之后究竟有几个人去乘坐，张秋雪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齐长云和谢长风听完都一阵沉默，其实，张秋雪自己也没想到，造了一回，造出的东西有可能会因为车票而无人问津。 “那就让它接一点儿地气嘛。”齐长云忽然说。 张秋雪一愣，齐长云接着说：“先放低你的要求，让现在的火车先提高一部分速度，但也不需要提高到你要求的那么高，让现有的火车在现有的条件上提高速度，比如玻璃，你把现在火车的要求提高，又不会快到震碎玻璃，不就行了？” 张秋雪：“……” 这就是改良嘛。 更准确地说，是半成品。 在现有条件下，半成品的推出其实也是很大的进步。 思索再三，张秋雪采纳了齐长云的提议。 但是，一想到自己研究过那么高端的技术之后要去研究一个半成品，心里就很不爽啊。 齐长云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在这里多呆，答应帮张秋雪去问玻璃的事然后就走了，谢长风倒是可以留在家里吃饭。 张秋雪本来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大家留在家里吃饭，可一群工作狂急着回去汇总各项数据，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张秋雪这才有空问问谢长风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谢长风眸光瞥过门口刚刚的位置，摇了摇头。 他跟铁道部方面没什么联系，自然不是来检查进度催工的。 之所以回来，是心里一直膈应前两年张秋雪在曹老头实验室里发生的事。 他太了解张秋雪了，今天的试验一经传开，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惦记她的研究成果。 那个时候他没帮上什么忙，但今天，他必须回来往这里站一站，因为只要往这里这么一站，就会让那些心存不轨的人胆战心惊，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能承担起结果！ 第1247章 父母亲情39 第1247章 张秋雪顺着谢长风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门口人影一闪，汤老头从外头走了进来朝她招了招手。 张秋雪只好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汤老，一会儿留下来吃饭？” “不了，”汤老头摆摆手，想说什么，目光体现出犹豫，张秋雪不禁疑惑，“怎么了？刚才的试验汤老也觉得有问题？” “不是。”汤老头再次摆了摆手，“你先前不是问我，知不知道那个一鹿平安是谁送的嘛。” 张秋雪点了点头，孩子周岁宴的时候别的礼物都能对上号，唯有这一对一鹿平安的木工摆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为此，张秋雪和谢长风还疑惑了很久。 好在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从重量看也只是两块木头，否则，她还真不敢就这么摆在家里。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 “嗯？”张秋雪诧异。 “这对一鹿平安就是我带过来的。”汤老头说。 张秋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汤老，你这怎么还送双份礼的？” 汤老头没什么钱，张秋雪分明记得那天他送的是两条鱼，这…… “嗐，”还没说话，汤老头先叹了口气，“不是双份礼，是老曹。” 汤老头一副痛心的模样，“他啊，这么长时间了，心里一直挺过意不去的，去年你家里又出那种事，他想过来看看你，也不知道过来了是不是会给你添堵。” 张秋雪明白了，孩子的周岁宴被曹老头当成台阶了。 “原来是这样。” “那两头鹿是他自己雕的，你放心收着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还有就是刚才……其实他来过了。” “是吗？” 张秋雪有点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刚才挤在院子里的人挺多的，是不是有曹老头，她还真没在意。 汤老头又看了一会儿，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小张，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没做出什么出色的研究来，那事……就这么过去吧。” 张秋雪一哂，转眼之间，差点被摘桃子事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正如汤老头所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那么多人都参与过基础研究，却在之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研究来。 如今回头去看，除了可笑，她心中已然没了当初的愤怒。 “算了，没什么，当初如果不是他们，也不会有如今的我。”张秋雪说。 汤老头松了口气，张秋雪却突然转身进了里面。 没多大一会儿，张秋雪捧着那两尊摆件走了出来。 “你这是……” “专业上，我敬佩曹教授多年如一日的苦修钻研，为了国家和人民甘于奉献，但是，恕我不能接受他的人品。” 不管怎么样，当初想要窃取她的研究成果是切切实实发生的事，她可以不再计较，却不会傻的甘愿当个记吃不记打的傻孩子。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会记着，让曹教授也忘了吧。” 说的难听一点儿，谁知道草老头现在来示好是不是因为又看到了她的研究成果，准备抱回去给他的好学生？ 防人之心不可无，张秋雪可不想在上一次当，见面点个头，就是她最大的接受度了。 汤老头还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声叹息，只能作罢。 他也明白，张秋雪是个眼睛里不能揉沙子的人。 第1248章 父母亲情40 第1248章 “我再争取争取，给你们把研究基地弄得更大一些，在家里试验，这不大好，保密程度不足。”吃饭的时候谢长风说。 “先不用吧，回头我去铁道部那边看看，以后我们要做成体试验，需要的地方更大，咱家和实验基地那边都放不下，一个小型火车站还差不多。” 他们总不能自己修一座小型火车站把？ 谢长风便暂时作罢，张秋雪吃完饭来不及哄孩子，也匆匆忙忙地去了实验基地，唐志平看得直摇头，“吃个饭也着急忙慌的，这身体怎么能好嘛。” “没办法，现在许多工作都等着她才能去做，天生的劳碌命。”谢长风也直摇头。 以他现在的身份，张秋雪大可以在家里做一个贤内助，他们现在不太缺钱了，每天逗逗孩子，打扮打扮自己也不是不行，但张秋雪不想那样，谢长风便从不勉强她。 张秋雪不是笼中雀，她是天上的鹰，能带领他们走得更快，走得更高，他不能因为一己私心就折断她的翅膀。 唐治平收拾了东西，又唠叨实验基地里把守太严格了，想给张秋雪送点吃的都不行。 她这次回来什么想法都没了，一门心思照顾好几个孩子，今天上午却被震了一下，她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张秋雪研究出来的东西有多厉害。 如果真的投入使用，造福于民，那这一路上得节省多少时间啊？ 母子俩又聊了两句，谢长风看出现在的唐治平真没什么对张秋雪的工作指手画脚的意思，也扣上军帽匆匆忙忙地走了。 张秋雪过去大家就开始开会，总结不足，寻找办法，当然，还得把研究半成品的事情提上日程。 果不其然，和张秋雪想的一样，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没了精神。 虽然明确知道他们现在研究出来的火车可能会 因为造价太高儿被搁置，但让他们放下研究了大半的终极火车，改去研究一个半成品，谁都不愿意。 但不愿意，事情还得去做，他们得为大多数人考虑，毕竟，火车研究出来时为了给更多的人提供便利的，而不是摆在那里供大家观看的。 张秋雪记得在后世的时候她有个同学，因为家里条件不好，经常抱怨高铁、动车、机票太贵，而选择最慢的绿皮车。 如果火车研究成功却因为车票让乘客望而却步，那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张秋雪必须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老百姓坐什么车，买不买车票，这取决于人家兜里有没有钱，她能够帮助身边的人挣钱，却不能帮助所有人挣钱，能做到这些的是国家，是政策，不是她。 所以，这半成品还非研究不可，那是在绝大多数人富起来之前，可以尽量快的提高速度的工具。 各方面利弊分析出来，大家也都沉默了。 他们可以勒紧了裤腰带搞研究，最多张秋雪不要研究费自掏腰包给大家开工资，但是，她总不能自己造火车吧？ 第1249章 父母亲情41 第1249章 “那我们按照原来的分工，每个人先做个方案出来吧。”最后，顾有年说。 其他人也都没了意见，纷纷点了点头。 这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大家头上，张秋雪心里也不爽，这就像是有一个宝贝，却得藏着掖着不能示人，非得拿个便宜货出来给别人看。 把这事安排好，又商量了一下半成品大致的研究方向，天就黑了。 与此同时，休息的汤老头把两尊摆件放在曹老头的办公桌上。 “后悔了吧？” 曹老头看着那两尊熟悉的摆件，也不禁叹了口气，只好又把那两尊鹿放到一边去了。 “要是当初没发生那些事，早晚我也能作为她的老师而扬名海内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谁又能想得到呢？当初她不过是一个于火车方面什么都不懂的，这才几年啊，就有这么大的突破。” 汤老头听他言语之间多是遗憾，心说难怪张秋雪一点儿动摇都没有，看来早就想到会是这样。 可是，但凡搞研究的，谁不想研究发明出一项东西从而名扬千古呢？ 他倒也不能说曹老头完全是错的，但也未免太过了。 “你好自为之吧。” 曹老头没有去送汤老头，他知道，他和汤老头的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在张秋雪的火车研究也取得巨大进步的同时，张秋雪的车队组建成功，前期只有两辆车，由吕小青自己找的人，是一位他曾经的战友。 第一趟线就是首都至河西村，在那里，他们拉回了大批水果罐头、肉罐头等等，一部分交给了刘主任所在的国营商场销售，一部分放进了达济百货超市，很小的一部分则放在了吕小青自己的家里。 如张秋雪所说，他们在自己的开了个侧门，专门誊出了一间屋子来做小卖部。 不过，因为冯胜男还没有毕业，在跟着吕小青跑了两趟之后，大部分时间还是吕小青一个人出门。 路上的辛苦不可言说，但所得的收益也是巨大的，吕小青和冯胜男时刻都记得给予他们生活巨大改善的是张秋雪。 再次见面的时候，吕家的其他人对张秋雪也更热情了。 总体来说，张秋雪的生活还是比唐志平到来之前轻松了一些，至少，她现在完完全全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偶尔晚回来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可还有一件事，张秋雪是挺担心的。 趁着家里没什么人，张秋雪去找了唐治平。 唐治平和段姐一个东厢一个西厢，因为谢长风现在大部分时间在家住，只有偶尔值班才会歇在营区，现在的房子又不太隔音，两口子万一做点啥，那真是尴了个大尬。 张秋雪也是因为这事来找唐志平的，本来吧，家里的计生用品一直是由谢长风来负责的，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买回来的那玩意儿巨不好使。 不是破了，就是弄的张秋雪挺难受，张秋雪觉得太不保险了，现在又没有杜蕾斯什么的，她又不想再怀孕生娃，思来想去，她只能求助唐志平了。 第1250章 父母亲情42 第1250章 张秋雪还是头一回如此尴尬，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倒是让唐志平有些哭笑不得。 和每个婆婆一样，她是致力于催生的。 “你俩现在正当年，小七小八我看着就挺聪明，就再生两个呗？你这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张秋雪连忙摆摆手，“兵贵精而不在多，这两个就够我头疼的了。” 她现在也真没那么多精力可以放在孩子们身上。 “这还幸亏妈你能帮我的忙，要不然，我真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三瓣来用了。” 张秋雪不动声色地拍了婆婆一记马屁，弄得唐志平好笑不已，“行了行了，生孩子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就算了，我虽说能帮忙，可也有限，到时候付出心血的还是你们。” 张秋雪这才松了口气，婆媳相处之道方面她还是个入门新生，何况催生是每个婆婆与生俱来的本事，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搞出什么家庭危机来。 好在唐志平一直记着是张秋雪把她从那个混沌痴傻的状态里解救出来，没有嫌弃地照顾了那么久，在这事上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等张秋雪再说什么，唐志平就拿了个小瓶子递给张秋雪。 “这是我自己做的药丸，一个月连着吃三天，能管三个月，效果是不错，你别忘了吃就行。” 张秋雪顿时如获至宝，一回屋就把谢长风买回来的那玩意儿全扔了。 不知是不是大妞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唐志平在这里的缘故，大半年不怎么来家里的谢荣恩又开始频繁地过来吃饭。 没再摆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只是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张秋雪没有再劝他什么，谢荣恩想要的家和万事兴注定不可能实现了，或者说，那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奢望。 两兄弟都不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又怎么可能团结一心？谁不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媳妇孩子活着？从而去争去抢？ 成王败寇罢了。 谢荣恩一度埋怨谢长风，怎么不见他在张秋雪母子几人日日惶恐夜不能寐的时候出来为他们撑个腰呢？ 这一阶段，张秋雪到底比之前轻松了一些，她可以不管谢荣恩，但有个人还是必须要沟通一下的。 周子俊。 这家伙从大妞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家里，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为此，张秋雪特意去学校找了他一趟，她必须得跟他谈谈。 话题当然是大妞。 谢长风说周子俊性子软，关键时刻不足以为大妞撑住，张秋雪并不这么认为，周子俊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自己才能走到今天的，如果他真的那么软弱，早就是个窝囊废了。 但大妞不喜欢，张秋雪也不能强替周子俊说话。 他年纪和冯胜男差不多，如果家人还活着，肯定想让他早点结婚生子。 走在校园里，一路上和张秋雪打招呼的人不少，两个人出了门，又七拐八绕了挺远才找了家面馆坐下。 张秋雪喜欢吃面，在秋风乍起的季节里一碗热汤面下肚，浑身都舒服。 坐在她对面的周子俊却食不知味，眼看着张秋雪吃完了，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老师是替呦呦来的吧？” 第1251章 父母亲情43 第1251章 一时间，张秋雪有点尴尬。 想了这一路，她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周子俊开口。 “她还是不愿意，是吗？” “……” 默默地，张秋雪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张秋雪很想问一句你明白了什么，但看着他的脸色，又有点问不出口了，想学别人说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又不合适。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子俊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跟张秋雪谈论这种话题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疑惑战胜了羞耻心。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不喜欢我？” 张秋雪禁不住叹了口气，“没有。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有的人觉得平淡就好，有的人认为家庭、责任至上，有的人追求爱情，我也不知她的追求是什么，但很明显……她的追求与你无关。” 这话十分残忍，张秋雪都生出不忍之心。 周子俊再次沉默，脸色有点白，又有点发红，总之十分尴尬。 张秋雪忍住再次叹气的欲|望，只能说：“看看别人吧，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大妞什么。” 周子俊没再说话，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 她还想再问问周子俊是怎么想的，但周子俊脚步匆匆逃命一般地走了。 张秋雪无奈，回去的路上有点垂头丧气。 往后没多久就是年关，到时候大妞回来，两个人碰在一起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让张秋雪意外的是，一放寒假，周子俊就走了。 他现在独身一人，虽然把张秋雪当成老师看，但也没有到事事都和张秋雪交代的程度。 这一年的春节小北没有回来，只寄回来两包牛肉干还有两顶棉帽子，小孩的那种，绣着独特的民族纹路，很漂亮。 除此之外，谢荣恩、唐志平等人都在，也算是过了个团圆年。 只是过年期间，谢荣恩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去年的事，一直都不大高兴。 其他人都很高兴，在一起说说话，一起出去逛一逛，逗一逗小七小八等等，相反并没有人去亲近谢荣恩，以至于张秋雪觉得这老爷子其实也挺可怜的。 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路家再次登门，这次托了媒人，热热闹闹地办了两桌，把二妞和路前锋的事订了下来。 大剌剌的二妞终于有了点羞涩，站在张秋雪的身边一直面如桃花。 张秋雪的心里挺复杂的，这才只是订婚而已，她就舍不得了。 谢荣恩和大妞二妞感情其实不怎么好，订婚这天却坚持过来了，宋父宋母原本也打算来，但人多了无疑有点显摆的嫌疑，张秋雪不想给刘主任他们压力，谢长风和谢荣恩也都换下了军装，两家人和和气气地把这事订了下来。 席间，刘主任亲亲热热地和张秋雪坐在一块，不住地夸二妞，长得好，人懂事，等等。 张秋雪失笑，“刘主任，你快省省吧，现在你把二妞夸成一朵花，到你家以后，该操的心你也一点儿不会少。还有前锋，有句丑话我必须得跟你说在前头。” 第1252章 父母亲情44 第1252章 路前锋就站起来，认真地看着张秋雪。 张秋雪说：“你俩接触了也这么长时间了，二妞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缺点，什么样的优点你心里应该有数，对吧？” 路前锋就点了点头，他习惯性地想叫张秋雪老板，但刚一出口就逗笑了满桌的人，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又点了点头，“我知道。” “既然是这样，你们俩还是决定订婚，应该是觉得自己能够忍受那些缺点的。” “是。” 张秋雪心中满意，但这并不算完。 “那行，人是你们俩自己选的，决定是你们俩自己做的，我就一句话，路前锋，我不求你整天把二妞捧在手掌心里，有话你可以说，有意见、有不满你都可以提，但是打她，不行！我不管你是失手也好，无心也罢，但凡你敢打她，就不行！” 一听张秋雪这么说，刘主任连忙说：“那不能，秋雪，要真有这种事，别说你饶不了他，我也饶不了他！” 路前锋也连忙说：“我不会的！” 他转头看了看二妞，脸有点红，声音却铿锵有力，“我一定会对朱颜好的，请二伯、二伯娘放心！” 张秋雪也无意搞什么大动作，只是习惯了丑话说在前面，见母子俩表态都很好，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路前锋去年高考果然没有考上，今年在再接再厉，如果真能考上，这两人也算门当户对了，张秋雪的心里其实是非常满意的。 回到家，张秋雪没再追着大妞和铁牛他们问感情上的事，免得问的多了让他们心烦，但订了婚，离结婚就不远了，张秋雪从现在开始就得给二妞准备嫁妆了。 这跟给韩大娟、冯胜男准备嫁妆一点儿也不一样，光结婚时用的衣服布料，张秋雪就找了十几种，买了这个，又觉得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买了那个，又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出个新款，到头来哪个都不合张秋雪的意，看得大妞都为之咂舌，忍不住说：“二伯娘，你这么一张罗，弄得我都心痒痒了。” “心痒你也找一个啊，你俩的我一块儿张罗了，还省事了呢。”张秋雪有心提一嘴周子俊，但话到嘴边又作罢。 “还是算了吧，”果不其然，大妞说道：“跟这个比起来，我还是觉得搞研究更有意思。” 她翻了个身，拿着张秋雪最近在看的书翻了起来。 张秋雪：“……” 她摇了摇头，心中着实费解，以后大妞到底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总不会真跟后世的自己一样，对结婚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吧？ 这一年的春节，直到大妞离开之后，周子俊才来家里拜访。 张秋雪的设计在进入实质的生产阶段其实就快了许多，到春风又绿的时候邱建章那款单兵战车成功问世。 这款单兵战车由邱建章提出，又糅合了诸多张秋雪的想法，一制造成功极大的振奋了张秋雪等人的信心，也让张秋雪意识到，国家的技术人员在这方面的可塑造性和突破性。 第1253章 父母亲情45 第1253章 战车从生产线上运下来了，运进了营区，然后，竟然成了个问题。 这台单兵战车有点超前，竟然没人会用，张秋雪和邱建章被紧急接了过去。 张秋雪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齐长云和谢长风等一群人围着那台战车，正一边议论，一边研究。 其实倒也不至于完全不会，是战车里面有许多按钮，他们不知道是怎么用的。 邱建章等来了以后才知道是要干嘛，他也有点抓瞎，这些人不会，这些人好歹会开车，他却是个纯粹的纸上谈兵的家伙。 “我来吧。”张秋雪说。 她把白大褂一脱，拿了条皮筋把头发重新扎了起来，弯下腰紧了紧鞋带，随即大步跨上战车。 有几个人没和张秋雪接触过，只知道这人是谢长风的妻子，此时见状纷纷望向谢长风，“谢师，这……嫂子能行吗？” 男人黑脸如旧，闻言冷冷一瞥，“她不行，你行？” 说话的人挨了一记眼刀，“可是，那里面装了……” 没等他的话说完，谢长风就收回了目光，倒是齐长云说了一句，“放心吧，战车交给小张，不会出问题的。” 话音刚落，战车就发出一阵“嗡嗡”地启动声。 随即，“唰唰”几声，利刃不知从战车的哪个位置伸出来，随着战车一个漂亮的旋转来了一记360度横切，随即横切竖切侧切，寒光在阳光下炫得人眼疼，正当人好奇这几把刀还能做什么动作的时候，战车忽然停了下来，张秋雪的头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没有装子弹吧？” “橡皮子弹。”谢长风说。 张秋雪比了个手势，谢长风带着人往后退开几十米，旋转着的枪口从战车里伸出，随即便是“砰砰砰砰”数不清的子弹旋转着从膛口射出，有的是从上面，有的是从下面，而且，发射子弹的同时并没有停止移动。 只是眨眼之间，校场上被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但又极细，光影变幻间，枪口、炮口、利刃来回在他们面前变换，几个退的比较慢的，还挨了一橡皮子弹被弹飞出去。 众人却顾不得他们，都呆呆地看着这台战车，直到张秋雪从上面下来。 其实还有好几个功能张秋雪没有使用，比如灵活的狙击孔位、侦查位、破除地雷阵的刀刃等等，这需要实地使用时的灵活变通，不是张秋雪能做到的。 “最多能够承载两人，”张秋雪说，“这台战车最开始的想法是破开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局面，外面都对战车做了十分全面的保护，按照数据，子弹应该不会穿透战车，它的主要缺点在于……” 张秋雪和邱建章站在这太单兵战车前侃侃而谈，虽然她身条十分纤细，看起来就像一根蒲柳枝，但说话干脆利落，不是女兵，身上却有种女兵的飒爽之气，再加上刚刚开战车时凌厉的攻势，瞬间打消了那些人对于张秋雪的轻视。 邱建章第一次站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被张秋雪这么带着，渐渐也镇定下来能够自主解说了。 他虽然不会开车，却是比张秋雪更熟悉这台战车的人。 第1254章 父母亲情46 第1254章 又用了三个多月，张秋雪和汤老头的设计也相继被做了出来。 时隔多年，张秋雪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完善，被做出来，一种不可言说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是亲眼看着战车从生产线上被推下来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对被她邀请来观礼的谢长风说：“看，这是我设计的战车！” 谢长风站在她身边，这虽然不是他亲手设计的战车，却是张秋雪和他讨论了无数个日夜才得以成型的战车，却是张秋雪亲手设计的战车。 他由衷地感到自豪。 对他来说，这不只是一架战车，这只是张秋雪机械宝库的冰山一角。 这一年多来，他从张秋雪的口中听说了太多的，他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比如将敌人投来的炸弹拦截、使其转向，比如用红外技术扫描直接判断敌人的位置，比如用遥控设备破除敌人布下的地雷阵，等等等等，只要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些都能够一一实现，他便忍不住热血沸腾。 此时此刻，谢长风完全相信用不了多久，他所效忠的祖国会变得无比强大，他也相信，张秋雪曾经亲眼见过祖国的繁荣和强大。 初步试用之后没有发现什么致命缺点，这两台战车以及邱建章所设计的单兵战车便开始投入批量生产。 而谢长风在真正开始练兵之后，能回家的次数就少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以身作则的人，这个时候更是和手下的人同吃同睡，一起研究战术方针、带兵策略等等。 一时之间，张秋雪有点不能适应。 好在这个时候天气已经热了，张秋雪不用谢长风再整天给她暖被窝了，每天团着两个孩子软乎乎的一睡，别提多舒坦了。 家庭、事业处处都好，唯一让张秋雪头疼的就是小六。 这孩子完全不像他的亲生父亲，他是个聪明到极点的孩子，但也因为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几乎不怎么用心。 张秋雪让他练拳，他非得再抽条棍子比比划划来上一通不可；张秋雪让他去后院给菜浇水，他懒得走动，直接用小电机抽水，自己骑在墙头上看热闹；哪怕是去取份报纸，也不走寻常路的一路跟头翻到报亭去。 说白了就是皮，皮倒也没什么，最近却把宋父给气着了。 宋青竹到现在也没结婚，宋父丢了女儿，只得了这么个外孙，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又怕他被亲生父亲的家风影响，对他管得一直比较严。 这个担心无可厚非，张秋雪一直都没说过什么，但前两天这孩子被张秋雪使唤着去给宋母送东西，玩闹的时候竟然把宋父的书架弄倒了，好死不死的地上之前还被他洒了水。 那都是困难时期宋父宋母用命保护下来的书啊，其中有一些还是小六的亲生母亲宋海棠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存留下来的，可想而知宋父有多生气，当时就把小六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以宋父的身份、学识、地位，难保他不会对小六的亲生父亲那边抱有什么成见，毕竟有时候基因、遗传也是一个人品行上很重要的一环。 于是，宋父就把小六扣在那里了，大有一种不把他改造好，誓不罢休的感觉。 第1255章 父母亲情47 第1255章 张秋雪心里很清楚，宋父希望小六能够贴心、懂事，能承担起他的希望，能够成才，这些她都能够理解。 但张秋雪觉得，基因是很重要，后天的教养也很重要。 小六是个在她和谢长风的看护下，在哥哥姐姐们的溺爱下长大的孩子，他从小无忧无虑，现在也不过才十二，他毛毛躁躁、不稳重、天真，其实都很正常。 比起大妞他们的懂事和贴心，张秋雪更想让小六做个无忧无虑的快活孩子，因为大妞他们的懂事贴心都是用许许多多的苦和难换来的，小六的身世就已经够苦了，她不想让小六再经历那些。 眼看着小六已经三天没回来了，张秋雪准备了一些东西准备亲自过去看看，还没出门呢，宋母慌里慌张地来了。 张秋雪一看她那样子就觉得不妙，当下顾不得客套就问：“宋婶，这是怎么了？” “还能是什么，你快去看看，我是劝不住了，一大早的说小六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非要打孩子！”话还没说完，宋母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又心疼，又着急。 “你快去快去，快看看去吧。”唐志平一听也连忙催促。 张秋雪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骑上自行车就往宋家赶。 宋父因为工作的关系，现在和宋母住在规划部的家属大院里，距离张秋雪这边有点距离。 她骑车骑了一身汗，在门口核验过证件，推着车子往里走，刚走进大院不远就听见小六愤怒里带着哭腔。 “我就是不学了，怎么着吧？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凭什么管我啊，我叫你外公你就是我外公啊！我妈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张秋雪一听脑袋就“嗡”地一下，来了来了，那个一直以来都不被他们正视的问题，终于来了！ 急急忙忙地冲过去，张秋雪就看到门口站了好几个人正在看热闹，她甚至来支上车子也来不及，立刻扒开人群冲了进去。 院子里也站了好几个人，有的在拉小六，有的在拽宋父，还有的在劝宋父。 宋父面色铁青，气得浑身直哆嗦，“不成器的东西！我抽死你算了！” “宋叔！”张秋雪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冲过去把小六搂了过来，但宋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一藤条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张秋雪背上。 宋父年纪大了，且因为早年受的那些苦身体不是特别好，没有太大的力气，但还是把张秋雪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妈，妈！”小六吓坏了，眼泪要掉不掉的扶着张秋雪，转头再看宋父顿时又气得跳脚，“你打我妈干嘛？你打我妈干嘛？你凭什么打我妈呀！” 宋父又是惊、又是气、又是恼，再看看张秋雪疼得样子，手里的藤条一下掉在了地上。 其实，张秋雪是过于担心了。 宋父是教训了小六半天，但他就跟个猴子似的，不管宋父怎么打，藤条也没抽在小六身上过，再说了，宋父现在就这么一个孙子，也舍不得真打，反倒是张秋雪不明情况地突然上来，这才挨了一下。 “行了，”张秋雪拍了拍小六的脑袋，“不许嚷了。” “可是……”小六不服气地瞪了宋父一眼，“他是什么人啊，他凭什么打我啊，他又凭什么打你啊！” 第1256章 父母亲情48 第1256章 “凭他是长辈，凭他学识渊博，为人宽厚，凭他意志不屈，为国为民没日没夜的操劳，就是我辈楷模，打你两下你不亏。”张秋雪拍拍他的肩膀，“行了，现在跟外公道歉，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对着长辈大吼大叫就是不对。” “他不是我外公，你爸爸才是我外公呢，他才不是！”小六撇着嘴，不愿意。 张秋雪抿了抿嘴，默默地瞟了一眼宋父，见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深深的伤痛，心里不禁叹息一声。 小六姓宋，是宋家的孩子，但他一直以为他是自己和谢长风亲生的。 为了不让孩子心里有想法，张秋雪和谢长风一直没有纠正这一点，当初宋父宋母也觉得小六在谢家能更好的长大，但心里难免也想催促着孩子成才，说得多了，难免会让小六产生抵触情绪。 以前宋父做过教学工作，做的就是教化人的工作，小六越是不听，他就越是想把小六管教得服服帖帖。 时间长了，小六对见到宋父这件事就觉得烦躁。 或许宋父未尝没想过让小六认祖归宗的事，但现在，其实并不是一个让小六知道身世的好时机。 “就算不是外公，是爷爷好吧，给爷爷道歉。”张秋雪又在小六肩膀上拍了一下，催促。 “好吧。”小六不情不愿地上前，“宋爷爷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嚷，这样太没教养了，但是我爸妈平时管我挺严的，你不要觉得他们不好，他们很好。是我自己觉得做那么端正太累了，你又那么严厉，所以才故意不想听你的话的，你不要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还有……” “行了，出去等我。” 张秋雪扣着他的肩膀把小六转了个身，生怕小六再说下去又把宋父的火气勾上来。 宋父果然又气得不轻，手指着大门口气哼哼地说：“你看看，你看看！还成了我的不是了！这是什么行径！这才多大就开始不听大人的话了？要做个小流|氓、小土匪吗？” “宋叔！”张秋雪扶着宋父坐下，又飞快地打发了看热闹和劝架的人，她觉得有必要和宋父好好谈谈，小六是调皮了一些，做事也不够专心，没什么定性，但他才十二岁，难道要指望他像个老学究一样做事一板一眼吗？ 而且，宋父现在这个样子，迟早会把小六越推越远的，就算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见得愿意认回宋家。 劝慰的话刚到嘴边，张秋雪看到站在门口偷偷往这边瞄的小六，张秋雪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宋叔，孩子还小，这几天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了，好吗？” 宋父却看了张秋雪一眼，那眼神很深很深，张秋雪心头一跳，忽然意识到他在想些什么，顿时有些急了。 “宋叔！你真觉得现在时机合适吗？而且你真觉得，像你这样的方式，能把小六掰过来吗？” 粗暴、严厉的管教，在并不亲近的关系里，得到的结果只会与初衷适得其反。 第1257章 父母亲情49 第1257章 “他也不小了，该懂事了！”宋父说。 “我不同意！”张秋雪说。 她能够理解宋父亟待小六成才的想法，但是，这个孩子无忧无虑了十多年，他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需要为生活发愁，也无须承担起家国天下的责任，突然之间把一切都告诉他，这和摧毁他如今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张秋雪严肃地说，“至少现在我不会同意！这一点，你赞成也好，不赞成也罢，如果你还抱着这样的想法，短时间内，我不会再让你们见孩子！你们也可以一意孤行，如果你想毁掉他的话！” 当然，说毁掉有一些夸张了，张秋雪觉得小六应该是有接受自己身世的心理能力的，但知道之后，宋父的管教应该不是小六想要的。 那种严苛，和他平时自由、散漫的性子截然相反，而宋父想做的便是打破他，改造他。 张秋雪认为，这才是最可怕的。 可能是张秋雪激烈的态度让宋父产生了迟疑，没有再坚持说下去。 “他的性格可能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但还是后期养成比较多，这和他的成长环境相关，他无忧无虑地被所有人疼爱着，他不需要想那么多，宋叔，一个孩子自由的享受爱难道不好吗？难道你想让他像我们那一代一样，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为了生活、为了吃饭、为了活着而绞尽脑汁？” “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够承担得起责任？怎么能够有所作为，我也不求他像他哥哥姐姐那样，但他至少该稳稳当当的吧？” 宋父也看到了在门口偷看的小六，忍不住又瞪了一眼。 张秋雪苦笑，不得不再次提醒宋父，“宋叔，小六今年才十二。” 回想在后世的时候，教授家的孩子十二岁的时候，上学还需要父母接送，内|裤还需要保姆洗呢，所以回过头来看小六，张秋雪真心觉得自己特别满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小六可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人生不经受苦难，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啊。” 宋父噎了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严厉的，充满不满的目光也逐渐柔和下来。 在最初的最初，他们见到小六抱着他喜极而泣的时候，不也希望这孩子就算没了母亲也活得开心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走吧。” 张秋雪顿了顿，还是站了起来。 大门外偷看的小六见状立刻笑了起来，飞奔过来扶着张秋雪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妈你还疼不疼？快回家，让我奶奶给你看看。你下次可不要这么傻了，我能躲开的，只要我想，他们谁也打不到我，你要相信我。” 张秋雪失笑，她是相信他来着，但危机时刻，哪里还想得起什么相信不相信啊，只是觉得孩子有危险就冲过去了。 “好，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呢，但是我也会担心你的安全啊。” 小六替张秋雪推着自行车，闻言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说：“那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自己，今天的事……做得也不好，给你和爸爸丢脸了。” 第1258章 父母亲情50 第1258章 张秋雪便笑了，吾日三省吾身，她并不只是说说，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反思，孩子们见了自然有样学样。 小六性格上事活泼了一些，随性了一些，但张秋雪不觉得小六的品性有什么问题。 “没关系，你还小，做错事情很正常，就像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工作也好，生活中也好，有时候也会做错，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贵的是，我们会反思自己，会吸取教训，再走到正确的道路上，对吗？” 小六点点头，但很快，他的脸色又沉郁下去。 推着自行车埋头走了好一段路，才说：“妈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我，为什么姓宋啊，爸爸以前姓韩，现在姓谢，你姓张，为什么我姓宋啊？” 这一刻，张秋雪一位她会慌乱，会六神无主但是她没有。 或许，因为她想了太多遍这个问题。 张秋雪冰没有想过把这个问题隐瞒小六一辈子，这对拼了命生下小六的宋海棠不公平，对小六不公平，对宋家人也不公平。 但此刻，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张秋雪决定再缓一缓。 “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吗？” “乖乖的，哥哥姐姐们都姓谢，弟弟们也姓谢，为什么就我姓宋啊？” 他到底还是天真，并不会像铁牛一样想那么多，也没有直接猜测自己不是张秋雪和谢长风的孩子。 张秋雪笑了笑，缓缓说道；“在你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你被人贩子偷走过，是一个阿姨拼了命才将你保护下来，但她自己，为了你，为了能够重获自由，不得已伤了人，为了纪念和感谢她，所以才给你用了她的姓氏。” 这话半真半假，却足以用来迷惑小六。 “如果你觉得这对你造成了困扰，或者你真的不喜欢的话，可以换回咱们家自己的姓，好不好？” 张秋雪太淡定，太坦然，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小六脸上的担心骤然散去。 “这样啊，我还以为……” “嗯？” “没什么，那位阿姨可真厉害。” “你想换回来吗？” “那位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张秋雪沉默了一瞬，“去世了，她是一名很睿智的女性，受不了被拐卖之后每天关押的生活，有一天奋起抢夺生路的时候，杀了囚禁她的人。在那个年月，杀人是姚判死刑的。” “她可真可怜。” 张秋雪顿了顿，心口有些闷。 她并不喜欢给小六讲这些，也不喜欢小六用这种呆着感激和可怜的语气去评价宋海棠。 “不过我要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了，现在想想，姓宋也挺好听的。” 张秋雪微微勾唇笑了起来，她再次揉揉小六的头，“走吧，我们回家。” 小六的脱线思维没有让他想到宋父宋母身上，多多少少也让张秋雪松了口气。 但是，小六的下一句话登时就让张秋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妈，我不想念书了！”小六说。 第1259章 父母亲情51 第1259章 好在张秋雪见的事情多了还是能稳得住，尽管她已经很想一个巴掌拍过去了。 “是吗？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小六晃了晃脑袋，“宋爷爷老说我，什么事都不如哥哥，什么事都不如姐姐，既傻还不努力，说我要笨死了。反正我不想读书了！反正我也不如哥哥姐姐们！” 张秋雪脑门一阵突突狂跳，心里快要被宋父气死了，但眼下还不能发火，万一一顿脾气发完真把小六弄得拧巴了，再也不想去读书了，那不是完蛋了？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笨？那你怎么都不用我教就会玩小电机？帮我照顾弟弟们的时候还会给他们做小玩具？笨蛋可做不出这些来。” “是吗？” “嗯嗯。”张秋雪点头。 “那我也不想读书了，我讨厌他处处盯着我看，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还好管我，他凭什么呀。” “……” 张秋雪观察了一会儿，见小六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也就不想再跟他谈这件事了。 “你可以好好想想，想一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想读书了，再想想自己要去做什么，想好了可以来跟我说说，现在咱们先回家。” “那得先说好，我可不想再叫他外公了，本来就不是我外公，还整天对我指手画脚的，烦死了。” “行，最近你不用再去宋家了，可以了吗？” 小六这才点头，张秋雪接过自行车，带着他开始往家走。 她没想过爷孙俩会产生这么大的矛盾，本来上午还要和汤老头他们开个总结会的，现在全都耽误了。 回到家，张秋雪匆匆对唐志平和宋母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她们不要对小六说教，就匆匆去了实验基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而且，一洗澡才想起后背今天被抽了一下，顿时疼得不行，连忙叫了唐志平过来帮自己看看。 唐志平一看顿时也皱了眉，“这个老宋可真是的，管孩子就管孩子，怎么还动手呢？” “是我太心急了，怕打着孩子，才挨了这一下，要按照他俩那节奏应该是打不着的。”张秋雪撩起衣服让唐志平帮她上药，夏天的衣服本来穿的就少，张秋雪这一下又挨得结结实实，本来回来如果立刻处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一耽搁，出来的血都粘在了张秋雪的衣服上，脱衣服的时候也没在意就又撕裂了，现在可不疼得要命？ 唐志平帮张秋雪看了看，拿起药膏正要抹，冷不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张秋雪和唐志平都被吓了一跳，唐志平的手差点戳到张秋雪的伤口上，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吓人啊，一惊一乍的。” 谢长风冤枉，于是又把目光投向张秋雪。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把今天的事情又跟谢长风讲了一遍。 谢长风洗了个手，过来接替了唐志平的工作，让唐志平去休息。 唐志平却没走，站在一边压低了声音说：“我看，要实在不行，你们就把孩子还给人家算了，在咱们家，万一他们再担心咱们对孩子不尽心尽力，这不是结仇吗？” 第1260章 父母亲情52 第1260章 张秋雪和谢长风一听就直皱眉头，小六和铁牛他们不同，尤其对谢长风来说，那可是他把屎把尿带大的孩子，小北小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照顾过。 “行了妈，这个话就今天说这一遍就得了，你别到孩子面前乱说啊。”谢长风说。 一见儿子、媳妇都不高兴，唐志平就点了点头，“行行行，行吧行吧，我也喜欢小六，可这不是……” 她拍了下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张秋雪只好说：“妈，小六的身世我肯定迟早会告诉他，但他现在不是还小吗？而且，不管他是谁生的，又是谁的孙子，谁的外孙子，对我来说，他就是我儿子。” “我知道，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唐志平觉得自己就多余说那一嘴，她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管别人家的孩子没有管自己家的孩子那么理直气壮，搞不好还要被埋怨。 等唐志平走了，张秋雪又把小六不想上学和起疑的事跟谢长风说了说。 最近谢长风工作很忙，过不久还有别处的人来考察、比拼，张秋雪不指望谢长风能给自己帮什么忙，就是两口子说说闲话，也让谢长风都知道知道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谢长风很喜欢张秋雪跟她说话，但这会儿姿势不大对。 张秋雪上身什么也没穿，趴在炕上背对着他，那背白得发光，也是年过三十的女人了，皮肤紧得还跟小姑娘似的，跟他那大粗手完全不一样，谢长风抹抹药就想摸摸别处。 不过今天不行，张秋雪伤口没长好，一会儿还得裂开，到时候又得受罪。 “还没抹完？”张秋雪扭过头来。 “哦，马上。” 谢长风拿了块布，把抹了张秋雪满背的药膏擦掉，拿了条单子替她盖上，又把药膏收拾好，重新又洗了一遍手，这才说：“这事你甭管了。” “啊？” 张秋雪诧异，撑着胳膊从炕上爬了起来，“你想干嘛，不会又打算把小六也拎到营里去吧？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不允许啊！” 也不知道谢长风是怎么管的人，被她和二妞揍了一顿的铁蛋在她们面前还张牙舞爪的，被谢长风带走不到一个月就逃命似的滚蛋了。 谢长风本来是在炕边上脱衣服的，不偏不倚就站在张秋雪头前面，她突然一撑起身子，那场面……突然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秋雪是很认真地跟谢长风谈这件事，突然意识到他眼神不太对。 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整个人顿时就暴躁了。 “看看看！看什么啊！”她咬牙切齿地，在他腿上拧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色啊？” “哎哎哎，”谢长风躲了几下没能躲开，哭笑不得地抓住张秋雪的手，“什么叫色啊，我是看你，又不是看别人，咱不有证嘛。” 张秋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重新又趴了回去。 没办法，背太疼，没办法躺着睡了，但事还是要问清楚，“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第1261章 父母亲情53 第1261章 “这事我来解决。”谢长风说。 张秋雪睁大眼睛歪着脑袋望着他，平心而论，谢长风不是个爱打孩子的男人，也几乎没打过孩子，对孩子们日常的陪伴也不少，但遇到问题的时候，张秋雪还是会怀疑他的做法会不会太简单粗暴，把孩子给刺激了。 此时谢长风终于脱完了衣服在张秋雪身边躺了下来，关了灯，小心翼翼地往张秋雪身边蹭了蹭，把人搂住了，这才接着说：“宋叔也就是希望小六能听话懂事，将来能接他的班，又不是多大的事，你看我一顿酒就能给他聊明白。” 张秋雪：“……” 她可从来不觉得他是个能言善辩的人。 “你确定？” “嗯。” “那小六呢？” “小六你也甭管了，有我呢。” 搂着妻子，谢长风闭上了眼。 张秋雪后背疼，睡不太着，但谢长风累了一天很快陷入了睡眠，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张秋雪心里还是充满担忧。 她家五个孩子都没有过叛逆期，不会小六的叛逆期就这么来了吧？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张秋雪的背正是最肿的时候，龇牙咧嘴地穿上衣服，就听见父子俩在院子里说话。 “反正我不想上学了，他们老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烦死了。” “那你想去干嘛？”谢长风问了个和张秋雪一样的问题，“你哥哥姐姐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你也得有吧？你要没有也无所谓，让你妈把超市给你，你也能养活自己，怎么样？” “我不要。”小六想都没想就说，“超市是我妈好不容易才做起来的，我不能说拿走就拿走，要是这样，我不真跟他们说的一样成蛀虫了嘛。” “看不出来，还挺有骨气。” “那是，好歹我也是你儿子啊爸，你可不能瞧不起我。” 小六说着话一下蹿到谢长风背上，被谢长风带着转了两圈，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小六的笑声，放肆、开心。 张秋雪坐在窗边不禁笑了起来，如果可以，她想她的孩子们什么苦都不用吃，能够一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快乐。 外头父子俩闹够了，谢长风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递给小六。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最大票值是十块，小六平时也帮着张秋雪出去买东西，最多手里有过几十块，平时路前锋、吕小青等人过来送钱，他也见过，可从来没摸过这么多钱。 “干啥啊爸，你的工资啊，你一会儿直接给我妈不就得了吗？” “不给你妈，给你，你不是不想上学嘛，男人手里没钱不行，你拿着这些钱，自己想干啥就干点啥去吧，要是想去做买卖，这就是给你的本钱。”谢长风说。 小六：“……” “行了，我得去营里盯早训，你愿意干嘛干嘛去吧。” 谢长风扣上帽子走了，晨曦之下，清晨的微凉还没有被阳光驱散，小六傻傻地站在院子里忽然又抬脚追了出去。 “爸，爸，真给我啊？” 第1262章 父母亲情54 第1262章 “给你！”谢长风的声音远远地飘来。 小六却愈发傻了，张秋雪出门就看到他坐在门槛上抱着那一叠钱发呆。 看见张秋雪，小六说：“妈，我把给我这么多钱，让我想干嘛干嘛。” “挺好啊。”张秋雪没将那点钱放在眼里，想她在后世的时候，光发表论文所得的收入就攒了六七位数。 她扫了扫院子，准备开始做早饭。 小六傻乎乎地跟着张秋雪进了厨房，“妈，你说我爸是不是比疼哥哥姐姐还疼我啊，他是不是最疼我啊，他都没给过哥哥姐姐们钱。” 唐志平和段姐在一旁被逗得直笑，这就是小六和其他孩子不同的地方，这样的话就算活泼开朗如二妞也不会说，小六就会，他比其他的孩子更直白，更坦诚，更加简单，也更懂爱与被爱。 “那我真的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当然。”张秋雪说，“不过，有句话叫财不外露，这些钱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都可以，但是我希望你不管想做什么，都先保护好自己，免得被人见财起意，好吗？” 小六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好的妈妈。” 张秋雪就不管他了，不料今天小六像个小尾巴一样围着她转。 “那妈妈，我可以从今天开始不去学校了吗？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我往那里一坐，就想到宋爷爷他们说我哪儿哪儿都不好。” 张秋雪忍着抽他一个脑袋瓜的冲动，再次答应。 “可以，你的事情你来做主，好吗？” “好哎！”小六一蹦三尺高，“谢谢妈妈，我终于自由了！你不知道，他们每次对着我念叨的时候我有多烦，我不去上学，他们就再也不能说我了。” “……”张秋雪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她答应谢长风不管这事了，她答应了的！ 小六一蹦一跳地走了，唐志平万分担心，她和张秋雪是一个想法，这么点儿的孩子不上学哪行？ “先不管他，反正马上就是期末考试了，暑假两个月，我看他能干出点什么来。” 唐志平也没办法了，张秋雪和谢长风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吧？ 张秋雪工作忙，没时间整天盯着小六，谢长风给了钱了，但实际上有时候一周都不可能回来一次。 眼看着开始放暑假了，铁牛铁栓都开始回来住了。 现在铁牛铁栓大了，回来以后自觉到超市帮忙卸货搬货摆货，多数时间还是小六和小七小八呆在家里，以至于小六想让他们陪自己去进个货都找不到机会。 话说谢长风，他最近真的非常忙，建军节的时候南方队伍会过来与他们进行对抗赛，作为首都军区，谢长风不能给首都人民丢脸，必须得赢！ 但人家是老队伍了，他们是才组起来的，想要赢，怎么赢？ 只能练！ 玩命练！ 谢长风给了儿子一个月的津贴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他可没想到，就这么不闻不问的一个月，把他那游走在叛逆边缘的小儿子给拉了回来。 第1263章 父母亲情55 第1263章 从小到大，小六可谓是跟着张秋雪时间最长的孩子。 他小的时候，张秋雪怕别人照顾不好他，出差也要带着。 而且，他一心以为自己是张秋雪亲生的，别的孩子不会对张秋雪说的话，他会说，自然而然地，张秋雪什么都会跟他念叨念叨，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 这几天，他按照张秋雪曾经说的，不管做什么，要先考察市场，看市场缺什么，就做什么。 小六从他的角度调查了一回市场，当然了，小孩子嘛，必然是先看自己能接触到的东西。 小六决定弄点铅笔和本子来卖，但这个事有点大，一来，他没太大的力气，弄得多了，他搬不回来，而且，他一个小孩子去进货，带那么多钱出门，太危险了。 他不能做让妈妈担心的事！ 让哥哥帮忙吧，哥哥们整天忙啊，不在家。 小六愁啊，愁了半个月，谢长风没回来，张秋雪也没过问这事，可把小六个憋死了。 最烦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张秋雪的那家书店。 他到别的地方去进货会被人骗，去自家店里进货还能被人骗，被人抢吗？ 吴大水当然不会骗他，只按照本钱收了他的钱，还好心地给他跑了两回腿，也没要跑腿费。 小六于是开始了他的小商贩生涯，他从吴大水那里买的是小人书，一本小人书加两毛钱卖给他曾经的同学们。 为了怕被人抢，他每次出门只带十本小人书。 就这么地，他从吴大水那里进的五十本小人书不到一个星期就卖光了。 小六美啊，每天走路都带风。 关键他每天就出去那么一小会儿，铁牛铁栓都不知道他在美什么。 于是小六又进了第二批货，然后第三批…… 与此同时，他还学会搭着卖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女孩玩的毽子、男孩玩的玻璃珠、贴画等等。 一个暑假的时间，小六靠着卖各种各样的小人书挣了八十多块，这些钱在张秋雪眼里当然不多，但对小六一个小孩子来说，已经着实不少了。 张秋雪当然是发现了小六的，没有一个孩子的异样能瞒得过母亲。 人赚钱都是会上瘾的，随着能赚的钱越来越多，小六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他现在每天出门已经不止带十本小人书了。 他会塞满满一个书包，直到卖空才会回来。 但张秋雪答应了谢长风不管，只能死死憋住。 忍忍忍忍，张秋雪忍了一个月，终于快忍不下去的时候，谢长风终于回来了。 不过，谢长风是来叫张秋雪的。 张秋雪憋着劲儿想跟谢长风说小六的事呢，谢长风却没空听。 “南方队伍的人已经来了，骆首长点名要见你，还有云小贞，也要见你，还说如果你不去，她就来家里找你了。你必须得赶紧跟我去一趟。”谢长风一边急急忙忙地给妻子找衣服换，一边催着她抓紧时间收拾东西。 张秋雪却是一头雾水，“见我干什么啊？我最近没做什么事吧？” 还有云小贞那个姑奶奶，她最近没得罪她吧？ 第1264章 父母亲情56 第1264章 眨眼之间，建军节到了。 张秋雪最近半个月在实验基地的时间越来越长，没别的，她不想回家面对小六那张灿烂的脸。 她希望建军节赶紧过去，谢长风赶紧回来，他再不回来的话，她真要忍不住去管小六了。 其实别说她，铁牛和铁栓都快受不了了。 试想一下，两个十八九的大小伙子，整天靠给家里干点零活活着，既不挣钱，也没工作，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弟弟却已经开始走街串巷卖东西挣钱了，还时不时地被小弟带个东西回来孝敬。 那感觉……不用想也知道多尴尬。 不管怎么着，家还是要回的。 这天上午，张秋雪早晨答应了小七中午早点回去给他做他心爱的蛋羹。 比起小八，小七有些挑食，同样是蛋羹，唐志平和段姐做的他都不喜欢，就吃张秋雪做的。 但当妈的嘛，都惯孩子，张秋雪早早地做完了属于自己的工作下班回家。 刚进门，谢长风也跟着进了门。 “诶？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谢长风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了，比之前又黑了一个色号不说，脸都快起皮了。 “你忙完了？”张秋雪迫不及待要跟谢长风说说小六的事，这孩子到了不得不管的时候了，昨天竟然拿一串糖葫芦逗铁栓，非得让铁栓叫一声“好弟弟”才让铁栓吃，典型的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要开染坊。 而且，赚钱是会上瘾的，随着能赚的钱越来越多，胆子也会越来越大，小六现在每天出门已经不止带十本小人书了。 他会塞满满一个书包，直到卖空才会回来，不由自主地，张秋雪叮嘱他注意安全的次数越来越多。 “没有，来接你的，赶紧的，你跟我去一趟。”谢长风说。 快一个月不见，谢长风也想跟妻子多说会儿话，但是不行，他没有时间，能跑出来亲自接一趟张秋雪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了，具体的话都得路上说。 “接我？”张秋雪莫名其妙，“不是你们几大军区比拼吗？叫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 “路上说。”谢长风拽了张秋雪就要走。 张秋雪无语了，“我好歹也得还个衣服啊。” 刚从实验室里出来，一身怪味，她自己都嫌臭。 谢长风看了看时间，“三分钟，我只有三分钟。” “行吧。” 张秋雪一溜烟进了屋，夏天的衣服好换，张秋雪一条白色棉布的短袖，一件工装大背带裤就搞定了，再匆匆洗一把脸，三分钟还有富余。 谢长风站在旁边干脆利用这个时间跟张秋雪说了，“南方队伍的骆首长，就你见过的那个骆首长和吴首长，点名要见你，还有云小贞，也要见你，还说如果你不去，她就来家里找你了，不过你不用在意她，首都是我们的地盘，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谢长风把香皂、毛巾分别递到张秋雪手里，张秋雪一头雾水，她倒不是怕别人对她怎么样，只是奇怪。 “见我干什么啊？我最近没做什么事吧？” 还有云小贞那个姑奶奶，她最近没得罪她吧？ 第1265章 父母亲情57 “应该是要了解一下其他的军事机械设计进展，你照实说就行。” 谢长风催生一样，催着张秋雪出了门。 他这回是开车回来的，拽着张秋雪刚出门就看到小六背着瘪瘪的书包回来了，一见到谢长风就兴奋地扑上来，一边掏钱一边说：“爸，我挣钱了。” 谢长风百忙之中还得应付一下儿子，学着张秋雪一样夸赞了几句小六几句，就拽着张秋雪匆匆忙忙出了门。 得了夸奖的小六更高兴了，幸亏地球是有吸引力的，否则张秋雪都觉得这家伙快飘起来了。 这边骆首长请张秋雪过来果然没有其他的事，他是见识过张秋雪的本事的，这次过来，也想带几台战车回去，所以要从张秋雪这个设计者的角度了解一下目前他们所生产出来的战车是否适合他们那边。 谢长风把张秋雪带过来交给自己的警卫员之后就走了，一会儿有个三方首长的欢迎仪式，他得在仪式上发表讲话。 警卫员跟骆首长那边的警卫对接过，带着张秋雪正要过去找骆首长，却被半路杀出来的云小贞拦住了。 张秋雪上次虽然没在云小贞这里吃亏，但她看见云小贞就条件反射地脑袋疼。 原因无他，云小贞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女战士，她敢做也敢当，既能坦然承认自己的不对，也敢在别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发表意见。 难缠！ 这是张秋雪对于云小贞最大的印象。 于是，还没说话张秋雪就扯出个憨憨地笑来。 “云首长，巧啊。” “巧什么巧，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云小贞说。 她一把拉过了张秋雪的手腕，扯着她就朝一边走去。 张秋雪：“……”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还特地在这里等她？ 心里这么想，张秋雪面上还得带着笑，“云首长这是，有事？” 话音未落，被云小贞狠狠瞪了一眼。 张秋雪更无语了，心说这都什么事啊，在云小贞的地盘上，她挨瞪，现在换到了她的地盘上，怎么还是她挨瞪啊？ “你先走吧，一会儿我会带张同志去见骆首长，现在我们女人要说几句体己话。”云小贞对谢长风的警卫员说。 警卫员黑乎乎的脸露出几丝尴尬，给两人敬了个礼，“首长，那我在外面等嫂子。” 他接到的任务就是送张秋雪去见骆首长，没完成任务自然不会走。 云小贞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张秋雪拉了一把，张秋雪也有她自己的想法，谁知道云小贞又搞什么幺蛾子，万一一会儿需要通风报信，谢长风的警卫员不正好是自己人吗？ 然而，张秋雪没想到，这次她完全想错了。 云小贞把张秋雪带到了她的住处，但一进门张秋雪就傻了。 云小贞的营房其实和张秋雪他们去的时候住的那种宿舍差不多，但待遇明显要好一点儿，是个单人间。 进门摆着洗脸架和挂衣架，旁边是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然后一张单人床，一碧如洗的颜色，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奇怪的是，在这间营房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被大马金刀地绑了一个女性文职工作者。 第1266章 父母亲情58 第1266章 “云首长，这是……”向来处变不惊如张秋雪此时也不禁卡壳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云小贞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极为复杂，张秋雪分析出来的有愤怒，有无语，有无奈，然后她上去“啪啪”两个大嘴巴把那名女人扇醒了。 如此彪悍的行为再次让张秋雪咂舌，连忙上去拦住她，“云首长，这人是谁啊？你干嘛……” 上来就这么不假辞色的？ 话没说完，张秋雪发现云小贞看着她的目光里甚至有一丝怜悯。 张秋雪愈发感到莫名其妙，却见那名被两巴掌打成猪头的女人呻|吟了一声，清醒了过来，但在看到张秋雪的时候，目光瑟缩了一下。 张秋雪顿时更奇怪了，她和这个女人可谓素昧平生，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她怕自己做什么？ “把你刚才的话，跟她说一遍。”云小贞冷冷地命令道。 不是张秋雪多心，此时此刻，她真的开始思考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从而被云小贞抓住了小辫子。 女人呻|吟一声，艰难地动了动被撕裂的嘴角，扯出一个笑来。 “张同志，你好，我叫李桃儿。” 张秋雪又看了看云小贞，仍然处于一种云里雾里地感觉。 见云小贞没什么表示，她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你好，你认识我？” “几个月前，张同志来营区为同志们演示单兵战车的使用，英姿飒爽令人钦佩。” 这话说完，旁边的云小贞就重重地哼了一声。 张秋雪回想了一下那时的情景，想不起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 但云小贞特意把自己叫过来见她，还把她五花大绑起来，难不成这人居心不轨？ 这里是营区，自己八百年来不了一次，张秋雪想不出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缓缓往前踏了一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女人眼皮微微垂落，嘴角又浮现一丝轻笑，“实不相瞒，张同志，虽然你陪着长风走过了许多风风雨雨，但是……” 她再次一笑，仰头望着张秋雪，恰到好处地留下了给张秋雪发挥想象的空间。 张秋雪顿时一头黑线。 反倒是云小贞怒声吼道：“你给我说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说清楚！” 吼声没吓到李桃儿，反倒吧张秋雪吓了一跳。 张秋雪微微一哂，“云首长，别生气，别生气嘛，气大伤身。” 被她这么一说，云小贞更生气了，叉着腰来回在屋子里踱步，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再在这个女人身上甩上两巴掌。 张秋雪身子一撑，干脆在云小贞的办公桌上坐了下来，双腿摇晃着，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跟谢长风两情相悦，让我收拾东西滚蛋吧？” “自然不是，长风好不容易才有今日，我不想破坏他的名声，也不想影响他今后晋升，我只要能偶尔和长风在一起就行了，还请夫人……高抬贵手，容我一容。” 女人垂着眼，一幅楚楚可怜的菟丝花模样，仿佛她是真心依赖谢长风的，仿佛她和谢长风真的是真心相爱的。 第1267章 所谓夫妻1 第1267章 “是啊，我有病，相思病，我爱死他了，我稀罕死他了。不就是开小差嘛，他愿意开就开呗，反正既不用他养，也不用费什么心思。我们俩有儿有女的，他的钱都给我，他的财产都归我，你在外面替他端茶倒水，他在家给我端洗脚水，我有啥不满意的？”张秋雪说。 “你，你……” 李桃儿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了半天，却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云小贞更是张口结舌无话可说，要是可以的话，她大概想扒开张秋雪的脑袋给她控控里头的水。 张秋雪坐在桌子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腿。 “李同志，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那我就同意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谢长风。” “照顾个屁啊，”云小贞忍不住要暴走了，“张秋雪，你修战车时的聪明劲儿呢，你搞搞清楚啊，你的婚姻被背叛了！” 那样子，恨不得拎起扳手替张秋雪干了谢长风。 张秋雪挪了挪屁股，甚至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说：“倒是李同志，我觉得你真伟大，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我还真是蛮佩服你的。要我就不行，我这人太好脸了，别人没怎么着呢，我自己先不行了。这实在是我爹娘管我太严了，要知道我无名无份地跟了一个老男人，得把我的腿打折不可。” 她说着话还叹了口气，“你放心，长风平时工作忙，只要你替我照顾好长风，我不会亏待你父母的。一会儿从营区离开，就让人给你爸妈送东西去。对了，你家几口人啊，先送十桶奶粉够不够啊？再来二十斤肉吧，他们养出了你这样的好女儿，我得好好谢谢他们。” “喂，张秋雪！你清醒清醒！”云小贞忍无可忍，上来狠狠地摇晃了张秋雪好几下，害的张秋雪搪瓷缸子里的水都洒出来了，“她是什么鬼东西啊，还给她爹娘送东西，要不要脸啊她？你有那些东西你送给我啊！” “云首长，你这么生气干啥？”张秋雪拉住云小贞，“你不知道我家老谢那脾气，跟头牛似的，能看上个人可不容易，再说了，你看李同志，长得这么标志，还这么温柔，这么体贴，我当然要好好感谢她的父母啦。现在是不兴娶小了，不然我非得雇人八抬大轿吹吹打打把李同志给抬回来不可。” “李同志你放心，我去的时候一定给你爹娘说清楚，让他们以你为荣。”张秋雪又说。 云小贞快被气疯了，没好气地搡了张秋雪一把，陀螺似的在营房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趁手的工具。 正准备赤手空拳去找谢长风打一架的时候，云小贞突然发现李桃儿半天没说话了。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李桃儿脸色惨白，望着张秋雪的目光已经和刚才全然不同。 此时此刻，充满了畏惧和不安。 张秋雪却依旧和刚才别无二致，修长的胳膊撑着单薄的身体，一双长腿摇摇晃晃，悠闲至极。 好像这不是什么棘手的大事，出轨的也不是她的丈夫。 第1268章 所谓夫妻2 第1268章 云小贞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能做到现在的职务，自然也不是白给的。 云小贞皱起了眉，目光紧盯着李桃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谁给你的胆子，来污蔑一位副师级首长？” 李桃儿在云小贞灼灼的视线里垂下了头，她咬着牙，“我，我没有污蔑，我说的都是真的。” 云小贞拧着眉头，再次看向张秋雪。 八一年，开始有港台的时髦衣服、音乐流行过来，人们开始逐渐接受衣服的丰富多彩和夸张的蛤蟆镜，但思想的扭转往往需要更多的时间。 就连云小贞，其实也是更倾向于相信李桃儿的话。 一个女人，如果不是真的受到过伤害，谁愿意去抹黑自己的名声呢？ 张秋雪却不同，她虽然不喜欢看狗血电视剧，但生活往往比电视更狗血，在后世，有意无意间见过抢闺蜜男朋友的女人，也见过与妻子闺蜜撩骚的男人。 她的思想不会被年代禁锢，更何况，她太了解谢长风了。 她和谢长风一起住在营区，谢长风都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这种人能罔顾军规军纪在营区胡搞？ “既然如此，这件事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李同志，我处理完别的事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怎么样？” 李桃儿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的，因为，我真的跟谢长风在一起了，我真是他的女人。” 云小贞顿时气得又要发火，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但张秋雪灿然一笑，“行，你放心吧，我一定让你满意。但现在，我得委屈你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了。” 她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水，手气手落手里的搪瓷缸子“咣当”一下砸在了李桃儿的脑袋上，那样子把云小贞都给吓了一跳，简直比云小贞刚才抽李桃儿那两巴掌还要利落。 李桃儿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云小贞拍拍心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啊？” 张秋雪从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摸着，她现在浑身上下就这身衣服了，在家带过来的所有东西都上交了，得离开的时候才能拿回来。 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张秋雪只好联合云小贞给李桃儿把捆着她的绳子又绑了一遍。 一边绑人，云小贞还一边问：“你说，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谢首长……不会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吧？” 张秋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姐，你那无处不在的英雄光环怎么没了？” “英雄……英雄也是人嘛，也会犯错。” 张秋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假的，放心吧。” “啊？假的？真的？你怎么知道？万一谢首长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真的……” “真个屁啊。”别人不了解，张秋雪还能不了解谢长风？ “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从后世到如今，她再没见过比谢长风更能坚守本心的男人。 而且，既不早，也不晚，偏偏是在谢长风即将迎来人生当中第一个高光时刻的时候，李桃儿把谢长风卖了。 “云首长，你说，我要真相信谢长风干出这种事来，此时此刻，我会怎么做？” 还真是简单粗鄙，阴损恶毒，却又十分好用的一招呢？ 第1269章 所谓夫妻3 云小贞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她是刚到营区的时候就遇见了李桃儿。 在这次出行的名单当中，她的职务算是比较低的，走的位置也比较靠后，就在她跟着大家走路的时候，碰到了莽莽撞撞的李桃儿。 她的本意是教训一下这个傻乎乎的女官，营区，就算不是他们的营区，那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乱走乱砍乱去的，但没想到李桃儿的一句话就把云小贞给噎住了。 “首长，我要去前面，我要去找谢首长，他是我对象。” 女孩子的笑容可以说的上单纯无知，如果云小贞不认识谢长风和张秋雪的话，说不定真的就这么把她放走了，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没必要得罪一个首长和人家的夫人。 云小贞偏偏认识张秋雪，更认识谢长风。 看着云小贞嫌恶的脸，张秋雪却皱起眉头，“她真这么说？” “对啊？怎么了？” 两人带好营房的门，云小贞拿锁锁住，又叫了个人在门口站岗看着，以防李桃儿醒来之后找机会逃跑。 然后她又将目光投向张秋雪，目露询问。 张秋雪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你问她姓甚名谁要去哪里了吗？她就直接告诉你了？” 云小贞想了想，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是有些奇怪。” 而且是越想越奇怪。 试想一下，谢长风主持的欢迎仪式上，突然冒出个女人说是自己是谢长风在外面养的小老婆，或者自己冲上去大骂谢长风忘恩负义养小老婆，那场面不管有意无意，都会成为谢长风的黑历史，而且，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谢长风能否再在现在的位置上待下去就会是个问题，他这也算是空降了，搞不好是抢了谁的位置挡了谁的路，一把把谢长风搞臭，也就再没有起复的可能了。 “今天的事情谢谢云首长。”张秋雪真心朝云小贞道谢，“如果不是你发现并且及时把这件事按住，我、我们家谢长风、以及我们营区，都要丢人丢大发了。” 她真心诚意，反倒叫云小贞有点不好意思。 “瞧你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女人，虽然没结婚，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女同胞被欺负啊。” 张秋雪莞尔一笑，戏谑地眨了眨眼，“那还要多谢云首长站在我们女同胞这边，现在看来，英雄的滤镜也没有多厚。” 云小贞听得云里雾里，很快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这两天我会帮你把营里盯住的，这你就放心吧，当然了，这还得多亏你给我们联络的302厂分厂的奶粉、罐头、肉脯肉干等等，给我们节省了一大笔开支，我是代表我们区后勤处特意来向你致谢的，现在，张秋雪同志，我要向你敬个礼！” 云小贞说到做到，也不管张秋雪有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两脚一并，“啪”地一声给张秋雪敬了个礼。 “张秋雪同志，感谢你对我们区的帮助，我们铭感五内，今后誓死守卫我们的国家和人民！” 第1270章 所谓夫妻4 第1270章 霎那间，是云小贞一个营区的，不是云小贞一个营区的，忽然全都齐刷刷地朝张秋雪看过来。 宽厚的肩膀排成城墙一样的壁垒，朝张秋雪“啪”地一个敬礼，坚毅的目光一如肩上他们那柄钢枪，无往而不利。 “感谢张同志对我们的帮助，我们将誓死守卫我们的祖国和人民！” 他们的声音参差不齐，错落不一，由远有近，可在那一瞬之间，张秋雪却觉得自己胸腔里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涌动着。 她缓缓地望去，心跳如雷。 她明白，在场的每一位，他们也是某个人的儿子，某个人的父亲，某个人的丈夫，某个人的天和地，但他们站在这里，舍生忘死。 张秋雪看着这一张张脸，她觉得她其实是没有资格接受这个敬礼的，她只不过是做了她能做的那么一点点。 泪意涌动，张秋雪也忽然双脚一并，给大家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齐刷刷地落手声，他们一个个转过身去，又重新继续刚才的任务。 张秋雪深深吸了口气，“其实云首长不必感谢我，我们国家向来军民一家亲，没有你们，哪有我们，千千万万的我们铸成了钢铁一样的你们，他们。我只想说，很荣幸能帮到你们。” 云小贞心中也是热潮滚动，短暂的失态过后，朝张秋雪做了个请的姿势。 “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们首长，他一定要与你聊聊。” “首长，张同志，这边走。”谢长风的警卫员跟上来说。 云小贞便也不同他争抢，让警卫员在前面带路，私下里却捅了捅张秋雪的胳膊，朝张秋雪挤了挤眼。 张秋雪哑然失笑。 她明白云小贞的意思，让她在警卫员这里套一套最近谢长风有没有和那个李桃儿有过接触。 不过张秋雪真心觉得，没必要。 她和谢长风之间，其实谢长风非常明白，但凡他在外面搞什么幺蛾子，他们俩肯定拜拜了，而且，张秋雪根本不会吃什么回头草。 倒是那个李桃儿，张秋雪觉得需要好好整理整理，这人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平白就出现。 说话间，三人到了骆首长的营房外面。 首长们嘛，凑在一起谈论的就没有小事，所以到了之后得先让人进去看一下，如果骆首长现在正在忙着，张秋雪就得等着，等到骆首长有空的时候再见自己。 不巧的是，就在几分钟之前，一同来参与这次对抗的西部营区的首长过来看望骆首长，此时正在热谈。 云小贞摊了摊手，便和张秋雪站在外面的树下闲聊，顺便等骆首长召见张秋雪。 和云小贞这种人站在一起，当然不存在什么闲聊，虽然云小贞也问了她两个诸如“最近在忙什么”的问题。 “听说奶粉、肉干、肉脯这些全都是张同志主持开发的，那么，能不能在粮食方面也搞搞开发，虽说我们只讲究吃饱，但是，我们也得尽量让我们的口粮好吃一些，以满足我们战士在野外的需要嘛。” 第1271章 所谓夫妻5 第1271章 “我们那边天气潮热，如果是一般的东西，特别容易坏，张同志，你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这一个个的都把她当成哆啦a梦了吗？还是觉得她的口袋里装着十万个任意门啊？ “这个，我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张秋雪说。 因为她从小不愁吃穿，还真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只是刚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春游露营时，有人买过压缩饼干。 那东西超级难吃，但小小的一块就有极强的饱腹感，甚至一块就能煮成一大锅。 就是不知道现在有做成压缩饼干的技术没有。 不过，换个思维方式的话，张秋雪也可以思考一下。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需要把粮食做的防腐、耐放。给我们战士吃的粮食里面不好加什么防腐剂，所以，为了更好的保存，我们应当把粮食真空保存，这样的话就可以最大程度的保鲜，但光保鲜还不行吧？在野外，还需要最快速度地把粮食做成饭，所以你是要将成品加热呢？还是半成品就行？” “什么？” 云小贞一脸茫然。 张秋雪说了一大通，她一句也没有听懂。 “你说的什么？” “……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 张秋雪顿了顿，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这个问题，我会和302厂那边商量一下，但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行。” “行，你给想办法就行。”云小贞非常高兴。 云小贞觉得张秋雪太厉害了，只要不跟她为敌，就能得到各种好处。 想到这里，云小贞又想真心诚意地给张秋雪道个歉，为以前的那些莽撞无知道歉。 正在这时，屋子的窗户被推开，骆首长和一名年纪相仿神色威严的男人站在窗前，扬声朝这边说道：“是小张同志吧？来来来，我等你半天了。” 云小贞只好收回自己准备说的话，轻快地在张秋雪胳膊上拍了一下，“快去吧，我回去看看。” 张秋雪顾不得再和云小贞多说，快步朝骆首长那边走去。 骆首长笑着，没等张秋雪进门，就笑道：“小张同志，不赖嘛，这才多久，才将将一年嘛。” 他朝张秋雪竖起大拇指。 “首长谬赞，这都是大家集体努力的功劳。”张秋雪这么说着，却并没表现出太多的谦卑之色，这是她引以为傲的知识领域，过多的谦卑反而让人看不起。 “我听说，你设计的那一台可以用于水陆两栖作战？”骆首长又问。 旁边那位西部营区的首长也朝张秋雪看了过来，不过，他神色严肃，张秋雪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当下，张秋雪沉淀了一下心情，专心为骆首长介绍起自己设计的那一台战车来。 之所以想设计水陆两栖作战方式的战车，一部分是在南方营区时看到的那台战车受到的启发，二来，在国家资源依旧紧缺的年代，张秋雪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把物尽其用发挥到最大化。 听完张秋雪的初衷，骆首长和另外一位首长都点了点头，对张秋雪这个年纪就能有这个想法和见识非常满意和欣赏。 他们还想听着张秋雪继续往下说，等了半晌，却只看见张秋雪笑津津的面容。 “首长，明天就是对抗赛，我这个时候把几台战车的性能、特点和弱点都告诉你们，这不太好吧？” 张秋雪戏谑地朝两人眨了眨眼睛，要知道，就在这次对抗演练当中，谢长风会带人使用这几台战车作战，这个时候告诉了别人，那跟提前泄底有什么区别？ 第1272章 所谓夫妻6 第1272章 两人一听纷纷哑然，连最严肃的那位也摇了摇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张秋雪当然知道，以他们这么大的领导，肯定不会在自己这里听完之后提前告诉自己的下属，但，张秋雪觉得，谢长风用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比自己更有心得和体会，自己就这么介绍了几台战车，倒不如等几位首长参观的时候谢长风亲自给大家解说。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张秋雪又说。 “你这个小张啊。” 骆首长又指了指张秋雪，却没有追究什么。 张秋雪心里轻轻吐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是混过去了。 “我刚才见了你们齐首长，他对你们这几台战车的评价很高啊，你认为，适合我们那边使用吗？这几台战车，有没有达到上次你所说的那个问题。” 科技兴国，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科学的进步，必然将越来越多的机械和科技来代替人工的存在，无论是在工业中，还是未来的战争当中。 这是张秋雪在那一次的欢送会上所持的观点，就目前张秋雪他们所能做到的，其实还远远达不到张秋雪所设想的那种可能，于是她摇了摇头。 事实上，这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改变的，比如，将来定位技术的大量应用、x射线的应用等等。 在后世，张秋雪只需要在自己的机械上直接安装这样一个装置就可以了，她不需要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所以她现在不明白这些东西要怎么才能做出来，以及距离这些东西被研究成功需要多少年。 科技兴国，科技的多元化蓬勃发展，张秋雪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听张秋雪说完，两人都有些沉默，不是无奈，而是期待，张秋雪的这一番话给了他们一种希望。 他们只需要再等一等，或许是二十年，或许是十年，也可能是五年，在短暂的休养生息过后，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文化会再次发展、再次兴盛起来。 他们相信，他们的下一代是值得这样期待的。 从骆首长的营房出来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一个小时之后，就是欢迎仪式，骆首长他们也需要做一些准备。 张秋雪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她得去找谢长风聊一聊那个李桃儿的问题，但站在之偌大的营地里，谢长风的警卫员早就走了，张秋雪不知道自己该往那里走，这实在不是个她能够乱入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高大的人影快步朝这边走来。 张秋雪十分意外地往前迎了几步，“你怎么来了？” 谢长风身高腿长，哪怕端着一个饭盒也走出了踢正步的气势，只是走到张秋雪面前的时候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把饭盒往张秋雪面前一递，“还没吃饭吧？走，到那边。” 饭盒打开，是香喷喷的二两白米饭和土豆炖萝卜，张秋雪挑了挑眉，她可是听他的警卫员说过的，说谢长风在营区里从来不吃白米饭，都是窝窝头或者二米饭。 张秋雪还记得自己问过谢长风为什么，他说：“我平时在家吃的多，咱家里伙食好，我去了营区就少吃点好的。” 此时此刻，张秋雪依旧记得心里那种湿潮的感觉。 他们有这样团结一心的队伍，有这样为大家的领导，他们的国家何愁不兴？ 就凭谢长风这二两白米饭，张秋雪也不相信谢长风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 第1273章 所谓夫妻7 第1273章 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空地坐了，谢长风打开水壶喝了口水，张秋雪开始刨饭，一边刨饭一边见四下无人把李桃儿的事低声说了一遍。 像张秋雪想的一样，还没说两句谢长风那万年不变的眼底就露出满满的不可思议，只差没说一句“她疯了吧”。 “我没干这种事。”没等张秋雪说完，谢长风就说。 张秋雪莞尔，把吃剩的饭菜塞给谢长风。 “我真没干。”谢长风说。 “我知道。” 她说着甚至觉得有些搞笑，因为她想起了在后世时的一个室友，特别喜欢看各种狗血戏码的电视剧，国内的看不够，还尤其喜欢看某邻国的，钟爱那种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爱你的戏码。 如果人人都如她与谢长风一般，恐怕这戏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过，现在固然她和谢长风的感情、家庭、婚姻都不会受影响，但李桃儿对于谢长风的前途威胁还是存在的。 张秋雪这么想着，真的笑了一下，但一扭头，她看到丈夫正苦大仇深地看着她。 “我真没有。”谢长风又一次重申。 事实上，对于妻子这种平平无奇的反映，谢长风特别奇怪。 他还记得几年前周思南还在的时候，他被张秋雪支使的团团转的场景。 他现在很明白，那叫做宣示主权。 那个时候他觉得有趣，所以当现在张秋雪没什么举动的时候，他反而开始慌手慌脚。 张秋雪险些笑歪在他身上，但这里是营区嘛，张秋雪又忍住了。 “我知道！”张秋雪加重语气，又一次重申。 四目相对，终于，谢长风没有在张秋雪含有细碎笑意的眼底发现什么讥讽嘲弄之色，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谢长风顿了一下，飞快地在张秋雪手上握了一下。 他不曾说话，眼底却是郑重的，满是感激。 “但是，光我知道没有用啊。”张秋雪说。 这才是张秋雪最担心的。 她不是体制中人，在农业部工作的那段时间却深刻了解了体质内工作的矛盾，尤其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越到高出，便越是波诡云谲，难辨敌我。 平心而论，张秋雪并不想让谢长风掌太多的权。 但谢长风一心为公，如果就这么被人污蔑了，被撸了，张秋雪认为将会是队伍上很大的损失，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可是偏偏，张秋雪帮不上什么忙，她甚至连把李桃儿看住都不能。 “这事不光你知道，大家都知道。”谢长风豁然站了起来，呼噜呼噜几口扒完了饭，把水壶递给张秋雪又说：“走，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你能解决？” 谢长风哼了一声，面有不善。 “我马上要主持欢迎仪式，不管是你听了生气也好，还是这个姓李的女同志突然哭哭啼啼找上门来也好，你觉得首当其冲受到打击的会是谁？” “你呗。”张秋雪想都没想就说。 “首当其冲的固然是我，但丢人的，是我们整个营区，说不定得从头换将，到时候，我们这些人脸往哪儿搁？” 张秋雪恍然大悟。 她关心则乱，格局便小了，也许，有些人针对的不只是谢长风，还有谢长风背后的整个这一新起的营区，这一整支队伍！ 第1274章 所谓夫妻8 第1274章 如果事情真的上升到那个高度，事情便不是张秋雪能够管的了。 她被谢长风安置在一间空空荡荡的营房里，没过多久就看到前后四名战士押着李桃儿从自己门前走过。 李桃儿拼命的挣扎，但男性和女性的力量差距之下，她始终没有挣脱开，然后被人带走了。 张秋雪不知道李桃儿会被带去哪里，也不知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这些人敢拖着李桃儿光明正大地在营区里走动，想来这是符合章程的。 她又在营房里等了一会儿，谢长风的警卫员过来通知她去参加欢迎仪式。 以张秋雪的身份当然不会在什么前排的好位置，但云小贞很鸡贼，让人把张秋雪带了过去，于是张秋雪可以一睹谢长风号令三军的模样。 当然了，云小贞还是要问一问李桃儿的事情怎么解决。 张秋雪有点无语，云小贞比她和谢长风都大，竟还搞的自己跟个迷妹似的。 “不知道。”张秋雪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对云小贞三缄其口。 云小贞见状也就不问了，她比张秋雪更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但偶像的人品嘛，还是要确定一下的，见张秋雪如此肯定，她也就不愿意再问了，再问就是膈应人了。 站在队伍当中，张秋雪是唯一一个没有穿军装的，她看起来那么特殊，有好多人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里，然后，又扫过这里。 张秋雪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一个人身上，她认识的谢长风是沉默的、敦厚的，像一座巍峨的山，像曾经语文课本中学过的父亲，却又有着一点小心机，对她有一点小依赖，睡觉的时候非得把一双大臭脚丫子缠在她的腿上。 而此刻，他不怒而威，他坚毅如铁，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校场上空。 他是真正的汉子。 张秋雪想起自己在后世曾经交往过的几个男朋友，不禁低头微微一哂，那样软绵绵的人不是在计较房子，就是在算计车子，又或者她能带多少嫁妆。 怎么能跟谢长风相比呢？ 也许，她空寂了许久的心就是在等谢长风的出现吧？ 这一刻，张秋雪像个文青一样酸溜溜地想着。 天气很热，这个欢迎仪式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这也意味着对抗赛正式拉开帷幕。 张秋雪觉得自己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价值了，想着自己应该找个什么人送自己离开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到了自己跟前，邀请她去把今天的事情做一个说明。 张秋雪当然明白，这种事情不好请云小贞去做说明，一路上过去的时候还想着谢长风知不知道这件事。 但过去之后，没有任何人为难她，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让张秋雪走了。 张秋雪还是很担心，但这里有许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够过问的，她只好闭紧了嘴巴准备离开，反倒是向她询问事情经过的这个人多说了一句，“张同志不必担心，谢师整天和咱们一起同吃同睡，他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都清楚。” 第1275章 所谓夫妻9 第1275章 直至此刻，张秋雪终于长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够安心回家了，不能和丈夫说一说小六的事情，张秋雪心中还是挺遗憾的。 她心里真的特别着急，总担心儿子这样下去真的会因为挣到一点小钱就沾沾自喜而废掉。 就在她登车要离开的时候，谢长风到了。 他是趁着几方单兵较量的时间偷溜出来的，没多少时间。 他的计划里本来没有这一环，但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张秋雪又被找去谈话，他必须要过来安一下妻子的心。 警卫员很识趣地退开了几步，谢长风很克制地摸了摸张秋雪的头发。 这么多年，张秋雪的变化其实很大，从最开始的“不服就滚蛋”到现在坚定不移的相信他，连谢长风自己都感到震惊。 “对抗赛结束我就回家。”谢长风说。 “这次的事……”张秋雪欲言又止，难掩担心。 “多亏了云小贞和你，没造成什么恶劣地影响，应该不会有事。” “那我就先走了。” 张秋雪知道谢长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次的对抗赛是他们能立起来的关键，虽然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他们组建的时间太短了，可是，谁不想赢呢？ 谢长风望着车子走远，再一转身，脸上仅有的一丝柔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冰冷坚硬的意志。 张秋雪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会怎么样，事情到了这个层面，已经不是她能够得着的了。 不管对方只是针对谢长风也好，还是针对所有人都好，结果只能等具体的调查结束之后再说了，现在他们都只能等待，甚至最后的结果也不是张秋雪能够了解到的。 为了家庭和谐考虑，张秋雪对谁也没提这件事。 回到家正好赶上晚饭，张秋雪刚坐下小六就迫不及待地一边给张秋雪夹菜，一边把铁栓挤到一边，挨在了张秋雪身边。 “妈，妈，你告诉我爸我挣钱了吗？我没给他丢人，更没辜负他的期待。”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但张秋雪只想在他脑袋瓜上拍一下子，告诉他挣钱可不是谢长风对他的期望。 事实是谢长风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张秋雪也实在不想忍下去了，干脆实话实说。 “爸爸呢，工作特别忙，一路上都没顾上说话，而且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你亲自告诉他会更好，你觉得呢？” 小六有点失望，但他从小就是充满自信的孩子，失望了一下下，就重新充满了斗志。 “那好吧，我也觉得我更想自己告诉我爸。” 张秋雪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又给自己憋了回去。 第二天的工作和生活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到第三天的时候，云小贞竟然和一位同样身穿军装的男同志突然来了家里。 彼时张秋雪刚刚到家，因为穿的衣服都一样，张秋雪甚至分不清楚这个男同志是首都的，还是南方营区的。 不过，对方上来就给她敬了个礼，自报了一下家门。 他竟然是西部营区的。 第1276章 所谓夫妻10 第1276章 “早就听说张同志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对方握住张秋雪的手晃了晃，“我是西部营区后勤处的负责人，梁明生。” 张秋雪一边和他握手，目光一边在云小贞身上扫了一眼。 这是所谓何来啊？ 竟然还找到家里来了。 云小贞笑了下，为张秋雪介绍，“梁同志也是为了前几天我曾向你提过的问题来的。” “是的，我和云同志都是负责后勤工作的，主要工作就是保障咱们战士们吃饭、休息的问题，尤其是他们在作战、行军期间的饮食问题，这几天，我们也进行了一些交流。” 张秋雪点头，梁明生接着说：“事实上，对于302厂生产的奶粉、牛肉干等等，我们作为军用物资早有储备，但口粮方面，我听云同志的意思，张同志也有想法？” 张秋雪哑然，这真是人在家中坐，活从天上来。 前几天云小贞跟她提起的这事还处于萌芽阶段，她甚至还没仔细地开始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去做，云小贞也太着急了，这哪里是要把她介绍给梁明生，分明是上门来催工啊。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把两人带进了南侧书房。 “想法是有，但以我们国家目前的条件想要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不如两位先跟我说说，对于口粮方面有什么样的需求。” 南部和西部地理位置不同，气候条件也相差巨大，口粮的储存条件也大有不同，不过，具体的环境如何张秋雪了解不多，还是要多听他们的意见。 说话间，张秋雪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准备开始记录。 两人显然都是有备而来，张秋雪这么一问，他们就说开了。 这么一来，张秋雪无疑又多了一项工作。 张秋雪如今身兼两项研究，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偏偏这事丝毫不比之前两项好搞。 张秋雪有点头疼。 “两位首长，我实话实说，我现在真的分身乏术，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提供给302厂的人让他们去研究。” 对此，梁明生是有一些不满的，云小贞却没有丝毫不满，“只要你肯把你的能力发挥出来就好，不如你再仔细跟我说说你之前说的那些？” 张秋雪十分头疼。 不过，这也是她需要做的事情之一，做一个项目之前总得知道甲方爸爸想要什么吧？ 没办法，张秋雪把自己记忆中的速食面包、军用饼干、各种罐头给他们说了一遍。 现在这些东西基本上都能做出来，但是，既想保障口感，又想要食物饱腹耐饥难度未免太大。 张秋雪至今还记得曾经某同学买过的军用饼干，干巴巴的真·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吃了第一口绝不想吃第二口。 “味道无所谓，行军途中最紧迫的就是时间，如果条件允许，我们还是希望能够熟食直接吃。”梁明生说。 张秋雪便望向云小贞，云小贞和张秋雪同为女人，在这一点上和梁明生的观点有一些差别，“熟食只用于比较紧急、危险的情况，但我还是希望能够让战士们在任务期间也能吃上一些热乎的食物。” “我不同意！”梁明生说，“你有没有想过，在战区点火是多么危险的行为？这等于告诉敌人，我在这里！快点来抓我吧！” 第1277章 所谓夫妻11 第1277章 眼看两人快要吵起来了，张秋雪赶紧叫停。 她明白两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梁明生想要保障的是安全，而云小贞想在安全的基础上，尽可能地保障战士们的健康。 张秋雪心里叹息一声，心说不管什么食物，只要拿出来在太阳底下一晒就能热乎乎的就好了，但这当然纯属天方夜谭。 三个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能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反倒是张秋雪收集了一大堆他们各自的条件。 临走之前，张秋雪忍不住问：“这次的对抗赛怎么样？” 她当然不是想问什么对抗赛，她关心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谢长风。 云小贞也算是个灵通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对张秋雪说：“非常好，各个项目在谢师的安排之下都非常精彩。” 张秋雪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朝云小贞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云小贞微微一笑，同梁明生一起登上了车。 不过，两人临走还不忘了叮嘱张秋雪多多帮忙想办法，显然也深知张秋雪现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时间。 张秋雪目送车子离去，嘴角唯有苦笑。 而此时，前面的邻居忽然从门口探出脑袋，“哟，他婶子，这又是你家的亲戚吧？真好。对了，你家大儿子和二儿子是双胞胎是吧？可真俊，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这两年，他和铁牛在军事学院日夜学习、训练，越发发育的高高大大，虽然身上偶尔会有林霜两口子的一两分忧郁气质，但架不住办事利索，亮堂。 加上时间长了，这邻里邻居的基本上都知道张秋雪家里不同于普通人家，这不，暑假一放，两个大小伙子整天进来出去的，还没建功立业呢，倒引来不少人给说亲，着实让张秋雪哭笑不得。 不过，这媒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正好家里几个孩子也都到年龄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用到人家。 事情发生的多了，张秋雪已经不会再像第一次的时候一样尴尬了，乐呵呵一笑，把人含糊了过去。 回到家，铁栓正蹲在院子里，小腿上绑着石块正在做原地负重锻炼，练的满头是汗，见张秋雪进来对她说：“二伯娘，我觉得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 孩子们的心理动向张秋雪还是很了解的，比起铁牛，铁栓不喜欢当兵，这孩子恋家、顾家，是个十足的居家型男人。 所以听铁栓突然这么说，张秋雪心里还挺诧异的。 “嗯哼？” “你看我二伯，以前每次出任务回来都形销骨立的，小北现在咱们是看不见，但你看上回回来，光蹿个子了，瘦得跟猴似的，肯定是吃饭跟不上，咱们应该给想想办法。”铁栓说。 张秋雪一乐，再看大男孩短短两年的时间已经比自己又高出了许多，肩膀也宽了，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个男人的样子，这副肩膀仿佛也能挑起一个家庭了。 “好，我知道了。” 张秋雪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头，但现在抬起手只能丈量一下两人的身高差，最后无奈作罢。 这个时候，铁栓突然又说：“二伯娘，我觉得现在的军用粮还存在一个问题。” 第1278章 所谓夫妻12 第1278章 张秋雪挑了挑眉，等着铁栓继续往下说。 铁栓果然不负期待，一边挥汗如雨，一边说：“是荤素搭配的问题。” 他说着话看了张秋雪一眼，还带着点不好意思。 “二伯娘，你没去过我们学院，不知道我们学院里头好些人都干瘦干瘦的，又瘦有又劲，跟他们相比，我和我哥都属于人高马大的。我仔细想这个问题很久了，我们在学院里吃饭都是一样的，他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没开过小灶，所以一定是咱们家的饭食比他们那些人家里吃的饭食好。” 再对比一下张秋雪做出来的饭菜和学院做出来的饭菜，立刻就能发现其中的区别。 比如，张秋雪做饭一定是荤素搭配，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定保障他们每天有足够的肉和菜，更别说万一谁有个不舒服还有单独的药膳汤羹。 “我们国家已经不像十几年二十几年前了，处处穷的叮当响，人民舍不得吃，但作为保家卫国的人，一定要在后勤上给予他们保障。所以我想，就算是做干粮，能不能也放个菜包、肉包进去，别整天干巴巴地啃馒头窝窝头啊。” 张秋雪：“……” 明明起点起的那么高，最后却只想让馒头窝窝头变成菜包肉包，着实让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 “行吧，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铁栓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张秋雪更是觉得好笑，不过，菜包、肉包想要保存的话应该并不容易，做一些蔬菜包，让行军在外的战士们能够烧一锅热水就能喝上点菜汤，这是勉为其难能够做到的。 又过了几天，对抗赛面临结束，张秋雪再次被接入营区，这一次，她必须从设计师的角度介绍这几台战车，以及确定他们是否能够再南方地区使用。 这些是张秋雪不知做过多少遍的功课，自然是张口就来，对此，几位大首长都非常满意，至于是否要带几台回去，这还需要他们各自营区在进行商议，这和张秋雪就没什么关系了。 而张秋雪的介绍结束也意味着这次对抗赛的全面结束，在这次对抗赛当中，三方互有胜负，这对于谢长风他们这个才刚刚兴建的营区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南方营区和西部营区的人相继收拾东西离开，这一次张秋雪没有再看到云小贞和梁明生，而随着他们的离开，齐长云和谢长风等人也着实长松了口气。 张秋雪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别人都走了，她也准备走人，但这个时候终于又有人想起她来了，竟然是齐长云。 齐长云让警卫员特意把张秋雪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张秋雪莫名其妙，“首长，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我虚长你和长风几岁，叫你一声小张，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 “小张啊，我不瞒你，隔壁就是长风的办公室，这两个月是我俩一起点灯熬油熬过来的，他啊，一心一意兢兢业业为工作，为了建设咱们这支队伍，所以，你不要被一些旁人的污言秽语骗了，好吗？我可以给长风同志担保，请你确信，咱们的同志都是清清白白值得相信的同志。” 第1279章 所谓夫妻13 第1279章 张秋雪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或许，她该庆幸谢长风是在这样一支如此团结如此具有凝聚力的队伍里？ 就在张秋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谢长风终于到了。 这几天，他并没有李桃儿的突然诬告而停下手中的工作，相反，两位上级还给了他更多的信任和支持，这让谢长风十分感激，但顶头上司非要给自己家属做不存在的思想工作，也着实让谢长风无言以对。 这是齐长云的一片好心，谢长风也好，张秋雪也好，谁都说不得什么，于是谢长风被齐长云支使着又是保证又是承诺给了张秋雪一大堆，眼睛里充满无奈，张秋雪看了愈发想笑。 “请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从严从重处罚，绝对不会给予任何人污蔑我们干部的机会！”齐长云又说。 好不容易一起从齐长云的办公室出来，张秋雪和谢长风相视一笑，张秋雪扭头果然看到隔壁办公室就挂着谢长风的牌子。 谢长风并没有请张秋雪进去坐坐的意思，两人一起出了营区。 今天晚上有一场庆功宴，可有了 李桃儿那一出之后，谢长风就被放了假。 张秋雪也乐得他能够休息休息，最重要的是，谢长风终于有时间回去处理一下小六的事了。 这几天，那孩子打着一定让谢长风为他感到惊愕的旗子，已经开始早出晚归了，这让张秋雪非常担心他的安全。 这次谢长风没用营区的车，俩人骑自行车回来的，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八点多了，一家人竟还没吃饭。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很惊讶，“怎么还不吃啊？等什么呢？” 一家人围着饭桌在院子里坐着，竟然干瞪眼。 两只小的也没去睡觉，还在小火车上爬来爬去，段姐正在一边看着。 “等你们呢，二伯。”铁栓站起来去给张秋雪和谢长风打水洗手洗脸，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的一桌，竟然是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铁牛向来稳重的脸上竟也闪过一抹无奈，“小六非说今天晚上二伯一定回来，还特意买了许多肉回来，没想到二伯你真回来了。” 铁牛真是挺无奈的，他是家里的男丁老大，弟弟们不管做什么都愿意问问他的意见，但他挺大个个子，一分钱不挣，每天只能靠去超市搬搬货帮点忙，平时还要靠张秋雪和谢长风养着，实在是羞愧。 张秋雪再次为小六的聪明折服，大妞铁牛他们能考上大学是她勤学苦练笔耕不辍的学习，但小六是真聪明，早先大妞他们背什么东西，嘟囔个三五遍，他们自己还没记住呢，小六就能给他们背下来，而且但凡记住了就绝不会错。 “你买这么菜干嘛？小六？”张秋雪也不禁要问一声。 “我有件事情要跟爸爸说。” 前几天还趾高气扬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小六此时非常的老实巴交，张秋雪看着他在外面跑了一个夏天黑了好几个色号的脸心里就是一咯噔，这别是做小生意被人教训了吧？ 不然哪能这么老实？ 张秋雪心里有点不高兴，她这是典型的当妈的心思，自家的孩子自己管教可以，别人碰一手指头都不行，而且这种心态随着小七小八的出生越来越严重。 谢长风反倒很淡定，洗过手拉着张秋雪一起坐了下来，“什么事？说吧。” 第1280章 所谓夫妻14 第1280章 累了一天，谢长风还有心情夹了一块鱼肉，用他稳准狠的除类技术剔掉鱼刺，把鱼肉放进了张秋雪的碗里。 张秋雪则看了看唐志平，唐志平直摇头，笑着说：“晚上我都快做饭了，小六忽然大兜小兜的进来，也不知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买的，非让我做掉不可，不做还不行。” 院子里的门灯亮着，给偌大的院子带来一片光明，飞蛾围着裸露在外的灯泡打转，小壁虎在墙上爬来爬去，不时吞吃两只蚊子。 大家伙都在看着小六，小六却慢吞吞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啊掏。 终于，那鼓囔囔的口袋终于被掏空，厚厚的一摞钱被他的小黑手拿着递到了谢长风和张秋雪面前。 “爸，妈，这是六百三十二块八毛四分钱，其中爸爸给我的本钱也包含在这当中，现在给你们吧。” 张秋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禁不住扭头看了看谢长风，心里一百个不明白。 就在昨天，这家伙还缩在自己的小屋里兴高采烈地数钱呢，今天怎么就变了？ 张秋雪越发怀疑自家的孩子在外面让人收拾了，吓得不敢去了。 六百多块钱里最大的票是十块钱的，所以这一摞钱看着还挺多的，铁牛和铁栓偷偷瞟了好几眼，他们手里可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钱。 谢长风也挑了挑眉毛，他和张秋雪可不一样，张秋雪挑眉那是她的习惯性动作，而且因为人长得秀气，这个动作做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但试想一下，谢长风一张大黑脸，平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盖棺定论的那种，一挑眉毛眼神愈发犀利。 但他的声音是宽厚的，“怎么？” “我不想当小商贩了。”小六说。 搞笑，十一二岁的少年脸蛋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肉质软软弹弹的，全是胶原蛋白，说这话的时候脸蛋却也和谢长风一样，脸色绷得紧紧的，像是在会谈什么国家大事。 “为什么？”这次问问题的竟然是铁栓，他还挺羡慕小六的，金钱自由不说，以后长大了还能就近照顾家里，多好。 这是铁栓的终极梦想。 “因为我觉得太没意思了。”小六说，“只需要把货物从那边搬到这边，跟人说说笑笑就能把东西卖出去，就能挣到钱，太没挑战性了，而且还让妈妈、奶奶那么担心，不划算。” 张秋雪：“……” “那你接下来想去做什么？”谢长风问。 全桌数下来，他最淡定，依然不紧不慢地给张秋雪剔着鱼刺。 “我这六百块钱里，有一百块钱不是卖东西挣的，爸妈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挣的吗？”小六反问。 张秋雪和谢长风当然不知道，虽然张秋雪很想，但她又不能真的把自己拴在小六的裤腰带上。 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向孩子表达自己的关心、担心，期待孩子能有所领悟。 小六环扫一圈，得意地笑了一下。 “现在咱们城里开始盖大楼了，他们那里缺好多工人，我跟那个工头商量好了，我介绍一个人过去，他就给我一块钱。然后我看过了，全城只有火车站和汽车站来外来人口是最多的，我就跑那去蹲守，我蹲了三天，就挣了一百，嘿嘿。” 第1281章 所谓夫妻15 第1281章 尼玛。 这下别说张秋雪了，谢长风也给震得不轻。 但男人嘛，一家之主，不管啥时候都得淡定，都得撑得住。 所以谢长风手里的筷子只停了一下下，就继续剔鱼刺，但说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丝轻蔑，“哦？你介绍了，人家就给你钱？你不怕他欺负你人小？” 谢长风不问还好，一问小六就得意地笑了，“我专门看过啊，那个工地是咱们城里的正规单位承包的，还在宋爷爷那块的地盘上，我摸清了宋爷爷上班的时间，就趁着他巡视的时候跟他偶遇了几次，还特别让那个工头看见了，所以，那个工头不敢骗我，更不敢耍我。” 张秋雪：“……” 他娘的，这小鬼头是没长大啊，要是长大了，还不长成个整天借着谢长风的势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小王八蛋？ 夫妻俩默默对视了一眼，很好，谢长风很淡定，既没有拖鞋，也没有抽皮带。 他无比淡定地继续问：“那你怎么不继续做了？” 三天就能挣一百，要知道现在一个工人的工资才多少钱？ “没意思。”小六竟然叹了口气，“而且，不是还有那么句话吗？羊毛出在羊身上，工头是给了我钱，可难保他不会在那些工人身上再挣回来，或者给他们的饭菜减点量那些钱都出来了，最后受苦的还是那些工人们，这个活我不能干。” 好吧，谢天谢地，这小子总还是有良心的。 “我觉得太没意思了，这么挣钱太简单了。”小六又说。 张秋雪吃着鱼肉，突然有点手痒想打人。 不过，小六说的也没错，这个年代遍地都是机会，只要肯踏踏实实地干。 “我觉得真正的挣钱应该是妈妈这样，出一个点子，让几个人替自己去干，只要等着收钱就行了。” “我看你这孩子，就是懒。”唐志平没好气地说，“你看你妈，哪天轻松过？” “我妈是没有轻松过，可是，挣钱这件事她几乎没费过什么神，精力都花在了研究上。”小六不服气地说。 他拽着自己的板凳往谢长风这边靠了靠，又说：“爸，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我妈妈是对的，挣钱这种事情谁都能做，我们家有能力，有条件，所以我们应该跳出这个圈子，做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这话说的，让张秋雪都不禁翻了个白眼，铁栓在一旁直搓手，恨不能抽他个脑瓜子，只有谢长风依旧波澜不惊。 “比如说。” “比如说学习啊，我妈那么让我们几个努力学习，是为了让我们去挣钱吗？不是的，她是想让我们几个出人头地，然后在各自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张秋雪默默地又吃掉一块鱼肉，心说真不是，努力学习是帮助他们在这个即将内卷的新社会先卷死别人。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还是我太小了，爸爸。我没有哥哥们的武力值，腿还短，打起架来跑都跑不了，走到哪里妈妈和奶奶都担心，所以，我不想挣钱了，我还是好好学习吧。” 小六拉了拉谢长风的口袋，把那一沓子钱塞进了进去。 第1282章 所谓夫妻16 第1282章 张秋雪、唐志平纷纷从自己的饭碗里抬起头来，小六能“回头是岸”让她们都非常意外。 谢长风“嗯”了一声，带着一家之主的沉稳，“行了，吃饭吧。” 小六看了看一桌子的饭菜，叹了口气，“挣钱也挺不容易的，这可都是我的血汗钱。” 一时间，几人都差点笑出声来。 这一晚上，他口口声声挣钱太容易，张秋雪还以为他丝毫也不介意他磨坏的那两双鞋底呢。 尽管如此，张秋雪心中十分欣慰，懂得生活的疾苦，说不定这孩子往后能走得更远。 不过，晚上两口子躺在炕上的时候，张秋雪还是难免唏嘘，要不是小六自己说起，她可从没想过小六竟然有这么多机灵鬼怪的心眼，这赚钱的门道一点儿也不比她少。 当然了，最让张秋雪佩服的是谢长风。 “你早就知道小六会自己回头？” 天气热，夫妻俩没靠那么近，唐志平和段姐很有眼色的一人一个把孩子抱过去揽着睡了，今天晚上正房里只有张秋雪和谢长风。 男人眯着眼，手里的大蒲扇一下下地扇着，直到张秋雪又捣了他一下，谢长风才说：“那孩子聪明，这么多年，就他跟着你的时间最长，整天看着你做事，这么多年的熏陶，就算以前什么都不懂，整天看你也把格局和思想提升了，怎么可能甘心只挣那么几个小钱？” 一直在挣小钱、辛苦钱的张秋雪：“……” “他回归正途是迟早的事，这不是什么问题。”燥热的空气中，还有一两只蝉坚持不懈地叫着，扰人清梦，惹人心烦，谢长风也叹了口气，“我是担心，这孩子太聪明，慧极必伤啊。” 此话一出，张秋雪哑然。 这孩子的小心思太多了，小手段层出不穷，张秋雪现在真担心自己心里那点小秘密说不定哪天就被小六看穿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不能为了这个大家都去做个失忆手术啊。 两口子沉默着渐渐陷入沉睡，但心里都打着一个问号，小六以后会怎么样呢？ 有谢长风在，张秋雪难得不用管孩子，这一觉睡得极为舒坦，谢长风这些日子也累坏了，夫妻俩难得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七点多了。 张秋雪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出门俩小的正在院子里玩。 家里都是张秋雪手工给他们做的玩具，可以跑的小汽车，上了发条可以飞的小飞机，加上两个孩子营养好，现在眼看快三岁，胖嘟嘟的，像两个福娃娃似的。 唐志平给他俩做了易消化的早饭，盛到碗里准备让他们吃饭，看张秋雪他们出来禁不住嘟囔，“这小六让他去送个菜，咋还不回来？” “送菜？”张秋雪接过婆婆手里的碗叫俩孩子过来吃饭，“给宋婶他们？” “啊，我看后院的菜长了不少，咱吃不完，就让他去给他们送点，怎么去了这么久？难不成在那里吃了？” 张秋雪觉得应该不会，这孩子不是那种没谱的孩子，假如不回来吃饭应该走的时候就会提前说的。 “要不然我去接他一下吧。”张秋雪说着站起身来，推了自行车打算出门，不成想还没出门就和宋青竹撞了个正着。 第1283章 所谓夫妻17 第1283章 “宋青竹？你怎么来了？”张秋雪诧异。 宋青竹平时休息的时候会过来看看小六，但这一大清早的，也太早了吧？ 宋青竹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风度，满头是汗，进门就问：“小六呢？小六回来了吗？” “小六……”张秋雪意外，“没有啊，不是去你家了吗？” 现在宋青竹这六神无主的样子，别是小六出什么事了吧？ 这么一想，张秋雪有点站不住了，可宋青竹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一样，急声说道：“别提了，一大早过去跟老爷子吵了一架，他现在知道他不是谢家的孩子了。” “什么？” 张秋雪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一阵狂跳，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可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的门发出了不轻不重地“哐”地一声。 两人齐齐扭头，只看到门缝里一道人影闪过，张秋雪的心紧跟着跳了两下。 “小六！” 宋青竹也顾不得再跟张秋雪多说，抬脚就追。 张秋雪喊了一声谢长风，也立刻支上车子就往外追。 就这么一耽搁的工夫，小六就像只兔子似的跑远了，宋青竹倒是人高腿长，也正值青壮年，但他没有小六了解这边的地势，三绕两绕竟然跟丢了。 张秋雪抄了两回小路，可是几个大人竟然跑不过一个整天在胡同里窜来窜去的熊孩子，没一会儿张秋雪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六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怎么回事？”谢长风终于追上来，沉着脸扫了一眼宋青竹。 宋青竹一个头两个大，“他最近一直在贩卖小商品吧？这事被我爸知道了。老爷子那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心盼着小六成才，知道他干这个就把他说了一回。” 张秋雪顿时无语。 接下来的事就很好想像了，小六也不是个认打任骂不还嘴的，他一顶嘴宋父肯定更想管他，这就像一个谁比谁更牛的比赛，宋父想制服小六，小六奋起反抗，最后两人两败俱伤。 宋父伤心，小六难过。 但宋父毕竟是成年人，但小六的第一想法肯定是回来找他们确认。 如果是小六来问张秋雪，张秋雪肯定会想办法把小六的心给定下来，再慢慢跟说这件事。 可坏就坏在今天宋青竹也在，他比小六早了一步到家，他那么一问，再加上她没有反应过来，在小六看来，就是确定了自己不是谢家的孩子。 一个才刚刚十二岁的孩子，突然发现十分依赖的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温暖的家也不是自己的家，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打击。 张秋雪顿时心急如焚，但这会儿也不是埋怨责怪的时候，还得继续找。 这个时候段姐、铁牛、铁栓都跑过来了，张秋雪顾不得跟他们多说，扭头看向谢长风，“咱们分头找？” 谢长风点点头，“分头找吧，我们几个尽量寻着小六的脚印找，你就去找找他平时喜欢去的地方。” “行。” 张秋雪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好几个人分头行动。 但张秋雪的心怎么都不安稳，小六这孩子脑子聪明，胆子也大，平时活动范围就大，她所了解的那几个他喜欢去的地方，并不见得就是他会去的地方。 第1284章 所谓夫妻18 第1284章 果不其然，一个上午，张秋雪连饭也没顾上吃，把小六平时喜欢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他玩的好的朋友家也都问了，最后竟然真的找不到这孩子。 张秋雪连班也顾不上去上了，几个人顶着热辣辣的大太阳又找了一中午，转眼天都要黑了，小六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谢长风本来是最擅长追踪的，但这么个小屁孩游走在城市里，他竟然没找着。 “要不我去一趟公安局吧，跟丛戎他们打一声招呼，让人帮着找找。”张秋雪说。 这个时候，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回宋青竹。 “不是我说你，你在旁边就不知道拦着点？是，小六说话口无遮拦了点，但没什么烦心事的孩子不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吗？你们非让他懂事非让他懂事，要我说，他懂事着呢！是你们非要拔苗助长！他才十二岁，你们非得让他像二十二岁三十二岁那样，他可不不懂事吗？” 宋青竹如今也是一营的营长，这会儿在张秋雪面前被训得跟孙子似的。 他以前也觉得小六比不得张秋雪家里几个孩子听话懂事，就连小北，小小年纪都有勇有谋能独当一面，就小六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整天不是吃，就是玩！ 但是他不知道张秋雪有多喜欢小六单纯、天真的样子，如果可以，张秋雪宁可一辈子都不让小六知道那些不好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他所想要的懂事，其实是在摧毁小六的无忧无虑。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宋青竹任由张秋雪骂了一回，但该办的事还是要办。 张秋雪跟谢长风一起去公安局，小六是非亲生的事当然是不能对外说的，丛戎问起的时候，张秋雪只说孩子跟家里人吵架了，继而离家出走，好在丛戎并没有多问，很爽快地答应帮忙。 张秋雪顾不上和他客气，道了几句谢，又谢长风匆匆出门找孩子。 “先去吃点东西吧，你一天没吃饭，脸都是白的。”谢长风不由分说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拽着张秋雪往附近的一个小饭馆走。 前些年隐在自家院子里的小饭馆现在也敢开个门了，谢长风不知道哪家好吃，就随便拽着张秋雪进了一家，要了两份炸酱面。 这个时候人都实在，一份炸酱面配着几个放辅料的碟子，碗里是结结实实一大碗面，两份就是两大碗。 酱炸的特别香，不过，再香的东西现在于张秋雪也没什么胃口。 “你说小六能去哪儿呢？” 虽说那孩子瞒着他们去过火车站，去过工地，但现在街上的车逐渐的增多，而且，因为没什么秩序，经常车速都快得不得了，张秋雪只要一想就觉得后背全是鸡皮疙瘩。 谢长风哪里知道，不过小六除了家里应该无处可去才对，“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先吃饭，吃了回去看看，没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张秋雪心里着急，刨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她觉得要这么容易回去，小六也就不可能跑出去了，但是他平常那么喜欢去的地方都没去，又能去哪儿呢？ 第1285章 所谓夫妻19 第1285章 匆匆吃了几口饭，张秋雪和谢长风又在附近找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找到小六，两人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决定回家看看。 然而，两人还没有进家门就听到宋父的高谈阔论。 宋父上了一天班这才知道小六跑了的事，气得陀螺一样来回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气哼哼地说：“就跟他爸爸家一样，莽撞、无知、愚蠢，做事不计后果！让他跑去，他身上一分钱没有，我看他能在外面呆几天！等他回来，看我不给他全都扳过来！” 当然了，他可能还想说小六被张秋雪他们惯坏了，但这话说出来肯定要引发两家之间的矛盾，而就这么几句话也差点把张秋雪的肺气炸了。 几十岁的人了，经历过那么多人生的波折和困难还不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现在把孩子给作跑了，还有脸发脾气？ 张秋雪脑瓜子嗡嗡的，差点一脚踢在门槛上。 “行了！用不着！我不同意！” 她一屁股在椅子里坐下，端起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 认识好几年了，张秋雪还是头一次对他们说话这么不客气。 宋父宋母一下子都顿住了，宋父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了。 宋青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劝道：“行了，爸，你就少说几句吧，现在孩子都找不着，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咱们还是赶紧想想小六会去什么地方吧。” 唐志平和宋母也跟着打圆场，宋父郁闷地坐下来，过了一会儿，见张秋雪和宋青竹都不跟他说话，他担心小六的安全，忍不住看向谢长风：“真的到处都找不着？他平时去的地方你们都找了？” 谢长风点了点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人。” 没办法，宋父的目光只好又落在张秋雪身上，谢长风平时忙于工作，张秋雪却是最顾家里的。 张秋雪不想理他，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张秋雪打心眼里最气的就是宋父。 孩子的成长自有周期，有的人懂事早，有的人懂事晚，就像世间花的种类成千上万，而花期各有不同，宋父的做法无异于把人催熟。 虽然他也并不算有错，他只是对于小六的期待过于殷切了一些而已。 可是，拔苗助长的故事他们都知道，现在不知不觉之间，宋父已然成了拔苗助长的农夫。 找到小六是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宋父等人必须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也压根不清楚小六有多聪明。 那孩子的聪明甚至不需要人去多说，就比如做小生意这件事，他不喜欢宋父一个劲儿地催着他努力、学习，干脆跑去做小生意，可试试呢？还不到两个月，他便已经觉得无聊，已经自我调节走到了正确的方向上。 他的成长其实并不需要外人去做过多的干涉，他们做家长的，只要稍加引导就好了。 顾不得休息，张秋雪准备再出去找找，当务之急，他们必须确定孩子的安全。 第1286章 所谓夫妻20 第1286章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天很热，到处都是蝉鸣，偶尔一缕清风下，蛐蛐和蝈蝈、青蛙的叫声交织成一片，夜空已经升起繁星点点。 张秋雪披星戴月又把小六常去的地方找了一遍，手电筒都快没电了，张秋雪走了一天，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这会儿她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一处乘凉的大树下发呆。 她回想着自从搬到这边住以后自己带小六去过的地方，搬到这边之后没多久她就生了小七和小八，小孩子太占用人的精力，张秋雪专心陪小六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带着他去过的地方就更少了，无非就是超市、学校、小红楼，还有附近的菜场什么的。 可是这些地方今天他们都已经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小六的影子。 冥思苦想了半天，张秋雪也没有想到小六能去哪里，反倒是谢长风找了过来。 谢长风明天得回营，所以对找不到小六这件事也特别着急。 平心而论，小六比家里其他几个孩子都聪明，又是他亲手照顾长大的，可能心里还有几分滤镜，谢长风对于小六的期望比其他几个孩子都要多。 “找了一天了，你先回去吧，俩小的都等着你呢，你不在，他们在家直闹，回去吧。我再找找。” “宋父他们走了？” “嗯，我让宋青竹把他们送回去了。” 男人把张秋雪拉起来，还跟她开了个玩笑，“还走得动吗？我背你？” 张秋雪无语地翻了他一眼，恹恹地往回走。 谢长风把张秋雪送回家，又带着铁牛、铁栓和路前锋出了门。 路前锋是晚饭前后过来的，今天铁牛和铁栓没去超市帮忙，他寻思家里是不是有事，趁着下班过来看看。 他这女婿还不算很合格，立刻十分卖力地想起对策来。 “小六是不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前些天我看他卖东西跑的还挺远的。” 谢长风皱着眉，心说要是这样的话，他得多去打几声招呼，让各个片区的公安都帮自己留意留意。 “他也没有几个落脚的地方吧？以前也没去别人家睡过。” 这两年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有所提高，不过还都十分有限，像小六这么大的孩子正在能吃的时候，一般没人愿意让他在家里吃饭睡觉。 商量了一阵，大家还是决定分头行动，铁牛去谢红漾那里看看，铁栓去老爷子那里打听打听，路前锋跟着谢长风再到处转悠转悠，四处找找。 路前锋跟着谢长风心里十分有压力，偏偏谢长风不是个爱说话的，这会儿又为丢了孩子着急，简直是一身的生人勿进，路前锋越跟着他就越害怕，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几乎要跟不上自己的岳父老泰山。 再说小六，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张秋雪亲生的，但他聪明伶俐的脑袋瓜无比清楚地告诉他，张秋雪当时的反映就是在告诉他，他不是亲生的！ 他怎么能不是亲生的呢？ 小六可太伤心了！ 第1287章 所谓夫妻21 第1287章 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了半天，小六反复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事。 他属于记事早的孩子，四五岁时发生的事情现在还记得，每一幕出现在眼前时都还能想起那时的心情。 谢长风托着他、扛着他，张秋雪不辞劳苦地去哪里都带着他，对他和对家里的哥哥姐姐们没任何区别。 他们怎么会不是他爸妈呢？ 他总是听哥哥姐姐说以前家里穷，可是那么穷，爸妈怎么还可能对他那么好呢？ 他不信，他一定是爸妈亲生的！ 所以这回他必须惩罚惩罚他们，让他们以后绝对不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打定了主意，小六决定这几天都不回家了，一定要让爸妈都“好看”！ 不过今天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昨天他是身揣六百块钱巨款的人，现在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既不能买东西，也不能去住店。 要想“惩罚”爸妈，还得先解决自己的吃住问题。 这当然难不倒小六，只略微一沉思，他就有了办法。 他优哉游哉地跑出了一段，然后对着公交车售票员一番含泪哭诉，就上了人家的公交车。 张秋雪和谢长风打死都想不到，小六去的是刚来首都时他们住的那间房子。 那间房子被谢长风收拾得很好，张秋雪一直舍不得租出去，每隔一段时间就过去收拾收拾，平时也托了后面的邻居照看。 这一路上，小六低着头，神色恹恹。 他没办法不去想这些事，他开始想父母的长相，小北哥哥的长相，弟弟们的长相，他和他们……好像是长得不太像。 这样一来，小六就更抑郁了，连身后无知无觉地跟上两个人也没发现。 从这趟车上下来，小六没有心情再去卖惨了，失魂落魄地走着往以前的家里走，到了以后他也没有去邻居家拿钥匙，直接从墙头上翻了过去。 一段时间没来，院子里长了些草，小六没心情收拾，开了以前自己跟哥哥们住的小屋，躺进去抹眼泪了。 谢长风和路前锋一通好找，深更半夜的时候，路前锋死乞白赖地想小六能有的落脚点，终于想起谢家还有这么个小院来，这还是二妞以前跟他说的。 被他这么一说，谢长风也想起来了。 他先前是真没想起来，没别的，实在是太远了。 记得以前在那边住的时候，他骑自行车送张秋雪过来念书都得两个来小时，这么远的距离对小孩子来说肯定更远。 不过再远也是他们家，小六人又聪明，能不能找回去真不能随便下结论。 谢长风决定过去看看，路前锋自然也想表现一把，自告奋勇和谢长风一起过去。 “你，能行吗？”谢长风瞥着路前锋，“咱俩可没自行车。” 现在大半夜的，路灯都灭了。 被老丈人看不起自己的体力，路前锋不允许，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吧，叔，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谢长风怀疑地在他身上看了两眼，“那咱们跑步前进，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指定地点。” “是！”路前锋信心满满地回答。 此时此刻的路前锋可没想到，这一晚上自己的腿就被溜细了两圈。 第1288章 所谓夫妻22 第1288章 再说小六，他光顾着伤心了，四处游荡了一天都没吃饭，晚上也没什么心情去找东西吃，迷迷糊糊地躺在自己以前的小屋里睡着了。 这个时候，顺着他翻进墙的路线，一个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的男人翻了进来，趴在墙上看了一圈，叫一个女人也爬了进来。 “这就是个小毛贼，没人管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从腰上抽出绳子，“我刚才去看了，他就睡在东边那屋里，一会儿我冲进去摁住他，你就捆，完了咱俩把他弄出去。” “行。” 女人答应了一声，接过绳子拎在手里，忍不住又说：“你说这孩子得有几岁了，出得了手吗？” “长这么点儿，也就是八九岁？十岁？”男人说着在手心里呸呸两声，吐了两口唾沫，“不管几岁，今天老子也得干这一票！他要老实点还好，要不老实……哼！” 半大少年，正是没心没肺的时候，虽说今天这事着实让小六不安、难过，但睡着了也就什么都忘了，半夜三更的连自己房门被推开了都没发现。 黑暗里，一男一女对视了一眼，男人飞快地冲上去按住小六，女人配合着拿绳子捆。 本来小六睡得挺熟，让人这么用力一摁才醒了，睡的迷迷登登的，还以为哥哥们在跟自己开玩笑呢。 但一上绳子就感觉出不对了，立刻开始挣扎。 说来奇怪，他是家里最早开始喝奶粉的，平时吃东西，口儿最壮，偏偏他不长个，人长得小小的一个，不瘦，却也不胖，但就是重，用张秋雪的话说就是密度大，秤砣似的，力气也不小。 好在这男人有经验，摁住小六的时候是骑在了他的身上，导致小六趴在炕上只能上下踢脚。 可就算这样，他一脚跟蹬在男人尾巴根子上的时候也差点让人喘不上气来。 “愣着干什么？赶紧捆！” 这女人跟他是两口子，也是熟手了，拇指粗的绳子在小六的小胳膊上一拉一套就把他捆上了，随手抓过小六放在炕头当枕头的衣服往他嘴里一塞，男人这才松了口气，抓着小六的双脚使劲儿一并，女人眼疾手快地把绳子套上去，竟然是给小六来了个四马倒攒蹄。 小六再傻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遇上坏人了，何况他不傻，但孩子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立刻判断明白了自己的形势，这两个人不知道要干嘛，他得跑！ 于是，他跟个活泥鳅似的在炕上疯狂地打滚。 男人揉了揉自己被踹疼的尾巴骨，没好气地在小六屁股上抽了两下，“个小屁孩子还挺有劲儿。” “行了，咱快走吧，万一让人听见了可不好，我看前后可都有人住呢。” 女人有点害怕，她还是头一回到别人家里来拐孩子呢。 “行。”男人答应一声，把小六扛在肩上就准备离开，却差点没站起来。 苍天哟，这哪里是个孩子，这分明是个秤砣！ 不过，这么壮的小孩子，还是个带把儿的，应该值不少钱吧！ 第1289章 所谓夫妻23 第1289章 小六这会儿要气死了，张秋雪天天对他耳提面命，要注意安全，要注意人贩子，不要跑得太远，他就今天没注意，没想到就中招了！ 他悔啊！ 虽说一天没吃饭，可架不住以前营养好啊，被人扛在肩上，小六也没停止造作，手和脚都不能动就拿头去撞人。 可能他身体真的密度大，拿自己的后脑勺撞在男人的后脑勺上，碰的“嘎嘎”响，他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却把那男的碰得龇牙咧嘴，跌跌撞撞地一头栽在了地上，脑袋都磕破了。 女人给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帮忙，“你咋回事？” “小兔崽子。”男人咬着牙，扶着后脑勺艰难地爬起来，反手就抽在小六身上。 小六也摔得不轻，他不理会这一男一女，跟个蛇一样，疯狂地朝前蹭，院子里的草都给压倒不少。 不过，这是无用功，手脚都被人绑起来了，只要不被解开，哪里都逃不了。 “哎哟喂，”女人低叫了一声，心疼地拿手帕给男人按了按额头的伤口，“怎么办啊？要不然咱别弄他了，再另找一个吧。” “不行，我还就非得把他弄了！”男人气坏了，几个大步走过去就追上了小六。 此时此刻，小六完全后悔了。 他不该想着惩戒爸妈的，本来是想让爸妈着急着急，现在倒好，竟然把自己搭进去了，爸妈如果知道了，不知该多难受。 “哼，小王八羔子，能耐是吧？我看你这回怎么能耐？” 男人把剩余的一截绳子套在了小六的脖子上，这样一来，无论他的头、手、脚，哪个部位想动，就会牵扯另外两个部位被收紧。 如果小六不想自己把自己勒死，最好这么乖乖呆着。 昏暗当中，小六愤怒地瞪着这两个人。 “哼，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男人得意地将一笑，拾起小六重新扔在肩膀上。 霎那间，小六心中涌起无尽地绝望。 他终于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算自己可能有许多小花样，也完全无济于事。 他以前只知道世上有人贩子，甚至有人会倒卖人体器官，很可怕，可他怎么都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更想不到的是，这或许称得上是他人生当中发生的第三件与拐卖有关的事情。 爸妈还会找到自己吗？ 谢长风和路前锋跑步了一个多小时，路前锋就有点撑不住了，他没想到这老丈人体力能这么好。 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咬牙跟吧？ 谢长风其实早看出路前锋不行了，但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练女婿吧，男人的体力不行可不行。 他放慢了速度，带着路前锋一路跑步前进。 谢长风一路拿女婿当自己手底下的大头兵练，等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好在路前锋带了把手电。 手电一扫，谢长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如果是白天的话，他肯定要先去问一下邻居，但现在深更半夜的，谢长风原地一跳，大手在墙头上一攀，路前锋几乎连看都没有看清，谢长风就上了墙头。 第1290章 所谓夫妻24 第1290章 谢长风目力不错，看了看院子里被踩到的草，和敞开的东厢屋门，紧绷着的唇角终于有一丝丝松弛。 然而，只有一秒钟，谢长风眉心再次锁了起来。 粗糙的手指在墙上一抹，又放在鼻子下面一闻，“电筒。” 路前锋不敢耽误，连忙爬上去把手电筒递了过去。 电光一扫，谢长风粗粝的手指上一点殷红。 “摔着了？”路前锋疑惑。 谢长风眉头皱了皱，“你在这儿守着。” “好。”路前锋两边一跨，骑在了墙头上，见谢长风声音比刚才还要沉，不自觉地晃动了一下手腕。 谢长风拿着手电进了翻下墙头进了院子，电光旺东厢屋里一扫，看到了孩子掉在炕底下的一双鞋。 再看正房和西厢完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谢长风的眉头完全皱了起来，在夜色中低声喊了几声，“小六？小六！” 他关了手电，屏息凝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这个时间连蛐蛐和蝈蝈都不叫了，谢长风听了半天，丝毫声音都没有。 他开始在月光下缓缓移动，终于又闻到一些血腥味。 打开手电低头去看，果然在地上看到一片殷红的血迹，比之前要多上许多。 而且，这附近地上的草被压得东倒西歪，地上各种痕迹也十分明显。 谢长风顿时眉头大皱。 又是两个纵身，谢长风跳上墙头。 但有想到什么，谢长风又想起什么，返身重新回了院子。 他几个健步冲到井边，手电筒在水里照了一下，一口气把井口的绳子都摇了上来，又特意看了看井边的草，见都没什么特别的才松了口气。 重新回到墙头上，他下意识对路前锋做了几i个手势，换来两道茫然的目光。 无奈，谢长风只好说：“你去报警，小六出事了。” 路前锋万分错愕，谢长风不得不又说：“院子里有好几片血迹，还有挣扎过的痕迹，现在孩子的鞋在，人却不在，肯定是出事了。” “会不会是小六带朋友过来了，几个人闹着玩磕破了？”路前锋说。 谢长风一顿，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倒也说得过去，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喜欢打打闹闹的时候，但是…… “我，我先去报警吧，叔，万一小六真出事了，那不毁了嘛？” 谢长风点点头，“我再附近找找。” 好在谢长风以前在这边住过，知道怎么去派出所最快，给路前锋指了路，自己拿着手电开始追着痕迹开始找。 痕迹有千万种，谢长风找的这个比较简单，就是血珠子。 别说，让谢长风这么一找还真找到了。 但没过多久就没了，不知道是不是不流了。 黢天黑地的，谢长风望望前头，又望望后头，这边到处都是胡同，到处都可以拐弯，而他眼前好死不死是一条岔路，往哪儿追，成了谢长风必须要选择的一个问题。 沉默稍许，谢长风没有追，他掉头开始往回走。 而这个时候，路前锋带着几个公安终于到了！ 第1291章 所谓夫妻25 第1291章 接下来就是正规的走流程，问讯、调查、取证、追踪，甚至还留下了一部分人把前后的邻居也被叫起来询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后面的邻居什么都没有听到，反倒是前面租了周子俊家房子的人揉着眼睛说：“半夜的时候，我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不过睡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真假。” 谢长风则带着另外几个公安一路追到自己刚才失去线索的地方，几个人兵分两路开始寻找。 路前锋好不容易盯着几个公安取完了证，天已经快亮了，他还得抓紧时间回去一趟向张秋雪汇报这个消息，一方面是让张秋雪想象办法，一方面是找更多的人来找小六。 可怜路前锋，此时公交车的最早班车还没有开始运行，好在那几个公安还算好说话，借了他一辆自行车，虽说自行车也快不到哪儿去，但好歹不用再跑步前进了。 张秋雪一夜没怎么睡着，天快亮的时候就起来了，此时铁牛铁栓也刚刚进门，一同来的还有披着衣服的谢荣恩和谢红漾。 “咋回事啊？嫂子，好好的孩子，怎么还说没就没了呢？”谢红漾支好车子，几个大步到了张秋雪跟前。 这个时候宋青竹也又回来了，他本来今天必须得回营的，但现在小六丢了，他哪里还能安心上班？连夜回去请了假，接着回来继续找孩子了。 谢荣恩也看着张秋雪，老头不说话，眉头却皱得很紧。 他是知道小六身世的，这个时候仍然不辞辛苦地过来，张秋雪的心里非常感激，想让他进去休息却被谢荣恩一抬手避开。 “行了，少说那些没用的，各个地方都找了也没找到，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还能有什么可能？总不能让大老鼠叼走了吧？”铁栓无语，话音刚落就被谢荣恩削了个脑袋瓜。 他跑了一天，委屈地揉着脑袋，“爷爷你打我干嘛？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事实个屁！”谢荣恩没好气地说，“那孩子机灵着呢，主观上不出来，可能是在闹脾气，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找不到就得想想孩子是不是被动的不能出来。” 张秋雪一愣，煎熬了大半夜的脸更加显得发白，“你是说绑架？” “绑架勒索、拐卖妇女儿童，这不是这两年高发的事情吗？报纸都上了好几回了，整天忙着工作，一点儿安全意识也没有！”谢荣恩看了看手表，转身就往外走。 谢红漾茫然，“爸，你干嘛去啊？” “找管公安的那几个老家伙喝个早茶！” “……” 清晨充斥着凉意的院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张秋雪心中涌起无限感激。 但只有短短一瞬间，张秋雪便收回神思，回屋拿了件衣服，她准备再去找一趟丛戎，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蛇头，要是有的话，找起来也方便一些。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哐当声，原来，路前锋骑车骑得太着急了，刹车没刹住，只好从车上跳了下来。 第1292章 所谓夫妻26 第1292章 张秋雪没想到最后结果竟然被谢荣恩一言料中，当下顾不得再耽搁，对着唐志平和段姐交代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好在这个时候早班车已经开始运行了，张秋雪在街角买了些烧饼豆汁跟着大伙儿一起上了公交车。 路前锋一来一去，四个小时又过去了，张秋雪头一次如此痛恨这个城市如此之大，痛恨如此落后，如果他们现在能有一辆小汽车的话…… 谢红漾一路上不住地在劝她安慰她，但张秋雪一句也听不进去，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拔脚就往下冲。 再说小六，他半夜被人扛走的时候心就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跟前段日子藏着掖着怕被人抢钱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目的是什么，是要把他卖掉，还是要挖他的心肝。 他还能回家吗？ 如果他被人挖了心肝，他回到家，妈妈还会要他吗？ 十二岁的小孩，终于开始对这个后果感到了无尽的害怕。 好几年不在这边住，他对这边路也不是太熟悉了，被两个人扛着七拐八绕，脑袋又冲下，他就有点记不清路了。 天很黑，这两个人带着他走啊走走啊走，走的小六都快睡着了，终于“嘎吱”一声门响。 小六抬了抬眼，看到了东方一抹刺眼的光亮，太阳要出来了。 “噗通”一声，他被人扔在了地上，男人狞笑一声，“这小兔崽子还真沉，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闹腾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给弄回来了。” 他脚尖在小六胳膊上踢了踢，小六艰难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屋子里没开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先给他解开吧，别勒死了，勒死就不值钱了。”女人说着给小六松开了脖子里的套，但手和脚还是捆绑着的，嘴也依旧堵着。 刚一解开，小六就又故技重施，但他完全忽略了自己此时此刻的位置，被人抬手一拨拉，他身子前面忽然一空，整个人立刻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 身子就像是在一架立起的梯子上滚过，最后又是“噗通”一声，落在了地上，湿潮阴冷的气息几乎迎面而来，小六甚至还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瑟缩了两下，但是太黑了，完全看不清。 “哼，小兔崽子！” 男人又是一声骂，仿佛是在告诉小六，又好像是在告诉那个女人，“不用管他，先饿他两天，看他还敢作妖。” 女人答应了一声，却又有些犹豫。 “要是饿瘦了，会不会不好卖啊？” “你刚才没见啊，他这么壮，两天不吃能瘦多少？你放心吧，只要是带把儿的，肯定值钱！” 女人似乎终于被说服了，跟着男人一起关上了房门，两个人的说话声越走越远，而小六终于确定，他这是被拐卖了，而且，他很快就要被卖了！ 他是个带把儿的，他还能卖个好价钱！ 他气得吭哧吭哧直喘气，突然又想起宋父昨天说的话，“你以为我想管你吗？如果不是你妈被人拐卖，如果不是你妈被你爸爸那一家愚蠢的人买回去关押，怎么可能会生出你这样不懂事的熊孩子！” 他是不懂事的熊孩子！ 他爸爸一家都是愚蠢的人！ 他亲妈也是被拐卖的！ 第1293章 所谓夫妻27 第1293章 “喂，你没事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是个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说话的时候直发抖。 小六茫然抬起头，外面应该亮了，但这里面依旧很黑，很潮湿。 他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看，什么都看不清。 他恹恹地趴在递上不想动弹，他也没法动弹，脑子里全都是昨天宋父说过的话，所以，他真的不是爸妈亲生的，而是宋爷爷的女儿生的吗？ 难怪妈妈让他叫宋爷爷为外公！ “你摔伤了吗？”那个发着抖的女孩的声音又传过来。 这下小六不能再置之不理了，但他嘴巴还被塞着，只好呜呜了两声。 没多久，那个女孩磨蹭了过来。 “你，你怎么啦？” 小六又呜呜了两声，女孩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你被塞住了嘴巴吗？” 一只小手摸在了小六的脸上，几下之后，终于抓住了塞在他嘴里的衣服，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拽出来。 小六迫不及待就要发问，却被小女孩拿手按住了嘴巴。 “呜呜呜……”小六拼命挣扎，觉得这小女孩是不是傻，能自由活动怎么不想着逃呢？ “你，你不要大声说话，他们听到，会，会再给你……” 小六了然，连忙点头，捂在他嘴上的小手这才不放心地拿下去。 线索断掉之后，谢长风等人继续再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加上张秋雪几人，再加上宋秋生等人知道情况之后调派的人手，以及谢荣恩跟几位老朋友喝过早茶之后，上面调派下来的一些人手，一行人浩浩荡荡找了一个上午，又一次失去了消息。 两口子头一次后悔自己平时对于孩子没有过多的约束，倒是小六竟然敢一个人跑这么远，以至于最后出了事。 宋父是今天早晨得到段姐通知的，这会儿也全然傻了，告了假跟着大伙儿一起寻找。 此时此刻，他比张秋雪和谢长风更加后悔。 他女儿就是被拐卖走的，如果小六再被拐卖，他的后半辈子再没办法安心了。 张秋雪琢磨了半天，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宋叔。”张秋雪找到特意过来亲自带队工作的宋秋生，带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 宋秋生此时也挺着急的，张秋雪曾经帮了他那么大的忙，现在孩子竟然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出了事，宋秋生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就是……”张秋雪有点不好意思，看宋秋生的手下人没有过来一探究竟的意思，才说：“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哪些人是是搞灰色的？” 宋秋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得不佩服张秋雪脑子活络。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非黑即白的社会了，国家快速发展的同时，让这个世界变得色彩斑斓，也多了许多灰色地带。 你说违法吧，他是违法了，你说抓捕吧，他进去之后也只能有个关24小时的待遇，而且还屡教不改，时间长了，宋秋生也很头疼。 这些人游走在黑白两道的边缘，有时候比宋秋生他们的消息还多还及时，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不到人，说不定这些人就能有消息。 第1294章 所谓夫妻28 第1294章 别说，宋秋生还真知道这么几个人。 宋秋生当即换了衣服，带着张秋雪悄悄脱离了队伍，张秋雪又带上了铁栓。 一边走，宋秋生一边觉得有点荒谬，他干了这么多年工作，还是头一次从这些人口中找消息。 别说他了，张秋雪何尝不是，从后世到如今，这么多年了，她的工作从来都是正向的，几乎和这些人没有半点关联。 宋秋生头一个带他们去见的人是一个年轻人，平时喜欢小偷小摸，也没什么正经工作，但他平常喜欢四处游荡，知道的消息挺多的，还算是有点良知的那种。 张秋雪站在这人面前的时候竟然有点茫然，她甚至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正犹豫的工夫，旁边忽然一只拳头飞了过来，把男人砸出去两米远，把张秋雪和宋秋生都吓了一跳。 “看什么看？”铁栓两眼倒竖，一眼看上去比这小贼还狠。 小贼鼻血都喷出来了，两只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直盯着宋秋生，仿佛在说：什么情况？我被打了，你没看见吗？ 宋秋生狂汗。 张秋雪这个时候也反映过来了，反正人打都打了，要说纪律那早就违反了，现在还是紧着问消息吧。 “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人拐卖孩子？” “说！”铁栓薅着他的背心，一把把人提了起来。 拳头拎着，大有一种不说再给你两拳的意思。 这小贼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拐卖孩子！宋局，您知道的，我可不拐卖孩子啊。” “你想想，你听没听说过拐卖孩子的事，他们多在哪片活动？这事你帮上忙，我算你立一功。”宋秋生说。 “这……”小青年捏着鼻子，说话瓮声瓮气地，流的鼻血多了，就毫不客气地拎起背心抹一把，“也没听说最近谁拐了孩子啊，怎么？宋局，你家的孩子让人拐了啊？” “哐！” 他耍皮的声音刚落，整个人被重重掼在了地上。 刹那之间，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震动。 小青年惨叫一声，“别，别打了，我说，我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说！”铁栓蹲在地上，不住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管三儿！”小青年报了个名字出来，不只是吓得，还是被打得，一叠声地说道：“上上上上上个月，我听管三儿说，要不要也去拐个孩子卖了，挣个大钱，我没答应，我可不干那丧良心的事！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铁栓抬头看了看张秋雪，小青年趁此机会忙不迭爬起来便跑。 然而，刚刚站起来，就见铁栓猛然出拳，一拳砸在了小青年的小腿上。 他惨叫一声，再次重重跌在了地上，殊不知铁栓连头都没回一下。 张秋雪和宋秋生对视了一眼，张秋雪眉头一沉，“管三儿在哪儿？”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顺藤摸瓜了，但愿那个管三儿能知道点儿什么别的东西！ 不然，一个一个摸上去，他们真不见得有那个时间！ 第1295章 所谓夫妻29 第1295章 一边是大海捞针的寻找，一边是釜底抽薪的顺藤摸瓜，谁也没有放弃。 宋父没着没落地上了一个上午的班，下午实在在单位呆不下去了，告了个假跑到公安直属的管辖单位找人喝茶。 要知道宋父是什么人物，他这么大年纪了，但因为工作年限不长，到现在挂的也就是个处长的职务，但是，他可是管着全国经济的处长。 官虽然不大，手里却是有实权的。 往办公室里一坐，这就是不掌管财务的财神爷啊，这谁受的了？ 但如今财神爷往各领导的办公室里一坐，说自己孙子丢了，被人贩子拐走了，可想而知这些领导急不急？ 这下是真急了，所有人都开始着急。 唯一不着急的是拐了人的人贩子，俩人优哉游哉地做饭吃完，完事还睡了一觉。 作为这次被拐的小孩，铁疙瘩小六同学自然是没有饭吃的。 在女人下来送饭的时候，这间屋子的灯终于亮了起来，小六头一次看清了这间屋子的轮廓。这里其实不是什么屋子，很像爸爸以前说过的地窖，妈妈说过的地下室，很阴冷，很潮湿，很适合储存东西。 在灯亮起来的一霎那，刚才同他说话的那个小女孩也蹭到了一边，躲得离他远远的。 除了小女孩之外，屋子里还有四个小男孩，有的比小六高大，有的比他瘦小，从外表，小六没办法判断这些人的年纪。 这些人身上都脏了吧唧的，仔细去闻，还可以闻到身上一股馊了吧唧的味。 一个个蹲在各自的角落里，眼神不知是漠然，还是害怕到了极点，都没什么变化，而是一起看向女人手里端的食物。 女人照旧给孩子们放了饭，要走的时候，小六疯狂开始挣扎，他再次像条蛇一样，把挪到了女人的跟前。 “你要干嘛？你没有饭吃！”女人很不喜欢小六，“你个熊孩子，把我男人的头都弄破了你知不知道？” 小六挡在她前面，口中吭哧吭哧，女人到底还是有点心软，一俯身把小六嘴里的衣服给拽了出来，“说吧，你要干嘛？尿尿直接在这儿尿就行了！” 被塞了好几个小时，小六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干呕了几下又活动了一下嘴巴，这才说：“你得把我的手脚解开。” 女人一听就说：“那不行！” “你必须把我的手脚解开！”小六说，“我的手脚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再这么下去，等不到你们把我卖掉，我的手脚就因为学业不流通坏死了，你知道什么叫坏死吗？就是手脚都动不了了，得截肢！” “你个小屁孩子，少在这儿吓唬我，你觉得老娘是被吓大的吗？” 女人抬脚欲走，谁想小六哼了一声，“我外婆、我奶奶、我姑姑、我妈妈全都是医生，我们家的医书我从小看到大，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人的！你要非绑着我才觉得安心也行，给我换个姿势，再这样下去，我的双脚会先废掉，到时候甭等到把我卖出去，你们就得先赔死！” 第1296章 所谓夫妻30 第1296章 女人居高临下地站着，小六四马倒攒蹄地被捆着，明明是小六在弱势，但他一张黑乎乎的小脸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真的把女人给唬住了。 “你说都是真的？”女人问。 “我骗你做什么？你不过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我却是要为自己一辈子考虑的，这么严重的事情我能骗你吗？你也不看看，你们把我捆得这么紧，上头的门还锁着，我能跑得了吗？” 小六毫不客气，女人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这话有道理，也可能是觉得如果真把小六的手脚捆废掉会损失很大一笔钱，竟然真的蹲下来给小六把绳子解开了。 但随即，在小六活动了一下手脚，换了个姿势之后，由重新给小六捆了起来。 显然，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傻。 这次没有在使用四马倒攒蹄的捆法，只是给小六手脚都捆了起来，没有绑之前那么紧，也没有再给他把嘴塞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还捆你！”女人警告道。 小六往墙上一靠，他已经两夜一天没吃东西了，眼看这个上午又过去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懒得再理会这个女人。 他必须想办法逃，他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爸妈该着急了。 可是，他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他这么作妖，爸妈还会着急，还会担心他吗？ 小六靠在墙上，伤心ing。 “弟弟，你要不要吃呀？”刚才那个小女孩蹭过来，手里捏着两个窝窝头。 小六看了一眼，嫌弃地又转开了头。 他不算挑食的孩子，但就这粘乎乎的窝窝头，他从小真没吃过几回。 见他这样，小女孩默默缩回了手，正准备缩回自己的角落里，却听小六瓮声瓮气地问：“一天可以吃几次饭？” “两，两次。” “那，你们上厕所怎么办？” 小女孩顿时尴尬，“爬上去拍门，那个人会过来带我们去上厕所的。” 但是她看了看手里的窝窝头，实不相瞒，她已经三天没上厕所了。 小六靠在墙上又不说话了，一天两次，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个女人一天至多下来两次。 可能是刚才跟小六墨迹的时间太长，那个女人忘了关灯。 小六重新看了一遍，算上他，这里面总共有五个男孩，一个女孩，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专挑小男孩下手。 他看了看距离自己不愿的那个男孩，跟他一样，后背靠着墙，蹲在地上，正一口一口毫无灵魂地嚼着手里的窝窝头，小六怀疑这是个傻子。 他只好又将目光重新看向那个小女孩，“你来了多久了？” 小女孩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两，两个月吧，好像很久了。” 小六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给她把手指头摁回去一个，又用自己的手艰难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来，“这才是二，记住了吗？” 小女孩后知后觉“哦”了一声，看着自己的那两根手指头重新念了一遍，“二，两个月。” 小六“嗯”了一声，慢慢吐了口气，看向小女孩旁边的一个男孩，“你呢？来了多久了？” 那个小男孩黑漆漆的，脖子上一层泥仿佛是经年累月的残存物，两只眼珠子黑漆漆的，木木地看着小六，动都不动一下。 小六：“……” 他总算知道那两个人为什么死活不肯放弃他了，这都拐来的什么货色，全都是傻的吗？ 所谓夫妻31 第1297章 费尽心力，小六终于把所有人问了一遍。 那个小女孩是来的时间最长的，其他都是这连个月之间陆陆续续被拐来的。 “你们没想过跑吗？”小六忍不住问。 这下刚刚跟他说了几句话的小孩纷纷不再说话了，小六莫名其妙，足足好一会儿，那个小女孩说：“我，我不想跑。” “你有病啊？”小六说，“你是不是傻？被卖到别人家，哪有自己家好？” “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小女孩才说：“我是被我娘他们卖掉的。” 小六哑然，靠在墙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一会儿，小六顺着梯子爬上去，小六以为她是想出去上厕所了，不成想，她关掉灯，又抹黑爬了下来。 黑暗中，小六愕然，而不知道谁，在他的腿上踢了一下。 “等明天送饭的时候，我要告诉他们，是我关了灯，替他们省了电，这样他们就能替我找一个好人家。”仿佛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小女孩的声音竟然有些兴奋。 “……”小六嘴角抽搐着，“那个梯子那么高，你要是掉下来就摔死了。” 小女孩没有再说话，地下室里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湿冷的空气伴随着他们。 小六决定离这个蠢货小女孩远一点，他是必须得跑路的，可不能被传染成脑残！ 就在小六绞尽脑汁的时候，铁栓“哐哐哐”连着三拳，砸翻了三个菜瓜，脑门上青筋都蹦出来了，“走！带路！下次再给我找这种货色，你们……” 他晃了晃豆包大的拳头，成功换来三个直吞口水的动作。 张秋雪也不禁摸了摸鼻子，心说幸亏这么多年自己和谢长风的熏陶，如果当年他们没管铁牛和铁栓，这家伙也非得长成个小流，氓不可。 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张秋雪睁眼装瞎，继续摸瓜。 摸了一个下午，几人终于在一个叫孙四儿的口中，得知西城边上一个荒宅子里最近住进去两口子，偶尔还能看到一个小姑娘，但大部分时间看不见。 那两口子并不上班，神出鬼没的，还时不时能闻见肉香。 孙四儿是个秃瓢，他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我猜他们是干这个的。” “猜？”铁栓拎着半截棍子，小流，氓一样一下一下砸在自己手心里，横眉一扫，狠劲儿十足。 找了一天，汗已经流到脚后跟了，终于有了这么点儿消息，张秋雪和宋秋生也盯得紧紧地，分毫不想放弃。 “是啊，都到那西边边上了，那也不是咱的地盘了啊。”孙四儿说。 他们干这个的也是讲地盘的，一般不会在别人的地面儿上活动。 “至于咱这边，咱这边是真没有！”孙四儿欲哭无泪，“这事当初不还是宋局您说的嘛？谁要敢沾这种事，就弄死我们，我们哪儿敢啊？” 宋秋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以前他还不干公安的时候明令禁止过这种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还遵守着这个规矩。 第1298章 所谓夫妻32 第1298章 此时天微微擦黑，大地丝毫没有因为夜幕即将到来而变得凉爽。 几人顶着满身燥热在孙四儿的带领下一路向西，而这个时候，于黑暗当中，上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灯随之亮了起来。 小六用力眨了眨眼，让眼睛适应此时的光亮，就见那一男一女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来不及细看，来到他面前的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抬手把他脑袋给罩了起来，小六这才反映过来，他们手里拿的就是一个个的黑布口袋。 随后，小六被扯了起来，重新扛在了肩上。 这次他没敢再挣扎，因为他感觉到这个人在扛着他上梯子。 没用多久，他被人重重地丢在了什么地方，好像是个小车，但又好像不是，一股子臭臭的味道逐渐萦绕在鼻息间。 他使劲儿挣扎着坐起来，试图用手把脑袋上的黑布拽下来，但拽了半天始终不得其法。 不消片刻，身下的木板好像颠了颠，小六意识到又一个小孩被扔了进来。 然后，一个又一个，马车颠了五下，那个地下室应该被搬空了。 “走吧，趁着天黑赶紧走，不然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女人说。 “净他么瞎想。”男人抱怨了一声，催促女人上车，随后扬起了鞭子，老黄牛“哞”了一声甩着尾巴慢慢朝外走去。 牛车摇晃着慢慢往城外走，没一会儿扯上就没了声息，小六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带了头套，他废了半天劲儿也没把头套给摘下来，心跳得和打鼓一般。 这肯定是往城外走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被卖了，虽说这些年妈妈带着自己去过很多地方，可是，如果自己被卖到别的地方去了，还能再回来吗？ 外公说的是对的，他被惯坏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平时任性妄为，做事也不计较什么后果，这回闯出大祸来了。 如果妈妈知道了，这次应该会非常生气吧？小六身体随着牛车摇摇晃晃，黑布口袋里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哭了一会儿，小六觉得自己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不管他是不是妈妈生的，他就这么一去不回了，也太没有良心了，妈妈一定会伤心的。 他必须得回去，就算爸妈都生气了，要打他，他也得回去。 爸妈养了他这么多年，家里每个人都那么疼他，就算他不是亲生的，他也得回去孝敬他们，他不能这样被拐走了。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想了想，小六还真想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扯着嗓门就唱了起来，“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这是最近流行的新歌，嗓门最大，唱起来声音最洪亮，就不信这俩人贩子不慌。 果不其然，小六这一嗓子，别说这一男一女两个人贩子了，车里的其他几个人也被吓了一跳，这跟平地一声雷真没什么区别。 很快，女人一巴掌抽在了小六脑袋上。 “嚷什么嚷你？找死是吧？” 第1299章 所谓夫妻33 第1299章 “我喘不上气来了，给我解开！”小六说。 “放屁！你这么中气十足的，还喘不上气来了？你骗谁呢？”女人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小六“咕咚”一声就倒在了下去，把身边挨着他坐的一个小男孩砸得不轻。 “我有哮喘，你弄这种破布裹着我，我马上就要犯病了。”小六的声音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我告诉你，我这回出门忘了带药了，这种病你不管我，随时可能都会要命的。” 女人气得直磨牙，但小六是这几个孩子里最健康，最壮的一个，最重要是，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弄到手，如果就这么死了，他们不是白辛苦了嘛。 “给他弄开，不许让他再嚷了！”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女人没办法，只能给小六弄开。 弄开黑布之后，小六发现其他人也都蒙着黑布，除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紧缩在女人身边，见他看过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弟弟，你不要怕，马上就会给你找个好妈妈了。” 小六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蠢货，对那女人接着说：“你是不是傻？你把他们都用黑布蒙着，万一有个警察要检查车，你不露馅了吗？” “管好你自己吧，臭小子。”女人没好气地搡了他一把，“再折腾，看我不揍你？” “那你就走瞧吧，等你出城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检查，你还绑着我，你以为那些警察是吃素的？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小六说。 然而，不管他好说歹说，既没吓到这个女人，也没激得她给自己松绑，反倒是那个小女孩又说：“弟弟，你不要闹了，给你找一个疼你的爸爸妈妈不好吗？到时候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给你吃，也不用你干活，多好呀。” “我愿意帮我妈干活，不行啊？”小六简直要被这个蠢货气死了，“我妈是全首都最伟大的人，她是水木大学的客座教授，是军事机械设计实验基地的负责人，她研究设计的战车一炮就能把你们所有人都轰上天！我爸爸是最优秀的兵，敢单兵迂回迁至敌军，只有他配做我爸爸！你们找的什么买孩子的滥渣滓也配当我爸爸？恶心！” 他气势如虹地发表了一番感言，又重新靠回去，“你们等着吧，拐卖孩子是犯法的，你们拐卖这么多孩子，迟早得被枪毙！我爸妈一定会找到我的！” 对于这样的说法，这一对男女不以为意，他们拐卖了这么多孩子，也不缺乏像小六这种上来就给他们颜色看的，但事实怎么样呢？ 还不是被他们卖掉了？ 小六愤懑地瞪着那个女人，瞪了半晌发现这人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心里顿时急了起来。 这牛车摇摇晃晃地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走出多远，从今天早晨他们背着他走了那么远，那个房子应该是在很靠西的地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城的。 一旦出了城，他就完蛋了！ 他必须得再想办法！ 第1300章 所谓夫妻34 第1300章 这时，宋秋生、张秋雪、铁栓带着一队宋秋生紧急调过来的人，直扑孙四儿口中的院子。 一路狂奔，等到地方的时候却只看到洞开的大门，和两道新鲜的车辙印。 “跑了？”宋秋生大怒，这晚人一步的感觉令人抓狂。 张秋雪也禁不住吐血，摘下脖子里挂着的军用水壶递给铁栓让他喝水，从昨天到今天，铁栓一直都没顾上休息呢。 铁栓摇摇头，“你休息一会儿，二伯娘，我进去看看，你们先顺着车辙印往前找，我马上去找你们。” “行。”张秋雪匆匆忙忙把水壶塞给他，跟着宋秋生一路小跑去追车辙印。 另外一边，搜查已经开展到全城了，各局的领导们也开始头疼，这拐哪个孩子不好，非要拐宋家的孩子！ 如今的警力本身不大够用，而今天，几乎全城的公安都被赶到大街上来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这些人非但没有下班，反而有开始彻夜巡逻的意思。 “哎……”走了没多久，小六听到外面赶车的男人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女人连忙问。 牛车此时停了下来，隐在一出黑暗当中，再次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今天这里怎么多了好几个条子？” 男人撩开帘子，和女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都在小六身上身上扫过。 小六也看着他们，他手脚都被绑着，这破车也没什么窗户，连看看那几个公安局里自己有多远都做不到，也没办法判断现在是不是一个跑路的好时机。 他暗暗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人，准备随机应变。 静默了好一会儿，男人忽然放下帘子出去了，小六感觉到车子在调头，慢慢再次行驶起来。 牛车慢悠悠地走了好一阵儿，又停住了，这次是女人撩开帘子探出了头，“又有条子？” 这一次，牛车在黑暗中驻足的时间更长了，显然，以前他们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与此同时，小六的心里也活动开了。 他这两个月经常在外面跑，也经常是城管驱赶的人群中的一员，所以心里十分清楚，平常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警察同时上街，而且，都这么晚了，就算有这么多警察也该下班了。 今天这么多警察，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吧？ 难道爸妈已经知道他被拐了？ 发动了这么多人在找他？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令全城震惊的大案子？ 小六不能确定。 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妨碍他拿来借用一下。 他没着急，扫了眼靠在一边睡着的小女孩，又看看全神贯注盯着外头的俩人，他低下头，开始吭哧吭哧咬绳子。 连着两回撞上条子，两个人都有点呆不住。 “要不，咱们先回去？”女人提议。 “说走的是你，说回去的也是你，你他娘怎么这么多事儿！”男人骂了一声，准备再换一条路走。 女人不放心，跟着坐到了外头。 小六满意了，继续吭哧吭哧解绳子，这是他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所谓夫妻35 第1301章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张秋雪追着时有时无的车辙印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跑了一天，她的腿快断了，一分钟也不敢耽搁。 可越是如此，那绑架小六的人就越像是在和他们对着干一样，刚刚有一点消息，就又失去了线索。 张秋雪恨！ 正焦头烂额，手臂猛然被人攥住，往后面拽了拽。 张秋雪这才看清是谢长风过来了，谢长风今天一白天也没休息，不过，他的体力比张秋雪要好多了。 把人随便按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休息，谢长风说：“铁栓，陪你二伯娘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去吃点东西。” “我不用。”张秋雪说。 刚刚站起一点的身子再次被谢长风按了回去，男人一天没顾上喝水，嗓音粗噶。 “听话，休息一会儿，我一定能找到小六。” 张秋雪一顿，默默地点了下头。 谢长风带人再次出发，铁栓拧开水壶递过来，但摇晃了一下也不禁苦笑一声，早晨本来出门就比较急，这一天光顾着找人，忘记找地方给壶里蓄水了，到这会儿水壶里已经连一滴水都没有了。 “二伯娘，你放心吧，咱们这么多人，一定会找到小六的。” 张秋雪靠墙坐着心里却是苦笑一声，心说这怎不一定。 在后世，那么发达的科技和技术，缉毒和打拐的警察不多吗？每年还不是照旧有许多孩子被拐？ 她看了看自己此刻身处的位置，说：“这里是城西的最边缘了，他们这个时候离开一定是想离开，想把孩子卖掉，那么，最快的出城的方向在哪边？” 来了首都好几年了，但因为走动的少，偏安一隅，对首都各处的环境不太了解。 就在这个时候车辙印再次断掉，谢长风说：“算了，不找车辙印了，他们往这个方向肯定是想出城，从这里出城，应该走这边这条路最快！” 宋秋生一想也对，“那咱们就直接追吗？” 谢长风又沉吟一声，“兵分两路吧，一部分人快速往前扑，一部分人继续找车辙印。” 宋秋生跑了一天，现在怎有点折腾不动了，主动说：“那我带着人继续找车辙印，你们往前追吧，你放心，我一定循着车辙印一点儿也不放松。” 谢长风点了点头，带着铁牛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快速突进。 张秋雪和铁栓休息了十多分钟，起来继续往前走，张秋雪其实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但是她现在带着铁栓，自己可以不吃，但铁栓这么个大小伙子，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应该早就饿坏了。 不过这边已经挺偏了，又是这个时间了，要找吃的并不容易。 俩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卖扒糕的。 扒糕是一种在夏天吃的小吃，做好以后和凉粉一块儿吃，十分爽口开胃。 店主在自己家的偏房开了个小门，于胡同里摆了两张桌子，这会儿没什么人，店主正拿着个大蒲扇坐在门槛上给自己扇风。 张秋雪和铁栓过去坐下，要了两大碗，并两个烧饼。 铁栓确实饿了，烧饼一上来，给了张秋雪一个之后，自己拿着另外一个就狠狠咬了一大口，心里非常着急。 一边狼吞虎咽，铁栓听到一点儿动静儿，转头去看发现前边的巷子口两个公安正在巡逻。 他便劝张秋雪：“二伯娘，你不要太着急了，现在满城的警察都在找，肯定能找到……” 他说着话扭过来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前面的阴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牛车，在月光之下被墙壁的阴影覆盖着，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第1302章 所谓夫妻36 第1302章 张秋雪原本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铁栓塞给她的烧饼发呆，没想到铁栓忽然起来叼着烧饼进了里头，“老爷子，做好了吗？” 但一进里头，铁牛就压低了声音，“大叔，你这馆子开的这么晚，晚上还有人来？” “嗐，有啥人来？今天是运气好，碰上你们，要不然，我这两碗又得自己消化咯。” 面馆的主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头发已经花白了，手脚却依旧很麻利。 “我啊，你看见没有，”老头指了指桌子上的摆钟，“至多到十点，我就得关门，咱就得明天见啦，你记着，以后你但凡想吃我这一口，得十点以前来，今天你再晚一会儿咱爷俩也见不上面儿。” 铁栓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特别的，这才又问：“这晚上过路的人多不多？” “多啥啊，反正我老汉被子一盖，呼声震天，谁知道有没有过路的人。” 铁栓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又说：“我是说这个时间，老爷子，这巷子口是谁家的牛车啊，咋这个时候还不牵回家去啊？” “牛车？” 老头纳闷，背着手走到门口看了两眼，摇头，“真是奇怪，这大晚上的谁家使着牛出门不得是急事啊，咋还不动弹呢？” “以前没有？” “没有啊，我天天在这儿还不知道吗？” 老头摇了摇头，“稀罕事真是年年有。” 他说着话摇头晃脑地继续去做扒糕去了，这个时候，坐在外面的张秋雪也反映过来了。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这辆牛车，可有点不同寻常啊。 等铁牛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张秋雪起身把店主的那把大蒲扇抄了起来，一边给铁栓扇风，一边开始絮叨，余光却注视着随着那两名越走越近的警察而开始有变化的牛车。 他们但凡有一点儿异动，两人必定立刻就追，以铁栓的速度追一辆牛车绝对绰绰有余。 牛车上，一男一女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两名警察，他们盘算着不被放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再说小六，女人出去之后，摇摇晃晃的牛车成功把几个孩子给摇睡着了，小六吭哧吭哧咬着绳子开始解。 他都两天没吃饭了，也没怎么喝水，脑袋饿得直发昏。 嘴唇都磨破了，手上的绳子终于给解开了。 手上的绳子解开之后他开始解脚上的，一得意，用手拽的时候用劲儿有点大了，绳子摩擦的声音让对面的小女孩睁开了眼。 被车帘子盖着，里头昏暗无比，但小女孩立刻叫了起来，“妈，他解绳子啦，他要……” 小六一下站了起来，顾不得理会这个脑袋有病的小女孩，掀开帘子对着女人的坐的位置就是一脚。 但小女孩那一声已经惊动了前面的两个人，对他们来说，此时这一声无异于火上浇油，因为他们刚刚想装作过路人催动牛车往前走，现在一下子吸引了前面那两个警察的注意。 小六跑出来的一瞬间，坐在左侧的男人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把小六给拽回去，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逮回来的肥羊，如果能卖掉肯定能得很大一笔钱！ 第1303章 所谓夫妻37 第1303章 然而，小六这一脚并非是想把女人踹下去。 他在冲出帘子的一瞬间原地起跳，在女人的肩膀上借了一下力，腾空翻转从车上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直接向前冲，这是小六的计划。 他想过了，警察一定是在他们的前方，因为只有这样，这一男一女才会这样将牛车停下来，谁都不会扭着脖子去观察背后的敌人，这太不合理了。 小六没想到两天没吃饭，手脚又被绑了这么久，落地的时候竟然脚软，一下子扑在了地上。 女人立刻扑下来想拽小六，一边她还要伸出手打两下铁栓，这几乎是他们这一行的下意识动作，一边教训孩子，一边抱怨孩子，这几乎是每个家长会干的事。 她甚至也想好了，如果警察拦住问话，她就掐住小六使劲儿拧，拧得他说不出话来。 可是，现实经常会发生与设想大相径庭的事情。 就在她扑下了车想抓小六的时候，小六小短腿连续在地上蹬，卯着劲儿来了一连串的后翻，而在距离他们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张秋雪和铁栓几乎同时扔了手里的烧饼、大蒲扇朝这边冲了过来。 下意识的举动让张秋雪撞在了店主摆的桌子上都没有发觉，张秋雪几乎下意识叫了起来，“小六！” 二十米的距离，对于铁栓他们这种常年受训的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冲|刺的距离，女人想抓小六没有抓住，反倒被一脚扫翻在地，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那男人倒是干脆利索，见女人露馅立刻拔脚就跑，但他哪里是铁栓的对手？ 铁栓几乎一个原地起跳，一只脚在车辕上借力踩过，身子高高弹起，一脚踢在了男人的后腰上，直踢得他摔出去好几米远。 那两个警察见状也连忙过来帮忙，最令人惊愕的是那个小女孩竟然从牛车里跳了下来，搂着那个女人叫了起来，“妈妈，妈妈！” 小六差点傻掉，直到被张秋雪搂进怀里，母亲熟悉的味道让他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两行眼泪无声滑下。 “妈……” 铁栓拧着男人回来，帮那两名警察拿手铐把这两人铐起来，看小六这副样子哼了一声，“熊样！不跑了？这回知道害怕了？” 还没说完呢，铁栓被张秋雪在胳膊上拍了一下。 铁栓识趣地闭了嘴，小六尴尬地抬起头来，“妈……你还要我吗？” 张秋雪原本也是一肚子怒火的，找不到孩子的时候她着急，找到孩子了，肯定还是得教育一回，至少以后这种离家出走的事情再也不能做了。 但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被小六这话给冲击了。 她和谢长风宠着、惯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过啊，他从来都是家里最放肆的那一个。 张秋雪心里疼得不行，揉揉他的头，“说的什么屁话，你是我儿子，我能不要你吗？行了，饿坏了吧？” 小六本来还能矜持一会儿的，可是让张秋雪这么一说，他突然就委屈了。 他委屈死了。 他“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妈，我两天没吃饭了！” 第1304章 所谓夫妻38 第1304章 燥热的夜空中突然卷起一丝风，凉凉的，沁人心脾。 “好咯。” 伴随着这一缕清风的是店主的一声吆喝，他端着两只大碗走出来，在看到空空如也的门前时愣了一下。 两个人贩子被当场拧了起来，那个小女孩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也被一并扣下，两名警察分了一个人去通知大部队，一个人留下看守。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男一女还没被押进公安局，竟然已经相互指责着对骂起来，好在周围居民不多，最后只惊扰了三两户人家起来看。 张秋雪嫌这二人聒噪，带着小六回到了小馆子前，临走前见那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时心中不忍，也一并带了过来。 小六哭够了，把这几个孩子的情况说了一遍，张秋雪看了看这几个黑漆漆的脸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家伙，再看看震惊不已的店主，禁不住叹了口气。 “老爷子，家里还有别的吃的吗？给这几个孩子弄点吃的吧？一会儿我付钱。”张秋雪说。 “哎好。”老头儿答应了一声，摇着头叹着气缓缓进了里面，临了仍不忘了说一声，“作孽啊。” 小六当然是有优先待遇的，张秋雪把铁栓那一碗分给了两个看起来特别小的孩子，自己那一碗便给了小六。 小六狼吞虎咽地刨了两口饭，动作停了下来。 “妈，对不起，这两天让你们都担心坏了。” “你还知道。”铁栓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抽了一下，“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二伯娘从昨天担心到今天，二伯为了找你，一晚上都没有休息，你还哭！下次再为这么点儿事就离家出走，看我不给你把腿敲断。” 小六理亏，听了哥哥这话默默低下了头，“对不起嘛，你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可我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啊，我，我怎么会不是……” 他说着说着又想哭，但又觉得太丢脸了，狠狠用手背抹了把脸，闷闷地瞪着自己眼前的碗。 张秋雪捧起他的脸，抹了抹他滚落的泪珠。 “好了，不管你是谁生的，对我来说，你就是我儿子，和你哥哥们、姐姐们、弟弟们没有任何区别。” 小六霎时眼泪决堤，“妈！” 他又一次扑在张秋雪的手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哭着哭着突然被人揪着背心的两条带子拎了起来。 店里的盈盈一点烛光下，小六哭得满脸通红，时不时还要抽搐一下，就这么和谢长风来了个脸对脸。 张秋雪：“……” 其他人也都愣了，眼睁睁地看谢长风拿手拎着个半大小子，小孩捣不上气气还抽搐了一下，“爸……” 谢长风拧着眉头却没搭理他，两眼犀利地盯着他，直到小六的背心受不了了，“哧啦”一声，小六掉在地上原地踉跄了两下，又被谢长风踹回凳子上。 “吃饭去，德性！” 小六哪里吃得下啊，看看为他跑了一天的哥哥们，再看看张秋雪和谢长风，还有累得和死狗无二的公安同志们。 小孩站起来朝着大家鞠了一躬，“对不起，叔叔伯伯们，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1305章 所谓夫妻39 第1305章 谢长风哼了一声，倒也没否认小六的话。 “今天辛苦大家了，忙活了一大天，咱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坐下来吃点东西，算我们两口子对大家聊表心意，感谢各位今天的帮忙。” 张秋雪则站起来进去看看能不能让店主再给弄点东西吃，跑了一天，别说她饥肠辘辘，谁都受不了啊。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店主倒是想收摊，可是，这样挣钱的机会可不是啥时候都有的，进去把自己的老婆子又招呼起来，屋里始终不舍得亮的灯也亮了起来。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坐下来吃东西，但宋秋生必须得坐下来歇一歇了，他年纪不算小了，能坚持着跑这么一天一个是上边的命令，一个就是和张秋雪的关系到位，但这会儿是真跑不动了。 他安排了一队人把那一男一女给押回去，几个吃饱了饭的孩子也一并带走，那个小女孩在他听过小六的话之后，进行了单独的关押。 剩下的人喝水的喝水，吃饭的吃饭，过后张秋雪再次对他们表示了感谢，等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宋秋生先带他们回了局里，调了一辆车送他们回去，不然等一行人回到家估计天都亮了。 车子摇摇晃晃，倒也能勉强坐下他们一家五口，小六坐在张秋雪和谢长风之间，本来还惴惴不安的怕被谢长风教训，但走了没多久，就靠在张秋雪身上睡着了。 “你也睡会儿。”谢长风把小六揽过去，拍了拍张秋雪的手。 张秋雪确实有些犯困，本来还想跟他说说回家怎么跟小六沟通的事，话到嘴边眼睛却已经阖上了，醒来是被谢长风推醒的，后座上铁牛和铁栓也都龇牙咧嘴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谢长风再次跟送他们过来的兄弟致谢，拎着小六往肩膀上一搭进了家门。 唐志平和段姐听到动静儿立刻走了出来，还有半夜都没回去的宋父宋母，重新见到小六，宋母险些没能站稳，幸亏唐志平一把扶住了。 “青竹今天是和另一队一起行动的，这会儿想必已经得到消息了。”张秋雪主动对宋父宋母说。 两人直点头，宋母的眼泪掉个不停，不住地埋怨宋父。 张秋雪很想现在就和宋父谈一谈小六的问题，但明显大家现在情绪都十分激动，她自己心里也满腔怒火和埋怨，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便安排宋父和宋母一起住了下来，等明天具体再谈。 小六一直到进屋都没有醒，明显睡得不踏实，时不时喊“娘”，身体不时抖动抽搐，被张秋雪和谢长风轮流抱了一夜才好一些，早晨起来的时候张秋雪的胳膊都麻木了。 起来的时候张秋雪觉得有个什么事忘了处理，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直到谢长风换了全套军装要出门，张秋雪忍不住问：“你干嘛去？” “得去趟营里，昨天出事太急，忘了请假了。” 张秋雪：“……” 她忘掉的就是这事！ 第1306章 所谓夫妻40 第1306章 出了门，宋父宋母已经都起来了，显然，两人并不像张秋雪他们累极了，早早就起来了。 宋母看到张秋雪，还没说话就先叹了口气。 而一边择菜做早饭的唐志平也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朝着张秋雪和谢长风摇了摇头。 “我先去营里。”谢长风说，“打个报告就回来。” “好，你去吧。” 张秋雪趁着他去洗漱，把家里的自行车推过来，检查了一下轮胎，放在院子里。 谢长风速度很快，洗脸刷牙连五分钟都没用就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家里仅剩的两对双胞胎都还没醒，张秋雪蹲在院子里洗脸，井水沁凉，一把下去让人精神抖擞。 宋父就在此时说：“小张，我打算让小六跟我回家去。” 张秋雪脑袋“嗡”地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宋父皱着眉，沉着一张脸，继续说：“小小年纪就敢离家出走，一点儿后果都不去想，一定要严加管教才行！” 这话唐志平就不爱听了，这就是说他们平时只惯着小六傻乐，没有在德行品质上教育孩子呗？ 宋母见张秋雪和唐志平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连忙说：“唐姐，小张，老宋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小六不是你们亲生的，这管起来自然没那么……” 话未说完，张秋雪忽然笑了。 她本来以为一个晚上的沉淀会让大家更好的交流，却没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只是助长了宋父的气焰。 一夜之间，他就忘了小六离家出走时他有多么慌张。 “管教？你想怎么管教？你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那一套吗？” 教育的方式有千万种，张秋雪不排除棍棒教育是有用的，但她始终觉得，棍棒教育太过无情。棍棒之下也有成才的儿女，但是，她没用棍棒教育，大妞二妞、铁牛铁栓不也养的很好吗？ 将亲情加以棍棒，怎么想都觉得太过冷漠了一些，就算这些棍棒对孩子充满期望，她也依旧不能理解和接受。 “只要能让他成才，就算用棍棒教育又怎么样？海棠就这么一点儿骨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废了！”宋父说。 他越说火气越重，“说话放肆、目无尊长，连离家出走的事都干出来了，丝毫不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作为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我必须得管他！” “说话放肆？目无尊长？”张秋雪无语了，她可从来没觉得小六是个不知分寸没有深浅不懂礼貌的孩子。 她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这一大清早的就同宋父吵架，何况小六的问题也不是吵一架就能解决的。 这孩子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知事懂礼，是张秋雪和谢长风一句一句教出来的，如果被宋父这么粗暴的带回去施加棍棒教育，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就算这是打着为小六好的旗号，她也不会同意！ “都说媳妇看别人的好，孩子自家的好，我倒没想到，在宋叔你的眼中，小六竟然如此不堪入目。和你刚好相反，我觉得小六聪明、勇敢、善良、敢于承担责任，在他的同龄人中，我认为他非常非常优秀！当然，他也有缺点，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没有……” 第1307章 所谓夫妻41 第1307章 张秋雪的话没有说完，宋父忽然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你准备一下，这两天就让小六跟我回去！” 张秋雪一听，心中压着的火气顿时压不住了。 她豁然站了起来，正要发作，身后却有道声音更快地传了出来。 “我不走！我不跟你去！” 是小六！ 张秋雪连忙收敛了一下表情，就像她和谢长风从来不当着孩子们的面吵架，张秋雪也并不想喜欢当着孩子的面和其他家人吵架。 她希望每个孩子都能感到家里的温暖和爱，而不是想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家。 “小六。”张秋雪过去揉了揉小六的头，“好好跟外公说话。” 小六噘着嘴，不肯说话。 张秋雪叹了口气，“这么说吧，小六现在在我的户口上，是我谢家的孩子。宋叔，如果你是这种管教方式的话，我是不会同意让小六去你们那里的。” 说完之后，张秋雪拉着小六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一大早就赶过来灭火的宋青竹，见张秋雪拽着小六往外走，他忙问：“干嘛去啊？” “吃饭。”张秋雪没好气地说。 宋青竹一想，立刻也抬脚跟上。 张秋雪没理他，小六一路低着头，也没理他，弄得宋青竹十分不自在。 张秋雪带着小六去吃了他最喜欢的肉包子，自己则要了一碗老豆腐，期间宋青竹不住地对张秋雪使眼色。 说张秋雪迁怒也好，说他对宋家所谓的教育方式不认同也好，张秋雪一点儿也不想理会宋青竹，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必须得早点解决，越耽误，小六的心里肯定越不安。 “宋叔想让小六到宋家去。”张秋雪说，宋青竹埋头干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张秋雪，张秋雪接着说：“我不同意，原因有三点，你先听听。” “第一点，宋叔宋婶年纪都大了，宋叔平时还要忙于工作，把小六带回去，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来管小六，这不利于孩子的成长，我不同意；第二点，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两年一直在相看，到时候小六不管是谁来带，人家新媳妇没过门家里就有个半大小子等着，这对你不好；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我一口饭一口奶喂大的孩子，我不同意，也不允许，有任何对他不好的事情发生。” 宋青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想说把小六交给他请张秋雪放心，可是，他一年到头半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都在营里，想照顾小六，根本有心无力。 等结了婚，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是不是还能从仅有的那么一点时间里，分出时间和精力来给小六，摸着良心讲，宋青竹自己也不知道。 小六坐在张秋雪身边，咬一口肉包子，喝一口粥，半晌也没抬一下头。 可是，如果谁仔细看一眼就能发现，这孩子的泪珠子“啪啪”地往碗里掉！ 他的腮帮子抖动地非常快，就像生怕自己一松弛就会再次放声哭出来一样！ 第1308章 所谓夫妻42 第1308章 半晌，宋青竹叹了口气，看着小六那簌簌滚落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为宋父分辩了一句。 “小六，你外公也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的，他老人家只是想看你好好的，看你成才。” 小六没说话，张秋雪却直摇头。 什么叫成才？ 古往今来，人口数以亿计，而所谓的人才、所谓的天才，寥寥可数。 这世上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是普通的平凡人，张秋雪从来没期望过自己这些孩子们能够建多少功立多少业，她只希望他们能够在最平凡的岗位上充足而满足的活着，孩子们的平安、健康和幸福，对张秋雪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而小六这个时候终于抬起了头，他用力抹了把一脸，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宋青竹。 “为什么他想我就要满足他？他又不是我，他怎么知道，他那样逼我就合适我？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他古板，你懦弱，你们都没我爸好。” 宋青竹被噎了个哑口无言，被张秋雪送了一个“你活该”的眼神。 小六又抹了抹脸，拽着张秋雪的手可怜巴巴地说：“妈，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在咱们家。” “嗯。”张秋雪点点头，“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是我儿子。” 顿时，小六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才十二岁的孩子而已。 张秋雪心里十分难受，再次揉揉他的头，“行了，快吃吧，吃完了咱们还有事要做呢。” 小六却抓着张秋雪不肯放开，从离家出走到被拐卖再到找回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期间除了没吃饭，他也并没有遭到什么虐待，但对他来说，生活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敢去想爸妈是不是还愿意要他，他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会不会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整天看别人的脸色生活…… 虽然是想给张秋雪和谢长风一些教训，但他的心里百般不安。 张秋雪又哄了小六好一阵儿，两人才磨磨蹭蹭地把早饭吃完，期间宋青竹坐在一边一会儿想叹气，一会儿又想叹气。 其实归根到底，大家并没有多大的矛盾，只是不同的教育方式和小六并不愿意接受罢了。 看着平时聪明伶俐的外甥哭成这样，宋青竹心中也不落忍，“行了，大小伙子别哭了，等会儿回去我跟你外公说。” 小六瘪了瘪嘴，依旧没搭理他。 张秋雪也没强求他说话，等小六吃完了，又带着他去超市拿了点菜。 路前锋昨天也被累坏了，今天强撑着精神上班，张秋雪过去叮嘱了顾小敏和蒋平安几句，让他们多分担一些超市的工作。 回去的时候，小六主动帮张秋雪拎着菜和肉，不再像以前一样在张秋雪前面疯跑，时不时地闹个笑话出来，或是故意做点什么搞怪的事，惹张秋雪一笑，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在张秋雪身边，找着话题陪张秋雪说话。 张秋雪看了好不心酸。 第1309章 所谓夫妻43 第1309章 到家的时候谢长风正好进门，唐志平和宋母他们正在吃早饭，宋父吃不下，陀螺一样在院子里直打转。 宋青竹站在一边，不知道两人之前说了什么，反正被训得像孙子一样。 小七小八吃饱了追在他的后边，一会儿转过来，一会儿转过去，活脱脱的老母鸡带着两只小鸡。 不过，张秋雪现在可没心情欣赏这出戏。 一进门，张秋雪就给谢长风递了个眼神，没等两人说什么呢，宋父就说：“小六，过来，收拾你的东西，跟我回家去！” 小六一听就毛了，“我不！” 宋父显然一听脸色就更不好看了，饶是张秋雪早想到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此时也不禁又皱起了眉，不过，这一回，在她张口之前，谢长风说：“这是大事，小六是我和秋雪养了十来年的孩子，再怎么着，宋叔也该问问我和秋雪的意见吧？” 看了眼马上又要上房揭瓦的小六，谢长风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两块钱来。 这是他的零花钱，一个月五块。 谢长风把钱递给小六，让他去买一包烟。 小六愤愤地接过烟去了，谢长风又看了看张秋雪，“要不，弄两个菜？” “行，我去弄，你自己去拿酒吧。” 谢长风点了点头，请宋父进了正房西屋，唐志平和段姐立刻起来帮忙，被铁栓和铁牛按住。 一大清早并不适合喝酒，更不适合吃什么油大的东西，张秋雪就弄了点清脆可口的小菜，又让铁栓去买了几个脆皮烧饼，给谢长风他们送了进去。 这个时候张秋雪才注意到小六买烟竟然还没有回来，未免再发生前两天的事，张秋雪赶紧让铁牛和铁栓出去找。 她自己本来是要去一趟实验基地的，还有公安局那边，她也必须得过去询问一下情况，这件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但现在她不得不先看看这件事情是个什么结果，如果谢长风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算不讲道理也得把小六留下。 她自己养大的孩子，真舍不得这样被人带走。 没一会儿，铁栓和铁牛带着小六回来了，一脸的不忍直视。 张秋雪朝小六招招手，拉着他一起坐在墙根下听。 这个时候天气还不是特别热，这样坐着晒晒太阳十分舒服。 屋里，谢长风给宋父倒了一杯，不紧不慢地声音传出来，“一晃都五年了，还记得当初小六被人推下井还是青竹给救上来的。” 这话一出，宋青竹和宋父都有些恍惚，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已经五年了。 “是啊，我还记得，头一次见小六的时候，那么胖个肉团子，滑不留手的。”宋青竹说。 “寒冬腊月的，捞上来就开始发烧，把秋雪吓得好几天不敢合眼，还担心你也给冻病了，让我去探望你。” 被谢长风这么一说，宋青竹和宋父都想起来了，那一年，生病的可不光是小六。 还有那个为了救小六，寒冬腊月在外面脱得只剩一条小内|裤，打算跳下井去救弟弟的铁栓！ 第1310章 所谓夫妻44 第1310章 双胞胎吱吱哇哇地走过来，往张秋雪腿上一坐不肯走了。 小六和张秋雪两个人一人团着一个胖娃娃，靠在墙根底下静静地晒着太阳，屋子里声音继续传出来，是宋父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都对小六好，但是你们舍不得管他，这哪行？这么下去，孩子是会废掉的啊。” “我不会。”小六立刻转过头，抱着张秋雪的胳膊说，“我会好好学习的，妈妈，我会像哥哥姐姐们一样，努力出人头地，不给你和爸爸丢人。” 宋母坐在一边欲言又止，她想告诉小六，再怎么样，宋海棠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他怎么能只认张秋雪呢？ 张秋雪干脆把三个孩子一起圈进了怀里，“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要有这么大压力，我都知道的。你聪明、懂事，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我不是怕你走弯路，也不觉得出人头地有多么重要，所以，不用为了我，又或者是别人的想法和看法去做什么，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你认为对的事情就足够了。比起那些，我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快乐。”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张秋雪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怀里这两个小的还不知道怎么样，但小六的确是这几个孩子里最聪明的，心思纯善，张秋雪不担心他会走上弯路，这样的孩子走不了弯路，而且，因为他太聪明了，又懂得谦让和自省，相比之下，他反而做不了一些简单的、普通的工作。 比如他这次去做小生意，如果换做铁牛或者铁栓，十有八九会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做大、做强。 可对于小六来说，他觉得太简单了，太没有挑战性了，太没意思了，他反而不愿意在这上面付诸更多的行动和精力。 这样的孩子很容易走上弯路，但小六这些年被他们带着，懂得反思自己，便不容易走上错路。 所以他将来做的工作必定是高精尖，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这几个孩子里面，大妞二妞、铁牛铁栓命中带苦，尽管后来张秋雪也在他们身上用了许多精力，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妞他们过早的懂事其实是失去了童年，小北比他们好一些，却是张秋雪心中作为遗憾的。 所以张秋雪才会在小六这件事上百般争取，宁可和宋父翻脸也不想让小六再丧失孩童的本性。 “不要怕，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你回头，妈妈永远都在。” 阳光太温暖了，张秋雪不由自主哼起一手摇篮曲，“瑶瑶的天之涯，萱草花开放，每一朵可是我牵挂的模样，让它开遍我等着你回家的路上，好像我从不曾离开你的身旁……” 张秋雪没什么音乐细胞，此时唱起这首不知从哪里听过的歌，声音轻轻柔柔，仿佛有一只小手，在人的心上抚啊抚抚啊抚，抚平了所有的不甘和不快。 屋子里的谈话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可小六觉得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张秋雪都是他的妈妈。 第1311章 所谓夫妻45 第1311章 有的人因为懂孩子，而乐于放手，敢于放手，如张秋雪。 有的人因为不懂孩子，而追在孩子们的屁股后面疲于奔命，他们追着、赶着，想把孩子赶到自己设定好的那条道路上去，以为出人头地，如宋父。 也有一部分人，从来都只是在身后注视着孩子的成长，只在最关键的时刻拉孩子一把，如谢长风。 他平时不爱说话，却句句说在令人哑口无言的点子上。 “宋叔说我和秋雪不舍得管小六，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也想为我和秋雪问一句，我俩把小六养废了吗？” 悠悠的歌儿从窗外飘进来，不怎么好听，却足以动人心弦，谢长风甚至忍不住伸出手，粗糙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在桌面上，哒哒哒地和上张秋雪的牌子。 盯着宋父那张瞠目结舌的脸，那歌声飘了很久，很久。 谢长风终于继续说：“小六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头一个亲手抱大的孩子，他永远是我儿子，我不会养废他的。” 小孩喜不自胜地在张秋雪怀里蹭了蹭，唇角高高翘起，张秋雪见了忍不住也笑起来。 接下来的对话没必要再听了，张秋雪把不知不觉被她哄睡的孩子抱进屋，准备带着小六去一趟公安局，见小六手里还拿着一包烟就趁着进门的时候过去给了谢长风，顺便和宋父打了个招呼出门。 宋父心不在焉地抽了一支香烟出来，小六蹦蹦跳跳地跟在张秋雪身边出了门，俩人得先去做公交车。 快上车的时候，小六忽然反映过来，“妈，你把那盒烟给我外公了？” “对啊，你爸又不抽烟。”张秋雪说。 哪知小六忽然变了脸色，把张秋雪抬起的脚又给拽了回来，“那个，妈，你再去买一盒，再买一盒去。” 他自己则拔脚往回冲，张秋雪莫名其妙，“再买一盒干嘛？”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小六已经跑远了。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去了附近的小卖店，买了一盒香烟。 张秋雪买烟自然不可能像小六一样，她买了一盒市面上比较贵的香烟，然而等到家的时候却是大跌眼镜，只见宋父手里拎了个笤帚正追在小六后面打，一边打一边咳嗽，一张老脸都通红。 无论谢长风也好，还是宋青竹、铁牛铁栓也罢，大家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都哭笑不得地看着院子里飞奔的熊孩子。 张秋雪原本要上去拦的，此时也不禁停下脚步，歪头看了看自家男人那一脸无奈的表情。 “这怎么回事？” 张秋雪看着腰不酸腿不疼快要飞起来的宋父，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是小六，”谢长风摇着头，眼角含着一丝笑，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张秋雪这个急脾气叫他给急出一头汗来，“不刚才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吗？宋叔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要打孩子一顿泄泄气？” 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大合适啊。 “嗐，是小六这个熊孩子，应该是知道我让他买烟是个宋叔抽，他把里头的烟叶弄出来给重新加工了一次。” “什么？”张秋雪瞪大眼睛。 “塞了好多剁碎的干辣椒进去。” 第1312章 所谓夫妻46 第1312章 本来是一出涉及孩子归属的大事，最后却活活演成了一出闹剧，最后在小六顺着厢房的房门几个弹跳间就上了正房才戛然而止。 好在跑了一通，宋父的怒火也被迫散了个七七八八，又被张秋雪找准时机递上才买的香烟，这才气哼哼地上班去了。 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从今往后，小六还是谢家的孩子。 谢长风昨天没打报告就缺勤，上级考虑到事出有因且事情比较重要、恶劣，没有对谢长风做出处分，但该写的检查还是少不了的。 而为了解决宋父的问题，谢长风今天又请了一天的假，事情结束之后按说他得在家写检查，但张秋雪要去公安局，他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出来了。 “要不你去公安局，我去实验基地？” 火车的半成品研究如今如火如荼，汤老头和邱建章在做出一台战车之后，其他的想法也层出不穷，正在积极搞研究，张秋雪连着两天没去基地，心里十分挂念。 “行了，走吧，”谢长风拉着张秋雪出门，“难得我们一起出趟门。” 被他这么一说，张秋雪不禁笑了。 仔细算算，他们两个一起出门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有正事要做。 两个人便一起出了门，至于小六，这孩子被张秋雪一首歌哄好之后故态复萌，早不知跑哪里去玩去了。 夏天的太阳总是热的很快，这个时候的公交车还没什么空调，坐在里面就像坐在蒸笼里，人们的各种体味混在一起，十分销魂。 这个时候张秋雪就想起有车的好处了，不过，她和谢长风都不是张扬、爱出风头的人，买辆车是小事，吸引来的那些盯着他们的目光却是大事，张秋雪可不想整天活在别人挑剔的眼光底下。 倒是谢长风，一路上十分有义气地替张秋雪隔开了各种味道销魂的人。 好不容易到公安局，迎接他们的是好几张困倦疲乏的脸。 谢长风和张秋雪昨天晚上找到孩子之后就回家睡了，但这些人并没有，尤其是宋秋生，回来之后就亲自带人审了那一男一女，张秋雪和谢长风到的时候他刚到总局汇报回来。 “这两个人是老手了，从事拐卖妇女儿童的工作已经有三年了，经他们手被拐走的孩子除了妇女之外，最多的就是男孩，从几天、几个月大的小孩到七八岁、八九岁的小孩都有……” 宋秋生一边说话，一边哈欠连天。 张秋雪听得又气愤又郁闷，不过，现在国家法律不是很健全，就算是人贩子，量刑也没有很重，这才是导致这些人猖獗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那些孩子。 “我们会尽量把那些孩子找回来，至于能找回多少，这就不好说了。在这个案子当中，还有一件事情让我十分震惊。”宋秋生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小六提醒我注意的那个小女孩你知道吧？” 张秋雪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个小女孩是那两个人的亲生女儿，被放到被拐来的孩子里，每次他们拐来孩子，就由她安慰那些小孩，给那些孩子洗脑，让他们乐于脱离原来的家庭，到新的家庭里面去，还真有不少孩子就这么被洗脑了，一路上不哭也不闹，你说这谁能知道这些孩子是被拐来的？” 这他么的。 饶是张秋雪从后世而来，也听说过各种各样的骗局，此时也不禁大开眼界。 第1313章 所谓夫妻47 第1313章 现在让宋秋生犯难的是，那一男一女两个大人虽说量刑低，最起码也能给判了，这个小女孩可要怎么整？ “该送少改所送少改所，该劳改劳改，一个也不能少。” 谢长风半晌未发一言，此时却一语给这件事定了调。 张秋雪也是这个意思，她再心软，再觉得孩子可怜，但在教人向善这件事上，她永远不会心慈手软。 两个人在最后出具的调查结论上签了字，要求从严从重处理，这才双双从公安局离开。 但快要出门的时候，张秋雪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一块由红布绣成的锦旗来。 这是昨天晚上唐志平、宋母和段姐几个人连夜绣的，比起张秋雪后世见过的各种锦旗，它并不华丽，甚至并不美观，却是他们的拳拳感激之心。 宋秋生一见，浑身的瞌睡顿时不翼而飞，非但如此还把在家的人都叫了出来，才接纳了张秋雪的这一番好意。 从公安局出来，张秋雪浑身轻松。 这些年，她始终担心小六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有非常大的触动，受到刺激，如今这一关提前过了，她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回去吧，再好好休息休息。”谢长风说。 张秋雪却摇了摇头，“我们到之前的住处看看，收拾收拾吧。” 总归是过来一趟，不过去看看，心里总是不踏实。 谢长风只好陪着张秋雪过去，找邻居拿了钥匙，被人问起小六的事时，张秋雪略微做了一番解释。 两个人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了一下，谢长风打水清扫了一下屋子。 屋子里还简单地放着一些生活用品，被谢长风用塑料布包的很好，此时清扫干净之后拿出来铺好，房子里立刻又多了些生活气息。 张秋雪有些疲乏地在炕上躺下，想起自己刚刚到首都的时候，谢长风是典型的行动派，每周只有一天的假，竟然给她把这个小院收拾得如此妥帖。 很快她又想起刚带着孩子们跟着谢长风去北川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到处空空荡荡，无论是他，还是她，于对方的定位都不过是暂时搭伙过日子的人。 没想到，一晃十年都过去了，他们都变成老夫老妻了，七年之痒痒都没痒就过去了，从来没因为鸡毛蒜皮吵过架，反倒齐心协力志同道合地如同战友一样。 “看啥？” 谢长风管邻居借了一壶水过来，给张秋雪晾了一杯。 没办法，张秋雪在这些生活琐事上管的很严，比如喝水，可以喝热水，可以喝凉白开，但不能喝完完全全的凉水。 弄完这些，他在张秋雪身边躺下来，替张秋雪遮住一片阳光。 “没什么。”张秋雪眯了眯眼，太阳暖融融的，晒得她有些犯困。 “没有？” 男人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咬了咬，牙齿磨在张秋雪带着许多细碎的小伤口的手上，痒痒的，张秋雪往后缩了缩，禁不住失笑，却很快又凑上前去往谢长风的怀里埋了埋。 夫妻是什么呢？ 不需要哭哭啼啼你死我活，只需要相濡以沫，你愿意做我头顶遮雨的瓦，我愿意在你炙热时送来一丝温凉，这就足够了。 第1314章 所谓夫妻48 第1314章 张秋雪原本没想睡觉，可不知不觉，贴着暖烘烘的谢长风竟然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谢长风团着她，整个人像一只大型狗熊把她团在怀里，下巴垫在她的头顶，双腿双脚都像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把她团得密不透风。 张秋雪连着叫了好几声才把谢长风叫醒，她有点无语，“谢团，你的警觉性呢？被狗吃了？” 男人闭着眼捉了她的手重新塞回怀里，他也没想到这一觉会睡得这么沉，这会儿醒了还一百个不想动。 “赶紧起来吧。” 张秋雪又把手挣出来，手和他的胸膛相贴的地方到处汗津津的。 但男人嘛，孩子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个孩子。 谢长风卷着张秋雪又翻了个身，干脆把张秋雪放在了自己胸膛上，“今儿晚上咱俩就在这儿住吧，咱家要只有咱俩多好？” “你想的也太美了。” 没人的时候张秋雪也乐于跟男人二人世界一下，趴在谢长风怀里没下来，耳边听着他的心跳像打雷一样，伴随着他发笑时胸腔震动，格外性感撩|人。 有了孩子的家庭就是这样，多数时间都要为孩子奔忙，为孩子考虑。 只呆了五分钟左右，张秋雪就从谢长风怀里爬了起来。 “行了，赶紧起来吧，还得把东西收起来呢。” 谢长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来，却赖皮地拉着张秋雪的手不愿意放。 张秋雪哭笑不得。 两个人又墨迹了一会儿，终于赶在太阳即将落山之计往回走，路上，谢长风用自己兜里仅剩的五毛钱给张秋雪买了根冰棍。 悠闲只有这一路的时间，谢长风替张秋雪挡着太阳，给张秋雪拿着背包，等一回到家，张秋雪就要去看孩子，检查这两天的工作，而他，也得看张秋雪对于战车的一些设计思路。 忙，是真的很忙，张秋雪和谢长风都忙。 谢长风要忙队伍的建设和发展，而张秋雪则是工作堆积的太多了，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好几瓣来用。 尤其这回云小贞和梁明生几次找她谈话，都希望她抓紧时间把方便易食的食物做出来。 这件事做起来并不比设计战车简单，她得把要做的东西弄出来，然后跟302厂那边进行协商，如果302厂那边同意，就要上生产线了。 生产线也不是说上就能上的，首先得有一条完整的生产线，其次各类工人要进行招募，还要进行原材料的采集，最后才是生产。 这件事情张秋雪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相应的办法，她只在后世见过、吃过军用压缩饼干，却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做的，要做这个东西说不定还得从头学习一下营养学。 谢长风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一直以来张秋雪做饭都非常好吃，但他没想过让张秋雪在这方面把手艺发扬光大。 张秋雪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谢长风出过那么多次任务，一定非常了解行军途中，各种恶劣的条件下，他们最需要什么样的食物。 第1315章 所谓夫妻49 第1315章 “我觉得你做的牛肉干和便携的奶粉就挺好的。” 今天晚上是张秋雪掌勺，谢长风把唐志平和段姐都赶了出去，自己给张秋雪打下手。 他不挑食，尤其牛肉还扛饿，谢长风真心觉得有这就够了，但国家要发展，人类的需求也会逐步提高，他们不可能永远挣扎在温饱线上。 营里的日子那么苦，还是要尽可能争取提高大家的待遇。 于是想了想，谢长风又添了一句，“如果不那么咸，就更好了。”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接着问：“既然要丰富食物种类，那你明天回去以后就让下边的人问问，想吃什么，回头给我拿个结果上来。” 谢长风对张秋雪此番说法不以为意，“有什么就吃什么，出门在外，哪就那么挑剔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只要有营养，对身体好就行，甭考虑那么多，能不能吃得下去，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行吧。”不愧是谢长风说出来的话。 两口子说说笑笑做一顿晚饭，这一天对张秋雪和谢长风来说已经算得上为数不多的休息。 不过，等吃过晚饭，孩子们各回各屋，张秋雪也跟着谢长风回房之后，谢长风就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 “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张秋雪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现在的两岸关系，想必你也有所了解。” 张秋雪再次点头，一颗心却不住地往下沉去，“是铁牛和铁栓……” “是。”谢长风说，“他们这一批孩子，该学的东西学的差不多了，咱们不兴搞纸上谈兵那一套，他们也该往前挪挪了。” 张秋雪顿时无言。 刀枪无眼，即便知道在如今的形势下不会再爆发什么大的战争，可一想到两个孩子也要穿起那身衣服，去守卫祖国的最前沿，张秋雪的心依旧充满不安。 两个尚不知事的奶娃娃在张秋雪身边爬来爬去，谢长风坐在炕沿上，防止两个孩子掉下去，一只手却拉起了张秋雪的手。 “你不是说过嘛，穿这身衣裳，扛起这杆枪，才是真爷们。孩子长大了，他们的路你不能替他们去走。” 张秋雪歪了歪身子，把爬到她身上的小八抱下来放在一边，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她忍不住起来在炕上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 俩小的嘻嘻哈哈地跟在她身后绕圈圈，还觉得张秋雪是在跟他们做游戏。 张秋雪撸了把头发，又好一会儿，才说：“那他们呢？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谢长风说。 “情况很复杂？”张秋雪又问。 谢长风拉着她坐下，帮她把发绳拆了下来。 这么多年，张秋雪的装扮和发型几乎没什么变化，永远是清清爽爽的一个马尾，连长度几乎也维持得差不多。 谢长风一下一下帮她顺着头发，见张秋雪脸上的烦躁终于去了一些，这才说：“不，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第1316章 所谓夫妻50 第1316章 闻听此言，张秋雪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没有下达的命令，肯定需要多方考量。 她以为她还有很长时间和铁牛和铁栓相处，接下来，张秋雪明显缩短了工作时间，每天都尽量回家，亲自操刀做饭，顺便开始给两人准备一些东西，衣服鞋袜，生活用品等等。 但是，张秋雪没有想到，仅仅十天。 铁牛铁栓他们这一批学生被紧急召回学校，宣布了这个消息，第二天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二妞听到消息回来却扑了个空，家里仿佛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明明铁牛铁栓去学校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可张秋雪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谢荣恩却仿佛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特意在火车站为兄弟俩送行，大手拍在两人的肩膀上重若千斤，却比张秋雪游刃有余的多。 火车徐徐开走之际，同意特地赶来送行的谢长风站在站台上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那站在门前拼命挥手的兄弟俩，也朝谢长风举起了他们的右手。 “回去吧。” 火车的影子都消失不见，又一列火车从视野的尽头驶来时，谢长风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有点郁闷，朝谢长风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个了，我累死累活养大的孩子，都贡献给国家了。” “五个。”谢长风拽出张秋雪的一根手指，“大妞虽然不穿这身衣裳，将来做出的贡献却不比他们几个少。还有你，你觉得你平平淡淡做着默默无闻的事，但做出的贡献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两句话能够说完的。” 谢长风拉着张秋雪离开，出去之后发现谢荣恩竟然还在。 他拍了拍车窗，张秋雪和谢长风相继上车，司机很有眼色地去上厕所了。 眼看一年又要过去了，这一年来，谢荣恩对他们算不上热络，却也不算冷淡，逢年过节都会过来吃饭。 今天他先是问了问小六的情况，听闻小六一切与之前无二，点了点头，为自己点了一根烟，竟然开始沉默下来。 张秋雪心中顿觉不好，老爷子这个样不会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想着宋父才闹过一场，谢荣恩再来一场，她真有点头疼。 她这么想着，心都有些警惕起来。 眼看着谢荣恩的烟吸了大半根，张秋雪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精神，说：“爸，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我和长风陪你去检查检查？” 谢荣恩大概是想直接对谢长风讲话的，不想被张秋雪抢白，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转过头来对她说：“不用。” 顿了顿，又说：“我身体挺好的。” 随即，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深沉的模样对谢长风说：“我听说，你们营里逮住个污蔑你的人？” 这两天忙的张秋雪都快忘了这件事了，连忙也看了一下谢长风，不知道他们审出什么结果没有。 谢长风面无波澜，“是有这么回事。” “不用审了。”谢荣恩说，“那个姑娘，是李家的。” “什么？”张秋雪禁不住叫了出来。 她看着谢荣恩，怀疑这老爷子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谢长风面色却依然毫无所变，甚至连眼睛眨动的频率、呼吸起伏的频率都没有发生变化，眼睛盯着谢荣恩。 “老谢同志，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的？我父亲，还是我的领导，我的上级？” 第1317章 所谓夫妻51 第1317章 刹那之间，张秋雪发现谢荣恩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父子俩对决一样瞪视着对方，一个老将苍迈，每一分意见都是真知灼见，一个斗志昂扬，正当壮年。 两个人谁也没有回避，谁也没有动手，仿佛只期待自己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张秋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笑了一声。 谢荣恩口中的李家，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谢宏伟的媳妇李月月的娘家，张秋雪实在没有想到，谢宏伟两口子离开首都都这么久了，竟然又憋出这么一招来。 张秋雪这一笑终于打破了车里冷滞的宁静，张秋雪双手垫在车座上，“爸，话不能这样讲，当时是三方联合对抗赛，李桃儿同志是打算在长风上去致欢迎词的时候把这件事抖出来的，这不合适吧？” 如果真的让李桃儿在谢长风人生的高光时刻得逞，就算事后有领导和同志们为谢长风作证，最后谢长风还是得惹一身骚。 这真是害人不害人的，特别会膈应人。 而体制当中的官升，最是注重名誉，被人搞了这么一出，说不定谢长风哪天就在吃这个亏。 没等谢荣恩说话，张秋雪接着又说：“说起来真是奇怪，长风与宏伟也算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我也真是不明白了，长风不管做什么事都坦坦荡荡，怎么有些人，就总喜欢背后搞小动作呢？” 这话说的谢荣恩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和自小成长的环境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真的要比较，谢宏伟的成长环境要比谢长风好上千百倍，那影响他的，也就只有身边的人了。 除却父母亲人，谢荣恩也只想到那一句千古流传的，娶妻要娶贤呐。 “是，我们防患于未然，最终没酿出什么大祸，反倒是把她给抓住了，但是，没有造成的伤害难道就不存在吗？” 用眼神对决的父子俩，最后还是谢荣恩最先落败。 他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张秋雪和谢长风自己下车。 谢长风却坐在他身边没动，漆黑的眼睛依旧犀利。 “老谢同志，别因为别人什么事把自己搞的晚节不保。这个人是不是像你所说的是李家人，组织会调查清楚的，你也好，我也好，谁说了都不算，组织有自己的纪律！” 张秋雪：“……” 她张着一张o型嘴，被谢长风从车上拉了下来，毫无留恋地往前走去坐公交车了。 张秋雪不觉得谢荣恩老糊涂了，大概，还是对自己从小给予厚望的儿子放不下？ “你有没有打听过谢宏伟现在的消息？” “没有。” “你说，他会不甘心吗？” 两口子走着走着路，谢长风突然停下脚步，对张秋雪说：“秋，马上就三年了。” 张秋雪想了一下才明白，这是说小七和小八马上就要三岁了。 不过，这两件事没什么关联吧？ “人家不都说一孕傻三年嘛，你这，会不会延长啊？” 张秋雪：“……” 她想都没想一脚就踹了过去。 第1318章 所谓夫妻52 第1318章 男人灵巧地躲过，再次说：“曲冰华在首都监狱，谢宏伟有什么不甘心的？就算有不甘心，也不是他不甘心。” 张秋雪恍然大悟，谢长风还握着釜底抽薪的法器呢。 但反应过来之后，张秋雪不免也要想一想，她好像是有点傻了。 自从谢长风“死”了之后，她放在别处的心神就散了许多，许多事情都不愿意刨根问底，等谢长风回来以后，她对他的依赖重了许多，加上谢长风走上高位，为人处事越来越周到细致，她需要想的事情少了许多，就更不愿意动脑了。 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值得庆幸的是张秋雪遇上的是一个愿意背负着家庭向前的男人，反之，她可能被谢长风算计的渣都不剩，还替他数钱呢。 “你以后必须得对我好点，我这是全身心的依赖你，信任你，懂不懂？”张秋雪趁机教育谢长风。 “哼。”男人笑了一声，忽然伸手拉住了张秋雪的手，就那么朝着公交车走去。 这个年代，夫妻牵手并肩而行还不是很流行，一路上总是有人看他们。 被男人牵着，张秋雪大大方方含笑回视，但嘴上一定要揶揄一下谢长风。 “在外面不是都要和我保持距离嘛，谢师，这么矜贵、矜持的一个人哈？” 男人不说话，只是越发握紧了张秋雪的手，偶尔回头，阳光映照着他刚毅、黝黑、比同龄人显得老气的脸，像是在发光。 “原来，副师长夫人喜欢牵手。” 张秋雪忍不住又想踢他一下，脚都抬起来了，又拐了个弯重新落了地。 男人粗糙的手心贴着她的手背，有些痒，有些疼，男人的声音在此时传来，“孩子们都长大了也没关系，等你不愿意干工作的时候，我也退休，我陪你。” 心里的感伤被逐渐驱散，张秋雪又想，或许这才是夫妻吧，人生路上的同行者。 这个时候的首都正值雨季，一整个暑假都没怎么下雨的首都突然多雨起来，连着几场小雨之后，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连着几场雨下来，附近的人家不得不开始翻新房上的瓦，张秋雪也有这个打算，她的书房有些漏雨的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没等到天放晴，张秋雪这天回家的时候因为把雨伞借给了汤老头，自己淋了点雨，晚上的时候竟然突然发起了烧。 张秋雪被烧的浑身酸疼，惫懒地不想动弹，还是唐志平听见小八哼唧过来查看情况，这才发现张秋雪起了烧，连忙弄了点药给张秋雪灌了下去。 一副药下去，烧很快退了，张秋雪却总是觉得浑身没力气，懒懒的总想睡觉。 唐志平和段姐怕小七小八跟着张秋雪会被传染，也怕打扰张秋雪休息，一连几天都没让孩子们跟张秋雪睡，哪成想都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张秋雪忽然又发起了高烧。 这就像一场迁延日久的小毛病，终于引发了一场海啸，明明只是发烧感冒而已，第二天张秋雪却连床都起不来了。 第1319章 所谓夫妻53 第1319章 这下唐志平和段姐都不敢再隐瞒，连忙通知了谢长风。 谢长风顶着大雨进门，看到的就是张秋雪沉睡着的样子，因为发烧，平日总有些发白的脸此时通红。 “怎么回事？从什么时候病的？” “有四五天了。”唐志平忧心忡忡地说，“从昨天晚上又开始发烧，我给她吃了两副药了，丝毫不见效啊，脉象也很奇怪。” 谢长风拧了把冷毛巾替张秋雪擦了擦脸和脖子，低头叫了张秋雪几声，张秋雪迷迷糊糊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要不把小陈也请过来吧？”唐志平提议。 陈远目前还在首都学习，但已经进入了临床阶段，比较忙，已经很久没往这边来了。 “不用了。”谢长风说。 陈远在中医方面的造诣没有唐志平高，唐志平都搞不定的问题，陈远来了也不过是空跑一趟。 谢长风拿了身衣服给张秋雪换上，又拿过雨衣给张秋雪反穿好，这才对唐志平说：“我带她去医院，家里先交给你们。” 唐志平哪里放心，连忙拿了两把雨伞，一把给自己撑着，一把给张秋雪和谢长风撑着。 好在这回谢长风出来的比较急，把营里的车开了出来，去医院倒也方便。 谢长风带张秋雪去的是谢红漾所在的军区医院，今天正巧谢红漾休息，临时过来帮人看一组数据的时候和谢长风撞了个正着，当即带着谢长风去找了相熟的医生。 唐志平去办手续，谢长风和谢红漾带张秋雪去看医生，几人分工协作，倒是很快给张秋雪做了一遍检查。 等待结果的间隙，谢长风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特权，要求尽快对张秋雪的病情做出判断。 其实谢长风完全是多此一举，张秋雪则属于危重病人的急救，各种检查本来就是要加急处理的。 只是，很快有人发现，张秋雪虽然烧的很严重，情况看起来却并不危急。 她虽然在发烧，但她看起来并不痛苦。 很快，一组组检查数据也证明了这一点，只是，某些过低的检查数据还是让医生为之担心。 “要怎么治？”谢长风沉着眉，他没有心情听这些医生的废话。 “也不用做别的治疗，但是需要患者在今后的生活当中，多多注意休息，补充营养。” “什么？”这下别说谢长风了，谢红漾都觉得离谱。 谢红漾找的主治医生叹了口气，“患者的免疫力很低，看她这么瘦，应该是平时熬心熬力造成的，要多多注意。” 其实现在这样的人有很多，谁家的日子不苦呢？ 不过，这位医生对谢红漾还是非常了解的，所以对于这种家庭有张秋雪这样的病例反而不能理解。 “就这样？”谢长风说。 “嗯，就这样吧，我可以再给她开一些消炎药、退烧药，输点液也行，好的快。” 谢长风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张秋雪其实是个很注意健康的一个人，饮食上也非常合理，她并不是完全奉献型的母亲，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丈夫和孩子，自己丁点不吃，但很显然，张秋雪还是营养不良。 是的，医生说的那些话在谢长风听来就是营养不良。 第1320章 所谓夫妻54 第1320章 转念一想，张秋雪平时虽然不在吃上亏待自己，但她平时的工作强度很大，回家之后还要照顾孩子，陪孩子们玩，经常说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好几份来用并不是夸张。 为了保险起见，谢长风还是让人安排了张秋雪住院。 几瓶药下去，张秋雪的烧果真退了。 张秋雪出了一身汗，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谢长风还有些奇怪，见到自己在医院就更奇怪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累，身上酸酸的，”张秋雪说，“没想到把大家都给吓坏了。” “我觉得嫂子你得多注意了。”谢红漾很有眼色地去给张秋雪倒了一杯水，“平时老这么熬着，身体很容易出问题，这次就是给你一个警醒呢。” 谢长风的脸色非常严肃，扶着张秋雪坐起来，喂她喝了水，顺势让人靠在了自己身上。 张秋雪身上还懒懒的，不想动弹，靠在谢长风的身上眯了眯眼，才对谢红漾说：“平时吃饭能保证营养，工作我觉得挺充实的。” 谢红漾便看向谢长风，谢长风的眉头紧皱着，好像这是一件国家大事一样。 这会儿雨逐渐小了，唐志平叫了谢红漾一起出去打饭，病房里谢长风对张秋雪说：“我知道火车你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让你放下这太不人道了，要不，战车的设计工作你就交给汤教授和邱建章吧。” “还有那个野外行军用餐的问题，你出出主意就算了，别的就别亲力亲为地弄了，怎么样？” 这是谢长风新学会的管理智慧，也想教张秋雪去做一个领导者。 真正的领导者，只需要传达自己的思想和智慧，并不需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他说的情深意切，但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就这么歪着脖子竟然又睡着了。 谢长风无奈，只得慢慢扶着张秋雪让她重新躺回床上。 他现在有些相信医生的话了，张秋雪就是太累了，太忙了，对身体的消耗太大了，加上前段时间小六作妖，心力交瘁之下，没多久又遇上铁牛铁栓离家，有些难过。 种种因素积累在一起，才生了这场病。 张秋雪当天就退了烧，但这场病绵绵延延竟然病了快小一个月，吓得小六整天守着张秋雪，只要谢长风晚上不回来，他就抱着枕头去找张秋雪睡，未免张秋雪再夜里突然发烧。 二妞回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每次回来都陪着张秋雪说说话，照应照应家里。 等到快十一的时候，大妞也回来一趟。 暑假时她又和教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晒得跟黑炭一样，和二妞站在一起时几乎叫人认不出这是双胞胎，叫唐志平念叨许久，张秋雪却很欣赏大妞的这种精神。 白天的时候一群孩子都围在东屋里头，弄得张秋雪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有罔顾谢长风这番好意，打起精神给大妞做一些吃的，准备一些常用的东西。 一直到秋风乍起时，张秋雪才算完全好了起来。 第1321章 所谓夫妻55 第1321章 对于谢长风的提议，张秋雪经过仔细思考之后，她把自己对于便携食品的一些想法全部整理成册，寄给了302厂。 如果没有意外，牛教授他们会带头研究这个项目。 她觉得谢长风的想法是对的，她只是一个人，并没有无穷的精力，虽然她在后世的见闻可以帮助大家在各个领域各个层面更快的确定方向，但她不能一个人包揽所有的事情。 战车的工作她也逐渐放手，交给了汤老头，以及后面带出来的几个学生，自己则专心火车的研究。 这样一来，张秋雪的精力和时间果然收回来许多，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也有了更多的时间休息。 在张秋雪专心火车的研究之后，半成品的研究可谓一日千里，终于在隔年的年底，在经过重重试验之后，成功推出了半成品的试运行。 张秋雪的名字第一次写在了国内火车发展的历史上。 这时，小七小八已经四周岁多了，二妞和路前锋的婚期因为二妞时不时地外出演出一改再改，终于于八月十五团圆节这天结婚。 甫一结婚，两人就过上了两地分居的日子，二妞跟着团到各地慰问演出，直到大年初一才进家门。 过年时家里少了个人，张秋雪十分不适应，但令人高兴的是，小北今年又有了几天的假期，踩着新年的鞭炮声进了门。 反倒是暑假经常不见踪影的大妞，今年回来的特别早，还有周子俊，今年马上就要毕业，在毕业之前，他抓住时机在首都的一些重要机关开始添置计算书的时候，他承担起了义务装机，教人使用的工作。 在一段时间的实践之后，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夜大的教师，专门教授如何使用计算机，今年在拜祭过奶奶和父母之后，也过来和张秋雪他们一起过年。 如此一家子呆在一起，倒也还算热闹。 “吃饺子，吃饺子。” 此时此刻，张秋雪也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母亲一样，按着孩子一个个坐下，大的，小的，催着他们吃东西。 路过小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半寸和钢钉一样刺在掌心里，印象里的半大少年已经长成个成人的模样，个子比谢长风还要高，肩膀也厚实了不少，再不是两年前瘦的竹竿似的模样，在张秋雪的掌心里歪头看过来，面上笑着，眼睛里却带着几分羞赧。 还有谢荣恩，坐在爆竹声中握着筷子，他不着急吃，隔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饭菜看着满屋孩子。 家里新添了一台电视，正热火朝天的播放着时下大热的春节联欢晚会，不过，这在许多人家中奉为至宝的东西在谢家只能当个背景音。 孩子们从凑在一起陪谢荣恩、唐志平说说话，陪张秋雪、谢长风做点活，除了两个小的，几乎没人认真去看电视。 就这么地，一顿年夜饭热热闹闹竟然吃了两个多小时。 先前那起污蔑谢长风的案子零零总总查了七八个月，磨得李桃儿都快没了人形，终于吐了真话。 让谢长风他们整个营区都十分警惕、被动的案子，最后竟然真的只是源于李家的不甘，觉得可能把谢长风搞下去，谢宏伟就又能回来了，多少给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事情没引起什么波澜，因为最终也没有引发什么后果，事情无波无澜地被解决了，甚至李桃儿还被放了。 可是，这只是明面上的结果。 第1322章 所谓夫妻56 背地里带来的影响如海啸一般，先是这份荒谬的调查报告被齐长云递了上去。 之后，做出这种事情的李桃儿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都被记了档案。 齐长云恼怒的原因其实很好理解，李桃儿在那样的重要场合上搞事，当然顺理成章的引发了他们对于她身份的警惕，但查了好几个月，什么都没查出来，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说，目的竟然是要中伤他的手下人。 而之后带来的后果更是巨大的，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那之后的重要调整当中，李家那位被调整掉了。 谢长风和谢荣恩都还是原来的职务没有动，不过，谢长风能升到副师本来就是破格提拔，这升职又不是做火箭，哪有蹭蹭蹭直往上升的道理？ 这个新年，张秋雪估计李家的任何人都过不踏实。 本来要不搞这些，他们李家也算是前途看好的，而现在，怕是要止步于此咯。 对此，张秋雪的心里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晚上躺在谢长风怀里的时候都松快了许多。 这么些年，她跟李家、跟李月月算不上交恶，却一次次被膈应到头上，就算是泥捏的，也该被气出三分火性了。 当着谢荣恩的面张秋雪不好提，这会儿往谢长风怀里一趴，张秋雪痛快地说：“这下总算不用再担心有人追在你身后使绊子了。” 谢长风托着张秋雪的后脑，心态反倒平和的多。 “我只做事，别的赖不到我身上，甭为我操心。” 他不去设计陷害别人，一心只为工作，该出任务出任务，该练兵练兵，踏踏实实只为当个做事的人。 只不过，他也并不是任人拿捏没有心眼的软包子，他虽然不乐意，却也不怕跟人搞权谋那一套。 过了初一，就是新嫁娘回娘家的日子。 二妞一走几个月，刘主任一家不见半分不满，依旧是给新婚的小夫妻备了极重的礼回来。 张秋雪他们也一大早早早就起来了，段姐今年回家去过年了，如今家里只有张秋雪他们一家人。 一大早，冯胜男就和吕小青来了。 冯胜男是彻底把张秋雪这里当成娘家了，隔三差五就过来看望张秋雪，偶尔吕小青回来了，也会过来坐坐，对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是格外的尊重。 今天是二妞回娘家的日子，冯胜男和吕小青自然也得回来照应着。 张秋雪就使唤着谢长风和小北父子俩给她杀鱼、宰鸡，大妞和唐志平跟张秋雪一起忙活着中午这顿饭。 新嫁娘嫁出去的头一年，回家的时候一定要隆重招待，更别说这是谢家孩子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桩喜事。 唐志平和谢荣恩都非常高兴，二妞结婚那天，唐志平还落了好几次眼泪。 今天也差不多，眼看着二妞和路前锋快到了，特意回屋换了身新衣裳，又准备了给新人的礼金。 被唐志平问起这事的时候，张秋雪突然想起当年还给大妞他们姐弟四个存了一笔钱，以及当年在韩宝立的媳妇赵勤勤那里抵来的银镯子和金戒指。 吃过饭，张秋雪把大妞和二妞叫到屋里把当年谢长风给他们俩存的单子拿了出来。 转眼已经十年了，当初每人平均下来还不到一百块钱，现在应该也有一部分利息了，但比起如今家里的生活条件，无论是大妞还是二妞，其实都不太把这些钱放在心上，看到这几张单子心里也只有无尽的伤感。 第1323章 所谓夫妻 57 张秋雪也叹了口气，叮嘱二妞过几天带路前锋去父母的墓前拜祭拜祭，二妞怏怏地应了。 等二妞拿回自己那份单子，张秋雪又把金戒指和银镯子拿了出来，“这俩东西我替铁牛铁栓做主了，给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未免太不公平，这样吧，不管谁要银镯子，我给她添上一对金耳坠，你们看怎么样？” 俩人一听拉住张秋雪的手就不干了，大妞说：“二伯娘，哪用得着这样？我和二妞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这些年，单但凡我们没有你和二伯的照顾，但凡我们相互嫌弃，也不会有今天。这东西就都给二妞吧，不过是比较老的样式了，过些日子开了年，让妹夫陪二妞去银楼打一打，重新换个样式，正好二妞演出的时候可以用。” “那哪行啊，大姐，我们是文工团，又不是别的什么地？道具什么的都有团里管，你不用为我操这个心。”二妞把金戒指和银镯子又推回大妞身边，“我不要这个，这些年，我不懂事，大姐你为了这个家辛苦了，这些东西理当该是你的，如果你不要，就给二伯娘吧，咱过几天去银楼挑个样式给二伯娘也行。” 张秋雪怎么可能要孩子的东西，更别说这些东西是用大妞二妞父母的命换来的，不过，对于两个孩子结婚了，离得远了，也不见半分生分和计较，张秋雪十分欣慰。 最后，两个人推来推去，谁也没能完全说服对方，在二妞的强烈要求下，大妞拿了金戒指，二妞拿了银镯子。 大妞因为没有结婚，除了学校，就只能住在家里，最后还是给了张秋雪请她暂时保管。 除此之外，张秋雪本来想把达济百货超市交给二妞，这也算是应了张秋雪之前跟谢长风提过的，给二妞一个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过，被二妞严词拒绝了。 “二伯娘你说什么呢？我不需要他们瞧得起我，只要路前锋瞧得起我就行了。要是他们瞧不起我，就算我背一座金山过去，他们也不过是把我当成摇钱树，说不定连咱们家都惦记上呢，要瞧得起我，自然乐得我挣那仨瓜俩枣的。而且，小路哥现在也去读书了，你把超市给我，谁来管？” 她嘴皮子实在利索，叭叭叭叭跟机关抢似的，偏偏吧，仔细想想还觉得挺有理。 大妞也说：“二伯娘，我觉得二妞说的有理，要想让别人看得起，凭的是自身的本事，那街边的暴发户钱不多？但真正服他的又有几个？今后我结了婚，你和二伯也不用为我操这么多心。” 可能是离开家之后懂得了生活的不容易，大妞这两年虽不常回家，但每每回家都十分体贴张秋雪。 “我们都长大了，是我们该孝敬、照顾你和二伯的时候了。你和我二伯，也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不要再为我们操这么多心了。” “是啊，是啊。”二妞趴在张秋雪的腿上，心中对张秋雪感念万分。 张秋雪拢着两个姑娘，心中熨帖极了，可是，为人父母的只要活着一天，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呢？ 大妞他们现在是长大了，可在张秋雪他们的眼中，大妞他们永远都是孩子。 第1324章 所谓夫妻58 第1324章 新年刚过，回家的孩子们就相继离开了家。 小北不必多提，初四晚上就走了，二妞现在生活在路家，和路前锋两个一个忙着学习，一个忙着团里的训练，隔三差五会回来一趟，大妞今年马上要毕业，她申请参加一线的工作，十五未过也离开了家。 铁牛和铁栓过年则分别只有一个包裹和一封信寄回来，两人到现在正式从军已有一年半，张秋雪还没有探亲的机会，只能从每月一封的信中了解两人目前的生活。 虽然铁牛铁栓都在军事学院受过相当严格的培训和教育，甚至经过几年的磨练，铁栓已经不会再毛毛躁躁，但初初入伍还是从最底层的大头兵开始做起。 张秋雪家里只有小六和小七小八，小六经过和宋父的一场“战争”过后，虽然还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却在其他方面成长了许多，读书十分卖力，原本他现在的年纪应该上初中，却在他的卖力之下，几级连跳，目前已经在读高中了，不过性格上还是那个没长大的熊孩子，时不时给宋父找点麻烦。 小七小八过了年就虚岁五岁了，张秋雪给他们找了个幼儿园，终于解放了唐志平和段姐。 不过，这俩家伙在小六的带动下，简直就是小六的翻版，熊的不要不要的，头一天上学就干翻了一个园里的孩子，张秋雪华丽丽地被请家长了。 少不得的，张秋雪给人好一番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但转过头来还得问一下自家孩子。 “谢朝暮、谢念之，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张秋雪叉着腰，男孩干翻也就干翻了，打女孩子是个什么鬼？ “他们，画我！” 小七嘴巴不太利索，小胖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他的脸红一道绿一道，被画得像个地图似的。 “还抢我的飞机，给我摔坏了！”相比之下，小八的嘴皮子简直不要太利索，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君子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我和哥哥才拿了彩带拴了他们的脚。” 张秋雪看了一下小树苗班的班主任刘老师，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系在了门上，风一刮，他们就都狗啃屎了。”小八说。 “嗯。”小七用力点了点头，小胖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居然一脸自得，“我系的。” 张秋雪：“……” “老师做得不公平，为什么他们可以搞敌袭？我们不可以啊？我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师你有失公允！难道这里是你的一言堂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君子点灯？” 小八摸了摸鼻梁，推了推自己不存在的眼镜。 “这……”刘老师尴尬得直捏手指，但她看张秋雪一身土灰色的工服，再看看小七小八也不怎么出彩的衣裳，又理直气壮起来，“朝暮、念之妈妈，你不知道，咱们班上跟别的班不一样，几乎都是院长、副院长家的孩子，依我看，你还是趁着现在天还没黑，买点东西带着孩子去给人家道歉吧。” 第1325章 所谓夫妻59 第1325章 这间幼儿园是水木大学附属的幼儿园，也是附近最好的幼儿园，是水木大学专门为自己的教授、讲师们的孩子准备的幼儿园。 小七小八能上这间幼儿园一来是张秋雪在水木大学客座教授的身份，二来则是汤老头一直说这间幼儿园不错。 现在张秋雪就有点不爽了。 满园四五岁的孩子，就开始比家世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能够理解，院长家的孩子磕了碰了被打了，人家肯定要找这些老师问责，如果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被打了，她心里也不痛快。但这个事肯定不能这么解决，而这个时候刘老师已经准备关门了，临了还不忘了叮嘱张秋雪去道歉。 脚下两个小豆丁还气鼓鼓的，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尤其是小七，他说不过别人就喜欢动手。 张秋雪沉吟了一下，手抵在门上拦住了刘老师。 “这样吧，刘老师，我理解你的工作，谁不想和大领导家搞好关系呢？对吧？不过，说句实在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事实不会因为任何外力的干预而发生变化。作为家长，我想提醒刘老师一句，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诚信、友善、充满正义感，而不是搞小团体霸凌、其他弱小的同学。” 刘老师脸色变了变，更尴尬了，但她不得不承认张秋雪说的是对的，没有哪家的家长愿意看到自家的孩子被教坏。 张秋雪没再为难她，现在已经不是革命时期那个非黑即白的社会了，人情呐，到处都是脱不开的人情和关系。 经过片刻沉思，刘老师说：“今天下午，我会如实向几位同学的家长说明今天的事的。” 张秋雪点了点头，心里还算满意，主动留下了自己家里的住址。 “如果孩子后续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我会负责的。” 这个歉，她是不会去道的，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在班里没有立足之地，还是得想个办法。 日头还高高的，张秋雪带着俩娃走在路上，小七和小八此时也有些萎靡了，蔫巴巴地跟在张秋雪身后往回走。 “我可以去道歉，妈妈，但是她们也必须承认他们的错误！仗着比我们早去一段时间就在班里搞小团体，这是不对的！”小八说。 “我，不去！”小七高高地抬着下巴，宛若一只斗胜的公鸡，肉乎乎的小拳头紧紧地攥着，时不时还要挥舞一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犯我，打得他找爷爷!” 张秋雪：“……” 她头疼地砸了砸嘴，首先这件事上她并不觉得俩孩子有什么不对，但是，她真心不希望小七打杀之气如此之重。 还敌袭…… 都是跟谢长风学的！ 四五岁的娃说起军事策略来一套一套的，比她知道的还多呢。 张秋雪决定晚上回来必须得跟谢长风谈谈这个问题，她得争取把家里这三个小点的王别的方面培养培养，经年之后家里一水儿的军绿色，她是真受不了。 第1326章 所谓夫妻60 滴1326章 家里唐志平刚睡醒午觉，正盘算着晚上给她的宝贝孙子做什么好吃的，见到母子三人这个时候回来不禁愣了愣，尤其见小七那张被画的花里胡哨的脸更是吃惊不已。 小八立刻凑上去把自己今天在幼儿园里被欺负的事说了一遍，那叫一个委屈巴巴。 唐志平属于那种爱孩子，但不会无条件惯孩子的人，闻言看了看张秋雪，张秋雪冲儿子翻了个白眼，“你咋不提你俩干翻了人家一个班的事呢？” 小七攥着他的小拳头又是一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张秋雪没忍住，又朝他俩翻了个白眼，唐志平倒是忍不住笑了，但过后便看向张秋雪，“这事咋整啊？” 相处的时间长了，婆媳俩的三观基本一致，唐志平不在意孩子在外边吃点小亏，受点小伤，打打闹闹的，她一般都不妨在心上。 不过今天这事，分明是老师拉偏架，偏心眼。 这个唐志平可不能忍。 “没事，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了，这两天如果有人上门的话，咱们再说。”张秋雪说，那老师也说了，班里的孩子是朝前摔倒的，没有摔到头，也没受什么伤，甚至连手都没擦破一下，张秋雪估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老师还说让我们去道歉呢，妈妈，我们要去道歉吗？”小八问。 “道歉就不用了，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你明天带上去跟小朋友们交朋友吧，好吗？” 小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最喜欢家里做的小零食了，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我来帮忙。” 小八迈着小步子就往厨房走，唐志平笑了一声，拦住了张秋雪，“我来吧，给孩子们做点山楂糕，刚好过了年可以去去油腻，小七，走啊，一起。” 小七不想去，撅着嘴巴站在张秋雪脚边没动，并且对“山楂糕外交事件”极其不感冒。 “他们再敢来，把他们揍服不就行了？” 他瓮声瓮气地，难得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 张秋雪去弄了点水，暖乎乎的，给他把那张小花脸洗干净了，擦脸的时候才抱着儿子说：“我知道你有很有力气，也很有办法，但是，你现在毕竟才这么一丢丢，如果你遇上比你大的小朋友怎么办？假如哥哥那么大的孩子看你不顺眼，想要欺负你，你怎么办？” “揍他！”小七挥舞着拳头。 “揍不过，人家比你大。”张秋雪说。 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张秋雪一会儿，忽然甩开小步子过去拉开了一个柜子。 柜子里头都是他和小八的玩具，家里八个孩子，小七和小八的玩具是最多的，过年小北回来的时候都为之咂舌，还吃了一回醋。 就见那双小胖手飞快地在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堆各种各样的零件来，那双小胖手灵活极了，飞快地摆弄了几下，便把零件安装了上去然后举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把小木抢。 这是谢长风闲来无事给做的，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拆分的很细，现在小七小八都可以独立拼装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小型战车、飞机、小火车什么的。 第1327章 所谓夫妻61 第1327章 “枪毙他！”小七举着小木抢说，声音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张秋雪抚额，头疼！ 她觉得这孩子到了必须要教一教扳一扳性子的时候了，不能再由着谢长风动不动就勾拳、踢腿、随机应变的教孩子了。 可是，分明铁牛铁栓、小北小六也都是这么过来了，还有小八，没有一个孩子像小七这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不能枪毙怎么办？”张秋雪耐下性子，继续问。 这下小七有点抓瞎，两只眼睛里尽是茫然。 “不能？” 张秋雪点头，“嗯，不能。” “能！”小七指着电视，“大会，大会！” 张秋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前一段时间某地发生的恶性事件，公安对此进行了公审，并且在公审后当场枪毙了罪犯。 张秋雪握住小七的小胖手，继续一字一字地说：“只有犯罪的人才会受到惩罚，但不是所有的罪犯都会被枪毙，懂吗？” 小七不懂，握着他的小木抢，仍然想把所有忤逆他的人都枪毙。 这下张秋雪也没有办法了，“算了，去找奶奶吃山楂糕吧。” 小七把他的小木抢放好，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来，转过头来看了看张秋雪。 张秋雪托着下巴看着他，小七看了张秋雪一会儿，忽然说：“妈妈，不喜欢，不打吧。” 张秋雪一愣，随即笑开。 “好，能不打我们就不打吧，但是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不能动手，该动手的时候还是需要动手。” 小孩又不懂了，细白的脸蛋愈发茫然无辜，张秋雪只能作罢。 “算了，没事，去吧。” 她用力抱了抱小七，小屁孩迫不及待出门去了。 等孩子走了，张秋雪又叹了口气，养孩子可真难啊。 直至晚上睡觉，果然并没有人找上家门。 而张秋雪准备了一肚子话要与丈夫好好谈谈，谢长风却没回来。 郁闷的张秋雪只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又帮小七和小八又背上张秋雪小书包，带上精心准备的山楂糕去了幼儿园。 路上，张秋雪免不了还是要叮嘱几句，主要是叮嘱小七，不要总是动手，解决问题的办法有许多，动手只是最粗暴的一种。 不想这次竟然是小八拍着他的小胸膛说：“放心吧，妈妈，你不是说了嘛，没有什么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我奶奶给我们做的山楂糕可多了，一顿不行，就两顿，我让他们把牙都酸倒，看他们还敢冲我和哥哥龇牙。” 张秋雪：“……” 小七挥舞了一下拳头，“对！智取！” 张秋雪：“……” 完蛋，头又开始疼了。 隔着幼儿园的栅栏门，张秋雪看到两个小家伙进去之后拿出他们的山楂糕见人就开始分，小七负责分，小八就负责吹唐志平做的山楂糕有多么多么好吃，嗯……简直是琼浆玉液灵丹妙药一颗可解百病。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好几个昨天还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朋友们为山楂糕的味道所陶醉。 张秋雪：“……” 第1328章 所谓夫妻62 第1328章 山楂糕外交大获全胜，张秋雪没被其他家长找麻烦，一颗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了。 从那年大病过一场之后，她的工作就放得很松，实验基地里也放权了许多，战车的工作主要交给了汤老头负责，火车的工作由顾有年和柴从荣联合负责，她每周会去几次，但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全部的身心都扑在上面。 大多数时间她会在家里画图，做一些思考和研究。 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张秋雪明显感觉身体好了许多，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缘故，腰身甚至丰腴了一些。 眼看着三个孩子都上学了，不用自己再每天耗心耗神地看着了，张秋雪把这两年存的钱拢了一下。 随着时间的累积，她那家书店在首都算是小有名气了，因为每年张秋雪都会整理许多的题集印发。 除此之外，张秋雪每年都会出一套真题，属于押题。 两套书价格实惠，算是走量，但几年下来，竟也给张秋雪累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再加上首都的超市和李俊杰开的分店、李有才的服装店和冯胜男两口子的跑车自己给投钱的反馈，以及谢长风这两年的工资，偶尔张秋雪买点基金，两年下来，张秋雪手里着实攒了不少钱。 最近空了，她在城里四处逛了逛，看上几套四合院，正好一溜挨着，她着人调查了一回这几个院子的背景，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一口气全都买了下来。 这样算下来，家里六个儿子，差不多一人能分一套了，自己和谢长风还能独得一间，到时候可以养老用。 今天是拿房产证的日子，张秋雪送了孩子，去取了房产证，好几本证书放在包里，全然没有后世买房时房奴的感觉，反而浑身轻飘飘的，有种捡钱的感觉。 这实在不能怪张秋雪，因为现在的房价和后世比起来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准备今天做一顿好吃的庆祝庆祝。 中午俩小的不回来吃，张秋雪决定弄点多滋多味的，顺便也犒劳犒劳唐志平和段姐，没有她们的帮助，自己也是赚不到这么多钱的。 于是，张秋雪把两人赶出厨房，今天亲自做饭，她做了辣子鸡丁、手撕鸡、红烧肉……正忙活呢，突然听到东屋里头谢长风再喊自己。 洗了个手，进了屋，发现竟然真是谢长风。 “你咋回来了？”张秋雪纳闷。 “这是啥？”谢长风拿着那一摞房产证，脸都快青了。 “房产证啊，给孩子们买了几个院子。”张秋雪说。 谢长风瞪着眼睛，还是不能接受，“咱家有这么多钱？” 他是管着挣钱的，别的一概不管，他知道张秋雪会挣钱，能挣钱，但突然家里多了好几个宅子，谢长风还是……嗯，他需要冷静一下。 “有啊。”张秋雪说，她拉着谢长风进了书房，从一个柜子里翻了翻，翻出一摞账本来，都是这些年来家里的收益。 张秋雪知道谢长风身份敏感，所以在这方面格外注意。 她自己没有谢长风那样统领一方的能力，但在不拖后腿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第1329章 所谓夫妻63 第1329章 谢长风怎么都没想到家里每年光账本就这么多，他翻了翻，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记录看得他眼晕，愣愣地又抬起头来，颇为小心翼翼地问：“咱家这钱，来路都正吧？咱穷点苦点都不怕，违法的事咱可坚决不能干，咱们的生活已经挺好了，咱得知足。” 张秋雪哭笑不得，抬脚在他腿上踹了一下。 “说什么呢？我正着呢。我的每一分钱都是合法的，我没偷税没漏税，该交给国家的钱我一分都没少。” “那，那……咱家有这么多钱？” 谢长风看着那几本房产证，犹自不可置信。 “这才多少钱？”张秋雪说，“现在房价这么便宜，很轻松就买了，好吗？” 谢长风：“……” 在一群刺头面前都没一点儿胆颤的谢长风，此时真心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这么多年了，夫妻两人彼此信任，除了张秋雪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谢长风从来没看过张秋雪的账本，他跟钱唯一的交集就是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把工资拿回来，再在张秋雪这里领五块钱的零花钱，然后支配这五块钱。 所以家里具体有多少钱，虽然他明知道家里的存折在哪里，可谢长风从来没去看过。 家里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谢长风非常怀疑。 “是这样的，咱们现在手里还剩一点儿，我准备把超市开成连锁的，开两家分店，你觉得怎么样？” “还有钱？”谢长风的眼珠子真要掉出来了，张秋雪是个貔貅吗？ 张秋雪点头，“你可以看账本嘛，每一笔入账、出账我都记着呢，还有基金，我专门记了一个小本子，每天利率多少都能记着呢，保管你对得上。” 谢长风：“……” 这不是夫妻信任的问题，而是……现在的钱都这么好挣了吗？ “你，你先走吧，我看看。”他掀开一本账本，准备抽查一下张秋雪的工作，但脑袋还是嗡嗡的。 “行吧，你自己看，一会儿在家吃饭吗？对了，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谢长风想了想，想起来了。 他先前写的一份材料落在家里了，今天出来开会路过这边，正好过来取一下，本来还着急忙慌想取完就走的，看到妻子的包扔在炕上就想帮忙整理一下，却没想到……他对自己家的生活条件完全不了解。 “那就在家吃个饭再走吧，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谢长风闻言又放下了账本，他总归是相信张秋雪的，张秋雪虽然在各方面也有缺点，但是，金钱方面，谢长风觉得张秋雪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有定力。 谢长风已经做好准备听张秋雪讲了，但张秋雪还记挂着自己要做的松鼠桂鱼，出去才看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了自己的活开始做午饭了。 折回身，张秋雪准备认真地跟丈夫讨论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不能把所有的孩子都送进队伍吧？ 还有小六，是宋海棠仅有的孩子，张秋雪私心里不想让他去从事危险性的工作。 话一出口，谢长风一改之前那副茫然无语的样子。 “你这么说不对，教孩子们打拳，是强身健体，保护自己，保护家人，至于别的，那是孩子们兴趣所在，你不能怪我。” 黑脸的男人眼睛弯弯的，少见的得意。 作为父亲，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像自己，都能顶天立地，从军从政，谢长风认为，这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魅力所在。 第1330章 所谓夫妻64 第1330章 “你就不能少在孩子们面前提这些东西吗？你少提，孩子们不知道，自然就不问了。”张秋雪说。 作为一个后世而来的人，她自然明白，其实这就是家庭熏陶，这就称作世家，行的端坐得正这就是孩子们的家教。 这个家教非常好，张秋雪非常认同，但是眼看着孩子们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一个全进了队伍，张秋雪……不能接受。 “这句话就更不对了。”谢长风拉着妻子坐下，为了方便说话，还一脚踢上了书房的门，把人往自己腿上拽。 张秋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扭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里。 谢长风只好说：“就像小六今天跟你说，他想吃辣子鸡，小七说他想喝牛肉粥，你能不给孩子做吗？必然是不能的。那孩子颠颠过来问我了，我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也不能不是？” 他探过身握住张秋雪的手摩挲了一下，“孩子们的将来你就让他们去闯吧，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爱做的事，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对吧？” 张秋雪没好气地抽出手，冲他翻了个白眼。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要能接受，不早就接受了吗？ “你还是走吧，回你营里吃饭去吧。” 谢长风瞠目结舌，心中更是哭笑不得。 但说到小六，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你不能因为他的身世就只求他一生平安、顺遂，他的聪慧需要更大的舞台才能容纳。” “但是，搞科研、做实验，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可以供他选择的机会和舞台了，你不能只让他着眼于你面前这一点儿吧？” 鉴于小北、铁牛、铁栓都被调走得那么突然，张秋雪觉得自己必须和谢长风提前说清楚。 小北十几岁就离开家，她不能再让小六也这么早就被带走，就算支援国家建设，也不能把所有的孩子都支援进去啊。 谢长风沉思片刻，张秋雪说的的确有道理。现在他们的国家在各个领域都在国际上处于落后阶段，多元化培养孩子，让孩子们能在各方面发光发热也不错。 “行吧，以后我会注意的。” 但是，其他几个孩子都做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换到小七和小八身上，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培养孩子们，谢长风十分郁闷。 虽然平于各方面没什么表露，但谢长风必须得承认，相比其他几个孩子，他心里更加偏爱小七和小八。 尤其小八小嘴叭叭的时候，谢长风觉得，和张秋雪像极了。 而越是偏爱，谢长风就越想让他们和自己一样。 这世上最大的遗憾是子不类父，而最大的成就，莫过于儿子能够继承和发扬父辈的志向和心愿。 张秋雪这才哼了一声，算是还算满意他这个回答。 “还有就是小七的问题，”张秋雪说，“你必须得想个办法，引导孩子不能让他整天遇到任何一点事情就跟人动手。” “这个事好办。” 嗯？ 张秋雪挑起眉毛，好办？昨天她可是说了大半天都没跟小七说明白。 第1331章 所谓夫妻65 第1331章 谢长风在家匆匆吃过午饭就走了，临了答应张秋雪晚上回来收拾儿子。 张秋雪想不出谢长风要怎么教育孩子，她是管不了了，下午接回孩子之后就等着谢长风给她上演好戏。 晚上谢长风果然如约而归，见几个孩子都在家，二话没说带着孩子就走了。 张秋雪还等着谢长风给几个孩子上课呢，不期他突然来这一套，还没反应过来呢，父子几个就没影了。 谢长风和张秋雪在教育孩子方面还是挺一致的，两人都不会过于细致的关注孩子，不过他也明白，家里连续几个孩子都进了队伍，这多少让张秋雪有些抓狂。 而今天他决定管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像在妻子面前答应的那样，修正一下孩子发展的方向，他认为，好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能整天只知用武力解决问题。 现在还是春天，天黑得挺早，冷风飕飕的，好多人下班正往回走，父子四人逆着人流向前走。 小六现在年纪大了，凡事会问一句为什么，今天也不例外，他把一只胖团子抱在怀里取暖，凑在了谢长风身边问：“爸，咱们去哪儿啊？我妈不去吗？” “嗯，她不去。”谢长风说。 四个人走走停停走了许久，天都黑了，来到了一条街上，小六忍不住又问：“爸，你要买东西啊？” 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他们家附近的一条“夜市”，每天晚上下了班的人们会在这里聚集，买卖一些东西。 “要吃好吃的！”小八一听，立刻在小六怀里兴奋地踢了踢脚。 “吃！”小七说。 说话虽然简短，却气势如虹，简单粗暴！ 此时谢长风多少有些理解张秋雪，像张秋雪那种能说会道的人，应该不会喜欢说话能省则省的人。 “不吃。”谢长风说。 “吃！”小七又说。 “不吃。”谢长风也又重复了一遍，“今天不买东西。” 旁边两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大致是……不买东西来这里干什么？ 坐在自己肩上的小七却用力踢了两次脚，连质问依旧掷地有声，“为什么？打你！” 谢长风：“……”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刚刚到他身边的小北，还是后来被他抱大的小六，在小七这个年纪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们仿佛……都是特别听话、听劝的孩子，而相比之下，小七简直是一头倔驴，屡教不改，谢长风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正常，眼见张秋雪都要发飙了，必须得扳一扳。 天很冷，摆摊的人并不多，谢长风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父子四个贴着墙根开始看。 小六莫名其妙，“爸，看啥啊？” “我饿了，哥哥，咱们走吧。”小八抱着小六的脖子，小胖脸凑在小六面前，自以为很小声地说。 “等会儿。”谢长风说。 逃跑未遂，父子四个只好于寒风中继续贴墙根，四周传来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大多数人在跟人说价格的时候脑袋还机敏地四处转动，这是四处观察，在城管出现的第一时间逃走。 小六见了觉得十分心酸，“爸，他们可真可怜，就不能给他们一片地方让他们好好做生意嘛，整天跟打游击似的，看着就心酸。” 第1332章 所谓夫妻66 第1332章 “心酸！”小八拍拍哥哥的胸膛，“我也心酸，什么叫心酸？” “心酸就是，看他们可怜你也觉得很难受啊。”小六说，“你看他们多可怜啊，下了班不能回家，还得出来卖东西，这样他们家的孩子才能有饭吃。” 小八唔了一声，一副他也觉得特别心酸的样子。 谢长风由着两个孩子相互交流，自己静静地站在一边。 “那个人，穿、穿破，可怜！”小七忽然伸出小胖手指了指。 谢长风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人穿着很破旧的棉袄，在寒风中冻成了一团，而小七能注意到他，是那个人竟然还带了个小七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出来。 “嗯，是很可怜。”谢长风说。 随即，坐在他肩膀上的小胖墩使劲儿晃了晃腿，差点一脚踹到谢长风脸上。 男人只得把小七放心，内心颇为无奈，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也不知这辈子儿子和妻子一脉相承的踹人动作能不能有所改变。 下了地，小屁孩就开始脱衣服。 他们家里从来不缺衣服，尤其因为张秋雪怕冷，所以给孩子们准备的御寒的衣服超级多，今天小七穿的是一件翻毛羊皮的披衣，外面是抵风的羊皮，里面是一层厚厚的养猫，十分暖和。 “小七，你干嘛？”小六怕弟弟被风一冻说不定要感冒，一把就把小七的手给拽住了。 “给，给他穿！”小七指着那个小孩，“穿上，就，不冷。” 谢长风挑了挑眉毛，没有阻止。 小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愣愣地看着那双小手笨拙地解开了扣子，不过，没等他过去献爱心，路边忽然一阵喧哗，先前被小七关注的父子俩忽然被人一个趔趄推倒在地，他们摆在地上的东西也被人一脚踢飞。 这也是街上常有的情况，美其名曰收保护费。 瘦削的男人连忙开始说好话，刚刚高大的身子矮了半截，小男孩躲在父亲身边惶惶如丧家之犬。 “打死他！坏蛋！” 不出谢长风所料，小七顿时又燃了，甚至还迈着小短腿过去准备帮忙，没走几步被谢长风薅着后脖领子提了起来。 “打死谁？”谢长风问。 “那个坏蛋！” “……”可喜可贺，自家儿子自从学会说话之后头一次说的这么清楚。 “为什么？” “坏！”小七又开始挥舞着拳头做他的招牌式动作，以表示他极度的愤慨。 “哪里坏？” “他打人！”小七声音更大了，两只小胖手开始扒谢长风的眼皮，“瞎？” 谢长风：“……” 小六：“……” “弟弟，不可以这么对爸爸讲话！”小六说。 小七不理，并且因为父亲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帮忙，已经愤怒到要开始揍爹了。 谢长风却说：“我看，被打的那俩人活该，活该被打。” “不！”小七说，这一个字显然不足以表达他的意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样子是十分愤怒了。 “活该！” “不！” “就活该！” “不！不不！” 父子俩竟然当街开始吵架了，小六和小八都为此感到无语，而这个时候，那边已经开始翻那父子俩今天晚上的收成了，显然是准备明抢了。 “坏，坏，坏！”小七愤怒极了。 而这个时候，他愤怒的小拳头忽然被谢长风的大手握住了，并朝小六抬了抬下巴。 第1333章 所谓夫妻67 第1333章 小六见状立刻放下小八朝那边飞奔过去，这几年，他身高虽然还没长多少，一身本事却长了不少，整天缠着谢长风学着学那。 只见他距离还有两米远的时候就猛地跳起，身子斜向上前，随即一脚扫中了为首的那个人，接着几脚连蹬把对方踹了出去，干净又利索，这一片街上顿时一片哗然。 然而，没等对方爬起来，小六再次一顿连环腿，差点把这人的屎和尿都打出来，先前的嚣张跋扈一概不见，只一个劲儿地求饶。 小六却没有多留，拍了拍手转身往回走，深藏功与名。 这边父子三人仍然贴墙根站着，连最为暴躁愤怒的小七也平静下来。 直到小六回来，谢长风才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架可以打，有些架坚决不能打，知道吗？” 这话换来两道茫然的目光，小六怀疑小七和小八能不能听懂，谢长风却没有多说，他相信孩子们是能听懂的。 当然了，他也并不像张秋雪所想达到的那样，让孩子们都不要打架。 小孩子打架很正常，但欺凌弱小绝不可以。 回去的路上，小七没再吵着买东西，跟小八两个都十分沉默。 今天家里是段姐做晚饭，她手脚麻利，做得很快，唐志平和张秋雪婆媳两个都在东屋坐着，一个看书，一个在纳鞋底。 虽说现在市面上的鞋越来越多，但唐志平现在年纪大了，还是喜欢穿自己纳的千层底，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俩人都在等，等谢长风带孩子们回来。 别说，这院子里每天都是孩子们的笑闹声，突然间安静了，她们还有点受不了。 等了个把小时，人都回来了，不过两人都没想到的是，除了小六，还等回来俩鹌鹑。 “怎么回事？你打孩子了？”唐志平怀疑地问谢长风。 家里的孩子虽然都是她的孙子，只有小七小八是她亲手带大的，感情自然不一样。 谢长风无语，在俩皮猴屁股上一人踢了一下，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小八颠颠跑到张秋雪面前说：“爸爸带我们去看打架了。” 他嘴皮子利索，小嘴叭叭的，没一会儿就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了，不过他还是不懂，什么叫有些架要打，有些架坚决不能打，追着张秋雪一个劲儿地问为什么。 张秋雪简直不想搭理谢长风，“你自己招来的问题你自己解决去！” 谢长风无奈，只好点头，但张秋雪万万没想到，这句话会让今后的自己悔不当初。 谢长风找了个时间，带孩子们去了趟营里看了一场对抗比赛。 筋骨相撞，拳影飞舞的比赛看的他们热血沸腾，俩小的一直为自己支持的人呐喊助威，谢长风却趁机问起小六，“怎么样？” 小六笑，“很过瘾。” 但他很快又说：“爸，你带我来，不是想让我来看一场热闹的吧？” 谢长风叹气，什么叫聪明，窥一斑而知全豹，闻弦歌而知雅意。 说铁牛聪明，其实他是靠着平平无奇的努力努力在努力，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而小六，就真的是一眼扫过去就能分析出许多东西的聪明。 现如今他已经高二了，谢长风也不得不开始考虑这孩子将来去做什么。 第1334章 所谓夫妻68 第1334章 谢长风不得不承认，张秋雪说的是对的，小六的聪明应该用到其他更加需要这份聪明的领域，比如数学、科学、物理研究等等等等。 当然，他其实并没想过让小六也从军。 和张秋雪想的不一样，作为一家之主，这么多孩子的父亲，他其实……必须得考虑，万一哪一天小六的身世被揭穿出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情况。 宋海棠是被拐卖的，她很可怜，但她的的确确杀了小六的爷爷奶奶和父亲，从而被判处极刑。 要知道，拥有这样身世的孩子上下三代不能从军从政，万一小六从了军，哪一天被揭发出来，他面临的只有转业一条路可选。 而那个时候，所有的政府单位、武警支队等等，他都不能去，人生不外乎从头开始。 这对一个孩子的打击有多大，就算是谢长风也不敢想象。 而小六这个孩子，因为过于聪明，他反倒不像大妞、铁牛那样，过早的在某一方面表现出自己想要发展的决心。 他做什么事都觉得太简单了，反倒丧失了兴趣。 作为家长，谢长风必须得仔细观察，认真研究，再默默的栽培和支持儿子的发展。 这个时候俩小胖子突然悟了，小八说：“坏人能打，比赛能打。” “可怜，不打！”小七攥了攥小拳头，说。 谢长风一顿，一颗心老怀甚慰。 他转头看了看小六，干脆实话实说，“听你妈说，你把高中该学的东西都学完了，准备今年参加高考？” 这就是这个孩子可怕的地方，宋父总说他调皮，但他突然就认真了，连番几次跳级，还要参加高考了。 好在他的性格并没有太多改变，不然张秋雪得天天睡不着觉。 “我想去试试。”小六说。 “完了读大学？” “想学化学。” 谢长风十分怀疑地看着他，他实在不能确定，这个兴趣能保持多长时间。 小六可以说是家里边这几个孩子当中兴趣最为广泛的一个孩子，可是，他每一次兴致冲冲地喜欢一样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腻了。 这让谢长风和张秋雪非常怀疑小六能不能始终如一地去坚持做一件事情。 “而且，我的身份，不好进这种地方工作吧？”小六说。 “……” 此时此刻，谢长风觉得他们还是低估了小六，这些问题，他们以为只有他们会思考，可是，小六也想到了。 “所以，就这么着吧，爸。我也考水木大学，完了以后争取留校任教，像我妈一样。” “……” 任教？ 这跟谢长风的想法完全不同，而小六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些对战的士兵，这让谢长风突然明白，小六他虽然从未说过，但他可能和铁牛一样，一样拥有一个军绿梦。 只是因为他的身世，这个梦，可能永远也不能实现了。 在北川，很多人都知道小六的身世，而入伍是要经过背景调查的，万一调查过程中去往北川，再有那么一两个居心不良的，小六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谢长风那颗经历过各种沉沦和打击的心，此时也不禁泛起涩涩的疼痛感。 男人粗糙的大手摸在儿子的头上，沉沉的，闷闷的，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第1335章 所谓夫妻69 第1335章 “既然想像你妈学习，那不如来点刺激的。”沉默半晌，谢长风忽然说。 小六诧异地望过来，谢长风因为他从事工作的关系，他从来不是一个一拍脑袋就做决定的人。 对他来说，每一次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每一次出击都是险中求活。 刺激，那伴随着谢长风的每一次死里逃生，却从来不是这样轻率地做出决定的。 于是此刻，小六诧异的眼底填满茫然。 此时，一阵轰鸣声由远而近，他们的视野里一架飞机向这边飞来，破旧的机身昭示着它急需更新换代。 谢长风抬手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仰头望着那视野的尽头。 “最近看报纸的吧？我们的领海、领空还没有完完全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小六皱了皱眉，他仿佛已经知道谢长风想要说什么了。 “穿不穿这身衣服有什么关系，建设我们国家的途径又不止这一条，像你妈一样，建造、设计出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来，把他们的飞机、鱼雷、军舰都打下来，那才是好样的。” 此时，那架飞机终于飞过他们头顶，小六扭着头一直看着那架飞机，然后也学谢长风一样，用手做枪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眼底已雀跃兴奋起来。 谢长风实在不知这一次他的兴趣又能维持多久，于是又说：“把他们都打下来，把他们都赶走，永远的震慑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随意侵犯我们的领土和人民！” 小六没说话，却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尽是坚定。 小七和小八也怔怔地看着他们，像是突然之间懂了什么。 谢长风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块大石头这才有了片刻松弛，当下比赛也不看了，兴冲冲带着孩子们回家。 不过，回到家才发现张秋雪今天不在家。 因为小七小八的山楂糕外交搞得好，张秋雪并没有被其他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今天她是去注册新店的。 自从路前锋考上大学去读书之后，超市的生意就归了顾小敏来管。 顾小敏这两年一直按照唐志平的办法调理身体，如今基本已经和从前没什么两样，自然也被张秋雪委以了更加重要的工作。 新店开张的话，张秋雪决定让顾小敏过去忙一段时间。 今天才注册新店，张秋雪想着先和顾小敏提一句，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成想刚从工商局出来，竟然被宋父派来的人叫走了。 宋父找张秋雪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当初张秋雪的店能够开起来，还是多亏宋父从中出力，现在几年过去，也到了该检查一下成果的时候了。 张秋雪明白了这个意思，干脆回店里拿了这几个月的流水，以及纳税的税单。 事实上，这对别人来说是检查一下张秋雪的工作成果，对宋父来说全然不是。 这几年，他有事没事就去达济百货超市转转，知道超市每天的客流量有多少，再估计一下每天的收入也很容易。 现在，他是要让那些一直对这项政策保持怀疑的人看一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发展是对的！ 第1336章 所谓夫妻70 第1336章 张秋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赶到之后她将要面对的还是一个大阵仗。 几年之前领导们一个个考核她的场景几乎愿景重现，他们从各个方面各个层次各个角度向张秋雪开始提问。 “说超市的话，我们得从我们的供货基地开始说起，”张秋雪清了清嗓子，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小人物，真没想道能有一次又一次站在这些大人物面前的机会，她说：“为了保证菜品新鲜，我们在西郊承包了一大片山头，雇佣了其实为当地具有丰富中的经验的老农民，每天清早为超市供货。除此之外，我们超市上至管理层，下至普通员工，也有几十位之多……“ 张秋雪从自己的角度从一个社会生活人员的角度开始讲述她的看法，比起现有的许多工厂/国有单位，达济百货超市员工工作强度大，相应的工资高，员工福利待遇好。 虽然达济百货超市现在只有小小的一间，但是它的管理制度比许多的大厂子还要健全，那是张秋雪几十年以后的后世带来的。 而且，张秋雪自主面试、招工、培训的模式，已经开始打破现在的铁饭碗制度，开始了自主创业、自主招工的先河。 可是依旧有许多人对于张秋雪的做法不感冒，他们的说法也非常理直气壮，张秋雪这是成功了，那如果张秋雪失败了呢？ 张秋雪能承担得起失败的损失，可是，如果是一般家庭，就这么赔上一笔，岂不是要全家一起跳黄河了？ ”我不主张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至少还是要保障一家人生活的。但是，说到赔与赚，我想问各位，那些每个月拿着工资，却整天迟到早退，在办公室里喝茶打毛衣聊闲篇的大厂子，他们每年的盈利有多少，他们真的在盈利吗？每年需要国家贴补进去的钱又有多少？“张秋雪说。 环扫全场，张秋雪不紧不慢地把自己一张张的税单仍在面前的桌子上。 ”我们纳税人给国家纳税，可不是让国家去养活一批批蛀虫的，我们老老实实交税纳税是因为我们爱这个国家，敬畏这个国家，可也别觉得我们是冤大头啊。” 一群人目瞪口呆。 还有些不明情况的，立刻追着张秋雪问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秋雪以前不想管这事的，但她所走过的出版社、第一机械厂都有这样的问题。 员工工作都不积极无非是觉得干多干少都一样，反正既不会多领钱，也不会少领钱，但员工没有积极性，工厂的效益从何而来？ 张秋雪说完了，又朝宋父表露了一下自己要开分店的意图，然后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了，全然不管自己是不是像领导们扔了一颗雷，她现在满心都是她的连锁店。 有生之年，她要把连锁店开遍全国！ 当然，张秋雪也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要么加大场子的管理力度，和农村包干到户一样，过去各种直接负责到人，实行承包责任制，要么，加大推广自主创业的力度，给予自主创业一定的扶持和帮助，这样或许会最大可能地降低几年之后的下岗潮带来的冲击。 第1337章 所谓夫妻71 第1337章 包括宋父在内，一群领导都给张秋雪砸懵了。 许多国产的企业效益不好，他们多数人都觉得是市场效益不好，他们所需要做的是刺激市场，刺激消费，但现在张秋雪告诉他们，不，效益不好不一定是市场的问题。 第一，老百姓兜里没钱，怎么可能去买东西？这就是死工资的弊端。 第二，员工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聊闲打屁，该干的活干不出来，能有个毛线效益？ 问题摆在这里了，解决的方式也呼之欲出，剩下的问题就和张秋雪没什么关系了，今天谢长风又带着孩子出去了，她迫切地想要回家看看，看看谢长风又干了什么好事。 不过，去的时候张秋雪是坐车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得自己做公交车回去了，因为一群领导全给张秋雪搞懵了，没人安排这事了。 做了快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张秋雪还得去给顾小敏提一提让她去分店的事情。 顾小敏能把顾有年供出大学，她在工作上头非常利索、有干劲儿，而且，责任心非常强，这是张秋雪看重她的一大原因。 不过，张秋雪跟顾小敏一提却当即抓了瞎。 “这怕是不行。”顾小敏微微笑着，她今年也不小了，却还保留着作为姑娘的羞涩和纯真，哪怕是张秋雪，都觉得跟她说话的自己温柔了几分。 顾小敏的手在肚子上摸了两下，“我，怀孕了，其实，就算你不找我，这两天我也要找你了。” 张秋雪先是一喜，握住了顾小敏的手，“真的啊？” 这么多年了，顾小敏和顾有年经历了那么多困苦，现如今终于能有个孩子，张秋雪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顾小敏点点头，“有年哥的意思，是暂时不让我工作了，他说他实在是不放心。” 顾小敏分外不好意思，张秋雪倒是能够理解，现在顾小敏算是超市的店长，每天一大早就得来，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去，而且，超市人多嘴杂，磕磕碰碰实在太正常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张秋雪不光得给分店那边找个靠谱的人，还得给总店这边再找个靠谱的人。 好在这几年超市里的员工并没有人离职，虽然平时工作的内容并不全面，但一个个也都算是熟手了。 “这样吧，你再坚持十天，给我带两个人出来，我给把岗位留着，生完孩子也好，还是以后孩子不碍事了，你想回来上班随时都能回来。”张秋雪说。 顾小敏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现在外面的工作很难找，一般人怀孕都恨不能上到生的，坐月子什么的再回来工作只能请假，搞不好等回去自己的工作就被人顶了，更别说达济百货超市的工作工资这么高。 张秋雪也不禁笑了一下，“自然是真的，这十天你就教他们店长的工作就行，也不用多累，看着他们做就行，要是快的话，可能也用不了十天。” “那敢情好，老板，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了。”顾小敏说。 第1338章 所谓夫妻72 第1338章 跟顾小敏说好，张秋雪又把主要的工作人员小组长什么的叫到一起开了个会，跟顾小敏商量着挑出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女知青，还是之前张秋雪和路前锋去挑过来的那一次，一个徐大梅，一个叫范来楠，也是超市的老骨干了。 如今被提出来，如果表现良好，以后就归张秋雪直接领导了。 当然，临走之前，张秋雪又是了一番让她们尊重、照顾一下顾小敏的事，激励了一下员工们的情绪。 前后花了不过半个小时，张秋雪从超市离开，离家还有几百米远，远远就看见谢长风从家门口那颗桂花树下站着往上看，张秋雪走得近了才看见树干上挂着俩孩子。 张秋雪怕吓着孩子，艰难地把自己那句骂谢长风的话给咽了回去，轻声问：“大北风呼呼的，你是觉得你儿子脑袋瓜挺凉快呗？” 以前俩孩子没爬过树，今天不知道是谢长风给拎上去的，还是自己爬上去的，这会儿已经爬的特别高了，关键可能是为了爬树方便，俩孩子穿的都不多。 谢长风被吓了一哆嗦，随即腿上挨了一脚。 这对他当然算不得上，不过当着媳妇嘛，谢长风咧了咧嘴，一副很疼的模样。 张秋雪白了他一眼，“病了你就请假在家给我照顾！” 她扭身进了里面，至于谢长风昨天说想吃的牛肉馅饼，没有了！ 进门之后张秋雪照旧洗手洗脸进书房，不成想进门就被吓了一跳，小六正趴在桌子上看书呢，他手边张秋雪画的图纸零零散散摆了一桌子。 张秋雪：“……” 因为这间书房放着许多谢长风的东西，无论是唐志平和段姐，还是孩子们，都不会进这间书房，小六写作业、读书以前都和哥哥们在南侧书房。 这是搞哪一出啊？ 张秋雪当然不怀疑小六看了这些东西会对外泄露，不过这孩子…… “妈，你咋没设计什么大炮啥的？” 如果是铁牛他们问这个问题，张秋雪可能会说，她更喜欢设计一些和机械相关的东西，但小六嘛，天生与别人不同，张秋雪搓了搓手在他身边坐下，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小六正在兴头上，加上又是和张秋雪说话，从来不会多想，张口就说：“我觉得咱们国家各个领域的空白还挺多的。” “嗯哼？” “虽然，我不能像哥哥们那样穿上军装，为国戍边，峥嵘一生，但我可以……”他的眼睛里透着灼灼的亮光，“我可以在他们的背后支持他们，他们缺大炮，我就给他们造大炮，他们缺飞机，我就给他们造飞机，他们缺军舰，我就给他们造军舰，给我们造全世界最大的军舰，可以盛放船只，可以储藏飞机，可以做一座行走的弹药库。妈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咂了咂舌，这两年他虽然闷头学习、读书，但张秋雪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丧劲儿！ 现在虽然……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这孩子是突然之间开窍了吗？ 第1339章 所谓夫妻73 第1339章 是天才，是傻子，又或者是疯子，或许只在一线之间。 当初收养小六的时候，张秋雪没想过小六会这么聪明，但不得不说，教这样的孩子的确更省心省力。 张秋雪望着小六片刻，忽然从桌子底下取出一枚钥匙，过去打开了一直封存着的柜子。 里面存的东西不多，都是张秋雪的笔记，而这些笔记是这些年来张秋雪整理的后世的一些智能、高科技定位产品。 她所记录的制作过程并不完整，甚至有一些只是她的猜测和想象，但现在拿出来，足以震惊所有人。 这些，连谢长风都没有见过。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你可以把这上面的东西都做出来。” 谢长风总说，不要让她在其他人面前流露自己未卜先知的前瞻性，他担心她透露的太多会让人怀疑她的身份。 但是，在小六面前，张秋雪和谢长风一样，她只是一个希望孩子能保持长久的兴趣，能始终坚持如一的母亲。 小六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可以准确拦截飞行中的炮弹的大炮、能直接定位敌军位置的探测仪、能智能投雷的机器人…… 每一个都让小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张秋雪双手撑在桌子上，兴致盎然。 “怎么样？有没有挑战一下的决心？” 当然，这只是前期兴趣的给予和培养，小六是否能长久地把这一项工作做下去，还要取决于以后是否能真正的喜欢上这个行业。 就像她，做过农场、做过工厂、研究过飞机、搞过战车，但或许心里想做的那件事一直没有做成，瑞金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最为喜欢和钟爱的依旧是设计农产品。 “妈，你太厉害了！”小六惊叹。 他迫不及待地翻起来，每看几页都要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看张秋雪，赞叹道：“妈你是神吗？你脑子里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 “不是，你妈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呐，能有今天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努力，懂？” 小六仰头望着张秋雪眨眨眼，片刻忽然一笑。 少年脸上的笑容格外放松和自在，仿佛那股子不知道和谁较劲儿的气忽然散了，“知道了，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张秋雪想说什么呢？ 但是之前这段时间……比起真正的喜欢，他确实，只是不想让人看不起自己罢了。 张秋雪给小六找了几本基础书就出去了，儿子这么努力，她当然要好好犒劳孩子一下啦，不如就做个牛肉饼吧。 中午吃完饭，张秋雪正想眯一会儿，小六忽然晃进来了。 谢长风难得能与妻子多待会儿，这会儿看见小六就烦，“来干嘛来了？” “我挂绳断了，妈，你给我重新编一个呗。”小六不理谢长风，一屁股挨着张秋雪坐下。 “啊？是吗？” 张秋雪坐起来，小六把断掉的红绳连着一块玉一块儿放进张秋雪的掌心里，这块玉是当年宋海棠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的一块玉，当年和宋父宋母相认也凭的是那块玉。 第1340章 所谓夫妻74 第1340章 “那我给你重新编一个吧。” 张秋雪起来开始翻抽屉找红绳，这些年，她的手艺终于有所长进，太复杂的做不了，编个绳子还可以。 不过，她找了东西正要编呢，小六忽然又说：“妈，我记得，去年我爸给你买了个镯子，怎么不见你戴？” 去年夏末，谢长风有一天回来神神秘秘地把张秋雪拉进房，掏了一个银镯子给张秋雪。 张秋雪不知道这是不是新的，不过肯定不是老的，她没问谢长风是从哪儿弄来的，立刻就戴上了。 吃饭的时候被几个孩子和家人看到，顿时被好一顿追问。 原来，那是谢长风攒了两年多的零花钱买的。 张秋雪没多想，头也没抬地说：“经常做试验，戴着容易磕了碰了。” “嘿嘿。”小六往张秋雪身边凑了凑，又看了看谢长风。 盘腿坐在炕上的男人立时看了过来，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警惕和警告之意。 “反正你也不戴，那你给我戴呗？”小六说。 张秋雪：“……” 谢长风：“……” 俩人看怪物似的齐齐扭过头来，谢长风直接皱起了眉头，身子都比之前更笔直了几分。 “你这什么毛病？” 张秋雪在他腿上拍了一下，她倒不是觉得男孩子不能戴这些，毕竟，后世大街上戴耳钉、耳坠、穿女装的小鲜肉不也有的是嘛。 她没那么保守。 但是，她很好奇小六的动机，这又搞的哪一出啊？ “我藏袖里，不行吗？”小六又说。 “不是不行，不过，你爸送我的那个比较女气，我怕你戴着不好，你要是真想要，一会儿我带你去挑一个？” “不用，我不嫌，妈你就给我呗。” 张秋雪顿时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和谢长风对视两眼，起身去书房把镯子取了过来。 一直没怎么戴，镯子保养得很好。 是一个很简单的素圈，上面刻着梅花印，十分漂亮精致。 “谢谢妈。”小六接过就给自己戴上了，也不管谢长风已经黑得和锅底灰一样的脸，扭头就出去了，“妈你慢慢编，我不着急。” 张秋雪：“……” 她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一时哭笑不得。 “行了，趁着今天有空，你休息休息吧。” 谢长风脸色出奇地难看，闷闷地说：“那是我攒了两年的钱才买的！” 张秋雪笑死，“要不然，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给你买一个？” “你还不如说给我钱让我再去给你买一个呢！” 谢长风郁闷地反倒在炕上。 现在双胞胎被挪出去睡了，反倒是便宜了谢长风，睡觉自由，想怎么滚，就怎么滚。 阳光不算特别热，张秋雪靠在窗台边上编着红绳，时不时看两眼幼稚地从手帮她拽着，改成用脚帮她夹着的男人，目光偶尔扫过窗外。 在她现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南侧书房里的一些情况，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但能看到小六小心地捧着那枚镯子看了又看，时不时拿细布擦一擦，偶尔还放到嘴边哈一口气，心肝一样地捧在自己胸前。 张秋雪立刻拿胳膊杵了杵谢长风，“小北这是干什么呢？” 第1341章 所谓夫妻71 第1341章 两口子做贼一样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小六这是在做什么，反倒是把谢长风搞得叹了口气，“算了，他愿意要就给他吧。” 张秋雪：“……” 难道还想要回来吗？ 书房之中，小六满足地看着这枚形制简单的素圈。 他在张秋雪面前耍心眼，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和父亲母亲都有关系的东西。 自从他知道自己并非爸妈的亲生儿子已经两年多了，其实他是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与父母如何待他，真心无关。 在有过那样糟糕的经历之后，又经过重重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把他生了下来，亲生母亲宋海棠也很伟大。 如果没有她，他可能永远也来不到这个世上。 可是，宋海棠的艰难只是那段很短暂的时间。 而张秋雪，呵护了他十几年。 她们都伟大而宽宏，没有她们，就不会有她。 和想象中的母亲宋海棠不同，张秋雪更加真实，更加鲜活，言传身教早已于无形之间埋入他的骨血之中。 虽然宋父宋母知道之后会说他没良心，可这两位母亲，他真的更喜欢更爱张秋雪。 他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可他，也会想父母啊，以后就让这枚素圈陪着他吧。 一场无形的改革在春风润雨中推进，张秋雪的分店开的十分顺利，几经选拔的干部开始招工、培训。 依旧是采用了知青直招的办法，于知青所门口直接拉走了三十余人。 能来到这个时代，张秋雪还是想尽可能地为这个时代的人民做一些什么，选用的都是一些刚刚从乡下回来，安排不了工作的年轻女孩子。 张秋雪这次选定的地址在前门附近，是一座新起的大楼，上下三层，张秋雪全都租了下来。 此时她终于开始捉襟见肘，不得不先上一些果蔬青菜，其他再慢慢循序渐进地往里加。 谢长风对于自家媳妇赚钱的能力已经麻木了，连续几次撞见分店的店长过来送这个月的收入，都禁不住摸摸自己的口袋。 这些年，家里的收入见涨，他的零花钱好像从来没涨过。 等两个店长走了，谢长风看着那一摞厚厚的钱，禁不住想跟张秋雪商量一下这事。 他从北川的团长到首都的副师，也算行情看涨，怎么着也得给涨个一块两块的吧？ 不过，手刚伸出去，女人凉凉的眼神瞥了过来。 “亲爱的谢团？”张秋雪朝他眨眨眼，满脸戏谑，“要不，你先数数你有几个儿子？” 国人传统，儿子要管着盖房娶媳妇，女儿要管着备嫁妆。 “我……就是帮你整理整理。”谢长风说。 他拿起一摞钱数了一遍，数完了递给张秋雪，“真的，我就是帮你数数。” 他一个大男人，儿子、闺女结婚都要指着媳妇攒钱，他还是别要零花钱了吧？ 张秋雪轻轻哼了一声，毫不客气把钱抓了过来，起身从抽屉里翻出储蓄本，“明天我存到银行去。” 说话间又是一声叹气，“也不知道铁牛铁栓有对象了没有，要是有的话，咱可得抓紧了。” 谢长风：“……” 堂堂谢大师长，因为不会挣钱，哪怕行得正坐得端也觉得在妻子面前短了一口气。 “我回头给他拍个电报。” “嗯？干嘛？” “让他们先不要找对象。” 话音未落，小腿被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第1342章 所谓夫妻72 第1342章 “你干点人事儿吧。”张秋雪没好气地说。 看了看储蓄本上仅剩的钱，张秋雪一张一张把钱码好。 现在使用的还是六二年发行的第三套人民币，最大面额才十块，员工来给她送钱，恨不能用麻袋装。 实在是，不是因为钱有多少，而是面额太小了，显得钱有很多。 张秋雪迫切想要红彤彤的毛爷爷。 她没有谢长风那么快的手速，一边数钱，一边叹气，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找宋父提提意见？ 谢长风在旁帮张秋雪数钱，他还得请个假陪张秋雪去一趟银行，这钱多不多的，反正看着挺多，现在世道没有之前那么安定了，得防着人。 如果是别的事，他让警卫员过来也能给办了，但钱嘛，还是不让别人知道就不让别人知道的好。 “眼看铁牛铁栓就二十了。”张秋雪说着话又叹了口气，“现在轻易也不能回来一趟，将来要结婚，肯定不容易，趁着现在年轻，人也精神，能有对象多好？你不要去捣乱。要真有对象了，我就把先前咱们买的国债卖一点儿，足够他们结婚用的。” “……”谢长风无奈地望着张秋雪，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他可从不觉得张秋雪是这样一个婆婆妈妈思来想去的人。 一转眼都十二年了，当初意气风发的女人现在变得爱唠叨了一些，可一颗为孩子们的心似乎从未变过。 男人忽然伸出粗糙地大手在张秋雪脸上摸了一下，把张秋雪吓了一跳，“干嘛？” “总算知道这几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为什么都这么恋家了。” 谢长风笑了一声，继续低头数钱，这样的工作几乎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所以多少倒也算得上熟练。 小六的高考如期举行，考试之前张秋雪给他出了两套题摸底，但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张秋雪，因为这家伙会自主出题了。 高考当天，张秋雪特意亲自下厨慰问犒劳。 经过几年摸索，人们总结了一套高考之后的流程，在这个过程中，哪怕是头一次参加阅卷的人也觉得非常容易。 七月下旬的一天，一大早太阳就热辣辣的，谢荣恩一大早就过来了。 天气太热了，他心脏有些不舒服，警卫员和保姆都不放心，强烈要求他去医院。 谢荣恩不喜欢去医院，于是就来了这边。 张秋雪和谢长风自然严肃对待，虽然这两年老爷子总是偷偷地给谢宏伟一家寄东西，但张秋雪不缺那点东西，也不在意谢荣恩背后那点遗产，对此一直持无所谓态度，但健康嘛，还是非常重要的。 唐志平让他在阴凉的地方躺着，自己给他扎了几针，谢荣恩感觉胸口没有那么闷了，她就起身去煮药。 刚捡了几味药在砂锅里，就听门外忽然有人喊：“宋如珩，这里是宋如珩的家吗？” 谢长风把倒好的水放到谢荣恩手边，看了眼书房里忙得满头大汗的小六，起身迎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是两个穿着白衬衫，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眼镜，热得满头是汗的中年人。 这两人没来得及答话呢，后面又传来一声吆喝，“是，是宋如珩的家吧？” 嗯？ 谢长风一挑眉毛，莫名觉得这场景有那么一点儿点儿熟悉。 第1343章 争相来抢1 第1343章 眨眼之间又有两人到了家门口，两人跑得呼哧带喘，幸亏他们这个胡同是青石板路，不然可能还会看见一路卷起的灰尘。 不等这两人调整均匀呼吸，先前那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说：“看年纪，你应该是宋如珩的父亲吧？我们跟咱们家的张同志是同事，知道咱们宋如珩同学今年参加了高考，且成绩不俗，特来邀请。” 他身边的同时立刻接口，“对对对，我记得你姓谢是吧？谢同志啊，你看，张同志也在咱们学校，深知咱们学校的种种优点，让宋如珩同学也进咱们学校，你没有意见吧？我现在就可以对你做一个保证，宋如珩只要去了咱们学校，专业随便挑！” 谢长风：“……” 这不是他有没有意见的事啊。 不过，他还没张嘴呢，旁边就有人说话了。 这位气都还没有喘匀的，声音反倒无比洪亮，“我有意见！凭啥妈去了你们学校，儿子还得去你们学校？轮也轮到我们一个了！” “对，就是！你们也太不厚道了，一个张秋雪就让你们显摆了这么多年，母子俩都进你们学校你们不得上天啊？不行！宋如珩必须去我们学校！” 这位明显是个暴脾气，竟然还推了人家一下，把谢长风看得一愣一愣的。 “凭啥去你学校啊？人家是理科生，理科生你懂不懂啊？去你文科学校学啥？吟诗弄词吗？”这还带范围攻击的。 就在这几句话间，胡同口又响起人的说话声，“同志，宋如珩家咋走啊？” 坐在街角乘凉的老头老太太正要回答，这自行车的后面响起一阵喇叭声，“同志，走不走啊，不走麻烦让让路，我们赶着找人，着急。” 这位骑自行车的也是好心，把车子往旁挪了挪给人让了路，不成想那开车的不厚道，从人家面前经过，也在那群老头老太太面前停下车，探出头来，“老乡，打听个事，宋如珩家是在这儿附近吧？” 此时，饶是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和鲜血的谢长风也不禁傻了眼。 而更绝的竟然是他面前这四位刚刚还差点吵起来的，竟然齐齐挥着手说：“没有没有，这儿不是！” 赶在考上报志愿之前上门招生，这叫特招，眨眼之间已经有四所学校找上门来，谢长风着实想不出小六能考个啥成绩出来，竟然让人抢着要他，就算当年的张秋雪，也不过是两所学校来找。 这动静儿把谢荣恩也惊出来了，他心口不疼了，也不气闷了，身姿笔挺地走了出来，身边跟着小六和张秋雪和唐志平。 张秋雪也没想到小六高考竟然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儿，不过，在门口站着说话不是个事，她就想把人请到家里去说话。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水木大学的那两位一人一边架住了胳膊，“张同志，咱们都是同事，你摸着良心说一句，咱们学校好吧，我听说你没事还经常过去听课呢，是吧？所以，你给宋如珩同学好好做做思想工作，一门母子俩，都去咱们学校，将来还都做出事业来，传出去也好听是不是？” 第1344章 争相来抢2 第1344章 张秋雪简直无语了，这哪里是招生啊，这是要绑架啊。 胡同口的两辆车听到这边的动静儿知道刚才是让人骗了，连忙赶了过来，不过，他们顾不上谴责前面的这两拨人，也是上赶着就开始自我介绍。 算不算账都是扯皮，现在赶紧把自己学校的优点介绍出去，把人吸引到自己这边来才是正事呢！ 而且，这几位是直奔宋如珩，“你就是宋如珩同学吧？我们是……” 话没说完，胡同口传出一声，“张秋雪、张秋雪！带上你家儿子接电话……” 这声音中气十足，悠远悠长。 这一下，所有来招生的人都有点急了，他们首都的大学快也就算了，怎么这外地的也这么快呢？ 电话不可能不去接，哪怕只是因为礼貌呢。 “各位，原道而来都辛苦了，特别感谢你们愿意为我家孩子的事跑这一趟。这样，太阳渐渐大了，大家都在外头站着不像话，咱们进去凉快凉快，我给你们泡点茶喝，解解渴，先让孩子跟着他妈去把电话接了，好吧？” 谢长风这种人就算说话在征求你的意见，但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气势依旧非常强势，不动声色之间就把这几位争得不可开交的请进了门。 张秋雪拉过小六朝几人笑了笑，“各位先坐坐，我们马上回来。” 她拽着小六一路走远，可那些招生的主任、领导，脚丫子一边往里走，一边扭着脑袋往后看，看小六那眼神就跟看肥得流油的大白肉没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脱身，还要被邻居们抓着问上几句，好不容易应付过了，张秋雪一脑门子汗，扯着小六低声问：“你这是做了啥？” “可能……差点满分？”小六闹着头皮，手腕上的素圈在熠熠生辉，却惊得张秋雪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你说什么？差点是差多少？” “考政治，这谁知道？” 张秋雪默默地想给自己掐一把人中，但她忍住了，“你的意思是，除了政治，其他都……” 仿佛没感觉到张秋雪目光里的无与伦比的无语，小六没心没肺地挠了挠头欣然应是。 胡同口是一家前两年开的供销社，安装着一部电话，自从按上之后，张秋雪他们再打电话都方便了许多。 走到供销社接起电话，果然还是为招生的事打来的，这个电话是上海打来的。 张秋雪简单说了自己的意见之后就把电话交给了小六，当然了，她的意见是：完全尊重小六自己的想法。 没别的原因，自从小六听了谢长风的一席话，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还不是一个成年人，却已经拥有了成年人的稳重，仿佛人生找对了方向。 果然，小六简单表达了一下自己今后想要学习和研究的方向，婉拒了对方的招生意愿。 他说的诚恳，对方反而不好再强求，简单客气几句挂断了电话。 家里，谢长风、谢荣恩和唐志平也是客客气气地请人坐了，谢长风正拿了暖壶准备泡茶，谢荣恩一拍桌子，“你去把老宋叫过来，也让他过来看看！我孙子不按照他那么教，也是谁都替不了的好孩子！让人开我的车去，让这个死老头给我快点来！” 第1345章 争相来抢3 第1345章 张秋雪和小六挂了电话正要走，电话又响了，小卖部的老板一接连忙又把张秋雪叫住。 “来吧，还是你们的。”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只好示意小六继续接电话。 这位显然没有刚才那位好说话，来来回回劝说小六，只恨不得把自己夸成一朵花了，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张秋雪心中无限佩服。 一个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结束，等待的功夫张秋雪买了一些香烟，但她的心里其实很复杂很心酸。 她高兴小六终于长大了，懂事了，能在这么长时间里始终平静、有礼、克制而谦恭地听着对方跟自己说话，不卑不亢地回复，宛如一个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培养的世家公子。 可他到底还是失去了一些作为孩子的顽皮和天真，归根到底还是源于宋父那一场胡闹。 好在人终归需要长大，好在小六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会露出他无忧无虑的那一面。 冷不丁肩上一重，张秋雪扭头看到了同样眼神复杂的丈夫。 她吸了口气，微微耸了耸肩，伸出了三根手指，低声说：“第三个电话了。” 谢长风微微低头，也轻声说：“宋叔到了。” 张秋雪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谢荣恩于宋父要争小六管教权的这个问题没发表什么意见，但张秋雪他们知道他其实一直都不大高兴，这就好比张三辛辛苦苦栽了一棵花，辛辛苦苦浇水，辛辛苦苦施肥，辛辛苦苦养到花开了，李四说这棵花是他家的，他得拿走。 谢荣恩不高兴极了！ 现在大约是……扬眉吐气时刻？ 等小六挂了电话，张秋雪干脆请供销社的老板帮忙，如果再有电话打过来就把来电方和电话留下，下午或者晚上请小六再给打回去。 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回到家，宋父果然已经到了，正坐在堂屋里跟人说话，先挨着个把人问一遍，哪个学校的，哪个专业招生，优秀教授、讲师都有那些，自己再琢磨琢磨每个学校的风评，心里评比出个结果之后再给孙子提供建议。 相比之下，谢荣恩腰杆笔直地坐着，一脸正色，眼皮子都不带夹宋父一下的，骄傲得不行。 宋父是高兴得不行，也不管谢荣恩是不是搭理自己，兴致很是高昂。 一见到张秋雪他们，他就站了起来，小六能有今天，脱不开张秋雪和谢长风的教导，他心中非常感激。 “小张，长风，你们回来了？我听说是接电话去了是吧？都是什么学校啊？” 小六在别人面前都很好，唯独见了宋父，整个人简直由内而外散发着抗拒。 张秋雪也深知这一点，连忙把打来电话的三间学校说了一下，顺便跟在座的人道了歉，谢长风适时地递烟赔罪。 大家虽说等得心急，但这对张秋雪他们一家来说是喜事，自然不好怪罪，无论平时吸烟的，不吸烟的，都接了烟。 眼看着大家又要开始抢小六，张秋雪连忙问：“各位老师、教授，看样子我家宋如珩高考的分数已经出来了，不知道是考了多少分，让大家如此惜才爱才啊？” 第1346章 争相来抢4 第1346章 此时，堂屋里坐着的人又比之前多了几位，应该是张秋雪他们去接电话的时候赶过来的。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张秋雪不禁疑惑地看了看谢长风，谢长风也莫名其妙，最后还是张秋雪的那位同事先开了口。 “张同志啊，你家这位小同志可是真不赖，我看，这回你们家要出个当之无愧的全国状元咯，啊哈哈哈哈，我这么说，各位都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这是咱们首都的骄傲。” 原本还有些僵持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有七百分？”张秋雪试探着问。 “七百？”那位水木大学的教授又“呵”了一声，仿佛七百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分数，“满分！” “什么？” 此时哪怕看似镇定自若如谢荣恩，手里端着的搪瓷缸子也当啷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有过小六给自己透底，张秋雪本来觉得自己挺有底的了，然而，听到这个分数还是呆住了。 “满，满分？这怎么可能？” 理论上来说，判卷的老师会在一定程度上扣分，杜绝满分的存在，不说别的，理科要考的语文、政治和英语就很不好拿满分啊。 在座的人脸上都有点尴尬，事实却是这样的，各科分开阅卷，阅卷的老师分别觉得这位学生这科答得好，等最后将各科卷子誊抄分数，进行汇总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不光他们自己判的那科考得好，打动了他们，其他科也不差。 于是，宋如珩同学清一色的120分，高挂榜首。 张秋雪终于知道水木大学隔壁的为啥也来招生了，这轻易出不了一个满分啊。 她摸了摸鼻子，禁不住又看了眼谢长风，她是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满分啊，竟然是满分啊。”宋父高兴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一张脸笑得几乎要堆在一起了，全是褶子。 谢荣恩也在此时反映过来，看了看小六，“小六子，你自己说，你想上哪一家学校？” 他这么一说，宋父也看过来。 宋父当然想跟小六商量商量，给他一点儿建议，可下一秒谢荣恩就说：“你想上哪一家，直接说就行，今天我在这儿，我给你做主，你想上哪个就上哪个！” 宋父气得立即皱起了眉，但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不想跟谢荣恩吵架，直接对小六说：“小六，我看你和你妈一个学校就挺好的。” 他示意小六听他的话，小六却没说话，脚步往张秋雪那边挪了挪。 张秋雪拍拍小六的胳膊，笑着把话揽了过来，“宋叔，你别着急，这事啊，在高考之前，我们就和小六商量好了。” “是吗？”宋父疑惑，觉得张秋雪是不是在哄他。 来招生的各位却都着急起来，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本来以为这趟来是把自己推销出去，把学生争取过来，没成想人家竟然是对着目标考的！ 要是不选他们，这上哪儿说理去！ 第1347章 争相来抢5 第1347章 屋子里气氛有些沉寂，原本以为他们要和彼此竞争的学校招生领导们，此时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问小六他的目标是什么。 还是谢长风说：“小六，赶紧的，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小六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冷不丁被宋父抓住胳膊，似乎是想先听听小六的意思。 小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抗拒，这次，干脆躲到谢长风身边去了。 看着宋父愤怒得恨不得把小六抓过来又教训一遍，却因为小六站在谢长风身边而不敢伸手的样子，张秋雪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朝谢长风递了个眼神，穿过东屋进了书房。 小六能考这么高的分数，这是喜事，家里来了这么多领导、教授，更是值得人欢欣的好事，于是她招呼唐志平一人给备了一份谢礼。 外面，小六抱拳执礼，朗声说道：“今天天气这么热，各位老师、前辈，不辞辛苦特地为我而来，我和父母家人都非常感激和开心，谢谢你们。” 谢长风在旁边看着，心中十分满意，这小子越来越有些铁牛的范儿了。 “我们家满门军士，其实我的志愿也是能够入伍当兵，不过我年龄不够，所以只想做一些与当兵有关的事，比如研究国防科技，提高我们的国防能力，为此，我学习了三门外语，只是为了如果有朝一日能出国参观考察的话，能够更加系统和精确的向对方学习，和对方交流。” “为了保证思想过关，我每天读报、学习和提高自身政治素养。” “除此之外，我在母亲的陪同下已经开始进行机械制造的学习……” 他望着屋子里一个个比他大上二十岁、三十岁、甚至四十五十岁的老头们侃侃而谈，不见丝毫惧色。 原本还有些不甘心的人听到最后心中明知自己已经不可能招到这样一名优秀的学生，心中却没有丝毫遗憾，有的……只是蓬勃的力量和对后生可畏的无限寄托与憧憬。 就连愤怒的宋父不知什么时候也平静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小六，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低估了这个孩子。 最后，小六再次深深一鞠躬，“对不起，老师们，我的选择是首都工业学院。” 众人再次相互对视，眼睛里却已经没了对彼此的提防，有的只是释然和欣慰。 首都工业学院听着只是个学院，但是，他们却都知道，首都工业学院那是直属国家兵器工业部领导的。 他们一个个站起身来，先前仗着自己与张秋雪有交情争抢地最厉害的水木大学的两位率先走上前来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好孩子，有你这样的孩子，咱们的国家就永远也不缺乏希望！只要你们肯干，咱们的国家迟早会重新屹立起来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再看一眼谢长风他们，就准备起身告辞了，张秋雪和唐志平急急忙忙地从书房出来，送上谢仪。 一开始大家不肯收，但见张秋雪等人神色郑重地感谢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当然，在张秋雪看来并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李俊杰从上海那边给她带过来的几支进口来的钢笔罢了。 今天这样的喜事，让张秋雪当空撒钱她都愿意！ 第1348章 争相来抢6 第1348章 最高兴的莫过于工业学院的几位了，他们来得晚，面对诸多业内大佬儿，同行，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家学校在这么多名校面前夸出一朵花来，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直接砸在他们头上了，简直高兴疯了。 当场与小六定下秋季开学的时间，并邀请小六在开学大会上上台演讲，更令人眼红的是，专业随便挑！ 不过小六现在并决定好要学哪个专业，他发现和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也并不像张秋雪那样，这么多年零零总总做了那么多不同的领域，心里最钟爱的还是农业机械设计。 他什么都想做，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这也喜欢，想学，想做，想搞大搞强，看那也喜欢，也想学，也想做，也想搞大搞强。 不过这不是问题，两位得了小六的同意和张秋雪等人的点头，便将邀请书放到了小六手里，院系、专业让他随便填！ 好不容易把这些都说好，院子里冷不丁传来一声，“哎呀，这药罐子怎么烧炸了？” 原来是段姐买菜回来了，而他们光顾着忙活小六这事，完全把给谢荣恩煎药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唐志平也是搞笑，竟然扭头问谢荣恩，“你心口还难受不？” 谢荣恩拍了拍桌子，“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觉得今天我能喝二两，宋老头，你来不？” 众人哭笑不得，宋父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些许怅惘和苦涩，但最后还是说：“喝，必须得喝，长风啊，你让人上我那儿去拿几瓶好酒去！” 众人哭笑不得，因为前些年下放，宋老头的身体也不算好，今天又高兴，张秋雪真怕这两位一嗨起来身体受不住，连忙说：“两位快省省吧，想喝酒，也得先请示请示大夫啊。” 果不其然，唐志平说：“别的不行，要喝只能喝这个！” 她指了指桌上去年她酿的桂花酒，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她不常喝酒，依稀还记得那酒的味道，嗯……甜甜的，回口带着一股子桂花的清香，让这俩老头喝…… 果不其然，谢荣恩一听就直摇头，“这酒没滋没味的，喝起来一点儿都不带劲儿！” “那你还是喝你的苦药汤子吧。”唐志平扭头就出去了。 张秋雪耸耸肩，也扯着小六赶紧出去了，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小六把自己的邀请书妥帖收好，不过，他的事还不算完，因为胡同口又开始喊他的名字了，往家里来的人也没停。 这一天，张秋雪家里简直像赶集一样，络绎不绝地来人，胡同口供销社的电话简直是最繁忙的一天，老板为了帮小六记来电的院校还多学会了好几个字。 这走马灯一样的来人，让张秋雪家再次成为了附近的焦点。 事实上，一直以来，张秋雪就是这附近的焦点。 她本人是大学的客座教授，有自己的超市、工作室，谢长风是军官，家里的孩子就像那年她说的那样，一个接一个地考上大学，穿上军装。 现在啊，从巷子这头，到巷子那头，家家户户不是想着怎么娶到谢家的闺女，就是想着怎么把闺女嫁到谢家来。 幸亏铁牛铁栓和大妞都不在家，否则，家里的门槛非得被踏破不可。 第1349章 意外来电 第1349章 之后的几天，家里依旧络绎不绝有人来访，有一些是来邀请小六去他们学校的，有一些则是前来看望和慰问的，还有一些是听了小六的豪言壮语之后前来拜访的。 未免失礼，张秋雪都没敢怎么出门，谢荣恩和宋父也会时不时过来看一看，以示对他们的重视。 一直到一周之后，家里的人才逐渐少了起来，但小六这次高考的收获委实不少。 一举成了整个四九城的名人不说，还频频登上报纸，虽然他本人没有接受什么采访，但记者们也很有意思，他们去采访了这些天来家里的教授、前辈们，写了一个诸多大拿口中的宋如珩，也是非常叫张秋雪哭笑不得了。 好在这些并没有影响到小六，这孩子依旧一心向学，除了来客人的时候他出来接待接待客人，弟弟们放学的时候陪弟弟们玩一会儿，或者帮张秋雪、唐志平干干活，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早晨和晚上用来学语言，其他时间和上课差不多自己安排，有的时候追着张秋雪问个不停，不得不说，张秋雪都有种自己要被儿子榨干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很好，母子两个思维相互碰撞、探讨的时候，有时候小六一些看似无知、滑稽的说法会给张秋雪许多想法。 在八月份，小六相继收到了哥哥姐姐们的来信祝福，事情摊开之后许多话反而容易说得多，铁牛和大妞就在信中对小六觊觎了厚望，殷切期盼他能同自己一样，为了建设这个国家而发光发热。 而在这诸多信件之外，张秋雪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由层层转接之后才打到张秋雪这里的，当时张秋雪正在跟唐志平商量做点什么吃的，小六毕竟还在长身体的阶段，这么熬下去，她担心孩子会生病。 匆匆跑到胡同口的供销社，拿起电话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威严而又不失亲和的声音，“是谢北鲲的母亲张秋雪同志吗？” 张秋雪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按说这些当兵的每年都有探亲假，但是，无论最先当兵的小北也好，还是铁牛铁栓也好，从来没给张秋雪申请过探亲假，就像不知道张秋雪一直非常挂念他们一样。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张秋雪依旧不知道小北、铁牛铁栓他们分别身处怎样的环境里。 她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说：“是，我是张秋雪。” “你好，我是郑向武，”对方开始自报家门，长长的一串名字过后，张秋雪确认，对方是小北的指导员，顶头上司。 “是这样的，在昨天执行一向突击任务时，谢北鲲同志不幸负伤……” “什么？伤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张秋雪不自觉地抬高了声调，急声问道。 “伤在胸口……”对方顿了一下，“有些危险。对不起，张同志，这是我……” 张秋雪听出对方歉疚的心情，但现在她顾不得这些，甚至顾不得客套，急声又问：“现在我能过去吗？我自掏路费、食宿费，不让大家为难！” 第1350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 第1350章 “张同志，我们这次通知你就是希望你能过来照顾谢北鲲一段时间，如果你能来的话那就最好了，我们为你们安排了专机，将由专人专机送你过来。”郑向武说。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可以出发。” 张秋雪想不出什么样的情况会让队伍为自己安排专机，一颗心没着没落地悬着，连忙答应一声，又问了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出门匆匆就往家跑。 本来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应该付钱的，这么一着急，张秋雪都给忘记了。 等回到家，家门口停着一辆车，谢长风正站在家门口。 夫妻俩四目相对，张秋雪恍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你……” “我就是那个专人。”谢长风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小北现在怎么样了？” 谢长风直摇头，他听说在时候是在领导办公室汇报工作，还是齐长云听着谢北鲲这个名字和谢长风撞在一处挺巧的，跟谢长风调侃了一句，谢长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于是争取接下了这个任务。 “现在就出发？” “可以出发！” 在张秋雪无数次的设想中，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去探亲的话，她要带上孩子们最喜欢吃的东西，各种各样的小零食，给他们做几十套贴身的衣服带过去，但此时此刻，她脸来不及洗，衣服也来不及换，甚至顾不得去想这个季节当地是什么样的天气，匆匆抓了几件衣服塞进了包里，简单跟唐志平讲了几句就跟着谢长风一骑绝尘离开了家。 汽车在巷子里卷起一路烟尘，张秋雪怔怔地坐着好一会儿，直到男人的手落在她的受伤重重握住，她这才回过神来。 “不会有事的。”谢长风说。 他神色郑重，目光深邃，望着张秋雪的眼神里却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我也好，小北也好，哪怕任何一个人民子弟兵都好，就算有一天倒下了，我们也是做了我们认为对的事情！如果有这么一天真的到来，不要为我们伤心，你要骄傲，无与伦比的骄傲！” 张秋雪一顿，用力点了点头，眼睛却止不住开始潮湿。 车走到半路的时候，车上的窗帘便被拉上了，车子七拐八绕之后，只能偶尔从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陌生的风景，再到后来，张秋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她也没有心情关注这些，只记得停下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停着十几家直升机的军用机场。 下了车，谢长风带着张秋雪递上证件，两人便上了一架早已发动的直升机，他们刚刚坐定，飞机便直冲云霄，简单粗暴的飞行方式连张秋雪都差点受不了。 几个小时之后，陌生的高山、蓝天、白云，开始一一出现在面前，当然，与之相随的还有耳鸣、气短、胸闷和眼晕。 这并不是乘坐飞机产生的反映，而是这个地区由于海拔原因带给人的一些特质。 又经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的飞行，直升机终于降落，而张秋雪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以免因为过于激动让高反更加严重，但她真的特别迫切想要知道小北现在的情况。 第1351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 第1351章 停机坪上早就有人在等着了，迎接的人正是郑向武和另外几位领导。 几人先简单认识了一下，又慰问了一下送张秋雪的“专人”谢长风同志。 谢长风按说此时应该离开的，但他强行抢了这个任务，也是想看看儿子的情况，于是，他自报了一下家门，几个人一听他副师长的身份顿时有点懵。 像他们这种人，也是非常忌讳不打招呼就去别人的地盘瞎转悠的。 幸好谢长风随后又说：“这次过来，除了护送张秋雪同志过来，我也是非常关心我儿子谢北鲲的情况，想要了解一下，还请各位海涵。” 几人这才释然，连忙带他们去见谢北鲲。 路上，郑向武简单跟谢长风他们介绍了一下小北的情况，在昨天执行任务时，小北为了保护队友，不幸被击中胸口，任务结束之后立刻为他做了手术，但伤处在要紧位置，距离心脏只差分毫。 手术结束到现在已经超过八个小时，小北一直未能苏醒，现在还在病房里接受专人监护。 “总归来说，只要他苏醒之后没有别的意外情况，病情就可以稳定下来。”负责为小北做手术的医生说。 “我们这次请张同志过来，是想请张同志照顾一下小谢同志，张同志，谢师，你们看……”郑向武作为这次的主要联络人，将目光投向张秋雪和谢长风。 张秋雪说：“当然可以。” 而谢长风隔着玻璃看了一眼身材又高大了不少，看起来又成熟了不少的儿子，甚至不能等孩子彻底苏醒说上几句话，就必须得回去了。 谢长风其实还有许多话要跟张秋雪说，他知道张秋雪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会心疼，会担心张秋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有许多话不好说出口，只好拍了下张秋雪的胳膊。 “相信他，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做出的选择是对的。” 谢长风很想抱一抱妻子，但身上穿着这身衣服，他不能。 最后再看说一句“我走了”，谢长风就扭身跟人道别。 将心比心，郑向武其实还挺同情谢长风的，哪有当爹的不心疼儿子。 奈何规定就是规定，他们顶多向谢长风保证会全力救治谢北鲲，谢长风甚至不能多问一句，问多了，就有兴师问罪的嫌疑，这对孩子将来的发展很不好。 踏上直升机，谢长风一个敬礼，一言不发地踏上了回程，人走了，心却是悬着的。 他不担心儿子，担心的是张秋雪。 张秋雪没去送谢长风，她在医生的指点下换了一身无菌服，这才进了监护病房。 她不知道这次小北参加的是什么任务，只知道儿子脸上多了两道伤，明明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脸上却已经有些被风霜浸染过的痕迹。 他赤着上身躺着，胸口包着层层纱布，身边是国内现在最为先进的医疗器械，正在滴滴地响着，预示着他体征一切正常。 张秋雪拧了把毛巾给小北擦脸，依稀又回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和小北相依为命。 事实上，无论小北那个总是撒娇，却又总是想保护她的糯米团子，还是现在长成了上可顶天下可立地的汉子，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分别。 都是她的儿子。 她从来不求他们能光宗耀祖，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 第1352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 第1352章 湿润温热的毛巾擦在脸上，小北眼皮颤了颤，缓缓掀开眼皮，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有些不敢相信，过了片刻才喊了一声，“娘？” “嗯，是我。”张秋雪连忙俯下身去，“你感觉怎么样，小北？” 小北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张秋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并没有放探亲假。 “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立刻被张秋雪按住了。 监护病房里负责照顾小北的那名医生立刻出去叫人，随后一名给小北做手术的大夫带着几个人进来开始给小北做检查，张秋雪被挤到了一边。 没过多久，郑向武他们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病人的情况不错，只要保证后期不再撕裂，慢慢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不过，因为伤的位置比较特殊，非常靠近心脏，这段时间一定要特别注意。” 张秋雪和郑向武等人连连点头，等医生走了，郑向武说：“张同志，咱们给你在招待所订了个房间，我带你去看看吧。” 张秋雪却说：“谢谢你，郑指导员，不过不用了，你告诉我在哪个位置就行，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她知道郑向武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跟她说，比如他很抱歉什么的，但她能明白郑向武的好意，小北为出任务负了伤，医院、队里，固然也能照顾，但一群大老爷们平时粗手毛脚的，照顾自己还行，照顾病人，能不能那么周到细致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些话郑向武完全不必说出口。 “郑指导员，我们家一门数下来全是穿军装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这是小北自己的选择，一定是他认为对的，认为必须这样做的，我都理解，都接受，你不必感到自责和抱歉，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他就好。” 郑向武平时最擅长做人思想工作的，没想到今天被人做了工作。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张大姐您这话说的，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我给你敬个礼吧，感谢你对我们的理解和支持。” 他说完两脚跟一碰，“啪”地给张秋雪敬了个礼。 张秋雪却是一笑，“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我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说完又一起进了病房。 小北身上的一些仪器已经给收了，这是非常珍贵的仪器，能出现在他们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保证他们士兵的救护。 小北靠在床头上，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张秋雪一眼就知道他肯定不舒服。 他在外面好几年都习惯了有事情自己扛，但他一不舒服就喜欢眯着右眼的习惯一直没变，就好像那只右眼能分担他伤口的难受一样。 “疼，还是怎么着？”张秋雪立刻走过去问。 谢北鲲一见张秋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郑向武，不高兴地瞪了郑向武一眼，才对张秋雪说：“妈，你怎么来了？” 张秋雪岂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了笑，掰着手指头说：“我估摸着有人想吃红烧肉、肉火烧、酸汤鱼、辣子鸡……” 第1353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4 第1353章 小北顿时满头黑线，“妈……” “叫妈干什么，就说想不想吃？” “想吃！”小北还没说话呢，后面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几人转头去看，几个和谢北鲲一样顶着冒青光的大光头的家伙从门口探出头来。 被张秋雪这么一看，几个人挠着头从外面进来，先跟张秋雪和郑向武问好，然后便一窝蜂地涌到了谢北鲲的病床前，“副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副队？ 张秋雪茫然地透过几个家伙的大光头看了看自家儿子，她以为小北顶多在队里是个队员的身份，这么还当上官了？ 郑向武先是吆喝了一声不让他们碰到谢北鲲，这才对张秋雪挑了挑大拇指，“真不错。” 他仿佛还有许多未竟之语，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没有说，只是看着大家把带来的饭菜摆在谢北鲲面前，又说了说今天的训练内容，就在几个糙汉准备喂谢北鲲吃饭的时候，被郑向武叫住了。 几人这才想起张秋雪来，一个个挠着头，讪讪地给张秋雪让开道路，有的叫着阿姨，有的叫着婶子，尴尬得不得了。 好在这几个家伙知道小北现在是病人，取的是病号餐。 “队长听说阿姨来了，特地去了我们食堂，说是给张阿姨打几个我们这里的特色菜，一会儿请张阿姨一定尝尝。”光头们丢下这一句，嘻嘻哈哈地闹着出门去了。 郑向武不好在这里看人家母子俩说话、吃饭，很快也提出告辞。 病房里只剩下张秋雪和小北的时候，张秋雪说：“疼坏了吧？我给你调整一下姿势？” 几乎同一时刻，小北也说：“对不起妈，把你担心坏了吧？”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又都笑了出来，只是张秋雪笑得释然，而小北一笑便牵动胸口的伤，疼得微微变了脸色。 “好啦，还是好好躺着吧，什么都不要说了，现在想要什么，我给你做，嗯？” 小北艰难地忍过那阵痛，这下不敢再笑了，点了点头，“谢谢妈。” 张秋雪便坐在病床边喂他吃饭，没一会儿门又被敲响，又一个光头从门口探出头来，“阿姨、小北，方便吗？方便的话我进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张秋雪立刻起身去给他开门。 来人正是谢北鲲的队长，熊小亮，比小北看起来大了好几岁，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他刚刚去给张秋雪打了食堂的特色菜，因此来晚了，此时病房里就他们三个没什么人，熊小亮一脸愧色。 “对不起阿姨，我没有照顾好小北，当时如果我……” 张秋雪把筷子和饭盒都交到一个手里，拍了拍熊小亮的手臂，“都过去了，小北现在不是没事了嘛！来，坐！” 小北也说：“队长，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想，而且我相信，当时如果你在我那个位置，肯定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熊小亮这才不再说什么，把带来的饭菜交给张秋雪，他还得去给张秋雪办一个出入军区医院的手续，便没有再多留。 张秋雪送熊小亮离开，转身回来的时候可能动作有些快了，竟有些眼前发晕，晃了两下才站住，把小北急的不行。 其实，他两年前就可以申请家人的探亲假，但是，他们这边地理位置特殊，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才不愿意让张秋雪来这里受罪。 没想到，到最后张秋雪还是来了。 第1354章 终于自己的选择5 第1354章 其实不只是谢北鲲，还有铁牛和铁栓，他们目前已经拥有了申请探亲假的资格，却一直没有给家里申请过，除了不想轻易地使用国家资源之外，他们不想让张秋雪去看望他们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想让张秋雪看到他们在吃苦。 如今的条件当然比谢长风那个时候好了许多，可是，偏僻的地理环境，日复一日的训练，响彻云霄的口号，重复千百遍的动作，尽管张秋雪非常了解，可是，他们并不想让张秋雪看到那些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看到自己的孩子吃苦而无能为力，那是对一个母亲最大的惩罚。 母子俩相继吃了饭，小北精神有些不济，对张秋雪说：“妈，医院里应该有打电话的地方，你一会儿出去看看，给我爸他们打个电话吧，别让他们担心。” 他其实并不想让张秋雪来，谢长风肩上扛得担子那么重，只有在张秋雪身边的时候才能安心休息，小六考上了大学，人生的路走到最重要的一步，正是需要张秋雪为他掌舵的时候，还有小七和小八，都还那么小，张秋雪不在身边，谢北鲲都担心他们会不会睡觉。 “行。”张秋雪说，她又拧了个毛巾给小北擦了擦脸和手，“甭想那么多，我会安排好的，放心吧。对了，今天是你爸送我过来的，他来看过你了，他说：‘不管都什么时候，他都理解和尊重你的选择，也认为你在关键时刻做出的选择一定是对的。’不过知道，他不好多呆，所以等不到你醒就回去了。” 小北一顿，微微眯着的眼睛都放出光彩来。 大概，做儿子的，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想获得自己父亲的肯定。 “爸不觉得我让他丢脸了就好。” “怎么会？他嘴上不说，不过我看得出来，一路上他担心坏了。” 小北被风霜侵染过并不怎么像少年郎的脸上嘴唇微微勾了起来，露出一丝笑意。 “对了，妈，你别忘了找大夫开点药吃，高反严重的话会要命的。”小北声音不大，有时候还需要张秋雪费劲儿去听才能听清，张秋雪一一答应了，又揉揉他的头，“放心吧，你还没好，我怎么会倒下？” 小北勉力一笑，两眼微微湿润。 他一直知道，他的母亲是他最后一层堡垒，也是他最深最深的牵挂，这与他有多少兄弟姐妹，父亲、家人还在不在都没有关系。 身上的伤口很疼，小北的精神委实不好，想睡都睡不踏实，张秋雪在旁守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跟小北说的那样，她准备先去找地方给家里打个电话。 上午出来得匆忙，她又着急忙慌的，应该把唐志平和小六也吓坏了。 不过，不知道小北受伤这事涉及不涉及什么机密，张秋雪还得事先找小北的领导问问。 刚出门张秋雪就碰上郑向武，原来，郑向武担心张秋雪人生地不熟，去招待所会迷路，吃过饭就又回来了。 一听张秋雪这么问，郑向武很痛快就答应张秋雪这个电话可以打，但是只能提小北的病情，多了不能说。 “我懂规矩，多了不会说的，就是报个平安。”张秋雪好歹和谢长风在一起这么多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非常有数。 张秋雪倒是非常想把陈远请过来给小北看一看，但，这不比当年谢长风被送回家需要她自己照顾，陈远回了北川以后已经是非常正式的军医了，一举一动也并非自己能够做主的，便只能作罢。 第1355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6 第1355章 现在不过是下午六点钟，这一天自从张秋雪走后，唐志平的心里一直没着没落的，连带着小六看书也看不进去了，张秋雪这个电话打过来可谓章解了他们心里最大的担忧。 满门军士，好听归好听，可是，做母亲的、做媳妇的，该担的心一点儿都不少。 “放心吧，妈，孩子已经醒了，医生说只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张秋雪说，“长风已经回去了，等他到家你跟他说一声。” “行，行，好，我知道了。”唐志平一叠声地答应着，“你啊，好好照顾小北就行，不用着急回来，家里有我呢，对了，你怎么样啊？听说他那边海拔高，咱一般人去了受不了，你难受不？” 听唐志平这么说，张秋雪一直挂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 “谢谢你，妈。”张秋雪诚心诚意地说。 “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唐志平呵呵笑了一声，“我今天把给小北做的衣裳收拾了一下，还有一些你的衣裳，看看给你寄过去，不知道你在哪里呆多长时间，能不能用上？” 婆媳俩简单聊了几句，张秋雪记挂着小北，唐志平担心自己耽误张秋雪去照顾小北，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随后，郑向武送张秋雪去了一趟招待所。 这里是军区医院，其实还是在军区里面，如果没有相应的证件，是坚决不会予以放行的。 出了军区不远就是军区招待所，房间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张秋雪也只是简单看了一眼，把东西扔在里面就出来了。 小北刚刚苏醒，她不可能安安心心地在招待所里睡大头觉。 郑向武又提醒张秋雪营区里面几个不能去的地方，张秋雪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她对那些着实没什么兴趣。 回到病房，小北就睁开了眼，胸口被掏了个窟窿，他着实睡不着，只能咬牙挺着。 张秋雪过去摸摸他的头，拧了个毛巾才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知道他疼，便也不去问他的伤口，就这么陪着他，时不时给他喂个水。 “妈你回去吧。”小北说，“去招待所休息一会儿。” “没事，我不累。”张秋雪笑笑。 曾经经历过谢长风一下子躺倒几十天，小北现在都醒了，张秋雪更没什么可怕的。 “或者，我跟你说说咱家里的事？” 小北其实现在疼得抓狂，只是在外面时间久了，习惯了隐忍和自己扛，而且，他终归长大了，男子汉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就跟张秋雪说。 他“嗯”了一声，张秋雪便跟他说起小六前些天搞出来的大事件，虽然还是个小萝卜头，可就凭这份大动静儿，已经让附近的许多人都注意他了，时不时就有人冒出来想给他提前定个亲什么的，弄得人哭笑不得。 更搞笑的是，想这么做的竟然还有好几位是水木大学里的教授。 此时这么一说，就连一直憋着劲儿保持情绪稳定的小北也不禁勾起唇角，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第1356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7 第1356章 晚上十一点多，谢北鲲终于在张秋雪亲和温暖的声音里阖上了双眼，呼吸也变得均匀。 张秋雪松了口气，又看着小北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给他拉了拉被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此时，夜空很亮，站在这里，仿佛距离天空也近了一些。 张秋雪仰头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谢长风这个时候有没有到家。 才八月份，这里天高云淡，比起首都，要凉快舒爽得多，她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小北，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高原反映在和小北絮絮叨叨的过程中好像自我调节了。 直至后半夜，张秋雪见小北一直没什么异样，这才在床尾趴了一会儿。 而在她呼吸均匀的那一刻，一直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睡着了一样的小北睁开了双眼，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他其实是想让张秋雪回招待所休息，没想到…… 直过了三天，小北才能平稳入睡，不会再时不时地被疼醒。 张秋雪其实能做的事情不多，而且，小北年龄大了，很多贴身的照顾宁愿让军区医院的护士来都不愿意让张秋雪来，张秋雪便只能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弄吃的。 好在食堂的人很好说话，食材和灶具都随便张秋雪用，于是，一天三顿饭顿顿都能闻到医院食堂里和之前不一样的香味，倒是把一群病号馋的不行。 时隔多年，小北再次可以肆无忌惮享受张秋雪的手艺，每天各种汤汤水水，以及他小时候吃遍了的各种菜。 在张秋雪的精心养护下，又过了半个多月，小北终于可以下地轻微走动，期间还陪张秋雪出去打了个电话，亲自给家里报了个平安。 小北可以下地之后，他就催促张秋雪回去，家里小六马上就得上大学，小七小八还那么小，张秋雪能拿出这么多时间来照顾他，他已经非常知足了。 “不着急。”张秋雪歪头看看儿子，这已经不是当初她随意抬手就能够碰到头顶的儿子了，如果不是小北刻意显露，她甚至看不出他这个年纪原本该有的稚嫩和单纯，“家里有你奶奶在，小七小八我都放心，你爸也能照顾自己，至于小六……” 张秋雪又是一笑，“他心里有谱着呢，不用担心。” 张秋雪并非简单一说，经过那些事情之后，她现在对小六真的很放心，而宋父在小六高考完的这些日子整个人也有了明显的改变，平时家里的事又有唐志平把大关，所以张秋雪哪怕几个月都不回去，心里也不会太担忧。 小北能下地之后，他整个人就有点呆不住了，毕竟平时训练量大，如今闲下来，反倒觉得骨头疼，就带着张秋雪四处逛。 去不了远处，两人就在附近走走，小北也为张秋雪说一说当地人的生活，以及他们训练当中的一些趣事。 张秋雪也乐意陪着他，身上背着水和小北的药品。 两个人走一走，聊一聊，仿佛这么多年的分隔都没有过了。 第1357章 终于自己的选择8 第1357章 这天回来的时候，天近黄昏，进了营区就能听见响彻云霄的号子声。 小北忽然问：“对了，妈，我们营里有一套设备，之前出了点问题一直没有修好，你能不能给看看？” “可以啊。”张秋雪说，“不过，这合适吗？” 谢长风他们那边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会邀请她过去看一看，但没有命令，就算张秋雪的老子是顶头司令，她也不能胡搞。 在这个地方，规矩就是规矩！ “我去申请一下。”小北说。 之后两三天，小北一直没提这事，张秋雪以为没申请下来，便没再问这事，她现在就想把小北的身体给养好，小北开心的时候便劝着他多读些书，不要荒废了前些年的学业。 毕竟，他这个兵种和谢长风、铁牛铁栓都不同，张秋雪着实不知他能走到哪一步，要是以后赶上裁军，可能得是最微末的那一批，要学历没学历，要资历没资历的。 这天中午吃过饭，小北安按说要午睡一会儿，却兴冲冲地拉着张秋雪出了门，带着她在营区里几拐几绕之后，把张秋雪带到了一处放旧设备的厂房。 “妈你看，就是这台战车，在之前的一次演习当中，根据当时开这台战车的战友说，只是拐弯的时候撞了一下，之后每次停下再启动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好不容易才给搞回来。” 张秋雪拿眼扫了一眼，这是这两年其他地方出的一台战车，据说抓地力很强，很适合在这种高山、丘陵地区使用，具有很强的爬坡能力。 张秋雪曾经在谢长风他们那里看到过，但是没上过手。 “我看一下。”张秋雪爬上战车，检查了一下仪表盘，开始尝试发动。 这辆战车他们弄回来之后应该没少尝试修理，油箱里的油还是满的，张秋雪尝试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小北所说，二次启动会有很大的问题。 “你们这个战车出问题应该不超过一个月吧？”张秋雪打开车门问小北。 小北奇怪，“这也能看得出来？妈我看你比我奶奶给人摸脉还神奇啊。” 张秋雪哑然失笑，从车上跳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毛病修修就好，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天算热啊，你们这里不应该有出这个问题才对。” 张秋雪去角落里找工具，小北亦步亦趋地跟在张秋雪身边，“什么问题？” “一般这个问题只发生在夏季，因为夏季温度高，散热不方便。”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从首都过来的原因，张秋雪总觉得这里凉快极了。 小北听不太懂，他离开家的时候张秋雪还不研究战车呢。 张秋雪便笑，“现在知道不懂了吧？以后多读书，还是要多学习，考学校。” 她一日不忘给小北灌输读书至上的理论，谢北鲲也着实哭笑不得，只能讪讪地点头，跟在旁边学习的同时打打下手。 母子俩其实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就像小时候小北坐在锅台下面烧火，张秋雪在锅台上面做菜，除了偶尔说两句咸了淡了，大多都是在说着生活中的琐事。 平静，却安然。 第1358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9 第1358章 带张秋雪过来看一看营里修不好的设备只是谢北鲲的临时起意，在张秋雪把战车修好又被维修部的人撞见之后，在之后的每天里，时不时就过来邀请谢北鲲去看他们的设备。 小北虽然也在营地当中，兵种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他们会使用这些设备，甚至还比一般人用得好，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们还真用不到这些体积庞大笨拙的战车。 他们总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出现，如鬼似魅，以自身化作一柄尖刀，用最快的方式破开局面。 现在，谢北鲲带着张秋雪辗转于一台又一台的设备中间，有一些甚至是张秋雪他们的设计的。 一开始还是张秋雪教人维修战车和机械，到后来简直成了张秋雪的个人讲座，从维修到保养，以及他们在设计战车时候的一些初衷，以及为它们设计的一些使用方法。 到最后，不光是维修部的人在听，一些结束了训练任务回来送战车的人也在听，甚至还有偶尔没什么工作安排的人。 营里其实有许多人检查过张秋雪的证件，但因为张秋雪是来照顾小北的嘛，大家都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来对待，直到这个家庭妇女站在战车上，利索地拆解战车，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讲给大家听。 心中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原本谢北鲲行动自如之后张秋雪就得离开了的，现在却没人愿意放张秋雪走了。 这个年代什么最难得？ 自然是满腹经纶又能实操的知识分子最难得！ 一时间，每天去看战车的人趋之若鹜，营里不得不专门为此开了个会。 此时，谢北鲲已经能正常的行走和自理了，当然，还不能提拿重物，剧烈运动。 “妈，咱们去食堂吃吧，你不要给我打饭了。”这天从营区回到医院，小北对张秋雪说。 现在母子俩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可是他的心里非常地自豪。 张秋雪看看小北的脸色，再看看时间，确实来不及做饭了，这个时间要么得耽误医院食堂本身做饭，要么得等到人家用完锅灶以后再做饭。 两人便在医院食堂里打了两份菜做了下来，医院食堂的饭食要比营区里好上许多，如果不是张秋雪在，小北其实不愿意在这边吃，他觉得他现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不该浪费资源。 两人正在吃，郑向武匆匆来了。 他一来看见谢北鲲面前摆的饭就忍不住笑了，张秋雪面前是正常的一碗汤一个馒头，这是她现在正常的食量，小北面前就不同了，两个馒头、两碗盛得高高的米饭，就这些还不一定能饱。 “这是我们队里有名的大胃王啊。”郑向武笑着说：“记得刚来的时候，我就寻思，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呢，结果倒好，半年都没有就开始长个儿，那个头跟长庄稼似的，蹭蹭地蹿，整天不是衣服袖子短了，就是裤子短了，饭量能顶人两个，我跟熊小亮两个整天不是琢磨怎么给他补衣裳，就是琢磨怎么打点野食。” 他本来想拍一拍谢北鲲的肩膀，考虑到他身上有伤，又把手收了回来。 第1359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0 第1359章 张秋雪笑着接纳了郑向武的一片好意，招呼他一起坐下，并起身准备再去打点饭让郑向武一起吃。 郑向武摆摆手让张秋雪不用忙，转过头又对小北说：“我跟大夫聊过了，你这个伤位置非常要紧，恢复起来需要的时间挺长的，正好咱们现在有一次学习活动，我和上级商量过了，准备派你去。” 小北一听就直皱眉头，一直以来的军事素养才没有让他直接拒绝。 “这次学习非常重要，为期三个月不过，距离目前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再好好休养休养。对了，这次的学习地点是在首都，我记得张同志你们现在也住在首都吧？到时候可以一去回去。”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她对学习没什么意见，学习好啊，学习至少不舞刀弄枪容易受伤啊？ 但是张同志？ 以前郑向武可经常叫她张大姐的。 小北此时不太高兴地说道：“为什么是我？我这个伤不用多久就可以归队了，我不去。” 他能力强，是队里的神枪手，从来弹无虚发，如果去这个学习，少说得好几个月不能参加训练。 谢北鲲可不想等回来的时候拖战友们后腿。 “为什么？因为你有能力，有思想，有觉悟！”郑向武手指点在桌面上对谢北鲲说，“这个学习任务你必须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小北满眼愤怒，但也只能站起来敬礼扯着嗓子接任务，那样子张秋雪看着都不禁替他疼，只是，小北喊完了硬梆梆地坐下，除了一脸的不忿，一点儿别的表情都没有。 张秋雪反而松了口气，如果小北能回一趟首都的话就最好不过了，可以让唐志平给看看，调理调理。 郑向武见惯了不服管的刺头，此刻并不理会谢北鲲，转头对张秋雪说：“张同志，特别感谢你最近一直抽空给咱们营区的战士做技术指导，现在呢，小北的病情也稳定了一些，所以我们想请你系统地给咱们营里的战士做一些培训，你看……” “可以。”张秋雪想都没想就说，“只要你们愿意，我一定倾囊而授。” “那就最感激不过了。”见张秋雪答应了，郑向武便不再打扰张秋雪和谢北鲲吃饭。 郑向武走后，张秋雪见小北还是一副郁闷生气的样子，不禁叹了口。 平心而论，队里愿意给小北这个恢复的时间和周期她是非常感激的，但看看此刻这臭小子的模样，张秋雪必须得给他上一上思想课。 “知道什么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吗？”张秋雪说。 “跟那有什么关系？”小北闷声刨饭，郁闷不已。 张秋雪拿筷子在他碗里挑起一厘米，晶莹剔透的白米粒在整个营里只有医院食堂的病号能吃得到。 张秋雪筷子尖上挑着一粒米，“听说你们子弹的精准度是非常高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伤口恢复不好，影响到心脏，万一在最危急最需要你一颗子弹定乾坤的那一刻，你心口一疼，手一抖……” 谢北鲲鼓囔囔的腮帮子一顿，他看看张秋雪筷子尖上的那一粒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 的确，用医生的说法，伤口与心脏之间甚至放不下一个手指尖。 第1360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1 第1360章 “我能够理解你如今的心情，你的爷爷在部里能说得上话，你父亲是首都的副师长，而你如今所有的成就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都是你一点一滴一拳一脚自己挣来的，这是你的荣耀和光辉，你不想失去，不想在不能训练的这段时间里被队友落下，不想拖别人的后腿。” 张秋雪隔着桌子摸了摸谢北鲲的脸，“小北，你所有的不甘心，所有的骄傲和不平，我都能够理解。将心比心，如果我是你，说不定我比你还要要强。” 话说到这里，谢北鲲怎么会听不出张秋雪的意思，前面铺垫得再多，后面也有一个但是，他有些无奈。 张秋雪也有些无奈，她笑了笑，“建功立业、功成名就，我真心为你高兴，而身为父母，我希望你能够学会爱护自己。” 谢北鲲其实已经准备做一些恢复性的训练了，的确，如张秋雪所说，目前的一切都是他拼尽全力拿到的，他不想放弃，他更不想将来成为别人的拖累。 但，此时此刻，他又不禁沉默了。 张秋雪把一筷子菜夹到谢北鲲的碗里，“短暂的休息或许并不是停滞，而是为了让你走得更远。” 谢北鲲直摇头，“行了吧，妈，这种话你还是对小六小七小八说吧，其实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永远不希望我们做这一行。” “但你们还是做了。”张秋雪摊手。 “所以，我们都会努力保护好自己。” 母子俩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小北先前的郁闷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 于是，张秋雪除了照顾谢北鲲之外，竟然还多了一项半正式的工作。 其实谢北鲲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一丝一毫的退步可能都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他不敢停下。 张秋雪的工作开始之后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有人过来请她过去给做培训，大多时候谢北鲲都会跟着去，和其他人一起学习战车知识。 被张秋雪开解过后，他的心态反而平和下来，让队友给自己带了许多书过来，不陪张秋雪去看战车的时候就在病房里看书。 一眨眼又过了大半个月，唐志平给他们寄的东西终于到了。 除了唐志平给小北准备的许多衣服、袜子和张秋雪的一些换洗衣服之外，还有许多吃的，都是唐志平自己做的一些小零食。 张秋雪一股脑都给小北拿了过去，让他拿去跟战友分着吃。 小北的伤又有了些许好转，他到底年龄小，身体底子好，恢复起来比较快。 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张秋雪虽然不能淋漓尽致地把每一台战车给每个人讲解一遍，但大部分人都听过了张秋雪的课。 按照规定，张秋雪到了必须得离开的时候。 为了路上方便照顾，谢北鲲决定和张秋雪同行。 最后，反倒是维修处的一群人恋恋不舍，比谢北鲲和他的队友还希望张秋雪留下。 第1361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2 第1361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熊小亮几个看着比他们还恋恋不舍的一行人简直哭笑不得，帮张秋雪和谢北鲲把行李放到车上。 回去的时候，张秋雪没有了来时的好待遇，他们将乘车出发，到火车站去坐火车，然后坐火车回家。 路费由队伍报销，但回去要比来时多花几倍的时间。 上车之后，张秋雪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平时都是走路出门感觉不出什么，但上了车，立刻就能感觉出路况有多么颠簸，这对小北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开车送行的战士考虑到谢北鲲身上的伤一路都开的很慢，到了之后现买到火车票，不然他们非得误了火车不可。 之后，是长达几十个小时到坐车和倒车，其中，最后通往首都的一段是去年年底才刚刚推出的张秋雪他们研究的半成品。 尽管比不上张秋雪在后世乘坐的高铁、动车组列车，但目前和其他火车相比车速还是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 乘坐自己研究出来的火车，张秋雪当然想亲自看一看乘客们的反馈情况，于是，她把小北在卧铺车间安顿好就离开了。 然而，等她回来，远远就听到一个大老爷们在嚷个不停。 “让你让个座怎么了？让你让个座怎么了？你不是当兵的吗？让个座不行啊？” 过道内伸着一排排脑袋，都是在看好戏的。 张秋雪一看发出争执的地方，连忙跑了过来，一来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一下一向搡着小北的胸膛。 小北没还手，只是不停地用另外一只手架开男人的手，没有让人碰到自己。 男人牛气得不行，“让你给我让个位置是看得起你，一帮穷当兵的，有什么能耐？” 张秋雪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一帮穷当兵的，有什么能耐？ 没有这群当兵的，能让他吃饱喝足在这里没事找事吗？ 眼见这人又一把朝小北搡了过去，张秋雪抬脚就踹了过去，她平时踢谢长风习惯了，这会儿又在生气，腿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收，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给我把你的臭手收回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大概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男人猝不及防，竟然被张秋雪踹得不轻，顿时气坏了，一反手就朝张秋雪甩了过来，“臭娘们，你算是什么东西！” 车内过道上空间狭小，张秋雪身后并无退路，如果躲不开，这一巴掌非得结结实实扇在张秋雪脸上不可。 小北岂会眼睁睁看着张秋雪被打，他上身没动，闪电出腿，一踢一顶，把男人重重踹到几步外的小桌子上，男人又沿着小桌子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人群“嗖嗖”几下，伸出来的脑袋纷纷缩了回去。 出门在外的，谁都不想惹麻烦。 “你他么的……”男人痛苦地哼唧一声，竟然趴在地上嚎叫起来，“没天理啊，当兵的打人了！” 小北顿时皱眉，他不后悔出手，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诋毁队伍的名声。 第1362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3 第1362章 “当兵的打人？当兵的打人多了去了！”张秋雪却往前一步，声音比那男人还要大。 刚刚缩回去的脑袋慢慢又伸了出来，只见张秋雪拽着小北的衣襟，用力一扯，小北那还被紧紧包扎着的胸膛露了出来。 “当兵的打人了了？他们哪一天不跟坏人殊死搏斗？差点连命都丢了，难道不能坐个卧铺吗？” “娘，别说了。”小北轻声说了一句，重新把衣襟扯好，奈何扣子全飞了，现在只能当个开衫穿。 安静中，不断有抽气声传来，他们都看到了小北身上缠的厚厚的白纱布。 “凭什么不说？不说这群孙子能知道今天的日子是怎么来的吗？才安稳几天啊，就要过河拆桥了？没他们？没他们能有你今天的好日子吗？” “是啊是啊，这位大兄弟，今天你不厚道了啊。” 渐渐的，周围开始响起一些乘客的谴责声。 张秋雪愤恨地瞪了那个男人，拉着小北回卧铺坐下。 这趟车是张秋雪在售票处亮了自己的证件，才买到的两个下铺，她是为了方便照顾小北特地买的。 因为这趟时间比较长，如果是在二层、三层，小北上下太不方便了。 “怎么样？疼不疼？你有什么感觉？”张秋雪问。 “没事，妈，你给我找个衣服吧，我换上。” 先在才八三年，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穿成这样。 张秋雪点了点头，从包里给小北找出一件衣服帮他换上。 此时那个男人也哼哼唧唧回来了，被一人一句地说，他看起来觉得很丢脸。 前后挨了三脚，此时他正浑身疼得难受，趴在他们这间卧铺对着的小凳子上休息，阴鸷的目光时不时瞥过张秋雪和小北。 张秋雪真是无语了，这人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看起来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实则什么玩意儿啊？ 她白了他一眼，过去给小北把床铺铺好，这个时候才过了中午，先前两人为了换车没赶上吃午饭，张秋雪就问小北想吃什么，她去餐车买一点儿。 “不用，妈，咱包里不是还有牛肉干吗？我不饿，一会儿嚼点那个磨磨牙就好了。” 小北示意张秋雪不用忙了，张秋雪又把两人的水壶拿出来，水还是满的，不用去打水，张秋雪便又把自己的床铺了，从包里取出两本书来递给小北一本，靠着床翻了起来。 连日赶车，身体很累，但一直没怎么睡好，小北也差不多，此时拿着一根铅笔在书上划来划去。 这两本书还是唐志平给张秋雪寄过去的，怕她陪小北的时候太无聊，能打发打发时间。 火车一直在加速，张秋雪刚有点困意的时候，那个男人“蹬蹬蹬”爬上了她的上铺，“啪啪”两脚踢掉鞋子，差点没掉到张秋雪头上。 张秋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干脆换了一头坐。 这个时候小北忽然说：“妈，你过来。” “没事，我在这边就行。”张秋雪说。 “你过来，你看这段话什么意思？” 张秋雪只好下床往小北那边去，一抬头的工夫看见小北上铺睡着的女人正用眼睛瞟自己。 女人很瘦，脸色蜡黄，只是和张秋雪眼神相撞的时候下意识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 张秋雪便也友好地朝对方点了下头，随后在小北身边坐了下来，“哪里不懂？” “这个，妈，你帮我看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小北把书往前翻了两页，拿铅笔指了指其中的一段，张秋雪就看到他用铅笔潦草写出的一行字。 【这几个人不对劲。】 第1363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4 第1363章 如果那个男人早说要把卧铺给女人和孩子，张秋雪不是不会让，这男人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人看了着实生气。 她扭头就想和这人理论理论，不成想被小北一把拽住。 “还是刚才那句话，位置只能让你们一个，多了不行！”谢北鲲说。 其实最开始他就是这么说的，但这男人不讲理，非得说他得在下铺照顾妻子儿子，让他把两张下铺全都给他。 谢北鲲自然不肯，张秋雪这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下铺相比中上铺要方便许多，他可以让，但母亲的绝对不行。 “不，不，不用了。”女人诚惶诚恐地从对面的下铺站起来，先把孩子放到中铺，随后自己也爬了上去，活像张秋雪和谢北鲲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倒把两人搞得莫名其妙。 男人见状恨恨地咒骂一声，一屁股在靠窗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刚刚那几下他挨得着实不轻，又没有抢到下铺，心中更是郁闷，目光阴鸷地时不时扫过张秋雪和谢北鲲。 张秋雪和谢北鲲谁都没再搭理他，其他的乘客更加不会多说，如果不是这人实在做的过分，就连刚刚那些话他们也是不会说的。 毕竟出门在外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一句话而被人记恨上。 张秋雪给小北重新找了件衣服换上，把两人的床铺给铺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女人刚才坐过的位置有一股怪味。 现在人家就在上面坐着，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现。 目光偶尔瞥过那个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家伙，心中只觉得无语，看来，随着国民经济的提高更加需要提高的是国民素质啊。 一路颠簸，张秋雪和谢北鲲其实都睡不着，张秋雪干脆和小北坐到了一起，低声说：“这列车是新车，车票相对比较贵，车上应该还有许多空位，不然一会儿我出去找找？” “不用，妈，这样就挺好的，别来回折腾了。” 小北按住张秋雪的胳膊，朝她摇了摇头。 张秋雪有点奇怪，因为她觉得小北此刻的眼神颇有深意。 “那行吧，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打饭。” 母子俩商量好，张秋雪就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 其实并不能睡着，列车在移动的感觉总叫人心里不踏实，加上连日赶路，身体着实疲乏。 张秋雪准备躺一会儿，就起来去打饭，看看能不能打两个好菜。 扭过头来的时候，张秋雪发现小北有点习惯。 像谢长风他们这种平时训练惯了的人，行止坐卧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抬脚一举手都比尺子还要精确。 可是，这会儿小北窝在床角正举着一本书看，铅笔不停地在书上划啊划，一点儿形象都没有。 要知道，先前他看书的时候可是规规矩矩坐在窗边，一字一字规规矩矩做笔记的。 “不舒服呀？”张秋雪问。 小北笑了一下，“就是有点累。” 他说完把铅笔往书里一夹，示意张秋雪收起来，自己躺了下来。 他人高马大的，躺下去还掉出去半截腿，张秋雪便下了床，准备给他弄一弄，却被小北拒绝了，“妈，我都多大了，还用你给我脱鞋，我这样就行，省的来回穿脱还得洗手，一会儿不还得吃饭嘛。” 张秋雪一想也是，这马上就要到吃完饭的时间了。 她顺手收起小北看的书，一支铅笔从中滑落下来。 张秋雪抓住铅笔，下意识去看刚才小北划拉的东西，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书上潦草的自己。 【找列车长、联系公安、这几个人身上的味不对。】 第1364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5 第1364章 张秋雪大感诧异，味？ 什么味？ 她倒是感觉那个女人身上臭烘烘的，汗味很重，但是在这个年代，人们的卫生意识没有那么重，这又是九月份，天气热的要命，出汗多不也很正常吗？ 她想不出哪里有奇怪，说不定人家身体就是这种味道呢？ 她满腹疑虑，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抱怨了一句，“你这孩子，又在我的书上乱画，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毛病？” 她摇了摇头，把铅笔倒过来用另一头的橡皮把小北的字迹擦掉。 那字迹本来就很浅，一擦就掉了，张秋雪这才把书放进包里。 重新上床躺下，张秋雪就注意到躺在小北上铺的女人正在看自己，见她看过去又朝她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大黄牙。 张秋雪也礼貌地回了个笑，目光落在小北脸上，这家伙也正看着她，黝黑的眼神坚定无比，和他父亲一样可靠。 张秋雪几乎一瞬间下定了决心，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回她得听小北的。 但是那之前，她必须得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木头似的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吃饭的时间，张秋雪把小北“叫”醒，“我们去餐车吃吧，这边过去应该不远，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小北不太想去，但架不住张秋雪拉着他，顺手把两人的水壶和贴身的小包都带上了。 火车上的东西普遍比外面要贵一些，这个时候的人还是习惯自己带东西在火车上吃，去餐车的人不是很多，路上倒也顺畅。 走出两节车厢，张秋雪没觉得有什么可疑的人，这才问小北：“到底怎么回事？” 小北没说话，一直到两人到了餐车，要了点吃的东西，张秋雪迫不及待地又问：“你到底搞什么？那几个人哪里奇怪了？” 谢北鲲望着张秋雪似乎犹豫了片刻，拉过她的手快速写了起来。 张秋雪脸色却险些控制不住地变了变，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小北写的是【瘾君子】三个字。 “你确定？” 谢北鲲点头，“跟我一次执行任务中抓捕的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很像。” 张秋雪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她只想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地坐车回家而已，没想过要搞事啊。 但是事情发生了，就必须得管。 万一这些东西流入首都，不知要为祸多少人。 “我去找车长，你去盯着。”张秋雪说。 谢北鲲立刻站了起来，两人刚刚点好的饭菜几乎还没有动。 他抬脚要走，张秋雪忍不住抓住他的衣服，“能别动手就别动手。” “我知道。” 匆忙点了下头，母子俩便分开来，小北回车厢，张秋雪则与之相悖，直奔车长室。 此时此刻，她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把证件都带上了，但是，要怎么让人相信，并且抓住那几个人是一个问题。 和张秋雪想的一样，列车长一听完张秋雪的话就笑了。 “张教授，我知道您博学多才，但是，只凭几个人身上的味道就判断人家吸·毒，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第1365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6 第1365章 这位列车长年龄不小了，下个月他就要退休了，眼看上班的日子已经倒着数了，他现在就想顺顺当当地干到退休的那一天，可不想管这种破事。 张秋雪也知道只凭借小北的一句经验就让人家想办法抓人是强人所难，但是，万一这几个人真的携带了一些毒|品进首都，祸害的还不是人民和百姓？ “是不是草率，把人抓了，一验就知道，列车长，有问题我来承担，可以吗？” “嗐，这不是谁来承担的问题？”列车长揉着他头发稀疏的脑袋，“这一列车上，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确定人家真的是？还是那句话，你也太草率了！” 张秋雪看他屁股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挪动的意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小北身上有伤，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有没有察觉到小北已经看穿他们的身份了，如果察觉到了的话，小北现在无疑是危险的，张秋雪很着急。 “那么，列车长，如果他们真的是毒贩，你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放走了他们，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吗？不要让自己晚节不保啊，列车长。” “你……” “你也有儿子，也有孙子，这些东西一旦流入首都，你能确保自己家的孩子不会染上吗？” 老迈的列车长脸色再次为之一变，却已经不是数秒之前的愤怒了，而是深深的恐惧和后怕。 他还没有老糊涂，他还记得，当初就是这些东西险些让他们的国家和民族覆灭，这才多少年，这才多少年啊！ “你要不作为，我只能去找乘警了。”张秋雪又说。 随着国家政策的改变，这几年社会肉眼可见的混乱，每辆列车上都配了乘警，不过，和后世的列车警察不同，现在的乘警是归铁道部和公安部双重领导的。 列车长一顿，又叹了口气，却是说：“不行。” 张秋雪再次拧眉，她没想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列车长还是不同意。 “不是我不作为，咱们车上的警察没有枪，那种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你知道他们带了什么东西？万一他们带了枪呢？万一他们带了炸弹呢？你把他们惹了，是要把咱们这一车的人都送上西天吗？” 他不是没有年轻过，他年轻的时候也肝胆仗义，但是结果并不大快人心。 “这……” 霎时间，张秋雪也哑然了。 乘警没有配枪的事，她是真不知道。 好吧，她现在能理解列车长为什么会只想当不知道这件事了。 眼看退休在即，马上就可以回家含饴弄孙，谁不想过这样的好日子？ 现在却要面临一个搞不好就和上千人齐齐被炸上西天，谁会愿意？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掉吗？”张秋雪说。 列车长微微摇头，无言相对。 “当然不行。” 驾驶室的门一开，副车长走了进来。 和即将退休的列车长不同，这是一位年富力强正当壮年的男人。 “缉拿这些犯罪分子，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怕这怕那，那岂不是要让他们满大街乱跑了？”副车长说。 列车长一听就皱起了眉，“周三，你不要冲动，咱们这列车上可有上千人呢。” 名叫周三的副车长十分无奈地一摊手，“林叔，我又不是直接上去就问，你看着吧，我给你演一出好戏。” 这下，连张秋雪都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好戏？” “你先回去吧，我保管叫你大开眼界。”副车长说。 第1366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7 第1366章 张秋雪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周三。 列车长快到退休的时间了，唯唯诺诺犹犹豫豫的样子让张秋雪不敢相信，但周三这副全世界他最牛的样子，张秋雪也不敢完全相信。 “放心吧，放心吧，要他们是真的，一个都跑不了。”周三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以全车人的生命安全为第一重要的。”张秋雪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才离开。 当然，她其实也明白为什么一辆车上两位车长会是两个极端。 其实这很好理解，老列车长马上面临退休，只想苟活保命，而年轻的副车长却在事业的巅峰，想的是建功立业。 她摇了摇头，快步往回走。 这会儿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走动的人不是上厕所的，就是打水的。 快走到车厢附近的时候，张秋雪看到原本应该睡在她上铺的男人，双手插在兜里，正靠在车厢的衔接处抽烟，一副销魂赛神仙的样子让张秋雪一看就是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他抽的烟里有那玩意儿没有。 张秋雪走过来没多久，那男人也跟着往回走，就在张秋雪快到地方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她快走几步到了床边坐下，就见那边几个人飞奔着冲了过来。 “怎么了？妈？”谢北鲲连忙问。 张秋雪莫名其妙，“不知道。” 说话间母子俩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张秋雪往后瞟了一眼，发现他们这间屋里的人都各自睡着，平静得很。 而就在这眼神交错间，跟在张秋雪后面往回走的男人被人一下撞倒，跑在他后面的人飞速将他超了过去。 张秋雪看到在他倒地的瞬间，超他的那个人飞快地将什么东西塞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咒骂了一声，正要爬起来，随即被人扭翻在地，“别动！” 男人又骂了一声，“关我什么事？抓我干什么？” 这一声一出口，张秋雪就发现，他们这间小屋子里睡着的其他三个人纷纷坐了起来，其中一个还因为起的太猛而磕到了头。 被张秋雪一看，几人都有点不自然。 此时又听一声惨叫，原来，是小北一脚把飞奔在前头的家伙给绊倒了，后面的乘警立刻扑上来把他扑倒，几番扭打然后给铐了起来。 “他么的，真是倒霉。” 这也是个穿的人模狗样的男人，似乎还有点文艺气质，穿着一件白衬衫，一看布料就很贵。 他啐了一口之后，竟然也不逃了，一屁股坐在了小桌板上喘气。 “你给我下来！”乘警把他从上面拽下来，跟后面赶过来的人一碰眼神，为首的一人说：“行了，带走，先关起来，到站就可以移交了。” 于是，几个人押着这两人就准备走，穿白衬衫的这位似乎认了命，吊儿郎当的一笑，跟着他们就走，可另一位哪里肯干，他立刻叫了起来。 “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凭什么抓我！” 第1367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8 第1367章 “老二，还是算了吧。”白衬衫一听竟然对住在张秋雪上铺的花衬衫说起了话。 “什么老二？谁认识你啊？” 花衬衫觉得自己今天太倒霉了，一开始想把张秋雪和谢北鲲挤兑走没成功不说，还挨了三大脚，现在倒好，竟然还被人误认给抓了。 这都他娘什么事儿啊！ “嘿，我说，我主动举报应该算是立功吧？” “你他娘……”花衬衫气坏了，张嘴就骂，“你少拉扯我，老子压根儿不认识你！” “嘿，不认识我，非得让我说明白是吧？警察大哥你们要不相信就翻他的包去，我们这次带的货全在他的包里呢。”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意识到这差不多就是周三说的好戏了。 两个乘警立刻走了过来，张秋雪和小北连忙让到了外面的过道上。 两名乘警打量了一下两人，有扫了眼小屋子里探着头往外看的三个人，问道：“哪个是他的行李？” 这张秋雪就不知道了，她属于来的晚的。 她看到其他三人明显想要说话，小北却在此时说：“那个大包。” 三人顿时脸色微变，那个女人连忙说：“同志，那个包里装的是我们孩子的东西，没啥别的。” “那是你男人啊？”一名乘警朝女人问。 女人点了点头，又操着一口南方话说：“是。” “有没有别的，一检查不就知道了吗？检查清楚了，万一要是真认错了人，也好放了你男人不是？”另外一名乘警说话的同时就要去拉编织袋的拉链。 这东西也是新出的玩意儿，很大一个包，什么颜色的都有，用来装行礼能装很多。 可是，手伸过去还没碰到拉链，睡在张秋雪最上面的一个男人说：“警察同志，你们拿错了吧，那个好像是我的。” “你的？” 那名乘警抬头去看那人，却见那人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 这位乘警顿时疑惑，不禁又看向小北和那个女人，试图问问这到底是谁的包，站在过道上，时刻注意着那三个人情况的张秋雪和小北却在此时发现最上面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动了，一个手里多了个头很尖的锤子，二话不说就去敲车窗，另外一个手里一下子多了一把匕首，竟然直接从上面翻扑下来。 而那个女人把孩子一扔，手里也多了一把短刀，直奔另外一名乘警。 如此之快的形式转变，饶是张秋雪也不禁吓了一跳。 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谢北鲲。 他的手中忽然射出一颗钢珠，于狭小的空间内朝着砸窗户的那人疾射而去。 他突然原地跃起，双手挂住卧铺的尾端，双腿飞射，依旧穿着坚硬军靴的双脚狠狠踢在了这一男一女的头上，两人怎么翻扑下来的，又被小北怎么给踹了回去。 这两脚着实够重，害的两人头部重重撞在了竖侧的床板上，随即昏了过去。 相比之下，倒霉的就是那位要去砸窗户的那位了。 他被一钢珠砸重了脑门，但是因为没人接住他，他重重地从上面摔了下来，一头磕在了两床中间的小桌板上，随后又死狗一般掉在了地上。 第1368章 原本急转而下的形势在眨眼之间被化解于无形，真正看到的却只有张秋雪和站在她身边的一名乘警。 至于准备检查行李的那两位，到现在还懵着呢，直至小北的上铺传出婴孩撕心裂肺地哭声。 “还愣着干什么？把孩子抱下来，搜！” 为首的乘警一声令下，又过来两名乘警帮忙，把昏死过去的几人铐起来拖走，行李全都拖出来检查。 这一检查，几人也不禁变了脸色。 原来，上车的时候小北只看到几人带的行李很多，除了从几人身上闻到了味道，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直到这些行李被乘警打开，就算是张秋雪也不禁大开了一回眼界。 光现在流行的小型收、录音机就有几十台，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名贵的香烟、手表，女士的装饰品等等。 不管这些人有没有贩|毒，这他么都是一个走私团伙啊。 “他娘的，长得人模狗样的，不干人事啊！” 此时，周三也过来了，他把孩子抱给了一位女性列车员，叉着腰站在旁边看，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张秋雪看过一眼也不禁叹了口气，但精力很快放在了小北身上，“你感觉怎么样？小北，我看看你的伤口？” “没事，妈，不是很快就到家了吗？到家再说就行。” “那不行！”张秋雪不同意，立刻就要去翻自己随身带的医药包，当时他就是为了预防各种意外情况出现才带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受伤了？”周三诧异地看过来，张秋雪点了点头，拿了包包打算带小北到一旁去检查一下伤口，一位女列车员抱着孩子冲过来，那孩子还在“哇哇”哭个不停，列车员急声问：“有没有女同志啊，能不能给这孩子先喂喂奶啊？谁有麦乳精、奶粉啥的啊？” 她一路问，却没有人理会。 “这里有麦乳精。”翻行李的乘警高声喊了一句，顺手把麦乳精递了出来。 周三接了麦乳精放到过道上的小桌板上，顺手掀开了盖子就准备帮着冲一杯，但一打开就不禁骂了出来，“这群狗日的！” 张秋雪等人下意识去看，在小孩吃的麦乳精的罐子里，竟然装了一罐白白的粉末。 小北伸手过去摸了一点儿出来在指尖上捻了捻，又凑过去闻了闻，对张秋雪说：“大|烟。” 张秋雪半晌没能说出话，这是她两辈子头一回看到这东西。 听说这东西寸土寸金，她却没想到一次就见到这么大一罐子。 这真是……让这群王八蛋把牢底坐穿吧！ 周三把两个麦乳精罐子挨个看了一遍，确定另外一个罐子里是麦乳精才给递过去。 此时此刻，这节儿车厢里围观了半晌的人都快傻掉了。 他们都明白了，这几个人一开始想让张秋雪和谢北鲲让位置，其实并不是想要那个位置，他们是想把人赶走，这样他们就会少几分暴露的风险。 再想到刚刚小北利落的身手，车厢里爆发出一阵掌声。 第1368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19 “多亏了你啊，小伙子，我就是首都的，先前听他们说，他们也要去首都，要是这些东西进了首都，得害咱多少首都的孩子啊！”突然有个人说。 “是啊，是啊。” “可多亏了你啊，小伙子。” “可不是嘛，当兵的穷怎么了？当兵的穷怎么了，看人这孩子多正啊，身上有伤一点儿也没耽误出手！小伙子，你多大啊，有二十了吗？你跟大娘说，大娘不嫌你穷，我把我侄女跟你说说可行？” 一时间，各种声音说什么的都有，让张秋雪哭笑不得。 最让人警醒的是一道哭声，那是一个老人，九十有余，满脸老年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人，这人忘本啊！这才过去多少年啊，咱们的老祖宗，不就是被这些东西打得软了骨头吗？给人又赔地，又赔钱！咱们的国家才建起来多久啊，啊？不想着怎么好好建设它，又开始弄这些东西！” 车厢里渐渐沉默了，周三、乘警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的他们，一个个都没有再走，都听着这道无力却有像是抽在自己脊梁和骨子里的哭声。 他的儿子蹲在地上劝他，老人家却一拳头一拳头砸在儿子的背上，生生质问发人深省，“你说说，你说说，我们老一辈丢了命、洒了血建起来的这个国家，还有救吗？还有救吗？” 张秋雪不禁背过了身，她仰着头用力眨了眨眼，压下了即将脱眶而出的眼泪，却压抑不住心酸和难受。 “有救！”铿锵的声音自张秋雪的身边传来，是小北。 他面容坚毅，目光如炬，他的右手高高举起紧握成拳，“我宣誓，我会用的生命和信仰来守护我们的国家，决不让先辈的血白流，命白丢！我将誓死守卫这片土地！” 张秋雪错愕的眼底倒影着儿子无比光辉的形象。 “还有我！” “还有我！” “老爷子，我就算穷死、饿死、累死，也不会干这种丧良心的事的！” 一个又一个拳头举起来，像是一个有一个的先辈又站了起来，他们都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但他们这一生又注定了不平凡。 苍凉的哭声消失，穿着旧军装的老爷子用他浑浊的双眼一一看了过去，最后却头一歪，没了声息。 众人被吓了一跳，张秋雪顾不得其他，抓起手边的药品就往那边冲，可到了近前的时候却被老人的儿子拦住了。 “不用了。” “什……什么？” “其实，我们这一趟是要去首都看升国旗的。”老人的儿子说。 他注视着老人片刻，转过头来徐徐地说：“这一次虽然我们没有看到升国旗，但我想，我爸一定看到了咱们国家的希望和未来的脊梁。”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是温和的，是充满希望的。 张秋雪那颗紧迫的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她低头望着老人家军帽上那颗灿烂的红星，用力点了点头。 “时光不会散，我们一定会把这个国家建设的无比美好，不负先辈期望！” 一只手举了起来，又一只手举了起来，更多的手举了起来，那么郑重，那么敬重。 第1369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0 第1370章 在火车上死人其实是很不好的事情，但是这一刻，没有人计较，没有人觉得晦气，甚至有人帮着收殓。 老人的儿子并没有再多呆，在下一站到达的时候就下车去了。 和张秋雪他们住一间的几个人都被铐上铐子带走了，孩子暂时由列车员代管，他们已经联络了下一站的公安，将在到站的时候把这些人全部带下去。 而那位白衬衫在被所有人带走之后就被放了，他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揉了揉手腕就撤了，原来竟然是乘警中的一位。 张秋雪终于有时间给小北处理伤口，那一跃之力果然很大，伤口被撕裂了。 张秋雪没有那缝合的技术，只能给他上了药然后让他躺着休息。 在熬过一个长长的黑夜之后，第二天上午两人终于在首都火车站下车，期间不乏下车的人，每每经过张秋雪他们那里就要跟他们打个招呼。 张秋雪想，她或许一辈子也不能如愿让孩子们放下这份活计，但是好在，他们的付出是有回报的，这些赞誉、期望，就是对孩子们最好的回报。 “哥哥哥！妈！妈！” 火车还没停，张秋雪就看到站台上一边挥手一边叫个不停的小六，活脱脱的像一只胖猴子。 在他的旁边，唐志平也着急地跟着跑来跑去。 好不容易车子停下，列车员刚把门打开，小六几个健步就蹿了上来。 “哥你咋样？好了吗？还疼不？” 谢北鲲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臭小子。” 小六“嘶”的一声，捂着脑门来回搓了搓，“哥你可真讨厌。” 抱怨归抱怨，一扭头就接过张秋雪手里的两个包，“妈，给我给我，我来拿。” 然后又跟个窜天猴似的，三下两下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唐志平着急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张秋雪和谢北鲲下来，立刻就问：“怎么样啊？哪里还难受，我给你看看。” 谢北鲲微微一笑，单手扶住唐志平，“没事了，奶奶，我都好差不多了。” 唐志平是什么人，这几年闲着没事，把以前丢丢知识都捡了回来，观一观谢北鲲的气色，再听听他的声音，几乎就能判断个五六成。 她并不信谢北鲲的话，但这里并不是给谢北鲲包扎问诊的好地方，只能拉着他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你爸今天走不开，他留了钱了，叫我们坐面旳回去。” 然后再看一看张秋雪，拍拍她的胳膊，“这些日子，累坏了吧？” “没有，妈。”张秋雪正把小六手里的行李接过一个来拎着，顺便把火车上的事跟唐志平一说，“妈，咱用不用直接去医院？小北，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妈，你不是已经给我包扎了吗？去了医院也还是包扎。”谢北鲲说。 唐志平一听，拉过小北的手腕摸了摸，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说：“走吧，先回家吧，你们没回来这些日子我也给小北他们准备了一些药，抹上应该比你们带回来的这些好使。” 于是，一家人立刻往家走。 首都火车站人很多，为此，张秋雪他们还特地等了一会儿，等人不那么多了才往出走。 谢北鲲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深知这是母亲和奶奶对他的担心，便随两人去了。 第1370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1 几人出了拥挤的火车站，打了一辆面旳开始往回走。 将近两个月，张秋雪又回到首都，虽然这里没有那么好的环境，人群也非常拥挤嘈杂，但是……还是感觉家里好。 刚一到家，唐志平就给小北拆了包扎的伤口重新上药。 她的药都是唐志平自己熬的，是一种非常浓稠的药膏，抹上之后没多久张秋雪就觉得小北的脸色没那么煎熬了。 段姐做好了午饭，都是非常有营养又很容易消化的那种，一口汤下肚，别说谢北鲲，张秋雪都觉得浑身舒坦。 谢长风是晚上才到家的，进门直奔东屋，转了一圈没看见张秋雪出来才问小北：“你娘呢？干嘛去了？” 谢北鲲：“……” 唐志平翻了个白眼，“下午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接小七小八去了。” 谢长风“唔”了一声，这才问谢北鲲：“感觉怎么样？” 谢北鲲再度无语。 张秋雪两个月没在家，两个皮小子还是一样黏她，树袋熊一样一边一个，张秋雪哄了半天才从她身上下来。 不过，晚上要追着和张秋雪一起睡的时候，被谢长风一手一个拎出去了。 晚上，张秋雪狠狠搓了个澡，躺在炕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舒坦了。 原本她是睡不惯炕的，一直都觉得炕比床硬得多，没想到连睡两个月的床，反倒觉得每天起来骨头疼。 两口子一起躺在炕上少不得一起聊一聊这两个月的家常，张秋雪在炕上趴着，谢长风一下一下给她按着后背，每一下都能叫张秋雪觉得舒服。 “你说，小北这次来学习，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秋雪不是体制中人，也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轮到儿子身上了，难免要担心。 “自然是好事。”谢长风说。 张秋雪扭过头去看他，男人却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闷头一个劲儿给她按摩，竟然半个字都不说。 “喂！”张秋雪没好气地嚷了一声。 谢长风失笑，也不知道怎么了，张秋雪在外面能屈能伸，能打能忍，到他面前就半点耐心也没有了。 “小北他们那一队的人，都是各地挑去的尖子兵，是国之利刃，能被选进去就证明了对他们的重视，小北能留下，能当个副队，足见能力不错，这样的人不会因为一次受伤就弃之不用，放心吧。” 顿了一下，谢长风又说：“很有可能，是要提拔。” “郑向武跟你说的？” “怎么可能？”谢长风说。 他和郑向武隶属队伍不同，就算他是谢北鲲的亲爹，郑向武也不会向他透露这种敏感的东西，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张秋雪悻悻地吸了吸鼻子，“好吧。” 她打了个哈欠，已然是有些困了。 谢北鲲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好在不算特别严重，距离他前去报道学习也还有两天的时间。 唐志平利用这两天亲自给他施针止血缝合，每天药膳伺候着，倒比张秋雪在那边照顾了小北两个月看起来还要有效果。 第1371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2 第1371章 谢北鲲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开始去报道学习。 当然，受身体和家里经济条件的限制，他没有二八大杠可以骑，只能每天乘公交车去上课。 至于张秋雪，只能每天走路去上班了。 “要不，你弄辆车？” 媳妇回来了，这几天谢长风都尽量在家里吃饭。 “不要。”张秋雪想都没想就说，“你觉得咱家在附近还不够高调吗？省省吧，再说了，买个车，往哪儿放啊？” 这边都是胡同巷子，车是能进来，要开进门却很难，难道要直接放在胡同里吗？ “要不，买个摩托车？我看他们骑着还挺好看的。” 张秋雪摇头，“我不喜欢，太重了，万一倒了就给压死了。” 谢长风没想到张秋雪还有这种担忧，一时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毕竟她开车、开战车都酷得要命！ “那就再买一辆自行车吧，买个轻巧点的，你来骑，我看他们现在卖的还有粉色的，挺好看的，你骑就挺好。” 张秋雪：“……换个颜色考虑一下。” 她实在搞不懂，谢长风一个大男人怎么老喜欢给她弄一些粉粉嫩嫩的颜色，难道她和粉色很配？ 小六咬着筷子正飞快往嘴里塞饭，含糊不清地说：“爸，你就不能换个审美嘛，你看我妈穿衣服搭得多好看，每次你非得给弄个粉色的这个，粉色的那个，花里胡哨跟个大麻袋似的。” 顿时，一屋子人全笑了。 唐志平在旁边直摇头，现在家里的气氛她非常喜欢，她做梦也没想过，疯了半生，最后竟然还能得享天伦。 “你还是别为难爸了，”小北接口道：“毕竟，爸从小到大可没见过几个颜色，你说对不对爸？” “臭小子，你俩就是说我见识短呗。” 谢长风一人瞪了一眼，扭过头对张秋雪说：“这回我出钱，我说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 张秋雪耸了耸肩，“行吧。” 一家之主的尊严必须维护。 小北和小六齐齐摇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顿时引得唐志平又是一声轻笑，给两人一人添了一碗汤。 正要说些什么，大门口忽然有人喊了两声，随即匆忙快速的脚步冲了进来。 张秋雪他们现在还是在天井里吃晚饭，她扭头就看了过去，心想这是谁啊，冒冒失失的。 “谢师，是我。”来人低声说了一句，竟然随后阖上了张秋雪家的大门。 而此时，他们也看清楚了，这是谢荣恩的警卫员。 张秋雪不禁看了眼谢长风，两人都有点奇怪。 如果是谢荣恩出了什么问题，警卫员会第一时间把谢荣恩送过来，或者来接唐志平，现在这副样子…… “出什么事了？”谢长风扭过头去，问。 小六非常有眼色地进屋搬了个板凳过来，警卫员直摆手。 他往前又走了几步，蹲在谢长风身边说：“谢师，曲同志半个小时前去世了。” 张秋雪一顿，她可没想过，曲冰华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她一死，谢长风用来掣肘谢宏伟的利器就没了。 谢宏伟也好，李家也好，能甘心吗？ 第1372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3 第1372章 转瞬之间，张秋雪的脑子里已经想了许多，但该做的事情却一件也不能少。 “通知老三那边了吗？”和张秋雪一样，谢长风的眉角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平静地问道。 “已经通知了。”警卫员声音略显迟疑，看着谢长风犹豫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首长的意思……” “行了，我知道了。” 警卫员的话没说完就被谢长风打断了，他抬手挥了挥，示意警卫员可以走了。 等人一走，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之前有许多事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有跟唐志平说，但是这几年来，谢长风和谢荣恩父子关系不算融洽谁都能看的出来，至于谢荣恩的意思，更是不用说大家也明白。 无非是不希望他们和谢宏伟再起冲突。 但是，不管起过多少次冲突，谢荣恩都忘了，张秋雪他们从来不是有意制造冲突的那一方！ 一直到吃完饭，唐志平说：“人都死了，那些恩恩怨怨的就不要记着了，你们俩收拾收拾过去看看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张秋雪便看向谢长风，谢长风神色不变，倒是说了一句：“也行，我们去看看。” 张秋雪闻言就进去换衣服，她先前洗了澡，穿的是一件谢长风给买的粉色连衣裙，现在要去吊唁，总不好穿这种颜色过去。 谢长风还是一身军装，简单整理了一下，和张秋雪一起出了门。 距离比较远，两人叫了一辆车直奔谢宏伟曾经的家。 张秋雪好几年没有过来，已经不怎么记得谢宏伟家住哪儿了。 两人在门口问了问门卫，等进了楼顺着楼梯爬上去，就看到大门洞开，却是门可罗雀，戚戚冷冷清清。 谢长风抬手在门上敲了一下，抬脚进去，就看到谢荣恩正坐在客厅里抽烟。 曲冰华的尸体已经办完手续运回来了，此时正摆放在一张行军床上，谢红漾正拿了湿毛巾正在给她整理遗容，见到他们过来很是诧异，“大哥，大嫂，你们怎么过来了？” 谢荣恩似乎也很意外，停下吸烟看着他们。 “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嘛。”张秋雪说。 她挽起袖子准备帮忙，谢红漾连忙拦住，“不用，你就别沾手了，我这就结束了。” 事关曲冰华，张秋雪还真不想碰，当下也没执意动手，便站在一边替谢红漾打下手，间或瞟了两眼曲冰华。 张秋雪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曲冰华了，此时此刻的她和张秋雪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完全不同，整个人都非常瘦，颧骨和眉骨都高高凸起，脸色惨白，本来就处处爱掐尖，此时看起来更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哪怕死了，也带着一股子阴沉沉的凶相。 看的出来，在人生最后的阶段，曲冰华过得很不好。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通知谢宏伟等人，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谢荣恩突然说：“宏伟两口子两天以后到首都。” 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视了一眼，对此都没什么所谓。 第1373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4 第1373章 当初谢长风逼走谢宏伟是给几个孩子留出成长的时间和空间，就算是他，也得考虑自己如果有一天倒下了，张秋雪和这些孩子该怎么办。 如今，小北在首都学习，往上走是指日可待的事，铁牛和铁栓目前还没有提干，两年的时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将来谢宏伟如何发展，谢长风其实并不关心。 他看了眼张秋雪，张秋雪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他，谢长风便随手放在茶几上。 “有什么事，随时说，我们就不多留了。” 谢荣恩一顿，谢红漾也呆住了。 她连忙从茶几上拿起钱塞回给张秋雪，“嫂子，不用你给钱，我这里有钱呢，爸也有，哪就轮到你们出钱了。” “拿着吧，”张秋雪重新把钱塞给她，“这迎来送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你能有多少。” 至于谢荣恩，张秋雪都懒得去想他有没有钱。 把钱放下，谢长风拉着张秋雪出了门。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谢荣恩可以无视，唐志平可以放下，他却忘不了韩千里从小到大是怎样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每天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直到死都看着人的脸色而活。 这是谁的错？ 是他？是万杏花？ 谢长风鲜少去想如果，可每每想起韩千里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从小换一种环境，唐志平没有和谢荣恩分开，他们兄弟的生活或许也会充满奔波，可是，亲爹亲娘在身边，总不至于整天讨好这个，讨好那个，一生悲苦。 那些苦，他不会忘，也不能忘！ 出了大院，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也没再着急叫车，只是沿着路慢慢往前走。 直到走出很长的一段，谢长风突然停下来，“累了吧？” 张秋雪抿唇笑了一下，握住谢长风的手轻轻摇了摇，“行了，别想那么多了，铁牛铁栓都大了，二妞都结婚了，我们啊，只要过好我们的日子就好了，你觉得呢？” “嗯，听你的。” 两人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才叫到一辆车，回家的时候唐志平还没睡，听到动静儿就出来了。 “怎么样？他们没人说什么吧？”唐志平问。 一开始张秋雪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直到谢长风说：“一个人都没有，谁能说我们。” 张秋雪这才反映过来，唐志平是怕有人在背后嚼他们俩的舌根子。 这倒也是，唐志平到了这把年纪，正是一生当中生活最为和美的时候，她所有的担心都是为了家庭，为了儿孙。 不过，唐志平还是非常诧异，“一个人都没有？这曲冰华年轻时就爱表现，啥啥都要最好的，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到死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竟然都没再身边。” 她说着话好似打了个哆嗦，张秋雪连忙在她背上拍了拍，宽慰道：“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前两年如果她跟李家不搞那么一出，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同意她出来了，谁让他们把咱一家子都给算计了的？竟然还想把我……” 话说到这里张秋雪觉得不对连忙住了嘴，唐志平却哪能听不出张秋雪的话音，连忙问：“怎么回事？她还干了啥？” 第1374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5 第1374章 张秋雪懊恼至极，都过去的事了，没想让唐志平再伤心，谁想到竟然一不留神说出来了。 事已至此，谢长风也就没再隐瞒，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成想，唐志平听完两人的话说道：“那这事也平不了，等宏伟两口子一回来，少不了又得出事。” “不会吧？” 张秋雪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水，听唐志平这么说不禁有些吃惊。 “咱家和睦是因为你从不挑事，管着一大家子人吃喝，孩子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从来不嫌弃，咱这一家人里头，别说别人了，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我也做不到你这样。宏伟家的那个媳妇性子可没你这么好，你们就等着看吧，整天汲汲营营想要这，想要那，落不到好去。” 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视了一眼，唐志平放下搪瓷缸子站起来，“行了，趁着现在清净，你们赶紧多休息休息。” 大热天的两人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又去洗了个澡才相继睡下。 张秋雪没把唐志平这话往心里去，她这人有点滥好人，做事都凭良心，不想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后悔，不成想这回竟然让唐志平给说着了。 三天以后的早晨，张秋雪一家人刚起床没多久，她出去买了几个烧饼回来，准备把唐志平酱得肉剁了，给几个孩子做肉夹馍，刚进门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这么早？吃饭了吗？”一看是谢红漾，张秋雪收了拳头，示意小北过来把烧饼端到厨房去。 谢红漾摇摇头，使劲儿把张秋雪给拽了出去。 “咋了？”张秋雪愈发感到奇怪，“有事家里说呗。” 谢红漾还是摇头，脸色难看又尴尬，说话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我不进去了嫂子，我是有个事想跟你说。” 张秋雪点头，“你说，是钱不够用？” “不是。”谢红漾刚开口，谢长风从门里走了出来，“进去说。” 这么多年了，谢红漾和谢长风还是算不上熟，骨子里她总是有些怕谢长风，所以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张秋雪说，而不愿意在谢长风面前多出现。 进了门，谢红漾更加尴尬，也越发感到生气。 天井里，唐志平和段姐摆了早饭，小六和小北正在吃早饭，他们每天要去的地方都离家比较远，早晨的时间非常紧张。 小七小八还在闹，对他们来说，张秋雪和谢长风没坐到饭桌上，吃饭就没开始。 谢红漾跟在后头进来的时候，谢长风拿了个板凳坐下，端了小七和小八专用的小碗放到两人面前，用眼神示意两人过来吃饭。 谢红漾也被张秋雪拿了个板凳坐下，她一脸青白，坐下来却半晌没说话，一看就是带着气来的。 “小姑？咋滴？你跟人打架没赢啊？我帮你！” 张秋雪一走两个月，一直被叫成半哑巴的小七突然嘴巴开窍了，突然就能说会道了，就是不知道为啥，张嘴就是一股子东北大碴子味。 刚说完就被谢长风满满塞了一勺子粥，给把嘴巴堵上了。 张秋雪拿了个夹了肉的烧饼递给谢红漾，这才说：“脸怎么这么白？昨晚没睡好？” 她这么一问，谢红漾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恨声道：“还不是谢宏伟两口子！昨天晚上到的家，一到家就吵吵着要办什么追悼会！一天到晚，真是不知道丢人害臊！回家两天了，连邻居都不往前凑一凑，还办追悼会，能有人去吗？” 第1375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6 第1375章 “瞧给我小姑气的！爸，打他！”小七挥舞着他的小肉拳头说。 两个月没有张秋雪耳提面命，这小屁孩爱打爱杀的性子死灰复燃。 张秋雪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就见小七讪讪地低下了头，开始埋头扒饭。 扭过头，谢长风正在瞪着小七。 张秋雪心里一乐，这才对谢红漾说：“那老爷子呢？怎么说？” 一说到这个，谢红漾突然顿了一下，猛地抬起了头，脸上尽是错愕，好一会儿才说：“他……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同意呗。”张秋雪说。 “怎么可能？”谢红漾差点叫起来。 她看了看唐志平，咬了咬嘴唇。 这么多年了，她每次见到唐志平还是会觉得难堪，觉得尴尬，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偷生的贼，尤其是听张秋雪说过以前谢长风和韩千里兄弟俩的生活以后。 她觉得在曲冰华的带领下，他们姐弟三人抢夺了属于谢长风兄弟俩的命运。 而现在，罪魁祸首死了，难道他们就可以不以为耻了？ 还搞什么追悼会！ 谢红漾都怀疑没有人去参加，最后落个更加尴尬的下场！ 张秋雪却不这么想，曲冰华做人不怎么样，却不能抹杀她在战争年月的贡献，说不定会要一些大领导、老朋友，念着旧情过来参加。 就算只有一个、两个有分量的，下面的人看着脸色自然也都会来，到时候这些便是谢宏伟的资源。 只这么一想，张秋雪就觉得脑壳疼。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为了谢长风的前程如此费尽心力。 “他们愿意办，那就随他们吧。”谢长风说。 谢红漾尴尬地咬着嘴，说不出话来。 唐志平也说：“他们愿意办就办吧，我们没啥意见，二姑娘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都是老一辈过去的事了，跟你们这些孩子没关系。” 谢红漾一顿，脸色愈发难堪。 她不想说，前段时间她去看曲冰华还被骂得狗血淋头，原因是她和谢长风一家走得近。从曲冰华的口中每每提起唐志平，也是极近抱怨，只恨当年唐志平没有直接死掉。 “好了，吃吧，吃吧。你这些天也累了吧，吃完去睡一觉，人是铁，饭是钢，吃不好睡不好可不行。” 唐志平絮絮叨叨地开始给每个人添菜添饭，谢红漾眼睛却有些酸涩，穷尽一生，曲冰华也没这么对待过她。 张秋雪拍拍她的胳膊，“行了，这件事他们愿意做就去做吧，我们没什么可在意的，长风也好，家里的孩子们也好，要升职、要加薪，都不靠那些。” 谢红漾却是摇头，“不是，你不知道嫂子，你不知道李……算了，如果他们真要办追悼会的话，我一定会去看着的，我不会让他们胡说的。” 无论谢红漾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张秋雪心中十分满足。 她其实也很担心李月月他们在追悼会上胡说八道，把责任和问题都推到谢长风他们身上。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什么都可以洗，名声却是最难洗回来的。 第1376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7 第1376章 谢红漾没有多呆，甚至连一个烧饼都没吃完就走了。 张秋雪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匆匆忙忙吃过早饭就各自走了。 倒是张秋雪，怕唐志平伤心，犹豫着要不要开解她几句，但是这话吧，从她的角度比较难说，哪有儿媳妇劝老婆婆要在感情问题上想开点的？ 正犹豫呢，谢荣恩来了。 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当即扯着小七小八出了门。 事实证明，张秋雪想的没错，谢荣恩就是来找唐志平的。 他答应了谢宏伟两口子给曲冰华办追悼会，于还活着的唐志平无疑是极不尊重的，但于他而言，曲冰华就算做的不对，也照顾了他大半辈子的生活。 谢长风坐在天井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唐志平呢？ 该做什么做什么，收拾饭菜、给孩子们弄点小零食、翻捡翻捡草药，只当没这个人一样，反倒让谢荣恩无所适从。 直至午饭时分，眼看张秋雪又得回来吃饭了，被张秋雪支出去的段姐也要回来了，谢荣恩腆着脸凑到唐志平面前。 “小唐啊，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说是吧？” 唐志平当即不高兴了，药杵子往旁边一扔发出“当啷”一声，眼睛瞪得溜圆，“谁跟你日子长着呢？谢首长，你有你儿子，我有我儿子，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不要乱说话好吧？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呐。” 谢荣恩差点给这一句话闪到了腰，一张老脸窘得通红，瞪眼半晌才憋出一句，“长风也是我儿子啊。” “哦，你知道长风是你儿子啊，我以为你就一个儿子呢。”唐志平说。 这下，谢荣恩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又是好半晌，谢荣恩叹了口气，“我怎么能不知道呢？长风是我儿子，难道我还能忘了吗？但是长风要强，跟小张两口子都有能耐。宏伟就不一样了，他人比较娇气，理想主义严重，所以我才多看着他，我是不想让他走弯路啊。” “长风要强？小张有能耐？指望爹指望不上，指望娘指望不上，他们两口子，除了指望自己还能指望谁？谢宏伟娇气？他凭什么娇气？凭你从小把他顶在脖子上？凭你一句一句的敦促着？我长风、我千里就不娇气？他们是活该不娇气呗？他们娇气的时候我也没见你管过他们一分一毫！” “谢荣恩，你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呗？” “你给我滚！” 偌大的一根擀面杖被“当啷”一下砸在了谢荣恩的头上，又被唐志平捡起来“哐哐哐”在谢荣恩身上砸了好几下，直把谢荣恩砸地狼狈逃窜。 “滚！” 张秋雪进门就听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差点和谢荣恩撞在一起。 谢荣恩没看见张秋雪，犹自回着头，对唐志平说：“小唐，你这是做什么？曲冰华已经死了，宏伟以后就我一个亲人了，我不对他好点，还能指望谁呢？” “你给我滚！” 唐志平又是一声，随即擀面杖再次飞了过来。 第1377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8 第1377章 张秋雪下意识闪躲，于是眼睁睁看着擀面杖再次砸在了谢荣恩的头上，这回直接给他砸破了。 谢荣恩这下也有些恼了，“小唐，你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呢！” “你算什么东西，也跑来要求我通情达理？” 唐志平同样也气得不行，双手叉着腰，瞪着谢荣恩。 张秋雪：“……” “行了，你不愿意你就别去了！”谢荣恩捂着头，气哼哼地朝外走，走了两步看见张秋雪，不免又是一阵难堪，勒令道：“小张，有空了劝劝你婆婆，都多少年的旧事了，现在人都死了，就别抓着不放了。” 这话说的，让张秋雪都忍不住想“啪啪啪”甩谢荣恩几个大嘴巴子，这是人话吗？ “哦，我没空。”张秋雪说。 “你……”谢荣恩气得直瞪眼。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我婆婆当时可是差点被害一尸三命啊，你说放下就放下，未免也太轻巧了？首长您会和差点害死你的人握手言和吗？至于追悼会，你们爱开开去呗，别说你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都看的出来，你看不出来？搞笑！” 张秋雪白眼一翻，抬脚进了门，直把谢荣恩活活地晾在了那里。 进了厨房，看唐志平正在那儿生闷气，张秋雪少不得还是要劝两句。 “他们愿意办就办去，谁爱去谁去，咱不稀罕。”张秋雪不想让唐志平为此生气，气大伤身，气了一回，人家还觉得自己是对的，有什么用呢？ “嗯，是不稀罕。”唐志平哼了一声，歇了一会儿又起来开始擀面条，把案板轧得咣咣直响。 张秋雪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算算日子，这两年该是唐志平更年期了。 更年期的女人……惹不得啊。 就这么地，在谢宏伟两口子的紧急运作下，第二天的下午，曲冰华的追悼会开始了。 追悼会的邀请是谢宏伟两口子亲自去送的，请的无不是曲冰华在世时曾经交好的一些人，以及谢荣恩的同僚。 如果这些人全都到场的话，便是曲冰华人生末端的高光时刻。 追悼会当天，被谢荣恩远嫁的谢红文和她的第二任丈夫也赶回来了，二话不说赶在曲冰华的遗体前一阵嚎啕大哭，诉说自己的诸斑不幸，直把她丈夫听得十分尴尬。 谢荣恩也在场，但他的尺寸比较难拿捏。 曲冰华费尽心机，为的是和他在一块。 曲冰华做了许多错事、坏事，但是，照顾了他几十年的生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谢荣恩也有感情，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装作自己忘了曾经曲冰华做的那些事，但更不能忘曲冰华曾经对自己生活的照料。 难啊！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有出席，谢荣恩来的事情张秋雪和唐志平都没有隐瞒他，对他们来说，从谢荣恩说出那种话的时候，两边就已经分家了。 毫无疑问，谢荣恩是被分出去的那一个。 但是，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追悼会上竟然还出了一件与他们相关的，不大不小的风波。 第1378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29 第1378章 曲冰华的追悼会来的人不多，真正有身份的人虽不会忘记曲冰华在战争年代的贡献，但也不会在和平年代过多的与曲冰华产生交集。 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参加这样一个人的追悼会会让下面的人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国家已经步入和平年代，要逐渐建立完整的法律法制条例。 来的人不多，但谢宏伟和李月月还是非常高兴，一直忙碌地招待客人。 追悼会上，谢荣恩发表了悼词，来宾敬献鲜花。 谢宏伟和李月月、谢红文、谢红漾几个一字排开，每有一位客人过来，他们便鞠躬致谢，随后浅聊几句，再由其他人送出去。 一切都非常顺利，直至快结束的时候，谢荣恩的警卫员忽然快步从外面冲了进来，他几个大步到了谢荣恩的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谢荣恩猛地站了起来。 来不及迎出去，谢荣恩的秘书齐三月已经陪着人走了进来，竟然是公安部与军|委的两位大佬。 两人身后也还跟了几位领导，有的谢荣恩都不太眼熟，就更别提谢宏伟他们了。 谢宏伟非常高兴，在边疆吃了两年多的风，他做梦都想回来。 办追悼会是他和李月月一早就商量好的事，能一下子和这么多大佬儿搭上关系，谢宏伟别提多激动了。 军|委的那位姓梅，叫梅城和谢荣恩勉强算是认识，他和剩下几位同僚上前敬献了鲜花，脱帽致礼。 一行人把流程走完，谢荣恩连忙走上前去，这些人他得亲自招待。 “一点儿小事，怎么还劳烦几位老哥亲自过来了呢，我的心里……” 谢荣恩的客气话没说完，肩膀猛地被人拍了几下，就听公安部那位姓李的副部长笑着道：“别人的不去，但，你谢家的事可一定得！” 这话说的，谢荣恩十分莫名其妙。 他以前和这位李副部长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顶多顶多算个眼熟，开会都没一开过，这话从何说起啊？ 谢荣恩眼神瞥向梅城，梅城笑着道：“老谢啊，你这个人可真是，做了那么大的好事，嘴巴竟然还这么严，真是低调啊，这点我得向你学习。” 这下别说谢荣恩了，谢宏伟他们都奇怪起来了，纷纷望着谢荣恩，心说做了什么事了？老爷子都没跟他们提，难不成，把好处都给谢长风了？ 谢荣恩只能尴尬地笑，一边说道：“梅参谋，瞧你这话说的，我哪里当得起啊？” “行了，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你家那位小家伙呢，快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咱们国家有了这样坚韧不拔的人才，就算让我们现在就退位让贤也能闭上眼了。” 这就更让人一头雾水了，谢荣恩只怀疑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什么小家伙？” 那位姓李的副部长等不及了，抢话道：“就是前几天在火车上帮助咱们列车乘警拿下了一个走私团伙，宣誓誓死守护国家和人民的小家伙啊，叫，叫什么来着？” “谢北鲲！”有人在他的背后喊道。 第1379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0 第1379章 “对，谢北鲲！伤好没有啊？要我说，老谢同志你家的孩子养的真不错，咱们干了一辈子图什么啊，不就图老了能有个清平世界吗？我看这孩子是个成器的！以后准成大才！” 李副部长滔滔不绝赞美个不停。 谢荣恩站在那里，一时间无所适从，他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提起大儿子一家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尽是愕然，最后，谢宏伟和李月月两个人把目光落在谢红漾身上，他们这几个人里，只有谢红漾与谢长风一家走得比较近。 谢红漾只当没看见，唯有谢红文当场变脸，如果不是她丈夫和谢红漾死死拉着，几乎要原地起跳。 不过，大领导们并不像下面的人惯会察言观色，此时他们正着急等着谢荣恩叫谢北鲲出来呢，哪里会管谢宏伟他们怎么想？ “怎么？小同志不在吗？”梅城皱了皱眉，有点不大高兴。 他本来对这个小同志充满信心的，现在看来，奶奶去世了，谢北鲲在家却不出席追悼会，这个品质…… 谢宏伟面色铁青，双拳紧紧攥在了一起。 他以前觉得，自己凭借自己的本事，早晚能干上去！ 但是边疆喝了两年的风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天真，他能有父亲撑腰，有母亲帮着筹谋是多么幸运。 命运同他开了个玩笑，在他刚刚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曲冰华就与世长辞了。 现在，在他母亲的追悼会上，这些领导不为纪念他的母亲，也不是为了看他而来，而是为了谢长风家那个小毛孩子！ 简直是耻辱！ “你们是说小北啊。”就在谢荣恩也不知道如何圆场的时候，在一片寂静中，李月月忽然开口。 李副部长和梅城等人立刻顺理成章地看了过去，等着听谢北鲲的消息。 他们能查到谢北鲲这个名字非常的不容易，其他的根本没来得及细查就听说谢家出了丧事，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他们根本没了解过谢家的事，也不知道谢家两房之间的恩怨。 李月月笑呵呵的，一副很能说会道有派头的样子，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呢，旁边忽然有人硬梆梆地来了一句，“感谢几位领导前来致礼，不过你们误会了。” 是谢红漾。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谢红文的胳膊，走到了几位领导身边。 “谢北鲲是我同父异母大哥家的孩子，因为我母亲做过的一些糟心事，两边没什么走动，所以小北并不需要出席我母亲的追悼会。” 此话一出，屋里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梅城、李副部长他们相互对视了几眼，心中都有些恶心，他们本是兴致冲冲而来，感情是搞了个乌龙？ 谢荣恩心情比较复杂，虽然几位领导是为谢北鲲来的，但是来者是客，小北他们也不在，可以先介绍给谢宏伟认识一下嘛。 至于谢宏伟和谢红文，那就是赤|裸裸的生气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话完全没必要同这些领导说嘛，这不是自己揭丑吗？ “其实不只是小北，我大哥大嫂养出来的几个孩子都非常好，除了小北，还有一位地质勘探队的队员、两位空军、一位文工团团员和一位今年高考的全国满分状元，目前在首都理工大学就读。我大哥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人名字叫谢长风，大嫂也非常有才学，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她对火车、战车都非常有研究。他们是真正愿意为国家和人民奉献的人，如果几位领导们有时间的话，我愿意带你们去他们家里看看。” 第1380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1 第1380章 现场一片沉寂，在他们这种家庭长出来的孩子规矩都是懂得，心中再愤怒，也不会在领导和长辈面前大吼大叫打断谢红漾的话。 反倒是谢红漾，在说完这些话之后，被梅城着重看了两眼，“你是……” “我叫谢红漾，是个医生，”谢红漾也不愧是军医出身，虽然没上过战场，却不缺乏胆量，“如果不算我大哥那边，我应该行二。” “看来你对你大哥一家人评价很高啊。”梅城说，眼睛却是看着谢荣恩的。 “因为他们都是踏实做人做事的人。”谢红漾说。 李副部长对于搞了这么个乌龙也挺郁闷的，他本来觉得能养出那样的孩子的家庭一定非常不错，所以才会来参加追悼会，现在却半点也没有停留下去的兴致了。 他点了点头，朝梅城道：“梅参，能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孩子的家庭可不常见，你要有空的话，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梅城心中直叹气。 再过两年，谢荣恩也到年纪了，本来觉得就算是凭着谢北鲲，谢荣恩也再值得往上提一提，现在嘛…… “那就有劳谢医生给咱们带路了。” 两人都是爽声一笑，齐齐看向谢红漾。 “特别愿意。”谢红漾也是一笑，引着一行人开始往外走。 谢宏伟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跟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二姐！” 他希望谢红漾能够抓住机会替他美言几句。 谢红漾又何尝不知谢宏伟此刻的心情呢？ 她没有应声，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有其他前来悼念的宾客，看了此情此景，再看看领导们的脸色，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撤了。 领导不喜欢的，他们可不想扯上关系。 张秋雪没想到别人开追悼会还能跟自己有关系，她两个月没在家，堆积的工作还挺多的，这两天一直在加班，中午忙里偷闲出来吃个饭。 眼看已经入秋了，天气却依旧热得要命，张秋雪偷了两个月的凉，回来之后总觉得不舒服，吃东西吃不下，还总觉得恶心。 她一度怀疑自己又中奖了，请唐志平给自己把了好几次脉确定不是这才放了心。 唐志平知道她工作忙，吃饭也吃不好，早晨出门的时候就告诉她中午吃凉面，多给她做几个菜码，让她回来吃饭。 张秋雪顶着大太阳回家，刚走到半路就碰上一手一个扯着俩孩子往家里送的刘老师。 刘老师今天穿了个喇叭裙，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块大花布，活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而她手里那两个比她还惨，连头发都乱七八糟的，除了眼睛还是黑溜溜的眼睛，牙还是白白的牙，张秋雪站在眼前都差点没认出来。 “刘老师，这是……” “张教授，这回可不是我拉偏架，你看看哪有这样的孩子啊？我说下午带孩子们画画，他们俩等不及，就带着一群孩子把咱们给孩子置办的颜料全都祸祸了，带着孩子们趴在地上拿手调颜料，你看看你看看，把咱班里的孩子都弄得没法见人了，我们晚上都不知道咋跟家长交代！还让我也摔了一跤。” 第1381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2 第1381章 刘老师说着说着都快哭了，她满打满算才二十，都还没结婚呢，就当众摔了那么一跤，屁股都露出来了，别提多丢人了。 这下张秋雪也没的说了，道歉吧。 “刘老师你真是费心了，我家这两个皮得要命，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来，太阳这么大，咱们到家里坐，正好我这段时间没在家，麻烦你好好跟我说说孩子在幼儿园的情况。” 刘老师本来怒气冲冲的，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跟张秋雪说道说道，此刻张秋雪这么一说，反而让她不好意思了。 “不用了，张教授，咱都是希望孩子好，我把孩子送回来也没别的意思，得好好给孩子洗洗。” “我知道，不过，刘老师，进去坐吧，我还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刘老师又有点警惕。 “倒也不是什么别的，就是想借刘老师的衣服一用。” 张秋雪在家找了一套衣服，好说歹说请刘老师换了，把那套脏衣服留了下来。 刘老师想不出张秋雪想做什么，这套衣服颜色浅，被这么一弄，几乎是洗不出来了，张秋雪白送她一套，她心里乐意着呢。 换好衣服出来，张秋雪拿出几张大团结递给刘老师，“刘老师，我不知道你们买颜料托了多少人，费了多少心思，这是我的一点赔偿，不知道够不够，要是不够你跟我说，我一定补上。” 刘老师一捻厚度就知道只多不少，点了点头收下了，这钱她必须得收，毕竟幼儿园的东西不是她的。 随后张秋雪又给刘老师拿了两瓶唐志平做的药膏，才终于把刘老师送走了。 等一回过头，俩小屁孩躲在唐志平和段姐屁股后头，正偷偷看她呢。 张秋雪咬了咬牙，唐志平连忙说：“别生气了，不就玩了点颜料嘛，你别听那老师说的那么夸张，咱孩子才不会干那种事呢，是吧小七？” 张秋雪捏了捏眉心，觉得脑袋更疼了。 大概唐志平从来没自己养过孩子，对于小孩子总是不自觉地去疼，总是觉得不够，于是，张秋雪两个没在家，再回来这俩就更熊了。 都说铁栓熊，说小六熊，但人家也没这么点儿就带着全班孩子一起造反啊。 张秋雪觉得这俩熊玩意儿到了必须得管管的时候，不过，该吃饭还得吃饭，于是瞪了俩人一眼，张秋雪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哦！妈妈你最疼我了！” “妈妈你最漂亮哟。” 俩人立刻奉上一串彩虹屁，换来张秋雪一个白眼，“换衣服去！” 唐志平和段姐见状放心了，张秋雪没真生气，于是放心收拾饭菜去了。 正是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小七小八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了，跑到外面的水盆里洗手洗脸，打香皂、搓搓洗洗一样没落下，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各自穿着一条小裤裤跑来跑去，还美得不行。 不过，等吃完饭，两人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 张秋雪把刘老师那条脏裙子往盆里一扔，又分别拿脚尖点了点小七小八丢在地上的脏衣服，“过来。” 第1382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3 第1382章 “哦哦。” 小八快速过去，捡起自己和哥哥的衣服，垫着小脚就准备扔到洗衣机里去。 却听“啪”地一声，张秋雪一把盖上了洗衣机的盖子，脚尖一指角落里的盆子，“拿上盆，过来！” “干嘛？”小七不情不愿地过去拿了水盆。 “洗衣服！”张秋雪说。 “他们就没洗过衣服，能洗得了吗？”唐志平一听就要反驳，但是话刚说了两句又被张秋雪一眼瞪住了。 “会不会洗都要洗，他们玩的时候开心，就没想过咱给他们洗衣服的时候有多辛苦啊？我也不求他们学会洗衣服，但是，他们必须得明白，这个世上不是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张秋雪语气淡淡，却极为认真。 唐志平和段姐本来还想劝一劝，被张秋雪这么一说就住了嘴。 小七小八看了一圈，爸爸不在家，哥哥们也不在家，奶奶和阿姨不帮忙，两个人一个抱着衣服，一个拎着盆子，委委屈屈地出去了。 张秋雪给两人打了水，一人一个盆子，一人一个小板凳，带着俩人开始在厨房前面的阴影下洗衣服。 唐志平和段姐去睡午觉了，从张秋雪开始讲怎么洗到张秋雪让他们开始洗都没有出来讲情。 “为什么要洗？”小七嘴皮子利索了，话就格外的多，忍不住抱怨。 有小七出头，小八就不说话了，无比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分明是洗衣服，他却把一双小脚丫子踩在水盆里，啪唧啪唧踩水玩，偶尔张秋雪看过来，他端的一张无比乖巧懂事的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张秋雪。 张秋雪哼了一声，心说这双胞胎也不知怎么长的，心眼全长小八一个人身上去了，就小七傻乎乎的明明是被推出来强出头的，自己偏偏毫无察觉。 她不肯上小八的当，扭过头瞪着小七，“这件衣服如果你们好好穿，可以穿两天，虽说脏了也要洗，但是你们把衣服弄成这个样子，就会变得很难洗，我、奶奶、阿姨洗衣服会很累，既然你们不珍惜，那你们就自己洗。” “珍惜”这个话题张秋雪跟他们聊过，那是源于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胡闹，把饭菜乱扔，于是张秋雪罚他们一个星期不许吃肉。 不吃便不吃，这本来无可厚非，小孩子看不见便也想不起来吃。 可是偏偏张秋雪恶劣得很，她不给他们吃肉，每天变着花样的做各种肉吃，直把两人馋得上窜下跳，自那之后再不敢浪费粮食了。 “别人给你们洗衣服，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你们如果做不到珍惜和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那就别穿衣服了。” 两个人同时眨巴眨巴眼，小八指了指张秋雪的大盆，“干嘛要给老师洗？还把你的衣服送给她，哼！” “你们两个把整个幼儿园的颜料都祸害了，浪费了东西不说，打乱了老师下午的教学计划，当然了，计划不计划的不太重要，但是，你们把教室弄得一团糟糕，害老师摔倒，我们自然要帮人家收拾整齐，刘老师还没让我去打扫教室呢，你俩就知足吧。” 第1383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4 第1383章 道理讲了一大堆，也不知道两人听懂没有。 中午炙热的空气让人脑袋发懵，两个小屁孩平时午休习惯了，此时困得直打瞌睡，却硬是被张秋雪瞪着眼，用肥皂一下一下擦在他们的小衣服上，然后用他们的小胖手开始搓。 衣服都是唐志平给做的棉布的，十分贴身柔软，但这种布一洗就变得非常硬，搓不动，而且，红红绿绿的颜料染了一大片，并不好洗。 眼看着小七开始着急，张秋雪洗好了刘老师那件衣服，过来帮他一起搓。 “现在知道洗衣服很难很累了吧？” 小屁孩憋着嘴，把张秋雪手里的衣服又使劲儿给抢了回来，“男子汉，大丈夫，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秋雪便不和他抢，把两个孩子又往阴凉里推了推，蹲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俩孩子搓衣服。 这俩满打满算今年还不到五岁，别说衣服了，连自己的袜子、小内|裤都没自己洗过，吭哧吭哧努力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那衣服上的颜色是被水泡的，还是被肥皂浸润的，终于淡了一些。 俩人累得一脑门汗，小七还在奋斗，小八却干不动了，两只小胖腿踩在水盆里，对张秋雪说：“妈妈我知道错了，明天我会和老师道歉的，好吗？” 话音未落，这家伙被小七瞪了一眼。 张秋雪又何尝不知小八的目的，她笑了一声，“当然可以，不过现在，你得把你的衣服洗完。” 在性格培养和三观教育的问题上，张秋雪不会退让。 分明是两人一起闯祸，但每次小八都是认错态度最好，认错速度最快的，与之相比，小七简直是个憨货。 小八闷闷地应了一声，捡起衣服继续洗。 平人平时淘气起来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和力气，此时却觉得这件小小的衣服成了天大的难事，最后少不得还是在张秋雪的帮助下洗干净了衣服。 张秋雪揉了揉两人搓衣服搓得通红的小手，这才说：“想要玩颜料，妈妈可以给你买，但是幼儿园里该遵守的规矩必须得遵守，知道吗？” 张秋雪其实并不是个特别看重规矩的人，她更看重的是个人能力，只要能力突出，为人没什么重大缺陷，她都愿意用。 可是小七小八太淘了，唐志平又整天觉得她的孙子们天好地好，惯的两人恨不得天天骑到她的头上去，这样的孩子必须得给他立规矩。 两人被训得蔫了吧唧的，又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张秋雪在两人头上挨个点了点，“行了，睡觉去吧，睡醒了带你们去买颜料。” 两人顿时满血复活，欢呼一声，冲过来一人抱了张秋雪一下，吭叽吭叽地抬着张秋雪洗衣服用的大木盆给收拾了。 张秋雪摇了摇头，不禁失笑。 恰在此时，张秋雪注意到家里紧闭的大门开着一道缝，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中午要午休，基本上都会闩上门，今天难道是忘记关门了？ 正疑惑着，门突然被推开，门外传来一阵掌声。 第1385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5 第1385章 张秋雪错愕地抬头望去，就看到谢红漾和一行人站在门口。 也不知这些人在外面站了多久，大太阳底下，一个个汗流浃背的，一看时间就不短了。 她看了眼谢红漾，谢红漾有些尴尬，她倒是想给张秋雪提前说一声来着，但是没来得及，他们来的时候正巧赶上张秋雪拎着俩孩子出来洗衣服。 小孩子嘛，短短几句大家基本就可以推测出是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将进门未进门之际，几位大领导突发奇想想看看张秋雪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领导要看，谢红漾敢说什么呢？ 她只敢在心里祈祷不出什么岔子。 事实证明，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可以相信张秋雪。 此时此刻，谢红漾朝张秋雪暗暗比划了一个手指头，张秋雪心中更是一紧。 这几位领导，张秋雪一位也不认识，但并不妨碍她能看出几人身份不凡，她这是哪里来的底气把领导们关在门外一个多小时啊。 当下连忙请人进来，同时赔罪道：“瞧我光顾着我家这俩皮猴了，害大家站了这么久，一会儿定然给各位泡茶赔罪。” 她不知道这些领导都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只顾着管小七小八把领导们晾了这么久会不会让领导们心里不高兴，会不会影响到谢长风他们的前程。 所以不管怎么样，漂亮话先递上去，虽然她心里不喜欢搞这种面子工程。 几位领导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李副部长甚至有些高兴。 他同梅城说：“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样的家庭能够五位大学生，一位愿意为了祖国跋山涉水的地质勘探院、两位空军、一位文工团骨干、一位全国状元，还有一位尖兵，个个都是国之栋梁，了不起啊。” 他身边的一个人附和道：“古人讲孟母三迁，讲岳母刺字，现在小张同志也不差嘛。” 梅城不住点头，“现在许多妇女只盯着手里那几个钱，早早就不让孩子上学念书了，催着他们上班挣钱，能像小张同志这样，愿意俯下身来塌下心来好好培养、教育孩子的，可不多啊。” 张秋雪忍不住看了眼谢红漾，谢红漾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跟领导们介绍过他们。 张秋雪便笑了笑，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段姐听到动静儿起来，张秋雪催着她去把后院湃在井里的西瓜拿过来切了，自己则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了准备泡茶。 梅城再次一摆手把她给拦了，张秋雪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这些领导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来干什么的，但是她知道谢红漾啊，今天是曲冰华的追悼会，谢红漾应该在现场才对，那么这些人十有八九也是去悼念曲冰华的。 以李月月那些人的尿性，她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个什么场景，至于这些人为什么来自己家，她打破头也想不出，但这并不妨碍她也为自己的丈夫、孩子们也在领导面前刷刷存在感。 第1386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6 第1386章 “领导们谬赞了，我们都是从小山沟里出来的，没什么远大的见识，只是知道现在平静的生活来之不易，是咱们无数先烈的鲜血和汗水换来的，所以不管是我们夫妻，还是孩子们，我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我们的国家更加强盛，人民更加富足，有朝一日，让我们的国家再不用看谁的脸色，让我们的人民能够挺直腰杆大声喘气。” “索性孩子们肯努力，读书的时候一心向学，遇到困难也愿意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实不相瞒，我的心里非常欣慰，我也始终相信，品质和性情都能经受得住考验，他们会一直秉承、坚持、忠于自己的选择，忠于这个国家和人民。” 张秋雪说。 很平平无奇的一番话，任谁都会说，甚至，这些领导们听过的好听的话比这多多了，比这好听多了。 可是，唯有此刻，他们看着张秋雪那张没有奉承没有谄媚的脸，他们深深的相信，张秋雪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 刚刚张秋雪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见微知著，便知道张秋雪也是这样培养其他孩子的。 实事求是，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不就是他们每个人最基本的素质吗？ 可是现在，社会混乱、黑白颠倒，人心开始浮躁，连踏踏实实做人都不愿意了，有谁还愿意踏踏实实做事呢？ 安静的堂屋里，李副部长忽然笑了起来。 “梅参谋，我以为我每次想起小谢同志那番话就热血沸腾睡不着觉是太激动了，你看看，这是人家一家的基本素养啊！” 梅城再次点头，望着张秋雪的眼神也不禁深了一些。 张秋雪却有些困惑，“小谢？” “谢北鲲，是你儿子吧？”李副部长又问。 “对。”张秋雪应了一声，心中仍然满是疑惑，小北这兵当得平平无奇的，而且，番号连她都不知道，这几位领导到底是谁啊？ “挺好，挺好，非常好！”李副部长一连声地说。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看向梅城，“梅参谋，咱们走吧。” 梅城也站了起来，“是该走了。” 张秋雪简直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人啊，来做什么的啊？ “这就……走了？” “嗯，我们还有工作，这就回去了。”梅城说，似乎见张秋雪太茫然，他还好心给张秋雪解释了一下，“我们本来想看看咱们的国之栋梁，没想到看到的是是咱们的国之基石，小张同志，我记住你了！” 张秋雪：“……”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告诉你的孩子们，坚持他们的选择，忠于他们的选择，不会错的！” 铿锵有力地留下这么一句，梅城大手在张秋雪肩膀上重重一拍，带头走了出去。 这到底什么和什么啊？ 张秋雪一个字也听不懂，匆匆忙忙地送了几位领导出门，回来的时候还百思不得其解。 唐志平把两个孩子按在屋里，匆匆忙忙出来，问张秋雪：“这怎么回事啊？来做什么的？” 张秋雪耸耸肩，将目光投向谢红漾，却没想到谢红漾说出来的话更叫两人不解。 第1387章 忠于自己的选择37 第1387章 “我想，领导们一定是想看看咱们国家的希望吧！” 张秋雪和唐志平面面相觑，禁不住同时出声，“啥？” 谢红漾便将几人搞错的事情简单提了提，偶尔提到谢宏伟等人，眼角眉梢尽是愤懑和不屑，直把几人张秋雪和唐志平听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听到谢荣恩、谢宏伟对他们极尽拍马屁之能事，最后他们却是奔着小北去的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当初张秋雪和谢北鲲在火车上决定动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大的惊喜。 “这人啊，都是命！越是汲汲营营的想这里蹭点光，那里让人提拔一下，就越是不得志。自己不踏实干工作，一门心思搞权谋，我看他们能有个屁用！” 切好的西瓜没人吃，谢红漾一屁股坐下来啃了两条。 反正今天的事她是半点都不后悔的，反倒是想起他们试图隐瞒小北和两家关系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丧事还没办完，谢红漾还得回那边去，吃完西瓜她就准备走了。 张秋雪不太放心，立刻换了衣服准备跟她一起过去，谢红漾却拦住了她，“你不是还答应俩孩子下午去买颜料嘛，不用担心我，你们去吧。答应孩子的事可不能不做。” 以前的时候，她总觉得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跟孩子掰扯那么清楚，可现在想想，就是这一点一点的小事把张秋雪家里的孩子教成一个又一个正直、独立、敢作敢当的孩子。 谢红漾回去之后，和谢宏伟、谢红文是怎样的一地鸡毛暂且不提，下午张秋雪让孩子们睡了一会儿，带着他们去买了颜料。 以前张秋雪去自家超市都是不付钱的，这回张秋雪特意拿了钱，交给两人自己去选，自己付钱。 两个小屁孩现在对于钱还没什么认识，但是他们见过大姐和哥哥们往家里寄钱，每个月的信封里只有那么几张大团结，而现在，他俩一次性就花出去好几张。 两人眨巴眨巴眼，没有最开始买到颜料的时候那么高兴了。 “妈妈，把钱都买颜料了，是不是就没钱吃饭了？”小八问。 小七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张秋雪，张秋雪说：“你是说咱们家这个月的生活费吗？因为你们俩赔了幼儿园的颜料钱，现在的确超支了，超支是什么意思呢？超支就是咱们家这个月用来吃饭的钱，今天都给你俩祸祸没了。” “那，那怎么办？”两人急了，小七跑到前头拦住张秋雪，“要不咱们不要了吧。” 他抱着属于他的那一盒颜料，胖乎乎的脸上全是舍不得，却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别提多纠结了。 这当然不是张秋雪的目的，她蹲下身揉了揉他那张皱在一起的包子脸。 “现在知道着急了？” 两人小鸡啄米一样，纷纷点头。 “那以后，不管做什么的时候先想一想后果，自己在心里估计一下这个后果是不是你们可以承担得起的，好吗？” 两人再次点头，但小八依旧非常担心，“妈妈，那现在怎么办？” 第1388章 第1388章 “现在就要启动我们的第二套方案了，生活费不够用了，看看能不能从其他方面借一点出来，下个月再还回去，按照现在的情况，下个月给你俩买牛肉做牛肉粒的钱刚刚好，你们俩可以不吃牛肉粒了吗？” 顿时，两个小家伙脸皱得更厉害了。 牛肉粒和牛肉条差不多，是张秋雪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做的小零食，也是他们向小伙伴们炫耀，占领自己在班里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利器。 现在……要没有了…… 俩人郁闷一路，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才点点头。 “可以。”小七说。 “谁让我们做错事了呢？”小八依旧委屈巴巴。 张秋雪才不上他的当，心中只盼着管教这一回能让两人老实一段时间，天知道，前两个月她不在，唐志平隔三差五就去幼儿园赔礼道歉，想想都觉得头疼。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秋雪把今天几位领导来访的事情跟谢长风提了提，现在再想起，张秋雪还是忍不住想感叹一句，命运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时候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千般算计却是一场空，他们不争不抢，竟然也有走好运的时候。 谢长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一件事竟然还被大领导知道了，甚至找上门来看小北。 “这算是一件好事吧？这回可多亏了红漾，我想着，要不然明天出殡的时候过去一趟？”张秋雪跟谢长风商量，就算不看谢荣恩、谢宏伟的面子，只看谢红漾呢，也得好好感谢一下。 “这就算了，这个时候去，说不定会让人觉得咱们是去炫耀的，以后多把她叫过来吃吃饭，你多给她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青年，她老这么单下去也挺孤单的。”谢长风说。 张秋雪听了一挑眉毛，这像是个大哥说的话了，不过…… “找青年，你手底下不是有的是吗？比我这边多多了。” 不成想男人一歪头，“我这边都是军官，你觉得，谢宏伟知道了，能忍得住躁动？” “……”张秋雪哑口无言，“算你考虑全面！” 第二天早晨起来，谢长风没有把这件事隐瞒小北和小六，借这件事狠狠督促了两人一番，甚至，还特意给大妞他们几个也分别特地去了一封信，敦促鼓励他们持续奋斗不断进步。 之后的几个夜晚，张秋雪在书房加班的时候，偶尔瞥一眼埋头书写的男人，心中感慨良多。 曾经不少人觉得她整天与机器为伍，是个笑话，何其有幸，她踏破时光而来，却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良人。 目前的生活依旧比不上后世，依旧很贫困，张秋雪却觉得很温暖，仿佛正应了那句话，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对张秋雪来说，那不是从前，而是现在。 “看什么？”男人倏然抬头，清冷的眉目在灯光下映入张秋雪时变得温和，隐隐含着纵容。 张秋雪歪了歪头，眼底雀跃起俏皮，“看你帅。” 谢长风耸耸肩，他不知帅是什么，却知道张秋雪简陋的搪瓷缸子里没水了，于是起身为她添了半杯水。 （新年快乐，温暖的爱送给大家，新的一年，希望大家人人有爱，人人被爱） 第1389章 来往1 第1389章 在曲冰华的追悼会过去没有多久，谢宏伟被顺理成章地调了回来，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这些没什么在意，在过后请谢红漾吃了一顿饭。 谢红漾直摇头，席间对张秋雪和谢长风说道：“大哥，嫂子，当年如果不是你们，说不定我早就被折磨死了，我早就看透了，没有人在乎我过成什么样。” “我结婚的时候爸不同意，却也没阻止，期间我和姓齐的吵架、打架，他们心里都清楚，也没说过什么，更没为我出过头，我妈和我姐就只知道让我忍着，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别人都能过好，偏我要受罪？” “我也……只是寻求一份公正罢了。” 谢红漾有些不好意思。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说什么，涉及到那边的事，他们一般都不妄加揣测和评论，只是劝她往前看。 好在谢红漾的感慨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临走的时候谢红漾提醒张秋雪和谢长风要小心，“他们俩一回来，肯定少不了事，嫂子，你们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张秋雪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张秋雪有些迟疑，“应该不会吧，李家已经没啥了，给不了他们支持，小北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你哥也常年在营，我跟他们没什么交集，就算有事也轮不到我身上，我现在跟前两年可不一样，你哥在呢，他们想要算计我，也得考虑下影响吧？” 谢红漾一顿，却说了一句让张秋雪意外的话。 “李家倒了，曲家也指不上，要是我，肯定抓着能指上的不放。” “这……” 谢红漾没有多留，她最近请了太多的假，得赶着回医院上班呢。 站在门口，张秋雪看了看谢长风，“这……不会吧？” “谁知道呢。”谢长风牵起张秋雪的手进了家门。 “总不会让你提拔他吧？他怎么想的？”张秋雪还是觉得吃惊。 “一家兄弟同气连枝，如果我不帮，你觉得他们会在外面怎么说？”这两年，谢长风的战术修养越来越高，拿到这种小事里来判断也立刻能像个清清楚楚。 张秋雪顺着他的话一想就明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人家大概会说谢长风没有当哥哥的风范，不顾兄弟之谊吧。 张秋雪一想就觉得恶心，心说如果谢宏伟两口子真有这种目的的话，她一定要拿笤帚把他们扫出去。 但转念一想，又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岂不是落人话柄吗？ 烦！ 张秋雪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行了，你别管，他们要来，你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谢长风拍了拍张秋雪的手，拿过自己的帽子戴上。 他得走了，就今天中午这一顿饭还是他抽空出来的，前些天张秋雪设计的第二台展车终于制造完成，运到了营地，他们下午要好好学习呢。 张秋雪呢，她还是觉得谢宏伟两口子不敢来，一是有谢荣恩在，他们求也求不到他头上，二是因为她太了解了谢长风了，他的枪杆子有多硬，目前营里没有人不怕的，别人都叫他活阎王，这样一个人谁能指望他开后门？ 张秋雪都不敢跟谢长风说这种话！ 第1390章 天下熙熙1 第1390章 事实证明，这次张秋雪想的没错，有谢荣恩在，谢宏伟的工作安排没有落到谢长风头上，但张秋雪还是被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把。 事情是这样的，眨眼之间，小七小八再次过了生日，谢宏伟为期三个月的学习即将结束，身上的伤也在唐志平日复一日汤汤水水的灌溉下养好了。 这三个月里，他把曾经落下的功课又捡了起来，日前随着身体渐好，已经开始恢复性训练，张秋雪家的院子里开始挂满了各种各样谢长风和谢北鲲自己制作的器材。 这天星期二，下午小北回来得非常早，一回来就拉着张秋雪神神秘秘地出门。 “干啥去？”张秋雪万分不解。 “给你买东西。”小北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脸蛋因为喝唐志平熬得汤汤水水，也柔软了一些，有了些少年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兴奋。 张秋雪哭笑不得，他身上统共每个月那么几块钱，还都是她给的，她真想不出小北能给她买什么。 一个头花？ 这么想着，她就想起谢长风给她买粉色小雏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儿子嘛，张秋雪很喜欢陪，于是跟着小北一起上了公交车。 兜兜转转不太远，是一家自行车车行。 “我来看了好几回了，妈，有一个是新出的，我觉得特别好，特别适合你。”小北说。 “是吗？” 张秋雪一眼扫过去，相比起前些年，现在买自行车不用票了，款式也越来越多了，算得上琳琅满目，甚至张秋雪还看到了儿童三轮自行车、儿童带辅助轮的四轮自行车。 而小北兴冲冲地拉着张秋雪到了一辆自行车面前，“妈，你看看，有两个尺寸，你喜欢大点儿的，还是喜欢小点儿的？” 淡淡的少女粉，前面带了个编织的车筐，因为是新车的关系，车行的人还在上面编了个粉色的大风车。 张秋雪：“……” 这这这……这比谢长风挑的有好多少？ 小北还在雀跃地望着她，似乎对自己的审美非常有信心，“妈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吧？” “……喜欢。” “那你看要哪个？” “……这个大点儿的吧。”张秋雪巨心累。 “好嘞。” 小北答应一声，兴冲冲地去付钱了。 张秋雪头疼。 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张秋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家伙哪来的钱呐？ 小北付完了钱，拿着条子往外走，一看就知道张秋雪在想什么，嘿嘿笑了笑，挠了挠头说：“我们的补助，我是外地来学习的，又不在学校吃住，每个月都有点补贴，呶，现在还剩这些。” 小北把钱塞到张秋雪的口袋里，一脸得意，“妈，这个指定比我爸给你买的好看，这样他就不用再买了。” “……”你确定？ 张秋雪忍着叹气的欲，望，跟小北两个开始往家走。 到家的时候夕阳还高高挂着，各家各户的人下了班就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块择菜、说话，其中有那么一道声音，格外地高。 “唉，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人家总觉得我们欠了他们了，可是，老一辈的事关我们什么事啊，非得让我们走，还得去条件最艰苦的边疆才行，我们就只能去呗。” 第1391章 天下熙熙2 第1391章 张秋雪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李月月了，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李月月时，她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坐在病床上，惶惶无主地等着其他人来解救她。 此刻，她坐在一群老娘们儿堆里，一边帮人择菜，一边编排他们一家人，已经和市井当中喜欢搬弄是非对女人没什么两样了。 就听李月月继续说道：“熬了这么多年，这不是，我婆婆死了，借着这奔丧的机会，我们才能回来看一眼，嗐，我们是大人，啥都能忍，孩子才真是可怜呢，在那穷乡僻壤的，别说念书了，吃饱喝足都是个问题，哎！” 这话说的，张秋雪脑门突突直跳。 小北长腿一撑，在这群女人身边停了下来，张秋雪双脚往地面上一点，没有半点下车的意思，双手环胸说道：“是啊，千错万错都是长辈的过错，李月月，你要不跟各位嫂子们说说我家长风被传战死的时候，你们两口子是怎么想着打寡嫂的主意，打算把我介绍给你娘家邻居的鳏夫的？” 李月月时背对着路边，刚才跟人聊得投入，根本没注意到张秋雪他们回来，此时张秋雪冷不丁地插嘴，她脸色大变，“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嫂，嫂子，你们回来了？”李月月搓着裤子，有些窘迫，但特别顺溜地跳过了张秋雪刚才到话，“哟，是新买的自行车吧？这车应该不便宜吧？这也就是你能买得起，我们一般人可买不起。” “这怎么会？你摊上一个将好公公，你男人摊上一个好爸爸，老三要资历没资历，要经验没经验，工作调动这么大的事，说给你们办就给你们办了，一辆自行车算什么？” 张秋雪不高兴了，揶揄起人来丝毫不在话下。 “这话怎么说的？宏伟这不是立功了嘛，是正常的调动，可不是因为别的。”李月月一副你可不要胡说的样子。 张秋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反倒是小北，忽然说了一声，“妈，要不，我回家数数我爸在北川时获得的奖章、荣誉，要是这么算的话，我爸应该早就升了吧？婶子，我小叔立的是什么功啊，跟我说说呗，我也向他学习学习，也早早立个功，也能被调回首都就好了。” 这李月月哪里敢胡说，她今天说了，小北明天就敢去找领导查谢宏伟的升调是否符合流程。 虽说他们这事前后耗时好几个月，谢宏伟也的确是立了功以后被调回来的，可是，鸡蛋里挑骨头，总能给挑出点毛病来的。 “瞧你这话说的，小北，我就是个女人家家的，你叔叔的事，我怎么清楚？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他去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是吗？以前我小叔在下面历练，怎么始终没见你跟过去，反倒是想尽办法又是找我妈说情，又是找爷爷的，想让他调回来啊？怎么？那个时候不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张秋雪：“……” 绝了！ 第1392章 天下熙熙3 第1392章 霎时间，李月月的表情那叫一个好看。 张秋雪这才装模作样地在小北背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月月啊，你别往心里去，我家小北就是对老三立的功感到好奇，没别的意思哈，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当以守卫国家和人民为第一要务嘛，而不是当官。” 李月月：“……” 择菜的邻居们：“……” 张秋雪笑眯眯的，继续又补了一刀，“你说是不是啊？” 说个屁！ 李月月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非但如此，她还想把从边疆带回来的一点儿特产直接摔到张秋雪的脑袋上去。 来这边走动当然不是李月月的本意，而是谢宏伟要求她来的。 谢宏伟希望通过女人间的走动缓和两边的关系，毕竟，他这次的调动如果认真追究起来的话，还是很值得商榷的。 他不希望谢长风追究这件事。 除此之外，他必须得搞清楚，他不在首都的这几年间，老爷子给了谢长风这边什么样的支持和帮助，待将来，也必须得给他同样多才行！ 所以，李月月这也算是变相地刺探敌情来了。 谢宏伟满心以为李月月能够帮自己办好这件事，殊不知人心隔肚皮，李月月虽然也想从中探知到一些事情，可是，几年前他们一家人被从首都赶出去，后来李家又落得那么个下场，李月月有一想起张秋雪一家人便恨得牙根发痒，今天上门有吃了个闭门羹，便想要编排张秋雪几句出出气，哪里想到竟然还给张秋雪他们听见了。 李月月从小在首都长大，而且，家庭环境在那里摆着，她到底还是有一些城府的。 心中无数mmp，面上却保持了笑吟吟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小北，你这可就问错人了，我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啊，只想着每天怎么吃饱喝足就行了，嫁汉嫁汉不就是为了穿衣吃饭吗？” 她把一个网兜拎出来，“嫂子，这是边疆产的一种水果，我给你拿进去尝尝？” 张秋雪没想到这人脸皮厚到这种程度，被拆穿之后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就不用了，月月，我们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自己留着吃就行了。对了，你们刚从边疆回来，家里东西都得置办，钱还够用吧？要是不够用的话，这些钱你们嫌拿去用。” 张秋雪从兜里掏出小北刚刚赛道自己口袋里的钱，塞在了李月月的手里。 “对了，借给你们给曲同志办追悼会的钱，你们也不用还了，再怎么着，宏伟也姓谢，亲家里道的，就算了吧，我这还得赶着去一趟单位，就不请你到家里坐了。” 张秋雪说完又跟择菜的邻居们打了声招呼，屁股上自行车后座上一挨，小北大长腿一蹬，母子俩就走了，竟然把李月月活活地晾在了那里。 李月月脸上像火烧一样，一时间，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差的是这么一百来块钱吗？ 第1393章 天下熙熙4 第1393章 李月月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倒是想跟着张秋雪到家里去看看，看看这几年他们没在首都，老爷子背着他们给了张秋雪多少东西，但是张秋雪和小北连家门都没进，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也真是来的不凑巧，今天唐志平出门给人看病去了，这个时间呢，段姐出去接小七小八了，家里铁将军把门，一个人都没有。 她悻悻地还想在这群妇女中间找回些颜面，倒被人戏谑了一句，“小李，敢情你家婆婆发丧的钱，还叫人家前头的儿子媳妇出的呀。” 首都人嘛，都好面儿，没把话说得那么露骨，可谁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 张秋雪一家为人低调，平时除了养孩子紧着营养，人家于穿戴上从来不显摆什么，邻里邻居地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他们嚼过公公婆婆的舌根子。 倒是因为谢荣恩时不时往这边来住，家里的保姆略微解释过那么几句，他们才知道谢荣恩和唐志平曾经是夫妻，在战乱中分开后，谢荣恩另娶的。 这倒也无可厚非，谢长风是谢荣恩和唐志平的儿子，不管是爹还是娘，谢长风这个当儿子的都该孝顺。 可是，哪有后头娶得媳妇，叫人家前头生的儿子来给打发的？感情好还行，感情不好，是怎么好意思的？ 刚从外地回来，就上赶着来给人送特产，说得好听点，是惦念着人家，说得不好听了，这不就是来打秋风的吗？ 一群妇女拍拍屁股，拎着自己的小板凳各回各家去了，一时间，李月月只恨不得把张秋雪和谢北鲲捉回来一人甩他们几个大巴掌！ 再说张秋雪和谢北鲲，实验基地那边小北是不方便进去的，他过几天就要走了，张秋雪想好好陪陪他，于是俩人走了不远就找了个小馆子，张秋雪请谢北鲲吃饭。 小店里没什么人，小北因为没在首都生活多长时间，他于首都的一些传统小吃兴趣不是很大，坐下之后等张秋雪点了餐，说道：“我看爷爷是越来越糊涂了。” 张秋雪也深有同感，以前，谢荣恩把曲冰华送进监狱，又离了婚，她觉得谢荣恩是一个脑子很清醒，很有正义感的人，可这几年的一桩桩，一件件，反倒给人一种他是非不分的感觉。 “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你爸爸走到今天都是他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当年如果不是……”张秋雪说着话叹了口气，重新把话咽了回去，“不管怎么样，一个人，有真才实干，以及，行的端立的正，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爷爷，就让他跟谢宏伟一家裹乱去吧。” “就怕爷爷操劳一生，却晚年失节。” 张秋雪摇了摇头，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晚节不保，那也是谢荣恩自己的选择，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很快，张秋雪意识到还是有关系的。 如果有一天，谢荣恩真的落魄了，以谢宏伟两口子此时此刻的尿性，会管谢荣恩吗？ 到时候，这怕不是还要成为他们的责任？ 第1394章 天下熙熙5 第1394章 如果谢荣恩脑子清醒，知理明理，没那么偏心眼，张秋雪不介意在谢荣恩晚年的时候照料他，但如果是这么下去，张秋雪必须得考虑考虑了。 而且，一旦谢荣恩在他们这边安享，谢宏伟两口子还不经常过来刷存在感？ 张秋雪突然就头疼厌烦起来，人这一生大多都是柴米油盐的小事，可往往也是这些小事，折磨的人无法承担。 小北从小跟张秋雪长大，最是贴心，此时一见张秋雪皱眉就知她心生烦闷。 “妈你甭管那些糟心事，凡事有我爸和我们呢。” 那绷着脸鲜少与人笑颜的少年，此时又是张秋雪最贴心的不过的儿子了。 张秋雪转念一想，谢荣恩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思想不跑偏，至于谢荣恩如何，真不是她能做的了主的，现在想得再多，也不过杞人忧天罢了。 她要操心的事多着呢，大不了，以后给谢荣恩找一处小院子住着，再请上一个保姆照顾着，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 母子俩慢慢悠悠吃了晚饭，天还不怎么黑，两人又去夜市上逛了一圈。 现在天气还不冷，夜市上摆摊的人格外多，张秋雪刚才只是胡乱抓了一些钱给李月月，此刻身上还有不少，当下先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小北。 谢北鲲哭笑不得，他都多少年没吃过糖葫芦了。 山楂粒很大，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糖稀，一口下去，甜极了，待一口咬开山楂，酸酸的味道便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又甜又酸。 再往前不远，是才下来的秋桃和秋梨，以前他们在北川的时候，每每这个时候经常去山上找梨子吃。 个大、皮薄，咬一口是满满的汁液。 张秋雪捡着个大的挑了十几个，付了钱，拿网兜拎着，回手又塞给小北手中一个。 一路走，一路投喂。 待回到家，谢长风正督促两个小的扎马步。 男人背着手往两个小的面前一站，黑脸沉沉的样子让两人不敢有任何讨价还价的可能，小腿打着哆嗦在那里扎马步。 一见张秋雪和谢北鲲回来，小八就瘪着嘴喊了一声“妈妈”，随后又喊了一声“哥哥”。 他虽然人小小的一个，可他看得明白着呢。 因为小北离家早，这段时间又受了伤，家里人对他极尽呵护，就连谢长风也对小北宽容许多。 小八可怜巴巴地望着小北，希望这个哥哥能解救自己于水火，不成想一个脑奔儿落在额头上。 随后，小北和谢长风一样粗糙的大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好好扎，哥给你洗桃子吃。” 小八怏怏地“哦”了一声，心中诸多不满，但是谢长风在旁一哼，他立刻腰板挺直，精神抖擞了。 张秋雪耸了耸肩，简直无语。 她养了六个孩子捆在一块儿，也没现在这俩皮。 目光一扫，竟然看到厨房门口墙根下放着一个网兜子，里面装的正是傍晚时在李月月那里看过的东西。 张秋雪不禁皱了皱眉，“你们遇见李月月了？” 第1395章 天下熙熙6 第1395章 “李月月？”谢长风疑惑。 “这个啊，”段姐从厨房出来注意到张秋雪的目光，就说：“这是我接孩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放在门口的，竟然也没人拿。” “只有这个？” “对啊？” 张秋雪：“……” “还有别的东西？”段姐疑惑。 “没。”张秋雪摇头，“李月月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有能耐倒是把钱也一块儿留下啊。 此时，谢宏伟家。 谢宏伟忙了一天，这才到家。 他看了看日前李月月分出来的礼品，说道：“给送过去了？” “嗯，送去了。”李月月给谢宏伟送上热毛巾，在边疆这两年多，每到冬天，谢宏伟总是被冻得手脚开裂，他们倒是有钱，可是，那种地方天寒地冻的，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更别提药什么了。 所以，每每谢宏伟回家，李月月总是给他准备一个热气腾腾的毛巾，回到首都几天了，谢宏伟也还是习惯每天回到家用个热气腾腾的毛巾擦擦脸。 今天，谢宏伟顾不上擦脸，连忙问李月月，“他们收下了？你们聊得怎么样？” 一家兄弟同气连枝，谢长风现在又比他高上不少，谢宏伟还是希望能和谢长风一家处好关系，将来谢长风好能帮自己一把，因此对这件事十分看重。 李月月哪好意思说自己连张秋雪的家门都没进去，当下胡乱点了点头，“也没怎么聊，他们有事都着急，只简单讲了几句，让我把东西放下就出来了。” 见妻子三言两语把讲完，谢宏伟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他们没说别的？没留你吃个饭什么的？” “没有。” 李月月扭头进了厨房把晚饭端了出来，招呼儿子吃饭，丝毫没提张秋雪给她那一百多块钱的事。 “没别的了？这就完了？”这也太不讲究了！ “哦，还跟我说，妈发丧的那些钱不用还给他们了。” 李月月说着话端起熬得浓浓的小米粥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美的她都眯起了眼睛，在边疆可吃不到这么好的米。 谢宏伟：“……” 他呆坐在椅子里半天，一直到热腾腾的毛巾都凉了，这才擦了擦脸。 目光扫过堆在一起的礼品，他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对李月月说：“你把给你爸妈的那些东西再分一份儿出来，改天我亲自过去一趟。” “凭什么？那是我给我爸我妈准备的，不能动！”李月月一下子叫了起来，“谢宏伟，你可别忘了，咱们在边疆的时候，是我妈整天寄钱支持咱们，你爸你姐可什么都没给过你！那些东西必须给我爸妈，一点儿也不能动！” 谢宏伟皱了皱眉。 在边疆时，他们每个月都能收到首都寄去的钱，虽然，钱在那里买东西很难，但是，人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算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对陷于困境中的人来说，也会是莫大的安慰！ 谢宏伟盯着李月月看了一会儿，“那就从别的里面分，反正必须得分出一份儿来！必须得搞清楚，咱们离开首都两年多老爷子到底给了他们什么东西，你爸你妈现在是不行了，能帮上我的只有我爸和谢长风，谢长风现在比我有能力，我爸肯定觉得他千好万好，说不定人脉什么的早就给谢长风了，现在咱们必须得跟谢长风打好关系。我妈，我妈也不能白死，必须得让他给我掏出和谢长风一样的东西来才行！” 第1396章 天下熙熙7 第1396章 张秋雪和谢长风自是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上赶着要来咬上一口，更不知道在某些人眼里，他们凭借自己努力得到的一切竟然称了谢荣恩给的。 谢长风监督两个小的扎满了半个小时的马步，又打了一套军体拳，才放两个人去找小北。 张秋雪则一头扎进了书房，小六正在张秋雪的书房里忙活着。 这几年来，张秋雪书房里的藏书越来越多，与她专业相关的书几乎塞满了一整面墙。 此时此刻，小六遨游其中，可谓如鱼得水。 开学已有三个多月，小六修的是双学位，回到家还要翻看张秋雪的各种书，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八瓣来用。 张秋雪其实不想小六那么辛苦，他才十几岁，还是个少年，她记得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整天只想着吃和玩。 摇了摇头，张秋雪又出去让段姐给小六煮了点夜宵，自己方才回来在椅子里坐下。 她和顾有年、梁从荣研究的高速列车至今不能算成功，核心的气压密封问题勉强算是解决了，但是还有太多太多的瑕疵，他们预计在往后的几年间不断完善。 除此之外，张秋雪把前段时间乘坐半成品列车的感受整理了出来，其中涉及到的一些问题也需要提升。 搞研究就是这样，有的人也许一辈子都研究不出来一样东西，但也有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研究成功，除了日复一日的努力，运气也占很重要的一部分。 不管运气如何，他们得先努力再说。 于是，母子俩一左一右一个埋头看书，一个埋头书写，直至凌晨时分，谢长风进来赶着俩人吃夜宵睡觉。 夜宵是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是唐志平和段姐亲自包的，皮薄馅大，汤里飘着青翠的两三葱花与亮晶晶的香油。 刚坐下，看到小北过来，张秋雪有点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小北笑了一声，见小六吃东西怀里还抱一本书，把碗拉过来抢了一颗馄饨小六也没发觉，禁不住抬手在他头上弹了一下，“小屁孩还真是爱学习啊？” 张秋雪哭笑不得，“小六这也算是找到自己努力和前进的方向了，你呢？你这辈子不能整天干这个吧？等巅峰期一过，你还是要考虑做一做别的工作。” 转业回来当个警察，维护社会治安，倒也不错。 “我啊，”小北干脆抱着小六的碗吃了起来，吃完一颗馄饨眯着眼睛笑了笑，“要是巅峰期过了，我就去做思想工作。” “啊？”张秋雪万分意外，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开启枪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儿子还是个乐于教人向善的。 “净人净心嘛。”小北歪头看谢长风，“爸，当个指导员应该不是很难吧？” 谢长风累了一天，正等着张秋雪一起睡觉，此时已经困得不行了，靠在炕头上直打瞌睡。 被cue到才掀了掀眼皮，“赶紧吃，吃完赶紧滚，你们俩。” 多一句话都欠奉。 第1397章 天下熙熙8 第1397章 “啧。” 无奈，小北三下五除二替小六吃完了一大碗馄饨，扯着小六走了。 张秋雪没上炕，谢长风是从来不会自己先躺下的，也不知这人在坚持什么。 当下，她也只好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馄饨吃完，草草洗漱了一下爬上了炕， 谢长风习惯性地侧着身把下巴垫在张秋雪的肩膀上，整个人像只大熊一样搂着张秋雪，闻着妻子身上熟悉的味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最近实在太累了，新的战车要组织新的学习、对抗，思考新的战法，不光身体累，脑子也累。 月落乌啼，红日破开黑暗，家里的大门前后发出两次声响，是小北和小六出去跑步回来了。 自从小北身体越来越好，开始恢复性锻炼之后，家里的早饭他们都不用发愁了，一般这俩人都会趁着出去跑步的时候买回来。 两个孩子开始在院子里打拳练功，张秋雪又眯了一会儿，坐起来的时候看到两人在院子里舞动的拳脚，虎虎生风。 这还是小北收着力的，不然她总担心小六会不会被小北甩飞出去。 谢长风还没醒，张秋雪没着急叫他起床，靠着窗台看了起来。 小六不比小北，年龄小，体力比不上小北，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回屋拿了书坐在院子里开始看书。 眼看着唐志平和段姐也起来了，张秋雪准备掩了窗帘叫谢长风起床，一只手拉着淡粉色的窗帘将拉未拉之际，小北忽然高高跃起，腾空几个翻转，手中军刺猛然出手。 张秋雪没怎么看过谢长风出手，却被小北这一下惊了一身冷汗，她下意识就踹了谢长风一脚。 谢长风被踹得一激灵，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怎么了？” “……”张秋雪尴尬，望着睡得迷糊的谢长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正在这时，院子里却换来男人的一声干笑。 “小，小六，你这是干什么？我，你叔，你不认识啦？” 张秋雪连忙扭头望去，原来，小北那一下不是空穴来风，是发觉有人要摸他们的家的门，此时，军刺锋利的刀刃正贴在来人的脖子上。 而今天来的这个人也很有意思，竟然是谢宏伟。 他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面上颧骨吐出，脸颊凹陷，像一根竹竿似的，正讪笑着看着小北。 小北面无表情地收回军刺，硬梆梆地说：“我是谢北鲲。” 这下谢宏伟更尴尬了，旁边看书的小六抬起头来，说：“我才是小六呢。” “他怎么来了？”谢长风撑着炕低声说。 张秋雪摇头，“没准是来找你的？” 谢长风起身开始穿衣服，外面已经传来谢宏伟的声音，“你爸妈还没起？” 谢北鲲随手抹了抹汗，“三叔有事？” 谢宏伟脸上有不悦一闪而逝，他不喜欢这个“三”，这样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行三，都在告诉他，他的父亲还有另外两个儿子，优秀如谢长风，悲惨如韩千里！ 而他，曾经所有的平静、安稳、幸福的生活，都是他的母亲偷来的！ 第1398章 天下熙熙9 第1398章 “哦，趁这会儿有空，过来看看你奶奶和你爸妈。” 说话间，谢宏伟越过小北拎着一个网兜子往里走。 张秋雪他们这边的院子比较大，小北他们为了不吵醒张秋雪他们，练功的位置比较靠南，谢宏伟步子迈得极大，他们这种人走路又快，不过三两息的工夫，谢宏伟已经到了院子中央，再要往前时被小北挡在了身前。 四目相对，谢宏伟皱眉不悦，谢北鲲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三叔，我爸最近工作忙，我妈昨天加班到半夜才睡，要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就行。”谢北鲲说。 要说年龄，他才十六七，谢宏伟小的不是一点半点，可眉目之间的平静沉稳，丝毫让人不敢将他只当作一个少年来对待。 更让谢宏伟心惊的是，不知为何，对上谢北鲲的眼睛，他就会有种心惊肉跳的后怕感。 “我不是说了嘛，没什么事，”谢宏伟讪讪一笑，目光一扫，干脆在小六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要是他们还没起，我等他们一会儿就行了。” 小北和小六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谢北鲲说：“那三叔你先坐着，我今天的训练还没完。” “到家了还训练什么，来，咱爷们一起说说话。”谢宏伟满脸笑意的对谢北鲲说。 回应他的，是谢北鲲军刺划破空气的破空之声，凌厉至极。 谢宏伟面色微微一僵，此时小六悠悠然说道：“我哥说了，干什么就得说什么，他是当兵的，每天就得训练，就算没人监督，自己也得监督自己，一点儿也不能少，这叫自觉，自律！“ 谢宏伟：“……” 他的脸又是一黑，小六多聪明多人啊，只当是没看见。 这会儿他不看书了，兴致勃勃地问谢宏伟，“三叔，我大哥二哥学的好多东西都跟我三哥不一样，你呢？你当这么多年的兵了，是你厉害，还是我哥厉害？” 这话说的，谢宏伟想敲小六两下子。 “怎么？也问过你爸？你爸厉害，还是你哥厉害？”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爸厉害，我哥什么东西不是我爸教的？对吧？你也深有同感吧，三叔？两儿子哪能有老子厉害？”小六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谢北鲲时不时腾空跃起的矫健身姿，偶尔长腿扫过，甚至会在砖面上留下一道印子。 忽地，小六一拍大腿。 “我这话说的不对，我爸就不一样，我们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是我爸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是我妈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熬出来的，唉，我爸可真可怜，我哥我们都有他和我妈教，可谁教过他啊。” 谢宏伟：“……” 他脸色黑沉。 俗话说杀人诛心，小六这话可比拿刀子剜人心还让人难受呢，每个字都在贬低他褒赞谢长风，当他听不出来吗？ 张秋雪自看到了谢宏伟就关上了窗帘，此时隔着窗户听见小六这话，心说这家伙真是深谙人与人之间交流的艺术啊，要是不学理工，说不定搞外交也是一把好手，不动声色间秒杀全部敌军。 第1399章 天下熙熙10 第1399章 谢宏伟咬牙切齿，可他一个做长辈的，总不能跟侄子计较吧？ 况且，小六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四岁，就算此刻说得话再难听，还能说一句年少无知呢。 就在他又气又怒又无话可说的时候，谢长风终于出来了。 谢宏伟立刻起身迎了过去，匆忙之间，谢长风只来得及套上了一件大短裤和一件衬衫，衬衫还没来得及系扣子，里面是一条白色汗衫。 汗衫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一件大街上处处可见的老头衫。 可是，身上那件衬衫谢宏伟一眼就认出来了，竟然是这两年最流行的皮尔卡丹，听人说，一件西服得一千多，这么一件衬衫，不得好几百？ 以前曲冰华在的时候，谢宏伟样样都是好东西，前几年，他行得正坐得端，觉得吃喝都不重要，可只有去了边疆之后，谢宏伟才知道吃喝不重要是一句屁话。 他们在边疆吃饭都是问题了，谢长风竟然大剌剌地穿着几百块钱的衬衫还不当回事？ 谢宏伟呼吸都不顺畅了。 谢长风的衣服不是唐志平自己做的，就是李有才在上海那边寄过来的，一部分是李有才的小作坊做的样款，一部分是李有才在上海那边应张秋雪的要求买的一些新品，谢长风从来只管穿，管洗，至于一件多少钱，他一个月兜里只有五块钱零花钱的人哪里知道？ “怎么？”见谢宏伟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谢长风眉梢一挑。 谢宏伟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目光往门里一瞥，没见到张秋雪的影子，便说：“听孩子们说，嫂子最近很忙？” “嗯，最近一直在加班。”谢长风说。 此时，唐志平已经起来了，从西厢房出来水洗脸。 谢宏伟一边打招呼一边仔细观察了一下，唐志平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什么牌子的，不过，做工很好，布料也很好，应该也少不了钱。 谢长风要去厕所，谢宏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唐志平进了厨房。 唐志平和段姐两个把小北和小六买回来的早餐热一热，再每人煮一个鸡蛋，小北和小六再一人一碗补身体的汤粥，就是他们的早饭了。 至于小七小八，他们至今每天早晨起来还要一人一杯牛奶，都是奶粉现冲。 看到奶粉，谢宏伟终于找到了话题。 “我嫂子现在还和奶粉厂有合作呢？” “有吧，我记得跟超市有合作。”唐志平把小七小八喝牛奶的杯子烫了一遍，漫不经心地对谢宏伟说。 “我嫂子可真够忙的，开着超市，还有单独的工作。” 这话可算说到唐志平心坎上去了，“可不是嘛，火车火车等着她，战车战车也是她一力主推，哎呦，忙起来恨不能连饭也顾不上吃，幸亏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让她顾家，这要是小七小八再大一点儿啊，估计得住在基地里头了，把身体熬坏了都没人知道。” “谁让嫂子有能耐呢，这种工作，一般女性可做不来，只要能研究出来，就算天天泡在基地里头也值当。不过，这么忙，家里又有孩子牵挂着，这基地里头没再多要点人啊？反正基地里头我嫂子说了算。” “那也得合适啊？”唐志平直摇头。 只是平时闲谈，她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刚从厕所出来的谢长风将拧起了眉头，沉着脸盯着谢宏伟，“你旁敲侧击的，想问什么？” 第1400章 天下熙熙11 第1400章 张秋雪工作性质特殊，有很强的保密性，单单拿火车来说，谢长风都不知道具体研究到哪一步了。 因为张秋雪说过，他们研究的火车连国外都没有，一旦问世，会是惊世之作，一旦被泄漏，被人泄漏给外国人，那将是国家和人民的重大损失。 所以前邻后舍住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也从来不会问张秋雪具体是做什么的。 谢长风不相信谢宏伟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在…… “我……”谢宏伟噎了噎，“没什么，大哥，就是两年多没见了嘛，随便聊聊，一直以来，咱们也没写信什么的，对了大哥，你工作还顺利吧？” 谢长风点头，“挺好的。” 谢宏伟满腹疑问，在谢长风深邃犀利的眼神下一个也问不出来了。 他讪讪地笑了一声，只好又转过头想问唐志平，昨天李月月给拿过来的特产是不是好吃，不过没说话呢，见谢长风随手泼了洗脸水，又打了些新水，叫小北和小六给张秋雪端到屋里去。 两人一走，谢长风说：“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谈谈。” “大哥你说。”谢宏伟表现得十分乖觉。 谢长风便单刀直入地说：“老爷子年岁不小了，估计快退了，你有什么想法？” “这……我最小，没什么发言权，大哥你想怎么做？是一边一年的轮着照顾，还是怎么着，我都听你的。” “以前别人退下来是怎么安排的，我还没打听过，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是老大，不管以前怎么着，我当老大的，合该奉养老爷子。你也知道，老爷子跟我娘早年分开的，这么一个屋檐下住着不合适。” “我在北川有一套院子，当年走的时候交了钱了，我妹妹一家子也在那边，那边环境气候也好，你要是同意，老爷子也同意的话，等他退下了，我就把他送过去，再请个人照顾他。你觉得呢？” 这下谢宏伟半晌没说出话来，看谢长风的脸色都来回变了变。 足足好一会儿，才说：“这，这……老爷子在首都住了这么多年了，乍一换地方，恐怕不好适应吧？” “不会，北川那边环境非常好，现在还养了马，没事的时候，老爷子还可以出去跑跑马，有空了，我们也会去看望他。” “不，不不不，”谢宏伟连连摆手，“这不好，这不好。” 要是这样下去，那老爷子岂不是都成谢长风一个人的了？他什么光都沾不上了？ “大哥，大哥你这边要是不方便的话，就还让老爷子住我那边不就行了吗？你放心，老爷子教导我这么多年，我和月月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你这……没这个道理，我是老大，哪能有你照顾？”谢长风说。 “怎么就不能了？大哥，说句不好听的，以前老爷子不知道有你和二哥，全副身心栽培我，所有的心血都用到了我身上，于情于理都是我给他养老，真的，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嫂子被人说闲话的。” “嗐，我倒是没啥，大男人，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不过你嫂子不行，她是个文人，最在乎这个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谢长风双手一摊，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第1401章 天下熙熙12 第1401章 谢宏伟连忙又说：“不用不用，大哥，真没那么麻烦，让老爷子住我那边，我保管给照顾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谢宏伟说完，忽然一拍脑袋，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大事的样子，说道：“大哥，这事你就包在我身上，我绝对不会让你和二哥失望，一定会把咱爸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我现在还有个事，我先走了。” 他扭身就走，仿佛生怕再晚一些就会被谢长风捉住硬要把谢荣恩塞到北川去！ 谢宏伟紧紧地捏着拳头，心口怦怦直跳，从现在开始，老爷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进了他家的门，以后再也别想帮谢长风分毫！ 屋子里，母子三人已经快傻了。 “我把在干嘛？”小六趴在窗台上问。 张秋雪和小北对视一眼，也都是茫然无措。 他们昨天才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谢长风就给揭破了，谢长风有读心术吗？ 而这个时候，一直盯着外面的小六叫了起来，“我爸手里，不是妈你买给我的录音机吗？” “啥？”张秋雪和小北齐齐凑了上去。 “那个遥控器。”小北说。 在东厢门口，放了一个小小的录音机，是张秋雪给小六买来学外语的，因为有的时候需要插电，张秋雪觉得他冬天晚上听完了再爬起来关录音机太冷了，就给他焊了一个遥控器。 这会儿竟然握在谢长风手里，而放在屋门口的录音机如果仔细去听，能听见轻微的磁带转动的声音。 “啊，我的磁带！”小六一下子跳了起来，推开窗户从窗户里跳了出去，一边叫着一边冲过去抱住了他的录音机。 张秋雪和小北愣了愣，此时也反映过来了。 张秋雪简直哭笑不得。 另一厢小六已然快炸了，抱着录音机原地直跳脚，“爸，你把带子给我洗了！你给我洗了！我的新带子！” 张秋雪：“……” 她忍不住想笑，却冷不防引火烧身。 “妈，谁教他用遥控器的，他不是不会用吗？” “这个……”张秋雪摸了摸鼻子，“他连小七小八的遥控汽车都会玩，你觉得他搞不定这么个遥控器吗？” 小六欲哭无泪，只见他爹阔步走到他面前，粗糙的大手摆着他的录音机操作了几下把带子取了出来。 然后十分财大气粗地在兜里一掏，掏出这个月还没花的五块钱，大手一挥，“拿去！” 小六：“……”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俄语磁带！是五块钱就能买到的吗？ 罪魁祸首此时昂首阔步到了张秋雪跟前，把磁带往张秋雪面前一放，依旧是轻描淡写地一句，“收好。” 张秋雪耸了耸肩，接过那盘磁带看了看。 “我怎么觉得，李月月和谢宏伟先后过来，是另有目的？”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我们不接招就行了，现在有了这个，等于核心问题也解决了。” 张秋雪转念一想觉得颇有道理，他们都属于原则性比较强，不会徇私枉法的人，李月月也好，谢宏伟也好，能算计的只有谢荣恩. 她和谢长风从来没想过在谢荣恩身上获得一星半点的东西，现在直接把谢荣恩划归他们了，他们应该很高兴吧？ 第1402章 天下熙熙13 第1402章 谢长风和张秋雪不知道谢宏伟两口子心心念念他们从谢荣恩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谢宏伟也不知道谢长风和张秋雪因为这几年来发生的种种，并不乐于和谢荣恩有过深的来往。 此时，他意得志满，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的话，他还想买份儿早餐直奔谢荣恩那里，好好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此刻，张秋雪把那盘磁带装回录音机里重新放了一遍，声音格外清晰，唯有小六哭丧着一张脸，无语凝咽。 张秋雪反反复复把带子听了好几遍，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好笑。 看谢宏伟那副积极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想到这是谢长风给他玩的一手反向的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当然了，她可以接受奉养谢荣恩，她不能忍受的是谢宏伟和谢红文三天两头上门来恶心自己。 有了这盘带子，张秋雪他们便不怕日后谢宏伟反悔，仔细算算日子，自从上回唐志平用擀面杖把谢荣恩打了一顿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尽心竭力地为谢宏伟谋划去吧。 除了小六依旧不高兴之外，一家人吃过了饭各自奔赴各自要去的地方，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至于谢宏伟的突然来访，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晚上，谢宏伟掐着点去了一趟谢荣恩现在的住处，给带去了李月月亲手做的饭菜。 几年时间了，谢荣恩还住在单位宿舍里。 这边其实不是家属楼，也不是单位宿舍，只是当年谢荣恩和曲冰华离婚之后，让单位给他安排的。 就在他办公室的楼下，白天，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办公楼，晚上，除了值班的守卫，住在这里的只有谢荣恩一个，从其他人下班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冷清。 谢宏伟把饭盒打开，其实里面也不过是李月月随手炒的一盒黑土豆，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但对现在的谢荣恩来说，却是少见的家常味道。 一边看着父亲吃饭，谢宏伟一边把自己这几天做的事说了一遍，重点值得一提的自然是他去看望过谢长风和张秋雪的事。 谢荣恩边吃边点头，“不错，你们是亲兄弟，应该多走动！”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宏伟说，“今天早晨我们还说起你呢，我大哥那边有唐姨在，说进进出出的不太方便，所以我想着，爸你要是退了，就还会咱家去，我和月月给你养老，就不要为难我大哥了，你觉得呢？” 谢荣恩沉吟一声，私心里来讲，他更想住在谢长风那边，因为张秋雪、唐志平、段姐，随便拎出一个来，做饭就比李月月做的好吃得多。 可是，一想到唐志平对自己的怨恨和她那个火爆脾气，谢荣恩摸了摸脑袋，点了点头，“行，只要你们愿意，我去哪儿都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宏伟心头一跳，忙说：“那哪行，你可是我亲爹，教养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怎么着也得是我给你养老！” 要是去了北川，那还有他说话的份儿吗？ 谢荣恩更满意了，连连点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自此，两人算是志趣相投，很是父慈子孝了一番，谢宏伟才从谢荣恩这里离开。 第1403章 天下熙熙14 第1403章 一周之后，小北正式踏上了回去的火车。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现在，小北在外面早已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孩子了，但是于张秋雪来说，依旧是那个时时刻刻黏着她，担心又害怕的小可怜。 站台上，张秋雪最后一次帮小北整理了一下衣服，“回来这么久，虽然伤养好了，但你的身体素质比着其他队员肯定要差一些，回去之后，不要太要强了，名誉、战绩，都是虚的，只有你的身体才是你自己的，知道吗？” 这样的话自前两天开始收拾行李，张秋雪和唐志平就说了许多次了，唐志平还好一些，早年间，她在战场上也算见惯了生死，大多时间都是张秋雪在说。 小北再次点头，眼看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他拎着沉甸甸的行李，最后一次看了看张秋雪，忽地跨前一步俯身轻轻地抱了张秋雪一下。 “妈，你和我爸都放心吧，凡事我都会量力而行的。” 张秋雪抿着嘴，十分不舍地应了一声，“好。” 铁牛铁栓她还了解一些，但是小北，她丝毫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在队伍里担任什么样的位置，有着什么样的能力。 这么多孩子，小北离开她最早，离开时也最小，也最让张秋雪不放心。 谢北鲲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修长的身姿灵巧地跃上火车，随着列车地勤人员徐徐摆动他的小旗子，火车门被重重关闭，火车随之开始向前行进，由慢到快，没用多久便彻底消失在张秋雪的视野尽头。 张秋雪叹了口气，怏怏地开始往回走。 今天上午唐志平有个出诊任务，其他人也各自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所以这次来送小北的只有她一个人。 张秋雪不太喜欢这种离别的气氛，不过，她不喜欢也没用，孩子大了，总有一日要离开巢穴自己觅食。 从火车站出来，张秋雪准备去达济百货超市的分店转一转，也算是排遣一下心中的不快。 分店开了已经有大半年了，距离火车站不是太远，坐公交车几站地就到了。 目前，分店还没有完全盈利，因为这边的铺面更大，品类也划分得更为细致，设置得更多，每个品类进货都是目前比较高端的。 成本投入巨大，回本却需要更多的时间。 张秋雪溜溜达达进了分店，没有刻意知会谁，也算是微服私访了。 此时正值中午，工作日，店里人不是很多，一楼是卖蔬菜水果和一些百货用品的，张秋雪略扫了几眼便上了二楼，二楼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比较大件的百货用品，一个则是服装区，服装区又细致地划分为男装、女装、童装等等。 各种各样的服饰井井有条地摆在专门打造的货架上，一眼看去，令人十分舒适。 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站在一旁，随时准备为顾客服务，但目光也会不时扫过店里的各位顾客，以防投到事件地发生。 张秋雪先是看了看目前最受欢迎的大件家电家具，从货架后面转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服装区那边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1404章 天下熙熙15 第1404章 “月儿，咱不要这个，太贵了。” “才二百块钱，不算贵，我给你买，妈。离开首都两年多，这物价涨得是快了一些，不过，妈，我在边疆的时候，你整天给我寄东西寄钱，我和宏伟，可全都是靠着你们给我们寄过去的咸菜续命啊，你是不知道，那边的东西有多难吃，还破得不行，有钱都没处花去。就冲妈你这么接济我们，我也得给你买件好衣服。” 张秋雪听见这话声有些耳熟，探过身子去一看。 这真是冤家路窄，她竟然遇到了李月月和她的母亲孙茉莉。 李月月和那边的售货员讨价还价，张秋雪这一探头，不巧正和孙茉莉撞了个四目相对，张秋雪本来是有点尴尬的，却一眼看到了孙茉莉脸上的茫然和疑惑。 既然遇见了，张秋雪就大大方方走了出来，“我听见这声音就有些耳熟，原来是弟妹和婶子啊。” 看到张秋雪，李月月神色微微一变，“怎么是你？” 她也有些尴尬，前些天张秋雪还说她家里要是条件不好，就不用还给曲冰华办丧事的钱了，为此还给了她一百多。 现在让张秋雪撞个正着，这不是有钱买衣服，没钱还账吗？ 孙茉莉也挺尴尬，当初他们在背后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谢长风根本没死，而张秋雪也压根儿不是个听招呼的。 可她的心里又恨恨的，他们现在落得如此田地，全都是拜张秋雪所赐。 “正好路过这里，进来逛逛。”张秋雪说，“弟妹选到合适的了？” 李月月脸色又是一变，这不就是明摆着说她，这里你可以来，我凭什么不能来啊？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太想开罪张秋雪了。 不管怎么着，李家现在没什么能用的人了，谢家这边，谢长风比谢宏伟要高出不少，除此之外，张秋雪和谢长风还有铁牛铁栓、小北，个个都能襄助他们，相比之下，谢宏伟的势力太单薄了。 得罪张秋雪，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尽管他们现在把谢荣恩拉到他们这边来了。 “想给我妈买件衣服，”李月月讪笑了一声，“边疆条件艰苦，多亏了我妈时不时地接济我们，我们才能熬到回来。” “应该的。”张秋雪点头。 不过，她发现李月月说这些话的时候，孙茉莉脸上再次浮现茫然之色，倒像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张秋雪心里一动，心说李月月和谢宏伟该不会不知道谢荣恩每个月都给他们寄钱寄东西吧？ 谢荣恩给谢宏伟他们寄东西这事并没有瞒着张秋雪和谢长风，甚至十分光明正大，因为有天张秋雪在屋里工作的时候，谢荣恩突然过来说：“小张，我看你弄的那个奶粉挺不错，你给我弄点，我给宏伟他们寄一点儿，大人能受苦，孩子可不行。” 可以说，谢荣恩寄给谢宏伟他们的奶粉全都是从张秋雪这里拿走的。 当然，她于这事无话可说，因为在河西村时，在北川时，她也时时刻刻想着让自己的孩子们吃好点，喝好点，将心比心，这无可厚非。 但，孙茉莉两口子舍得每个月都给李月月他们寄这么多东西吗？ 第1405章 天下熙熙16 第1405章 “嫂子刚来？要不一起逛逛？” 李月月没有忘记谢宏伟交给她的任务。 张秋雪记着谢长风曾经讲过的话，并不想同这两口子有过多的接触。 目光扫过孙茉莉，张秋雪忽又改变了主意，“好啊。” 李月月便不着急讨价还价了，拎着她看好的那件衣服，围着张秋雪说：“嫂子想买什么？孩子的衣裳，还是给大哥买？” “眼看着天冷了，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厚点的衣服，买几件。” 张秋雪因为工作的关系挺少在外面买衣服的，她更喜欢穿简单方面的工装，一个大大的背带裤，从头到脚全都是口袋，可以装许多东西。 所以在外面买衣服基本上都是给家里人买，反倒是谢长风经常看不过眼，会拉着她出来买几件小裙子，买两双高跟鞋什么的。 她随手翻了几件现在才上新，还没有开始走量的棉衣，给小七小八一人选了件棉猴，又给小六选了两件板板正正的棉服。 李月月和孙茉莉在旁边看着张秋雪，眼睛都快红了，这几件加起来就不少钱了，而张秋雪还没住手的意思。 张秋雪感觉两人的视线过于灼热，这才扭头看了李月月一眼，目光扫过她手上拎的衣服，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调问道：“这衣服不错，弟妹眼光不错，真是孝顺，眼看冬天到了，这衣服穿上一定暖和。” “是啊，我们在边疆的时候，走出三十里都找不到个卖东西的地方，一到冬天那雪下的连腿都迈不开，多亏了我妈给我们寄吃的喝的给孩子寄奶粉，要不然，我们可能都饿死了。”李月月说。 同时，她看了眼孙茉莉，说话更加情真意切，“就为这，我觉得我怎么孝顺我妈他们都值当。” “我觉得也是，婶子真是爱女心切啊，要是我，我可做不到这样，你看我家大妞，一年到头地我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张秋雪叹了口气，对孙茉莉大加褒赞。 话说得很好听，可孙茉莉觉得十分刺耳，尤其是张秋雪笑盈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孙茉莉觉得和针扎一般。 偏偏李月月毫无自知，依旧说着：“我妈从小就最疼我了，现在家里条件不好，还这么照顾我们，我们得孝顺我妈一辈子。” 孙茉莉愈加尴尬，几次想说话都被李月月的声音盖了过去，一张老脸涨成了绛紫色。 张秋雪不禁一哂，心说十有八九真让自己给猜对了，这一出怕是李月月的一厢情愿，而那些东西大概率就是谢荣恩给寄去的那些。 不过，也不知道那老头儿是怎么搞的，自己做好事，得好名的竟然成了李家夫妻。 她摇了摇头，利落地又挑了几件衣服。 此时，服装区的售货员已经认出她来了，连店长都请过来了，只是看张秋雪跟人说话没敢贸然上前打搅。 张秋雪三下两下选完了衣服，把东西往售货员面前一递，对李月月说：“我去那边看看。” 说罢不管李月月和孙茉莉怎么想，大步扬长而去。 她的心中还有些可笑，可笑谢荣恩心心念念，到头来却是个笑话，这事也不知他自己知道了会怎么想。 可悲，可怜！ 第1406章 天下熙熙17 第1406章 张秋雪是不太在乎这个真相的，也无意到谢荣恩面前去戳破这一点，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她于拐角处上楼检查了一下分店这边的账目，等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月月和孙茉莉也刚好离开，两人手里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 张秋雪有点后悔自己不要那几百块钱了，早知谢宏伟李月月两人手头这么富足，她应该一分不落讨回来的嘛。 回到家，张秋雪的心情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段姐正在收拾刚买回来的鱼，小六课业很重，自己又整天给自己加任务，张秋雪对他没别的要求了，就是要求段姐务必把营养给小六加足。 这孩子本身跟个秤砣似的，只长密度，不长高度，现在也还是那样，张秋雪无比忧心这孩子会不会从此不长个了？ 于是，家里骨头汤日日熬着，小六一直到现在也没迎来生长痛，愈发让张秋雪感到郁闷。 小北走了之后，除了两个皮猴在家的时候，家里愈发平静。 转眼一直到过年，谢荣恩也没有再来这边。 张秋雪和谢长风备了一份礼，在过年前给谢荣恩送了过去，没有再像往年一样邀请谢荣恩过来过年，但去了才知道，谢荣恩已经搬到谢宏伟那边去了。 于是两人又把东西送到了大院那边，看了好一出父慈子孝的大戏，反观谢长风仿佛是个外人，没呆多久张秋雪就拉着谢长风出来了。 “别往心里去，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俩人志趣相投嘛。”张秋雪安慰谢长风。 前几日刚下了雪，此时路上积雪还没完全化掉，许多地方结了冰，一步三滑，张秋雪不得不紧紧拽着谢长风的胳膊。 “嗯。”谢长风点了点头。 这种天气连公交车都不爱跑，两人于冷风飕飕中走了一个多小时，谢长风拉着张秋雪进了路边一家小馆子。 看着张秋雪冻得青白的脸，谢长风突然伸手给她搓了搓。 这顿操作差点给张秋雪整不会了，要知道，但凡穿上这身衣服，谢长风几乎不会对她动手动脚，那是源自心中的敬畏。 望着张秋雪满眼的茫然，谢长风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我要是也像他们一样，兴许你能少挨许多冻，少受许多罪。” 在北川的时候不敢讲，但到了现在的位置，谢长风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张秋雪没好气地拿白眼翻了他一眼，“别，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多享受两年自由的味道呢。” 男人哑然失笑，眼底的一丝忧郁也随之散去，但他也确实蛮好奇的。 “宝马雕车香满路，你就一点儿也不向往这样的日子？” 在生活中、事业上，各个方面，张秋雪都极少会求助到他，从另一方面而言，作为一个男人，谢长风其实还挺挫败的。 张秋雪撑着下巴，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说：“宝马雕车香满路？宝马雕车？价值千万的地铁我乘过，名声大噪的跑车我开过，私人飞机我坐过， 世界知名的香水，我有半冰箱，世界级的走秀我亲临现场过，我向往你现在的宝马雕车香满路？我眼睛瞎了？脑子瓦特了？” “……” “现在这些东西……”张秋雪哼了一声，“勉强也算是个代步工具吧，聊胜于无。不过，又不是自己的东西，使用起来还要担惊受怕的，我有病啊？” 谢长风：“……” “想开车，我自己会买，想住大房子，我自己也会买，想穿漂亮衣服，喷好闻的香水，我都自己还会买，你那宝马雕车香满路能有我自己弄到的舒坦？” 谢长风卒。 第1407章 天下熙熙18 第1407章 谢长风盯着张秋雪看了半天，对于此番种种说法哑口无言，心中那一点儿由谢荣恩谢宏伟父子带来的小郁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他想，人跟人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张秋雪和李月月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自认为以前还算是了解谢宏伟的秉性，不成想边疆几年彻底打碎了谢宏伟的骨头。 而张秋雪在北川跟他熬了那么多年，一开始连菜都吃不上，最后却带着一群妇女吧北川开辟成他们完全不敢想象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我想要什么，多么富足的生活，多么奢侈的生活，我会靠自己的本事拿到，而不是让你在法律边缘来回践踏，在权欲中心肆意妄为。” 话说到这里，张秋雪还得要再说谢长风一句。 “你把脑子拎清楚啊，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有个谱，否则别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谢长风哑然失笑，“不会的，你放心。” 他和张秋雪的儿子还那么小，其他孩子也没到能够顶门立户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这一年过年是家里人最少的一年，二妞结婚了，大妞在外地工作赶不回来，铁牛铁栓更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初一早晨，一家人和附近的邻居拜完年之后，成了小六最忙的日子，非但要跟着谢长风张秋雪出去拜年，还得去宋家那边支应着。 小六本不愿意去，不过还是被张秋雪送过去了，这对孩子而言也是一种人脉的积累，对他的将来发展是一种好事。 随后，宋青竹也过来跟张秋雪和谢长风拜了年，还没走，谢宏伟两口子和他们家孩子也到了。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谢宏伟和李月月头一次进到张秋雪家的屋里来，自然好一番观察和打探。 一同来的还有谢红漾，她一早起来就去给谢荣恩拜年去了。 不过显然过程并不愉快，跟张秋雪他们拜过年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厨房。 张秋雪家里人来人往，不光有水木大学的学生，还有工作室的人。 谢宏伟和李月月不着急走，半个主人似的招待了大半天。 张秋雪和谢长风不好赶客，正郁闷，宋青竹忽然凑上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把张秋雪拉到一边。 “怎么了？”张秋雪手里握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问。 “那个谁，”宋青竹不经意似的往厨房那边抬了抬下巴，“你们家二姑娘，有对象了吗？” 张秋雪差点吓一跳，她听谢长风的想给谢红漾找对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这个年代二婚还是比较难找对象的，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宋青竹倒也不扭捏，“你看我怎么样？” 宋青竹的条件张秋雪再了解不过，今年刚好三十，属于真正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家世不错，自己也有勇有谋敢作敢当，未来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不过……张秋雪还得问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宋叔宋婶知道你这么想吗？” 如果只是宋青竹心血来潮随口一提，或者只想把谢红漾娶回家伺候他老爹老娘，张秋雪可是会拿拖鞋把他扇出去的。 第1408章 天下熙熙19 第1408章 宋青竹挠了挠头，脸上还有些窘迫。 “我这，不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嘛，她要是愿意，我就叫我妈请人来说亲，不轻慢人家。” 这还像句人话，但张秋雪还是得问清楚。 “谢红漾二婚啊，你知道得吧？” “知道。”宋青竹毫不犹豫。 张秋雪点点头，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离过婚的女人就像是贬了值缩了水一样，在婚姻这个市场内相当不好出手。 谢红漾这几年也算是看尽人情冷暖了，偏偏她工作的医院距离张秋雪这边比较远，平时过来比较麻烦，如果不是有事，谢红漾也就很少过来。 “那你自己去吧。” “啊？” “追人啊，你不会觉得，人家平白无故就凭那媒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跟了你吧？盲婚哑嫁呢？” 张秋雪踢了宋青竹一下，宋青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张秋雪拍了拍手，一回头竟然对上谢宏伟沉郁的目光，张秋雪被他吓了一跳。 注意到张秋雪真的微变，谢宏伟这才笑了一下。 转眼，初五。 该拜的年基本已经拜完了，小六已经重拾课本，张秋雪也觉得自己可以休息休息了，谢长风最近每天能休息半天，今天上午他不用去营里，正和张秋雪、唐志平一起收拾孩子们的衣服。六 这时'谢荣恩那边忽然过来通知，让一家人一起出去吃个饭。 张秋雪和唐志平面面相觑，谢长风倒是神色自如，“不用了，我妈最近身子不爽利，就不过去凑这个热闹了，让他们自己吃吧。” “这……” 来人显然没想到谢长风会拒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秋雪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大家最好还是少接触，这样对谁都好。 “首长在饭店定了位子……”警卫员试图劝劝他们。 不过，张秋雪和谢长风谁也没听。 “不方便，还是算了吧，让他们一家吃就好。”谢长风再次说。 警卫员没办法，只得走了。 唐志平此时也看出点门道来，毕竟，谢荣恩这么长时间没往这边来，谢长风又拿话设计了谢宏伟一回。 家庭方便，她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不愿意儿子将来被人戳脊梁骨。 “老大啊，要不，你们就过去看看。”唐志平说。 “不去。”谢长风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 “妈，长风从北川调来首都攒了多少年的军功才够啊，生里死里出了多少任务，谢宏伟回来得未免也太痛快了。” 唐志平愕然。 她反反复复把一件衣服叠了好几遍才反映过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离婚多年的前夫和儿子相比，当然是儿子更重要，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么多孩子，万一牵连到谢长风身上，这些孩子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脸色来来回回变了数次，最后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长叹一声，“糊涂啊，真是糊涂啊。” 张秋雪摇了摇头，现在再怎么样都无济于事，他们只能期望谢荣恩能够恪守自己的底线，谢宏伟不要堕落得那么彻底。 谢长风只能克己复礼做好他自己，至于其他的，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第1409章 天下熙熙20 第1409章 看唐志平想明白了，张秋雪和谢长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张秋雪和唐志平坐在炕上把小七小八的一些衣服拿去洗掉，一部分穿不了的则准备送人。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正忙活呢，小六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 “妈妈妈，爸，爸！” 他跑了一脑门子汗，唐志平“哎哟”一声，连忙拿过手帕给他抹了抹汗，“什么事啊，跑成这样？” “我我我……”小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舅舅让我去给小姑送东西，有个男的对我小姑死缠烂打，拉她的手，还要抱她，吓死我了，我一激动就把他打了一顿。” 屋里几个人此时都瞪大了眼看着小六，张秋雪忙下炕给小六倒了杯水，给他扶着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忙又问：“然后呢？什么人啊缠着你小姑？” “然后那个男的咣当倒在地上了，我还以为我打死他了呢，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小六连连跳脚，看样子真吓得不轻，接着又说：“还好我小姑又掐他人中，又按他胸口，那男的又睁开眼了，竟然跟我小姑认识，说要跟我小姑结婚什么的，我看着他还有点眼熟。” 张秋雪连连拍着他的背，拿着毛巾一点儿一点儿把他头发、衣服里的汗都擦干净了，小六这才冷静下来。 跟张秋雪一块在炕边坐下，谢长风这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打人家哪儿了？谁先动的手？” 小六讪讪地看了看谢长风，底气不是很足。 “我舅舅不是让我去送东西嘛，我就去了，我走的后门，还没进去呢，隔老远就看见有个人一直拉扯我小姑，还去搂她的腰，我小姑一个劲儿挣扎，那个人急了，还要亲我小姑，我，我我，我一生气，就先动手了，给了他两拳头，但我也不知道他这么不经打啊，就两下，真两下，他就倒了。” 张秋雪直皱眉。 现在风气还没那么开放，又在单位门口，谢红漾自然不会开放到在医院门口跟人拉拉扯扯。 难道谢红漾有对象了？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不咋滴啊。 “行了，没事，我过去看看。”张秋雪提好了鞋，看了看谢长风，“一会儿你吃完饭就走吧，我可能回不来。” 谢长风看了看时间，发现是来不及陪张秋雪去一趟了，只好点了点头，同时朝小六招了下手，让他再跟张秋雪去一趟。 小六也是从小跟着训练，虽然比不上几个哥哥入伍之后接受更加系统的训练，人也长得小小的，但跟在张秋雪身边充当个保镖不会有问题。 “不用，”张秋雪给小六找了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这家伙好像真的被吓到了，竟然一路跑回来的，这会儿衣服裤子都是湿的，“我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到时候要真出什么事，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不就行了嘛。” 唐志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让张秋雪多带点钱出门。 但去了之后，张秋雪就傻眼了。 第1410章 天下熙熙21 第1410章 “不是别人，嫂子，齐清正你还记得吧？”谢红漾说。 正赶上中午吃午饭，谢红漾下午还有工作，来不及陪张秋雪去别的地方，就带她去了医院的食堂。 张秋雪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名字……他么的不是谢红漾的前夫吗？ “他出来了。”谢红漾说。 一晃五年都过去了，张秋雪仔细算了下时间，齐清正可不是该出狱了吗？ 医院的饭没滋没味的，张秋雪没什么心思吃，“啥时候开始找你的？这是还想攥着你不放？” “前段时间。”谢红漾盯着饭盒里的菜看了一会儿，忽然把筷子放下了，有些沮丧地盯着面前的饭菜说：“我同事给我介绍了个男同志，也不知道被他怎么知道了，搅和得很难看，害我那同事也挺没面子。” “这还是贴狗皮膏药啊，”张秋雪干脆也放下了筷子，“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谢红漾摇了摇头，“前两天，李月月忽然来找我，遮遮掩掩的，那意思是想给我介绍一个，我没搭理她。” 自从发生张秋雪那事之后，谢红漾现在看姓李的都一百个戒备，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又成了谢宏伟进步道路上的垫脚石。 “但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没办法，只能先这样，我正想着最近要不搬到医院来住算了。” 谢红漾挺郁闷的，她现在属于未婚人士，但她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住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医院规定的时间，只能到外面单独租房子住，每天来回路上真心不太安全。 “就算搬到医院来，也只是解一时之困，不能解你一世之忧啊，你没想过再找一个？” 先前几次张秋雪跟她聊起这个话题，谢红漾都持回避态度，看起来被上一段婚姻伤的很重，张秋雪不好多说。 此刻，谢红漾摇了摇头，脸上有难堪，有尴尬。 “哪就那么容易找到了？最近倒是见了几个……” 话没说完，便是一声长叹，其中的心酸一言以蔽之。 张秋雪心里一动，不过没着急提宋青竹，宋青竹怎么突然看上谢红漾的张秋雪尚未可知，是不是搞定了宋父宋母也是个未知数，贸贸然说出来，指不定又让谢红漾空欢喜一场。 两人稀里糊涂吃了个饭，谢红漾就得赶着去上班了。 张秋雪想了想，到附近的国营商场买了两箱水果零嘴来，拿到谢红漾的办公室给谢红漾的同事分了，肉眼可见的，谢红漾的同事们对谢红漾热情了许多，尤其是先前因为谢红漾丢了脸的同事，也一改先前的冷脸，抓着张秋雪说了不少希望谢红漾能找到个合心意的人的好话。 得知齐清正那家伙只是营养不良，被小六一拳轰得脑袋发懵才躺下的，现在早就已经离开了，张秋雪就没再多留，上了公交车直奔宋家。 虽说现在谢红漾开始相亲有被齐清正逼上梁山的嫌疑，但既然有这个意思了，宋青竹也是个不错的人，张秋雪很想为她忙活忙活。 第1411章 天下熙熙22 第1411章 宋青竹今天请了小六当使者，现在还在家里等着小六的消息呢。 而且难得在家，他吭哧吭哧帮着宋母把家里家外打扫了一遍。 见到张秋雪顿时十分意外，从栏杆上翻下来，宋青竹拧了拧手里的抹布，“你怎么来了？” “自然为你的事来的，怎么样了？” 宋青竹挠了挠头，晒得古铜色的脸浮现一丝窘迫的红，随后朝张秋雪点了点头。 张秋雪十分诧异，“同意了？” “嗯。”宋青竹愈发窘迫。 张秋雪对此分外好奇，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按照如今世俗的偏见，宋父宋母应该不会这么痛快才对。 怕宋青竹撒谎，张秋雪特意等了一会儿，等宋母午睡醒了，亲自问了一回。 宋母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愉悦，也看不出什么不愉悦，不过，这也就表明，宋母心中其实还是不太情愿的。 张秋雪的心便往下沉了沉。 宋母说：“这个事我们其实也没什么意见，只要青竹自己愿意，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正要接话，宋母又接着说：“谢红漾这个姑娘我在你那儿也见过，人还算踏实，也明事理，唯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她家里头，这人要安分守己还行，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啥事都想搀和一下。” 宋父如今大权在握，宋青竹前景也一片大好，从心底里来讲，宋青竹看上谢红漾，宋母心里是不满的。 但儿子喜欢，她也就不想像宋父总是试图管教、违逆小六的意愿一样，来掌控宋青竹的婚姻。 “我明白你的意思。”张秋雪说。 “你要能给说说，那是最好了。”宋母叹了口气。 “红漾不是个糊涂人，前面经历了那一次婚姻，更知道什么是好的，更知道该怎么做，怎么经营婚姻，所以我觉得，在她的人品道德上，宋婶你不用太过担忧，结婚之后以自己的小家为重，她肯定不会做出吃里爬外的事的。” 宋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从屋里出来，宋青竹正在院子里团团转，一见到张秋雪就快步过来，眼中透着询问。 张秋雪双手插在口袋里，提醒道：“你要是真有这个心的话，恐怕得抓紧了，而且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先前被我们送进去的谢红漾的前夫出狱了，谢家那边也有意想给谢红漾介绍对象，不过被她拒绝了。” 宋青竹的心一松又一紧，随后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去给你说说？” “不，先别了，姐，我，我自己去说。” 张秋雪有些诧异，“你不会是想就这么把人拐回家吧？” “当然不是，可我一个大男人娶媳妇，总不能啥事都请别人去做，我想自己去介绍自己。” “……”好么，这位已经觉醒了自由恋爱之魂。 “那我那里正好给她买了两件衣服，你啥时候方便，替我送过去。” 宋青竹顿时喜笑颜开，“姐，我今天啥时候都方便！” 第1412章 天下熙熙23 第1412章 没办法，张秋雪只好立刻带着他往家走。 张秋雪的心里还有些狐疑，回到家把两件大衣找出来递给了宋青竹，又给拽住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突然看上谢红漾了？以前也没见你有这苗头啊？” “以前也没咋见过啊。”宋青竹分辩。 “所以呢？” “就……”宋青竹的脸又慢慢涨成了绛紫色，抓耳挠腮的，“就是那天嘛，我看她一个人在那里弄鱼，手冻得通红，太可怜了，就，就……很想……就是想这要是我媳妇，我一定天天让她吃得饱饱的，穿的暖暖的，再也不受这种罪。” 宋青竹眼神几次闪躲，脸愈发涨红了。 张秋雪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宋青竹不是在说假话，这才松了手。 可是，张秋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青竹说得虽不算假话，那天看着谢红漾的样子，内心感受却是想把谢红漾搂进怀里，把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好好地暖一暖。 “你去吧，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宋青竹现在谢红漾很苦恼每天往返医院的事，如果宋青竹真的有心，一定会发现的。 送走了宋青竹，张秋雪就得开始着手计划今年的工作了。 今年如果预估没有错误的话，分店差不多要开始盈利了，那她要利用今年的时间再开一家分店。 再就是车队，这两年运转还算不错，张秋雪没有参与管理，只是提供点子和初期的运转资金，大部分都交给了吕小青和冯胜男自己来管理，每年她能拿到一笔分红。 现在车队不考虑扩张，张秋雪准备拿年前拿到的这笔分红来开分店，与此同时，从总店到分店，算下来员工也有不少人了，其中大部分售货员、收银员都是女性员工。 现在这些女性员工大多到了年龄，开始结婚、生孩子，张秋雪想了想，准备用这笔钱做一件大事。 在后世时，她就听闺蜜说起过女性在结婚之后就要面临极大的职场压力和职场歧视，很多的女性在怀孕之后就被工作单位刁难，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逼她们主动辞职，甚至当孩子可以独立生活之后，女性重返职场也会遇到很大的麻烦和歧视。 作为一个女人，张秋雪在后世虽然没有结婚，没有生育，但当来到这里，亲自品尝过那些带孩子的辛苦，生活的辛苦，再步入职场的时候，张秋雪特别想给这些女人留一条路，一条值得信赖的退路。 张秋雪准备在店里设置一条规定，凡是店里的女性员工，怀孕之后，在调好班的前提下，可以上三休二，工资照发，生育之后，女性员工有一年的带薪休假，然后第二年和第三年是半薪休假。 趁着总店和分店的人来汇报工作的空当，张秋雪把几位骨干都一起叫了过来，准备问问他们的意见，不期张秋雪刚刚一说这将近十位工作人员就惊呆了，书房里随即炸了。 第1413章 天下熙熙24 第1413章 “这这这，老板，别处可没有这样的先例。”一位工作人员说。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说着这样的话，神情和声音却是激动的。 其他人也都点头附和，会计把算盘拨的“啪啪”直响，“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老板，你知道咱们店里的适龄员工有多少吗？” “现在可是处处比着搞生产促发展，老板，咱这样会不会不好啊？国家允许吗？” …… 声音一个接着一个，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一群女同志表情是担忧的，内心是雀跃的，张秋雪知道，其实她们都是赞成的。 有什么理由不赞成的，每个人都能安安心心的生娃养娃，想工作了还有一份工作在等着，有的只是对店里的担忧，对这项决策能否实行下去的担忧。 “搞生产，促发展，确实是我们国家现在急需做的事情，但是我问你们，如果你们的身边有一位女同志休产假了，你愿不愿意帮她承担一些本该属于她的工作？为她保留这个工作岗位？”张秋雪问。 气氛顿时有些沉默，有些人甚至下意识避开了张秋雪的眼神。 张秋雪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足足有十分钟，角落里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突然开口，“我，我愿意。” 她的声音很低，但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依旧让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超市白蓝相间的工作服，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 这几年，人们逐渐开始追赶潮流，张秋雪身边一个个女同志都开始烫发，有的用火钳子，有的用家里的电熨斗，凹出一个个时髦的造型。 站在十来个女员工旁边，这个女孩子截然不同，她依旧留着粗长的大辫子，一直垂到了腰间。 张秋雪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就听这女孩接着说：“我今年二十岁，还没有结婚，我愿意帮姐姐们分担一些工作，让她们能够安心地带孩子养身体，如果……我们都能够这么做的话，老板，是不是在这些姐姐们不能工作的日子，我们就不用再招聘更多的员工，这样她们回来就还能做原来的工作呢？” “对，如果大家能相互分担一下工作，休假的员工回来之后，就可以继续做原来的工作，你愿意吗？” “我愿意。” 书房里开始陆陆续续响起其他员工的声音，“老板，我也愿意。” “我也是。” “还有我。” “那如果，这个人要休三年假呢。” 人群又是一寂，而后，依旧是那个女孩说：“我帮她顶三年的班，等我结婚生孩子的时候，她也会帮我顶三年的班呀，只有我们共举一把伞，这把伞才能一直撑在我们头顶啊。” 那些落下去的声音随之又响了起来，张秋雪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施行吧，从今年开始施行，记住，要想走得快，可以一个人上路，策马扬鞭，但要想走得远，走得稳，一定要与人同行，团结一心，互帮互助。” 第1414章 天下熙熙25 第1414章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了，有的只是担心，这在大搞生产发展的年代也是头一份儿上赶着给员工放假还有工资拿的店了。 每一项政策的施行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好的，也有坏的，张秋雪并不惧怕问题出现。 她希望自己能把这项策略推行开来，也希望自己能影响到一部分商户、公司，希望这个社会对于女性能够更加宽容一些。 这样就算遇到什么问题，张秋雪也愿意一力承担。 随后，一行人重新坐下来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则。 张秋雪没有再参与，静静地在一旁喝茶听着，直到几人把大致的框架拿给张秋雪看，张秋雪又提了几条意见。 她毕竟还是做生意的，就算推行这项政策，也得保证是在不影响超市运转和盈利的情况下。 于是最后定下来的规定差不多有这么几条，第一，想要休假的员工至少提前半个月打报告，给超市领导调整员工上班时间的时间。 第二，员工如果准备复工，需要至少提前一周打报告。 第三，采用多店轮岗制度，但尽量采取员工就近上班的原则。 第四，同等情况下，男员工可享受七天带薪休假。 …… 张秋雪看商量的差不多了，便放员工们离开，但临出门的时候，把那位小姑娘叫住了，“你叫什么名字？” “赵文丽。”女孩说。 张秋雪点了点头，指了指总店的那位店长，“以后你跟着她工作。” 众人大为意外，其中也包括赵文丽。 张秋雪却什么都没说，示意那位店长安排好赵文丽今后的工作以后就让她们走了。 下周一，经过多次完善的制度在两家店分别公布，与此同时，赵文丽上位的消息不胫而走，员工们的反映很激烈，张秋雪让几位骨干员工扫听了一下，得到的反馈大多都是积极的，良性的，员工们表现出了空前的积极性和团结性。 现如今许多厂子里女员工名义上上班，实际上往办公室一坐就开始喝茶聊天打毛衣。 可想而知，达济百货超市的员工们的这种改变有多难得！ 但当然有好的就有坏的，问题竟然出现在那些男性员工上。 张秋雪店里的男性员工不是很多，除了保安和仓库的工作人员之外，男性员工屈指可数。 他们要求和女员工同样的福利待遇！ 张秋雪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事，几位骨干员工一直在尽力协调这件事，并没让张秋雪知道。 还是唐志平去超市买菜，觉得最近总店的保安有些不在状态，吃饭的时候跟张秋雪提了一嘴。 “是不是工作时间太长了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易，咱家日子好，你也别要求人家太过。”唐志平提醒张秋雪。 张秋雪十分诧异，“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最近看见好几次了。”唐志平说。 张秋雪心中觉得奇怪，吃过饭换了身和平时不一样的衣服，想了想，又围了个大围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去了一趟超市。 达济百货超市的几位骨干大都是女性，仅有的两位男同志在经过多重思考之后，都明白张秋雪这么做的用意，也想和其他女同志一起劝这些人不要闹了，却没想到张秋雪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现场直播。 第1415章 天下熙熙26 第1415章 “我们也是达济百货超市的员工，凭什么她们女的能休息那么长时间，我们不能？我们要求公平公正！” 中午，超市的人不太多，好几个男员工把店长和几位员工干部给围了，正声嘶力竭准备起义，而张秋雪刚刚从外面进来，只有一个保安在门口看守。 张秋雪没着急上前，只听又有人说着：“你们别忘了，超市的安全都是我们来负责，那么多货，那么沉，都是我们来搬运，凭什么我们要整天干活，那些女的生个孩子就能休息多长时间？” “你们冷静一点儿，这事能这么算吗？”店长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身边其他几个人都皱着眉，一副无奈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这么算啊？男人怎么了？男人也是人！” 其他人纷纷附和，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无奈，店长爬上桌子大吼一声，“别嚷了！” 现场顿时为之一静，就见店长叉着腰继续说道：“男人为什么不能和女人享有共同的待遇，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们是替女人怀胎十月上产床了，还是给孩子擦屎挟尿了？要是你们能像女人带孩子似的，留在家带上几年孩子，我去老板那里给你们请示去，让你们坐满这三年的月子！” 顿时，不大的办公室里更加安静了，这些男人一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又愤又怒。 拿坐月子来形容男人，属实有些过分了，不过张秋雪的心里是满意的。 一店之长如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她得考虑要不要把对方换下来了。 见这些男人都缩了脖子，店长又是一声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干你们的活去！要是谁心里不服，不想干了，来我这里打报告，立刻走人就行了，外面不知多少人等着这份工作呢！” 这话一出顿时没有人再停留，一个个脚底抹油飞快地撤了，几名骨干员工这才看到张秋雪，连忙过来打招呼，每个人都挺尴尬。 张秋雪摘下围脖抬手阻止了这些人想要说的客气话，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人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和女性同样的待遇，为什么还要闹？” 几人这几天因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的，显然还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件事，被张秋雪这么一问都愣住了。 “可能，可能他们真的觉得闹一闹，咱们会给他们同样的待遇？”有人说。 “不可能，”蒋平安说，“一个大老爷们，放着工作不干，回家抱窝吗？也不怕憋死自己。” 众人一阵哄笑，但确实是这个道理，大老爷们闲着没事不上班，整天在家带孩子？ 张秋雪曾经所在的后世倒是常有这种情况，可这个年月却是极少极少有的。 张秋雪的心里有些猜测，倒也没直接说：“去查一下吧，蒋平安，你看一下这些人平时跟什么人有来往。” “我看过了，这些人都是那个叫肖平江的管仓库的带头的，等下了班，我去跟一下他，不过……这是我们超市自己的事，应该不会涉及到别的事吧？” 第1416章 天下熙熙27 第1416章 张秋雪却是摇了摇头，“试想一下，如果咱们这个政策在超市内部推行开来，其他的超市员工是否会追求同样的待遇？如果超市领导不同意，是否会罢工罢产？” 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严峻起来。 这也是张秋雪在推行这项政策之前没有想到的，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 商人本就逐利，而给宝妈们保留工作岗位，继续发放工资，消耗的无疑是老板的收益，张秋雪为了长远考虑愿意给宝妈们一条退路，其他人未必会乐意。 “没事，先去调查吧，左不过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张秋雪曾经听这个年月中长大的哥哥姐姐们提过，说这个时候的父母其实并不在意孩子的成长，他们忙着工作，忙着提高生活质量，而孩子们更像是见风就长的产物。 张秋雪提出这项政策除了给妇女们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之外，更多的用意是想让她们能够多多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孩子们身上，毕竟，孩子才是家庭、社会和国家的未来嘛。 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张秋雪就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见到谢红漾正和唐志平一起坐着，张秋雪有些纳闷，谢红漾怕被齐清正纠缠，已经很长时间不怎么过来了。 “嫂子。”谢红漾一见张秋雪就站了起来。 张秋雪摘了围巾手套搓了搓手，“怎么过来的？” 谢红漾微微一笑，耸了耸肩，“就自己骑自行车过来的。” “那那个姓齐的……” “被宋青竹收拾了一顿，再也没敢来了。” “……” “我今天过来是想跟嫂子说一声，嫂子，我准备和宋青竹结婚了。” “不是不是，你等等。”张秋雪一口水没喝到嘴里，连忙又把杯子放下了。 这俩人满打满算也还没一个月呢，这就要结婚了？开火箭也不过是这个速度吧？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别是谢红漾把宋青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吧？ 毕竟之前有过一次婚姻，谢红漾没有宋青竹那么不好意思，只是微微笑了笑，便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看的出来，宋青竹是个很正直、光明磊落的一个人，粗中有细，家庭成员也比较简单，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事，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结婚的话，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张秋雪顿了一下，面色不禁有些复杂。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说到这个，谢红漾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罢了，再喜欢不也这些事嘛，再不喜欢，不也这些事嘛？” 张秋雪摇了摇头，她对这个说法当然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想到自身的时候，张秋雪诡异的发现，她当时和谢长风在一起，也不过就是图这人踏实肯干愿意顾家罢了。 沉思片刻，张秋雪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你现在才多大，一个人的寿命按照七十岁来算，你还有三四十年的活头，如果找一个你不喜欢的人，难道要相互折磨几十年吗？” 第1417章 天下熙熙28 第1417章 回应张秋雪的是谢红漾的一声叹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张秋雪顿时变成了一张黑人问号脸，这婚姻大事必须要考虑清楚啊，她曾经见过的闪婚人士，没有几个是能够过得幸福的。 谢红漾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和宋青竹商量好了，等他下一次休息就去领证去。” “等会儿！” 张秋雪顿时急了，就算谢红漾这样想好了，宋青竹那家伙可是说要请媒人，然后风风光光地娶了谢红漾的，这怎么……刚刚弄到手就不稀罕了？ 像是知道张秋雪在想什么，谢红漾说：“是我要求的，嫂子，你别多想了。宋家门第高，大张旗鼓的，对他们不好，我也不想张扬，这样结婚就很好，反正我图的是安稳日子，又不是别的。” 张秋雪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谢红漾又说：“宋青竹跟我大哥一样是个当兵的，轻易应该不会犯错的，我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要能安稳过日子就行了。他时间比较紧张，我是想，到时候请你们过去吃个饭。” “……”张秋雪这次是真无话可说了，她本来计划着俩人谈一谈，最起码也得半年三个月的，要合适就开始预备结婚，她也能帮着忙活忙活，现在倒好，一个月，人家就已经计划得清清楚楚了？ “小宋怎么想？”突然，唐志平问。 “他倒是说想请个媒人说一说，也说要带我去置办些东西，我给拒绝了。我这是二婚，宋青竹娶我也没啥光彩的，就别张扬了。” 张秋雪又噎了噎，忍不住说道：“什么叫二婚就不光彩啊，不管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还是离过婚的，咱们不都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嘛，别整天听别人胡说八道，也别觉得自己二婚就比宋青竹低一头，你今天低头，明天低头，难道还低声下气一辈子啊？难受不难受？” 谢红漾笑了笑，没说话。 这事她已经和宋青竹商量好了，张秋雪再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就这么定了。 但是临了，谢红漾又说：“我爸和谢宏伟他们那边，我准备领证以后再告诉他们，嫂子，你觉得行吗？” “这个……不大合适吧？” 谢荣恩再怎么糊涂，谢宏伟再怎么一肚子算计，也是谢红漾最直接的亲人，算起来要比谢长风亲近。 随即，张秋雪见谢红漾脸上浮现出难色，她心中一软，又说：“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事后再说应该也一样，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红漾长长叹了口气，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同张秋雪说。 “宋青竹已经打结婚申请了，估计下周就能有消息了，具体哪天去领证，到时候我再跟嫂子说。” 张秋雪不禁再次感叹这两人进展神速，事已至此，她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担忧，宋青竹源自怜惜，谢红漾渴求一个避风港，这两个人结婚真的能够长远吗？ 可是，现在不管她怎么想，事情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能做的唯有祝福。 第1418章 天下熙熙29 第1418章 结婚在一个家族里头来讲都是一件大事，张秋雪左思右想，觉得谢红漾结婚不准备跟谢荣恩通气这事还得跟谢长风说一声。 这天晚上谢长风回来得比较晚，回来的时候还没吃晚饭。 张秋雪亲自去给他弄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压了几片酱牛肉和两个荷包蛋。 谢长风一边吃，张秋雪就把今天这事跟他说了一遍，“要不然，你去跟老爷子说一声？” “这样，你给谢红漾多多地准备嫁妆，越多越好，结婚之前，请宋叔宋婶过来坐坐，让妈和段姐多准备几个菜。”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谢长风是什么意思了，这是不管以后谢荣恩、谢宏伟那边出什么幺蛾子，先给宋家这边把丑话说下。 “你觉得，那边会出幺蛾子？” “不会出最好，难得她想结婚了，能别影响到她的婚姻，就别影响了。” 张秋雪点了点头，“行，那我来安排，到时候你尽量抽时间。” 这事张秋雪处理着，超市那边的男员工们被一通臭骂终于消停了下来，超市内部的政策施行还算顺利，头一周没有人申请，一直到第三周的时候，才有两个女员工办理了手续，都是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女员工。 休假和不休假当然还是有区别的，休假拿的是基本工资，而不休假的员工还可以拿工时补贴。 这几天里，张秋雪和谢长风请宋父宋母吃了一顿饭，简单讲了一下谢家现在的情况。 谢长风的情况宋父大致是了解的，但他没想到谢荣恩会在谢宏伟的事情上这么糊涂，一时间后悔不已，可宋青竹和谢红漾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最终还是没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让张秋雪松了口气。 张秋雪和唐志平更是紧急给谢红漾准备了嫁妆，其中包括被褥、锅碗瓢盆、梳妆台等等，除此之外，张秋雪和唐志平还分别给了谢红漾一笔压箱底的嫁妆钱。 宋青竹的结婚报告被批准通过之后，便在一墙之隔的家属院申请了家属房。 二月初二，谢红漾如愿和宋青竹领了证，张秋雪便在车队叫了两辆车把准备好的东西一并送了过去。 谢红漾和宋青竹万分激动和感激，就连宋青竹也没想到，张秋雪竟然还给谢红漾准备了嫁妆。 当天，谢红漾和宋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本来小六爷要过去的，但他学校那边有讲座，没能参加。 宋青竹从营区那边讨了个手续，申请把谢红漾调了过去。 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谢红漾非但不用再提心跳蛋经受前夫的骚扰，甚至如果她不愿意，其他人都不能见她了。 毕竟，那营区家属楼爷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进出要出入证不说，还得家属亲自带着办手续。 两人结婚一周，张秋雪估计着谢红漾已经彻底搬过去了，谁都没报备，抽了个时间，准备直接杀过去看一回。 从心里讲，张秋雪还是很担心这次的婚姻谢红漾也不能够幸福。 她不希望谢红漾把宋青竹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对方面前倍为卑微，也不希望宋青竹在看过谢红漾真正的样子之后，心底的怜惜快速地消退。 她去超市拿了点他们可能用到的东西，正要走的时候，店长拿着一封挂号信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第1419章 天下熙熙30 第1419章 “怎么回事？慌什么？”张秋雪看着前几天还十分淡定从容的店长，心生疑惑。 “老板，这信……是法院寄过来的。”店长的脸色都变了。 张秋雪眉梢一挑，放下东西吧信封接了过来。 撕开一看，张秋雪乐了。 她竟然被人告了！ 告她的是首都的数家超市，国营的、私人的，都有参与。 状告张秋雪的主题是，不支持国家生产发展，无故给员工放假。 看着送上门的法院通知，张秋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张秋雪还没说话呢，两个店长已经快急哭了。 她们都是女人，深知女人的不易，可不想因为这么一纸诉状就取消了这个政策。 “老板，这可怎么办啊？” “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秋雪神色淡淡，完全没有任何在怕的，“你们俩去把咱们店里这个政策产生前后的营业额，员工积极性等等做一个数据汇总出来，到时候我要用。” 前些天蒋平安的调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张秋雪其实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心下并不慌乱，而且，她从后世虽然不热衷于看电视，可打官司实在不算什么稀罕事，也并不为此感到害怕。 “咱得先找一个律师吧？”总店的店长哭丧着脸说。 “难得这么多人一起起诉我们，从外面找律师未免太看不起人家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张秋雪说。 “老，老板，你还会辩护吗？” 张秋雪微微一笑，“你猜？” 她晃了晃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这两年日子过得平静安定，她已经很久没有同人吵架了呢。 张秋雪看了看日期，距离开庭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可以从容地收集一些证据。 当下，张秋雪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拎上东西上了公交车，依旧是去了谢红漾的新家。 这个时候的公交车很慢，加上距离又远，到的时候都中午了。 同样的家属区，张秋雪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谢长风出那次时间极长甚至险些死掉的任务之前。 几年下来，门口站岗的士兵都换了几波，张秋雪登记了身份，正要请人通知谢红漾，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唤，“姐？你怎么来了？” 竟然是宋青竹。 谢红漾和宋青竹结婚以后，这辈分就有点乱了。 俩人不知道怎么商量的，谢红漾也不知出自哪方面的考虑，开始跟着宋青竹喊她“姐姐”。 “来看看你们还需要什么东西不，这不，超市有的是，我正好过来，就给你们带点。” “你这大老远的，缺啥我下次自己去的时候再拿就行了。”宋青竹弯腰帮张秋雪把东西提了起来，俩人并肩往里走。 顺便张秋雪问了一下他的心得感受，“你这新婚燕尔挺高兴啊，中午还赶着回来吃饭？” 虽然家属院只有一墙之隔，但有些人犯懒，宁愿在食堂里吃一口。 宋青竹微微一笑，脸上依旧带出一副大男孩被调侃窘迫羞涩。 “红漾，红漾手艺好，比食堂的大师傅做的好吃。” 张秋雪挑了挑眉，心中一乐，看他的状态变知道，对目前的生活是满意和开心的。 宋青竹家在顶楼，两人一起爬上去，刚上楼就看见筒子楼里不少忙活着做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个歪着脑袋不知道正在看啥，一看到宋青竹，“嗖”得一下就把脑袋缩回来了，活见了鬼似的。 第1420章 天下熙熙31 第1420章 张秋雪和宋青竹都是一愣，张秋雪的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难不成，宋青竹和谢红漾搬过来这么几天，还成了楼里的风云人物？ 正这个时候，就见楼道尽头的一扇门被猛然拉开，一道明显比平时高出许多的声音传出来，“你给我走！” 张秋雪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宋青竹立刻阔步飞奔了过去。 张秋雪连忙也立刻跟上，随之就听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二姐，我们这不是来看看你嘛，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 此时，宋青竹已经到了家门口，门外各家各户做饭的也都伸着脖子翘首以盼。 此时此刻，张秋雪已经听出是谁了。 短短几十米的路程，眨眼而至，张秋雪却在这一瞬间有些犹豫。 从她和谢长风的角度上而言，她真心不想再与谢宏伟一家有什么牵扯。 谢长风是做事的人，张秋雪想让他能够踏踏实实地做事，不谋权，不夺利。 不过短短一瞬，张秋雪又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谢红漾如今在谢家能有这样的处境，大多也是站了她和谢长风的原因，因为宋青竹天然的立场，这次更算是切切实实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于情于理，张秋雪应该在其他人面前帮她说说话。 然而，没等张秋雪说话，门里突然传出来一句：“这就是新姐夫吧？” 李月月不是不会说话的人，现在这么说就是故意让人不舒服了。 人，没有人愿意要二手的东西，尤其是这个年代的男人普遍还残留着大男子主义的精神余毒。 好在宋青竹在和谢红漾结婚之前可能就想过他会面临的情况，眉角只是略微动了一下，便跨步到了谢红漾身边，平静的目光投在谢红漾身上。 宋青竹他们这种人拳头比石头硬，一把钢枪扛在肩上，一举一动瞄准镜里都是人头，他们最稳的就是心理素质了，丝毫不会为这么一句话而挑动情绪。 “这位是……” “哦，没什么，这是谢宏伟的媳妇李月月同志，你手里拎的……”谢红漾的话没说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秋雪，立刻热情地迎了出来，“姐，你怎么来了？” 明明是要为宋青竹介绍李月月的，却成了最随意不过的随口一提，谢红漾就朝张秋雪迎了过来。 张秋雪还和对宋青竹的说法一样，“我过来看看你们还缺不缺东西，这两天就让人送过来。” “还缺什么？床这些大件儿都是现成的，差两个柜子你不是已经让人去打了嘛，这屋里啥不是你给我们预备的，什么东西都不缺了，可别忙活了。”谢红漾二话不说拉着张秋雪就要进门去坐下。 可是，李月月就戳在一进门的地方，张秋雪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便打了个招呼。 只见李月月眉梢上挑，眼睛斜瞥着张秋雪，肉眼可见满脸不快和怨气，“大嫂可真是好手段！不声不响干大事呀！” “李月月！”谢红漾顿时生气了。 张秋雪活动了一下脖子，她知道，恐怕在法院开庭之前她得先做做热身运动了！ 第1421章 天下熙熙32 第1421章 “什么意思？”张秋雪推开谢红漾的手，目光淡淡瞥向李月月。 一个多月不见，李月月对待张秋雪的态度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什么意思？当然是说大哥大嫂厉害呗。”李月月阴阳怪气地说。 “李月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谢红漾没好气地瞪了李月月一眼，再看宋青竹的时候十分不好意思，简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反倒是宋青竹把谢红漾往旁拉了拉，“别生气，有什么话大家不妨直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张秋雪心中早就明白，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 谢红漾和谢宏伟是一母所生的姐弟俩，在其他人面前，这就是无形的同盟。 可是现在，谢红漾站在了他们这一边，谢宏伟那边当然会心里不痛快。 “过奖了，”张秋雪顺着李月月刚才的话说，“我和你大哥可比不上你们能掐会算，不过，万事万物都希望能有个好结果罢了。” 李月月一听便炸了，讽刺道：“二姐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悄无声息给办了，还不能掐会算？那我可真不知道什么才叫做能掐会算了。” “李月月！”谢红漾愤然再次重申，“你不要在这里胡乱攀扯，结婚是我和宋青竹自己的事，你不要扯到大哥大嫂身上去，我们结婚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和谁结婚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我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谁都不能干涉！” 张秋雪和宋青竹顿时变成了两张黑人问号脸，这是什么意思？谁要干涉谢红漾的婚姻了？ 被两人先后目光扫过，谢红漾脸色有些不自然。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那二姐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亲弟弟，将来你有事的时候谁才会真正的棒你！人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指望不上的时候你可别哭！” 谢红漾的下巴也抬得高高的，眼皮根本不夹李月月一下，也根本没给张秋雪插嘴的机会。 “我的婚姻我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非常想问问，当初，我妈安排我和齐清正结婚，谢宏伟也是我的亲弟弟，你也是我的亲弟媳妇，我被齐清正欺负的时候，我被齐家人欺负的时候，你们谁替我说过一句话？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替我撑腰这事，不管有没有大哥，嫂子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欺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酸话？” 她向来不是能说会道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不受曲冰华的待见，此刻种种叫张秋雪等人全都意外不已。 “你那些小心思就收起来吧，滚回去告诉谢宏伟，有能耐就靠他自己，亲爹亲姐姐有一个算一个算都叫你们给压榨上了，你们也好意思！” 原来，早在宋青竹正式地认识谢红漾之前，李月月就不断的去找谢红漾，试图给她介绍一个家庭背景雄厚的男人做丈夫。 谁知道，谢红漾确实事结婚了，丈夫家的资本也同样雄厚，却与谢宏伟和李月月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立场更是在结婚之后天然和张秋雪谢长风绑定在了一起！ 第1422章 天下熙熙33 第1422章 “二姐，你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吧？”李月月非但没走，反而往前走了几步，“谁家两口子没有点口角摩擦？便是你弟弟谢宏伟不也经常跟我拌嘴吗？女人嘛，忍忍就过去了，也没人像你一样多事啊？你再看看，谁家不是一家人团结一心，你可不要觉得人家今天对你好，明天后天大后天天天都对你好！” 张秋雪不禁再次审视李月月，忍不住想是什么让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单纯的小媳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生活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她变成了一个无理搅三分的泼妇？ 谢红漾被气得浑身直哆嗦，齐清正打她打到流产，这叫口角摩擦？ 宋青竹给谢红漾倒了杯水，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对李月月说：“翻旧黄历有什么意思，你今天来也不是来吵架的吧？你不妨说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姐夫，瞧你这话说的，亲家里道的，我二姐结婚了，我还不能过来看看吗？”李月月哼了一声，斜侧过身子环胸说道。 “事已至此，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吧？”张秋雪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没有所图，肯定也不会过来。不过我也劝你考虑清楚，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清正廉明，可不是你和谢宏伟说几句好听的话把人哄高兴了就能行的。” 李月月顿时气结，转过身来瞪了张秋雪，心中恨恨然。 张秋雪一哂，丝毫不以为意。 “再说一句，谢红漾是个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又不是个木偶，已经被你们摆弄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听你们摆弄第二次吗？” 李月月心中越发恼恨，她从小在首都长大，首都人民不管做啥都讲究个范儿，都要体面，说话都留着三分余地，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下不来台过。 就算她真有目的，此刻又哪能说的出？ 殊不知张秋雪已经给她留了余地，谢红漾和谢宏伟是亲姐弟，一母同胞的血缘至亲，张秋雪并不想把他们的情分都践踏一空，她不想让谢红漾的人生里在亲人方面留下遗憾。 两人对峙了有三分钟，外面平时正热闹的楼道里此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最后打破了这份安静的竟然又是谢红漾，谢红漾亲自打破了张秋雪给她留下的退路。 “李月月，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做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今天咱不妨把话说清楚。我以前一个人，你们算计我，我可以不当回事，现在我有家庭了，以后我还会有孩子，你们盘算什么东西，不要来找我，我不会答应。既然你们愿意给爸养老，最好不是只图爸手里那点儿东西。以后，我有时间了，会回去看爸，其他的时候你们就不用来了，我不想跟你们来往！” “红漾！” “谢红漾你疯了？” 宋青竹和张秋雪齐齐诧异。 谢红漾却看都没看两人一眼，脸色绷得紧紧的，眼睛直盯着李月月。 第1423章 天下熙熙34 第1423章 李月月一听更是大为光火，胸膛不断起伏，几乎要气昏过去了。 张秋雪疾步过去扯了下谢红漾的胳膊，又小声说：“你疯了？怎么什么话都随便乱说？” 谢红漾推开张秋雪的胳膊，还是刚才那副高冷的姿态。 “嫂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别搀和，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张秋雪噎了噎，扭头去看了看宋青竹，宋青竹连连摇头，显然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以至于让谢红漾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行，谢红漾，你厉害！你厉害！” 她明显还想放几句狠话，可话到了嘴边，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把拉开门风一样冲了出去。 谢红漾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是捡起了案板上的一颗大白菜，“嫂子你来的正好，我们今天做白菜汤面吃吧？” 张秋雪咂了咂嘴，这变脸速度真是快啊，都赶上小七小八了，上一秒还嚎啕大哭，下一秒就暴雨转晴了。 白菜是早就洗干净的，连面条都擀得差不多了，当下宋青竹过去拾起擀了一半的面条飞快擀了起来。 张秋雪只好跟谢红漾进了厨房，把炉子捅了几下，等火苗子蹿上来了，就把锅放上去准备做饭。 这个天气大多数的人家炉子还是放在屋子里，不过，家属楼是筒子楼，现在的人家里人口又多，基本上各个屋都用来住人了，很少有人会专门拿出一个房间来做厨房，炉子就摆在楼道里。 谢红漾和宋青竹才刚刚结婚，两人还没有住房压力，非常奢侈地用了一个房间作为厨房，里面收拾得非常干净利索。 张秋雪看着她忙活，忍不住还是想劝她几句。 她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圣母这一下，可是，如果哪天谢红漾后悔了，这个账迟早还是会算到她和谢长风的头上。 谢红漾却压低了声音对张秋雪说：“前些日子我回家，正碰上两个伯伯在家跟爸喝酒呢。” “喝酒？”张秋雪诧异。 谢荣恩心脏不好，前两年跟着他们的时候，从来不会让谢荣恩喝酒，就算过年过节喝两口，也是唐志平自己酿的那种，酒味很淡，果味很浓的。 “嗯。”谢红漾用力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拳头，意思非常明确，是谢荣恩来往的比较不错且手握重权的人。 “爸到了这个年纪，没什么需要忙活的了，为的是谁不言而喻。”谢红漾不住叹气，“爸爸这一生除了在我妈身上犯的那一次错误之外，算得上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人也清正，没想到到老了，反而糊涂了。” 张秋雪没说话，谢荣恩再不好，也是谢红漾的父亲，没有她帮着人家一块骂老爹的道理。 “要是以前我一个人，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我结婚了，宋家满门清廉，我不能让名声在我这里辱没了，免得让人觉得青竹如今的成就也来路不正。” 谢红漾说完把菜倒进锅里，随着“哧啦”一声响，立刻着手翻炒起来。 张秋雪看她微垂着脸，认真炒菜的样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谢红漾和宋青竹结婚虽然仓促了一些，但心里是踏实想过日子的，一言一行也都为自己为宋青竹为这个家考虑到了。 第1424章 天下熙熙35 第1424章 须臾，宋青竹端着擀好的面条进来。 他朝两人笑笑，“姐，红漾，你们出去坐吧，面条我来煮就行。” 张秋雪挑了挑眉，被谢红漾拉着出来。 谢红漾利索地收拾了饭桌，给张秋雪倒了杯水让她坐着，再进厨房便和宋青竹端着面和小咸菜出来了。 三个人吃过饭宋青竹就走了，看起来非但没有因为李月月来闹的事生气，反而更加高兴了一些。 等他一走，张秋雪往谢红漾面前一坐，说道：“还有话说？” 谢红漾失笑，“嫂子你真是个人精。” 张秋雪也无奈。 可能是性格使然，谢红漾并不是个喜欢把为别人做过什么都宣之于口的人，先前却说了自己的重重考虑和想法，显然不只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还是说给宋青竹听的。 一笑之后，谢红漾的脸色骤然严肃起来。 “嫂子，你们以后务必得离谢宏伟和李月月远一点，上次我回去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张秋雪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谢红漾的脸色难看又难堪，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出口。 原来，之前李月月和谢宏伟给她介绍过许多对象，尤其是在得知齐清正出狱之后。 他们当然再也瞧不上齐清正这个人了，新看上的单论家世要比齐清正优秀许多，可是，家世优秀不代表人是好人。 其中就有一个是谢宏伟现在领导的儿子，比谢红漾还要大上两岁，父母都是兢兢业业的好人，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 为了让两人见面，李月月和谢宏伟还亲自安排了一顿饭，饭倒是没什么，喝酒的时候谢红漾却在自己的酒杯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怎么回事？”张秋雪一听就不淡定了。 “是一些镇定类的药物，虽然被酒味遮去了一些，可是，我就是做这个的呀。” 张秋雪恍然大悟。 镇定类的药物一旦服用就会让人失去精神，浑身无力，甚至陷入昏睡。 一旦谢红漾把那杯酒喝了，人昏睡过去，会发生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张秋雪一下子站了起来，脸都气白了。 不过，没等她说什么，谢红漾又把她按在了凳子上。 “这事我本来没想告诉你们，可是，这两个人为了往上爬，已经没有底线了，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也是今天我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的原因。”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与其等李月月对她这边熟悉了，三天两头的过来，让人觉得她和家里的关系很好，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斩断关联。 不是她不顾姐弟之谊，实在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不能为了谢宏伟他们把自己、自己的家这么多人的人生都搭进去。 想透这一点，张秋雪对谢红漾刮目相看，同时也为谢红漾庆幸，庆幸她能够遇到宋青竹。 “对，你做的是对的。” 可是，想起自己不久之前的那个猜测，张秋雪不禁又有些犹豫。 张秋雪并没有犹豫多久，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红漾 谢红漾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你是说，谢宏伟和李月月把我爸对他们的帮助当成了李家对他们的帮助？” “这是我的猜测，具体的真相，你如果想知道的话，不妨自己去验证一下。” 谢红漾怔怔地坐着，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张秋雪也没有追着她问，但张秋雪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差点再次颠覆了谢宏伟的那个小家。 第1425章 天下熙熙36 第1425章 “我……我会的。” 毕竟是亲姐弟，谢红漾也不想看着谢宏伟一步步走上歧途。 这件事是真是假，张秋雪都无所谓。 因为无论出自什么样的原因，谢宏伟能被李月月煽动蛊惑，就证明他的心里是有漏洞的，可能是边疆的环境太恶劣了，也可能是曲冰华的死，造成了他此刻的偏激。 而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帮助他达成这一切的谢荣恩如果依旧是那个姿态端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的话，也不会轻易帮他做一些不符合规章的事。 事情已经做了，无论什么样的原因其实都不重要，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临走之前，张秋雪在他们屋里转了转。 两人都是当兵出身，尤其谢红漾还是个军医，两人屋子里收拾得那叫一个干净，脸盆架上、床头上，成双成对的东西摆着看起来相得益彰。 不过同为女人嘛，张秋雪还是想劝谢红漾一句。 “虽然在结婚这件事上，宋青竹算得上救你于水火，不过夫妻之间嘛，别这么客气，你也是踏踏实实想和他过日子的，对吧？两口子手搭着手相互扶持才能走得长远。”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从今往后谢红漾就要随着宋青竹在这边生活了。 营区之内，一般人进不来，比起在医院还要安全许多，可以说，以后谢宏伟李月月他们过来，如果谢红漾不想见的话，他们根本进不来。 回到家天都已经黑了，路过巷子口的供销社时，张秋雪习惯性地往里面问问今天有没有自家的信，铁牛铁栓已经两年多没回来了，大妞今年也没回来，就算天天写信，张秋雪也不觉得腻歪。 不过，今天刚进门供销社的老板娘说：“小张，你家今儿挺热闹啊，我看来来回回的不少人去你家，刚才你妈还跟着人走了。” “我妈？不是有人生病了吧？” 随着小七小八越来越不碍事，唐志平出门给人看病的次数越来越多。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阻拦过，唐志平现在才五十出头，这几年家里没有什么龌龊腌臜事，人也显得比较年轻，张秋雪私心里觉得，就算唐志平再找一个也可以。 “好像是，我刚在这儿打毛衣，见她拿着她的药箱呢。”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张秋雪见没有自家的信就告辞了老板娘往家走，刚到家，就见段姐正哄着两个孩子在做晚饭，一见张秋雪赶紧就说：“小张啊，超市出事了，说是有个老太太在咱们超市滑倒了，跟着家属一个劲儿地闹啊，你妈已经过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秋雪一听连门也来不及进，连忙推出自行车踩上就往超市去了。 此时还是二月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是超市迎来晚高峰的时间，超市的人也的确许多，不过，大家不是在买菜，而是看猴戏一样，正在看坐在果蔬区地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全是老年斑，皮肤松松垮垮，身上还穿着老辈人喜欢的大褂，一个补丁摞着一个补丁。 第1426章 天下熙熙37 第1426章 老太太正趴在地上唉声叹气，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正面红耳赤地跟店长争辩，唐志平试图上前看一下老太太，却不被允许近身。 张秋雪一到蒋平安就看到了，悄无声息地到了她跟前。 “中午人少的时候，售货员把店里的卫生打扫了一下，拖了拖地，这个老太太和她儿子来的时候，地已经干了，这个老太太非说是踩了水滑倒的，那个老太太的鞋底的确有点湿。”蒋平安低声说。 张秋雪一贯不要求售货员们死守岗位，也不会像防贼一样盯着客人，以至于竟然没人看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仿佛大家一回过神来，那老太太就已经倒下了。 张秋雪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往那边瞥了两眼，“你觉得呢？” “他们头一次来，来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袖子里鼓鼓囊囊的，没揣手。再就是，这个老太太摔倒的时候，姿势挺奇怪的。” 这个时节其实还是挺冷的，大家喜欢出门的时候揣个手，尤其这种上了年纪的人。 “哪里奇怪？” “就是……没有觉得她很疼。” 超市的地都是洋灰地面，平心而论，这种地面不像是后世的瓷砖，它的防滑性是很强的。 张秋雪禁不住笑了一声，甚至还有心情跟蒋平安开玩笑。 “要不，我给你找找人，你去干公安吧？” 曾经冲锋陷阵无比勇猛的人，给她管超市安全，属实太委屈了。 “老板……”蒋平安无语。 “报警吧。” “可是……” 张秋雪知道他的忧虑是什么，“没事，你相信我。” 鉴于此前发生的种种，蒋平安选择了相信张秋雪，亲自去报了警。 张秋雪依旧没着急上前，站在人群里静静地看着这几位的表演。 唐志平医者仁心，还是想上前看看老太太的伤。 这人要没受伤便罢了，要是受了伤，那真是半分都耽误不得啊。 不料还没碰到那老太太便被她猛力一推，竟然摔得在地上转了一圈。 这可把张秋雪吓了一跳，连忙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妈，妈！” 虽说唐志平看起来年轻，可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经得起摔摔打打？ 好在那名店长离着不远，连忙过去把唐志平扶了起来。 “别动别动别动。”唐志平站起一半，身子又慢慢蹲了下去。 此时张秋雪终于到了唐志平跟前，“妈你感觉怎么样？” “刚才这位婶子摔倒的时候我听见‘咔嚓’一声，别是摔坏了吧？”有人忽然说道。 张秋雪脸色变了变，仔细观察着唐志平的脸色。 唐志平眉头紧皱，脸上是强忍的痛苦。 “应该是闪了一下，不过……” “先坐下先坐下，能坐吗？”张秋雪喊了一声，连忙有人把椅子递了进来。 张秋雪扶着唐志平坐好，唐志平还想说些什么，被张秋雪攥着手用力一握给咽回去了。 转过身，张秋雪理了理身上今天为了出门特意还的一件大衣。 白色纯羊毛的，是张秋雪自己收了羊毛羊皮让李有才给做的。 里面唐志平亲手打的白色小毛衣，下面是一条高腰牛仔裤，再加上谢长风特别钟爱张秋雪且没穿过几次的粉色高跟鞋。 浑身上下没戴首饰没戴包包，眉目一扫，却叫叫嚣个不停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噤了声。 第1427章 天下熙熙38 第1427章 “两位头一次来吧？我是达济百货超市的老板，我姓张，我们超市开业好几年了，这几年来，也有人在我们超市磕磕碰碰，不过，倒是没想到会有人会滑倒。你现在有什么诉求不妨跟我说一说，我都能做主。”张秋雪说。 大概谁都没想过张秋雪会这样说，中年男人和老太太迟疑了一下，随即中年男人的调门又高了起来。 “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地上弄那么多积水，我妈要是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你看她现在难受的样子，你们必须得赔钱！” 张秋雪点头，“可以，看老大娘这样，应该伤的不轻，不管是赔钱，还是给你们看病，我都认，要不你说个价？” 此话一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们顿时炸了锅，一个个目光扫过似乎都在盘算如果自己也“摔一跤”的话，能够得到多少钱的赔偿。 “五十，啊不，八十，不行不行，必须得一百，一百！”中年男人吼道。 张秋雪点了点头，“可以，没有问题。” 张秋雪朝会计抬了抬下巴，会计是个特别会做事的女孩子，闻言皱着眉几次给张秋雪使眼色，张秋雪依旧是说：“给，墨迹什么，咱摔坏了人家，赔多少钱都是理所应当的。” 会计这才从贴身的包里数出一百块钱来，给了那位中年男人。 张秋雪非常和善地笑了起来，“大哥，你放心，说一百，我就绝对不会给你八十，给你二十。不过，我看着老大娘这样属实难受，你们可得去医院看看，得去拍个片子，让医生给看看骨头摔坏了没有，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要死摔坏了，你们可得好好养着。” “那，那不得老多钱了？你这些钱能够吗？”男人顿时又粗声恶气起来。 “不够也没关系，到时候你拿着医院的单子过来，是多少钱，我给你赔多少钱！”张秋雪又说。 “老板！” 会计和店长两个人看傻子一样看着张秋雪，直拽张秋雪的胳膊，其他人此时的眼神也变了，就像看个冤大头似的。 “那不行！你到时候不承认怎么办？你要不承认，我上哪儿说理去？你必须得现在给我钱，医院那么贵，你必须得再给我五百，必须得给我！” “这也行。”张秋雪说，然后又给了会计一个眼神。 会计此时觉得张秋雪一定疯了，死死地拽着她装钱的包，说啥也不肯给，却被张秋雪拽过来强硬地抓出一把钱，连点也没点直接递给了那个男人。 此时此刻，已经不光是会计了，所有人都觉得张秋雪是疯了，唐志平坐在张秋雪后边的椅子上都吓坏了，连连叫她的名字。 “大哥你回去带着老大娘去做个检查，要是不够你再来找我，要是够了，剩下的钱你就留着给老大娘买点营养品补补，也算是我给她压压惊。” 所有人都恨不能翻个白眼，压什么惊啊压惊，摔一跤能有多害怕？ 此时所有人都觉得张秋雪就是个当街撒钱的大傻子！ 除此之外，也有人看着那个男人，这下他总该满意了吧？ 第1428章 天下熙熙39 第1428章 “那我妈要是不好怎么办？不行！你必须得再给我一千，你这么个大老板，你要是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男人反而不依不饶起来。 张秋雪笑津津地坐下，“这有什么，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如果老大娘结果不好，你尽管到店里来，让我的店长带着你来找我。” “那不行！谁知道你到时候还承认不承认，你必须得再给我一千！必须给我！” 会计本就气得快发疯了，见他这副样子，立刻往后躲了躲。 不成想那男人疾步上来竟然开始夺她装钱的包了，会计尖叫一声，店里骤然乱了，保安们开始往前挤，店长和张秋雪护着会计开始往后躲，期间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有的往前有的往后，想着能不能分一杯羹，捡上两块钱都是好的。 一时间，店里乱成一团，直到“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原来，蒋平安带着两名公安回来了。 他们只听蒋平安说有人在超市闹事，本着调解纠纷的态度过来的，来了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几十人的大乱斗，哪里还敢怠慢，一个连忙回去求援，一个则掏出随身佩戴的手|枪，对着天空鸣枪示警。 霎时间，店里的所有人都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纷纷错愕着扭头看去。 张秋雪是最先反映过来的，她转过头扫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也加入到抢钱队伍里的老大娘。 她微微一笑，灿若桃李，“大娘，你好了呀？” 几乎瞬间，老太太和中年男人的脸色变了变。 那老太太立刻便要重新趴倒在地，被张秋雪一个箭步上前扶住。 “大娘，你是怎么摔倒的啊？” 这位老太太穿着一双自己做的千层底老棉鞋，这种鞋底虽然没什么花纹，但自己糊的鞋底摩擦力其实很大，遇到洋灰地面的并不容易滑倒。 那老太太愣愣的，好一会儿才说：“就，就这么滑倒的啊，我走着走着，没注意，脚就这么一出溜就滑倒了。” “那就是向前滑倒的，对吧？” “……对。” “真是对不住你，大娘，你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不知是不是见张秋雪态度温和，态度竟然一下子嚣张起来，“我，我膝盖，我的腿，都不舒服！摔死我了！” 张秋雪转过头，隔着人群望向唯一剩下的那名公安。 “警察同志，人如果向前出溜的话，身子应该是朝后仰的，摔到的位置应该是屁股，肩背、后脑勺，这位大娘却说她的膝盖疼，腿疼，你看……”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再看那母子两人的眼神都变了变。 还有人忍不住尝试了一下，然后叫了起来：“哎真是哎，我的脚往前滑，身子是朝后摔倒的。” 那位中年男人脸色骤变，“你胡说，我妈她说错了，她是朝后滑倒的，妈，你快说，你是不是朝后滑倒的！” 他声音极大，老太太被他吼得一哆嗦，委屈得不行，“我就是腿疼啊。” 第1429章 天下熙熙40 第1429章 张秋雪耸了耸肩，依旧是看着那名公安。 那名公安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拎着铐子过来就要把两人给铐上。 男人一蹦三尺高，“是他们害我妈滑倒的，不管怎么倒的，我妈摔倒了！” “你是说这个吧？” 此时此刻，张秋雪走到刚才那名老太太摔倒的地方。 那里正好是一个卖菜的摊位，摆着各式各样的青菜，张秋雪从一堆小油菜中间扒拉了几下，里面竟然露出一支绿色的啤酒瓶来。 张秋雪从兜里掏出手帕垫着将那支啤酒瓶拿了起来，递给那名公安。 “我们店里卖的是现在首都最流行的首都牌啤酒，我们超市工作期间不允许员工喝酒，也不允许员工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比如水杯、书包带到前面来。这瓶啤酒是光明牌的，不是我们超市售卖的品牌。” “那你也不能证明这个就是我拿进来的！” “这是当然。”张秋雪微微一笑，“但有一件事你恐怕不清楚，凡事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的，比如说，你的手拿过这支啤酒瓶，就会在上面留下痕迹，我用胶带在上面一粘就可以提取到你的指纹，然后再提取一下现在你们手上的指纹，放到放大镜下一对比就能够判断这支啤酒瓶是不是你带过来的。” 中年男人明显还不服气，随即被张秋雪打断，“哦对了，再申明一点，你不要说这上面的指纹也可能是别人的，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我想，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带一支空空如也的啤酒瓶来买菜吧？” “原来他们的是故意来讹人的？这也太可恶了吧？” “他们干什么要这么做？” “刚才还想抢钱，他们疯了吧？” 人群再次发出骚动，此时此刻，那名跑去报讯的公安也回来了，几个人气喘吁吁的，听留下的那名公安一声招呼，立刻上去把中年男人和那位老太太拷了起来。 “对了，公安同志，刚才他们还抢我们的钱！”会计刚才被吓坏了，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大声朝那几名公安说。 “是你们给我的！是你老板给我的！先给我一百，又给我五百，是你们给我的！” 中年男人反映过来，他也不是个傻的，知道自己再不出声就要被扣上一个抢劫罪了。 张秋雪耸了耸肩，一摊手，“我只是心疼这位老大娘怕她真有什么问题，想给她钱看病而已，可是，我给了你六百，我觉得应该够了，我没让你去我家会计包里抢啊。” “你……” “你是故意的！” 中年人愤声骂了起来，却被按着他的公安狠狠一拳捣在了腰上，顿时再没了跳脚的力气。 “天地良心，我真觉得老太太在我家冰凉的地面上趴了一下午太可怜了，而且，刚才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摔倒的啊，万一她要真是朝前摔倒的呢？”张秋雪说，“这些我都不清楚，可是大哥你是清楚的呀，你知道老大娘是怎么摔倒的，你知道她难受和我们店里都没有关系，你还要我的钱，你这属于什么？公安同志，这是不是讹诈啊？这得判刑吧？” 第1430章 天下熙熙41 第1430章 中年男人和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萎靡不已，正好此时丛戎也抹着汗到了，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直无语。 一声令下让人把这母子俩给带走了，围观的人群也在店里工作人员的劝导下四散开来，但张秋雪和店长、会计等人还得去派出所走一趟。 唐志平原本也得去的，但她闪了腰，实在挪不动地方，丛戎只好安排了人就近给唐志平做了个笔录，又让人把唐志平送了回去。 张秋雪他们几个却必须得去派出所的，挨个做笔录，被问讯一些情况，几人按照张秋雪的叮嘱一一如实说了。 等从派出所出来，丛戎指着张秋雪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啊你，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能干了。” 晚风乍起，张秋雪难得收拾打扮了一下自己，此时冷得不行，跺了跺脚说道：“我知道，今天是实在没办法。” 她通过赔偿的方式给钱，最后却使中年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他们的钱，可以说是诱导犯罪，不知不觉就把人的胃口喂大了，达到了可以量刑的程度 但只要她咬死了自己是出于赔偿心理，其他也没人能奈何她。 张秋雪本来可以不这么做的，可她今天如果不这么做，恐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事情会层出不穷，最后甚至让他们这个店都开不下去。 丛戎懒得同她多说，挥了挥手让张秋雪赶紧滚蛋。 张秋雪从派出所出来就看到等在外面的谢长风，他一身戎装还没有换，手臂上搭着一件军大衣，一见张秋雪出来就快步迎了过来，长臂一扬，用军大衣紧紧把张秋雪包裹住了。 “只有你一个？” “超市还有工作，他们先回去了。” 张秋雪搓了搓手，终于感觉自己稍微暖和了一些，早知这样，她就不该穿得花里胡哨的。 “怎么回事？” 谢长风把张秋雪往前推了推，自己从侧后方帮她挡住些风。 “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被人看不顺眼了，不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干的那些事，哪天被人看顺眼过？” 谢长风哑然失笑，可不就是吗？ 无论是一个女人却带领团队做出了新型火车，还是研究出各式战车，还是在北川力排众议搞农场，不管她做哪一件事，一开始都不被人看好，结果却每一次都让人嫉恨。 “要帮忙吗？” “你会给我帮忙？”张秋雪转过身来，却吃了一嘴的风，连忙又转了过去。 她还是倍感惊奇，总是忍不住回头看谢长风。 男人再次失笑，“原则之内。” “我就知道。” “不过，你可以让我给你做做苦力。” “还是得了吧。”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继续艰难地踩着她的高跟鞋往前走，冷不防身子被人一把从身后抄起。 天旋地转间，落在了男人宽厚的背上。 回到家，段姐正在唐志平的指挥下给她按腰，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唐志平的脸色好了一些。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两个小的都已经睡了，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在唐志平屋里停留，不过刚一进门，小六就给张秋雪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进来。 第1431章 天下熙熙42 第1431章 除了当天晚上回到家张秋雪使唤着谢长风给自己端了一次洗脚水之外，张秋雪并没有让谢长风为自己做什么。 她自认自己做的事不是坏事，也不想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势、人脉把别人搞得破产。 之后的几天，张秋雪每天都抽时间到店里去转一圈，果然没有再发生类似的讹诈事件，客人们进出超市，门口的保安也更加警觉了。 时间一晃，开庭的日期近在眼前，谢长风是休息的时候在家整理卫生的时候才看到张秋雪放起来的传票，顿时一家人都惊了。 作为一名土著，谢长风这些年纵然都在努力让自己跟上张秋雪的脚步，但是打官司，他一想都不觉得这是能轻易应付的事。 最让他抓狂的是，张秋雪连个律师都没请。 “你必须得去请个律师，你不请律师能赢吗？” 除此之外，谢长风也认为人家告张秋雪告的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现在正是国家为了经济建设拼搏的时候，张秋雪给员工放大假，一想这就不合适啊。 张秋雪懒得搭理他，“知道我为什么不轻律师吗？” “为什么？” “因为律师也像你这么想，你们从心里都不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又怎么真心实意地去给我辩护？不拼尽全力，怎么可能会赢？” 谢长风被噎得哑口无言，心中又无比担心。 “放心吧，我就是我最好的律师。” “可是你又没学过法律。” “没学过又怎么样，律师们在法庭上争来吵去的，说白了，就是高级一点儿的吵架呗，就是让人觉得自己更有理呗，我最擅长吵架了。” “……”这能一样吗？ 谢长风再担心，再不能理解，张秋雪也依旧没有请律师。 开庭前两天，谢荣恩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终于过来了一趟把张秋雪急严令色地训斥了一通，言下之意，张秋雪太丢人了。 正巧张秋雪没在家，又被气坏的唐志平挥着鞋底赶出去了，也是让张秋雪大为无语。 开庭当天已经是迎春花开的三月底，天气不那么冷了，在唐志平、谢长风、小六和段姐的强烈建议和要求之下，张秋雪穿上了一件藏红色西装，说是吉利。 谢长风本来要请假陪张秋雪一起去的，但被张秋雪知道之后强烈拒绝了，但唐志平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 同为女人，其实她更明白张秋雪这么做的意义和价值。 还有两家超市的店长和几名骨干员工，也坚决要求一起陪同张秋雪去法院。 一行人浩浩荡荡乘坐公交车到法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几名同行正他们律师的陪同下下车。 双方走了个对脸，张秋雪拿目光一扫，笑了，竟然都是熟人。 其实也算不上太过熟悉，但到相关部门去开会的时候总是能碰到一起，要论熟悉程度，其实店长和他们更熟悉一些。 大概有五六个人。 为首的一人一见到张秋雪就说：“张老板，这回真对不住了，我们也是没办法，自从你们超市的规定一出来，我们这店里天天员工在闹事啊。” 第1432章 天下熙熙43 第1432章 张秋雪微微一笑，大气地一摆手，“我能理解。”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张秋雪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咱们进去吧。” 说完便率先抬脚进了里面，理解归理解，但既然已经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这些话不妨留到开庭结束再说。 进门的时候张秋雪还有些唏嘘，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到法院来。 现如今的法院没有后世修建的那么气派，但庄严肃穆之气不减半分，一群前来为张秋雪助长声势的员工纷纷噤了声，一个个如同小鹌鹑一般。 开庭之前，唐志平拉住张秋雪的手，十分担心。 “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 张秋雪拍了拍手，信步走上法庭。 一段冗长的陈词之后，终于到了双方律师提问环节。 张秋雪看得出来，因为她没有遵循国家全力以赴搞发展的政策，法官的态度方面她并不占优势。 原告的几位老板请来的是一位在首都比较有名气的律师，跟张秋雪算是本家，叫张断，断案的断。 张断一脸严肃，在经过法官的允许后朝张秋雪发问。 “被告张女士，你私自给员工放假的行为是违反我们的政策的，你承认吗？” 张秋雪当然不承认，“有这么一句话，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张秋雪为自己的辩论还没有开始，就被对方打断了，“你只需要回答承认，还是不承认。” “不承认。”张秋雪说，同时朝法官示意自己要提供证据。 在经过法官允许之后，张秋雪拿出了一份超市内部的一份统计资料，在经过法官和张断等人的一一看过之后，张秋雪说道：“我们超市总部目前有三人休产假，其中蔬菜组两人，百货组一人，在这三人休假之后，超市对剩下的员工做了临时调整，每个人每天自觉承担休假人员的工作，约十分钟，除此之外，工作质量和每日流水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甚至因为我们的服务好，比之前还有一些增长。” “我们是服务行业，对国家和社会做出贡献的多少取决于我们每个月的纳税额，我以前每个月打八千块钱的税，现在每个月打九千块钱的税了，该做的贡献我少一分了吗？” 与此同时，张秋雪递上自己两年来每个月的纳税额。 在座之人纷纷点头。 “可是，如果这些人不休息，你们超市的营业额会更多！”张断说。 “张律师不知道吗？营业额的多少取决于每天客流量的多少，售货员只是为客人提供服务，谁说超市多一个服务员就能让超市多一些营业额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请问你的辩护人们为什么不在他们的超市里塞满售货员？” 法官敲了一下他的小法槌，“被告，注意你的态度和用词，不要咄咄逼人。” 张秋雪无语，这就叫咄咄逼人了，她还有许多话没说呐。 张断趁机转向法官，“审判长，我们有证据证明在这种管理之下，达济百货超市并不能把工作完全做到位，甚至此前发生了一起拖地不干净致使人摔倒受伤的事件！” 第1433章 天下熙熙44 第1433章 此话一出，前来旁听助阵的超市一干人员全都沸腾了。 这段日子虽然没有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可这件事一想起来仍然忍不住愤怒。 法官把法槌敲的当当作响，“肃静！肃静！” 在法官威严的眼神之下，旁听席上的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请原告律师提供证据。” 张断开始展示证据，是几个路人对于那天事情的简单说法，简单证明了这件事曾经发生过。 “原告，你对此可有异议？” “当然有。”张秋雪微微一笑，“我也有证据证明……这根本就是一起蓄意而为的污蔑。” “不可能！”这下，原告中的几位老板坐不住了，大声反驳道。 “肃静！”法官再次敲响了他的法槌。 张秋雪朝着那几人耸了耸肩，也递交了一份证据。 更直白地说，张秋雪的证据其实是两份供词。 是那位中年男人和老太太的供词。 两人是继母子，老太太除了这个儿子没有其他亲人，平时男人游手好闲，并不认真奉养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腿上有陈年旧伤，轻易不会出门。 那天突然被中年男人拉出了门，演了那一出好戏。 中年男人的供词则更为细致一些，直接说明了他的是受人雇佣去演一出卫生打扫不干净使人滑倒的戏的。 “审判长，我怀疑原告和原告律师为了赢，从而捏造证据，刻意污蔑我和我的超市。” “怀疑成立，原告和原告律师有什么想说的？” 此时此刻，张断的脸那叫一个黑，从头到尾没有人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也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件事。 此时此刻，他只好先奋力择清自己。 好在作为一名律师，法官还是相信他的基本操守的。 “审判长，即便达济百货超市其他方面没有问题，但我方有合适理由怀疑张女士滥用职权，浪费国家劳动力！” “我不同意！”张秋雪扬声说道，“首先，我放假的员工都是女性，其次，这些女同志并没有浪费自己的价值。” “女同志又如何？”张断冷笑，“现在已经不是老时候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她们缩在家里，整天围着孩子和锅台转，就是在浪费自己的价值！” “我不同意原告律师的说法，”张秋雪再一次说，这次，张秋雪没等法官允许就开了口，“孟母三迁，成就了孟子，岳母刺字，成就了岳飞，大家可想而知母亲在孩子的一生中的重要性，而且，孩子才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如果我们都不能很好地教育、培养孩子，那么我们国家的未来在哪里，我们现在拼死拼活把国家建设得再美好又有什么用？被一群败家子败光了！” “孩子是一个国家的重要资源，身为母亲，把孩子培养好，我认为这就是对于国家和社会最大的贡献，她或许没有创造经济价值，但是她的伟大是不能用经济价值来衡量的。” “反对！反对！”张断喊道，“孩子是一个家庭的产物，请张女士务必认清这一点！” 第1434章 天下熙熙45 第1434章 “古往今来，无数名人名士都是源自母亲的教育才有了如今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他们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干预了一个国家的走向，也请原告律师认清这一点。”张秋雪说。 旁听席上发出“嘻嘻嘻”地笑声，又在法官威严肃穆的喊声中消失于无形，正这个时候旁听席上突然传出一道张秋雪熟悉的声音。 “法官大人，我有话说！” 张秋雪扭头看去，错愕地看到自己的婆婆唐志平同志冲到了距离法庭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高高地举着手，甚至没有等法官的允许就开了口。 “我是被告张秋雪的婆婆，我有几句话请大人允许我一定要说一下。我们家有八个孩子，三个是我儿媳妇自己生的，四个是收养的我小儿子家的孩子，还有一个是在北川时收养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在这八个孩子的教育，我儿媳妇殚精竭虑，每一个都不敢轻慢对待，她会针对每一个孩子的性格、脾气来教育。” “现在，我大孙女是国家勘探队的队员，致力于为我们的国家寻找、开采出更多的矿产资源，二孙女是国家文工团的成员，上过国家台的晚会。大孙子二孙子是咱们国家的空军成员，三孙子在高原上最优秀的兵，千里追击命悬一线都不放弃，四孙子是去年全国的高考状元，剩下两个小的都还小，看不出什么。” “我儿子是一名经常一走就是几个月的军人，我家这么多孩子，全都仰赖我儿媳妇的教育，如果没有她，这些孩子绝对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法官握着他的法槌，原本是要狠狠的敲下，然后让法庭警察把唐志平拉出去的，却在不知不觉间忘了这么做。 张秋雪也愣住了，除了疯掉的那些年，唐志平一直都是含蓄的，她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那个年代的老太太，思想传统，有着东方女性特有的温柔和包容之心，却鲜少在外人面前大夸特夸自家的人。 旁听席上超市的一群骨干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终于，在他们紧张的呼吸中，法官再次说道：“合议庭同意被告的说法。” 孩子不光是家庭的，也是国家的，千千万万的小家组成了这个大家庭，如果个个都是败家子，都是一上战场就尿裤子的怂货，他们这个大家庭还能继续续存下去吗？ 基于此，虽然后面张断又提供了多项证据，但有捏造事实证据的事在先，一直到闭庭也没能扭转败局。 “我们谁都不能否认母亲的伟大，更不能否认她们这个群体对于家庭、对于社会的付出，有孩子，我们才会有更好的未来……”法官庄严而温和的宣布着。 终于，法庭上响起众人的欢呼声，与之相反地，是另外一边几位老板颓丧的脸。 他们分明是不服气的，但出门的时候又不得不跟张秋雪打个招呼。 “真没想到张老板除了会做老板，还会做律师，了不起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张秋雪面带微笑，目光扫过几位老板，又划过自家几位骨干员工，“今天这么高兴，不如，我们每星期多休息一天吧？” 第1435章 天下熙熙46 第1435章 顿时张秋雪仿佛听到了“啪嗒啪嗒”几声，那几人的脸几乎掉到了地上。 脸色铁青，错愕又郁闷。 张秋雪觉得好玩极了，直到被唐志平拽了一下，她才莞尔一笑，“几位不要这么大反映嘛，这还是我初步的一个想法。” 几个人这才像是捡回了一口气，脸色依旧难看得要命，没等他们忍辱负重准备问问张秋雪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提上日程，远处忽然有人跑了过来。 “老板，老板！”蒋平安好像刚从车上下来，正朝这边飞奔，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张秋雪往前迎了几步，蒋平安就到了她跟前。 “老板，刚才有人打电话到店里，说老爷子出事了，让赶快过去！” 张秋雪和唐志平都一愣，来不及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张秋雪忙问：“去哪儿？去医院？” “军区医院，你们快去吧，我听那边都快哭了。” 张秋雪一听也不敢耽误，都进医院了肯定不是小事，人命关天的！ “这样，蒋平安，你去我家，找段姐要我妈的药箱，完了赶紧送到军区医院，打车去，我给你出钱！” 张秋雪来不及多想，从自己兜里抓出好几张塞给蒋平安，然后拉起唐志平就走。 在路边打了一辆黄面的，一路直奔军区医院。 坐上车张秋雪本想安慰唐志平几句，转过头才发现老太太脸色再平静不过，好像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张秋雪顿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怔然。 等到医院，刚下车就有人迎了过来，“是张同志吧？红漾叫我在这里等你们。” “对对对，谢谢谢谢，辛苦你了。”张秋雪连忙说。 “不辛苦，咱们快进去吧，刚才老爷子给推进去抢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 张秋雪心底再次闪过诧异，忍不住又看了眼唐志平。 唐志平依旧和之前一样平静，甚至走动间连步子的大小都是一样的。 见张秋雪反复看她，唐志平甚至笑了一下，“别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张秋雪一时无言相对，她还记得唐志平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虽说不再愿意同谢荣恩有来往，但对于谢荣恩仍然是事无巨细地安排着，跟此时此刻的淡定完全不同。 等到了急诊室前，谢红漾、谢宏伟和李月月正在急诊室前打转，一见到张秋雪和唐志平，谢红漾就疾步奔了过来，未语泪先流。 “唐姨，求求你，救救我爸。” 张秋雪也看向唐志平，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唐志平从谢红漾手里接过白大褂披上，在她手臂上拍了拍，“这人啊，都是命，我进去看看，不过，你也别强求。” 目光扫过谢宏伟，唐志平的脚步又顿了下来，“宏伟啊，你跟你媳妇商量过没有，你们的意思呢？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进去了。” “同意，同意，唐姨，这回可拜托你了，请你务必救救我爸。”谢宏伟连忙说。 唐志平这才点了点头，披上白大褂施施然进了急救室。 第1436章 天下熙熙47 第1436章 张秋雪再次朝带她们过来的那个人道谢，这才问谢红漾，“怎么回事啊？你把那件事跟他们说了？” 以谢红漾的脾气，那回跟李月月撕破了脸皮，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肯定不会再回去的。 谢红漾点了点头，眼角通红。 到底还是姐弟情深，谢红漾经过反复思考，又和宋青竹商量过后，最终决定回去验证一下事情到底是不是张秋雪猜测的那样。 从心底里，谢红漾想看看这个弟弟到底还有没有救。 她本来想找个休息日过去，趁着上午谢荣恩出去锻炼的时候试探试探谢宏伟，但是今天一大早，李月月就往谢红漾那边送信，说老爷子心脏不舒服。 天气冷了之后，谢荣恩心脏一直不大舒坦，谢红漾连忙过去了。 不过，她住的远嘛，打车又不方便，好不容易赶过去，谢宏伟和李月月已经伺候谢荣恩睡下了。 李月月上次在谢红漾那里挨了一顿骂，今天便忍不住全发作出来了，话里话外说谢荣恩白养了两个女儿，到头来一个都指望不上。 谢红漾呢，以前一直习惯隐忍，这样埋怨的话她在曲冰华那里听过无数次，但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听了不舒服立刻不淡定了。 “白养狼？到底谁是白眼狼，谢宏伟你自己说说，这个家里父母给你的多还是给我的多，从小是不是我有什么东西都得先紧着你？” 谢宏伟尴尬，“姐，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说这个干什么？” “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说，那就说点儿别的事吧。从你们去边疆开始，爸每个月给你们买东西，给你们寄钱，奶粉一箱一箱地给你们寄，怎么？你们照顾他两天就开始委屈了？” “什么？那些东西是爸寄的？”谢宏伟十分震惊。 “不然呢？”谢红漾冷笑，“你该不会以为那些东西都是你丈母娘给你寄的吧？” 也不知怎么了，她看见谢宏伟这副傻傻愣愣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三个人吵得厉害，谁也没注意到谢荣恩卧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隙。 谢宏伟愣愣地望向李月月，“你不是说……” 李月月连忙垂下了头，“那，那包裹上连个名字也没有，地址也不是写的咱家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哼，你在那里的时候不知道，你回首都了还不知道？要我说，你爸你妈也真是好意思，不就吵那么一架，你没听他们的话嘛，就忍心这么长时间不搭理你，回来以后还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收东西？什么东西？”谢宏伟愈发诧异。 “大衣、棉猴、还有那些营养品，要不你好好问问你媳妇到底给她爸妈买了多少？”谢红漾鄙夷地看了眼谢宏伟，“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猪脑子，你媳妇拿你的钱去贴补她娘家就算了，拿爸给孩子的钱给孩子的营养品算什么？哦对了，还有嫂子的钱，就她给嫂子送去的那些破黑土豆，从嫂子那里拿走一百多块钱呢。” 第1437章 天下熙熙48 第1437章 谢宏伟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月月，“真是这样？” “我，我，我也不知道那是爸送的啊，至于钱……那是她自己给我的，又不是我给她要的。” 说起来，李月月还气着呢，张秋雪给她钱的样子简直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你……”谢宏伟气地叉着腰，半晌才说：“你找时间把钱给大嫂送回去，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谢宏伟瞪了李月月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现在和谢长风打好关系还来不及呢，绝对不能做这种事。 谢红漾撇了撇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摇了摇头，干脆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只手绢来。 打开层层包裹的手绢，里面是她两个月的工资。 “我是外嫁的女儿，离家里也远，爸你们就先照顾着吧，有时间的话我会回来看爸的。” 谢红漾放下钱就准备走了，不是她不仗义，也不是她不孝顺，现在谢荣恩和谢宏伟两口子裹挟地这么紧实，她整天往这里跑，对宋青竹没有好处。 不成想谢宏伟不干了。 他一把攥住了谢红漾的胳膊，“你等等，你是什么意思？” 谢红漾甩了两下没有甩开，只好说：“这么点儿事你看不明白吗？你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我不拦着你，我也拦不住你，但我不能让我自己和我家也受你牵累。” 这么一说，谢宏伟更不高兴了。 他重重甩了一把谢红漾的胳膊，谢红漾踉跄了好几步，就听谢宏伟说：“你不想搭理我，这也无可厚非，谁让我从小抢你的东西多呢，是吧？但爸不是我一个人的爸吧？大姐走了，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多照顾照顾爸吧？” “这是我想不想管的问题吗？他一门心思是你，整天想着怎么给你谋划，我怎么管他？他住在我那里，今天踩线，明天踩线，后天又踩线，明明是给你办事，难道黑锅要我们背吗？凭什么？” 谢红漾甩手就要走，谢宏伟却说：“我让他给我办事怎么了？他给了谢长风那么多，给我一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这才叫公平！至于你，你别说得自己像是没有受过爸的半分好处似的，你照顾他也是天经地义！” 谢红漾觉得这人简直魔怔了，半分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却听“哐当”一声巨响，姐弟二人这才发现谢荣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两人冲过去，谢荣恩捂着胸口已经说不出话了。 当下谁也不敢再耽搁，李月月给谢红漾帮忙做急救，谢宏伟出去借车。 幸好这边离着医院近，风驰电掣般把谢荣恩送了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秋雪听完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谢红漾为了自己的小家和宋家考虑，做得固然没错，谢宏伟离开了两年多，能那么想，也不能说有错，恐怕是个人都会那么想。 错就错在……大概谢荣恩没想到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儿子会这么想吧。 第1438章 天下熙熙49 第1438章 唏嘘之间，蒋平安气喘吁吁地赶到，谢红漾换上衣服把唐志平的药箱给送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李月月正拉着谢宏伟在说话。 谢红漾支耳朵一听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扯过李月月“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把不远处跟蒋平安说话的张秋雪都吓了一跳。 “姐，姐！”谢宏伟连连扯着谢红漾不让她动弹。 可是，这位素来隐忍的姑娘此时却像是疯了一样爆发了她的小宇宙，被谢宏伟抱住了却依旧跳起来狠狠踹了李月月好几下。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张秋雪过来连忙帮着把谢红漾扯开，就见谢红漾气得脸都白了，浑身直哆嗦。 原来，谢红漾刚刚听李月月对谢宏伟说：“咱们一会儿一定要找个医生送点礼，听听老爷子在里面是不是对那个女人讲了什么，万一要是老爷子不行了，讲什么遗言，光那个女人在身边可不行。” “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东西！” 张秋雪摇了摇头，按住情绪激动的谢红漾，转过身对谢宏伟说：“你们要不放心，可以去找个医生进去看着，你们也可以本人进去看着，要还不放心，把我妈叫出来就是了。” 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德性了，张秋雪都懒得同他们置气。 谢宏伟搓了搓手，终于感到一些尴尬。 “嫂子，李月月信口胡说的，你别听她乱讲，我没这么想。” “你这么想也无所谓，亲兄弟还阋墙呢，更别说你和长风本来也不是亲的。不过今天有一句话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们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回过头来你不妨去问问老爷子，问问他谢长风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是否有他一星半点的功劳？他要说有，算我输。” 张秋雪双手插在口袋里，腰杆挺得笔直，心怀无比坦荡。 谢宏伟哑口无言。 李月月却说：“不承认就行了呗，这有什么难的？” 张秋雪却多给她一个眼神都觉得是多余，往前又走了两步，静静地等着，不是谢荣恩抢救成功，而是等唐志平抢救工作结束。 谢红漾站在张秋雪的身边，两人都离谢宏伟两口子远远的。 约莫又等了个把小时，急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两个医生和几个护士簇拥着唐志平从里面出来，几个人还围着唐志平问着什么。 谢宏伟见状立刻箭步凑了上来，“唐姨，我爸怎么样？” 唐志平慢条斯理地脱掉白大褂递给护士，“抢救工作非常成功，具体的让医院大夫给你说吧。” 相比起唐志平的平静，医院的两位急救医生十分兴奋。 “在唐大夫的银针术辅助下，首长的抢救非常成功，目前呼吸、脉搏、心跳已经全部恢复正常，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 谢宏伟连忙又问唐志平，“唐姨，那我爸以后的恢复和保健工作……” 曲冰华以前也是做医生工作的，谢宏伟知道有许多病人前期的抢救工作非常重要，但后期的保健工作也非常重要。 而之前几年唐志平负责谢荣恩的健康工作时，他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谢宏伟还是希望唐志平能主动把这个工作接过去。 第1439章 天下熙熙50 第1439章 在谢宏伟看来，唐志平一定非常乐意接受这个工作的，毕竟唐志平那么喜欢他爸，甚至为了谢荣恩疯了那么多年。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谢荣恩难免又要和大房关系亲近一些，但是老爷子还活着，多多少少一定会为他提供上一些帮助，总不会让大房得到全部的好处。 “医院人才辈出，器械丰富，有他们在，你爸一定会养好身体的。”唐志平说。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语气，一说完就看向张秋雪。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了，先是在法院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又做了这么久的抢救工作，唐志平早就饿了。 “咱们去出去吃点东西吧。” “好，妈。”张秋雪朝谢红漾递了个眼神，谢红漾连忙点了点头，“唐姨，嫂子，你们放心去吧，就在那个拐角，那个小饭馆的菜的不错，你们去尝尝，这里有我呢，什么都不用担心。” 张秋雪估计唐志平此时此刻半点都不担心，但她没有直说，扶着唐志平走了。 谢宏伟愣了愣，险些没有回过神来。 婆媳两人吃了午饭，唐志平没有再回医院。 “你去看看吧，帮老大看一下午，晚上让他过来看一眼，到时候你们俩拿点钱，谢宏伟两口子愿意照顾就照顾，他们不愿意，你们就给他找个人照顾就完了。”唐志平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也是这个意思，谢长风是个能做事的，他也愿意俯首做事，张秋雪便不想他的前途止步在谢荣恩和谢宏伟身上。 回到医院，李月月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谢宏伟和谢红漾正在病房里看着谢荣恩。 老爷子脸色很难看，没了以往的精气神，正恹恹地躺着。 张秋雪过去打了个招呼，给他理了理被子，谢荣恩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目光往张秋雪的身后看。 张秋雪笑了笑，“我妈累了，我让她先回家休息去了，晚上的话，长风下了班会过来的。” 谢荣恩像是没有力气说话，又点了点头，虚弱地阖上了双眼。 几个人守到晚上，李月月没有再回来，张秋雪和谢红漾轮流喂谢荣恩喝了些水，谢宏伟木头一样在旁边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大黑的时候，谢长风终于到了。 兄妹三个凑到一起，谢长风和谢红漾齐齐转头看向谢宏伟，“你照顾吗？” 谢宏伟一时没能说话，谢长风就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来，“我这边工作忙，你嫂子也抽不开身，不行就请人吧。” 谢红漾也赞成这个说法，把自己的工资又拿了出来，“我赞成。” 唯有谢宏伟还抱着一丝幻想，“你和嫂子忙也不要紧，唐姨……” “扯我妈干什么？都八百年前就分开的两口子了，少往我妈身上扯。”谢长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照顾不照顾？” 病床边，张秋雪注意到谢荣恩眼皮颤了颤，显然早就醒了。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谢荣恩是幸还是不幸。 曾经他何其幸运，丢失了这么多年，谢长风对他也没什么怨恨，还主动给自己和孩子们改了名字，对他孝敬又尊重。 可如今，儿子对于父亲的敬重已经全然不见了。 更可悲的是，他倾尽心血抚养的儿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优秀。 第1440章 天下熙熙51 第1440章 由于谢荣恩此前的种种行为，谢长风和谢红漾担心引火烧身，纷纷拒绝照顾谢荣恩，谢宏伟也不想给谢荣恩端屎端尿，三人便请了个护工照顾谢荣恩。 不知谢荣恩是不是受刺激大了，这回发病之后身体许久不见起色。 张秋雪每星期过去看望一次，谢红漾和她频率差不多，谢宏伟反倒是天天过去，李月月还每天坚持做一些汤汤水水地送过去。 张秋雪和谢宏伟两口子碰上过一次，他们带了孩子，在谢荣恩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着一些大人话，一听就是被人教过的。 张秋雪不置可否，反倒是走的时候听见在医院楼道尽头相互埋怨的谢宏伟两口子。 “我让你给我爸熬个汤怎么了？李月月，你拿着我爸的钱，拿着我爸给儿子的东西，去讨好你父母的时候你怎么不嫌麻烦？不就是因为当年我没有听你父母的话不管我妈嘛，你父母到现在端着个架子，对我爱搭不理的，你别说自己不知道，也别说自己没怀疑过那些东西不是你父母寄去的！” “知道又怎么样？谢宏伟我告诉，那是我爸妈，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们。再说他们也没错啊，你妈本来就在监狱里了，她做的那些腌臜事还用别人说吗？我父母只是不想让你离开首都，他们有错吗？再说了，如果不是你执意离开首都，这些事全被捅出去，他们至于落得现在这副田地吗？” 危难之际两人尚能放下矛盾携手共济，如今回到首都生活好了，反而开始斤斤计较。 张秋雪摇了摇头，不欲搀和这两个人的矛盾。 不想谢宏伟在此刻又大声吼了起来，“是，全都怪我是吗？既然你心里这么多怨恨，你就不该跟着我去边疆！这日子你想过就过，不想过离婚！我真是昏了头才会觉得你说的话是对的！” 张秋雪还没来得及走，谢宏伟甩手从拐角处转了出来，一时间，张秋雪十分尴尬，谢宏伟却像是没有看到张秋雪一般，愤恨地自张秋雪身边走了过去。 听着拐角处传来李月月轻微地啜泣声，张秋雪叹了口气，马不停蹄拎着自己的包就要走。 李月月却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她看到张秋雪愣了一下，随即朝张秋雪喊道：“现在你满意了吗？他又要跟我离婚了，你满意了吗？” “……”张秋雪只觉得头顶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她这才是冤大头吧？ 她摊了摊手，“不管跟着谢宏伟去边疆也好，还是回来之后做的这些事也好，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吧？” 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你等着！要是谢宏伟真的和我离婚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李月月脸上还挂着泪，口中却放着狠话，表情几近扭曲。 对于此种行径，张秋雪只有两个字不吐不快，“有病！” “你……” “正好这里是医院，你不妨去看看脑子。”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一边走，张秋雪心里一边还有些疑惑，就谢宏伟这么个没什么主见的妈宝男，李月月到底稀罕他什么啊？ 第1441章 天下熙熙52 第1441章 张秋雪以为谢宏伟两口子吵一吵就过去了，李月月那么不想离婚，两个人肯定免不了和好，但第二周她去医院的时候，正碰上李月月跟谢红漾和谢荣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谢宏伟搬到营区去住的消息。 谢红漾无语凝咽，谢荣恩唉声叹气，养了这么多天，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好转，他怏怏地说道：“你们都不小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吧。” 张秋雪更是识趣地没有说话。 转眼，两个月。 张秋雪在全面胜诉之后，超市的休假政策正式运转了起来。 虽然休假依旧有工资可以拿，但怀孕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第一时间休假，她们大多数人会坚持到八九个月的时候，即将临产之际再休假。 女性员工们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力和责任心，这在这个秩序混乱的年代是非常难得一见的。 张秋雪其实也不知道这个状况能够维持多久，她从后世而来，她太清楚了，随着高楼逐渐林立，经济的不断发展，人和人之间的情分会越来越淡薄，等十年、二十年之后，还会不会有人愿意为自己的同事这样付出，谁都说不准。 这两个月里，其中有一件事让张秋雪非常震惊。 谢荣恩打了退休报告，而且是快速退休。 他其实还不到退休的年龄，而且，他这个年龄其实正处于政坛的黄金阶段。 谢荣恩在这个时候选择退休让许多人都跌碎了下巴，其中也包括张秋雪和谢长风。 退休之后，谢荣恩搬进了国家给退休干部准备的养老基地，竟然过起了闲云野鹤不问事的悠闲日子。 眼见老爷子已经搬过去了，张秋雪和谢长风于情于理都该过去看看，于是趁着周末，两人收拾了一些东西就一起过去了。 此时天已经有些微微热了，养老基地里四处可见活了几十年的大树，此时枝繁叶茂，绿意盎然，便是炎炎夏日走在其间也会非常凉爽。 这里的安保措施不比军区大院差，依旧是要核验过证件，打了报告才能进去的。 谢荣恩的住处位于养老基地的湖畔边，大约已经是养老基地的中心位置，他住的是一座两层的小楼，门前门后各有一片区域。 不过，并不像张秋雪在后世所见过的那样，房前屋后都栽满鲜花，而是都推平了，两人到的时候，谢荣恩正指挥着他的警卫员在种菜。 见到张秋雪好谢长风过来，谢荣恩往两人身后瞧了瞧。 “就你们一起来的？”谢荣恩问。 “对。” 这个问题张秋雪已经不陌生了，以前谢荣恩住院的时候也会这样往她身后看，也会这样问她，不过那个时候他问的是谢长风，至于这回嘛，难不成是问孩子们？ “小六忙，小七小八太闹了，我怕惊着你，就没让他们过来。”张秋雪说。 谢荣恩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吃的不好，还是睡的不好。 他笑了笑，竟然又问：“你们娘呢？” 第1442章 天下熙熙53 第1442章 “我妈在家陪小七小八呢，你有事？” 张秋雪这是明知故问，且不说前几年谢荣恩在唐志平的调理之下，心脏一直保养得很好，单单唐志平那一手煲汤做药膳的手艺也不是人人都会的。 “没说什么时候过来？” “……”张秋雪看了谢荣恩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让她来，她现在经常得出诊，我说了她也不一定有时间来。” “很多？” 其实不多，但张秋雪知道唐志平现在不待见谢荣恩，于是昧着良心点头。 “挺多的。”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有些奇怪，谢长风往前走了两步，“有事？” “嗯……跟你们说也一样的。”谢荣恩说。 张秋雪和谢长风就更奇怪了，谢荣恩要找唐志平就那么两件事，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明白，不是身上难受了，就是药吃完了。 两人跟着谢荣恩进了屋，堂屋里摆了一张老摇椅，谢荣恩坐上去，摇椅轻轻地晃动起来。 张秋雪和谢长风把东西放下，各自找地方坐了，谢长风只好又说：“到底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张秋雪的错觉，她觉得此时此刻，谢荣恩有些尴尬。 沉默在堂屋里蔓延，一直持续了很久，张秋雪和谢长风就更不明白了，谢荣恩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什么不好启齿的啊？难道是什么难言的生理疾病？ 这么一想，张秋雪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爸，你们先聊，我去把带过来的东西整理一下。” 谢荣恩“呼啦”一下子从摇椅上坐了起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我在这边的生活挺安逸的，每个月还能有退休金拿，这保姆啥的都是国家给养着，我想着，反正现在也没别人了，要是她愿意，以后就我们俩一起生活。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张秋雪无了个大语，老爷子这是病了一回醒过味来了？ 但随即，她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觉得曲冰华可怜，就在曲冰华死后给她办追悼会，就动用手段提拔谢宏伟，现在病了，难受了，又想起唐志平的好处来了？ 张秋雪对谢荣恩简直无话可说了，她总觉得谢宏伟自私，现在看来，自私是有根源的。 不过，这种事不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能张嘴管的，于是默默扭头看向谢长风。 谢长风比张秋雪可要利索多了，张嘴就问：“爸，你是准备和我妈重修旧好吗？” 谢荣恩老脸一红，来不及说什么，谢长风接着说：“这件事你问过老三两口子的意思了吗？他们同意？” 谢荣恩点了点头，“嗯，他们同意。” 张秋雪愕然。 谢长风也愣了一下，随后又问：“那你问过我妈了吗？” “她应该不会拒绝吧？”谢荣恩说。 张秋雪简直醉了，什么叫应该不会拒绝？就因为唐志平曾喜欢谢荣恩喜欢到疯了那么多年？ 张秋雪至今想起那段岁月都为唐志平感到惋惜。 而且，此时此刻，张秋雪并不觉得唐志平会同意。 第1443章 天下熙熙54 第1443章 唐志平曾经固然是个恋爱脑，但，自从谢荣恩坚持要为曲冰华举办追悼会的时候开始，从唐志平知道谢荣恩违反原则为谢宏伟安排工作开始，她对于谢荣恩的照顾和优待就一点一点收了回来。 张秋雪忍不住对谢荣恩说：“恕我直言，爸，其实我和长风并不在意妈会不会重新找一个人重新开始一段婚姻生活，我们希望她的晚年能过得轻松、快乐，当然，对你也是一样的。但是，你是想重新和妈结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不应该请个媒人带上礼物，上门去谈？” 这也太不像话了！ “又不是没结过婚，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走那些形势做什么。”谢荣恩有点不高兴。 “既然如此，为什么古往今来所有人都在讲明媒正娶呢？”张秋雪也不高兴了，“婚礼本来就是个形势，但就是这个形势，才是广而告之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懂得和明白你对她的珍重之心。” 谢荣恩直摇头，他上了年纪，说不出跟张秋雪一样肉麻的话。 “能过日子就行了，过得好不比啥都重要？” 如果从务实的角度来讲，这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谢荣恩等着曲冰华去世了，又熬过了一场大病，现在提出重新和唐志平一起生活，张秋雪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 张秋雪瞄了眼谢长风，谢长风还是那一张黑脸，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张嘴的话却和他的骨头一样硬。 “不行，我不同意。” 张秋雪一呆。 谢荣恩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不同意？” “没为什么。”谢长风站起来，“没事甭去找我妈，我说了，这事我不同意，你好好在这儿住着吧。” 谢长风拉起张秋雪就往外走，张秋雪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看见谢荣恩脸上难掩的错愕。 或许在他看来，他现在手里还有一些人脉，如果唐志平和他一起生活了，他多少会帮扶谢长风一些。 有这层好处在，谢长风和唐志平怎么都不该拒绝才对。 可惜，谢长风一路走到今天，最不屑地就是权谋。 路上用了快两个小时，呆了不到二十分钟，张秋雪觉得他们这次出门也真是绝了。 走出好长一段，张秋雪才发觉谢长风一直在沉默。 “想什么呢？”张秋雪碰了碰谢长风的胳膊。 “想我们。” “嗯？” “我们就没有婚礼。” “我们……那能一样吗？” 张秋雪知道谢长风说的是自己，不是原身。 当年刚到北川没多久，就凭谢长风一句话，俩人就在一块儿了。 甚至比其他的新人还不同，她连结婚证都是谢长风和原身的，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 “以前一直没想过这些，现在想起来，是真对不起你。” 张秋雪眉梢高高挑起，眼睛里是十足的震惊和意外，“这可不像是你谢师说出的话。” 他一惯是做多过说的，更别说把话说得这么煽情了。 “是真觉得对不起你。”谢长风诚心诚意地道。 第1444章 天下熙熙55 第1444章 “得了吧。”张秋雪往谢长风身边靠了靠，低声说：“我呢，一是不在意这些，二来，咱们两个也没法弄不是嘛？难道要去领两回证啊？这也不像话啊。” “你啊，也不是凭那一纸结婚证把我留住的。这些年，但凡你不合我心意，我早把你踹了，你以为我还会像别的女人离婚一样瞻前顾后磨磨蹭蹭？” 谢长风哑然。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不同意老爷子的提议啊？你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张秋雪一直觉得在这一点上，谢长风和自己的思想是同步的。 这一次，谢长风沉默了很久。 曾经对于唐志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亲，谢长风只有一种想法。 就是奉养她到老就完事了。 他对唐志平没有像对万杏花那样深切的恼恨，但要说感情，也没有。 就像是突然之间多了一位亲人，他愿意养着对方，一直到死。 这么多年下来，唐志平对他的点点滴滴他都看在眼里。 那些爱或许来的迟了一些，可是总归，全部到来了，连同韩千里的那一份。 可是，他也好，张秋雪也好，孩子们也好，总归不能整日陪着唐志平，如果能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不计较过去地对唐志平好，谢长风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谢荣恩…… “并非良人。”谢长风说。 张秋雪哑然。 “这么说，你同意妈再嫁？” 和媳妇讨论亲妈是否二婚，谢长风感觉怪怪的，憋着嘴不说话。 张秋雪忍不住捅了捅他的腰，在别人面前或许能忍，但对着张秋雪，谢长风从来是憋不住要笑的，这次也果不其然。 笑了两声，谢长风拽住张秋雪的手腕。 “没不同意，但一定要是个正直、有原则，也不让妈受气的人。” 张秋雪：“……” 莫名有种嫁女儿的既视感…… 回到家，唐志平又去出诊了，张秋雪还挺羡慕她现在的生活的，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在家含饴弄孙，想出门的时候就去给人看看病，生活悠闲又自在，比他们这些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可爽多了。 夫妻俩说着话进屋，冷不丁从堂屋门口跳出一个人，口中“哇哇”叫着，把张秋雪吓了一跳。 谢长风一个跨步大手一拉一拽把人揪了出来，这回声音更大，却是：“二伯二伯二伯，是我，是我啊！二伯娘，救我，快救我！” 张秋雪和谢长风这才发现原来是二妞。 张秋雪无语地直拍胸口，谢长风也连忙把二妞给松开了，黑着脸说了一句：“胡闹！” 二妞欲哭无泪，“这不是好久没放假了，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谁知道竟然变成惊吓了。” 她艰难地揉着胳膊，“二伯你也太凶了，我胳膊都快掉下来了。” “所以啊，下次可别想在咱家搞什么意外惊喜了，你二伯再激动点，脑袋直接给你拧下来了。” 张秋雪扶着二妞进屋坐下，给她按了按，又催着谢长风去找唐志平做的药油。 谢长风很快拿了药油回来，却也顺势给张秋雪递了个眼神。 张秋雪朝外一瞥，正好看见二妞放在外头的行李，挺大的一个包。 第1445章 天下熙熙56 第1445章 张秋雪要给二妞上药，谢长风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张秋雪瞥了眼那个大包，“刚从外地回来？还没回家？” “哼，我就是从家来的。” “从家来的？”张秋雪有点纳闷。 要从外地回来带这么大个包合适，从家来带这么大个包是要离家出走吗？ 张秋雪这么想着，却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嗯，我想在家住几天。” 张秋雪揉药油的手一顿，“跟小路吵架了？” “没有。”二妞说，“我是不喜欢他妈说话的那劲儿。” 张秋雪觉得这种体验挺新鲜，冯胜男和二妞都结婚有段时间了，冯胜男因为那车队和家里的小卖部，从来都是在吕家横着走的，吕家人很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二妞呢？ 结婚没多久就开始随团四处演出，偶尔回家休息也非常和睦。 张秋雪还没体验过自家闺女跟婆婆吵架的矛盾。 而且，自从二妞结婚以来，不管她在家不在家，两边的走动从没断过，刘主任做事利落，说话更是一把好手，路前锋也是个机灵的，这怎么还有矛盾了？ 张秋雪很好奇，“说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让我们生孩子呗。” 张秋雪一听就笑了，嘿，果然，不管哪个时代的婆婆也免不了走上催生这条路，不知道将来她会不会步入后尘。 “你不想生？” “我听说女人生了孩子，身体就会变形，我还想跳舞呢，二伯娘，这太可怕了。”二妞趴在张秋雪的肩膀上，摸了摸张秋雪的身体，又有点纳闷，“我怎么感觉你身体也没变化啊。” “人跟人不一样，结果自然也不一样。”张秋雪给二妞拉好衣服，又问她，“小路怎么说？” “小路哥说随我，父母那边他去说，可是，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啊，他妈就说话给我听，我不爱听！” 张秋雪一乐，她其实大致能想到刘主任是怎么想的。 路家几个儿子，就路前锋还没孩子，刘主任眼看也要退休了，肯定是想将来退休之后能帮着他们带带孩子，也不是无脑瞎催。 “算算年龄，你马上二十五了，这是女人的黄金年龄，在这个时间生孩子，孩子会遗传到父母最佳的身体状况，以后你恢复起来也容易一些。”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我要是一退，想要再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嗯，你这么想也没错，难得的是小路能够理解你支持你。” 张秋雪抱着二妞捋了捋她的长发，二妞有点不好意思。 张秋雪笑了笑，又说：“你们不妨好好商量商量，有了孩子，你肯定不可能立刻回到团里，养育一个孩子花费的时间太长了，不过，这也看你们想怎么带。” 二妞想了一会儿，终于从张秋雪怀里爬起来，“好吧，那我听二伯娘的。” “嗯，不过有一句话我得说你，你婆婆念叨你们肯定没有坏心，你这么堂而皇之地拎着东西过来住，这可不像话。行了，一会儿啊，把你里边的东西都拿出来，我给你装点别的东西你就回去吧。” 第1446章 天下熙熙57 第1446章 二妞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啊？二伯娘，你不让我在家啊？我明天再回不也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你这么一闹腾，就算你只住一晚，回去之后不得尴尬啊？” “那我吃了饭再走。” “不行，吃了饭天都黑了，路上不安全。” 张秋雪把二妞揪起来，打开她的包替她收拾东西。 店里来的新衣裳，挨个给二妞塞了几件，家里的鸡和鱼也都给二妞带了一些。 “行了，赶紧回吧，明天晚上我叫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让小路一块来吃。” 二妞这才重新笑起来，“那我走了，二伯娘。” “嗯，我看着你，走吧。” 一米七多的大姑娘，身杆挺得笔直，拎着自己的行李袋就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张秋雪的话，她心里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了。 张秋雪一直看着二妞走到巷口朝她挥了挥手，转过一道弯，彻底没了踪影才转身回屋。 进了屋，看到谢长风端正地盯着她看。 “看什么？” 屋里没什么人，男人便捞起张秋雪的手用力握了握，“咱家要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够了啊，谢师，你今天感慨有点多啊？” 谢长风却是一脸的认真严肃，“十二年了，要没有你，我跟这些孩子肯定不可能把日子过到现在这样。” 刚才他就在院里搓衣服，二妞的话他也听到了，他想，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唐志平，都不可能把事情处理成张秋雪这样。 这搞不好就是一场家庭硝烟啊？ 张秋雪想想当初谢长风死抠死抠的模样，再看看如今能够平和的面对金钱、财富、孩子的未来，她笑了一下。 谢长风能有这么多的改变当然还是他自身在学习，在进步，但如果没有张秋雪一路坚定地支持着他，影响着他，这一切真的尚未可知。 段姐带着小七小八出去玩了，夫妻两人难得享受了片刻二人世界。 男人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张秋雪的头发，好一会儿才说：“今天这事就别跟妈提了。” “嗯？”张秋雪扭过头，“这不太合适吧？” 归根到底，这是谢荣恩和唐志平的事，谢荣恩的问题是对待婚姻太不严肃，太不尊重，他们可以在这件事上发表意见，但是……直接就这么做主，不大合适把？ “妈肯定也会拒绝的。”谢长风说。 “这是两码事。”张秋雪坐起身拉了拉谢长风的胳膊，“不管妈怎么想，这件事我们应该交给妈自己做决定，这跟大妞二妞铁牛铁栓任何一个人结婚都是一样的，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们得尊重她。” 这个年代的男人再优秀也免不了一些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张秋雪忍不住又说：“你别想着你是儿子就可以直接为妈做主，这可不是什么夫死从子的年代了。” 谢长风一脸黑线，“不是！” 他把张秋雪重新压回自己腿上躺着，脸色有些尴尬地说：“你不想想，万一妈答应了，那怎么办？” 第1447章 天下熙熙58 第1447章 张秋雪觉得谢长风纯属杞人忧天，晚上吃过饭，就到唐志平的屋里把这事跟她说了说。 不管同意也好，拒绝也罢，张秋雪还是支持唐志平的选择，虽然她也不觉得谢荣恩是个良人。 出乎意料，唐志平竟然笑了，“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张秋雪有些看不懂了，“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唐志平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回要让他失望了。” “妈，到底怎么回事啊？老爷子难道不是想让你照顾他的生活？” 张秋雪反正觉得谢荣恩提出这一点的目的是想找个免费的保姆，毕竟，唐志平手艺没话说，又懂医，平时煮一煮药膳什么的，少说能给谢荣恩调理个八九不离十。 “你这么想就浅薄了。”唐志平依旧是笑，笑里满是凉薄，“他自己退下来了，你猜，谢宏伟要是想在首都站住脚会找谁？” “……”张秋雪嘴角顿时一抽，“总不会找长风吧？” “哼，要是那小子三天两头过去诉苦，我又不忍心他为此烦恼，少不得会跟你们说上几句，你跟长风都是孝顺孩子，时间长了，肯定看不得我为难愿意帮个一把两把的，这不就正应了他们的意了？” 张秋雪愕然。 “可如果是这样，老爷子的牺牲未免太大了些，什么人手里有权，都不如自己手里有权，这样说话才硬气啊。” “你这么想就又不对了，你以为他只想让长风在关键时刻扶谢宏伟一把吗？你想想，要我跟他一块儿过了，逢年过节的，咱得一起吃饭吧？到时候谢宏伟两口子也得过去吧？一来二去的，感情不就有了？” “所以，他是想培养两边的感情？” “就像你们跟红漾一样，如果红漾现在遇到困难了，你和长风会干看着不管吗？” “当然不会。”张秋雪说。 “那不就是了？” 唐志平说得轻轻松松，张秋雪后背却出了一身白毛汗。 谢荣恩还是在为谢宏伟谋划，还是希望谢长风能拉谢宏伟一把，用的方法却比之前聪明了许多许多，可这是把谢长风算计了一个底掉啊。 张秋雪不知道谢长风是什么感受，反正此时此刻，她是透心凉。 除此之外，还有说不出的愤怒和恼火无处发泄。 “那妈，你……怎么想？如果抛去这些都不谈，你还愿意和老爷子一起生活吗？” 谢长风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张秋雪觉得，就算是一切真的如唐志平说的这样，谢长风也不会做违反自己原则和良心的事。 “我啊，”唐志平又笑了一下，但这回的笑和刚才完全不同，透着许多不好意思的成分，把张秋雪看得心口猛跳。 唐志平拉着张秋雪过去拉开衣柜，先是从最下面的位置取出一双新的新的半跟鞋，然后又拿出一件她新做的宽松长裙，颜色也特别时髦。 唐志平给张秋雪显摆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对张秋雪说：“咱们东街那边，有个能跳舞的地方，说是现在特别时兴的迪斯科，我去看了，还挺好学的，我想去学学。小七小八眼看就大了，没事的时候，我跳跳舞多好？” 第1448章 天下熙熙59 第1448章 张秋雪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她没想到自家婆婆还是个时髦的弄潮儿。 所以这是，觉得跳舞比跟老爷子一起生活有意思多了？ 唐志平见张秋雪半晌没说话还以为她不同意，她脸色有些黯然，但很快又说：“要不去也行，我整理整理行医经验，在家给你们做做后勤工作也有意思着呢。” 张秋雪忙说：“妈，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明天二妞回来，你啊，让她教教你，她会的可不光是迪斯科，她会很多呢，到时候音乐一放，你就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什么仔，你这孩子！”唐志平佯怒在张秋雪胳膊上拍了一下，又把她的“战袍”收了起来。 张秋雪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才回屋，这一路上仍然止不住唏嘘，这下某些人要失望咯！ 回屋跟谢长风一说，谢长风果然也为自家亲妈的时髦震惊了一下，倒也不是不同意，是在是……谢长风完全没办法想象唐志平跳舞是什么样子。 再说现在唐志平的生活着实算得上多姿多彩，她现在是保健局挂名的大夫，专门为大领导们服务的。 她这一生，工作的时间极短，手里更不曾握过什么权利，但她很满意自己如今的生活状态。 她曾对张秋雪说：“我手中握的银针就是最大的权利，可能一针下去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我从不羡慕某些人手握重权，越大的权利，证明使命和责任越大，并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隔三差五她会出诊。 剩下的时间她会接送接送孩子，给张秋雪他们搞搞后勤工作，时不时地她还会去首都的大商场逛一逛，书店图书馆呆一呆，每天抽两个小时跳跳舞，一天下来也忙得厉害，精神却比之前只在家带孩子的时候好了许多，简直容光焕发。 张秋雪和谢长风自从那次去看了谢荣恩一次之后还是保持着每个月一次探望的频率，去了也丝毫不提唐志平，最后反而是谢荣恩不淡定了。 清晨最凉快的时候，他来了一趟。 唐志平是那种极有东方传统古典美的骨像，这天她穿着张秋雪让李有才从上海那边寄过来的新款裙子，白色打底，远山如墨，半长的头发挽了起来，耳朵上两点翠绿的耳钉，远远看去就像一幅行走水墨画。 谢荣恩在家门口站着险些没能认出来。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和张秋雪从那间医院里找到唐志平的样子，她疯疯癫癫，认人不清，甚至吃喝也不知道饥饱，跟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反倒是唐志平走到门口看到他说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我过来看看。” 唐志平一哂，“看什么，这里又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谢荣恩尴尬，“也不是非要帮忙才能过来吧？” “是，要帮忙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找到你。”唐志平淡淡一笑，拎着早市上买来的菜进了厨房。 谢荣恩从来都是不进厨房的，但这么一来，他就被晾在了院子里，还有种手脚都没处摆的感觉。 第1449章 天下熙熙61 第1449章 却说今天其实是周日，张秋雪勒令小六今天必须休息休息，一大早就把三个孩子赶出去玩了，谢荣恩来的时候她和谢长风正在屋子里躲清闲。 因为天实在太热了，谢长风正在给张秋雪扇扇子，谢荣恩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 看亲爹那副窘迫样，谢长风突然反应过来，凑到张秋雪耳边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张秋雪自己并不在意吃穿，自己更是经常一条工装裤打天下，那发型更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她的审美并不算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可就这么着，张秋雪的眼光在别人看来愈发别具一格。 这些日子以来，她时不时就给唐志平捯饬一下。 然后渐渐的渐渐的，唐志平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说别人了，谢长风都觉得唐志平不像他亲妈了，简直不是这个年纪的人。 当然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对这些也不在意，但到了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张秋雪简直用心险恶，因为谢荣恩往唐志平面前一站，他都替谢荣恩自惭形秽。 “嘿嘿。”张秋雪一脸坏笑，“你才看出来？” 她就是故意的！ 谢荣恩凭什么觉得他一说唐志平就会答应，还不是觉得唐志平非他不可？ 他见过唐志平最糟糕的样子，心里保存的恐怕也是那个最糟糕的样子，可男人嘛，不让他见识见识女人本来的美他就一直以为人家一直那么糟糕呢。 她必须得让这糟老头子知道唐志平或许曾经落魄，却也是因为识人不清，现在早就翻篇啦。 两口子躲在屋子里看傻子一样看了半天谢荣恩，谢长风在张秋雪腰上戳了一下，“就你坏心眼多。” 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外头，谢荣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厨房。 唐志平呢，并不需要做什么，天热了，孩子们并不喜欢喝汤，她把买来的菜放好，洗了洗手就准备出么跳舞了。 几乎是谢荣恩刚进了厨房，唐志平就出了厨房，“我有事得出门了，长风跟秋雪在书房呢，你要有事就叫一声。” 说完，唐志平理一理衣服就出门跳迪斯科了。 这下谢荣恩被活活晾在了那里，他这回来当然不是来找谢长风的，他是来问问唐志平到底怎么想的。 但他人都来了，以前唐志平给他准备的各种药没有，药膳也不准备给他炖，就连水都没一杯。 眼见唐志平已经没了影，谢荣恩一咬牙决定在这里等唐志平回来，但当务之急他得先问问谢长风上回回来以后有没有把这事告诉唐志平。 屋子里，谢长风也觉得差不多了，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出来。 当然，初听谢长风说唐志平无意与他一起生活，谢荣恩是不相信的。 唐志平为他疯了那么多年，在他看来，一定是爱极了他的，在她回到首都，曲冰华在监狱的日子，唐志平更是竭尽全力地照顾他，这不是爱是什么？ “老大，我们当兵的命令至上，诚信为本，你这么说，会让我怀疑你有没有在现在的位置上干下去的能力，你必须知道，你时时刻刻都得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所以不要轻易下结论，知道吗？” 第1450章 天下熙熙62 第1450章 谢荣恩认为，谢长风在撒谎！ 很可能他都没有告诉过唐志平！ 谢长风不同他争辩，“往东走两条街，那里有一个公园，我妈现在就在那里跳舞呢，你不信可以去看看。” 谢长风这副态度更叫谢荣恩生气了，他抬起屁股就往外走，他倒要去看看唐志平会不会拒绝他。 但一过去，谢荣恩就傻眼了。 迪斯科是今年刚开始在内地流行的舞蹈，这个时候许多人还没从那场严苛的风暴中走出来，来跳的人不是很多，如此一来，女舞伴就更显得弥足珍贵，跳得好的更像个宝了。 唐志平无疑就是个宝。 她高挑，这几年过日子好也没有发福，身体随着强劲的音乐摆动，可谓摇曳生姿。 谢荣恩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场休息，唐志平被几个老头围着，打听她一般什么时候来跳舞。 唐志平也不拒绝，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喝水、跟人交谈，见到谢荣恩过来也只是略微点了个头，等音乐一响，就再次跟舞伴一起摆动身体。 于人群之中，唐志平腰肢款摆，大约因为曾经当兵的关系，干净的动作带着难以言说的飒爽。 对谢荣恩来说，这简直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唐志平。 这种认知让谢荣恩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他再次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然跳动的声音，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好好好地认真地跟唐志平发展一段感情，而不是再像当年那样，在贫穷的环境里，什么都不说，只稍微看对眼就结合了。 这次音乐一停谢荣恩就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这下，围观的老头们有点迟疑了，但到底还有些性子直爽的，“老唐，这是你爱人啊？” 唐志平浅浅一笑，不见半分扭捏，她说：“这是我前夫。” “哦，前夫啊。”有人托着长声，说了这样一句。 刹那之间，谢荣恩心中涌起另外一种情绪，名为失望。 他终于意识到谢长风的话可能是对的，但凡唐志平对他还有那么点儿意思，都不该说的这么坦荡，这么自然，就好像说“今天有风”“明天有雨”一样平淡。 不过男人嘛，至死是少年，不撞南墙是不回头的。 好不容易熬到其他人都走了，唐志平也开始往回走了，谢荣恩说：“上次长风和小张去看我，他们回来跟你说什么没有？你考虑得怎么样？” “你说那件事啊。”唐志平笑了笑，“我没考虑。” “没考虑？”谢荣恩诧异，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是啊，我都计划好了，我往后要多帮长风和秋雪减轻减轻家庭负担，还有大元那边，时不时地，我也得过去照应照应，还有工作、跳舞，我忙着呢，你啊，不在我的计划里。” 谢荣恩瞠目结舌。 按照他以前的想法，他能说出这句话，唐志平肯定迫不及待地答应，两三个月没听见动静无非是女人的矜持，再就是要替谢长风拿一把，让他以后多多帮谢长风。 手心手背都是肉，谢荣恩当然不是不疼谢长风，但他还有一个儿子呢，谢长风走到现在已经不用他帮忙了，谢宏伟可不行。 所以，他故意拖了三个多月才过来，是想冷一冷唐志平。 他完全没想过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以为的迫不及待，最后却是……“你不在我的计划里。” 何其可笑！ 第1451章 天下熙熙63 第1451章 “咱们呐，谁也甭唬谁，谁也甭骗谁，你心里有你儿子，我心里也是我儿子，我看你还算有点脑子，好像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来，没有影响到长风。但凡对他有一丝半点的影响，我得跟长风商量商量，不如他和孩子们都跟我姓好了。”唐志平说。 “这不行！”谢荣恩厉声说。 “什么行不行的，我说行就行，反正我跟你说吧，你为了你儿子把骨头油都榨出来也跟我没关系，但你但凡敢算计我儿子，我也不怕去找领导们理论理论去。” 甭谈什么婚，论什么嫁了，唐志平和谢荣恩险些在大街上吵起来。 到家的时候更是只有唐志平一个人。 “完了，老爷子受打击了。”张秋雪碰了碰谢长风的胳膊，幸灾乐祸。 谢长风学着她平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至极。 谢荣恩受不受打击的，两人都没什么真情实感，依旧吃嘛嘛香的用了中午饭，下午的时候，谢红漾和宋青竹来了，跟那浑身透着丧气的谢荣恩不同，这俩人浑身的高兴劲儿几乎要从骨子里冒出来了。 “怎么？有好事？”张秋雪笑吟吟地问。 宋青竹搓了搓手，立刻抢着说：“可不是嘛，姐，你猜怎么着？红漾怀孕啦。” 俩人都三十多了，这还是头一个孩子，简直不要太高兴。 张秋雪一听也非常高兴，立刻就想问问谢红漾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宋青竹又一次抢着说：“姐，唐姨在不，我想请唐姨给红漾看看，看看她要不要补一补啊？” 认识这么多年，除了认小六和结婚那次，张秋雪还从没见宋青竹如此激动过。 她连忙去厢房请了唐志平过来，等唐志平的手往谢红漾的脉上一搭，张秋雪就见宋青竹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滚。 谢红漾呢，坐在椅子里看一眼宋青竹低头抿嘴笑一笑，看一眼，又笑一笑。 这么大的人了，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又害羞，又想看。 张秋雪好笑得不行，心里却非常高兴，这俩人总算谁也没有辜负谁。 “情况挺好的，不过你要是感觉累啊，头晕啊，我给你个方子，你拿回去喝喝，别的没啥要注意的，该吃吃，该喝喝，不闹口吧？”唐志平说。 谢红漾摇摇头，“挺好的，不挡吃，也不挡喝。” “那敢情好。” 唐志平打开本子，斟酌片刻写了个方子撕下来交给谢红漾，但谢红漾没来得及伸手呢，宋青竹已经殷勤地伸出了手，“我来，我来。” 张秋雪和唐志平笑得不行，谢红漾脸红得几欲滴血。 张秋雪给谢红漾算了算，她现在是两个月的样子，生孩子差不多是在来年的四月。 宋青竹听了一会儿，被谢红漾赶去找谢长风说话了，等他一走，谢红漾就拉了拉张秋雪，脸色也严肃起来。 “嫂子，因为上回那事，谢宏伟两口子正闹离婚呢。” 张秋雪愕然，“真离？再怎么着，李月月也是陪谢宏伟吃过苦的女人啊？” 第1452章 天下熙熙64 第1452章 谢红漾耸了耸肩，“听说他已经打了报告了。” “……”张秋雪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宏伟未免太极品了吧？ “他恼恨李月月骗了他，骗着他做了那些事，准备改过自新呢。” 张秋雪摇着头，当真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嫂子，我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到底还是咱们给他们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李月月又是个拎不清的，我担心她会到你这里来闹事。” “你爸就不劝着点？这小夫妻不会过日子，你爸那么大的人了，也不懂这个道理？”唐志平直皱眉头。 说到谢荣恩，谢红漾又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折腾吧，什么时候折腾得什么都没有了，也就老实了。” 张秋雪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转过头来提醒她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到这里，谢红漾再次低下头温温一笑，“青竹担心自己照顾不好我，跟父母商量了，非让我过去住一段时间，我在大院里头住着，没什么事不会出门，应该挺安全的。” 张秋雪这才放了心，心说谢红漾和宋青竹的结合还真没错，说话三句不离对方，她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谢红漾和宋青竹是第一天往宋父宋母那边去住，怕去得晚了不好，没呆多久就走了。 这个时候天气也终于凉快了一些，张秋雪还得赶着出趟门。 她的第二家分店筹备了很久，现在基本上已经装修完了，张秋雪准备过去看看。 第二家分店面积和第一家分店差不多，依旧采取了分区管理的方法，这边也算是张秋雪的一次尝试。 在超市一进门的地方拜访了一排木质推车，为每一个员工的工位都准备了椅子，每一个区域都准备了大量可供辨识的解说，员工都是在总店和第一家分店被老员工带着工作了一段时间，有丰富经验的。 事后如果反响好的话，张秋雪准备推广到每一家店。 这家店的管理者张秋雪原本属意路前锋，这家伙今年正好毕业，如果他管理得好，张秋雪就准备把这家店送给二妞和路前锋了，但是没想到路前锋拒绝了。 “二伯娘，你不用担心朱颜，我会照顾好她的，真的，我能挣一块钱，绝对不给她只花八毛，我有一口肉，绝不让她啃骨头，你和我二伯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朱颜跟着我受委屈的。” 这是路前锋听张秋雪提起这件事时的原话。 既然这样，张秋雪也就不想打击一个年轻人的斗志，从总店把赵文丽调了过来，现在由赵文丽负责这边的统筹运营工作。 张秋雪到的时候赵文丽正带着几个员工摆货架，张秋雪在旁看了一会儿，看这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做起事来倒是一板一眼非常认真也就放了心。 店里卫生搞得也不错，还没开店，店里的各个卫生死角都打扫得特别干净，张秋雪悄无声息看了一圈，没等赵文丽腾出手来招待自己，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1453章 天下熙熙65 第1453章 回去的时候天有些黑了，四周亮起了路灯，在路灯之外，还有一座座新竖起的大楼。 这两年无疑是发展迅速的一年，日新月异的一年。 张秋雪却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明白，这只是一个开端，未来这里的发展将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 张秋雪遥看着这些大楼，心里盘算着买几套房子。 她最近有一笔钱快到账了，是当年她在上海买的那块地。 这些年，林俊杰按照她的要求，有钱就买地，有钱就买地，现在那块地已经变成了很大的一片。 去年年末，上海那边因为要建设金融中心，张秋雪那块巨大无比的地被征了。 按照目前国家的规定，张秋雪差不多每年都能有一笔钱入账。 现在首都的房子还算便宜，张秋雪准备抓住机会入手几套房子，等到时候孩子们结了婚不喜欢住小院的话，可以住楼房。 她想的很美，冷不丁却听到有人在自己背后叫了一声。 她停下来仔细去听，果然听到后面又有人喊：“是张同志吧？张秋雪同志？” 现在的人为了做生意，喊同志的人已经渐渐不那么喊了，都是比较亲近地喊哥喊姐，能快速地拉近自己与客户之间的距离。 张秋雪从自行车上下来，对方朝这边一路小跑，热情地说道：“张同志，我远远地看着就像你。” 张秋雪一瞧，竟然还是个熟人，是她和谢长风在北川时，那个农机厂的厂长段民安。 记得他辞职以后还朝张秋雪发出过邀请，希望能跟她合伙做生意，但他南下的太匆忙，之后便断了联系。 “段厂长？”张秋雪愕然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到首都的？” “到了有段日子了，现在挺好的吧？” 张秋雪点点头，两人寒暄了几句，张秋雪看到不远处有家小饭馆，干脆邀请段民安一起去坐坐。 小饭馆里人不多，张秋雪点了两个菜，段民安习惯性地拿出香烟打算点上，一想到张秋雪不喜欢抽烟的烟味讪讪一笑，又收了起来，自嘲道：“没办法，现在干啥都得抽烟，不会抽也得抽。” 张秋雪耸耸肩，不置可否，“现在做什么呢？” 从北川到南方，又转了一大圈来了首都，这不带了几十号人做工程呢。 “房地产？”张秋雪惊讶。 实在是从农机厂到房地产，这个跨度未免太大了些。 “啥房地产？我倒也想跟别人似的接个工程，自己从头干到尾，可是手里没钱呐，压根接不到工程，就这建筑上这些活还是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呢。” 张秋雪礼貌地笑了下，“工程是不好干。” 段民安点着头，还想跟张秋雪牢骚几句，伙计过来上菜，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但目光扫过张秋雪身上的衣服，他心里一动。 “张同志，你觉得做这行有前途没有？我看人家大老板，要接到工程，一个命令有命令的，让这人去做这个，让那个人去做那个，那叫一个威风。可咱手里没钱，接不到工程啊。”他身子往前倾了倾，最终还是没忍住点了一根香烟，夹在手指间对张秋雪说：“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有什么好招没有？” 第1454章 天下熙熙66 第1454章 “嗐，我能有什么招？”张秋雪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打算说什么，但见段民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段民安笑了笑，抬手给张秋雪续了杯茶。 “要换了旁人，我也拉不下脸来打听，这不是我知道张同志跟我们一般人不一样，学识远博，肯定比我们有办法。再一个，我这些兄弟都是从北川带出来的，北川不比首都，发展还是那样，这些人都是厂子里不要的，要不就只能在地里刨食吃，难呐。” 听他这么说，张秋雪就不忍了。 “现在人都知道做工程赚钱，但只有做工程的人才知道工程多难接多难承包，我觉得你可以换一条路走。” 段民安顿时来了精神，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翻了翻，竟然翻出一个皱巴巴地小本本。 见张秋雪看他，段民安憨憨地笑了一声，“这不是你当年就总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我到哪儿就带个小本子，把人家说的话都记下来，回去再慢慢参详琢磨。” 张秋雪说好，也没说不好，继续又说：“做房地产是比较容易发家的方式，但工程难接，做工程期间问题多，稍有不慎就可能出人命，这是个良心活。但如果你去做室内装修的话，可能投入就没有这么大，回款也会快一些。” 段民安运笔如飞，一边写，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一边露出了许多不解来。 “室内装修？就是人家买完了房子，给人装修房子吗？那个我见过，可咱这些人不行啊，没有文化，不懂。” “简单地说，室内装修可以分成三个部分，第一，接活，第二，接到活之后让你的设计师去给人勘测，然后出设计图，第三，设计图定下来就可以让你手里这些兄弟按照设计图去干活了。” “也就是说，你需要找几个设计师，设计师才是这项工作的灵魂。” 段民安明白了，“那我最近到处看看，找找，下回就不接这种承包工程了。” 毕竟是多年之后头一次见面，张秋雪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一起吃了个饭就散了。 临走之前，段民安说：“还是住那个大学边上？” 张秋雪点了点头。 此时，张秋雪依旧琢磨着怎么买房子。 她要选个地段好的地方，工程质量不错的小区。 未免谢长风要反对，张秋雪没事先跟谢长风说，反倒是唐志平觉察之后非要给张秋雪添上一笔。 张秋雪自然不会要，一来这都是唐志平的养老钱，唐大元两口子照顾唐志平那么多年都没要，她更不能要，二来，张秋雪实在不缺这些钱。 但让张秋雪意外的是，不到一个星期，段民安竟然拿着一份详尽的规划找上了门。 段民安按照张秋雪说的，再加上他之前办厂子的一些经验，各个部门都给规划得十分周全。 张秋雪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等张秋雪给段民安确认这份规划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段民安就说：“张同志，你有没有兴趣咱俩再一起开个厂啊？” 第1455章 天下熙熙67 第1455章 张秋雪着实没想到段民安会在这里等着自己，一时间哑然。 “这个……说实话，我没有这个打算。”张秋雪实话实说，她其实明白段民安为什么来找她。 张秋雪现在不缺钱，要说人，各处手握实权的领导她也认识不少。 但这件事确实是张秋雪计划之外的事，总店和分店这半年来的盈余都被她投给了第二家分店，上海那边的征地款是张秋雪准备用来买房的。 “不着急，现在那个工程还得且做些日子呢，你可以先想想。”段民安给张秋雪留了一个地址，把做好的规划给张秋雪留了一份，自己拿着张秋雪指出问题的那一份就准备离开。 张秋雪连忙叫住他，“这就算了吧？实不相瞒，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意，做项目的，不管是基建工程，还是室内装修，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可太多了，我自己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我家也不适合搀和这种生意。” 如果是做承包商的，用的钢筋、砖瓦，稍微次一点，混合的时候比例稀一点儿，那早晚都得出人命，张秋雪可不想有朝一日有人在自家门口拉起条幅，说谢长风的家属昧着良心做工程，这到时候影响的都是谢长风的前程。 段民安却还是那句话，“没事，你再想想，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张秋雪连连摇头，段民安依旧坚持己见，张秋雪没办法，只好说自己先帮段民安看看规划方案当中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今天也是段民安来的巧，唐志平下午出诊出了，段姐这两天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了，张秋雪本来是算着时间回来准备去接小七小八的。 被段民安这么一耽误，张秋雪接孩子都有点晚了。 天气热，她路上买了两根冰棍，挑的都是小七和小八喜欢的口味。 但往门口一站，张秋雪就有点傻眼了。 门卫说：“张同志？你咋又来了？你家孩子不是早就被接走了吗？” “没有啊，没有接啊。”张秋雪说完，正好刘老师整理着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张秋雪也非常意外，“张教授，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孩子啊。” 张秋雪一手举着一根冰棍，天太热了，眼看冰棍已经化了。 “不对啊，半个小时之前，谢朝暮和谢念之已经被接走了啊。”刘老师一边跟张秋雪说话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她今天跟人安排了相亲，距离有点远，所以她还挺着急。 “不可能！”张秋雪再次说：“我家保姆请假了，我婆婆出门了，我刚过来，这没有人接啊，难道是他们哥哥来接的？” “不不不，是个女的，说是你兄弟媳妇，还说你和谢同志都在孩子爷爷那边，让她过来帮忙接孩子，俩孩子还挺不愿意的，但听她这么说，还是跟着走了。”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她脑子“轰轰隆隆”一阵作响，早先谢红漾说李月月可能会找上门来的时候她还不相信，现在想来自己还是低估李月月了！ 第1456章 天下熙熙68 第1456章 刘老师见张秋雪脸色不好，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张秋雪，“张教授，难道不对吗？” 张秋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今天只是照常工作而已，一般也不会去孩子爷爷那里。” 霎那间，刘老师脸色比张秋雪还要难看。 她这是把孩子给弄丢了啊。 “那，那她不会对孩子做什么吧？” “应该不会，她还在和我们孩子的叔叔闹离婚，她可能是想让我帮着从中劝劝吧？” “那也能不能来冒领孩子啊，我还真以为孩子的爷爷生病了，你们走不开呢。” 张秋雪没有心情同刘老师多说了，当下把两根开始化的冰棍往刘老师手里一塞，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 李月月现在还在军区大院住，她带了孩子离开，应该也不会走远，十有八九还在那里。 刘老师此刻也顾不上去相亲了，把冰棍往门卫手里一塞抬脚就跟上了张秋雪，“张教授，我跟你一起去。” 错误已经犯了，要是因为这个被开除，那她别想再找到工作了。 张秋雪想劝她回去，刘老师哪里敢当个没事人一样，坚持一定要陪她去找孩子。 “要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啊？” 一路上，刘老师简直比张秋雪还要紧张。 好在张秋雪因为不定时要出席什么场合，她的证件是随时都贴身带着的，跟刘老师两个在门卫登记之后，张秋雪就直奔谢宏伟的家。 去年来过一次，这次再来，张秋雪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上楼一拍门，刘老师急得直跺脚，都快尿裤子了，“张教授，这黑灯瞎火的，谢朝暮和谢念之能在这儿吗？还没有别的地方啊？” “不会。”张秋雪笃定地说，“我听见动静了。” 小七自从嘴巴开了窍，就无处不在彰显他的存在感，而且小孩子嘛，都是童声，音调一高就有点尖。 加上做母亲的本来就对自家孩子的声音比较敏感，所以一靠近这栋楼，张秋雪就听到了小七的声音。 两人又拍了拍门，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李月月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着张秋雪，“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透过她的肩膀，张秋雪看到自己两个坐在椅子上正在和李月月的儿子玩的小家伙，强自把心底的一口怒气压了回去。 反倒是刘老师，忍不住狠狠瞪了李月月一眼。 “我说这位同志，你干得也太不是个人事了吧？往严重里说，你这就叫蒙蔽我们老师，诱拐儿童！” 李月月态度十分和缓，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真对不住你，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她不说还好，说完之后刘老师更生气了。 这不明摆着是说：我知道我做的是错事，对不起，但要有下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可是偏偏，刘老师不能再说什么。 再说下去，那不就成了得理不饶人了吗？ 张秋雪拍了拍刘老师的背，目光重新落在李月月身上，“你费尽心机让我过来，应该不是想说这个吧？” 第1457章 天下熙熙69 第1457章 谢宏伟与李月月的儿子叫谢斌，今年九岁了。 跟小七小八胖乎乎的不同，他回到首都快一年了，却还是一副干瘦干瘦的样子。 此时，谢斌坐在凳子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在看，那认真地样子，明知道张秋雪他们来了，却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瞥。 桌子上散落着许多糖块，他腮帮子鼓鼓的，两只口袋也鼓鼓的，手里还攥着好几块糖。 偶尔转一下头瞪小七小八一眼，意思好像是警告两人不能动桌子上的糖。 是孩子就没有不爱糖的，小七和小八更是爱吃甜，而且，俩人从小在家就没遭受过哥哥们的欺压嘛，少不得要和谢斌较量一下。 只见俩人咬了一会儿耳朵，小七慢慢蹲下去，钻在了桌子下头。 赶在电视剧一个比较紧要的关口，小八突然喊了一声，“叔叔？” 谢斌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平时最怕他爸爸，因为谢宏伟一回来就要收拾他。 说时迟那时快，小八话音没落，桌子忽然被顶起来了，被谢斌拢在面前的糖块“唰唰”顺着桌子滑了下去。 却说谢斌起得也着急，冷不防踩了一脚糖块，身子骤然向前滑去，“啪唧”摔了个屁股墩，滑到了桌子下头，本来是在他屁股后面的凳子也被撞飞了。 小七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跟小七两个哈哈大笑，一边拍手一边叫了起来，“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让你小气！” 谢斌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于是躺在桌子底下嚎啕大哭。 这一变故让门口的三个大人都惊了一下，李月月怕谢斌摔坏摔伤，张秋雪和刘老师是亲眼看着两个小坏蛋耍恶作剧的，此时担心李月月要翻脸，把孩子打一顿。 更让她们担心的，是路上李月月给俩孩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李月月急急忙忙过去把儿子从桌子底下捞出来，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一顿哄，谢斌吵吵着要打小八一顿这才不哭了。 小七小八又岂是好相与的，不光要鼓掌，还要站在椅子上鼓掌，“哦哦哦，小气鬼，臭豆腐，怂货怂货你好菜哦。”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只会哭只会找妈妈，丢丢丢！” 张秋雪连忙瞪了两人一眼，虽然她也挺瞧不上谢斌这孩子的，但是说人不说短嘛。 不过，晚了。 谢斌骤然推开李月月冲了过去，一脚把凳子给踹飞了。 就在他踢翻凳子的一瞬间，小八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地上之后，随即一个扫堂腿，直接把谢斌给扫飞了。 不出意外，这又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嚎啕大哭。 小八呢，双手往兜里一插，嘴一撇，“人贵有自知之明，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你上来挑衅什么？菜鸡！” 张秋雪：“……” 眼看着李月月也要发作了，张秋雪脸一沉，一手拎着一个把小七小八提到了门外，“刘老师，麻烦你先带他们俩下楼，我有一句话要跟李同志说。” 刘老师此时已经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她平时只觉得谢朝暮和谢念之淘气，可没想过这俩人在幼儿园的淘劲儿还是压着的。 这哪是孩子，这分明是俩孙猴子啊！ 第1458章 天下熙熙70 第1458章 关上门，张秋雪看着依旧哭个不停的谢斌，以及着急哄儿子的李月月，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两句话，你和谢宏伟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你怨他也好，他怨你也好，都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与我们无关，我们不会管这件事。” “第二句，要是再有下一次，默不作声就把我儿子拐走，我就让你也尝尝儿子找不着的滋味。” 张秋雪横眉一扫，转身就走。 李月月却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嫂子，这话说得可不对，你以为谢宏伟为什么跟我离婚？他那是找到下家了？人家这回找的是一个司令的女儿，要是他们结了婚，对大哥也没好处吧？” “跟我们有什么……” 话没说完，张秋雪反映过来。 她不由得一哂。 佛生万象，不过是什么人以什么角度来看罢了。 从李月月追名逐利的角度来看，谢宏伟和司令的女儿强强联合迟早有一日会超过谢长风。 可是，谢长风追求的从来都不是多少权利，而是他能做什么。 “谢宏伟好或者不好，跟我们没有关系。他好，我们也不稀罕沾他的光，他不好，跟我们也没有关系。还是那句话，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罢了。他哪怕娶个天仙回来，也不跟我们过日子，他愿意供着就供着呗。” “你……” 李月月猛然站了起来，跟她的紧张截然相反，张秋雪的脸上是真真正正看不出半点紧张。 她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你们那么对他的母亲，你们难道就不怕来日他掌了权，会报复你们吗？” “我们怎么对他母亲了？”张秋雪歪着头，似笑非笑，“是曲冰华没有意图谋害我婆婆一尸三命，还是曲冰华没有找人试图对还在北川的我们动手？桩桩件件都是她做的，我们不过是寻求了法律的帮助罢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李月月张嘴结舌，终于发现自己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说不过张秋雪。 她皱着眉盯着张秋雪好一会儿，“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这个婚离不了，我可以保证不让谢宏伟找你们的麻烦。” 张秋雪简直醉了，她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连婚姻都能成为交换的筹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未免也太讽刺了一些。 “你不用绞尽脑汁地诱|惑我，唆使我，你们的事我和谢长风不会管，也没兴趣管，你也不用装聋作哑，装作听不懂我说的话，但是……”张秋雪紧盯着李月月，忽然一把抄起瘦了吧唧的谢斌，抬手将他放在了打开的窗户上。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窗户还是木头的，因为天气热，被打开了南北对流。 此时，谢斌刚好坐在窗沿上。 谢斌当时就被吓得哇哇大叫，李月月更是身子一软跌在了地上，惊叫道：“你要干什么？张秋雪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哼！”张秋雪冷笑，“大人的事就朝着大人来，再有一下一次敢对我家孩子耍心眼，你儿子也甭想有什么好结果！” 等她身子踉踉跄跄地到了跟前，张秋雪一甩胳膊，拂袖而去！ 第1459章 天下熙熙71 第1459章 直至门“嘭”地一声关上，李月月母子俩逶顿在地上，抱头痛哭。 李家已经彻底失事，不是她非要用谢荣恩的钱去贴补娘家，实在是李家因为她才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她什么都不拿，恐怕连家门都进不去。 李家现在是指不上了，张秋雪这是她最后的一步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张秋雪一路下楼，这才觉得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消散了一些。 对女人来说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这么一来，李月月应该不敢再作妖了吧？ 这么想着，下了楼就看见刘老师一手攥着一个正在等她，一见到张秋雪，刘老师就说：“我问过孩子们了，俩人都知道不熟悉的人给的东西不能吃，所以既没吃东西，也没喝水。” 张秋雪点点头，小七抢着说：“那个婶婶本来是拿了糖给我们吃的，那个小瘦子一听就不干了，给自己装了两大兜，一颗也不给我们吃，我们这才要以牙还牙的。” 这是要为自己的恶作剧找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张秋雪懒得理他，转头对刘老师说：“刘老师，今天幸好没出什么事，以后如果没什么意外的情况，就是我、我家保姆和我婆婆去接孩子，要是我们都去不了，早晨送过去的时候我就会跟你说明的。” 刘老师连连点头，“今天也是我疏忽了，我看她说得有根有据的就相信了。” 张秋雪摆摆手，不想跟刘老师理论这事。 刘老师虽然有时候喜欢戴个五颜六色的小眼镜，但她在教育孩子上是负责的，孩子们也没出什么事，张秋雪也就不想为难她。 出了大院的大门，先前送他们过来的司机还在这里等他们，几人上了车，索性先送刘老师回家，随后母子三人才往回赶。 车停在巷子口，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那里来回打转，张秋雪给司机结账，小七小八扑过去叽叽喳喳地说他们今天的英雄事迹。 谢长风“嗯嗯嗯”地应着，目光始终落在张秋雪身上，等张秋雪一过来，大手就在张秋雪背上轻拍了两下。 “吓坏了吧？” “才没有，我妈是生气了，提着我俩直接就给我们扔出来了。”小七围着谢长风的大腿蹦蹦跳跳。 “去。”男人军靴在小七的小屁股上踢了一脚，俩熊孩子立刻叫着去找唐志平了。 “呶。”谢长风朝张秋雪伸出手，宽厚粗糙的掌心里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天色太暗，张秋雪看不太清楚，扒着谢长风的手看了看，“什么？” “勋章。”谢长风说。 “你这么长时间没出任务了，还有勋章？”张秋雪惊讶。 男人失笑，“这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铁牛的？铁栓的？小北的？”张秋雪一边说一边觉得不对，“他们的勋章应该到不了你手里啊。” “还有一个人的，你好好想想。” “还有一个人？”张秋雪挠了挠下巴，“二妞的？也不对啊，二妞的也可以自己领，大妞干的事和你们没关系，小六小七小八就更没关系了，谁啊？” 第1460章 天下熙熙72 第1460章 “你怎么不想想你呢？”谢长风问。 “我？” 张秋雪愕然，“这怎么可能？” “最佳贡献奖。”谢长风说，“送给你和你的团队，感谢你们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战车，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拥有了首都最强的武装力量。” 勋章被放到了张秋雪的手里，不大，放好之后张秋雪的掌心还有富余，张秋雪却觉得沉甸甸的，那么重，她几乎要托不起。 “这，我……”张秋雪曾经在后世时也获得过一些奖项，可她从没觉得有一个勋章拥有如此之重的力量，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失态了。 “你，你怎么就这么给我了啊？” 颁发勋章哎，难道不该搭个台子，好好地把她的履历表述一番，再发表一番恭贺的祝词再颁发给她吗？ 这也太随便了吧？ “不然呢？”男人笑，趁着夜色拉起她的手往家里走去。 其实他也很意外会有这一枚勋章，今天本来是召开前几天建军节时没能举行的表彰大会，他其实和张秋雪一样，从未把她当成一名真正的军人。 所以，被通知上去代领奖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可他的心里也是雀跃的，欢喜的，难以自抑的。 这是对张秋雪的肯定，是对张秋雪背后那许许多多努力地人的肯定，这更是他们从今往后不管坚持埋头研究的动力。 谢长风本来是想去一趟基地那边，把这枚勋章颁发了，但到家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半路尿急想先回家一趟，不成想，到家之后冷锅冷灶漆黑一片。 保姆请假不在就算了，张秋雪和唐志平也一个不在，只有小六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家门，两个小的更是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等赶到幼儿园一问，谢长风也有些急了。 张秋雪对李月月，谢长风相信张秋雪有那个能力解决。 但是，相信和等待是两码事，谢长风第一次体会到当年他出任务时，张秋雪在家等待的结果。 没着没落，脑子里不由自主演算着各种会发生的可能。 直到车子在他面前停下，张秋雪母子三人从车上下来。 他拉过张秋雪的手说一说话，自然而然就将这枚勋章放在了张秋雪的手里，此时此刻，张秋雪的手在他的手里攥着，小女人有些傻乎乎地看着那枚勋章连路都忘了走，谢长风却觉得一颗心没来由地就安定下来了。 两口子回到家，唐志平急急忙忙从厨房里迎了出来，她也是刚回来，刚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差点急昏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怎么说？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没事，以后她应该不敢了。” 唐志平直拍心口，这个年代人还是比较朴实的，她们都觉得李月月和谢宏伟要真有不满，应该会直接找到家里或者单位上去理论，这样张秋雪和唐志平都是不怕的，哪想到她会对孩子动手啊？ “就是想让我们给从中调解一下，我觉得，李月月说的要是真的，恐怕谢宏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说啥了？”唐志平忙又问。 张秋雪看了看谢长风，把李月月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以前觉得谢宏伟还算正直，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人了。 第1461章 天下熙熙73 第1461章 谢长风摆了摆手，说出了跟张秋雪一样的话，“甭想那么多，跟我们没关系。” 张秋雪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反正她也只是给谢长风提个醒而已。 “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咱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唐志平竟然也是这个意思，她摆着手，又进了厨房，一边走一边说：“这人呐，脚底下不踏实，这能站的稳吗？” 张秋雪笑了一下，又望了望谢长风。 小六在旁说：“爸妈，你们进屋休息休息吧，我陪我奶奶去做饭，小七小八差点没了，我妈该担心坏了。” 张秋雪心中大感安慰，在他肩膀上一拍，跟谢长风相携进了屋。 张秋雪妥妥帖帖地把那枚勋章放好，准备明天带到实验基地去给大家看看，到时候恐怕不止她，所有人都得高兴疯了。 谢长风看到了被张秋雪随手放在桌上的段民安拿过来的规划书，“新想法？” “不。”张秋雪摇摇头，又把前几天遇见段民安的事说了一遍。 这件事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同意的，做工程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良心活，但凡有一处没做到位就会出事故。 要想不出事故，得方方面面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来盯着，就这，一不留神还会出事。 他们一家人从头干净到脚，张秋雪坚决不想沾染这种生意。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试试看。”谢长风说。 “为什么？”张秋雪十分意外。 “这人，但凡有一丝出路，也不会想背井离乡出来谋生，凡事背井离乡出了来求生路的，家里一定不怎么好过，有的时候，我们得扶他们一把。” 张秋雪哑然。 谢长风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张秋雪却突然明白，谢长风一定是想到了当年的他，当年的她，河西村、北川那些贫苦的、愿意为了一丝生机就付出努力的人们。 但张秋雪还是不太想做。 帮助别人，这是她和谢长风的情怀所在。 可是做项目真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张秋雪本身不算懂，她甚至连水泥按什么比例和最牢固都不知道。 她不能为了一个情怀，把一家人的前途都搭在里头。 张秋雪在惊讶谢长风的提议的时候，谢长风也在惊讶张秋雪的犹豫，张秋雪平时不是个踟蹰不前的人。 “不好做？” “风险太大，搞不好会影响到你和孩子们。” 谢长风不禁笑了，黑脸染上些许柔情。 张秋雪平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恐怕也只有他和孩子们才是她的软肋，是她做任何事第一优先考虑的人。 “事在人为。”他说，“你要不想做就不做了。” 不过夫妻闲谈而已，两人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谢长风随手把规划书收到了一旁。 至于李月月那事，在张秋雪看来已经翻篇了，她相信李月月绝对不会再敢来找孩子们的麻烦，但她担心万一离婚了，李月月会不会疯掉。 不过李月月疯不疯的，属实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这事在谢长风眼里嘛，压根只是刚开始。 第1462章 天下熙熙74 第1462章 谢荣恩为了改善谢长风和谢宏伟的关系费尽心机，殊不知李月月搞的这一出立刻就让谢长风去找了谢宏伟一次。 首都的军区有好几个，谢宏伟在的这一个，既不是谢长风之前在的王牌军，也不是他现在所一手倡导的装甲军，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步兵军团，隶属于首都，但营区并不在首都，而是在距离首都很近的一个市。 挑了个休息的日子，谢长风借口有事就出了门。 人来到谢宏伟所在的军区，报上姓名核验过证件，没多久就见到了谢宏伟。 休息日，谢宏伟正在宿舍休息，听到谢长风来找自己，谢宏伟是懵逼的。 “大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谢长风说，“还适应？” 谢宏伟点点头，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几分，“这边以前也呆过，没什么不适应的。” “那就行。” 谢长风大手搭在谢宏伟的肩膀上，“找个地方，我看看你长进没有。” 这话就更没头没尾了，别的兄弟从小打到大，小的有几斤几两，大的心里门清，可是谢宏伟自问自己和谢长风从不是这样的关系啊。 不过，他对谢长风也是有胜负欲的，都是谢荣恩的儿子，他是谢荣恩一手教出来的，谢长风野路子出身，凭什么一回来就得了谢荣恩所有的帮助。 谢宏伟早就想着，如果可以，他也要狠狠地证明给谢荣恩看。 去边疆本来是一个机会，可是，谢宏伟没想到那里那么冷，那么远，每天巡防就要走很久，压根也没什么事发生，让他想立功都没有机会。 “行，那咱们去校场吧？”谢宏伟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他自诩年轻，觉得打趴谢长风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谢长风见状也没说什么，正如小八讲话，人贵有自知之明，那可怕的，就是一个人没有自知之明了。 大周末的，校场人也不少，有许多人都是外地的，回不去家，就喜欢在校场上发泄精力，一见到谢宏伟跟谢长风过来不禁纷纷看了过来。 谢宏伟人缘还不错，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 “自家兄弟，就不动刀枪了吧？”谢宏伟说。 “嗯。”谢长风点了下头，“自家兄弟，不动刀枪。” 两人脱了外衣，仔细叠好放在一旁，就在校场上拉开了架势。 校场上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围观的人群吆喝一声，纷纷围了过来。 谢宏伟抿了抿嘴唇，率先发动攻击。 谢长风早已过了见人就往上冲的年纪，他现在跟人动手凭的是眼力，所以谢宏伟一朝他奔过来，谢长风没着急动，只待人到近前的时候，身子灵巧地错步让开，利用谢宏伟回身的间隙猛然出手。 一手反拳击在谢宏伟腹部，沙包大的拳头把人击退数步，随即长腿一跃凌空扫过。 谢宏伟急退，才险险地让谢长风的脚尖擦着自己的脸飞过。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自诩年轻，却没想过谢长风比他年长好几岁还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第1463章 天下熙熙75 第1463章 谢长风第一次拿起枪的时候才十几岁，为了一口饭进的队伍，跟现在新兵一进队伍进进行系统的训练不同，他所有的本事都是在战场上学的。 如果说，谢宏伟他们学的是一手保命的本事，那谢长风学的则是杀人的本事。 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更凶治凶。 此时弃了刀枪，以手、拳、肘、膝、腿，或推，或砸，或击，或撞，或扫，或踢，落在谢宏伟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到八个回合，谢宏伟又一次被踹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喘气都疼。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谢长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谢宏伟又怒又恨，他仿佛能听到围观的人群在窃窃私语，他几乎能想象到今后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 冷不丁地，他被谢长风一把提了起来。 工字背心被勒成了一条带子，谢长风提起谢宏伟之后，大手拎着他的背心给他整理了一下，方才说道：“男人，要做事就利利索索的做，不做就别做！自己的事也能拖到别人身上去，你可真是好样的。要是连自己的家都管不了，我不介意让老爷子好好给你管管家。” 大手在谢宏伟的肩膀上一拍，谢长风转身就走。 谢宏伟懵了，“大哥？” 谢长风却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谢宏伟想追上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动就觉得浑身疼得要命，这才察觉出谢长风的厉害。 这里还不只是一招一式的厉害，而是打完了，身上不见什么损伤，身体却酸疼得要命，更有甚者，再过两个月就是数年一度的国庆大典。 他本来也要参加训练，继而参加阅兵式的，但是现在…… 谢宏伟死死咬住了牙！ 至于谢荣恩那里，谢长风竟然跑过去和他吵了一架。 “人活这一辈子什么最重要？你手里的权利，你屁股底下的椅子？还是你的生活？自己呆在这里的日子好过吗？没有人来看你，没有人想你，没有人在意你过得怎么样？你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盼着，盼一个偶尔兴起想起你的人？” 谢长风站在谢荣恩的躺椅前，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他不顾谢荣恩骤然黑沉的脸色，继续说道：“你难道不觉得，教一个孩子，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教他懂得做人的道理，让他正直、有担当、勇于担当、善良的同时不缺乏与人对抗的勇气，拥有享受生活的乐趣，愿意为家为国奉献自己，难道不比你所谓的狗屁权利要重要得多吗？” 最后，谢长风又说：“看看你儿子，再看看我儿子，我真庆幸我和千里没有在你的眼皮底下长大，我真幸运，我们和你不是一样的人！” 这一句无疑是最重的，谢长风来来回回赶了大半天的路，却对谢荣恩说了这么三句话便拂袖而去，气得谢荣恩险些当场犯了心脏病。 张秋雪是事后才听说这两件事的，她第一次知道谢长风这么护短。 第1464章 天下熙熙76 第1464章 李月月拐了一次小七和小八，害她担惊受怕了一次，谢长风就毁了一个对任何人来说都千载难逢绝无仅有的机会，更给了老爷子戳破了窗户纸，给了人家重重一击。 谢长风并不以为意，“他如果有那个心气儿，再大的困难也挡不住他参加训练，一顿打而已，这就挨不住了，真上了战场也是去找死。” 言谈之间，竟然十分看不上谢宏伟。 张秋雪哭笑不得，“人家不需要上战场啊，不是有的是人不上战场也能手握大权嘛，纸上谈兵谁还不会？” “如果真的有战争了，让这样的人当上将领，指挥一场战争，死伤的又何止是对方的士兵。那么多兄弟将命托付到他的手里，那么多家庭眼巴巴在看着，这种人怎么能担得起？” 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让铁牛他们都从最低的大头兵开始做的原因！ “至于老爷子，是时候该让他脑袋清醒清醒了。” 但谢荣恩真的会庆幸吗？ 一切都尚未可知。 谢长风和张秋雪不知道的是，谢长风此举竟然成了谢宏伟和李月月离婚的催化剂。 平白被谢长风教训了一顿，谢宏伟大为恼火，他趁着请假休息的两天里回了趟家，弄清事情的缘由之后，竟给李月月打成了一个包子脸。 李月月被打得怕了，被谢宏伟捉着去火速离了婚。 至此竟真的分道扬镳了。 谢宏伟既不要李月月，也不要儿子谢斌，竟成了个孤家寡人。 好在他没有丧心病狂地把李月月母子俩从房子里赶出去，但这么一来，李月月不得不自己出去找工作了，自从生了谢斌，她可是一直在家照顾孩子的。 而谢宏伟呢，抬起屁股回了军区，除了偶尔回谢荣恩那里去做做，竟然同谁都没了来往。 张秋雪听说这事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谢红漾胎像已经坐稳了，在宋青竹陪她去看谢荣恩的时候听说这件事的。 俩人对于谢宏伟此举都挺无语的，但要说同情不同情，心里是不同情的。 只是谢红漾十分不能理解，“我还记得他年少时，跟爸爸出去打猎，连一只鸟都舍不得杀，放学路上捡到一分钱也要交给警察，分明是个性子纯善正直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张秋雪哑然。 她也在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沉默之余，淡淡地说：“可能是边疆太苦了吧？也可能，是你妈的事对他刺激太大了。” 谢红漾直摇头，终归没有再说什么。 “那老爷子呢？没说什么？” 这下谢红漾的脸色有了些变化，“没有，就连李家人找过去，他也是说，自己老了，身体也不好，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吧。” 她顿了顿，奇异的看着张秋雪：“这……不像是我爸说出来的话吧？” 张秋雪噗嗤一声乐了，“是不是你爸你还认不出来吗？” 谢红漾耸了耸肩，也觉得很好笑，但……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才感觉更加惊奇吧？ 说不定，谢长风一袭话真的敲响了老爷子的警钟？ 第1465章 天下熙熙77 第1465章 宋家对谢红漾的这一胎很看重，这是除了小六之外，宋家的第一个孙辈，宋父宋母都给予厚望。 尤其是谢红漾并不挑嘴，宋母便日日按照唐志平教的办法给谢红漾炖吃的，家里各样零嘴也都给预备着，哪里还看得出宋青竹和谢红漾结婚之前的冷淡。 张秋雪听过一耳朵也就作罢，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好也好，坏也好，都是谢宏伟自己的选择罢了。 她最近在忙着第二家分店的事，经过几个月的时间，第二家分店的运营也走上了正规，张秋雪所推行的各式尝试有一些获得了好评，有一些则比较鸡肋，比如在每一样物品旁都贴上解释说明。 张秋雪便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其他两家店里也推行开来。 她是要做大做强的，自然要从长远的眼光来求发展。 眨眼，十月一近在眼前。 张秋雪算着日子，距离铁牛铁栓收拾行囊离开家已经好几个年头了，虽然来信不断，却从不提让他们去探亲，两人更是没有回来过。 如果不是张秋雪认得两人的笔迹，说不定都怀疑两个孩子出世了。 眼看又要春节了，张秋雪想看看谢长风今年春节能不能有个小长假，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可以去看一看铁牛和铁栓。 谢长风最近在忙着训练，他们的装甲军要接受检阅，根本没空搭理她。 张秋雪百无聊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她现在总是想孩子，干工作都没动力了。 这天正在家里发呆，二妞忽然大呼小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二伯娘，走走走，快跟我走！”二妞拉着张秋雪就往炕下扯，提起鞋子给张秋雪穿上就拽着她往外走。 张秋雪莫名其妙，“干啥去啊？” 二妞嘻嘻一笑，回眸道：“给你个惊喜。” 她总是这样热情饱满，张秋雪不好打消了孩子的热情，头发也没梳就跟人出来了。 出了门才发现自家门口竟然停了辆小汽车，开车的竟然是路前锋。 “诶？哪儿来的车啊？你们买的？” 这的确是个惊喜。 “不是，是小路哥借的。” 二妞拉开车门，二话不说把张秋雪塞了进去，然后便是连声催促，“开车开车。” 张秋雪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就见唐志平也被扯了进来，随后车子蹿了出去。 路旁景致不断倒退，从熟悉到陌生，首都的路还没有全修，有些部分坑坑洼洼的不是很好走，眼看已经不是张秋雪来过的地方，路前锋依旧没有停下。 唐志平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去哪儿啊？” “奶奶你猜。”二妞趴在座椅上朝唐志平笑，哪怕结了婚也改不了这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子。 就在唐志平说话的时候，张秋雪依稀看到路旁的大牌子上写了什么，但车速太快，她什么也没看清。 风从车窗里吹进来，撩起张秋雪的发丝，依稀的，她好像听到了哨声和号子声。 她心头一跳，仿佛意识到什么，却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车子一处大门外停下，两个身背钢枪的战士身姿挺拔地立在门口站岗。 第1466章 天下熙熙78 第1466章 “这，这是……”唐志平下了车，望着这一处有些不能回神。 二妞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头对张秋雪说：“我们等一会儿。”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微风，有些小雨。 二妞提前准备了雨伞，不过张秋雪没有撑，背着手站在门前数十步以外的地方，静静地等着。 从天明到日落，直至大门里健步如飞跑出来两个人。 张秋雪抑制不住地往前快走几步，两人已经来到了张秋雪的近前。 那脚步一慢，仿佛近乡情怯，却又忽地加快，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张秋雪的手臂，一起叫了起来，“二伯娘！” 他们已经不是张秋雪记忆中的样子，身姿又挺拔了不少，比张秋雪高了不止一个头，面庞黝黑，坚毅的模样跟谢长风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别人面前冷冽的目光落在张秋雪身上时，温和又柔软。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潮潮的，这是今天训练时被细如牛毛的小雨染湿的，又或者，是他们身上的汗水。 张秋雪拿手帕给两人擦了擦脸，“累了吧？” 铁牛摇摇头，铁栓更是忍不住说：“不累，二伯娘，这都是小意思，是精益求精，我们俩争取不让二伯娘丢脸。” 张秋雪失笑，此时忍不住要埋怨地瞪一眼二妞，要是二妞早点说，说不定她们能带点东西过来，现下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我们不出去，二伯娘，领导怕我们吃了外面的东西要闹肚子，让我们都在食堂里吃。” 他们晚上还有训练，并没有什么能够出去的机会，张秋雪只好作罢。 “等阅兵式结束了，我们有几天假期，二伯娘，到时候我们回家吃你做的饭。”铁栓笑嘻嘻地，再说这一句就要回去了。 原来，不止张秋雪想他们了，离家好几年，铁牛和铁栓也极度想念家，想念张秋雪。 本来不回来就还能忍，但到了首都反而忍不住了，铁栓这才找机会给二妞打了电话，二妞和路前锋两个精灵古怪地安排了这一出。 可是，没有来由的，张秋雪一下子就高兴了，而且觉得日子十分有盼头。 但到了家，还有人在等着张秋雪。 段民安。 几个月以来他又一次拿着他的规划方案上门了。 张秋雪顿时无比头疼。 纵然她有一颗济世安民的心，纵然她想让所有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但她只是个普通人啊，这点自知之明张秋雪还是有的。 她不可能什么都搀和一脚，她要规避风险太大的生意，她不能把谢长风和孩子们拉下水，不能染了他们的名声。 所以，就算谢长风同意也支持，她对室内装修这个生意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 但是今天，段民安说了一句叫张秋雪不得不动容的话。 “张同志，其实我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如果是我自己，你不愿意，那肯定就算了。但是，我不能光为我一个人考虑啊，我身后还有那么多兄弟，眼看着又要过年了，我总不能让他们连个回家过年的钱都没有吧？” 第1467章 天下熙熙79 第1467章 通过这么些日子，张秋雪其实也看明白了。 段民安虽然“老乡老乡”地称呼那些人，但这些人都是他五湖四海捡来的，来自南方一个被人欺压的工地。 正所谓为仁不富，为富不仁，段民安是少有的有一些钱有一些能力，却还有一颗正义之心的人。 张秋雪叹了口气，“你后悔吗？要一个人承担起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的期待？” “嗐，这有啥后悔的，后悔也没用，咱就干吧，踏踏实实干，早晚能挣上钱的。”段民安挠着头皮说。 “行，那你记住你今天这话。我给你投资，但是，你必须要保证做一个良心人。” 段民安一愣，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真，真的啊？那可太好了，那可太好了，我保证，我保证绝对好好干，不干那丧良心的事。” 张秋雪点了点头，继续郑重地说道：“段厂长，我会把你今天的话写下来，裱好了，挂到你的办公室里的。” 段民安一口答应绝不让张秋雪失望，这才喜滋滋地抱着他的规划方案走了。 张秋雪却坐在书房里一阵失神，不知道搀和这么一个生意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有一件事是注定了的。 她的房子是别想买了。 此次国庆大典是最近二十四年来第一次国庆大典，从上到下备受关注。 张秋雪之前是不怎么在意的，但知道铁牛和铁栓也要参加阅兵式之后，张秋雪就开始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这个时候电视还没有完全普及，如果有什么消息还是大多还是在收音机里播放。 张秋雪在后世时，生下来家里就是大彩电，再到后来平板电视机、大荧屏、电脑、手机应有尽有，什么都玩过，她素来对这收音机、录音机的不感冒，这两天还特意去买了个新的收音机，小六在旁边听英语听俄语，她就在旁边调电台。 小六急得跳脚，又不忍张秋雪得不到消息，郁闷地抱着他的录音机回屋去了。 听了好几天，终于，“哧啦哧啦”响个不停的收音机响起威武雄壮的军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之传来，随着那一声嘹亮的“敬礼”声，脚步声如鼓槌击打着鼓面，震动着张秋雪的耳膜。 原本坐着的、择菜的、说话的人，纷纷站了起来，随着那一声声“礼毕”，随着战车装甲车轧过地面的声音，随着飞机划过苍穹的声音，心神浩渺，激情澎湃！ 他们听不到铁牛和铁栓的声音，眼前却划过年轻的汉子们坚毅的钢铁般的容颜，他们看不见飞机掠过城楼的英姿，却能感受到机翼划过苍穹时带起的飓风。 他们心随神往，他们与有荣焉。 足足几个小时，直到大典结束，他们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忘了接水，忘了烧饭，腹中空空，但心里却没有一丝抱怨，只有……只有无限的憧憬和期盼。 好在今天不是休息日，孩子们都不在家，不然此时该饿坏了。 张秋雪和唐志平、段姐对视一眼，抿嘴笑了笑，纷纷进了厨房，他们得赶着功臣们回来之前预备一桌好饭呢。 第1468章 天下熙熙80 第1468章 三个女人热火朝天地忙了一下午，快傍晚的时候，二妞和路前锋来了。 随后没过多久，谢长风父子三人先后到家。 今天是个艳阳天，三个人面色黑红，深色的衣服上，背后是一圈圈的白色，那是出汗后汗水又被太阳晒干留下的碱印。 张秋雪顾不上说话，一人递上一大茶缸子早就晾着的酸梅汤，又切了好几块西瓜。 铁栓一边笑，一边把酸梅汤喝了个精光。 来不及细聊呢，段姐就把两个小的接回来了。 他们很久没见铁牛和铁栓几乎快把他们的样子忘了，但他们知道张秋雪这几天守着收音机就是在听哥哥们的消息，愣了一下之后就扑了上来，“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两个小的铁牛和铁栓对小七小八那是只有疼的份儿，从包里翻着各种给俩人准备的东西，有千里迢迢带过来的特产，也有两人闲暇之余给小七小八做的玩具。 霎时间，两个哥哥成了小七小八的心头好，连张秋雪都比不上了。 铁栓陪着小七小八逗个不停，铁牛则拍拍小六的肩膀，黑脸化开一道笑意，“不赖啊，小伙子，高考状元！”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好不容易小七小八跟铁牛铁栓玩的累了，一人拖着一个回屋睡了，张秋雪笑了笑开始收拾碗筷。 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每到过年的时候，远在老家的人总会攀着孩子们回去了。 东西还没收完呢，被二妞拉着胳膊拽到屋里去了。 “咋了？”张秋雪忙问。 “嘿嘿，有个事跟你说。”二妞边笑边说。 “什么事？说。” 二妞搓着手，“我们姐弟几个，父母去得早，要没有你和二伯，肯定不会是今天的样子，对我们来说，其实，你跟我们娘没什么区别，你甚至比她更加……” “干嘛？莫名其妙给我戴高帽？”张秋雪手指头在二妞额头上点了点，“是不没钱了？还是小路做生意需要钱？” 她还不知道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每每闯祸了，遇到事了，才会改走温情路线。 没想到这次二妞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二伯娘，没有。以前吧，我总觉得活着没什么难的，最近吧，突然就觉得，当父母太不容易了，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这么多年，真是辛苦您和我二伯了。” 张秋雪眉梢一跳，这是…… “我怀孕啦。”二妞害羞地说：“我想过了，我们迟早要生孩子的，那不如就在最好的年纪生，给孩子最好的身体，最优的基因。虽然，这会让我的工作停滞，但是，养一个孩子不就是这样吗？一边努力给她最好的，一边陪着她成长，当初您为了照顾我们，教育我们，也牺牲了许多呀。” 刹那之间，张秋雪的眼睛有些潮湿。 她摸摸二妞的脸，“你真是……长大了。” “养儿方知父母恩嘛，您和二伯于我来说，是父母，是亲人，是师长，如果没有你们，我这一生肯定早早地废了。” 二妞抱着张秋雪，依恋地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第1469章 天下熙熙81 二妞怀孕了，虽然才刚一个来月，张秋雪少不得要请唐志平好好给二妞看一看。 这些年，二妞练舞、四处慰问表演，明里暗里也受了不少伤，有一些职业病，趁着生孩子，如果能修养回来，张秋雪当然希望能全部养好。 路前锋明显还不知道这事，一听说这个消息，激动得险些被门槛绊倒。 围在二妞身边走走停停，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唐志平的手一从二妞的手腕上拿下来就连忙问：“奶奶，怎么样怎么样？他们俩都还好吧？” 唐志平点了点头，“还不错，有些小毛病，调一调就好了。” “那那那那那我我我需要注意点啥？”路前锋忙又问。 唐志平刚要张口，路前锋又急急忙忙冲进书房，管认真学习的小六借了纸笔，大有衣服大书特书的样子，叫人哭笑不得。 路前锋这么激动，未免二妞回去的路上还要照顾他，谢长风在外头等了半天，终于替两人叫了一辆车把他们送回去了。 今天谢长风比铁牛铁栓轻松一点儿，不像他们踢正步踢得脚底板都是血泡，他们是开着装甲车经过的，但来来回回的训练依旧让他们浑身都是臭汗味，临睡前又去洗了个澡。 回来看张秋雪在翻一家人的照片，他不禁也笑了声，挨着张秋雪在一旁坐下，“现在高兴了吧？” 张秋雪今天心情好，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靠在了他肩膀上，合上了相册。 “要是大妞和小北也回来就好了，咱们就能再拍一幅全家福，这回，又要添人了。” “嗯，有机会的。” 铁牛铁栓有两天假期，终于能陪一赔家人，但是他们放假，小七小八却要上学的行为把两个小的羡慕得不行，撒泼打滚也非要在家不可，最后被谢长风黑脸一瞪，提着小书包灰溜溜地上学去了，把人看得哭笑不得。 铁牛铁栓就在家陪着张秋雪、唐志平说说话聊聊天，也有一些疑惑需要张秋雪帮忙解答。 眼看着铁牛铁栓也到适婚年龄了，结不结婚的，张秋雪和唐志平少不得要问一问，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有没有处对象。 大约从后世而来的缘故，张秋雪对这事看得很开，唐志平就比较着急了，她大概是传统的典型的催催催型家长。 很快就从旁敲侧击上升到“你这样不行啊，你们得抓紧，哪有不谈对象不结婚的”…… “妈，妈，妈，梨是不是快下来了，我刚想起来，铁栓最喜欢吃甜梨了，你上街上看看有没有卖的？” 眼看铁牛铁栓脸都快绿了，张秋雪连忙说道。 “啊？没有吧？”唐志平说，人却诚实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啊。” 唐志平拿了钱，又拿了网兜出门，张秋雪和铁牛铁栓才松了口气。 作为曾经在后世为国家单身率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一员，张秋雪可太知道被催婚有多烦了，忙说：“奶奶是着急了些，她是怕你们过了年龄，找不到那么合心意的对象，你们啊，别往心里去。这样，你们要是有这个打算，那边没有女同志不要紧，奶奶认识不少年轻的小姑娘，让她给你们介绍介绍，要是没这个打算，就再等等，怎么样？” 第1470章 天下熙熙82 第1470章 铁牛一惯比较能绷得住，张秋雪一张嘴他就连连点头，“知道。” 铁栓没有小时候那么爱跳脚了，大约没被催婚过，感觉还挺新鲜，笑过之后，对张秋雪说：“二伯娘，我们是这么想的，想着再等几年，等我俩能申请家属随军的时候再说，要不然，一年也见不到两次，要再有个孩子，我们连照应都照应不了，让人家姑娘孤零零地守着个孩子过日子，不像话啊。” 继二妞之后，张秋雪又一次感觉到了孩子们在逐渐变得成熟。 曾经铁栓上窜下跳招猫逗狗的时候，何曾想过后果呢？ 眨眼之间，也会为别人的人生考虑了。 “挺好，”张秋雪点头，“我一向都是支持你们自主选择的，要是什么时候需要家里的建议、支持，我和你二伯都会立刻给你们。就算结了婚，咱们也依旧是一家人嘛，不管你们什么时候需要帮助，都可以！” 拍拍两个人的肩膀，张秋雪起身去厨房了，她得趁着两人在家好好给他们补一补。 张秋雪和唐志平给俩人各样吃的轮番做了个遍，谢长风几次想提醒没这个必要，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转过天来的下午，铁牛铁栓就重新背起行囊踏上了回去的路。 张秋雪于实验基地那边请了两天假，铁牛铁栓一走，她就回去销假，重新忙碌了起来。 在之前做的半成品成功上轨行驶之后，张秋雪他们这边又重新开了个分组，调了一部分人在半成品的基础上，再次将火车行驶速度提高，原来的顾有年和梁从荣所在的组别开始专心做高速列车的研发。 这是一项极烧钱的投资，张秋雪在第二机械厂、车队以及李俊杰那边的投资几乎全都砸了进去。 张秋雪身兼数职，她必须要对所有的产品做出审核，最近，她决定把第二组和战车设计的工作全部放下，交给别人来负责，自己只负责大致的统筹安排和最后的审核决策，这样她就会轻松许多。 多余出来的精力，被张秋雪投放到了新开的装修设计公司上。 公司法人挂的是段民安的名字，张秋雪是股东，刚刚起步阶段，一切都是段民安在跑，简单地说，她只管着给钱。 但是私下里，张秋雪给公司制定了一套严格的运转制度，给每一个环节都卡死了，做了明确的要求，从上到下全部按照流程做事。 没办法，一旦涉及到这种生意，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就太多了，张秋雪必须尽可能地想周全。 新的规则刚刚实施就在公司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从刚入职的文职，到核心部门设计师们，再到负责干活的工人们，无一不怨声载道。 段民安不得不来找张秋雪商讨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没有。”张秋雪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在段民安面前，张秋雪很坦然，“段厂长，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清楚。装修设计公司我必须得尽量多地留下证据，万一出什么问题，也好有所保证。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能让这个公司出任何问题连累到我的家人！” 第1471章 天下熙熙83 第1471章 “可是……” “必须这样做！”张秋雪十分坚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请个保姆到家里还得给人家规定好了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呢，一个公司如果没有相应地规章制度，怎么运行下去？你八点上班，他九点上班，这能行？” 段民安是做过厂长的人，自然知道没有任何规则是不现实的，他来找张秋雪其实并不是想把规则取消，只是不要要求地那么死。 而且，他认为，“我们是要管着他们，但是，凡事适当地留出来一些余地，大家才能更好的操作，不是吗？” “当然不是。”张秋雪下意识就想举一些自己在后世时的著名企业为例子，话到了舌尖才觉得不合适。 她叹了口气，只好说：“段厂长，我们不能为了一时的舒适就把对自己的要求放低，古今中外许多人都证明，一个人要想有所成就，必须得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一个企业也是这样的。你难道不想，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让自己这家小小的装修设计公司成为一家全国举人皆知，人人称颂的公司吗？” “这怎么可能呢？”段民安摇着头，压根不相信。 “好吧，就算你不想，但是，我说但是，如果万一员工在操作过程当中出现了什么问题，有这些一步一步的备案在，到时候责任怎么界定就会容易得多。还是说，在遇到同样问题的时候，你愿意面临一个没有证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呢？” “这……”段民安哑然。 以前他只见厂里多的是人浑水摸鱼，只想着怎么督促员工多干活，反而没在意这一方面。 “你们就在工地上干活，一排水泥倒了、搭得脚手架塌了、刚进掉下来了，这些事故太容易发生了，如果出了事故，谁来负责？你？我？好，我们都有一颗愿意承担责任的心，但是，那些受伤的、死去的人，他们的家庭怎么办？多做一步，看似繁琐，却是最好的保障！” 这是一条安全带，为一部分人争取最大的利益，也是一条悬命锁，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肆意妄为。 段民安深深地吐了口气，“我明白了。” 张秋雪摆了摆手，这才放缓了神色，说道：“放心吧，我们的工资在那里摆着，这些员工轻易不舍得离开的。” 这是她开超市开出来的经验。 段民安这才点了点头，捧着原模原样的规章制度又回去了。 这两年，各种各样的公司都如同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就连超市，张秋雪家附近就开了三家，人人都在寻求致富之道，街上走街串巷摆地摊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要想脱颖而出，就必须做得优秀。 张秋雪想要把达济百货超市做大做强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她不遗余力地推广自己，搞各种活动，为员工提供各项福利。 大浪淘沙中，她要做最特别的那一个！她更要做不被拍死在沙滩上的那一个！ 第1472章 天下熙熙84 第1472章 张秋雪他们这家装修设计公司取的名字叫达远装饰，就在城区的一栋办公楼里。 办公面积不大，却是门面所在。 干活的工人和职工都被安排了妥善的宿舍，劳保用品按季发放，有明确的工资升调标准，仿佛让人在一瞬之间对生活有了强烈的盼头。 然后，无可争议地，规章制度在张秋雪的一力坚持下，在有关部门的要求下，挂在了公司和员工宿舍的门前。 张秋雪甚至要求在公司里要求出一个单独的质检部门，负责核验设计师的每一步是否符合规定以及最后的工程验收，她力要使公司所有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段民安在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之后，对张秋雪的这一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赞同，而后推广实施。 具体的工作张秋雪没有去抓，她现在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些琐事上，但是，每个月她总是会抽那么一两天的时间到达远装饰去转一转，用这种突袭的方式检查所有人的工作。 这样的不定时抽查可能是去公司，可能是去工地，以至于所有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 春节很快又到了，令张秋雪感到诧异的是，在春节之前，她例行过去看望谢荣恩的时候，谢荣恩突然提出他能不能今年跟着一起过年。 退休之后，不知是不是生活太过孤独，又或是家庭、感情给予的连番抽打，谢荣恩老得很快，如今脸上布满了皱纹，往日一直萦绕在他身上的精气神彻底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垂垂老态。 张秋雪有些意外，虽说不喜欢谢荣恩，但是如果不让谢荣恩一起过年，似乎也不太合适，她总得我谢长风他们的名声考虑，总不能他们在家欢欢喜喜地过年，把老头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儿吧，传出去难免要落个不孝的名声。 但是，张秋雪的心里总归是气不顺的，尤其是谢荣恩帮着谢宏伟算计谢长风这一点，她比谢长风还生气，自那之后对谢荣恩都是不冷不热的，也就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的程度。 闻言当即一哂，“你愿意来就来呗，不过，你要是来了，谢宏伟回来怎么办？” 谢荣恩没再说话，张秋雪依旧是交代了保姆和警卫员一些好好照顾谢荣恩的话就走了，她当然不会主动对谢荣恩和谢宏伟发出一起过年的邀请。 她这两年已经被膈应得透透的了。 今年过年照旧是忙忙活活的一年，且唐志平和段姐早早就开始准备，做了各种肉食，趁着天寒地冻冻上以后给铁牛铁栓和小北各一份寄了过去。 二妞的东西就要多的多了，各种全熟的、半熟的、鸡鸭鱼流水一样送到了路家，隔天又被刘主任更加丰厚地回了一份，张秋雪被弄得哭笑不得，直言这是给二妞和孩子的补品好说歹说才让刘主任给拿回去一小部分。 至于大妞，这丫头一年多没回家，赶着大年三十的风雪夜终于进了家门。 而谢荣恩，也还是过来了。 第1473章 天下熙熙85 第1473章 “我上了年纪了，长风是老大，以后我就跟着你们过了。”年三十的饭桌上，谢荣恩宣布。 张秋雪等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谢荣恩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要是没事，我就呆在干休所里，逢年过节的，你们和孩子们接我过来吃顿饭就行，好吗？” 张秋雪心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谢长风却和曾经的张秋雪一样，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你问过老三了？他同意？” “他同不同意的管什么用，你是老大，你合该替我养老，不用管他，我以后不会去他那边了。” 唐志平不大高兴，“你这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小儿子指望不上了吧？呸。” 谢荣恩脸上有点挂不住，可他也不能事事都为谢宏伟考虑，不为自己考虑吧？ 大妞等几个孩子均是默然，这事轮不到他们开口，不过小七嘛，人比较莽，不太会看人脸色，握着一块炸鱼吃了半天，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张嘴就说：“爷爷，这我就得批评批评你了，你要是早早学会雨露均沾，你也不会落得现在这副田地啊。你看我，我妈妈做的饭我说好吃，我奶奶做的饭我还说好吃，段姨做的饭我还说好吃，固然因为她们做的饭都好吃，可也是我会做人啊，你得跟我学，学做人！” 张秋雪本来挺郁闷的，突然就给这愣头愣脑的儿子整不会了。 小六立刻又加了条炸鱼放在小七面前，“赶紧吃你的，别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嘛，雨露均沾啊爷爷，你得公平！不能偏心！”小七一边吃一边说。 电视里播放着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屋子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张秋雪等人看的出来谢荣恩无比尴尬和难堪，却谁都没有去解这个围。 就像他们曾在心底埋怨谢荣恩一样，或许谢荣恩也在心底无数次地埋怨过他们吧？而现在，他有钱，有房子，却少了围在他身边关怀问候的亲人，他又终于想起了他们，请求在他们这里得享天伦。 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事呢？ 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想要改变，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张秋雪和谢长风始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张秋雪倒是非常想知道，谢荣恩于谢长风既没有养恩，也没有帮扶培养之恩，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脸理直气壮地要求让他们给他养老呢？ 不过，好好的一个大年夜还不至于被谢荣恩破坏，吃过饭就时间不早了，谢长风让谢荣恩的警卫员送他回干休所，小六小七小八三个则熬到了零点，待别人家一开始点燃爆竹庆祝新年，就踩着风火轮似的翻出自己的珍藏跑出去放炮了。 这几年，人们的生活条件明显好了一些，几乎各家各户都能听见鞭炮的响声，天空中不时便会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如流星一般坠落。 时间很短暂，却非常漂亮，如同一朵一朵盛开于天际的希望之花。 第1474章 天下熙熙86 第1474章 这一年不像是去年一样，初一一大早谢宏伟两口子就急着过来拜年，许久也不肯走。 这一年，张秋雪家同样热闹，来往的亲朋不断，铁牛铁栓和小北三个在外的孩子给张秋雪寄了不少东西，人虽然没有回来，却也和张秋雪他们一样，对他们表达着爱与思念。 离婚之后的谢宏伟带着谢斌过来拜了个年就走了，李月月则没有露面，既然带孩子上门，张秋雪立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 谢宏伟如今怎么样，张秋雪不怎么清楚，只是看起来比以往颓丧了许多。 四月份的时候，谢红漾和宋青竹的儿子呱呱坠地，两个月后，二妞产女，取名路鸣鸣。 路鸣鸣人如其名，甫一落地便是个善打鸣的，整日哭个不停，娇气得很。 二妞今年二十四，她生下女儿之后，唐志平忽然便对大妞的婚事着急起来，三天两头地询问张秋雪大妞有没有对象。 才二十五嘛，张秋雪心里一点儿都不着急，或者说，她着急的点在于大妞的生活好不好。 大妞自小便是个过分疼爱别人，体贴别人的性子，比起结婚，张秋雪更希望她能充分享受生活的自在和乐趣。 不知是不是张秋雪问得多了，大妞有所感，之后竟然连续两年忙于工作没有回家。 不止是她，这两年里，铁牛铁栓提了干，也还没有对象，眼看小北都已经二十了，唐志平更着急了。 谢长风就像是另一个极端，完全对儿子们的婚姻大事不闻不问。 有时候张秋雪也会对这母子俩的这种极端表现出十分的好奇，“你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谢长风看着报纸头也不抬，“我们营里不到处都是没媳妇的吗？” 张秋雪顿时变成了一张黑人问号脸，所以，别人没媳妇，和铁牛铁栓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看看丈夫那一脸的坦然，她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既唐志平着急孩子们的婚事，张秋雪少不得也要过问一下，否则，被催得就是她了。 然而，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却十分着急。 却说去年的年底，随着各方面业务量的增多，张秋雪斥巨资在家安装了一部电话机，之后有什么事便能直接把电话打到家里了。 这个时候电话费比较贵，而且，已经不是以前三分钟一毛钱的时候了，国家经济增长快，物价也长得快，现在打一分钟要好几毛钱。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们还是更愿意写信来说。 这天晚上，张秋雪和谢长风快要睡了，电话机忽然响了。 电话机安装在张秋雪屋里大炕对面的桌子上，眼看到了十一月，天冷的不像话，张秋雪懒得下床，谢长风下去接了电话，一听是谢北鲲打过来的，张秋雪就有点担心。 她连忙爬了起来，光着脚过去蹿到椅子上凑到谢长风身边，隔着电话喊道：“小北？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事？” 第1475章 天下熙熙87 第1475章 电话里，谢北鲲沉默了一瞬。 张秋雪和丈夫对视一眼，“小北？” “妈！”谢北鲲叫了一声，这几年，曾经的小屁孩已经完成了变声，说话时和谢长风一样，声音沉沉的，张秋雪每每听到总是有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阔和“一诺千金”的郑重。 “嗯，在呢。”张秋雪温温地应了一声。 “我今年过年的时候回去。” “啊？是吗？这是好事啊。”张秋雪立刻笑了起来。 对面，谢北鲲沉沉的应了一声，“我还有一件事跟你说。” “你说嘛。”张秋雪没多想，在她想来，这孩子早早地离开了家，又一直生活在环境单一的队伍里，思想应该比较单纯，想说的无非是想吃什么东西，于是在下一瞬大跌眼镜。 “前几天，我申请结婚了。” “什么？”张秋雪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结婚？” “好好说，别着急。”显然，刚才的话谢长风也听到了，并且在第一时间扶了张秋雪一把，转身拿过张秋雪掖在炕脚的袜子又给她穿上了。 张秋雪怎么可能不着急，她都担心自家这傻孩子是不是让人给胁迫了，她怀疑谢北鲲真的懂什么是结婚吗？ 她很想问清楚这是个什么女孩，怎么就叫谢北鲲越过父母就打结婚申请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先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缓了下来，郑重却不含质问地说：“有点突然，我有点惊讶。对方是你很喜欢的女孩子吗？” “嗯，她是个本地的女孩，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想照顾她一生。” 张秋雪但是十分头疼，小北和铁牛铁栓不一样，他过早地离开了家，张秋雪很担心他还没有拥有良好的感情观、婚姻观，一时冲动之下，反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那今年过年的时候，把姑娘带回来一起过年？” “对，我是这样想的。” 张秋雪顿时没脾气了，“行，那就来吧，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你跟我说说，人家女孩子有啥爱吃的啊？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啊？” 这一点上，谢北鲲还真十分了解，蒸炸炖炒给张秋雪说了一些，张秋雪简单记了记，随后把话筒递给谢长风，这么多年了，两口子配合默契。 张秋雪和风细雨过后，便是谢长风的雷霆万钧了。 果不其然，谢长风一接过电话就喊了一声：“谢北鲲？” 电话里随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到！” “离家期间，你是否做过违反人格、道义、道德、纪律的事情？” 张秋雪坐回了炕上，远远就听到谢北鲲铿锵有力地回应，“报告首长，没有！” “那么，你是否遭人胁迫、指使？” 张秋雪：“……” 问的这都是什么？ 电话里，依旧是掷地有声地两个字，“没有！” “不错！谢北鲲！自己玩去吧，但是你要记住，一天没有结婚证，就不能胡作非为，拉人家的手，亲人家的脸，违反……” “哐当！”堂堂副师长，被张秋雪一脚踹到了腿上，膝盖撞的桌子响亮的一声。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这都什么年代了，拉拉小手不是挺正常的男女交往嘛，“你是老古董啊？” 电话里随之传来儿子“哧哧”地闷笑声，父子俩哪还有刚才的正经样？ 第1476章 天下熙熙88 第1476章 张秋雪和谢长风虽然一软一硬，但两个人担心的其实都是一样的问题。 可是，听小北回答完谢长风的那些问题，又有些茫然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小北这么果决的下定决心啊？对方真的和小北合适吗？ 张秋雪有一肚子的担心，心里却又莫名其妙地相信谢北鲲的眼光。 于是，就这么纠结啊纠结，原本只差两个月就过年了，张秋雪却觉得自己熬了一个世纪，有好几次晚上还做噩梦，梦到小北娶了个比他大十八岁的姑娘，生生把张秋雪吓醒。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跟唐志平提，本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唐志平知道了恐怕比他们更担心。 千盼万盼，进了腊月连下了好几场雪，赶在小年后的一个中午，天又在下雪，鹅毛纷纷，不一会儿就将一切染成了白色。 唐志平和段姐在炕头上坐着纳鞋底，张秋雪在另一头摞了许多书正在查资料，小七小八已经是小学生了，俩人现在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一分钟也闲不住，张秋雪懒得搭理他们。 三个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外面就传来了俩小屁孩的叫声，“妈，妈！” 张秋雪没搭理两人，双胞胎就是天然的玩伴兼合作伙伴，一天能喊八百回妈，张秋雪着实懒得搭理。 唐志平无论如何也要看一下的，最近天总是下雪，路不太好走，小六有一个课题一直没做完便住到学校去了，家里唯独剩下的这俩就成了唐志平的眼珠子。 老太太爬起来手撑在窗户边往外看，张秋雪头也没抬，说：“妈，你甭管了，就让他俩自己玩去吧，一会儿如果真玩湿了衣服，他们自己会换的，你不用……” “操心”俩字还没说完，唐志平忽然叫了一声，“秋雪，你快看！” 这声音有些急，充满了喜悦，张秋雪和段姐同时往外看去，一看之下不由愣住。 微薄的日光之下，簌簌冬雪之中，谢北鲲踩着到没了脚脖子的雪右手提着一个行李袋，左手牵着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女孩走了进来。 隔着玻璃和风雪，张秋雪看得不甚清楚，只看到那女孩个子着实不算矮，几乎快到小北下巴了，穿着一袭颜色鲜亮的圆领长袍。 虽看不清面貌，但女孩头上、脖子上挂的那些装饰，着实把张秋雪等人看呆了。 小北受伤张秋雪过去照顾的那段时间，张秋雪固然也见过有当地人这样打扮，但是张秋雪怎么也没想过小北会娶一个当地的女孩为媳妇。 这……吃饭能吃到一起去吗？ 张秋雪脑袋里首先冒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然后连忙招呼段姐收拾东西，自己迎了出去。 小七小八还是第一次见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孩，喊了张秋雪几声之后，就各自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人家，天真地凑上去问小北，“哥哥，这就是你媳妇吗？我也想要！” “还有我，我也想要！”小七性子急，此时落后一步，明显急了。 第1477章 天下熙熙89 第1477章 “想要什么想要？叫嫂子！” 谢北鲲两眼一瞪，气势和谢长风差不多，两人立时缩了缩脖子，改换了笑颜，抱着谢北鲲的大腿喊道：“哥哥你眼光真好。” 谢北鲲一手一个把人拎到一边，又把带回来的包往两人面前一丢，“里面是送给你们的东西，自己打开。” 女孩拽了拽谢北鲲的手臂，似乎想叫他不要这么凶，谢北鲲身子仿佛僵了僵，这才点了点头。 张秋雪早已从门里走了出来，笑着道：“一路上冷坏了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妈。”刚才还对着弟弟们威风凛凛的谢北鲲立时紧张起来，牵着女孩几步到了张秋雪跟前，“妈，这是卓玛，我，我妻子。” 张秋雪想过很多次自己要面对这个女孩的情景，毕竟第一次当婆婆嘛，她自认不是多事的人，却很怕哪里做得不合适，到时候影响了小夫妻的感情，与此同时，对于这个女孩子又充满了担心和疑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小北结婚。 但当人真正到了面前，张秋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无师自通地挂上了一张假面，微微地笑着，请人进屋休息。 一连数日下雪，路很难走，路上的出租车都少了许多，小北和卓玛的脚上都结了一层冰霜，甚至卓玛过长的裙摆也被冻住了。 张秋雪他们不知道小北会什么时候回来，便连续几日烧着偏房的炕，让两人先去换衣服。 趁此时间，段姐重新给堂屋的炉子添了柴，唐志平去准备了一壶热茶和她准备的一些小零食，张秋雪则坐在炕上深吸一口气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婆婆。 卓玛的名字叫桑巴卓玛，今年21岁，家里是养牦牛的，她皮肤偏黑，两朵高原红不甚明显，眼睛黑而亮，仿佛世间璀璨的黑宝石。 她的汉话很好，与张秋雪他们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吃张秋雪他们准备的牛肉干的时候，一个劲儿在赞美，丝毫没有因为和他们口味不同而嫌弃的样子。 张秋雪很想问问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不过孩子才到家嘛，张秋雪当然是要先问问两人有没有吃饭，想吃什么，然后给他们做一桌好饭。 此时，桑巴卓玛便看向谢北鲲，仿佛是听他的意思。 “不用做什么，有什么能吃一口就行，妈，就是有点冷。”两人走这一路已经冷透了。 “对，”桑巴卓玛点头，挽起袖子就要下炕，“我来帮忙。” 只是短短几句话，张秋雪就知道小北为什么会喜欢了。 这是个说话做事都十分利落的姑娘，这样的女孩子和他们这种当兵的最投脾气。 张秋雪按下了桑巴卓玛，跟唐志平亲自给两人做了两个菜，切了一盘酱牛肉，又煮了一个热乎乎地鱼丸汤。 桑巴卓玛的家就在距离小北他们的营地不远的地方，经常会和他们互换粮食，她跟小北认识也很久了。 不过，等两人一坐在桌前吃饭，张秋雪就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 第1478章 天下熙熙90 第1478章 怕两人饿坏了，张秋雪和唐志平求快，炝炒了一个红椒土豆丝和一个白菜肉，和几张鸡蛋饼，陪着切好的酱牛肉。 按照张秋雪家的一贯吃法，用鸡蛋饼把所有的菜都卷进去卷好了，一口汤，一口饼吃着才带劲儿。 桑巴卓玛初来乍到自然不可能知道，谢北鲲三下五除二卷了一个，张秋雪还以为他给桑巴卓玛卷的呢，正觉得这孩子不知不觉之间真的长大了，就见谢北鲲一口咬掉了三分之一。 旁边桑巴卓玛正费力地学着谢北鲲刚才的样子给自己卷饼，张秋雪是想做个好婆婆的，但是吧，俩孩子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个结婚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得弄弄清楚，于是，她假装跟唐志平说话，眼角的余光一直斜瞥着这边。 谢北鲲吃了一口这才发觉桑巴卓玛不会卷，一时间，他竟然有点尴尬。 “那个，那个，不是这样的，你这样，会……漏的。” 话是平平无奇的话，但张秋雪立刻就感觉出不对劲了，谢北鲲说话的时候很客气，完全不像是跟自己感情很好的人说话。 那样子让张秋雪一下子就想起当年谢长风第一次回河西村，自己和小北在土房里，对谢长风客客气气又防备又期待的样子。 当然，谢北鲲不像是在提防什么，但就是……很客气，他甚至不像某些人带着谈好的对象回家来了，看媳妇笨手笨脚的样子，又唠叨又抱怨却又立刻上手给人家弄好。 完全不一样。 张秋雪立刻过去给了谢北鲲一个后脑勺，“还会漏会漏，你不会给卷啊？” 她三下两下卷好了递给桑巴卓玛，没想到桑巴卓玛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连连说：“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不用他卷也可以。” 刚才还“阿妈阿妈”地叫张秋雪，这会儿连阿妈也忘了。 张秋雪挑了挑眉，三人相互看了看，谢北鲲突然便热情起来，“妈妈妈，我们自己吃就行，你们去歇着就行，我来给她卷，我来卷就行。” 这热情非但不像是体谅张秋雪，反而让张秋雪感觉他迫不及待想要自己离开。 张秋雪自然不会离开，拿眼神示意他开始卷，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同桑巴卓玛说话。 两个人既然结婚了，自然是考虑过的，所以张秋雪压根没问两人的情史，只问女孩子喜欢吃什么，口味适不适应什么的。 见张秋雪很平和，桑巴卓玛很快也恢复了正常。 她是个情商很高的女孩子，一边说着自己家乡的口味，一边夸赞张秋雪和唐志平的手艺好，直夸得唐志平笑开了花，褶子都深了几分。 吃过饭，桑巴卓玛就把他们带回来的行李打开往外拿她带给张秋雪等人的礼物，送给张秋雪和唐志平的是她亲手做的一件牛皮大衣和她亲手织的围脖，送给谢长风的则是一箱子她自己采的药材和一些藏药。 除此之外，就连在家的不在家的其他人也都有礼物，其用心程度让张秋雪也不禁感叹，心里那些疑惑不知不觉又消散了。 小姑娘能为了和谢北鲲见家长准备这么多东西，应该不会别有用心吧？ 第1479章 天下熙熙91 第1479章 把两人赶回屋休息，张秋雪赶紧给谢长风挂了个电话。 儿子带着媳妇回来了，这是大事，谢长风说啥也得回来一趟。 临近年底，谢长风忙得脚不沾地，而且，他的顶头上司齐长云病倒了，他的工作量多了许多。 好几天没回家，谢长风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儿子头一次带媳妇回来，于情于理一家人都该见个面，谢长风也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谢长风撂了电话就被通知要去上面开个会。 谢长风整理了一下衣装就去了，孰料小会连大会，等谢长风到家的时候家里两个混世魔王都已经睡沉了。 张秋雪挺不高兴，谢长风进门就瞪了他一眼。 “都睡了？”谢长风搓了搓手问。 “人家要都等你回来，坐着也睡着了。”张秋雪哼了哼，提起炉子上的水壶给谢长风倒水洗手。 却说谢长风在外经常一副黑脸，似乎没什么事可以让他动容，此时脱了大衣一边洗手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处得来吗？以后留在咱这边，还是再回那边去？” “这刚到家，能看出个啥啊，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小两口刚回来就盼着人家走？” “我这不是怕处不来让你生气嘛。”谢长风也知道今天回来晚了，张秋雪估计挺生气，朝她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胳膊。 张秋雪懒得搭理他，把今天晚上给谢长风留的菜重新用她的小锅给加热了一下，端下来让谢长风吃饭。 一转身，屋里没人了。 张秋雪也没太在意，谢长风这个人说细致对孩子们也算关怀备至，说严厉也是十分严厉，自从小七小八搬出屋住之后，他每天不管多晚回来，都会去小七小八屋里看看，给俩人盖盖被子。 张秋雪盛好饭等着谢长风回来，谢长风倒是很快回来了，脸色却有点怪。 “小北跟那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挺好……”张秋雪话说了一半，想起吃饭时候的事，连忙拉住谢长风，“怎么？你发现什么了？你进人家屋了？” “没有？怎么可能？”谢长风一脸黑线地指了指自己耳朵，“小北好像是在椅子上睡的，他屋里有椅子吗？” “他走的时候倒是拿了把椅子，说是洗脚，这……”张秋雪不解，“你怎么听出来的？不会是风声吧？” 男人直摇头，“他的衣服蹭在墙上的声音，还有椅子摇晃的声音。” 张秋雪突然想起来了，“他拿走的那把椅子是不大好了，我一直让你修，你不是还没来得及修吗？” 说完两口子都有点愣住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啊？这到底结婚了，还是没结婚啊？又是为啥要结婚啊？ 张秋雪有一脑袋问号，但这事再怎么也得等到明天再说。 两口子面面相觑，张秋雪头一次碰了碰谢长风的胳膊，凑近了说：“要不，你查一查？” “……”谢长风默默地看了妻子几秒钟，“这……不大好吧？” 第1480章 天下熙熙92 第1480章 张秋雪顿时郁闷地垂下了头，是不大好，首都距离小北那边可谓千里之遥，谢长风要查，肯定不好查，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传扬开来，影响的还是小北。 辗转反侧许久，张秋雪才终于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还没睡醒呢，就被外面的动静惊呆了。 半夜的时候雪停了，此时在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 谢北鲲和桑巴卓玛已经起来了，两个人一个进了厨房，一个抡起家里的大扫帚开始扫院子，往外推雪。 隔着院子，张秋雪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见小北扫了几下之后，桑巴卓玛突然说了一句什么，小北丢下扫帚进了厨房去通厨房进门处的炉子。 桑巴卓玛似乎准备做饭，没一会儿小北又出来扫院子，没一会儿又进去帮忙。 张秋雪透过窗帘的小小缝隙往外看，觉得俩人配合还挺默契的。 然后她就更不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谢长风听错了，还是这俩人有猫腻？ 但看着看着张秋雪就看出不对劲了，女孩表现得还淡定一些，她那傻儿子不小心碰人家姑娘的手一下都得连忙缩回来，两个人之间，没有半点新婚小夫妻的亲近和羞涩，反倒客气得不行。 张秋雪唉声又叹气，谢长风突然起来穿衣服。 “你干嘛去？你怎么这么点眼色都没有？”张秋雪连忙拽住他。 “把他拎出去问，不说实话我就踹他两脚。”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又给人拽回炕上，“你觉得小北会说实话？” “他敢不说！” “我现在觉得吧，这俩孩子应该也没干什么坏事。”所以担心归担心，她倒是不觉得俩孩子人品有问题，“这里面是有些事，但也不见得是坏事。” “你不担心了？” “……” 担心还是担心，但张秋雪已经不担心两人的结婚是阴谋论了。 因为工作忙，张秋雪平时很少起的这么早，家里的早餐多半是唐志平出门买回来，今天张秋雪起了个大早，隔着窗帘子偷看谢北鲲和桑巴卓玛。 凭张秋雪对谢北鲲的了解，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谢北鲲对桑巴卓玛是喜欢，反倒是桑巴卓玛对谢北鲲有一些妻子对于丈夫的听从。 她越观察，越觉得有意思，一直到两人快做好饭了，才从屋里出去。 早饭的时候，张秋雪正式给桑巴卓玛介绍了谢长风，谢长风掏出张秋雪临时给他包的大红包递给桑巴卓玛。 吃过饭，父子四人要把院子里和房上的积雪清掉，小北临时回屋换鞋，张秋雪呢，是要过去叫桑巴卓玛跟她出门逛逛。 别人结婚都有电视有电扇有自行车，谢北鲲和桑巴卓玛结婚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但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 张秋雪给自己穿了防滑保暖又便利的一身，就去找桑巴卓玛，还没进门，刚到门口忽然听到两个人在谈话。 “谢北鲲，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我觉得，阿妈好像看出什么来了，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第1481章 天下熙熙93 第1481章 “是吗？”谢北鲲说。 桑巴卓玛往外看了看，突然说起了藏语。 张秋雪瞬间抓瞎了，她听不懂藏语啊，只能透过语气来判断桑巴卓玛的语气很急切。 她轻手轻脚地退开，去找西厢房门前的谢长风了，想让谢长风听听谢北鲲和桑巴卓玛在说什么。 谢长风有点犹豫，“这不好吧？” 张秋雪这当婆婆的去儿子媳妇屋里问问很正常，他去听墙角多不像话？ “你先说你到底听不听得懂啊？”张秋雪没好气地说。 “只能听懂一点儿，也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这还是早些年的时候，他有一个战友是藏区的。 张秋雪扯着他，一边开始要求他先去弄东厢门前的雪，因为东厢住的人多。 谢长风尴尬得不行，“你不是说不担心了嘛，还挺这个干啥？” 反正谢北鲲没做什么辱没人格的事，谢长风不觉得有啥可担心的。 “我觉得俩人一定有事。” 张秋雪拽谢长风，谢长风打定了主意不肯去，正在拉扯间，忽见窗户里，谢北鲲忽的在桑巴卓玛嘴上亲了一口。 张秋雪和谢长风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视野里，桑巴卓玛似乎也愣了一下，就见谢北鲲一只手扶在她的肩上，低头与她说了句什么，桑巴卓玛再次不可思议般抬头，谢北鲲在她编满小辫的头上不太熟练地拍了一下，这才松开了她。 眼看儿子要出门，张秋雪和谢北鲲顾不得争执了，连忙转过身各干各的活，心中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 随着谢北鲲年龄增长，体力与能力也愈发强悍，早在去年，他就已经成为他们那一支小队的队长。 几个月前，他带队执行任务，物资消耗一空，回来的路上时逢大雪，桑巴卓玛家的牛棚被压塌，牦牛受惊，四散奔逃。 谢北鲲当即决定请副队长带队回营交任务休整，他留下来帮老乡找回牦牛。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甚至之前谢北鲲就和队里的其他人帮过附近老乡好几次，老乡对于他的身手很是有一番了解，于是安排他和家里的女儿桑巴卓玛一组。 桑巴卓玛熟悉了解附近地形，谢北鲲有身手，便是最好的组合。 牦牛对于当地的藏民来说，就是最大的财富，可偏偏，有一头牦牛跑到了一处结了冰的斜坡处，谢北鲲立刻下去施救。 以他的身手很轻松就救了牦牛，却在牦牛被拉上斜坡时，最后撂了一下蹶子，谢北鲲闪转腾挪间，竟然掉到了斜坡下面的一个洞里，头不知撞到哪里当场便晕了过去。 谢北鲲突然消失不见，桑巴卓玛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于是解下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戴到了牦牛角上，让它回家报讯，然后顺着冰面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溜。 毫无疑问，她也掉进了那个洞里，不过她掉在了谢北鲲身上，没有受伤。 她先是试图叫醒谢北鲲，尝试未果之后，又试图把谢北鲲带上去，最后自然还是失败。 没办法，桑巴卓玛只好一边守着谢北鲲，一边等待家人来找。 孰料，这一等，就是一夜。 第1482章 天下熙熙94 第1482章 他们这种地方，白天还好一些，晚上才最真正难熬。 固然两人都穿得很厚，可也不足以抵挡晚间骤降的气温。 如果谢北鲲醒着也能好一些，他拥有丰富的野外求生的知识。 可只有桑巴卓玛一个人，她会的那些完全不足以抵挡夜间的寒冷。 她醒着，还可以在那个狭小的洞里动一动，可是，谢北鲲如果这么下去，是会被冻伤的，甚至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啊地死去。 万般无奈之下，桑巴卓玛脱掉了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又脱掉了谢北鲲的外衣，不断给他摩擦，以保持他的体温不会过低。 就这么过了一夜。 等谢北鲲好不容易醒来，看到的就是自己怀抱美人抵足而眠的场面，女孩缩在他的肩膀处睡着了，手依旧无意识地搓着他的四肢。 谢北鲲骤然明白桑巴卓玛的意图，抱在一块儿取暖这种事，他和他的战友也做过，但突然那换成了女孩子就…… 男人嘛，必然要有所担当，何况，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洞里发生了什么，但共度一夜是事实，将来万一传扬开来，桑巴卓玛可能要承受许多非议，何况此刻上面已经传来桑巴卓玛家人的呼喊。 被救上来之后，只经过短暂的思考，又和桑巴卓玛接触了几次，谢北鲲便决定结婚。 他没有犯原则上的错误，但，也可以说犯了错误，只是有辱桑巴卓玛名声的事，他连自己父母也不会说。 桑巴卓玛身世简单干净，谢北鲲的结婚申请很快就批准下来了，只不过，证好领，婚好结，正如这突如其来的结婚会在张秋雪的心里扎下疑虑，便是谢北鲲自己，也会觉得尴尬和别扭。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需要对人家姑娘负责，一方面又不知道该如何为人丈夫，到头来，尴尬而滑稽的事做了一件又一件，可正如桑巴卓玛刚刚所说，他既不会与她离婚，又想照顾她一辈子，那么，生活中所有的事便要一起来面对，一起来做。 那么，谢北鲲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姑娘，忽然坏笑一声，就从一个吻开始吧。 固然桑巴卓玛肤色深，也被谢北鲲猝不及防地弄了个大红脸。 桑巴卓玛为人豪爽，追着谢北鲲出来，用藏语不知说了句什么，飞快地也抄起一把铁锨，开始除雪。 张秋雪看了看谢长风，谢长风摇了摇头，张秋雪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不知道桑巴卓玛说了什么，只听谢北鲲又用藏语说了一句什么，随后桑巴卓玛下巴抬了抬，惊讶中带出许多惊喜，把张秋雪看的莫名其妙，心里反而不怎么担心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谢长风收拾一下上班去了，张秋雪反而不着急出门了，留了小七小八两个跟谢北鲲、桑巴卓玛一起扫雪，自己进了屋里。 她从来都是最怕冷的，却又按耐不住往外看，加上那听不懂的藏语，就像看一出外国大片似的，郁闷倒也别有趣味。 第1483章 天下熙熙95 第1483章 张秋雪自然不知道谢北鲲和桑巴卓玛那些小九九，看了一个上午总算看明白了，这两个人的确不像是寻常的小夫妻一般，显得很客气，很有距离感，但两个人对彼此都没什么坏心的样子。 她也就只好不再追着不放，以免弄得两人心里不舒服。 可是，为人父母，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孩子，何况小北这婚结得太匆忙，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下午她在书房工作，小北突然端着杯热茶进来了。 和其他几个孩子都不一样，谢北鲲的皮肤格外粗糙，双手骨节格外粗大，手上都是冻疮。 他拉开张秋雪身边的椅子，憨憨一笑，“妈，让你和我爸担心了吧？” 张秋雪放下笔，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身子靠近了椅背里，“说说？” 谢北鲲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张秋雪只好换了个问题，“非这样不可？” “嗯。”谢北鲲点了点头，“卓玛是个好女孩，我得尊重她，保护她。” 不让她受人非议，不让她今后都活的那么辛苦。 张秋雪沉吟了一瞬，“你喜欢她吗？” “我……”谢北鲲脸上似有迷茫，其后却又坚定起来，他答非所问，却是说：“我会和她一起过一辈子。” “你确定？” 谢北鲲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我和你爸爸肯定尊重你的选择。你们将来会都留在那边发展吗？” “这个问题我是这样想的，以前卓玛读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那边的教育条件不好，读了不久就没再读了，所以我想让她留在首都读读书，万一将来我工作调动，她也不至于融入一个新环境特别困难。” 张秋雪没想到谢北鲲已经有了这样的深思，心中诧异的同时，却又十分欣赏。 “那卓玛呢？她同意吗？” “她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也非常愿意。不过，这样的话她肯定要住在家里边。”谢北鲲说着话神色有些窘迫起来，“我长这么大也没赚什么钱，还没孝敬父母，以后又少不得让爸妈帮我照看、规劝着卓玛，真是汗颜。” “你能够这么想，甚至你们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的心里也十分欣慰，不过，你们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我和你爸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们，这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们不用有心理负担，你可以和卓玛商量商量，如果她不喜欢咱们家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正好前几年我给你们每人预备了一套房子……” 谢北鲲连连摆手，站了起来。 “妈，咱家就挺好的，你赚的钱你自己留着就好，我是个不孝子，父母生我养我，未来得及回报万分之一，怎么还敢管你们讨要钱财房屋？我们想要什么东西以后会自己去挣，哪能让父母吃着苦为我们准备这些？这么多年，你们能不计较我不回家，不养家，不孝敬你们，我的心里就已经很知足，很惭愧了。” 谢北鲲连张秋雪的房本看也没看，又给张秋雪塞了回去。 第1484章 天下熙熙96 第1484章 结婚这件事，其实也在谢北鲲的意料之外，但是人家姑娘，他抱也抱了，搂也搂了，虽非故意，但是该负的责任必须得负。 桑巴卓玛将来背井离乡留在首都，他不放心，还是要托父母多加照顾。 对于父母，他心中只有惭愧和歉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要母亲的钱。 张秋雪是在很久之后，才从桑巴卓玛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长久提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女孩子要比男孩成熟地早一些，尤其是桑巴卓玛从小见过不知多少次年轻男女唱情歌，谢北鲲是她中意的男人，所以谢北鲲一说她就同意了。 只是在结婚之后才知道，谢北鲲是想对她负责，并且为她规划了新的人生。 对她来说，这仿佛是一生中改变了她命运的机会，虽然谢北鲲呆呆愣愣，连牵手亲嘴都不知，桑巴卓玛却觉得全新的生活就在前方，而她，不会辜负谢北鲲的期望。 过年之前，张秋雪带桑巴卓玛和谢北鲲出去逛了逛，买了一些结婚用的东西，尤其知道桑巴卓玛过年以后暂时不会回去，便把东西给她重新买了一遍，窗户上贴了唐志平剪的双喜字，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换了新的。 晚饭的时候，当着全家人的面，把谢北鲲的工资交给了桑巴卓玛，并直言在她和谢长风这里，她管钱，这就是家庭传统，让桑巴卓玛不要拒绝，也让谢北鲲以后不要糊弄桑巴卓玛，老老实实交钱。 桑巴卓玛十分感动，背井离乡的煎熬和不安仿佛突然没有了。 自此，桑巴卓玛便在谢家住了下来。 谢北鲲这次的假期长，陪着她在谢家过了个年。 说到过年，有一件奇葩事不得不说。 这几年过年谢宏伟都会过来拜年，今年也过来了，跟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是中午来的，带了瓶酒，上来就有种要和谢长风喝一顿的意思。 但是不凑巧，因为齐长云生病，谢长风今年过年得坚守岗位，今天他值班，没在家。 谢长风不在，谢宏伟自己就拧开酒瓶子喝上了，弄得桑巴卓玛以为这就是张秋雪他们的风俗呢，一桌子人都有点莫名其妙。 张秋雪和唐志平对视了一眼，张秋雪说：“宏伟，你哥不在家，你就别喝了，中午好好吃顿饭，想喝酒晚上再喝怎么样？” 幸好一年见不到两次，不然张秋雪真不待见谢宏伟留下来吃饭。 “不用，他在不在家无所谓，反正，跟你们说也一样。” 张秋雪一听这话就不是好话，干脆放下了筷子，“那你说吧。”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都看着谢宏伟。 谢宏伟仰头闷了一口酒，说道：“你们不用担心了，以后，谢家的东西都归他了，我不和他争，也不和他抢了，我要转业了。你们害我母亲不得善终，拉拢我二姐，逼走我大姐，现在，我也走了，你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张秋雪一听便是一声冷笑，起身过去抬起一脚把谢宏伟从凳子上踹了下去。 第1485章 天下熙熙97 第1485章 谢宏伟正攥着酒瓶子不知今夕何夕，猝不及防一下跌到了桌子底下，酒瓶子砸在脸上才反映过来。 “你干什么？”他恼火地爬起来就朝张秋雪挥手。 挥到一半，被人牢牢攥住，再也动弹不得，反而隐隐有种手臂要断掉的感觉。 是谢北鲲。 “你要做什么？”谢北鲲问。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谢北鲲又问。 “这是我们家，三叔。”小八双手托着自己的脸，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你竟然敢打我妈妈，你是不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 张秋雪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说道：“谢宏伟，你可以转业，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你要胡说八道不行。你说谢家的东西都归我们了，那不如你先说说你家有什么东西？除了一个浑身是病赖着我们不走的穷老头，还有什么？房子，你家有多少？车，你家有几辆？钱，你们又有多少？一样都没有吧？你跟你爹加起来也不过是两条光棍而已，有什么可值得别人觊觎的吗？实不相瞒，我看你们俩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要不是老头子趁着我不在首都帮了你们那么多，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谢宏伟挣了挣，没能挣开谢北鲲的手，抬脚想踹张秋雪，被谢北鲲猛然朝后一甩，撞到了后面的墙上，这回酒瓶子顿时碎了。 谢宏伟来回晃了好几下，才没有摔倒。 张秋雪往前走了两步，又接着说：“我们为什么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我们今天的日子是凭自己一点一点干出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去问谢荣恩，你看他敢冒领功劳吗？你去过边疆，应该知道想要升级有多难吧？谢长风却能够从北川一举被调入首都，做成了你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也没能做到的事情，心里特别不服气吧？” 这么多年，张秋雪其实都看透了谢宏伟。 自从曲冰华死后，谢荣恩像是被蒙蔽了双眼，谢宏伟也好像突然被刺激傻了似的，觉得曲冰华的死是他们的手笔。 可是平心而论，曲冰华好好活着还能够让谢长风多制约谢宏伟一段时间，早早的死掉，反而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也不知谢宏伟是怎么想的。 “实话告诉你吧，曲冰华死了，那是她活该，报应，至于你、谢红文和谢红漾，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算计我，那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如果真觉得曲冰华的死有蹊跷，那你可以申请上级去鉴定她的尸体，调查这件事，你不申请，我可以帮你申请！” 谢宏伟摊在靠墙的椅子里，对张秋雪此番言论十分不屑，“惺惺作态！我妈说得对，你们就是怕我们姐弟几个团结起来，才一边逼走我大姐，又拉拢我二姐！哼，可恶老头子看我发展不如谢长风好，就见风使舵踢开我，不要我了，他早干什么去了？” 第1486章 天下熙熙98 第1486章 说到激动之处，谢宏伟用力在桌子上拍了几下，还流下了两行眼泪。 小七小八纷纷翻了个白眼，桑巴卓玛也大为诧异，似乎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张秋雪则凉凉地附赠了三个字，“白眼狼。” 这是她见过最坑爹的玩意儿了，便是她见过的后世的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也没这么坑爹的。 俗话说，没人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也就懒得再跟谢宏伟讲道理。 “你真是你父母一脉相承的好儿子，他们俩的优点你都兼顾到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转业了，以后希望你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希望你有家、有业、有子、有女，希望你将来老有所养，老有所依，以后，咱们就不用来往了。如果我在外面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就请人把你妈请出来问候问候，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讲的那样。” 张秋雪说完，谢北鲲过去薅起谢宏伟的衣领给拖了出去。 他几年没回来过年了，张秋雪一般也不会把家里一些污糟事说给他听。 把谢宏伟扔出去，谢北鲲回来忍不住问：“妈，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他以前不这样啊。” 张秋雪直摇头，“一言难尽，也可能，是边疆的风太大了了，把谢宏伟的脊梁骨给吹折了。” 却说李月月刚离婚的时候还盼着和谢宏伟复婚，可也不知道怎么了，谢宏伟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回去把她打一顿。 三番两次之后，李月月吓坏了，再不敢对这人抱有什么幻想，火速找人嫁了，连儿子谢斌也顾不得要了。 这些都是张秋雪从谢红漾那里听到的，至于谢荣恩，李家人也去找过，但谢荣恩始终对此不置一词，仿佛已经决定彻底不再管谢宏伟的事情。 对此，谢长风和张秋雪都是十分瞧不起，用谢长风自己的话说，如果家里哪个孩子有这么混蛋，他就算拄着拐棍也得把他敲一顿，哪会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但如今，无论是和谢荣恩，还是和谢宏伟，他们不过剩下点表面上的关系。 再说谢宏伟，他现在和谢斌一起住在曾经他给李月月的那套房子里。 如今下海的人多，他辞了公职，也是想下海的。 他有背景，觉得有些人怎么都得顾忌点他的背景，但真正做起生意来才发现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更别说他爹是个已经退休的，他从来没在社会上混过，他那点手段，在混社会的小青年看来都青涩的很。 以前别人敬他是穿公服的，所以处处给他好处，此时脱了衣服就和寻常老百姓一样，原先叫他谢长官的人，此时不是喊他小谢就是喊他老谢，立刻就让谢宏伟体验了一把世态炎凉。 张秋雪曾和他撞见过一次，彼时张秋雪准备开第三家分店，对于未知有几个选择，有个准备做高档小区的地产商请她吃饭。 张秋雪有意带桑巴卓玛长长见识，两人到的时候正好碰上谢宏伟点头哈腰地站在门口，正在给人点烟。 谢宏伟个子高，因为常年受训，他并不习惯点头哈腰，于是那动作看上去就像一只僵硬的大蛤蟆，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张秋雪对此当然没什么所谓，只当没看见，但架不住谢宏伟自己尴尬。 同样在饭店，张秋雪是被人盼着求着请来的，而他，是盼着求着请别人来的。 第1487章 拂堤杨柳1 第1487章 新年之后一个月，谢北鲲收假归队。 张秋雪帮桑巴卓玛找了间学校从高中开始读，之前不会的东西便用家里的书开始补。 桑巴卓玛放下课本已经很久了，曾经她的梦想就是找个男人结婚，一起生孩子养牦牛，结了婚之后，反而走到了与之前设想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上。 她很努力地学习，努力与谢北鲲匹敌。 张秋雪则继续进行高速列车的研究，这两年，他们又推出了一列新的火车。 现在，张秋雪这个小小的自发研究基地，已经成为首都最有名的实验基地。 没办法，张秋雪这里聚集了各方面的优秀人才，都是张秋雪从各个大学里淘换来的。 曾经，许多人追求铁饭碗拒绝了张秋雪，现在，这间实验基地成为许多毕业生、高精尖人才趋之若鹜的地方。 而张秋雪的确对得起这些人的追捧，在她的实验基地里，拥有全首都最高的工资，节假日有礼物、有补贴，甚至连他们的家属只要愿意就可以进入达济百货超市工作，只要他们愿意，张秋雪可以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研究环境。 不过，对张秋雪来说，事实当然不是这个样子。 达济百货超市持续两年的平稳经营，在遍地开花的小卖部攻势下，只能算刚刚站稳了脚跟，她现在每年几乎要拿出六成以上的收益来进行各方面的研究。 战车方面有国家规定的机械厂提供帮助，但列车这边他们为了精准掌控自己所要求的度，基本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各方面的损耗相当大。 而作为一个家长，一个母亲，张秋雪和大多数的家长一样，得想着自己死后尽可能地给孩子们留下些东西。 于是，张秋雪算着手里的余钱，又开始准备买房了。 对于张秋雪的这种做法，谢长风是不能理解的，他和传统的大多数人一样，认为房子够住就可以了，钱嘛，多了就要攒着、存着，虽说这些年为人大方了许多，也会经常让张秋雪他们去体检什么的，但是不能乱花钱的思想是根深蒂固地刻在脑子里的。 “我现在手里这些钱可以买一排临街商铺，然后稍微装修一下租出去，就可以以房养贷，懂吧？虽然我贷了款，但不用我掏钱去还，房子还是我的，多好？而且这个位置，你知道将来市值多少？现在买房，稳赚不赔，懂不懂？” 谢长风不懂，他有一个问题特别想问。 “我们家就这几口人，大妞二妞经常不回来，几个臭小子往后要是都在外地，你弄这么多房子，给谁住？” 在他看来，父母留给孩子最珍贵的财富是父母对于孩子的教育，再其次，是给予孩子的人脉，最后才是钱，这么多房子，恐怕连钱都不如吧？ 张秋雪忍不住接连朝他翻了几个白眼，“算了散了，你不要管，家里的钱我来做主就行了。” “可是你不能弄得手里没有钱啊，万一将来咱俩生病了，国家是可以养我，也可以养你一半，但不能光指着国家养啊。” 第1488章 拂堤杨柳2 第1488章 张秋雪推开谢长风继续算储蓄本上的钱，她觉得恐怕谢长风这辈子也不能理解她了，等哪天谢长风退休了，她一定要送谢长风去老年大学读个金融专业。 张秋雪要投资，必然是要找今后几十年内地理位置都十分优越的地方。 有达远装饰在，张秋雪对这几年首都城内新起的楼盘很清楚，很轻松就选了三间临街店铺。 这三间店铺张秋雪是给大妞准备的，二妞已经结婚了，路前锋和路家人对她都很好，张秋雪没什么可担心的。 铁牛铁栓几个张秋雪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都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大妞就不同了，这孩子直到现在也没谈过对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定了主意不结婚，如果真是如此，张秋雪必须为她想好退路，免得以后上了年纪，在外面跑不动了，工作单位不愿意用她了，大妞连个收入来源都没有。 有这几间临街的店铺，她只要按时收租就能够养活自己。 无论是大妞，还是谢长风，都不知道张秋雪是这么想的。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张秋雪此举竟然还在家里差点引起一场家庭风暴。 办完手续是四月底，桑巴卓玛在水木大学的附中读书已经两个多月，一切都很顺利。 这天周五，小六回来了。 小伙子马上大四了，因为课业紧，最近都在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回来呆一天，周日早晨离开。 小六喜欢吃张秋雪炖得鱼，加上他住在学校，条件不太好，每到这一天，张秋雪就会提前预备好东西给他做好吃的。 院子里，段姐正在宰鱼，张秋雪则把桑巴卓玛提前做出来的奶酪用油纸包了，准备等小六走的时候给他带走。 家里八个孩子，就小六最喜欢奶制品，现在长大了不喝牛奶了，却对奶酪钟爱得很。 几个人正在忙活，往日里应该放学的时间，巷子里却迟迟没有响起孩子们回家的声音。 桑巴卓玛读的是水木大学的附中，小七小八读的是水木大学附小，往日桑巴卓玛放学的时候会和小七小八一起回来，不过，桑巴卓玛往往是走在后面拎书包的，小七小八则野马似的一路疯跑。 正纳闷，家里的门“哐当”一响，邻居秦大姐差点撞掉半扇门，进门就喊：“秋雪，不好了，你家几个孩子跟人打架呢，你快去看看吧。” 张秋雪有点惊讶，桑巴卓玛不可能跟人打架，自从这两年被谢长风带着打拳，小七小八明白自己的拳头该指向的是什么人，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打架了。 “跟谁打呢？” 张秋雪其实并不是很着急，小七小八什么能力她非常清楚，总归不会让自己吃亏就是了，而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他们应该也不会跟人打架。 “嗐，谁啊，那个谁，吴建林家的，你看这事闹的？” “吴建林家的？这……为什么啊？” 吴建林家，就在张秋雪家不远，就隔着一个巷子。 张秋雪认识他们也很久了，之前用来当做研究基地的小红楼就是租的他们家的，现在依旧被张秋雪租着，用来做员工宿舍。 吴家的孩子基本都和铁牛差不多大，最小的一个女孩还要比小六大几岁，能跟小七小八打起来，张秋雪倍为意外。 第1489章 拂堤杨柳3 第1489章 等来到吴家的巷子，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附近读书的小孩子们围成了一个圈，被他们围在当中的，战局焦灼。 原来，吴家两个儿子也下场了，凭借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牢牢占据优势，而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和小七小八小哥仨也不是好惹的，凭借身手了得，牢牢锁定胜局，一时竟然是个不相上下的局面。 另外一边，竟然还有另一场。 吴家的小女儿吴若南，撕扯着桑巴卓玛的头发，一边哭，一边疯狂地打桑巴卓玛，反倒是桑巴卓玛，一直在避让。 张秋雪一见，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上去一把捏住了吴若南的手腕。 “松手！”张秋雪冷声道。 “秋婶！”吴若南竟然还特别委屈地叫了张秋雪一声。 张秋雪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并不认为桑巴卓玛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 可是吴若南这么委屈，她不能够理解了。 “松手！”她再次重复，捏着吴若南地手腕让她不得不松手，可就这样，吴若南还是狠狠拽了一把桑巴卓玛的头发，把桑巴卓玛疼得一咧嘴。 “住手！都给我住手！”按下这头，张秋雪又赶紧过去把小六小七小八他们三个撕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张秋雪一扫吴家的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二了，一个二十三了，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也不知道这会儿闹的什么劲儿？ 被张秋雪一瞪，两个人都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张秋雪觉得可能是小七小八惹是生非，很可能是他们打了吴若南，否则吴家两个儿子这么大的人了，不可能打他们。 遂一指小七小八，“你们来说！是不是你们对吴姐姐不尊重了？” “才没有！”小七不忿地开口，“是她欺负我嫂子，我们只是说了几句，她就恼羞成怒了！” “对！”小八在一旁帮腔，“妈，不是这一次了，以前她总是阴阳怪气地骂嫂子，我嫂子不跟她计较，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张秋雪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好看向桑巴卓玛。 桑巴卓玛抿着嘴，摇了摇头。 吴家大儿子此时却说：“行了秋婶，这回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损失，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他拽过吴若南就要进大门，张秋雪莫名其妙，越听越觉得这话让她不舒服。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连个是非对错都没有，怎么就算了呢？ “你等等。”张秋雪叫住他，“别算了，要是卓玛错了，小六小七小八错了，我让他们给你们道歉，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我说清楚？” 一见张秋雪认真了，吴家老二也连忙说：“秋婶你别多想了，真没什么事，小孩子们闹着玩，我和我哥看不得我妹受气，这才气不过下场的，你……”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吴家老大把妹妹往家里带。 吴家老大拽着吴若南，此时已经不是在拉了，而是拖着她往里走。 可是，没走两步，吴若南就爆发了。 “你拉我干什么？拉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不是你们说的嘛，谢北鲲是我的，他是我的！” 第1490章 府邸杨柳4 第1490章 张秋雪顿时脑袋一懵，抬手制止了吴家老大的动作。 “等会儿，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 吴家两个儿子脸色都尴尬得不行，张秋雪想起来了，他们刚搬到这边的时候，小北还没有被上级看中带走，吴家的女人开过几次玩笑，说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可以凑成一对。 不过小孩子嘛，张秋雪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前几年谢北鲲回来养伤，吴若南倒是经常往张秋雪家跑，但谁也没想到小姑娘揣的是这种心思啊？ 桑巴卓玛此时走了过来，拉了拉张秋雪的胳膊，“阿妈，咱们走吧。” 张秋雪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好处理，一个搞不好会让谢北鲲和桑巴卓玛小夫妻感情受到影响，而吴若南这里也讨不到好处，往后肯定会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 张秋雪皱了皱眉，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若南，你妈妈在你和小北小时候是说过这种话，但是那是开玩笑，现在小北都已经成家了，你不可不要再拿当年的玩笑当真了，好吗？” 吴若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拉着张秋雪的手像找到了八百年不见的亲人一样，哭得情真意切。 “秋婶，不是这样的，他说过的，他说过的！” “谁？谢北鲲？”张秋雪的脸色严肃起来，“若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确定谢北鲲跟你说过他要娶你的话？” 这一点张秋雪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的。 就算铁牛铁栓任何一个人做出抛妻弃子的事，张秋雪也不相信谢北鲲会做这种事来。 他经历过谢长风不在家的日子，住牛棚、无衣可穿、无饭可吃。 谢北鲲虽然年纪小，离开家也早，可他太知道一个男人不作为是什么样的结果了，张秋雪绝不相信他会轻易向一个女孩子许下一生的承诺。 被张秋雪的眼神盯着，吴若南一个劲儿地哭。 “可是，可是……”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如果有，你们去投诉他，去告他，我半个字都没有，我还会举双手欢迎，如果没有，吴若南，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径吗？你这是污蔑、诽谤、蓄意破坏他人感情，这是军婚，破坏军婚你要坐牢的，懂不懂？” “我……” 吴若南吓得连哭也不敢哭了，睁着两只泪眼朦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张秋雪。 吴家大儿子连忙说：“秋婶，没这么夸张吧，小南这不是喜欢小北嘛，她就是随口说说。” 吴若南连忙点头。 张秋雪对这一家人真是醉了，她本来不想因为这事影响吴若南的名声，所以一直不想往这方面扯，没想到这一家人还来劲了。 她一把甩开吴若南的手把桑巴卓玛拉了过来，“随口说说，吴若南，你知道你随口说说会对我家卓玛造成多大的困扰和烦恼，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可以胡说八道，会产生什么影响你知道吗？万一她现在怀孕了，被你气的流产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还是你家能负得起？” 第1491章 府邸杨柳5 第1491章 “哎呀，老张，你说得也太夸张了，这孩子要是真这么容易掉，那不是我说，你家儿媳妇的身体可太差了，这点儿可赶不上我们家小南。” 人群之外，笑盈盈地传来一道中年女声。 张秋雪一听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说孩子就说孩子，还踩桑巴卓玛一脚是怎么回事？ “阿妈，算了吧。”桑巴卓玛拉拉张秋雪的胳膊，她本是个直爽的性子，但是来了首都几个月知道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不想张秋雪因为这么点儿事跟人吵架打架。 不过话音刚落就被小七小八扯了扯胳膊，小六低声说：“没事，嫂子，你就看咱妈的吧，她要是今天不跟人吵一架，咱今天晚上晚饭都别想吃好。” “就是就是！”两只小的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桑巴卓玛咬了咬嘴唇，万分不解，首都人民也这么彪悍的吗？ 事实上，张秋雪的彪悍超乎她的想象。 就见张秋雪撸了撸袖子，冷笑一声：“打个比方罢了，没想到吴嫂子你还真相信了，不是我说，你家小南身体这么好，怎么着？能生出稀世珍奇的大熊猫来啊？” 这下吴家的女人生气了，“老张，你这话过分了吧？” “过分？有吗？不是你自己说你女儿身体好的吗？”刚才她可是一直给他们留着面的，也不想吴若南一个小姑娘以后难做人，可是他们自己不乐意要啊。 四周渐渐围了一些邻居，有的也是刚刚下班回来，还不清楚状况，听见这话都忍不住想笑。 吴家的女人见状也沉了脸，“老张，你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的吗？不就是小孩子说几句话嘛，至于这样吗？” “怎么不至于？”这回说话的是小六，就见他自行车也倒了，车筐也歪了，书都撒了出来，“吴大娘，你问问小南姐，她那是说话吗？说话就说话，她上手干什么？” 张秋雪瞥了眼小七小八，小八连忙说：“是小南姐姐先动手的，她突然就开始扯我嫂子的辫子，还拧她的胳膊，我和我哥这才去帮忙的。” “你们胡说！”吴若南此时突然又喊了起来，“秋婶，你不是一直挺喜欢我的嘛，你要是不同意我做谢北鲲的媳妇，你干嘛帮我办入学？” “……” 这下张秋雪彻底无语了。 附近的学校自然是水木大学附中教学条件好，但是，附中是为水木大学教职员工自己的孩子准备的，一般人不太好进。 张秋雪有一次过来给吴家送租金，看这孩子学习成绩不错，这才动了惜才之心，在次年附中招生时推荐了吴若南。 可是……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你说的嘛，要想娶你们家的闺女，必须得有与之匹敌的资本，儿子不也一样吗？你要不属意我做你的儿媳妇，你干嘛这么帮我？” 张秋雪简直无语凝咽，她长叹一声。 “我看到路边的乞丐还会扔给他两块钱呢，难不成我也属意他做我儿媳妇吗？” 第1492章 府邸杨柳6 第1492章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哄笑，连桑巴卓玛都忍俊不禁，不过她还是很快忍住了。 吴家的女人抢步过来，似乎想指责张秋雪。 张秋雪朝她耸了耸肩，“吴大嫂，孩子慢慢大了，以后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吧，孩子天真、不懂事，你们难道也不懂事吗？今天这事我不跟你们计较，但要是有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这个事到这里张秋雪觉得应该画上一句号了，再闹大对谁都不好，可是，吴若南的妈竟然当街骂了起来。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你懂事，你懂事，你比谁都懂事，懂事得你儿子都不在家，我看迟早得被人干死！不要我家小南，不要我家小南正好，整天不着家，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 张秋雪顿时怒火中烧，想都没想，伸手就把吴家女人薅了过来，“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 “你再说一遍？”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吴大嫂突然骂街让人意外，张秋雪闪电般出手更叫他们触目惊心，有围观的小孩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默默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有处得时间长的街坊邻居突然想起来，张秋雪这人处处都好，要非说她哪点不好，就是不能拿她家孩子的安全开玩笑，这简直是张秋雪的逆鳞。 似乎是被张秋雪的威视所震慑，吴家女人一时竟没敢说什么。 张秋雪冷冷地一甩胳膊，松开了对方，“这么好的女儿，谁家爱收藏谁就好好收藏吧，我儿子不稀罕！” 随后，张秋雪眉目一扫，“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张秋雪一马当先走了过去。 桑巴卓玛、小七小八、小六紧随其后。 人群鸦雀无声，看看张秋雪等人，又看看狼狈的吴家几口人，一直到张秋雪等人没了踪影，秦大姐才是：“老吴家的，不是我说你，你那话也太恶毒了。” “就是就是，这回可不怪人家老张发脾气，谁要说我家儿子快死了，我也得急眼。” 张秋雪几人走到自家巷子口的时候就看到唐志平正在张望，见张秋雪脸色不好，连忙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废了几句嘴皮子罢了。”张秋雪扶住唐志平往回走。 桑巴卓玛跟在后面有点惴惴不安，想要做点什么，可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正茫然的时候，张秋雪突然叫了她一声，声音、语气都同往日没有区别，“卓玛啊，我刚才数了数，你前几天做的奶酪被小七小八偷吃了不少，明天你插个空再给小六做点奶酪，我也觉得你做的比我做的好吃。” “啊，啊，好，阿妈，我一会儿就做。”桑巴卓玛愣愣地回应。 张秋雪笑了一声，“别着急，也甭多想，人呐，这一辈子遇上的人多着呢，不用为了别人，一个劲儿地忍着、让着。咱们家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也不受气，知道吧？” “对！就是这个理！”唐志平也附和道，拉住桑巴卓玛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咱不惹事，可也不怕事！只要咱有理，不管谁来，我去找他理论去！” “是，嫂子，虽然我哥不在家，可你甭怕，我们都从小练打拳，厉害着呢。”小六说。 第1493章 拂堤杨柳7 第1493章 小七小八早就嘻嘻哈哈跑远了，书包还挂在桑巴卓玛的胳膊上，可她知道，但凡有事，这俩屁孩子是真上！ 她的心里忽然泛起酸酸的感觉，来了首都这么多日子，那颗一直惴惴不安无处安放的心忽然就定了。 事情的后续没有桑巴卓玛产生什么影响，于吴若南倒是有一些，不过，附近都是住了多年的老街坊，也没人愿意去嚼一个小女孩的是非，于是没多久就消散了。 反倒是张秋雪这边，她找机会向上打了个申请，把靶场原来的宿舍收拾出来给了研究基地的工作人员。 在工作人员悉数搬进宿舍之后，张秋雪找机会退了吴家的房子。 不是容不下这件事，而是张秋雪看透了，谢北鲲这么多年都不在家，吴若南仍然对他念念不忘，家里人肯定时常从她耳边提起，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张秋雪不想追究，但如果说，他们没有惦记她的几个孩子，张秋雪不相信。 为人父母，张秋雪和谢长风绝不允许别人背后这样算计自家的孩子，桑巴卓玛也彻底融入了这个家庭。 时间来到八八年，这一年，是让谢长风铭心刻骨的一年，也是他光辉荣耀的一年。 他的老上级齐长云心脏病发作，意外病逝。 上级组织经过商量，由谢长风去掉前面的“副”字，升任一级。 与此同时，时隔二十多年，谢长风的肩膀上重新将星闪耀，拥有了三颗星星。 这一年，也是谢北鲲和桑巴卓玛结婚的第二年。 一年的学习桑巴卓玛成功升入高二，这一年，她过得很不容易，融入一个新的环境没有那么简单，语言、文化、人情世故都要从头开始学习。 说到这些，桑巴卓玛就忍不住想感谢张秋雪，这一年，张秋雪只要能带着她的地方都带着她，长得见识、教她的东西，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 如果不是张秋雪，她绝对不会适应得这么快。 暑假时，张秋雪给桑巴卓玛准备了许多吃的、用的，买了回家的车票，让她回家看看，同样也去看看谢北鲲。 送走桑巴卓玛，回到家，小六已经回来了，正在陪唐志平说话。 见到张秋雪，唐志平说：“行了，你妈回来了，让她陪你一起去吧。” “干嘛去？”张秋雪说。 “去宋家那边，他自己不愿意去。”唐志平说。 张秋雪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只好陪他一起过去。 前两年谢红漾和宋青竹生了个儿子，叫宋言尘，宋父放在小六身上的精力这才转移了许多，不过，小六依旧不爱去宋家那边。 “毕业典礼就这几天了吧？怎么样？有想去的单位吗？” 小六看了张秋雪一眼，摇了摇头。 “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这两年累坏了吧？”张秋雪拍拍他的肩膀。 这两年，小六瘦了许多，个子也开始蹿升了，可能在这方面他是厚积薄发发育晚的孩子，去年每次回来袖管和裤腿几乎都要短一些。 而和所有埋头做研究的人一样，小六一改前几年皮得上天的性子，性子越来越沉稳。 第1494章 拂堤杨柳8 第1494章 “还好，你不用担心我，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我相信你。” 母子俩说说笑笑去宋家走了一趟，宋言尘刚一岁多，作为宋家的眼珠子，每次去，宋母都要拉着小六是好一番让他们兄友弟恭的话。 以往总是不爱理会的小六今天破天荒听宋母说了好一会儿，张秋雪也和谢红漾说了会儿话。 自从生了孩子，宋父宋母一直让他们在这边住，对谢红漾也比刚结婚那会儿好了许多，现在家里的大事小情，宋母全都交给了她。 虽然在宋家地位高了，不过，为了宋青竹，再加上谢宏伟不成器，谢红漾渐渐地很少再回谢家那边，偶尔和张秋雪提起，总是不断叹气。 从宋家回来，小六说想吃张秋雪做的牛肉泡饼，牛肉正好是现成的，给洗干净炖了，张秋雪开始着手和面，等晚上谢长风到家，一锅香喷喷的炖牛肉就做好了。 把烙好的大饼撕成小块泡进去，吃一口，有点咸，有点辣，还有浓浓的肉香，小六一个人吃了三大碗。 吃过饭全家人和往常一样跟邻居坐在巷子里聊天乘凉之际，小六从书房提着一个大包走了出来。 张秋雪一顿，一下子站了起来。 “妈，我回学校了。” “这么晚了，明天再走吧。”唐志平下意识说。 隔着朦胧的月色，张秋雪快步往小六那边走了几步，心头狂跳。 今天是星期三，小六本不该回来才对。 “小六……” “妈，”小六咬了咬嘴唇，“儿子不孝。” 张秋雪心头仿若被重重一击，很勉强才勾出一个笑容来。 她上前帮小六整理了一下衣襟，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谢长风也从门里出来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张秋雪心中无比感伤。 “让你爸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约了同学，跟他们一起，爸妈你们放心吧。”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觉得没有一句能够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是他曾经无比期盼的结果，临别之际，却只有万语千言诉不尽的感伤和担心。 “好了，”最后还是谢长风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既然决定回去，就早点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小六点头，再看一眼父母和弟弟们，他也踏着哥哥姐姐们离开家的脚步开始奔赴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张秋雪禁不住向前抢了两步，被谢长风牢牢握住了手臂。 虽然这是小六最想做的事，虽然这是他们一家人期盼了几年之久的事，可是她的心里依旧是无尽担心，还有数不尽的期盼和叮嘱。 如果她早一点儿想到这一点该多好！ 男人的大手在她背上拍了又拍，“放心吧，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养了十八年，该放飞了，相信他吧，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站在巷子口的时候，宋如珩转身回望。 张秋雪和谢长风仍然站在家门口那颗茂盛的桂花树下，心中默默念道：爸，妈，从小到大我都以拥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为荣，将来，也必让你们以拥有我这样的儿子为荣光！ 第1495章 拂堤杨柳9 第1495章 这几年，首都的发展愈发快速，柏油马路铺了一条又一条。 这个时间，依旧有无数旅人、游子、上班族，匆匆忙忙往家赶。 于稀疏的人流当中，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逆着人流一路行走，踏过崭新的柏油马路，穿过一座座新起的高楼，又将这一切甩在身后。 对宋如珩来说，此去不知归期，前方一片明亮，他终将为他的梦想而不懈奋斗，和他的兄长们、父辈们一样，去建设一个拂堤杨柳般的春天。 从这天开始，张秋雪就失去了宋如珩的消息，她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课题研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他在学校读书的档案都不见了。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就连张秋雪也很少再对外人提起他，可她和谢长风的心里，却没有一刻忘记他。 宋如珩走后的第一个春天，张秋雪的研究基地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大河。 时隔几年，张秋雪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几乎没认出来。 他的头发更白了，依旧穿着老式的旧军装，千层底的老布鞋。 “怎么？不认识了？”江大河笑着说。 张秋雪这才想起他是谁来，“首长，你怎么来了？” 和初见时一样，江大河并不说他来做什么，只是四处看。 看张秋雪等人做的火车、战车，曾经刚搬来时觉得很大的院子，在这么多人的使用下，其实并没有很大。 江大河苍老的大手，一一在上面抚过，不住地点头，张秋雪一时闹不明白江大河的来意，只好陪着他四处参观，顺便给江大河解说一下他们的研究。 上上下下走了一圈，花了两个来小时。 看江大河越来越严肃的神色，张秋雪愈发感觉莫名其妙。 “干得不错。”转了一圈，江大河对张秋雪提出褒赞，“看来这几年，你们是真的动了脑子，下了真功夫的，成果是可以看得到的！非常好！” 张秋雪心里就有点不好的预感，俗话说不怕领导批评，就怕领导夸奖，疾风骤雨过后不一定是阳光灿烂，但如此温和的夸奖过后很可能是冷板凳啊。 张秋雪倒是不怕自己做冷板凳，只要她想做事，就算是在家里的炕头上，她也依旧能做事。 “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张秋雪的疑惑，江大河开了口，“经过上级组织多方考虑，决定将几个战车研究小组进行合并重组。我知道，你们在这几年的合作当中，已经达成了非常好的默契，但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我们必须这样做，明白吗？” 这个决策在张秋雪的意料之外，不过，她明白世事变化无常，所以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 那唯一的问题就是…… “首长，那我呢？” 张秋雪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是这个实验基地的负责人，目前不全面负责战车组的具体工作，只在最后的时候进行审核。 可是，每年她也会出一些设计图。 这是要把她一起也调走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火车组怎么办？ 第1496章 拂堤杨柳10 第1496章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倒是希望你能跟我走。”江大河说。 张秋雪不解，“怎么个特殊法？” “我跟你说实话吧，不光是战车方面，你这个火车组啊，用不了多久也会进行充足，这是为了咱们国家更长远的发展必须进行的。把优秀的人才都聚集到一起，思想才能碰撞出热烈的火花，你说对不对？这一点上，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向你保证，重组之后，你们现在研究的这个课题也会进行到底。” 张秋雪点点头，她不担心这个问题。 高速列车虽然还没有完全研发成功，但各方面的路也已经走了很长，只要持续不断地研究下去，张秋雪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届时于国于民，都是极大的提升，不光是速度上的提升，还会是经济上的，各个方面的巨大进步。 江大河接着说：“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是继续研究战车，还是研究火车，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都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 张秋雪心说这可不像是什么好话，叹了口气，干脆说道：“首长，你就别哄我了，是死是活给我一刀吧，别吊着我了。” 江大河被张秋雪的说法逗笑，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上级组织的意思是，你这么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要跟咱们战车组走，强军才能强国，如果我们没有一支能力卓绝，硬件过得去的队伍，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依旧得不到保障。不过我知道，这两年，你的精力放在火车方面多一些，所以我给你争取了一下，让你自己来选。如果你跟着战车组走，重组成功后，依旧可带领你这个团队。” 张秋雪见江大河迟迟不提火车的事，心里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果然，说起火车后，江大河的脸色就更严肃了。 “如果你想留在火车组，那也依旧可以带领你这个火车小团队，但是，你会迎来一位新的领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曾经的相处不太愉快。” 张秋雪一愣，“所以，是……” “曹建良。” “这真是……” 张秋雪一时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前几年，随着他们推出第一列火车，张去学听汤老头说，水木大学那边，曹老头的研究室关了，他带着几个学生加了火车部门做文职工作。 没想到，几年之后，他们又有了新的交集。 张秋雪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她非要记着那些腌臜事，但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嘛。 “你好好想想，我和咱们国家的军事建设团队，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好！” 江大河再看了看张秋雪，见她并没有愤怒的咆哮，立刻拔地而起质问什么，心里愈发对她看重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重组一事迫在眉睫，这件事就由你来宣布吧。” 张秋雪答应一声，又问了问具体的重组交接流程，拿起江大河递过来的红头文件进了战车组的办公区域。 第1497章 拂堤杨柳11 第1497章 张秋雪的战车组发展到现在共有十五人，都是张秋雪从各地挖来的。 经过她和汤老头的一力培养，这些人都是能单独出设计图，能够独当一面的。 此时，听张秋雪一说这个消息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张秋雪，有按捺不住的直接就问了起来。 “张老师，那你呢？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的话，大概率是要留在火车这边的。”张秋雪如实说道。 高速列车的研究到现在马上快十年了，张秋雪不可能在这个时刻拱手于人，如果是别人倒也罢了，事关曹老头，张秋雪一分一毫都不会退让。 “那你不要我们了吗？”有个年轻点的，前两年才毕业的男孩说道。 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又有人说道：“不会是咱们这几年推出的作品多了，让人眼红了，才故意要来抢的吧？” “对啊，我不走，老师不去，我也不去。” “我也不去！” 一时间，竟然有些群情激奋的样子。 张秋雪的心里有些感动，这些人，每个她都有过单独的沟通和引导，如今，他们有能力了，却还能为她考虑，张秋雪觉得非常难得。 “好了，”张秋雪拍拍手，阻止了大家继续说下去，“我很开心大家能在即将步入高位的时候，还能想着我，这证明我的心血没有白费。自古以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家能有更好的发展，总好过窝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坐井观天，闭门造车。最重要的是，别忘了我们穿上这身衣裳，就要有一份更高的觉悟，没事的时候做一块普普通通的砖，有事的时候一定要顶上去！去吧！” 小小的会议室里沉默下来，坐在角落里的汤老头眼眶都有些潮湿。 这么多年，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基地的人是怎么来的，是怎么一个个成长起来的。 他以为，当这样的命令下来的时候，张秋雪不会同意，不会接受。 但是，张秋雪的觉悟永远超出他的想象。 大家都有些伤感，但被张秋雪上过一课之后，谁也没再墨迹，回去整理东西的整理东西，手头工作没忙完的忙手头工作去了。 汤老头走到张秋雪的跟前，“你不跟我们走？” “我就不了。”张秋雪说。 战车组这边，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以后汤老头带队，她就更放心了。 汤老头点了点头，“我听说，火车那边也在修改政策，不会对基地这边也有什么影响吧？” 张秋雪一听，笑了，慢慢点了点头，只是脸色有些讽刺。 “那你准备怎么办？” “也没什么，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这个研究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在支撑。部里没给过一分钱的经济支持，就算这几年我们推出的火车有一部分票钱分给我们，可是，跟砸进去的钱相比，连九牛一毛都不算，更别提我们则么多人消耗的心力物力。这些都是难以计数的，不管是谁想要，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第1498章 拂堤杨柳12 第1498章 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来的更快，战车组的重组开始后不到半个月，张秋雪收到了另外一份红头文件，要求把火车组并入铁道部设备研发研究室进行重组。 可笑的是，前来传达文件的正是曹建良。 当天张秋雪因为突然感冒没有将过去研究基地，还是有人过来通知后才过去的。 几年不见，曹老头不见老，反而意气风发了许多，看的出来，放弃搞研究以后，他的日子过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春风得意了。 穿着一身崭新的铁灰色中山装，上来就要跟张秋雪握手，传达上级的只是精神。 张秋雪被风一吹咳嗽了好半晌才停下来，心里道了声晦气，什么时候感冒不好，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感冒。 人家姿态盎然，她病病怏怏，气势就比人短三分。 脸颊带着两抹潮红，再看曹老头身后当年搞了半天高速列车研究没有高出成果的高建瓴，张秋雪把那份红头文件接过来看了一遍。 总体上和她半个月前看的那一份没什么区别，就是告诉她为了火车研究更好的发展，将进行队伍重组等等。 不同的是，之前那份文件上，没有给张秋雪标明具体的职位头衔，这一份给了张秋雪一个研究团队带头人的职位。 但是，张秋雪的直接领导人是曹建良。 张秋雪顿时被恶心得不行。 “小张，今天风大，你要没什么意见，咱们进去说话？”高建瓴说。 他话说得淡定，但是眼睛一直往高墙之内瞥，如果不是门口有两个把守的士兵，张秋雪估计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 张秋雪笑了一声，随手把那张纸递了回去。 “依我看，这就算了。” 满脸喜悦的高建瓴和曹建良顿时一愣，尤其是高建瓴，脸上还充满喜悦和兴奋，眼睛却充满诧异，那样子滑稽极了。 “小张，我知道，这件事有点突然，事先也没有跟你开会商量过。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能明白这才是对我们国家的发展更好的方式，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的，对吧？” “谁说的？我在意啊，非常在意。”张秋雪说。 俩人的表情更愕然了，似乎全然没想到张秋雪会这么说。 他们自诩跟张秋雪相处过一段时间，又有战车组被重组的事情在先，以为张秋雪会同意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不知道张秋雪可不是光傻乎乎地要个好名声，不知道为自己打算的。 短暂地沉吟过后，曹建良首先冷静了下来，“这么说，你有自己的看法？” “笑话，”张秋雪冷笑，“我是个人，还能没有点自己的看法吗？” “那你来说说。”天气有些冷，曹建良双手插在了中山装的大口袋里，来回踱了两步，似乎准备衡量张秋雪的话。 “这跟曹主任说不着吧？”张秋雪说，“就跟这份文件似的，也跟我发不着吧。” “你什么意思？”时隔几年，高建瓴还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 张秋雪回身，在门前那块牌子上“铛铛铛”敲了好几声。 “你们是铁道部的，我是军队系统，咱都不是一家人，你跟谁下指示呢？” 第1499章 拂堤杨柳13 第1499章 “你……”高建瓴气结，“可你做的不就是火车研究吗？” “嘿嘿嘿，哥们，认字吗？”张秋雪说。 高建瓴的脸顿时青黑一片，还想再说什么，旁边曹建良咳嗽了一声，他立时闭了嘴。 曹建良往前走了几步，和张秋雪一起站在那块牌子前，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张，我知道，几年前的事你依然在生气，当时是小高做得不对，你要是还生气，我可以让他给你道歉，负荆请罪都行，你觉得呢？” “……”如果不是他当年的纵容，高建瓴敢那么干？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他。 曹建良却接着说：“不管是铁道也好，还是军事研究也好，咱们的研究都是为了咱们的国家和人民，我想这一点你一定是同意的，对吗？” “曹主任，这你可错了，大错特错。我呢，搞这种研究只是因为有些人搞不出来，还觉得别人也搞不出来，所以呢，我就闲着没事搞来玩玩。我心情好呢，就搞，我心情不好呢，就一把火点了。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高的觉悟，你理解吧？” “你……” 这下，曹建良也绷不住了。 张秋雪耸了耸肩，“我呢，就是个俗人，可没有曹主任你那么高风亮节的道德修养，所以啊，这份文件，你乐意给谁给谁去吧？我不接。” 张秋雪说完抬脚进了里面，高建瓴抓了两下没抓住，门口荷枪实弹的大头兵看了过来，枪口微微上抬，高建瓴连忙缩了回去。 等进了门，张秋雪就看到汤老头站在院子里，一见到她就快步迎了过来。 “怎么？是他？”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只是汤老头和曹老头两个到底是谁疏远了谁，这两年，随着汤老头在张秋雪这边的贡献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他和曹老头两个人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刚刚听闻曹建良过来，就一直很担心，禁不住怀疑曹建良贼心未死，又搞出来新手段。 张秋雪点点头，汤老头脸色顿时十分难看，“我去找他！” “不用了，汤教授，你马上就要带领团队开始新的工作了，别在这个时候跟人起冲突，万一影响到领导对你的印象就不好了。” 汤老头岂是在乎这些的人，非要出去和曹建良据理力争不可，幸好有两名学生出来，张秋雪连忙招了招手，让他们把汤老头拉进去了。 等到了火车组那边，顾有年和柴从荣也正等着张秋雪，两人眉头都皱得很紧。 柴从荣双手叉着腰，整个人本来就因为吃了就呆着而有些发福，此时生起气来胖河豚的气势！ “从战车组被拿走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这是卸磨杀驴，是眼看着咱们的研究就快成功了，一个个赶着上来摘桃子，凭什么？我要去告他们，要去投诉他们！” 柴从荣平时是踏踏实实干事的人，此时突然发火，把手底下一群学生吓得瑟瑟发抖。 顾有年也从旁唉声叹气，“要是别人，我还不同意你这个看法，现在看来，他们就是故意的！老柴，你要去告，我就跟着你一起！” 第1500章 拂堤杨柳14 第1500章 “哪有那么夸张。”张秋雪嗓子哑得厉害，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立刻有学生给张秋雪倒了杯热水过来。 柴从荣依旧不能释然，皱着眉，又问道：“他们怎么说？” “拿了份文件，让我们接受上级的指派。” 张秋雪喝了点热水，嗓子依旧疼得厉害，鼻子也不透气。 她捧着被子都到窗户边往外看，曹建良和高建瓴还站在外头，高建瓴情绪很激动，不知正在与曹建良说着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并不死心。 “想得倒美！”柴从荣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这些年他人在研究基地里，却没少收到来自铁道部的挖掘，以至于如今提起已经不是感觉到头疼了，而是深深的厌烦。 顾有年和他的遭遇差不多，不过，他的心态要比柴从荣平和得多。 此时，他端着他的水杯走到张秋雪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在外头不知在商量什么的两个人。 “其实我也没别的要求，我们都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不至于为这么个人跟大家的前途过不去，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是这么俩人踩在我的脑袋顶上我就恶心得睡不着觉。” “这些年，我们大家不都过得挺好的吗？每个人各得其所，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我们的思想是灵活的，放肆的，我们的生活是最好的状态，生病了可以有最好的治疗，吃的穿的用的，也不需要我们操心，就连家人也被你照顾得很好。对我们来说，能不能穿上官衣，这不重要。” 他们是埋头搞学问做研究的人，至于多少名，多少利益，多少权利，在对国家和人民的贡献面前，都不重要。 他们来的晚，其实没赶上张秋雪和曹建良、高建瓴的矛盾冲突，但是这么多年来，在实验基地里，张秋雪对大家的照顾真正做到了只要他们认真搞研究他们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程度。 这么多年，也都是张秋雪的资金在全面支持他们进行研究，现在突然就冒出一个家伙来要摘桃子，凭什么？ “反正我第一个不同意！”柴从荣拍完桌子又回去搞他的研究去了。 张秋雪忍不住叫住他，“柴老师，你有空也搞搞运动吧，别年纪还没高，身体就三高了。” “什么三高不三高的，没空！” “身体是本钱啊，没有一个好身体，你怎么搞研究啊？你老了跳广场舞，挺着个大肚腩，都没老太太愿意给你当舞伴啊。” 屋子里顿时响起顾有年和几个学生的笑声，柴从荣恼怒地一摆手，“做运动就做运动，跟老太太有什么关系！你快闭嘴吧。” 张秋雪忍俊不禁，柴从荣眼睛里只有研究，到现在也没结婚，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对老太太感兴趣。 忽地，顾有年碰了碰张秋雪的手臂。 张秋雪扭头看去，外面的两个人好像发现了他们，正盯着往这边看。 四目相对，张秋雪微微一笑，朝他们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虽不是酒，却以茶代酒遥遥敬了一杯。 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东西还要使出什么阴招来？ 第1501章 拂堤杨柳15 第1501章 出乎张秋雪和所有人的意料，随着战车组工作的平稳交接和过度，这个院子里只剩下火车组的人在工作。 张秋雪等人竟然再也没有收到过通知函，曹建良和高建瓴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汤老头几次关心起这件事得知结果后也和张秋雪一样的莫名其妙。 现在，他们已经不对这两个人报什么希望，觉得他们能够痛改前非了。 毕竟，这颗蛋糕实在太大，太诱人了。 一旦研发成功，只要在这项成果的前面加上一个自己的名字，名声、地位、利益、权利便纷至沓来，不费吹灰之力。 有鉴于此，张秋雪最近每天都往基地跑。 天气还冷得很，张秋雪这场感冒就像一场阵痛，迁延日久，吃着唐志平开的药方也没能管用。 谢长风这段时间也很忙，他初登高位，要工作交接，要统兵驭下，要合作新的同事，比张秋雪还要焦头烂额。 两口子连情感交流都顾不上了。 这天周末，谢长风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准备配张秋雪到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路上，谢长风总算能和张秋雪聊两句。 “我听妈说，你这些日子夜里总是熬到很晚，最近工作不顺心？” 今天谢长风没穿他三颗将星的军服，张秋雪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时间长了，张秋雪基本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了，她觉得现在也不算是感冒，就是头疼，经常头疼。 唐志平总让她多休息，说她的毛病就是熬出来的，但是，各项研究不能停止，一方面还要防备被人摘桃子，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要抓紧时间。 张秋雪哪里有时间休息，最近连小七小八都顾不上了，恨不能一分钟掰成好几份来用。 不过，谢长风最近的工作也忙，张秋雪不想拿这个让他烦心，摇了摇头之后，靠在谢长风的肩膀上养神。 偏偏坐个车也有人不消停，张秋雪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后面有人咂着嘴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讲究，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接着，又传出一道又尖又细的嗓音，“就是！记得我们那个时候……” 话还没说完，谢长风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当然，谢长风其实并没意识到所谓的搂搂抱抱的人就是他和张秋雪，他纯粹是觉得这两个人太吵了，打扰了张秋雪休息。 他横眉冷目，平时一眼扫去连最刺头的兵也要腿软三分，更别提这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妈。 霎时间，车里一片肃杀，安静无比。 谢长风这才满意地转过头。 “哟，这么嚣张，你怎么不……” 话没说完，再次被谢长风的眼神死死盯住。 那又尖又细的嗓音像是鸟儿被掐住了脖子，只来得及最后一声呻|吟，便没了任何声息。 张秋雪靠在谢长风的肩膀上闷笑一声，重新闭上了眼。 这次一直到下车，除了售票员的报站声，竟然再没有人敢议论。 张秋雪的心情许久没有这么好过了，临下车之际，她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大妈，说道：“阿姨，我自己的男人呢，我想抱就抱，想搂就搂，我还想亲就亲呢，你羡慕啊，你嫉妒啊？那就去找你自己的男人去呗！” 说完，张秋雪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站在车门口的台阶上往谢长风的背上一跳，朝众人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车上所有乘客瞠目结舌。 第1502章 拂堤杨柳16 第1502章 谢长风似有些无奈，回头问她：“高兴了？” “对！” 张秋雪挣扎着要下来，谢长风却没让，一直背着她进了医院。 但奇怪的是，刚刚这么一折腾，张秋雪的头竟然不疼了。 “不用再检查了吧，挺麻烦的。”张秋雪说。 “查查吧，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张秋雪却觉得自己不用检查了，她有种预感，自己一定是好了。 不过，抵不过谢长风的坚持，张秋雪还是做了个检查。 走出医院的时候才不过中午，谢长风看着不远处的大牌子，惊异于自家超市已经开到这里来了，主动说道：“走吧，我陪你转转，检查检查你的工作。” 张秋雪也很久没来这边转了，当下做了个请的姿态，“欢迎领导莅临检查工作。” 一副鬼精的样子与从前没有半分区别，谢长风禁不住失笑。 两人信步过去，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拉拉家常，给孩子们准备点东西，吃个饭，不知不觉两个人就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 下午回医院拿到检查结果果然没什么事，谢长风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谢长风总是有一种错觉，好像张秋雪随时都会离他们而去。 这种感觉叫他恐慌，叫他难受，所以每天夜里他都要牢牢的抱紧她。 两人出去逛了一天，走的路不少，但不管是谢长风，还是张秋雪，都没有感觉到累。 谢长风晚上得回营，早早吃过饭就走了。 第二天周一，谢长风照例有许多工作在等着他。 到了这个阶段，他要做的已经不是怎么去管一个兵，而是怎么去管这一整个营区的兵，兵团的建设思路、发展方向等等。 这些东西说好说，想也好想，但真正要实施起来，总能遇到各种各样意料之外的情况。 焦头烂额地忙了一个上午，谢长风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刚回到办公室抓起搪瓷缸子，警卫员又打报告进来，“首长，铁道部有一位姓杨的副部长前来拜访。” “铁道部？”谢长风意外。 这几年，随着国家趋于安定，主体项目进行了分割，铁道部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谢长风想不出铁道部来人是什么意思，于是让人请了参谋长过来。 跟谢长风配合工作的这位参谋长姓秦，比谢长风年长十余岁，是个十分斯文的人，却也是战场上下来的，许多想法都和谢长风不谋而合。 此时听说谢长风请，端着饭盆就过来了。 “怎么？长风，有事？” “铁道部来人了？不知道什么事，咱们一起听听。” 趁此时间，谢长风也赶紧扒了几口饭。 秦参谋和谢长风一样，有些奇怪，“咱们和铁道部没什么交情啊？” “我也这样觉得。” 说话间，警卫员带着那位姓杨的副部长进来了。 只一瞬间谢长风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一愣之后立刻伸过了手。 杨不屈爽声大笑，“没想到谢师还记得我。” “哪里。”谢长风含糊笑了一声，心说别的就算了，当年杨不屈和曹建良几个人去他家吃小儿子们的满月酒，实在是让他想不记住都不行，更别说他干这一行，记忆只是他们的日常训练之一而已。 第1503章 拂堤杨柳17 第1503章 简单一番寒暄后，谢长风亲自给杨不屈倒了一杯水，同时给秦参谋和杨不屈分别介绍了一下对方。 待双方认识，谢长风便简单利落地切入了正题。 杨不屈却先看了眼秦参谋，秦参谋和谢长风碰了下眼神，谢长风说：“我记得我们营区，和铁道上以往没什么来往吧？” 杨不屈见谢长风并不请秦参谋出去，也只好说：“谢师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铁道上和你们不是有一个共同的研发基地吗？” “研发基地？” 谢长风愣了愣，还以为自己的基础工作有哪里做得不全面，看了看秦参谋。 秦参谋也一头雾水，“咱们军区和铁道上有共同的研发基地？杨部长，不会是记错了吧？” “那不能，前几年咱们不是还共同研发了好几列火车？怎么？谢师把这件事忘了？” 他这么一说，谢长风就明白了。 随即，谢长风笑了。 “原来是说咱们军在首都的那个机械设计军事实验基地啊，不过我记得，倒确实有几个项目，关于战车研究的那个，是国家支持的，火车方面的研究一直是个人独资啊，项目也不在我们手里，跟铁道部好像也没什么正式的文件吧？” 谢长风没有升职之前，秦参谋就对张秋雪做火车研究的事有所耳闻，他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很可惜，认为张秋雪应该把所有的精力放到战车研究上来。 直到张秋雪他们推出的火车切实提高了速度，这才发现张秋雪是个有大才的。 此时听谢长风这么说，也觉得杨不屈这话无厘头得很。 秦参谋点了点头，“是，这个实验基地只是挂着我们的牌子，具体的项目研究和资金都是他们自己负责的，除了战车研发组之外，我们也没什么调度管理权，难道你们铁道上有？” 这些东西杨不屈当然早就知道，但他今天过来，就是要说服谢长风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个秦参谋从中捣乱。 他哪里知道，谢长风才刚刚上位不久，许多事情以前都是不了解的，对于他难以界定的一些事情，当然要秦参谋在旁协助。 此时，谢长风依旧是不动声色地坐着，心里却冷了下来，他觉得他好像知道最近张秋雪烦恼的事情是什么了。 张秋雪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过，如果那个项目研究成功会是什么场景，从南境到北域，偌大疆土辽阔的祖国，一日便可横跨东西。 “我们是也没有，但是，再怎么样，这火车只要上路，就得由我们来审核不是？所以还是有一些合作的。”杨不屈说。 “是吗？”谢长风不信，“那不知杨副部长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据我们所知，这个研究基地有个项目和我们重合了，大家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嘛，如果能把这两个组进行合并，一来是能减少许多人力物力的重复损耗，二来人多力量大，也能加快速度，更快地促进项目研发成功，更早地造福于民，你们说是不是？” 第1504章 拂堤杨柳18 第1504章 “减少重复损耗是肯定的，毕竟，该走的不该走的弯路人家已经走过了，你们只要吸取人家的经验和教训就行了。不过，更快的促进研发成功是因为你们想在人家的研究成功基础上进行研究吧？”谢长风说。 杨不屈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僵硬、尴尬。 偏偏谢长风还小了一下，“我是个粗人啊，杨副部长，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这应该就叫那个什么，拿来主义，我这么说对吧，参谋长？” 杨不屈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可没想过谢长风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秦参谋呵呵一笑，似是责怪，“什么拿来主义，长风，你这么说就过分了。铁道部泱泱大部门，会跟一个小小的研究基地过不去吗？杨部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粗人，只知道扛枪打仗，别的都不懂的。” 杨不屈：“……” “这倒也是，铁道部人才济济，应该没有人惦记别人的那点儿研究成果才对，是吧？杨副部长？” 人人都喜欢听自己的官职往大了叫，偏偏谢长风一口一个副部长，杨不屈听得那叫一个难受。 偏偏他还是个要脸的，只能点头。 “我们自然不会惦记别人的研究成果，第一我是想着，这项研究如果长年累月的研究下去，肯定要许多资金来支持，如果是个人来做的话肯定会非常困难。研究人员嘛，还是埋头研究才更适合他们。说实话，我是想帮帮他们来着。第二，就算项目合并了，最后研究成功的时候也一定会有他们的名字啊，只要他们参与了项目，一定会有他们的名字的，这一点，我能保证！” 杨不屈信誓旦旦，谢长风却半点没往心里去。 见谢长风不说话，秦参谋说道：“这些我们都能够理解，不过，杨部长，这些你跟我们说不着啊，这不是我们的项目，实验基地这块牌子是上面发下来的，人家有绝对的自由度，不听我们指挥的。你来找我们，是进错庙门拜错菩萨啊。” 杨不屈的目光就落在谢长风身上，“谢师也这样认为？” 他见谢长风不说话，干脆把话挑破了。 “小张同志这样搞工作，家里都来不及照顾吧？女人，还是要顾顾家的好。而且，如果一直这么呛下去，不说别人，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谢师授意的了。” “我授意？”谢长风眉目如锋，犀利冷漠，“杨副部长不如说说清楚，你怀疑什么？我授意我的妻子张秋雪同志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拿出家庭收入的大部分来做一项只见投入不见回报的研究？还是你怀疑，这项研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没有，那么，又何必一直藏着掖着不肯示人呢？” 秦参谋顿时生气了，他算看出来了，他和谢长风黑脸白脸地唱了这么久，杨不屈根本目的就不在于此。 他冷笑一声，“那我倒想问问，杨副部长，人家的研究成功不肯示人就是有猫腻，那你的东西是不是也能随便拿出来让我们大家参观、共享啊？” 第1505章 拂堤杨柳19 第1505章 “当然！”杨不屈说，“我坦坦荡荡，经得起一切调查和参观！” 秦参谋本来是想激一下杨不屈，不成想他竟然这么说，一时愕然。 “你……” 杨不屈呢，来找谢长风就是算准了男人大多大男子主义，他用激将法激一激谢长风，说不定谢长风一怒之下就不允许张秋雪搞那个项目了。 到时候，资金链一断，顾有年、柴从荣那些人，只能找他们帮忙。 “你怀疑？可以！”谢长风说，“法院开庭也讲究个证据，你拿出证据来，到时候大家公堂对簿，讲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只是你的个人无端臆想和心怀叵测的构陷污蔑，那么，不管我是作为一名军人，还是作为张秋雪的丈夫，我都将对你提出讼告！” 他神色平静，语气不徐不疾，哪有半分生气的征兆，这次换成了杨不屈瞠目结舌。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谢长风是在战场上下来的，他不知走过多少次枪林弹雨，于生死一线间活下来，他给谢长风搞激将法，想要让谢长风一怒之下断了张秋雪的经济来源，那不是班门弄斧吗？ 秦参谋缓缓坐了回去，这回他对杨不屈没什么尊重了，掀开自己的饭盒重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又说：“对啊，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了，凡事你得讲证据，有证据你拿出来嘛。我们谢师治军严明，治家更是严谨，只要你拿出证据来，他绝对不会姑息养奸的！” 杨不屈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掉了下来，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证据？ 此时此刻，他只能死咬着说：“如果谢师和小张同志真的清清白白，又何畏一看呢？” 秦参谋气得差点骂娘，这就是你拿不出证据，让人家因为这么几句话自证清白呗？ 关键时刻，又是谢长风。 他看了看杨不屈，徐徐说道：“说起来，我认识的杨副部长为人坦率，谦和有礼，刚正不阿，跟阁下大相径庭，你真的是杨副部长？要不然，你还是先证明一下吧？” “噗……”秦参谋刚吃进去的一口菜一下喷了出来，偏偏谢长风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淡定模样，冷淡得一批。 “你说什么呢？”杨不屈大怒。 “就事论事罢了，我们营区素来和你们铁道部没什么来往，今天杨副部长突然出现，实属奇怪。而且，你也知道，现在虽然是和平年代，但还是有许多不安定分子想要分裂离间我们，杨副部长一定能够理解对吧？” 杨不屈差点气死，他这一路进来光核验证件就遭遇了数次，如果他真是假的，早就被歪头那些大头兵的枪打成筛子了，还能走进谢长风的办公室里来？ 可偏偏谢长风有理有据的说法无懈可击，他只能闷声道：“谢师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杨不屈！” “这谁能保证呢？坏人的脸上也不写着‘坏人’两个字，劳烦杨副部长配合一下工作！” 谢长风说完直接扬声喊人，让警卫员把杨不屈带去核查身份。 警卫员如临大敌，立刻就把杨不屈摁住了，一人在前开路，两人压阵，中间两个人压着杨不屈把他带走了。 第1506章 拂堤杨柳20 第1506章 秦参谋险些笑死，饭也吃不下去了，问谢长风：“到底怎么回事？这是要摘桃子？” 谢长风点了点头，脸色沉得难看。 “不地道啊，想搞研究就自己搞呗。” 这个时候谢长风就忍不住要嘚瑟一下了，“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研究出来的。” “你这家伙！”秦参谋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问：“你确定这样能行？我怎么看这老小子不太安分的模样？” “这么大一块肉饼放在面前，任谁都安分不了。”谢长风能够理解，“但是，人要是连自己的良心都没了，有多大的成就、当多大的官，也不过是个斯文败类罢了。” 谢长风几口把午饭扒拉完，整理了一下衣装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秦参谋连忙问。 “练枪。”谢长风说。 下午，熬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上级领导的层层证明下确定自己身份的杨不屈从校场经过，看到几十米外一枪将树叶撕裂的谢长风，无端端打了个寒颤。 正巧有事过来找谢长风的秦参谋过来时偶然看到这一幕，心里突然一动，心说这哪是要练枪啊，这分明是要吓死这老小子。 “你今儿要不抽空回家一趟，给张同志提个醒吧，我看这家伙不像是能够善罢甘休的。”秦参谋说。 谢长风没说话，他自然也明白今天他这一出是把杨不屈给得罪死了，不过，给张秋雪提醒，应该不用。 晚上的时候，谢长风往家里挂了个电话，把今天这事简单提了两句，尤其是自己把杨不屈涮了一回的事。 张秋雪乐不可支，“谢师，你这算不算是公报私仇啊？” “合理怀疑走正常流程，不算。”谢长风一本正经。 张秋雪愈发想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怕流|氓有文化，谢长风一句怀疑还不让铁道部上上下下都知道杨不屈去营里的事？ 须臾，张秋雪收了笑，“好，我知道了，接下来应该没人有时间搭理我了，我能清净一段时间了，谢谢你，老谢同志。” 挂断电话，谢长风却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老谢同志，他今年才四十多，就变成老谢了？ 向来不在意自己形象的谢长风破天荒找了面镜子看了看，脸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的黑，脑袋还是一样的寸头，眼尾好像……是有了点皱纹。 就这？ 这就变成老谢了？ 办公室写材料的秦参谋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你觉得我老吗？老秦。”谢长风问。 私下里，他和秦参谋的称呼还是挺随意的。 秦参谋直皱眉头，明知道自己比他大还称呼自己为老秦，还老不老，再老能有自己老吗？ 不过，谢长风刚和家里通完电话嘛，秦参谋一像就明白了。 正巧他家里有个在南方做生意的儿子，秦参谋坏笑一声，“怎么？张同志嫌你老了？哎我跟你说，我可是听人说了，现在许多有钱的人都学坏，嫌家里的妻是糟糠妻拿不出手，就离婚，包小蜜，女人呢，就找年轻的男孩，说是带出去体面。我记得，弟妹就挺能挣钱的吧？” 第1507章 拂堤杨柳21 第1507章 男人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终于绷直，足足有半分钟才说：“真的假的？” “真的呗。” 这都是他们家儿媳妇回来说的，口口声声都担心自己被离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哭起来能那么真情实感吗？ “我不信！” 谢长风对着镜子，用手把眼角抻平，瓮声瓮气地说。 “嘿，你这个人！”秦参谋摇头晃脑地嘟囔了一声，“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谢长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秦参谋，忽然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落在家里了，今天你盯着点营里，我回去一趟。” 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没了踪影，秦参谋顿时无语。 家里。 张秋雪还在整理资料，唐志平和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忽听院子里轻轻落地一声响，张秋雪掀开窗帘往外看去，就看到高大的身影。 张秋雪连忙下去给谢长风开了门，又慌手慌脚地爬回炕上用被子裹住自己，“你怎么回来了？” 谢长风随手关上门，跟在妻子后面进了东屋，目光沉沉。 其实他知道，张秋雪做不出背叛婚姻和家庭的事来，尽管张秋雪很有钱。 他有种难以言说的笃定，笃定张秋雪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他和孩子们。 可是，他又有种无法说出口的恐慌，恐慌此时此刻的他的妻子会不会突然就消失了。 “怎么了？”张秋雪问。 灯光之下，张秋雪套着一件桑巴卓玛给做的羊绒坎肩，搓着手正看着他。 “没事。” 谢长风在张秋雪的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以往每当他有此疑问，想想她对他和孩子们的好，也就安定下来了，今天或许是老秦的话，也或许是张秋雪曾经说过她以前有过许多比他高大比他帅气的对象，突然之间，他无法保持以往那种淡定。 “你真没事？”夫妻这么多年了，张秋雪对他显然也是非常了解的。 “我……在想一个问题。” 谢长风收了张秋雪的小桌板，拉着她一起躺下，两口子躲在被窝里咬耳朵。 这还是两人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谈起这个话题，张秋雪至今回想起来也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他只是在寝室里做她最后的论文修改而已，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而且要什么什么没有，就算她不打游戏也知道，这恐怕是史上最难的副本之一。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一天，你睡醒一觉，你发现你又回去了，怎么办？” 如此荒诞的事情却被谢长风用这样一种郑重其事的语气说出来，张秋雪觉得十分好笑，但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 而且，这种事情有太强的不可控性，想也没用，反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但也正是谢长风如此郑重，张秋雪忽然顿了一下，这下她不觉得好笑了，心口泛起密密的酸涩。 张秋雪在谢长风怀里翻了个身，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两只眼睛虽然看不清谢长风此刻的表情，说出的话却精准地戳中了谢长风的内心。 “怎么？谢长风也有怕的时候？” 第1508章 拂堤杨柳22 第1508章 “自然有。” 他的家、他的国无一不是让他恐惧的所在，他生怕自己稍不尽力，就打不了胜仗，就家破人亡。 所以每一次上战场，谢长风都绞尽脑汁拼尽全力。 可张秋雪这件事，任凭他再怎么拼尽全力也没有用。 张秋雪的调侃没想到换来男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回答，一时间，张秋雪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埋头在男人胸膛上，耳畔心跳如雷，张秋雪突然想起以前她交往过的那些男朋友，他们嫌弃她这，嫌弃她那，如今想想，她连他们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些人有的会打游戏，有的外形条件好，有的嘴巴甜，单拿出来，好像每一个都比谢长风更加俊美，可也不知怎么了，最后还是眼前这个土了吧唧，什么都不懂，跟个愣头青似的男人，让她觉得哪儿哪儿都好。 “应该不会了吧。”张秋雪说。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就算真有这样一天到来，谁又能改变呢？倒不如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享受家庭和生活。你说对吗？” 谢长风没说话，搂着张秋雪的手一寸寸收紧，似乎恨不得把人张秋雪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夫妻二人相拥片刻，谢长风忽地又问：“你一般去哪里谈生意？” “谈生意？”张秋雪有些意外，平时谢长风几乎都不会问起这些问题，“一般情况下，也不需要我出面，真需要我出面的话，也就是出去吃个饭，怎么了？” 出去吃饭？ 谢长风想了想，记忆里是有几次听到唐志平和段姐说张秋雪今天跟人约了一起吃饭，不回家吃了，次数却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 一时间，谢长风想不出张秋雪那生意是怎么管理的，难道像他管理队伍一样吗？ “人……多吗？” “嗯？”张秋雪更纳闷了，“不多吧，有时候也就两个三个的，到底怎么了？” “就你自己去？没旁人？” “有时候会带店长或者店里的会计，卓玛和胜男也带去过，还有吕小青，得看什么场合，要是谈车队的事，就带吕小青或者冯胜男去，但我不是主要做超市生意嘛，带店里的店长比较多。” 谢长风“哦”了一声，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张秋雪店里的那几个店长好像都是女的。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关心做生意的事？” 从暖烘烘的被窝里伸出手，张秋雪一把拉开了灯。 “没有，就是问问。” 男人神色有些不自然，拉过张秋雪的手臂掖在怀里，伸手又把灯给关了。 张秋雪莫名其妙，还以为这男人又怀疑她的钱来路不正了，连忙说：“咱家里的钱每一笔来路都能查得到啊，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刚才还挺感动这人对自己的心思的，这会儿张秋雪只恨不得刚才没给他开门。 男人憋闷了半天，见张秋雪不理自己了，又凑过来贴在张秋雪的耳边上问：“那你觉得，我是不是上年纪了？” 张秋雪：“……” 错愕之下，张秋雪下意识转过了身，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短暂的迟疑之后，张秋雪决定给谢长风上一课。 第1509章 拂堤杨柳23 第1509章 “人老去的过程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年龄的增长，简单地说就是数字的变化让人感觉自己越来越老了，一般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心态会发生不同的变化，可以说，每个年龄段人们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也就是第二种，思维方式和心态的成熟化。” “随着一个人的年龄增长，对于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会更加合适，可能是雷厉风行了，也可能更温和了，但取得的结果基本都会比年轻的时候好一些，这是年龄增长带来的思想成熟的优势。” “同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力会流失，面貌会发生变化，人老珠黄嘛，就是这个意思。” 黑暗之中，谢长风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不过好在是黑暗里，他不用担心张秋雪能够看到。 “但有时候人非常难能可贵，能够在年龄增长的同时，面目衰老的速度很慢，却同时因为自身的学识优势，拥有更广阔的想法，更活跃的思维，更宽泛的眼界，以及许多人难以拥有的胸襟气度。” “谢师嘛，年龄是增长了没错，不过……”张秋雪说到这里顿了顿，咂了咂嘴，故意卖关子的样子让谢长风有点忍不住火气。 “怎么？” 见他着急了，张秋雪咧嘴一笑，“在我看来，谢师是成熟了，而非老了。” 谢长风一顿，不由自主吐了一口气出来，这才发现刚才等待的间隙里自己一直是屏息凝神的状态。 “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张秋雪说。 “嗯？”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谢长风：“……” 他卷了卷被子把张秋雪裹住，“睡觉！以后出去谈生意带上小北媳妇。” 张秋雪无语。 担心的问题没有解决，谢长风第二天一大早回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以至于秦参谋还以为谢长风真在家里发现什么证据了，给他做了好一阵思想工作，还想把张秋雪约出去也谈一谈，让他们为了家庭的和谐而不断努力，谢长风一头黑线。 而铁道部那边，正如谢长风和张秋雪所料，在经过昨天的那一出之后彻底乱了。 当然，这么做有好处，也有坏处。 张秋雪这个研究基地因为连续几年有研究成果，其实一直被铁道部的人惦记着，被谢长风这么一搅和，私底下的斗争一下子搬到了桌面上。 毕竟，这么一个连年将谁能推出新产品的团队，不用想也知道多有能力，如果能把这样一支队伍握到自己的手里，那在铁道部的地位可想而知。 以前是没有机会与张秋雪谈，每每有领导提起，张秋雪不是当听不懂，就是根本不予理会，现在好了，张秋雪必须得面对铁道部想把她这个研究基地归并吞掉的现实。 一连几天，铁道部里大会连小会，商量怎么让张秋雪同意的事。 对张秋雪来说，反正都是为国家做贡献，被并进铁道部，她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不能接受自己的领导是曹建良那几个人。 第1510章 拂堤杨柳24 第1510章 趁没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张秋雪带着人继续抓紧时间搞研究。 眼看着天气渐渐热了，去掉毛衫穿上短袖的时候，战车组的交接工作终于结束。 张秋雪没有选择和战车组一起走，江大河十分遗憾，其实不知是他，汤老头等人也非常遗憾。 张秋雪的优秀固然在于她的知识储存丰富，更在于她那些层出不穷的想法，灵机一动仿佛草鸡都能给插上螺旋桨，就没有她想不到的东西，所以平时大家都喜欢跟她一起头脑风暴。 “以后如果有什么麻烦的，尽管来找我。”江大河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知道他说的是火车组的事，微笑着接下了他的好意，但心知如果铁道部真的铁了心要把他们并过去的话，江大河也没什么办法。 把这些人都送走，偌大的院子一下子空荡了不少，张秋雪叹了口气，总归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团队，哪有不心疼的？ 张秋雪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又去把战车组那边先前的办公室整理了一遍，弄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回去的时候张秋雪竟然碰上匆匆往回走的汤老头。 汤老头年纪大了，人又有点发福，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 张秋雪见状连忙问：“汤教授，落下东西了吗？” “小张，”汤老头叫了张秋雪一声，却是一时说不出话，叉着腰站在那里喘了半天气，这才接着说：“我这些天一直找人打听铁道上的消息，刚才才知道，老曹他们给发配到冷板凳上去了。” 张秋雪：“……” 大家谁也不是傻子，张秋雪最讨厌的曹建良被发配了，这就是铁道部给予张秋雪的诚意。 汤老头是真心为张秋雪好的，此时也担心的不行。 他们做研究的都知道，最忌讳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在他看来，如果真是曹建良来做张秋雪的顶头上司倒还是好事，最怕的就是那些什么业务都不懂，却还瞎指挥的。 “这事不好办呐，你看看该怎么处理，要是不行，我也帮你找找人。” “我想想。”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张秋雪半晌没说话。 她和铁道上最熟悉的就是审核验收方面的人，毕竟，一列火车要想成功上路要做的试验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那是成千上万次。 时间长了，总归有些熟悉。 至于研发，如果自己能由自己来掌控主导，张秋雪分毫都不想交给别人。 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张秋雪只好说：“且走且看吧，反正大家谁也不是吃素的，我不缺资金，不缺人手，他们能拿乔的我的，无非是在项目的审核上。” “我想说的也正是这些，万一将来审核不通过，那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心血可都白费了啊。” 汤老头是既担心又心疼，他也不想劝张秋雪低头认输，但是，有时候还是得为了大局考虑，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考虑。 如果基地里大多数人都同意，只有张秋雪不同意的话，那么，就算张秋雪一直是这个项目的投资者，那也是大家的对立者。 汤老头不想看张秋雪走到那一步。 “我明白。” 第1511章 拂堤杨柳25 第1511章 天色晚了，张秋雪留汤老头吃饭，汤老头没有答应。 张秋雪只好自己回了家。 此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天边只剩下一丝余晖，家里竟然安静得出奇，只有段姐忙里忙外地在准备晚饭。 “小七小八俩人在你书房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呢，卓玛这不是在那儿呢，看书呢。” 张秋雪这才看到厢房门口坐着桑巴卓玛，天都黑了，她竟然也舍不得开灯，张秋雪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开个灯能废多少钱，往后你的眼睛要坏了，看你骑马不从马上颠下去。” 现在的高中有英语，桑巴卓玛以前没学过，学起来就有些费劲，一天到晚嘟嘟囔囔被英语，此时被张秋雪说了也不恼，笑了笑便起身给张秋雪打水洗手。 张秋雪趁机去书房看了看，一推门就看到两个小的慌手慌脚把什么东西往屁股后面藏，脸上别提多慌了。 张秋雪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二话不说上去就抢。 母子三人围着大桌跑了好几圈，张秋雪被两人掉在地上的东西差点滑倒，这才发现竟然是谢长风旧枪的一些散碎零件。 张秋雪顿时怒发冲冠，“谢朝暮！谢念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一见张秋雪是真生气了，小八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妈，妈，妈，好妈妈，不玩了，不玩了还不行吗？” 张秋雪一看顿时又气得半死，这两个臭小子竟然用那堆她都分不清楚哪儿是哪儿的三岁零件组了一把枪出来，真是到了不打一顿不行的地步了。 把枪捡起来扔回那个装满破零件的抽屉里，张秋雪还没想好怎么教训两个小的，桑巴卓玛忽然从外面叫了起来，“妈，妈！快出来！” 张秋雪他们所在的这间书房是没有窗户的，听桑巴卓玛喊得这么急，张秋雪正准备对小七小八再放两句狠话就出去的，桑巴卓玛竟然等不及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拖着她和小七小八就朝外跑。 经过东屋时，张秋雪透过窗户朝外一看，这才发现自家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灼灼红色。 两个孩子一下就叫了起来，既是惊慌，也透着兴奋。 等到了院子里，热浪滔天扑面而来，巷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起来。 没人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好像一抬头的功夫，已经烧成了一大片。 段姐从大门处冲过来，满脸惊慌错愕，“小张，小张！大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有人把咱们锁在家里了！” 饶是张秋雪，也一时难以分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立刻把家里的电机搬了出来，又指挥着桑巴卓玛去拿后院浇菜的水管。 幸好水管够长，家里的电线也都是从东边墙上走的，不然，这一下火烧起来，张秋雪的家里也非得着起火来不可。 两个小的一个冲过来帮着张秋雪接线插电，一个把水管往身上一捆，顺着东墙爬上了房，待张秋雪喊了一声通电，站在房顶便开始往下浇水。 没办法，大门连着的南房、西厢房和北边正房都烧了起来，但全家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正房书房里的东西贵，那里面可都是张秋雪这么多年辛苦搜罗来的书和自己整理的心血，千金难换！ 小七毫不犹豫弃车保帅。 第1512章 拂堤杨柳26 第1512章 巷子里，邻居们也在忙碌着。 一桶接一桶的水被从个个水井里打上来，哗啦啦地泼上去。 张秋雪家靠西的整面墙全都着了，明明从发现起火到现在也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火却着得格外旺，那熊熊燃烧的火苗像是不把这间房子吞噬掉不罢休一般。 足足半个多小时，在十几个人齐心协力地努力下才终于把火灭了，而张秋雪家的墙也被烧的漆黑一片，又好几个地方甚至破了个洞。 “谢天谢地，人没事就行了。” “真是太可怕了，这要是晚上睡着了突然起火，还不得……” 都是住了多年的老街坊了，大家一个个直拍心口。 张秋雪也累得不轻，她此时庆幸唐志平和段姐都有给家里存水的习惯，家里灌了好几个水缸的水，被她打出来把门上的火浇灭了。 正好门又是木头做的，被这么一烧又一泡，竟然彻底烂了。 她扔了水桶，向大家一一道谢。 “这怎么回事？真是要吓死人了。”唐志平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加入了救火行动当中，此时一想那场景也禁不住腿软。 张秋雪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小七蹲在房上突然说：“妈，我在房顶发现了粘乎乎的东西，有股刺鼻的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过。” “哦，我想起来了，”桑巴卓玛叫了一声，飞快跑进了家里，一眨眼的工夫从里边提了个桶出来，“阿妈，我刚打好水，进屋拿了毛巾房顶就掉了个东西下来，差点砸到我。” “这是什么？” 众人纷纷凑过来。 不知是谁打起了一道手电光，于是大家清晰地看到油漆两个大字，顿时面露骇然。 “难怪这火一眨眼就着得这么大，原来是浇了油漆！” “小秋，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一时间，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对了！那个酒瓶子呢？”邻居秦大姐一拉自家男人的胳膊，见众人莫名其妙，秦大姐说：“这人可不光泼了油漆，还有酒呢。你说巧不巧，我们一家人正在家里吃饭呢，突然掉下来一个瓶子，我们就坐在你家后院墙根底下吃饭啊，这要是再偏上几分，脑袋非得给砸漏了不可！” 大家邻居住了这么多年，谢家人什么脾气还都是了解的，张秋雪他们绝不可能干出从家里往外甩酒瓶的事，这么一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大家是怎么发现我家着火的？”张秋雪问。 顿时，大家的目光都看向秦大姐。 秦大姐不自然地拿脚尖点了点地上的那块湿地，“这不是洗了碗出来泼水嘛，结果走到门口，那火轰地一下就烧起来了，差点没吓死我，我就赶紧招呼人来救火啊。” 箱子里的路是以前铺的青石路，每到下雨天就不太好走，去年的时候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集体翻修了一下，约定了好不往箱子里泼水，免得路基下陷，到时候会再次造成路不平的问题，所以秦大姐这么不好意思，谁也没有多想，只是纷纷张嘴把她教育了一回。 但等大家伙一散，张秋雪准备报警的时候，秦大姐拉住了张秋雪的手。 第1513章 拂堤杨柳27 第1513章 张秋雪一愣，“秦大姐？” “小张，我跟你说，其实刚才无视出来泼水的，是你大哥一看见有酒瓶子掉下来就拎着酒瓶子出来了，结果他刚走到门口，你家北房那里就一下着起来，那火苗子蹭蹭地蹿啊。”秦大姐拉着张秋雪的胳膊，低声说。 “那大哥看见什么人了吗？”张秋雪连忙问。 秦大姐点了点头，“是看见了，不过好像没看清楚是什么人，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天都黑了，要不是火光照着，什么也看不见。” 张秋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转头看向邻居大哥，对方也压低了嗓音，“只看到是个细长的个子，跑的飞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说话的时候，他往南指了指，“往那儿跑了。” 张秋雪顿时明白刚才当着人他们不说这事，从她家往南有好些人家，刚才来参与救火的就不少，虽说他们都觉得这么多年的老街坊应该没人会做这种事，可到底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张秋雪朝两人郑重地道了谢，说服他们如果警察过来调查私底下请他们把这事说出来，两人考虑再三，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张秋雪呢，让桑巴卓玛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没有完全灭掉的火，又看了看家里人没有受伤，就去了公安局。 这一片的治安还是归丛戎管，他已经从副局长升成了局长，不过，和之前一样，他一见张秋雪就觉得头疼。 现在丛戎比之前有觉悟多了，一看张秋雪就知道是大案子，二话不说亲自带着人过来，亲自勘察现场。 骑着自行车去的，坐着警车回来的，张秋雪这趟报警速度可谓快，可就是这么快，张秋雪没想到他竟然又赶上了第二波。 她家又着火了。 这次是东边墙全都烧了起来。 霎那间，张秋雪脸色大变。 这边挂的全是电线，如果一根着了，这一片就是火烧连营的趋势。 丛戎等人来不及调查，一个个衣服一脱立刻跟附近的人一起抄起东西打水救火。 这次比刚才难救多了，因为不止张秋雪一家，顺着电线有好几家都着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张秋雪险些疯了，她的书房就在这边。 这次整条箱子里的人都冲了过来，张秋雪又要阻止别人救火时足以电线，又要注意电线掉下来没人触电，一时间分身乏术。 好在人多力量大，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把所有的火都扑灭了，电闸也被拉了下来。 一个晚上经历两场，所有人都受不了了，现在巷子里大肆发着牢骚。 这一场火靠近靠近张秋雪书房的这一面是烧得最厉害的，上面有半面墙塌了进去，好在今天晚上并没有人员伤亡。 丛戎等人的走访调查工作也变得极其艰难，因为除了几面黑漆漆的墙，现场凌乱得不得了，根本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而这个时间，几乎都是家家户户关上门吃饭、休息的时间，也根本没有人看到是什么人干了这么一出，此时反倒是交头接耳似乎都在议论张秋雪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第1514章 拂堤杨柳28 第1514章 与此同时，丛戎也在问张秋雪这个问题。 张秋雪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要说商业上的竞争，我之前还跟人打过官司，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人报复我。如果是别的方面……”张秋雪皱着眉，再次摇了摇头，“工作当中，大家都有学识有基本的法律意识，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才对。” 丛戎摆摆手，让张秋雪不要这样想当然地思考，“罪犯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的，你就说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对于这个人是否要进行调查，我们来判断。” 一局之长亲自参与这样一件案子的调查，张秋雪知道丛戎这是给自己面子，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把最近自己的项目一直被铁道部的人觊觎的事说了一遍。 丛戎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张秋雪说道：“不管是谁做的，敢在我的地盘上犯事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一查到底的！” 张秋雪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了谢。 随后，丛戎等人又问了问第二场火起火的过程，走访了一下附近的人，围着张秋雪家的房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认东边也是泼了许多酒的就准备收队了。 因为第二场火，今天晚上到处一片漆黑。 送走了丛戎等人，张秋雪打着手电筒开始整理书房，唐志平和桑巴卓玛给她帮忙。 因为半面墙坍塌，房顶也有一部分塌了，又泼过水，屋子里砖头瓦块一片狼藉。 好在张秋雪这么多年跟着谢长风养成了随时收拾桌面的习惯，没把书和资料随手放到桌子上，不过，墙和房顶坍塌的时候砸倒了书架，还是有很多东西掉在了地上。 小七小八吃过东西也过来帮忙，大家把砖头等搬出去，再把书和资料整理起来，一忙就忙了大半夜。 眼看着收拾得差不多了，唐志平说：“要不，先休息？明天再接着收拾。” 张秋雪想了想，点了头，“也行，卓玛和小七小八明天还得上课，大家都去睡吧。” “可是这么多东西……”桑巴卓玛不放心，她来家里已经一年多了，深知家里人对这间书房有多看重，平时没什么事，唐志平都不会进去，这个时候万一有什么人趁着他们睡着了从墙那边跳进来偷东西，又或者是半夜下起雨来…… “没事，去睡吧。”张秋雪拍拍她的胳膊，把他们都撵走了。 看着到处散落的砖头，张秋雪叹了口气，把一些被打湿的书拿到堂屋和西屋晾着，再看看书房里其他书，她又去把唐志平用来包药的牛皮纸找了出来。 牛皮纸还没来得及裁剪，很大的一张，张秋雪略微裁剪了一下，开始用牛皮纸来包书。 忙忙碌碌不知多久，张秋雪回身找绳子的时候眼前冷不丁伸出一只手，张秋雪吓了一跳。 “是我，”唐志平说，“我想着你就睡不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没睡。” 唐志平开始帮张秋雪打包，同时又说：“今天这事，不寻常吧？” 第1515章 拂堤杨柳29 第1515章 张秋雪打包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今天连着两场火，她总有种错觉，好像这个人针对的不是人，而是她，不，也不能说是她，而是她这间书房。 好像要毁掉她这间书房里的一切。 除了在北川的那一间，这是她用过时间最长的一间书房，这里有她所有的手稿，这些手稿几乎承载了她这些年所有的想法。 这个人是想毁掉这些吗？ “这房子这样不安全，我看，要不然咱们明天跟长风说一声，让他申请个宿舍，咱们过去住一住，这放火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你看今天这电线多危险。” 张秋雪心里十分舍不得，除了北川，这是她住过最久的房子。 这不光是一栋房子，更是这么多年来，孩子们成长的地方。 正犹豫，只听外面“哐啷”一声。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就看到小八揉着眼睛跑出来。 “妈，墙塌了。” “你哥呢？” 霎那间，张秋雪的心险些飞出来，顾不得听小八的回答直接冲了进去。 小七还在炕上睡得四仰八叉，脚对着的地方掉着几块砖头，张秋雪的魂都快飞了，连扯带抱把小七拽了出来，随后又去拽桑巴卓玛和段姐。 “怎么了？怎么了？” 段姐一边穿衣服一边冲出来，看见小七小八炕上的砖头也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好在墙是塌了，人万幸没什么事。 张秋雪这下再不敢墨迹了，搂着小七对唐志平说：“妈，搬，天亮就搬！” 声音里难掩仓皇、惧怕。 唐志平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在张秋雪背上拍了拍，“嗯，天亮就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我去拿被褥，让孩子们在堂屋睡吧，现在天气暖和了，多盖一点儿，在院子里睡也行，明天一早我去找长风跟他说这事。” 张秋雪紧紧地搂着小七好一会儿，一颗心才平复下来。 “不用找长风了，妈，咱们天亮就搬，先搬过去再说，长风工作且得忙上一阵呢，这事就先别跟他说了。” “那行，听你的。”唐志平笑了起来，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又在她背上拍了拍，“不过这么大的的事，该让他知道，你也不是铁打的。” 张秋雪缓缓吁了一口气，拍了拍小气小八让他们自己去找被子，朝唐志平点了点头，又看看桑巴卓玛，仍是感觉一阵阵腿软。 着火的时候其实她没怕，但那几条电线着着火掉下来的时候她是真害怕，这一个搞不好就是好几条人命没有了。 再加上刚刚这一出，张秋雪简直不敢去想，那墙如果向里倒得再多一点儿，别的不说，两个孩子的腿肯定都废了。 又或者两个孩子不是头朝外，而是头朝里，此时脑袋已然开花了。 再看桑巴卓玛也是一脸惊慌惧怕，张秋雪拍拍她的手，“别怕，咱天亮就搬新家。” 桑巴卓玛茫然地点点头，张秋雪进屋给她找了件厚点的衣服，两个小的已经翻箱倒柜把家里备用的蜡烛都翻了出来，看到张秋雪打包起来的书，顿时眼前一亮，“妈，你在收拾东西吗？我们帮你收拾吧？” 这两个家伙哪有半点差点被砸死的后怕！ 第1516章 拂堤杨柳30 第1516章 张秋雪摇了摇头，懒得理他们，给桑巴卓玛找了件厚外套，又给大家分别冲了一杯热牛奶，一起坐在院子里喝了，心里的惊惶这才渐渐散了。 唐志平的意思是大家在院子里坐到天亮得了，张秋雪却想起前几年谢长风拿回来的一顶钢盔，她进去翻箱倒柜了好一阵终于给翻出来了，随后又进了书房收拾。 在她看来，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她都可以不要，但书，一定要全部带走！ 没多久，小七小八兴奋过后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桑巴卓玛今天被吓得不轻，喝过牛奶没多久也睡着了。 唐志平又进了书房帮忙，张秋雪有些意外，“妈，你……”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这辈子啊，活得够本了。”唐志平笑着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直收拾到快天亮才把书房的东西都收拾完。 看着张秋雪那一本本里面都是密密麻麻字的书，唐志平一阵脑袋疼。 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书，也不知道张秋雪是怎么看下去的。 等吃过早饭，张秋雪赶着桑巴卓玛和小七小八去上学，自己去了一趟超市，调了一辆车和几个人过来。 把昨天晚上打包好的书装箱，再搬上车，直奔新家。 唐志平是不知道张秋雪买房子这回事的，原本还想着去找谢长风，让他在家属区申请个宿舍，此时跟着张秋雪过来，不禁目瞪口呆。 “秋雪，这房子是咱的？” “是，是咱们家的。”张秋雪说。 这房子是她去年拿了达远装饰的分红以后买的，房子是个顶楼大平层，带一间阁楼和天台，是她早就看上的。 算上阁楼，套内面积接近两百，上上下下共十多个房间。 她买完之后就简单装修了一下，本来是留着给她和谢长风养老用的房子，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就涌上，装修只来得及搞了墙面地面，屋子里还空空荡荡呢。 唐志平呆住，一向出手阔绰的她也不禁问张秋雪：“这这这，这得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张秋雪失笑，“就算再多钱，也是我一分一分挣来的，清白干净得很，你就放心住吧！” 蒋平安带着人把箱子都搬进了一个空房间，张秋雪检查了一下，和唐志平把一些湿掉的书重新晾好，锁了门离开。 唐志平仍然感觉云里雾里的，张秋雪呢，还有许多事要做。 家里的大门要修，屋子还得请人检查一下，新家也得置办家具，不管怎么样，至少得有床能睡觉吧？ 一直到回到家，唐志平这才回过神来，招呼段姐赶紧收拾东西，期间还不乏邻居过来打听情况。 他们少不得要把昨天晚上小七小八差点被砸的事说了一遍又一遍，等她们收拾得差不多，张秋雪跟两个工人也把家里转了一圈，总体而言，除了已经塌掉的地方，又从东西厢房找到好几处火太大烧的墙体不牢固的地方，其中就包括唐志平的卧室和之前大妞二妞住的房间。 张秋雪又请蒋平安带着人把家里的桌椅板凳收拾了，一股脑给新家那边拉了过去。 来来回回收拾了好几趟，孩子们都放学了，而家里还是冷锅冷灶。 张秋雪大手一挥干脆带着大家出去吃了一顿，顺便给三个人都请了假。 第1517章 拂堤杨柳31 第1517章 吃过午饭，张秋雪带着大家一起出了门。 此时，张秋雪庆幸这几年的时间里，自己把超市的商品种类丰富得越来越全，吃过饭就带着大家一起去了距离新家最近的超市。 现在，他们只要在自家超市里把东西选好，直接让人送过去就行了。 然而张秋雪没料到唐志平等人看着标价比较贵的床垫连坐也不敢坐，站在旁边看也不敢看，摸也不敢摸的样子，让张秋雪哭笑不得。 “没事，妈，你来感受一下。”张秋雪拉着唐志平一起坐下。 这几年，进口商品大行其道，张秋雪他们坐的这款床垫是经过他们自家几番测试之后才进行售卖的，所以普遍价格比较贵。 桑巴卓玛原本还觉得自己跟着张秋雪长了许多见识了，她每个月自己攥着谢北鲲的工资和津贴，原本还觉得自己像个小富婆，此时再看着价格心里已经开始忍不住算自己就算不吃不喝要几个月才能买得起这张床垫。 相比之下，小七小八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不一会儿就楼上楼下跑了个遍，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选完了。 拉着几人转了一圈，张秋雪也给自己和谢长风选了一款床。 谢长风个子高，张秋雪要的床比唐志平他们的略微大了一些，床垫要的不软却也不硬的那种。 安排人把东西全都给送到新家，看着几个孩子和唐志平他们都为自己挑好了房间，张秋雪让人把东西一一给摆好，她自己却顾不得收拾，还得去趟公安局。 她得去问问事情有眉目了吗？ 一连两场大火，电线被烧断，险些酿成大祸，一夜之间，案件升级成为了一桩大案要案，因为以前没有过这种烧断电线意图制造新型犯罪的犯罪模式，公安方面非常重视。 “今天我特意去你们大学里咨询了电力方面的教授，昨天晚上你做的是对的，如果不是在下车的时候你立刻让人去切断了电源，恐怕得死不少人。” 张秋雪一想那场景还觉得肝颤，摆了摆手问他：“有什么线索吗？” “就一个背影，没有准确的目击者，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还在走访，也派了人在附近巡逻。对了，我听说你们搬家了是吧？” 张秋雪只好把昨天晚上的事又说了一遍，她固然舍不得房子，也想把始作俑者揪出来，但是，她必须得事先保证家人的安全。 “你做的没错。”丛戎点了点头，“这个凶手目前看起来有些奇怪，他好像并不想伤人，但连着放两把火，又泼油漆，又泼酒的，实在是奇怪。” 听他这样一讲，张秋雪昨天晚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个人不想伤人，却连着放了两把大火，目标还都是我们家，他不想烧死人，那他想烧的就是我们家了。” “对！你这么说没错！难道是你们家里有什么东西？比如这个人的把柄？” 张秋雪顿时皱眉，“不会吧？我没干过这种事啊。” 她和谢长风都没有收集别人把柄的习惯。 家里也只是她和孩子们、家人生活的地方，拥有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除此之外，如果说什么最珍贵，就是她那些书了。 第1518章 拂堤杨柳32 第1518章 “又或者，你想想，你们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别人特别想要的？”丛戎又问。 张秋雪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我书房的书……和我的一些研究成果了。” “什么研究成果？” “各方面到底都有一些，不过，如果说与人有矛盾的，就只有火车方面的，可是……” 说话间，张秋雪的眉头越皱越紧，她还是想不通。 如果说是曹建良他们觊觎她的研究成果的话，难道不是趁着家里没人偷走更方便？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高速列车的研究进行了这么多年，论研究成果，大部分都在基地那边啊。 张秋雪将自己的疑虑和想法一一说出，丛戎也觉得不解，如果曹建良等人想搞自己的研究，那么从张秋雪这里偷走一些东西再进行研究无疑是最快的，但直接烧毁，那就是根本不想让张秋雪好了，这更像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做法。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种嫌疑。 丛戎立刻吩咐人出警，张秋雪本来想请他给自家贴个封条的，看丛戎风风火火地消失在她面前，张秋雪只好作罢。 好在上午工人来帮她看家里塌陷的地方时，找了两块大木板帮着她简单钉了起来，不然家里恐怕连个门栏都没有。 回去之后，张秋雪少不得又请周围的邻居帮忙看着家，又是道歉又是感谢的，完事张秋雪还得去趟研究基地那边。 和张秋雪家一天两场火不同，这边安然无事。 张秋雪松了口气，心中却愈发感到奇怪。 碍于心中的疑虑，张秋雪还是叮嘱大家注意安全，离开的时候又跟外边的卫兵交代了几句，等回到新房那边已是饥肠辘辘。 唐志平他们这一天也没闲着，张秋雪的书房他们没敢动，不过收拾完各自的房间之后，帮着张秋雪把她和谢长风的卧室收拾出来了。 偌大的房子，唐志平仍然有些不习惯，分明她看别人的楼房都紧巴巴的，有的厨房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家这个……仿佛和之前住小院时没什么分别。 见大家都累的不行，张秋雪干脆给了两个小的一些钱，让他们俩去附近的小餐馆买一些带回来。 趁此时间，张秋雪把书房整理了一下。 张秋雪这间房子本来预计怎么也得十年以后才住的，所以只刮了大白，清一色的原木家具搬进来倒也显得相得益彰，一瞬间仿佛将张秋雪带回了后世。 之后两天仍然是不算地搬东西，所谓破家值万贯大概就是如此了，张秋雪平时不觉得自己的东西多，等真正收拾起来才发觉那东西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怎么也搬不完。 好不容易等能够松口气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四天。 这几天里，唐志平和段姐他们学会了自己乘坐电梯和使用煤气，不过当然不是后世那种直通到家的煤气，现在用的还是煤气罐，煤气是论罐卖的，等用完了得到灌气站去灌。 张秋雪少不得又给他们科普了一下住楼房的一些安全注意事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安全最重要嘛。 而公安局那边的进展可谓一日千里，审讯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而这个结果更是叫张秋雪大跌眼镜！ 第1519章 拂堤杨柳33 第1519章 “你终于来了，你猜是谁？” 丛戎坐在办公室里，悠然地喝着茶水。 他刚解决了这么一件大案要案，心情美得不得了。 张秋雪自然摇头，在她看来，这件事无论是谁做的，逻辑上都说不通。 “高建瓴。”丛戎说。 “怎么会？”张秋雪愕然。 高建瓴再怎么样也是文化知识分子，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犯法。 “和咱们推测的差不多，他的目的是想毁了你书房里的东西。” “那他……为什么不晚上动手？” 晚上张秋雪他们睡着了，别说书房里的东西了，连他们家里这些人也直接火化了。 丛戎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讽刺。 “说来可笑，他这么做恰恰是想避免有人死掉，他说他不想杀人，因为杀人犯法。” 张秋雪：“……” 这个神奇的脑洞着实令人眼界大开，杀人犯法，难道放火就不犯法了吗？ 不过，更让张秋雪好奇的还是高建瓴这么做的缘由。 “曹建良和高建瓴以及曹建良的另外几个学生，被挪到冷板凳上的事你听说过吗？”丛戎问。 张秋雪想了一下才想起前些天汤老头好像跟自己说过这么一嘴，但当时他们满脑子都是怎么应付铁道部的其他动作，所以压根没往心里去。 “所以是因为这个？” “对，报复。”丛戎叹了口气，“被挪到管理资料室的位置上，他们几个如果没有什么得力的人从中说话，这辈子起复的可能性都不大了。所以你说，人家该有多恨你？” 张秋雪无语良久，一句咎由自取竟然说不出来。 当然，张秋雪对此还是觉得挺可笑的。 关于告诉列车的大部分研究、核心内容都在研究基地那边，她家里的可谓少之又少。 听张秋雪说这些，丛戎更是觉得好笑。 “你以为他不想吗？但那是什么地方？荷枪实弹的卫兵把守，这种情况下是可以直接开枪的，你知道吗？” 张秋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她也没见真有人开过枪。 “更可笑的是，我们去抓他的时候，他还很淡定地在整理资料，反倒是他那个老师，一看我们去就把知道的都说了，更是把他卖了个底掉。” “那高建瓴呢？” “比曹建良有义气一些，倒是把曹建良给择出去了。” 张秋雪一时间无话可说，“他这个情况最后肯定要判的，不过我看这个家伙穷的很，能不能赔得起你就不一定了。” 张秋雪皱着眉点了点头，反正人抓住了，对这些她反倒不是很在意。 离开的时候，张秋雪正看到高建瓴带着手铐脚镣被几个人押着上了警车，这是要先移交看守所那边。 张秋雪站在阳光下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自阴暗的光影中走来，四目相对，高建瓴很快转开了头。 张秋雪心中却忍不住唏嘘，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想她第一次见到高建瓴的时候这人是何等温文尔雅，最后竟然是这样一种结果。 据丛戎说，高建瓴穷的连房子都是单位分的，也根本无法支付她维修房子的钱，可是，张秋雪怎么也没想到，经过这么一闹，竟然还给自己带来了一些好处！ （大家新年快乐，作者也休息两天陪陪小朋友，请大家见谅，感谢！） 第1520章 拂堤杨柳34 第1520章 却说今天是周五，宋母跟谢红漾在家闲着没事做了点青团，宋母在家看孩子让谢红漾给张秋雪他们送一些过去。 谢红漾提着一兜青团就去了，她去的时候都是半上午，除了张秋雪家那两面烧的黑漆漆漏洞的墙，谢红漾竟然一个人也没看见。 她顿时被吓得不轻，好在张秋雪家附近的那间小卖部还开着，她跑过去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对于张秋雪他们究竟去了哪儿，小卖部的老板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更是不清楚，倒是把小七小八半夜墙塌的事当成重点讲了讲，把谢红漾吓出了一身冷汗，提着青团匆匆忙忙去而复返。 等中午宋父回来吃午饭，谢红漾把这情况跟老两口一说，把两人也急坏了。 宋母催着宋父过问情况，等电话打到公安局，得了丛戎上级领导的亲自汇报，宋父勃然大怒。 与此同时，这件事也在上层领导圈悄悄传开了。 和谢红漾同样遭遇的还有谢长风。 周六中午，忙碌一个星期的谢长风总算有时间回家一趟。 最近天气要热不热不热，要冷不冷，正是出门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谢长风准备利用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带家人好好出去走走，顺便也带了两把猎枪，准备带小七小八去打打猎，让孩子们见见血。 他提着装备一路回来可谓兴高采烈，待见到自家被烧得乱七八糟的墙，以及随便只用了两个破木板挡住的大门，一向淡定的男人顿时不淡定了。 他一脚踹开了木板冲了进去，脚步略有些凌乱，待看到屋子里各处倒塌的地方并没有血迹，谢长风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门，就看到隔壁秦大姐正在门口张望。 “大兄弟，你回来了？我合计着那你也该回来了。”秦大姐把最近发生的事跟谢长风说了说，说完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叹了口气，“这房子烧成这样是太危险了，所以啊，秋雪就带着他们搬家了，还说如果你回来的话，让我跟你说一声。” 谢长风听见张秋雪他们没事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他们搬哪儿去了？” “诶？”秦大姐一愣，冷不丁一拍大腿，“这……她没说啊？” 谢长风：“……” “你不知道啊？” 谢长风：“……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秦大姐摸了摸鼻子，“你要不在这儿等等？说不定他们知道你今天回来会来找你呢？” 谢长风心中十分无语，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么个情况，张秋雪他们搬家是把他忘了吗？ 而且，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有人通知他一声…… 好在谢长风并不缺乏了解消息的途径，他先往公安局走了一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二话没说先给自己的上层领导打了一通电话。 谢长风如今也是一师之长，统管三军大权在握，若放在古代，也称得上是一方诸侯的人物了，此时在电话里却表现的十分愤怒，和二十几岁压不住火气的小年轻没什么区别。 “这个师长我没法干了！一个男人，关键时刻连自己的老娘、媳妇、儿子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我誓死守卫国家和人民，我的国家和人民的一些领导却在背后试图烧死我一家老小，我还怎么干？我还拿什么干？我没法干了！” 第1521章 拂堤杨柳35 第1521章 这个电话就是在丛戎的办公室里打的，丛戎目瞪口呆。 眼见谢长风“啪”地谢长风挂上电话，丛戎竟然吓了一哆嗦，连忙上前想问问还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谢长风已经拿着他刚才写好的地址大跨步出了办公室。 丛戎连忙想送，可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只好先去接电话，电话里却传来谢长风上级领导的声音，“谢长风，你听我说……” 又一道气势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丛戎连忙说：“领导，是我，我是分局局长丛戎，谢，谢师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你接什么电话！” 说完不等丛戎再说什么，“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丛戎立刻匆匆忙忙往外追，不料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没办法，丛戎再度回去接起电话，就听对面的人命令道：“你给我把事情的经过详说一遍！” 谢长风拿着新地址到新家的时候，刚进门，一支响尾箭就呼啸着从眼前飞过。 谢长风条件反射一把抓住，对面一个大小伙子惊喜地跑了过来，“爸？” 一下跳到谢长风的身上挂住，手里还攥着还几只响尾箭的箭镖，正是小七。 眼前这条长廊纵观南北，长达十几米，一侧的墙上挂着靶子，刚刚两个小家伙正是在练打靶。 “你妈呢？” “我妈在书房呢，那天火烧得太大了，救火的时候有一些东西被泼上了水，我妈正在回忆修补。” 往里走，唐志平和段姐正在阳台搞卫生，桑巴卓玛不知从哪儿弄了好几盆花，正在往各个屋里放花。 谢长风找了好几间屋子才找到书房，张秋雪正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他清了清嗓子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回来了？”张秋雪惊喜道。 这话他听过无数次，以往每次听了都叫谢长风觉得心里特别熨贴、舒服，这一次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感。 他信步走过去在张秋雪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看了看，“怎么样？没受伤吧？” 张秋雪摇摇头，“万幸中的万幸，没有受伤。” 男人握住了张秋雪的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着火的时候吓坏了吧？” 张秋雪一阵怔忪，她突然明白，人这一生可求的东西太多了，那些她曾经交往过的小鲜肉，那些甜言蜜语不离口的男孩们，也是许多人追求的对象。 可是，唯有这一句，经历了那么多苦难，难么多难堪之后，这一句最为朴实无华的，将累不累、疼不疼、难受不难受，往往比那些优秀的外貌、家世，更能走进人的心里。 她再次摇了摇头，人却靠在谢长风的肩头没有起来。 她很开心，能有这片刻温暖的喘息之机。 男人粗糙的手指抚过她的头、她的发、她的背，猛然间将她死死扣在怀里，那么紧，那么用力。 张秋雪也不挣扎，任他发泄。 她明白，他的心中一定同她一样的恐惧。 反倒是在男人力道渐收的时候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干嘛？” 男人搂着她不松，大手在她额头上搓了几下，“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张秋雪沉思片刻，“没有吧？” 夫妻俩四目相对，男人的声音温和又危险，像一只准备捕猎的狼。 “那么，你猜猜，我是怎么过来的？” “呃……” 张秋雪恍然大悟，然而来不及补救，男人干燥得有些粗糙的唇狠狠在她脖子上碾了一下。 第1522章 拂堤杨柳36 第1522章 张秋雪顿时满面通红，身子止不住往后躲了躲，“我，我这不是忙糊涂了嘛。” 早知如此，她无论如何该让唐志平去通知将谢长风一声的。 男人倒也没有抓着这个不放，反倒问：“家里还有什么没有弄好？” “别的倒也没有，就是搬到这边来，我给咱们家里都还了床，你去躺躺看舒服吗？” 谢长风：“……” 最无用的男人怕就是他这样的了。 张秋雪见状干脆主动拉着他出去，“房子是去年买的，只来得及做了门窗，和地面、墙体什么的，对了，咱们家地板安装的是地暖，你回头帮我想一下怎么取暖的问题。” 张秋雪拉着谢长风开始给他介绍房子的布置和格局，一逛之下谢长风也非常诧异这间房子的面积。 “放心吧，房子没有任何问题，我的每一分钱都有账可查。” 谢长风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不担心这个问题了。 家里这么多孩子，张秋雪绝不会为了贪这些便宜把孩子们的大好前途都赔上。 两个人一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现在家里的基本用品是全的，但一方面家里大，人也不多，愈发显得空空荡荡。 “行了，剩下的交给我吧。”谢长风说。 张秋雪没有扭捏拒绝，她知道谢长风其实还挺在意自己对于这个家的贡献的。 于是，谢长风废弃了他这个周末的计划，开始带着小七小八收拾家里。 新家嘛，张秋雪原本的想法是慢慢添置，而且，谢长风就是休个周末，统共一天半的时间，张秋雪不觉得谢长风能做多少事。 可是，这父子三人像是老鼠填洞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开始修饰整个家。 大到各个房间的家具，小到小七小八锻炼要用的器材，厨房里放铲子的挂钩等等，事无巨细。 而就在谢长风的忙忙碌碌当中，一场无形的风暴开始在上层蔓延。 张秋雪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的想法是以不变应万变，如果铁道部那边能够就此打消合并研究基地的想法，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就到了必须得谈谈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得帮自己和研究基地的那些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毕竟小胳膊拧不过大粗腿嘛，张秋雪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在家的这几天里，张秋雪想好了各种各样的应对政策，自觉不管铁道部的人说什么，她都能保证有话说，有条件可提，有退路可退。 可是，张秋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先找上自己的，竟然不是铁道部的人，而是……谢红漾。 谢红漾担心了好几天，终于从宋父那里拿到了张秋雪家的新地址。 “怎么样？没受伤吧？”谢红漾一进门就拉着张秋雪和孩子们看个不停。 “没事。”张秋雪拍拍谢红漾的手，正要让段姐去洗水果，谢红漾拉着张秋雪往一旁走了走，张秋雪见状就带着她进了书房。 谢红漾说：“这事可把我公公气坏了，他在过问这件事了，让我告诉你，这回这件事不能这么善罢甘休。” 张秋雪一愣，随即了然。 宋父曾经也因为是知识分子而平白遭受许多苦难，如今可以说旧事重演，宋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放心吧。”张秋雪笑笑，“我还不至于以德报怨到这种程度。” 不过，让两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最先来找张秋雪的，不是铁道部的人，而是……谢长风的领导们，以及妇女儿童协会的人。 第1523章 拂堤杨柳37 第1523章 周末还没有过完，张秋雪中午留了谢红漾吃饭。 午饭之后还没多久，谢长风带着小七小八弄了一些装修天台的材料回来，挽起袖子开始加固天台的围栏。 正忙碌的时候，两名肩扛金星的男人并几个女人一起来了。 门是张秋雪开的，但她看着眼前这些人却是一头雾水，好在这些人当中，还有以为是她认识的，正是那年为谢北鲲而来的梅城梅参谋。 张秋雪连忙打了个招呼，“首长，你们怎么来了？找长风吗？我这就请他出来。” 她连忙吩咐段姐泡茶洗水果，又准备去叫谢长风，梅城却一摆手把她叫住，“我们啊，今天是专程来看望你和孩子们的。” 张秋雪就更不懂了，“看我和孩子们？” “这么多年，你一力支持咱们国家和队伍建设，要我说，谢长风能有今日之成就，功劳最大的就是你，这些年多亏了你你在背后支持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让他能够义无反顾啊。”梅城说。 梅城一开口，妇女儿童协会的人也立刻跟上，各方面都仔仔细细地把张秋雪慰问了一遍，让张秋雪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张秋雪解决。 说这话的时候，这位干事有种荒诞感。 眼前偌大的房子，宽敞阔气，窗明几净，从这短暂的接触来看，谢家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她实在看不出张秋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安抚、慰问、表示，按部就班中又透着十足地重视，让张秋雪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这个时候谢长风从天台上下来了， 他袖管还挽着，浑身上下都沾了不少灰尘和锈迹，一眼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 按照级别，谢长风要给梅城敬礼打个招呼的，但是没等他这么做，谢长风就摆了摆手，说道：“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们今天是来慰问家属，和你没什么关系。” 纵使如此，谢长风还是在客厅里坐了下来，他可太明白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了。 张秋雪也看过来，她太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些人有事没事来慰问她干什么？ 梅城还在继续说着：“前几天，我和妇女委员会的同志们商量了，今年评选的时候，一定要给你颁发一面旗子。支持长风同志的工作，为咱们的国家培养了这么多有志青年，在各方各面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你是咱们全区军属学习的对象，回去以后，我会号召大家，以你为典型，好好学习。” 妇女协会的两个人不住点头，梅城又交代道：“一定要把这个典型竖起来！” 张秋雪简直醉了，无论支持谢长风也好，还是培养孩子也好，张秋雪追求的肯定不是这些虚浮的表扬和奖章。 她摆了摆手，对对梅城等人说：“眨眼之间便是一天，转瞬之间便是一年，时间不等人啊，过去一场场战役都告诉我们，我们的国家和外国差距悬殊，人民生活水平相差巨大，我始终认为，只要多一个人竭心尽力的付出，我们的国家、队伍、我们的生活就会有更多的改变，总有一天能赶上别人，超过别人。” 第1524章 拂堤杨柳38 第1524章 梅城愣了愣，不禁哑然。 从上一次误打误撞去吊唁曲冰华却找错了人的时候，梅城就了解张秋雪的胸怀、气量和目标，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张秋雪的话，他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张秋雪的格局。 须臾之后，他讪讪地点了点头，觉得今天自己带着人走这一趟更像个笑话。 “秋雪同志说的对，我想，在这一方面，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就是林子大了总有那么几只心怀龌龊的鸟，不过你放心，你是咱们的大功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咱们大家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张秋雪这才有些明白他们的来意。 不过，梅城等人没有多留，甚至没有多说就走了。 站在楼下的时候，梅城还觉得自己今天就多余走这一遭，以张秋雪的胸襟和格局，怎么可能会眼看着谢长风做出撂挑子不干的事来呢？ 可正因如此，他的脸色狠狠往下沉了沉，对手下人交代道：“去跟铁道部那边打声招呼，问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的人都敢欺负，咱们的枪杆子也不是不能打自己人的！” 家里。 张秋雪歪头看了看谢长风，“怎么？你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了？” “没有。” “嗯哼？” “只是表达了一下我一个老兵对于家属受到故意攻击和伤害的失望。” “……” 张秋雪摇了摇头，“你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谢长风也不否认，问张秋雪怎么布置家里。 现在客厅就是摆了他们在小院住时的几把椅子，各处都显得十分空荡。 “这边靠墙放两个书架，我还有一块地毯，回头在这儿放块地毯，妈喜欢沙发，回头我弄一组沙发摆在那边……” 张秋雪徐徐说着，勾勒出来的样子都是谢长风没想过没见过的样子。 不过这方面他一向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家里嘛，只要张秋雪和孩子们喜欢就行了。 “天台我弄好了，我去换个衣服，咱们去把沙发和书柜买了，正好我在家能给收拾收拾。” 张秋雪没有拒绝，两口子便一起换衣服出了门。 两人开开心心去逛了逛商场，张秋雪没买到合心意的书柜，最后还是决定找人打一组出来，完了还有时间谢长风回去小院那边把大门修了一下。 谢长风始终没提自己在领导面前撂的话，次日一早，该上班上班去了。 这个星期一对张秋雪和谢长风来说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一，他们照例检查下属工作，照例练兵，照例继续自己的研究，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对于铁道部的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好熬了。 而张秋雪亦是每每想起谢长风就忍不住想笑。 那是她早晨起床准备去做饭的时候，谢长风突然拉住了她，一脸严肃地说：“你老实跟我说，咱们家还有多少房子，下次要再发生这种事，我得去哪里找你们？不会还是公安局吧？” 张秋雪哭笑不得，只得顺势又坐回男人身边。 “行了，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行吗？我保证，再也不会把您忘掉了。”张秋雪竖起几根手指，“我保证！” 第1525章 拂堤杨柳39 第1525章 这个星期一对于铁道部的人来说是很难应付的一天。 一大早上，他们就迎来了好几拨了解情况的人，兵团的、妇女儿童委员会的等等，每一拨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他们这才反映过来，张秋雪这间小小的不起眼的个人研究基地背后的能量有多大。 不说张秋雪认识的那些人，单单她这个军人家属的身份，就不容许别人轻易的践踏她。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刚刚把对张秋雪这个研究基地的收并权拿到手的领导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哪里是让他们扬名天下的利器，这分明是一块烫手山芋啊，现在是抛也抛不得，放也放不下，还得找个时间上门赔礼道歉去。 原本被抢了权利的杨不屈本来心里十分不高兴，可这一整天见对方像装孙子似的应付一波又一波的调查和问话，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最失意的莫过于曹建良，他是见杨不屈拿不下张秋雪，这才转而像别人投诚，假装被发配到冷板凳，实际等待东山再起的。 可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高建瓴如此沉不住气，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说没就没了，而他拿下张秋雪那个项目主导权的机会也再不会拥有。 为此，他投诚的那位领导还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卸到了他的身上，如果没有意外，他要在目前这个冷板凳上坐到退休了。 曹建良只觉得生不如死。 之后的一个星期，张秋雪在慢慢复原自己被损毁的书籍和手记，小院那边的大门修好了，谢长风也尽量每天晚上赶回来给家里收拾、布置一些必须品，生活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这一个星期里，铁道部那边都没有人过来，张秋雪也默认了这件事将不了了之的结果，反正对她来说，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研究项目，能够不与曹建良那些恶心人打交道，就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让张秋雪以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周之后的星期二，中午的时候张秋雪照例回到家看婆婆和段姐做饭。 她们才学会用煤气，张秋雪总担心两个人会忘记什么，以至于再出现什么故障，所以她现在每天三餐都会尽量赶回家。 这天中午，张秋雪照例在一旁看着段姐操作燃气，家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七小八撒着欢跑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几位公安同志。 “公安叔叔，你们找谁？” “小同志，张秋雪同志是住在这里吧？” 张秋雪听到声音走过来，拍了拍小七小八的肩膀让他们到一边玩去，对那两位眼生的公安说：“同志你好，我就是张秋雪。” “张秋雪通知，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你涉嫌抢夺、非法占有别人的研究成果，逼死人命，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张秋雪愕然，“你们说什么？我涉嫌什么？” “非法谋夺、抢夺、占有别人的研究成果，逼人自杀！” 第1526章 拂堤杨柳40 第1526章 张秋雪险些不能回过神来，小七小八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更是直接叫了出来。 “不可能！我妈妈不可能做这种事！” 唐志平听到动静也跑出来，忍不住问：“同志啊，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媳妇不可能做这种事。” “大娘，你们放心吧，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错过一个坏人，张同志，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人亮出了手铐，大有一种不管张秋雪同意还是不同意，都会把她带回去的意思。 张秋雪看了看唐志平和孩子们，“没事，那我就走一趟吧，你们该干什么，小七小八，好好读书，不许偷懒。” 说完她扭头看向那几名公安，神色自若地朝几人点了点头，“走吧。” 那几人对视一眼，没有再亮手铐，却是前二后二地把张秋雪夹在中间带走了。 “妈，妈！” “公安叔叔，我妈不会偷窃别人的东西的！” 两个孩子急地不住大叫，张秋雪脚步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说：“放心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会有事的。” 可是，唐志平看着那几人颜色的神色，心中却不怎么轻松。 她总觉得，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一些十分严重的事。 张秋雪一被带走，唐志平就冲到附近的电话亭打起了电话。 这个电话当然是打给谢长风的，她以前并不记得谢长风营区的电话，但自从上次的事后，谢长风未免张秋雪再搬家的时候把他忘了，特意把营区的电话告诉给了唐志平，并让她家里有事就给他打电话，免得张秋雪总是有事就自己扛。 索性这会儿谢长风刚刚开完会，接到通讯兵的汇报立刻接起了电话，等唐志平把话说完，谢长风也觉得这里面问题不小。 张秋雪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她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也没有偷过别人一口吃的，更何况研究成果这种事关无数个日夜艰难努力的东西。 “我知道了，妈，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我来过问，今天晚上下班我会回家，好吗？” 唐志平还是担心得不行，“那今天下午，秋雪会不会被虐待啊？会不会有人要屈打成招啊？” “不会的，妈，没人敢这么做。”谢长风淡淡地说，双眼却冷厉至极。 他迅速挂断了电话，然后从容地给丛戎拨了个电话。 丛戎从上次谢长风给领导撂狠话就觉得自己长了见识，站在谢长风跟前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短他一截，此时接起谢长风的电话，丛戎的心肝都直打颤。 “我这就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听谢长风道明来意后，丛戎立刻说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丛戎不敢怠慢，立刻让手下去打听今天从他们片区抓人的是哪个区的，问完之后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 但等丛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丛戎立时骂起了娘，同时不敢怠慢地给谢长风回了个电话。 电话一响就被接了起来，里面传来谢长风的声音，铿锵有力，中气十足，“我是谢长风！” 丛戎一个头两个大，声音愤懑却不像刚才那么淡定了。 “谢师，今天这事不大好弄啊。” 第1527章 拂堤杨柳41 第1527章 原来，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觉得自己生不如死的曹建良。 就在昨天晚上，跟曹建良同住一个宿舍的铁道部员工发现曹建良自杀了。 他在宿舍的卫生间里上吊了。 舍友被他踢凳子的声音惊醒，等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把曹建良弄下来，跟其他宿舍的人一起把曹建良送到医院的时候，曹建良就剩下一口气了。 一阵兵荒马乱的抢救之后，医院的人发现曹建良不只是上吊，他在上吊之前，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竟然还吃了大把的安眠药，又给他安排紧急洗胃。 而舍友在回到宿舍之后，发现了曹建良放在书桌上的遗书。 遗书称自己早年被张秋雪抢夺研究成果和研究项目，眼看自己人到晚年一事无成，只想为自己的研究贡献一份力量而不得，只觉得生活了无志趣，难以为继，于是自杀。 抢夺别人东西并不是太奇怪的事，眼看都把人逼死了，舍友觉得这事大发了，连忙报了警。 现在曹建良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就算出于人道主义，公安方面也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曹建良一个公道。 甚至，他们还将前些天高建瓴火烧张秋雪家的事情联系起来，认为若非被逼到极致，高建瓴怎么可能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来呢？ “谢师，你说这事，这不是瞎胡闹吗？”丛戎叉着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谢长风也皱起了眉。 他记得当年也出过类似的事，但是当时张秋雪为了不影响曹建良和高建瓴等人在研究领域的声誉，她没有选择报警处理，以至于现在处理起来，的确有些麻烦。 谢长风朝丛戎道了声谢，把事情简单跟人交代了一下，匆匆出了门。 公安局。 张秋雪生平第二次被关进了刑讯室，片刻之后，两名公安坐在了她的对面。 “说说吧，你是怎么抢夺曹建良的研究成果的？” 张秋雪看了看自己被扣住的手脚，有片刻无语。 思考了这一路，张秋雪心中也有些简单的猜想。 不过，听这几名公安这么问，她心里还是觉得挺可笑的。 她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抢夺他的研究成果？” “啪！”地一声，对方在桌子上拍了狠狠一巴掌。 “张秋雪！请你端正你的态度！你要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现在是在给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张秋雪愈发感到无语。 她叹了口气。 “我的研究从发现到构思到推进是我一力进行的，我没有抢夺过任何人的研究成果，也不稀罕别人的研究。至于你们说的曹建良的研究成果，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我觉得你们有必要先搞清楚，他真的有研究成果吗？” “你放肆！”又是“啪”地一声巨响。 张秋雪不禁皱了皱眉。 就听对方接着说：“如果不是你抢夺他的研究成果，拒不归还，人家能自杀吗？如果一个人好端端的，谁会跑去自杀？活腻歪了吗？我看你是死不悔改！罪大恶极！” 第1528章 拂堤杨柳42 第1528章 “自杀？”张秋雪再次感到诧异，“是曹建良自杀，还是高建瓴自杀？” “曹建良！”审问张秋雪的公安正是去把她带回来的公安里的其中一个，此时神色冷冽，双眼紧紧地盯着张秋雪，“就在昨天晚上，他在经历几次工作失意之后，昨天晚上在他的宿舍里，服药后又上吊自杀了！” 张秋雪：“……” 她有些不能理解这句话。 工作失意？ 曹建良那是工作失意吗？ 他是几十年无所作为所以才放弃了研究属于自己的东西，改去做官，但做官也没做出个名堂，反而因为想要抢夺她的研究成果，从而被发配到了冷板凳上。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于是，张秋雪再次真诚地说：“公安同志，我再次真诚地提醒你们，饭不可以乱吃，话更不可以乱讲，你们是公安，你们必须得明确自己的身份，你们不光要帮助受害者争取到最大的公正公平，你们也要为受冤屈的人洗清罪名，不要那么轻而易举地下结论。” 不料，张秋雪这句话却极大地触怒了那位公安。 “用不着你提醒我我的工作职责！既然我能把你带回来接受调查和审讯，我的手里就是有你的证据的，有关这件事，你最好老实交代！” 一时间，张秋雪想不出清楚是怎么回事，习惯性地想要捏捏眉心揉揉额头，但手一动哗啦啦的响声提醒她此时的不堪的处境。 略作沉思，张秋雪说：“公安同志，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就算你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还是那句话，我没有窃取、掠夺过任何人的研究成果。” “你……” “当然，调查真相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可是，审讯需要的是证据，而非子虚乌有地指责。”张秋雪继续平静地说。 虽然被铐住的是她，张秋雪却不存在任何胆怯，可正是这份从容镇定，几乎要把那两名公安气到头顶冒烟。 “那我也必须得告诉你，继续对峙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那名公安厉声说。 “那我说我没有窃取过别人的研究成果，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做过？” “如果你没有这样做，怎么可能逼得别人自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人想不想死，我怎么能知道？便是你现在坐在这里审我，一会儿想不开自杀了，难道我也要对你负责吗？逼到自杀？谁能证明是我逼他自杀的？”张秋雪嗤之以鼻，“想要定我的罪，公安同志，请你拿出证据来，你没有证据，这就是污蔑！而我也没有理由要配合你！” 在这一点上，张秋雪可太清楚了，不管是高建瓴自杀，还是曹建良自杀，别人都没有证据证明她窃取过别人的研究成果。 可是，曹建良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偷了他的研究成果？ 一时间，审讯室里气氛冷凝，张秋雪百思不得其解，那两名公安显然也拿张秋雪没有办法。 直到公安方面换了个女警进来，她端着个搪瓷缸子，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对张秋雪说：“张同志，其实我能够理解。像你们这样的人都爱惜自己的声誉，这件事一旦传开，你在这个圈子里应该很不好混。不过，正因如此，你更应该积极地配合我们，尽快把这桩案子查清楚，是吧？” 第1529章 拂堤杨柳43 第1529章 张秋雪笑着摇了摇头，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后世那个只知实验室里埋头研究的涉世小白了。 “我还是那句话，公安同志，要定我的罪，就拿出证据来，否则，我没有必要配合你。” “那我不妨告诉你，你配合不配合其实并不重要，我们的同事已经拿着搜查令去你们研究基地了，你们研究的东西一旦证明与曹同志有关，那你在这间审讯室里的时间就长了，我有的是时间等着你想清楚。” 这位女公安和先前那位明显不是也脾气，说话不徐不疾，四平八稳，但每一处都说在张秋雪难受的点，让张秋雪不紧张不在意都不行。 毕竟，窃取和抄袭一样，在学术上其实很难界定。 而这些东西是不是和曹建良有关，除了找曹建良身边的人进行确定之外，还要给曹建良本人看，到时候就是官字两张口，上说他有理，下说还是他有理了。 张秋雪神色微微一动，随即笑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们想查就去查吧，只要你们能查得到。” 自从说了那句话就一直在盯着张秋雪看的女公安不禁皱了皱眉，可是很快，她又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等等看吧。容我提醒你一句，一旦我们查出来，和你主动坦诚，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秋雪也还是那句话，“没关系，你们尽管查就是了，但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窃取了别人的研究成果，我绝无二话。” 说完张秋雪就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这间屋子不知是面朝哪里，竟然连一面窗户也没有，而在这间安静无比的审讯室里，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无奈，张秋雪只好推演起自己先前的一个想法来。 至于那些所谓的调查，她并不是很担心。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女公安又说：“行，你不说没关系，我去听听你的研究基地当中其他几位同志的说法，张同志，你别忘了，公道自在人心。” 这句话让张秋雪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她实在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这么快，竟然把顾有年、柴从荣等人都请来了。 当然，她并不是怕顾有年、柴从荣等人对着公安的人说什么，而是一旦如此，研究基地那边群龙无首，不知会不会有麻烦。 此时此刻，基地门口。 几名持有搜查令的公安和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还在说话。 “同志，我们这是正规的搜查令，我们要搜查这个研究基地！因为这里的研究涉及一桩人命，请你们务必理解一下！让我们进去吧！” 他们是和请顾有年、柴从荣等人配合调查的人一起来的，现在顾有年、柴从荣等人早已经被带走了，可他们依旧是连这个研究基地都进不去。 几人十分抓狂。 两名卫兵怀抱钢枪，枪口对准几人的脚下，似乎几人再进一步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其中一名卫兵更是机器人一般再次大声重复，“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誓死保卫靶场与研究基地，枪在人在，枪亡人亡！请退后！” 这不冷不热的天气，几名公安急得出了一脑门汗，只觉得这两个人怕不是榆木疙瘩脑袋，怎么就听不懂他们的话呢？ 第1530章 拂堤杨柳44 第1530章 几名公安面面相觑，纷纷感到头疼起来。 他们这一步本来是要把张秋雪等人的研究过程当中的成果全都拿出来，再请专业的人士进行鉴定，与曹建良的一些研究进行区分，看张秋雪到底存不存在窃取的可能。 可是，他们没想到，只是在第一步他们就卡住了，这些卫兵就是木头人，拨一下都不见得能转一下，要想使唤动他们，只能去找他们的上级，如果硬闯，他们必然要面对一个被打成筛子的结局。 无形的对峙同样发生在公安与顾有年、柴从荣等人的问话当中，几人可谓问什么答什么，但都是他们到达首都并加入研究基地之后，至于之前，张秋雪是怎么窃取他人研究成果的，几人在明确表示对那些情况不了解，不清楚，没听说过之后，充分地表达了自己对张秋雪人格、处事风格的信任，以及认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问话的公安愈发感到头疼，他们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难处理，而张秋雪周围的同事对她的评价更是和案件本身大相径庭。 不过，作为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事件的公安，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张秋雪隐藏得太深了，需要他们更加严谨、深刻地进行挖掘。 而张秋雪，也又开始面临多角度、更为严格地问话。 正这个时候，丛戎来了。 不过，在弄清丛戎的来意之后，这边分局的局长乐呵呵笑了一声，“这么说，丛同志对张秋雪很了解？” “倒也算不上，前几天，我们也办了一件大案不知道你老兄听说过没有。”这边的分局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是首都比较重要的一间分局，是自己没法比的。 事关张秋雪，丛戎不想看自己这位同事判断失误，准备送他个人情，便把前几天的案子跟对方讲了一遍。 同时，他不忘了提醒，“那件案子的受害人，正是你今天抓来的张秋雪。” 与此同时，他也没忘了把张秋雪的家世背景也跟她说了一遍。 “这能说明什么？”这边分局的局长姓李，名叫李刚强，而且，人如其名，是个特别耿直到底的性子，“这只能说明她和她周围的人都位高权重，说不定，这就是她敢强取豪夺的仗势所在，如果不是这样，还不可能把人逼得自杀呢。” 丛戎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他叹了口气，凭他的直觉和这么多年对张秋雪的一些了解，丛戎认为张秋雪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但这个曹建良的自杀，和那封所谓的遗书，真是太奇怪了！ 谢长风赶到的时候丛戎已经在警局门口等了他一会儿，顺便又给他分析了一下这个案子的疑点。 这件案子让丛戎来看，其实并不是很难处理，但问题就出现在证人方面，曹建良曾经的那些学生已经给曹建良作证了，而张秋雪曾经在曹建良的工作室里带走的杜成江也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张秋雪做了证。 以至于现在出现了一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场面。 第1531章 拂堤杨柳45 第1531章 谢长风始终静静地听着，一直到丛戎说完了话，谢长风才看着抓耳挠腮的丛戎问：“做假证是要负什么责任？” “啊？这个？”丛戎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谢长风会突然问这个。 “你去跟那位局长说吧，他们拿到的证词是假的。” “这……真的？” “嗯，真的。”谢长风点了点头，“我要回家一趟，你帮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张秋雪偷了别人的研究成果，等我回来，就要把她带回去了。” 谢长风说完就开了车门，示意丛戎从车上下去，自己则一脚油门离开了公安局门口。 丛戎看看远去的车尾，不禁有些头大，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虽然不明白，丛戎还是尽职尽责地传达了谢长风的意思。 不料这位李刚强局长暴跳如雷，“他以为他是什么人？有权有势便可以为所欲为吗？做梦！做梦！” 李刚强气得失态，当着丛戎的面摔了杯子，不过，那杯子是搪瓷做的，除了摔掉了几块漆之外，杯子完好无损，反倒是李刚强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笑。 张秋雪自是不知这一切，她依旧在几位公安的轮番阵势下被围剿，不过，张秋雪从始至终神色自若，不管别人怎么问，脸色都没变过，甚至连回答问题时的语气也没有过波动，几位负责审讯她的公安都不禁感到头大。 晚上六点，张秋雪的肚子“咕咕”直叫，怀疑这几位公安是不是要对自己采取饥饿疗法。 而丛戎呢，几度试图劝说李刚强，李刚强却认为张秋雪是权势庇佑下的蛀虫，就连丛戎提起张秋雪团队研发的火车，也被李刚强嗤之以鼻，认为这十有八九是张秋雪窃取了别人的研究成果，一切都需要调查。 丛戎毫无办法，只能继续等谢长风过来。 谢长风没有让他久等，回家之后没有多久就赶回来了。 于所有人的警惕当中，谢长风打开一厚沓牛皮纸袋，朝几人抬了抬手。 公安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丛戎走上前来。 他原本以为谢长风说回家是找个理由又去给自己的领导打电话告状了，看到这些文件还是挺意外的。 “谢师，这是……” 丛戎一边上前，一边拿起一份牛皮纸袋打开，但是，只看了一眼丛戎就愣住了。 随即，他将那份文件抽出来递给了李刚强。 李刚强面色微微一变，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把其他的文件都打开。 一份一份又一份，李刚强的脸色几近扭曲。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的妻子有罪，我却有证据证明我的妻子无罪，我可以把她带走了吧？” 李刚强一时说不出话，其他几位负责这个案子的公安不禁冲过来也看起了那些文件。 在这一封一封牛皮纸袋里装着的，是张秋雪一份又一份的版权备案。 从十几年前，一直到如今，各方各面的都有，涉及的领域之多，让人为之震惊。 李刚强还想说着可能是张秋雪从各个领域强取豪夺的别人的研究成果，可是，这里面有许多东西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张秋雪又从哪里找这么多人来抢夺？ 就算她抢了，可是，一个人不说，两个人不说，难道所有人都是哑巴，都是傻瓜，都甘心情愿被她抢夺吗？ 这未免太荒唐了。 第1532章 拂堤杨柳46 第1532章 “破案寻求真相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出乎李刚强的意料，谢长风虽然位高权重，却并不显得咄咄逼人，“我能够理解，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搞清楚你们迫不及待想要撑腰的那位曹教授到底是什么人。” 李刚强：“……” “我可以把人带回去了吗？”谢长风问。 因为这些证据的存在，张秋雪终于从那间小黑屋里被放了出来。 看到谢长风的那一刻，张秋雪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 就这么地，张秋雪和谢长风一起走出了公安局。 丛戎本来是要和他们一起走的，刚抬起脚却被李刚强拽住了。 此时此刻，李刚强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件案子。 如果这么多的东西都是张秋雪抢夺的别人的东西，那张秋雪的心思未免太缜密、阴险了一些。 可如果张秋雪不是一个这样的人，那么，曹建良为什么要这么做？ 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还有张秋雪，张秋雪已经从谢长风那里得知了全部的事情真相，她咬着一块谢长风从路边小摊上给她买的芝麻烧饼，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谢长风说：“要不然，去曹建良那里走一趟？” 一个人不惜性命这样做，必然是有目的的，一定是要有所得，那么，曹建良的目的是什么？ 张秋雪一时想不明白。 谢长风却说：“先去研究基地那边吧，曹建良最在意的应该还是你的研究成果。” 张秋雪想起那位女公安说的话，点了点头。 不过，她不认为拿着搜查令的公安能够进得去，因为她跟谢长风在一起这么多年，对这些人行事风格太清楚了，除非他们有来自卫兵上级领导的命令，否则，那些人绝对不可能进去研究基地里面。 张秋雪这么想着，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你说，曹建良的目的，会不会根本不是我？” 晚上六点半多，路上都是下班的人群，车辆行驶的很慢。 谢长风扭头看了张秋雪一眼，显然一时没能明白她的话。 张秋雪却对谢长风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假如你出去玩的时候，捡到一块很贵的手表，你要怎么找到失主？” “问问是谁的呗。”谢长风说，“拿出来给人家看看，确定到底是不是他的。” “是啊。”张秋雪咬着烧饼缓缓靠在了椅背里，“得那过去让他看看，最后再确认是不是他的。” 谢长风听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再看张秋雪脸上的表情，忽地一顿，“你是说，曹建良的目的或许不在于如何的中伤你，而是看一眼你研究的那些东西？” “这么多年了，那些东西研究出来需要时间，看材料理解起来也需要时间，如果是抄袭、抢夺的话还需要时间来判断是不是全面抄袭等等。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 谢长风没有说话，双眼盯着前方越来越晦涩的光线，足足好一阵才说：“这些时间里，你们的研究会停滞不前，而曹建良那些人，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你们的文字资料全部复刻一遍，对吗？” 第1533章 拂堤杨柳47 第1533章 现在这一计划无疑覆灭了，如果公安方面不请来更大的领导，对卫兵下命令的话，公安方面没有人能进得去研究基地。 但是，就算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张秋雪他们的资料被人复刻，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就付诸东流了，说是拱手让人也不为过。 张秋雪咬了咬嘴唇，在今天之前，她怎么都没想过，人心能够险恶到如此程度。 谢长风脸色也阴沉至极，“我派人过来，无论如何，不会让任何人踏进一步！” 张秋雪连忙拦住，“不要公器私用，这样不好！” 至于曹建良和公安方面，张秋雪慢吞吞地把两只烧饼吃完，两个人去研究基地转了一圈。 那几名公安早已败兴而归，顾有年和柴从荣等人也都回来了，一听到张秋雪的声音纷纷迎了出来。 见张秋雪没事，上上下下的人都松了口气，但对于这件事，都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张秋雪见顾有年等人都没事，心里也松了口气。 随后，她把有人觊觎他们研究成果的可能性说了一下，眨眼之间，所有人都愤怒起来。 张秋雪的目的当然不是这个，她安抚了一下人心，把他们可能要面临的情况说了一下。 这个研究基地不管是研究火车，还是研究战车，都经过备案的，一般情况下没人能进得来。 这也是张秋雪今天敢在公安局说只要他们能查得到的原因！ 从研究基地离开，张秋雪依旧在思考处理这件事的办法。 曹建良的自杀让他立于了不败的弱势地位，不管怎么看，张秋雪也是那个高高在上欺压别人的那一个，因为这一趟公安局之行，张秋雪的声誉也将在日后受到影响。 “我从上面打个招呼，换个人来查这件事。” 谢长风想起李刚强那个样子就禁不住皱眉，在他看来，这就是个草包玩意儿，也不知是怎么当上局长的。 “这样不好，传出去对你影响太大了。”张秋雪摇头拒绝，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以公谋私啊。 谢长风却笑了一声，不甚明亮的月光下，谢长风的脸色看起来格外冷漠。 张秋雪只听他淡淡地说：“那你觉得，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意义？” 张秋雪噎了噎，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 她侧头看了看那个依旧面庞冷峻而坚毅的男人，借着夜色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 “不要这样想，你有能力，有干劲，要多多地为国为民，而不是追求一丝利益！记得吗？你也曾经读过的，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予自身求利益！” 张秋雪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想你做官失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谢长风皱着眉，显然不能同意张秋雪的说法。 “别的事也就算了，但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路还长着呢，万一因为这一件事受到影响……”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我什么都不做，眼看着他们冤枉你，对你的研究成果巧取豪夺，难道以后我还能安安心心地步步高升？” 谢长风生气地把张秋雪的手甩开了。 在一起十几年，两口子第一次开始吵架、冷战！ （这个新年太忙了，忙着过年，忙着居家隔离，忙着带娃，忙着看奥运，大家再一次的新年快乐呀！） 第1534支行 拂堤杨柳48 第1534章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以至于到家的时候脸上冷色还没消，被唐志平一眼看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唐志平一边给两人收拾晚饭，一边说。 “你问她！”谢长风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抬脚就进了卧室。 唐志平吓了一跳，还以为张秋雪真做了什么不合法的事情了，连忙问：“怎么回事啊？” 张秋雪本不想说，但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唐志平肯定会更担心，正好她也想让唐志平帮自己劝一劝谢长风，便简单把事情跟唐志平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唐志平松了口气，她拍拍张秋雪的手，“长风啊，是不想让你受委屈，这事你就由着他去做吧，你放心，他有分寸的。” 张秋雪张了张嘴，瞠目结舌，“妈……” “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他嘛。” 张秋雪心说这哪里是信得过信不过的事，这种事一旦做了就会留下污点，就会让人认为谢长风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 一旦给人留下这个印象，谢长风想往上走，肯定就很难。 张秋雪不相信唐志平不知道这个道理，她皱着眉，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唐志平叹了口气，“我要说半点不担心，这也不现实。我是长风的亲娘，自然是盼着他好的，不过，他是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媳妇、孩子都保护不了，有他跟没他有什么区别？这男人啊，该用的时候你就得用，不然，秋雪，你整天养着他干啥？” 张秋雪默了默，“不是，妈，这是两码事。一个人的原则和底线不应该被轻易打破。” 否则，原则消失，底线一降再降，最终将失去作为人的底线。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竭尽全力保护了那么多人，最后却连自己的媳妇都保护不了，心里又会是怎样的可悲呢？” “……” “所以，不要吝啬给男人保护自己的机会，不要吝啬给他们施展自我的机会，他是你男人，可不是你儿子。” 唐志平在张秋雪的肩膀上拍了拍，再张秋雪迟滞的目光里，进了卧室。 可要说半点不担心，那也不可能。 进了门，唐志平就说：“跟我一块儿跳舞的，有一个老头，好像家里的儿子就是管公安的，要不我找他说说？” 谢长风连忙从床上起来，“不用，妈，我能处理，咱们有证据，秋雪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我知道秋雪不会有事，可我不是觉得你会担心吗？” 谢长风摇了摇头，脸色晦暗。 “你也甭多想，这么多年，你自己寻思寻思，你啥时候帮上过家里啊，咱这个家能够走到今天，孩子们养的这么好，不都多亏了秋雪撑着嘛。你也甭怨她有事的时候想不起你来，你想想前些年的时候，她想起你也没用啊，你有任务，有命令，不管啥事不还是都得她自己干嘛，对吧？” “话是这么说。”谢长风叹了口气。 “事就是这么个事，你啊，能帮上，就尽管干就行了，要不能帮上，回到家就多做做后勤工作，你埋怨啥啊，你有啥资格埋怨啊。” 第1535章 拂堤杨柳49 第1535章 谢长风被亲娘堵了个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唐志平说的都是对的。 在这个家里，最没资格对张秋雪发脾气的人就是他。 张秋雪的责任、每天干不完的活计，都是他给找来的，张秋雪的辛苦、难过，都是他给早就的。 没多久，张秋雪吃了饭进来，谢长风主动握了张秋雪的手。 夫妻俩四目相对，张秋雪在谢长风腰间戳了戳。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有一张扑克脸的男人腰一躲，露出一个笑来，握住了张秋雪的手。 待洗漱过一起躺在床上，谢长风说：“我想了想，直接让人这么去问，的确不太好，原本可能没什么，这么让人一交代，反而好像有什么了似的，你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张秋雪闻言松了口气。 她并不介意谢长风在别的方面帮她，甚至生活中有点大男子主义什么的，但在权利方面，张秋雪不希望谢长风随意将自己的权利用在自家人身上。 她不希望诸如“假公济私”之类的词有朝一日会用在谢长风和孩子们的身上。 “不过，上级领导那边，我还是会打一声招呼，尤其是妇联那边。” 这是谢长风的底线。 “嗯，听你的。” 这一次，张秋雪没有再坚持，身子也放松靠在了谢长风的肩头。 “你说，这次查这个案子的人，会不会和曹建良有什么关系？只因为曹建良自杀了一次，又弄了封遗书出来，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证据吧？” 调查案件该是一个怎样的流程，张秋雪和谢长风都不是很懂，谢长风听她这么一说，又想直接找人从上面干预这个案子的走向了。 “算了，我看那个李刚强，并不像个是非、黑白不分的人，案子先让他们慢慢查着吧。” 在小黑屋里被关了一个下午，又与人费尽口舌，张秋雪早就累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医院。 经过半天的抢救和大半天的修养，曹建良的精神状态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 晚饭后没有多久，李刚强手下的几名精兵强将便找了过来。 今天一大早是曹建良同宿舍的人报的警，在经过简单的走访调查之后他们便将这件事立了案，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来得及对曹建良本人进行问话。 今天，在张秋雪和谢长风离开后，他们将张秋雪的所有的备案都看了一遍，从十几年前社会体态混乱的时代到现在，时间跨度之大，资料保存之完整，他们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而据丛戎与他手下几名去看过张秋雪书房的人来说，这与张秋雪的书房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由此，他们认为张秋雪是个思维、行事都非常缜密的一个人。 而利用傍晚的时间，他们又大量走访了张秋雪的亲朋好友与邻居们，越是了解，张秋雪的口碑便越是一边倒。 当然，也不乏有人说一些张秋雪的坏话，但都没有上升到这种层次。 便越是觉得那个窃取他人研究成果、逼人走投无路以至自杀的事情，不是张秋雪做出来的。 两厢矛盾的证词，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件案子。 第1536章 拂堤杨柳50 第1536章 “我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了吗？”病床上，曹建良含糊不清地问。 几位公安相互对视几眼，为首的那名在曹建良的病床边坐下，“是这样，曹同志，案件要调查得有一个时间，我们也有一些东西还需要再了解一下。” “那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我的东西？”曹建良又问。 “这个……等我们调查清楚，如果能证明张秋雪的那些研究成果是你的，我们自然会帮你讨回来。” “哎呀公安同志啊，我跟你说，我这一辈子眼看就到头了，我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只要能让我再看一看我研究的那些东西就行了，不然，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一个大老爷们，不知是上吊吓破了胆，还是吃药短了志，歪在病床上哭哭啼啼个不停。 几人好一番安抚，才让曹建良的情绪稳定下来。 “曹同志，你现在能跟我们说一下张秋雪是什么时候窃取了你的研究成果吗？具体的时间，当时有什么人在场，在哪里，你还都记得吗？” “记得，记得，当时还是七八七九年的时候吧，我还在水木大学里头有个研究室，我和我那几个学生，最开始就是在那个研究室里有了这个想法的，当时经人推荐，我们加入了张秋雪这个女同志，哪里想到……” 话没说完，曹建良又伤感起来，几个公安大感头疼。 好不容易从曹建良的病房离开，几人竟觉得比对付穷凶极恶的犯人还要让他们抓狂。 回到公安局，几人把曹建良和那些证人的证词对了一下，发现都能对的上。 一时间，案子陷入僵。 “好像不管看哪一方，都挺有理的，就是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有理。” 最新的调查结果汇报上去，李刚强也为之抓狂。 “对的上？”丛戎看着李刚强撇了撇嘴，“肯定有对不上的地方，再重新查吧。” 他做这行这么多年，自己这双眼睛还是能相信的。 他相信张秋雪不是曹建良等人口中那样，那么，问题就出现在别的方面。 “重新查？查哪里？”李刚强问。 “曹建良，和给曹建良作证的那些人。”丛戎说：“老李，这次，让你的人不妨给他们强调一下组织纪律，强调强调做假证人是一个什么后果。” 李刚强不禁皱眉，“你就这么相信张秋雪的为人？” “相不相信是一方面，主要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曹建良临死之前不看一看自己的那些研究成果连眼睛都闭不上，如果张秋雪真的曾经窃取了她的研究，做贼心虚，必然不敢拿出来招摇，很大可能是藏在她的书房里的。如果是这样，曹建良的大徒弟高建瓴去火烧张秋雪的书房，这是什么目的？毁掉那些研究成果吗？” 李刚强顿时哑然。 这两个案子如果单独来看，没什么说不通的，但把两个案子放到一起，就处处说不通了。 “你那个案子，高建瓴的目的是什么？” “毁坏张秋雪的研究成果，报复张秋雪！”丛戎说。 第1537章 拂堤杨柳51 第1537章 两个人相互对视几眼，脸色都逐渐凝重起来。 张秋雪他们这些研究，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于国于民都是巨大的贡献，就算张秋雪的研究成功之后不会写上曹建良等人的名字，却也不能抹杀曹建良他们的功劳。 一个专注于研究的人，真的会忍心看着这样一项研究毁于一旦吗？ “我让人重新去调查。”李刚强说。 重新安排了人下去，不过，出于稳妥，张秋雪那边的人也做了二次传唤。 第二天一早，谢长风早早就回了营区。 今天会有人过来重新给家里装电话机，张秋雪就没有去研究基地那边，她在家里重新把昨天被谢长风翻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半上午的时候，张秋雪隐约听到“嘭”的一声，声音隐隐地有些熟悉，随即，她一愣。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个声音像是枪声。 在研究基地里偶尔也会听到靶场里传来训练的枪声，不过那个声音和真正的枪声不大一样，训练的时候他们对子弹有着严格的要求。 真正的枪声张秋雪也听过，是那年随着谢长风和团队一起去考察的时候。 她没能见识到真正的枪林弹雨，但是密集的枪声依旧让张秋雪有好些天晚上睡不好觉。 张秋雪走出厨房，正看到唐志平站在客厅里愣愣地往外看。 “妈？” “好像听到枪声。”唐志平拨了拨耳朵，说。 婆媳俩四目相对，心中都觉得不太寻常。 张秋雪说：“一般人没有枪，有枪的就是公安和营区里的士兵，一般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开枪，难不成，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案件？” “不知道。”唐志平摇了摇头。 张秋雪也想不通这一点，也没太往心里去，很快，电话局的线务员上门，张秋雪更没再想这件事。 这位线务员手脚很利落，仔细跟张秋雪核对过身份信息后，拉线安装很快就搞定了。 张秋雪用的还是之前在小院时的那个电话号码，弄好之后，张秋雪正准备按照线务员的说法给别人打一个电话试一试，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张秋雪有点奇怪，这人掐的时间也太准了吧？ “张老师？张老师，出，出事了！”一个学生叫着。 这声音有些熟悉，张秋雪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才发现竟然是研究基地那边打过来的，打电话的人是顾有年带的一个学生。 不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声音很是嘈杂混乱。 “怎么回事？”张秋雪忙问。 “有，有个人，从后墙往里爬，被卫兵从墙上打下来了。” “……” “拿，拿枪，打的。” 张秋雪一听脸色不禁为之一变，难道就是刚才她们听到那声有些远的枪声吗？ 她没有听枪声判断距离的本事，如果是按照方向来推算，倒真的是研究基地的方向。 那学生哆哆嗦嗦地继续说：“那个老头，好像疯了一样，被打了一枪，还要往我们院子里爬，不爬进来不甘心似的！张老师，顾老师他们都不在，你快过来看看吧！” 第1538章 拂堤杨柳52 第1538章 出门的时候，张秋雪的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当到达研究基地，张秋雪看到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人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正如她来的路上所想的，爬墙的人是曹建良。 此时此刻，仍然有两杆枪对准了曹建良，前后不远处各有两名卫兵正在警戒，今天负责守卫的小队长正在问话。 曹建良低垂着脑袋，却是半个字也不准备说的样子。 “秋雪同志，你过来了。” 这么多年下来，张秋雪和这些卫兵都非常熟悉了，其中有些年龄小的，和铁牛铁栓差不多大，张秋雪给铁牛铁栓准备东西的时候也会给他们准备一份。 曹建良闻言抬头。 四目相对，张秋雪抿了抿嘴唇，一时无话。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真没想过曹建良会是这种人，他和高建瓴几个人似乎总是再刷新她的三观。 这名小队长姓魏，叫魏长生。 他过来跟张秋雪敬了个礼，张秋雪也连忙跟他打了个招呼，问：“魏队长，这个情况要怎么处理？” “私闯军事禁地，按照规定，不听劝告执意往前的人，我们是可以直接击毙的，既然他没死，我们肯定要把他交给公安方面进行处理的。” “这样也好，”张秋雪点了点头，“那你们可以和隔壁区的公安局联系一下，这几天，刚出了一个案子，正是这位曹主任告的我，说我窃取他们的研究成果。” 魏长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这一点，我会在向上级汇报的时候提到的。” 张秋雪便不再多留，她要进去安抚一下那些学生们，但路过曹建良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两人目光相撞，曹建良哼了一声，似是满脸不屑。 张秋雪则是摇了摇头，“何必呢？机关算尽，好好活着不好吗？” “你懂什么？”曹建良却一下子激动起来，苍老的脸瞬间狰狞至极，“你知道这项研究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无非是史无前例的突破，以及随之而来的整个国家和国际上无数人的追捧、鲜花和掌声，又或者，还有权利、地位的重新变革、划分罢了。”张秋雪声音淡淡，她实在不懂，相比起那些，难道不是这个研究本身的价值更加的重要吗？ “你说的轻巧！你说的轻巧！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曹建良两只眼睛通红，似乎随时都会发狂。 他也曾醉心研究，一辈子疏忽而过，他却连一项能拿得出手的研究都没有，可张秋雪呢？ 她还那么年轻，不过那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了一项又一项突破，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把所有的聪明智慧都给了张秋雪！ 而他和高建瓴等人，也曾那么多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努力，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你真是可怜。”张秋雪说，“难道对你来说，做研究只是为了让自己出人头地吗？那你真不应该走这一条路。” 第1539章 拂堤杨柳53 第1539章 在后世读书时，张秋雪曾经有一位年迈苍苍的老教授。 那位教授年近耄耋依旧被学校返聘，他曾经也是一位研究员，但是和曹建良一样，终其一生，他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就和研究成果。 有一次上课，一位同学仗着胆子问他是否会对此感到遗憾和后悔。 老教授笑了笑，然后说了一番令张秋雪终生难忘的话。 他说：“把石头扔进水里，就会有水花溅起来，这件事绝大多数人都见过。当你把石头往水里扔得越用力，水花就会溅得越高，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呢？很多人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想过的人，也并不是人人都得到了答案。就像这世上有那么多木匠，却只有一个鲁班。” “如果你期待搞研究然后名扬天下，我建议你不要搞研究，我建议你去做官，做官是最快能够让人认识你、尊重你、巴结你的方式。而搞研究，你需要低下头来、弯下腰来，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数以千百次的重复一件事情去做。在没有研究出成果之前，你就只是一个可能比别人更加有文化的普通人罢了。而在研究成功之后，你一定要经受得住鲜花、掌声和名利的洗礼，而非十年高楼起，一朝倾覆灭。” 有这样一个鲜活的例子在前，无论后世还是今生，张秋雪固然也期盼自己的研究能够成功，却都是着眼于脚下，争取把每一步都走的踏踏实实，而非从中去获取什么。 又或者说，有谢长风、有宋父，有那么多权贵，张秋雪如果想要获取权利，其实并不难，只是本心并不着眼于此罢了。 “你一生追求权力地位、鲜花掌声，自以为品行高洁，其实不过权利的囚徒罢了。” 她摇了摇头，抬脚进了里面。 曹建良错愕抬头，被枪打中的左腿依旧疼痛难当，可是，那些疼痛又仿佛慢慢远离了这具躯体。 他几乎不能相信，像张秋雪，还那么年轻，又是小地方来的，什么都没见过，怎么会那么有定性呢？ 她难道不觉得手握权力很好很风光吗？ 就在这一天的上午，顾有年等人去公安局二次配合调查完之后，案件突然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公安局的人反复强调过做假证的后果之后，曹建良的另外几个学生齐齐翻供，讲出了当年张秋雪与曹建良翻脸的真相。 一手炮制这个案子的曹建良也终于坐进了审讯室的审讯椅里，在所有人都翻供之后，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他，这着实是一个让曹建良始料未及的后果。 “对，是我冤枉她的。”长久的沉默之后，不只是腿上的枪伤，还是张秋雪给予的心理创伤哪一点重伤了他，叫他没有办法不得不开了口。 “她没有偷过我的研究，是我想要她的研究成果。”曹建良说。 审讯室里很沉默，只有曹建良郁闷的、痛苦的声音在回荡。 第1540章 拂堤杨柳54 第1540章 曹建良的手法其实很低劣，第一步，他选择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 通过服药和上吊的方式，他很快成为了一个含冤自杀的受害者身份。 公安方面立刻采取了对张秋雪的审讯调查，并开始向上申请彻查张秋雪的那些研究。 这些年，曹建良对张秋雪的研究方向和研究领域也做过多方面的猜想，他也做过一些尝试。 在这个案子被调查之后，这些东西随时都可以被公安翻出来，成为他研究过的证明，与张秋雪的研究进行对比。 一旦有重合的部分，就将成为张秋雪窃取他的证据。 甚至对于自己那些学生，曹建良也做了各方面的安排。 然而百密一疏，就像当年张秋雪取笑高建瓴偷别人的孩子记得给孩子上户口一样，张秋雪对自己的每一次研究都做了备案，她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保护自己和研究室里其他人的研究成果。 张秋雪的每一项研究，都和顾有年、柴从荣他们的口供都是能对的上的。 以及，高建瓴和曹建良两个案子的前后矛盾，致使公安方面不得不做重新的调查。 “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研究成果而已。”曹建良接着说，“从知道你们要二次调查的时候我就知道，完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所以，他选择了爬墙。 那围墙不算很高，外围也没有人巡逻警戒，只是挂了个“军事禁地禁止闯入”的牌子，可是，一经进入，迎接他的就是两管黑洞洞的枪口。 “所以，他搞了这么多，还是想要我们的研究成果？” 如今已经可以独立领一个项目的杜成泽眼睛都要掉出来了，简直不能相信这到底还是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老师。 “他有没有想过，一旦张老师真的被打上一个窃取别人研究成果的名声，还能不能在这个领域混下去？”杜成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不说这个，咱们这个研究基地也会被国家取消吧？”柴从荣气得浑身哆嗦。 反倒是张秋雪，她神态自若地和前来说明情况并道歉的公安说话，把人送出了门，随后回来脸色也还是无比淡然。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杜成泽依旧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张老师，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看，你喜欢坐在桌子上吃饭对不对？你再看门外那条狗，它喜欢趴在地上吃。你喜欢吃肉对不对？它喜欢吃屎，你难道要去纠正它，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它不要去吃屎吗？” 众人脸色一阵扭曲的恶心。 “张老师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就像那只狗一样，总是把它拉的、别人拉的再吃回去，它喜欢这么去做，就这么去做呗，跟畜生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话让顾有年、柴从荣等人也不能对张秋雪直视了，太糙了，太恶心了！ 不过后面这句就…… 第1541章 拂堤杨柳55 第1541章 事情的后续张秋雪没有在关注，但值得一提的，是铁道部那边遭受了曹建良事件的二次伤害。 先前上门了解过情况的领导们再次给予了他们关注的目光，不过这一次就没上回那么温和了，这一次是直接询问，铁道部的人还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更是问一把手还能不能管理好这些人。 所谓雷霆震怒，也不过如此了。 以至于上次蒙混过关的铁道部领导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东西出现在了张秋雪家门口，把出门倒垃圾的段姐吓了一跳。 经此一事，铁道部更是不敢再提把张秋雪的研究基地并入铁道部的想法。 谢长风对此还算满意，不过，当着那些领导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至于曹建良，也要等待一个判刑的结果，张秋雪还是从汤老头那里听说的。 汤老头前段时间一直泡在新的研究基地那边，还是被王国栋跑来找汤老头吐槽他才知道的。 汤老头也不知自己那位好友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掉进了权利漩涡当中不可自拔了，必不可免地跑去把他又骂了一顿。 不过，除了把自己气得浑身哆嗦之外，没有收获什么好的结果。 晚上吃饭的时候，桑巴卓玛忍不住问张秋雪：“妈，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吗？他们这些人，害的我们家都烧了。” 要按照他们那里的规矩，一定要把人打到服打到怕的。 “我们的国家正在一步一步迈入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他们会给予我们赔偿，虽然不多，但是，刑罚上会根据他们的态度来判长短。如果单从经济方面来讲的话，是挺不公平的。不过，因为他做的事情，他将失去自由，被人监视、教育，接受身体、心理和各方面待遇上的惩罚，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桑巴卓玛撇了撇嘴，“还不如像我们那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更痛快呢。” 张秋雪失笑，看了看两个歪着头不断看她和桑巴卓玛的熊孩子，反问道：“那如果一代一代这样下去呢？” “不会吧？”桑巴卓玛不解。 “怎么不会？比如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开始打架，甲输了，气不过，当场又把乙揍了一顿，结果失手把乙打死了，然后乙的儿子来找甲报仇，一不小心又把甲给打死了，然后甲的儿子接收不了，于是找乙的儿子报仇，如此一来，子子孙孙反反复复无穷无尽的报仇，怎么办？” 桑巴卓玛愕然，“还……能这样吗？” “怎么不能？”唐志平说。 “这样的事情多着呢，所以，从古至今，这世上总有为民伸冤的地方。跟刚才的方式两厢比较，你认为，是你用判刑的方式，让人服服刑，然后劳役、惩罚合适，还是那种无穷无尽的报仇合适？” 桑巴卓玛的想法历来都非常简单，他们那里的人都讲快意恩仇，其实就算是打服也不见得就会把人打死，而大多数时候，打一顿出出气也就完了。 可如果按照张秋雪所说的可能，当然还是判刑更加合适有一些。 “这就是法律存在的价值。”张秋雪说，“它是含冤受害者最后一道争取公平的绳索，也是帮助无意伤人者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说法律是一根救命稻草，那么，对双方都是！所以，不要觉得法律不够公平，它已经是能平息所有人心中怨念最公平的方式了。” 第1542章 拂堤杨柳56 第1542章 “那，妈妈，你有没有想过，你搞了那么多研究，万一最后没有成功呢？”小八托着腮问。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所有人的努力都没有成功，但是，研究没有成功，不代表研究没有用。比如在这个研究当中，我们找到了更好的传送带、更好的密封制品、更加坚硬抗风的玻璃等等，就拿这个玻璃来说吧。” 张秋雪指了指谢长风，“你们见过你爸爸开战车吧？所有的战车为了方便观察，都设有镜子、窗户等设备，在这个时候，玻璃的存在无异于是眼睛，重要性可想而知。如果我们能做出一个更加坚固的，比如说防弹的玻璃，能够抵挡得住枪弹的攻击，那么，在双方的交战当中，无疑为我们的争取了更多的机会。懂了吗？” “哦，”小八拖着长音长长地应了一声，“就像我们每个人，不见得所有人都做那么高端的工作，但并不是说，我们做个普通人就没用。” “对，就算是你在花钱，也是在给国家纳税嘛。” 而桑巴卓玛还在考虑法律的问题，“妈，你说那么多，其实都是在法律公平公正的基础上吧，那要是这个规则本身就不公平呢？” 张秋雪一时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桑巴卓玛便接着说：“你看咱们外面那些摆小地摊的，他们整天被城管赶过来赶过去，每天跟打游击一样的工作、生活，可是，城市管理这项工作的管理制度是谁来制定的呢？好像是城市管理部门本身吧？” 被桑巴卓玛一说，张秋雪也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这就好像有十个苹果拿出来分，不管是谁分，都有想给自己多分的想法，而怎么分的规则还交到这个人手里去制定，为了他本身的利益，他在制定规则之初就会制定上一条或者两条他过分一个或者几个的规则。 轮到法律部门其实也一样的，为了它本身的工作考虑，它自然而然的就会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制定。 比如，税收部门肯定想多收税，这样就能证明他们的工作做得好，做的优秀！ 这一深思，张秋雪禁不住笑了。 “那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拿这个城管来说的话，我觉得至少要听一听这些小市民本身的想法吧？冬天那么冷，夏天那么热，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夏天晒冬天冻的工作吧？而一味的驱赶，除了让他们每天需要跑更多的路之外，似乎没什么用处。”桑巴卓玛说。 张秋雪还想说话，谢长风却突然插嘴道：“那你觉得，这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那些摆地摊的小市民，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白天晚上都干，有的只是下班之后晚上趁着有空去摆一摆摊，补贴一些家用。” “我觉得……”桑巴卓玛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可以划出一块地方来，所有人都到这里来摆，不管是吃的喝的用的，等收摊的时候，大家顺手把垃圾一收拾，既不会有什么影响，还能给大家带来收益。” 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意外。 第1543章 拂堤杨柳57 第1543章 桑巴卓玛平时是个很简单的姑娘，可以说没什么心机，想要的和表现的都在她的脸上，为人也很勤勉，所以最初的担心过去之后，张秋雪觉得小北找这样一个对象还是挺合适的。 不过，现在，谢长风突然问了一句：“卓玛，你以后想做什么？” 桑巴卓玛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竟然说道：“和阿北生孩子养孩子啊。” 张秋雪一滞，饶是她在努力憋了一下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孩子，你爸是问你，以后做什么工作。”唐志平笑得端不住碗。 桑巴卓玛顿了一下，虽然看起来很淡定很落落大方，眼睛里却透出一目了然的茫然。 “我们那里的人，结了婚就是放牧、照顾家里和孩子……” 以前她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并没想过工作的问题。 张秋雪见状说道：“你这么想也没有问题，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有个人留在家里，这样的话，对于家庭的发展、孩子们的教育都能够及时的把控，并且在合适的时间做出合适的调整。不过，你也可以尝试一下新的生活，比如发觉一下自己的兴趣，将来找一份工作什么的。” “因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社交都是很有必要的。整天埋头于家庭和孩子，时间一长，难免和社会脱节，长此以往，于夫妻关系上也并不是好事，明白吗？” “对，确实要有个工作才好。我听奶奶说，以前的菜几分钱一斤，现在一个烧饼就要好几毛钱了，如果我和阿北生三个孩子，只有他的津贴的话，我们娘几个都活不起了。” 张秋雪汗，以前她还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个说风就是雨，忧患意识这么强的。 “我会做我们那里的好吃的，妈你说我开个小饭馆行不行？” 张秋雪觉得谢长风问这个问题的目的肯定不是想让桑巴卓玛开一个小饭馆，不过孩子既然说了嘛，她必然得捧场才行。 于是张秋雪说：“当然可以，你要开店的话，到时候我给你掏本钱。” “不用妈妈，”桑巴卓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在家里，吃家里的，住家里的，阿北的工资我都攒着呢，再攒两年，我们的钱应该就够了，阿北说你们从他小时候就特别不容易，劳心费力地培养了他，他都没给家里做贡献呢就离开了家，我不能要你们的钱。” 张秋雪和谢长风再次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十分舒坦。 倒不是他们不想把东西给孩子们，而是孩子们的这份懂事、疼惜他们，让人心里熨帖极了。 “你这傻姑娘，竟还有不喜欢钱的。” 桑巴卓玛只是笑笑，不再掰扯这个话题。 这两年，除了她寒暑假的时候回去过，其他时间都是和谢北鲲写信联系。 两人的距离虽远，但一封又一封的来信中，他们交流着彼此的过往，她去看过谢北鲲看过的升旗，谢北鲲去过她去采过药的山巅。 他们明白彼此的欢欣与不易，她留在首都学习、照顾公婆，谢北鲲有时间了就会去看望她的父母。 正因明白，桑巴卓玛更愿意照顾好首都的这个家，她知道，只有家里好了，谢北鲲在外面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第1544章 拂堤杨柳58 第1544章 “争取争取，考个好大学。”谢长风放下饭碗，为今天的晚饭做了总结陈词。 张秋雪挑了挑眉，追着谢长风回了卧室，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你对卓玛有安排？” 黑脸男人把屋里归置了一下，难得地冲张秋雪挑了挑眉，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怎么敢？” “嗯？怎么不敢了？”张秋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某位同志时时刻刻在背后看着我，我哪里敢犯错误？” 张秋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不皮这一下你会死啊？” 谢长风却突然正经了脸色，认真地说：“往后再看看吧，如果她有那份才能，合适的时候，能推荐我会推荐一下。” 当年谢荣恩和谢宏伟父子百般想让谢长风拉扯谢宏伟一把，谢长风怎么都没有松口，没想到今天在儿媳妇身上破了例，张秋雪眼睛不由自主睁大了几分。 “你觉得卓玛那份才气？那份心性？” 有人说当官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但张秋雪看来就挺难的，做官无论大，还是小，都要有面对权利不乱用权利的坚定，都要有随时随地俯下身去倾听民众心声、办实事、办好事的态度。 无论是品质方面，还是道德方面，张秋雪觉得，都需要极高的心理素质。 当然，如果豁出去当一个昏官贪官，那就另当别论了，但他们肯定不会想培养自己的亲人去做一个贪官。 “想法很有特色，但是不是一时的灵光就不知道了，至于心性，比较两极化，应该跟你多学习学习。” 张秋雪诧异，“跟我？” “嗯，”谢长风竟然点了点头，然后更加认真地对张秋雪说：“你是我见过心性最为坚定的人。” 张秋雪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要论心性坚定，难道不是他们这些为了目的不畏牺牲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吗？ 也许是张秋雪的目光表达了她的看法，谢长风接着说：“你不一样，我们的坚定是经过训练的，我们心中有着坚定的目标和信念，在完成目标之前，那就是我们的终极目的，而你的独特之处在于，你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却从始至终都有着一个十分清晰的目标，坚定不移地为之努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生活当中也是如此，不温不火，却从不会轻易放弃。” 早在张秋雪从北川种出菜做出大棚的时候，谢长风对于张秋雪心中便只剩下佩服。 他一度认为，家里这些孩子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受了张秋雪的言传身教。 桑巴卓玛性情单纯，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张秋雪并不觉得她会适合走这样一条路，也并没太把谢长风的话放在心上。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可不觉得谢长风口中的推荐机会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拿到。 不过，在她订的书柜到了之后，张秋雪给客厅的书架订了很大一批书，从修身修心到各类智斗经典篇章，无论将来以后去做什么，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 第1545章 拂堤杨柳59 第1545章 让张秋雪感到意外的是，这一个书架影响的竟然是家里所有的人，甚至连保姆段姐也会时不时地拿一本书坐在那里看一会儿。 两个小的就更别提了，每天放学回来锻炼之余都会趴在地毯上看一会儿书，以至于张秋雪家里经常像图书馆一样安静。 而伴随着读书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讨论。 平时晚饭大家都会谈论几句今天发生的事情，现如今却成了各种各样的想法、观点大讨论。 这个改变是令张秋雪和谢长风十分意外的，孩子们的想法和知识在一次一次思维碰撞中得到提升，令张秋雪欣喜不已。 不过，晚上回到房间她就笑不出来了。 谢长风说：“家里的环境这么好，我都想再生一个了。” 张秋雪有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知道该翻不该翻，却委婉地提议道：“你最近工作不是很忙吗？要不你住营里一段时间算了，不要来回跑了，怪麻烦的。” 谢长风顿时好气又好笑，平心而论，如果不是顾及张秋雪的身体和工作忙，他真想跟张秋雪再要两个孩子，不为别的，只因为是张秋雪的孩子。 “你不觉得小七小八都挺懂事的吗？再生个，没准是女孩呢，咱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有这追求，”张秋雪不是不理解谢长风的想法，男人追着自己想跟自己生孩子，她的心里还挺有优越感的，不过……“你也不想想，小北都截胡了，二妞孩子都两三岁了，我再生一个，到时候跟儿媳妇一块儿生啊，我可丢不起那脸。” 谢长风：“……” 两口子正在屋里斗嘴，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没一会儿就听卧室外面传来桑巴卓玛的声音，“妈，有个电话说是找你的。” “谁啊？”张秋雪从谢长风怀里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出去接电话。 “是看守所打来的，那个姓曹的说要见你，妈。”桑巴卓玛跟在张秋雪身边有些担心。 曹建良？ 张秋雪属实有些意外。 “没说什么事？” “没有。” 张秋雪只好过去亲自接起电话，电话确实是看守所那边打来的，只说曹建良要见她，却没说为什么见她。 莫名其妙地放下电话，还没来得及走，电话又响了起来，张秋雪只好又接了起来。 “是张秋雪同志家吧？我是李刚强啊。” “哦，李局，我就是张秋雪。”张秋雪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李刚强对她却是好一番嘘寒问暖。 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李刚强是想对上次二话不说把她捉过去问话表示一下歉意。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工作嘛，张秋雪心中能够理解，于是陪着李刚强寒暄了一番。 就听李刚强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案子该查的已经查了，曹建良在我们这里也交代了，不过，我听说，他准备翻供。” 张秋雪愕然，“翻供？这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但是，法院那边很可能会把案子打回来重新调查，甚至，如果他在法庭上当堂翻供的话，你的名声……” 第1546章 拂堤杨柳60 第1546章 这种类似于无赖的做法咬不咬人的无所谓，反正挺膈应人。 张秋雪也没想到刚才还在谈论品德、心性，立刻就给自己来了个反面教材。 按照谢长风的意思，像曹建良这种败类就算调查一千次一万次结果也不会改变，不过，趁着周六日，张秋雪还是带着孩子们去看守所走了一趟。 曹建良所在的看守所距离张秋雪他们住的这里有些远，母子四人辗转了几个小时才到达。 为这一趟短途旅行，桑巴卓玛还准备了不少饼干和水。 张秋雪也还是第一次来看守所，递交证件打了申请之后，一路和孩子们在值班狱警的带领下来到探监室。 四处高墙壁垒，岗哨林立，在靠近出口的某些位置，甚至还是有配枪的。 期间，他们曾遇到犯人，全部整齐地走成一列，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透着森森的漠然和死寂。 便是坐在探监室里，几个孩子也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曹建良很快被带来了，只是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皮完全是挂在脸上一样。 小七小八纵然平时胆子大，此刻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曹教授。”张秋雪打了个招呼。 此时，曹建良看张秋雪的眼睛里全然都是恨意，如果时间能重来，他大概根本不想认识张秋雪吧。 “来得匆忙，不知道曹教授你缺什么，就什么也没给你带，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张秋雪故意说。 曹建良脸色再次扭曲了几分，恨恨地瞪着张秋雪也不说话，反倒让张秋雪有些搞不清楚他叫自己来的目的了。 如此一来，张秋雪也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曹建良才再次开口。 “你想个办法把我弄出去，不然，你也听说了吧，我不会认罪的！等我真的在法庭上翻供，你在首都就别想混下去了。” 张秋雪一哂，她忍不住再次扪心自问，自己当初到底怎么和曹建良这种人一起共事的？ “你想说的，无非是我的名声不好吧？没关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哦，还有一句话，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张秋雪话音刚落，小八突然哼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能耐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你……”曹建良被气得瞠目结舌，张秋雪耸了耸肩，凭现在曹建良的样子，她还真不觉得曹建良能活到那个时候。 “差不多得了，曹教授。”张秋雪说，“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你用尽心机也不会属于你，还是你觉得我的头上写着冤大头三个字吗？” “让建翎和你同做那个项目有什么不好，他踏实肯干，只要你肯容他，不比你手底下那些人强多了？” 张秋雪彻底无语，没想到扯来扯去，最后竟然又扯到高建瓴身上去了。 该不会最开始提出把研究基地和铁道部合并的想法提出来的人就是高建瓴吧？ 之后自己拒接了铁道部的通知函，谢长风又将杨不屈扣在营区，害得两人得罪了杨不屈从而流落能板凳。 高建瓴愤而怒烧她的家，想要毁掉她这么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失败之后，曹建良心中不忿，不惜自杀来中伤她，费尽心机也想得到她的研究成果，其实还是为了高建瓴。 张秋雪没想到自己竟然奇迹般地想通了，她摇了摇头，师者，长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奈何这对师徒胸襟格局委实太小了些，没什么能力去对别人的研究成果情有独钟。 第1547章 拂堤杨柳61 第1547章 张秋雪朝着曹建良摇了摇头，“单凭高建瓴为了自己功成名就不顾他人死活这一点，在我的研究基地里，他确实无人能及。” “他还年轻，未来还很长，你找机会把她弄出去，一切罪责我来承担，怎么样？” 张秋雪哑然失笑，“你以为我是法条本条吗？又或者，我可以翻手云覆手雨？早在公安查到高建瓴的时候，你推的比谁都快，怎么？现在又后悔了吗？晚了。我不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动一动手指就能够让高建瓴消失不见。” “你不同意我就当场翻供！”曹建良威胁道。 “就算你翻供，也不过是从头调查，如果你真想这么做的话，那就做吧，我们看看谁扛得过谁。” 张秋雪摆了摆手，示意孩子们跟自己离开。 几个孩子跟在张秋雪身后鱼贯而出，出门的时候桑巴卓玛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曹建良佝偻着身子坐在桌前，老树皮一般的脸上是深深地颓败。 那样子有些可怜，但更多的是可悲和可恨。 终于，狱警走过来准备带曹建良离开。 他拍着桌子大叫起来，“张秋雪！张秋雪！我求你！我求你行不行！” 仓皇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凄凉，张秋雪和孩子们忍不住回头看过去，看到曹建良瘦弱的身躯被两名狱警夹在中间，双脚凌乱地乱蹬，似乎在等张秋雪的一个答案。 但最终，没等张秋雪说话，他就被随之而来的更多狱警带走了，只有他的声音还在持续着，持续着。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但张秋雪想，为人师表应该做的不止这些。 为人师表更应该为人标榜，以身作则，成为孩子们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 曹建良和高建瓴固然师徒情深，可是在张秋雪看来，总是可笑得很。 回程的路上，小七小八都很愤慨，桑巴卓玛很沉默，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快到家的时候才忧心忡忡地问张秋雪，“妈，你说那个曹教授开庭的时候会翻供吗？” “谁知道呢？”张秋雪停下来在路边买了几根冰棍。 天不热，吃冰棍的人很少，母子四个一路走一路舔冰棍，立刻引来不少好奇观望的目光。 张秋雪接着说：“翻也好，不翻也好，是他的事。至于我嘛，只要立身立的正，还怕这些牛鬼蛇神吗？” 桑巴卓玛看看张秋雪若有所思，张秋雪也意味深长地对着她再次说了一遍，“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一定立身一定要正！邪魔外道固然有一时的昌盛，却不是立身之本。” “哦。”桑巴卓玛不知是明白了没有，懵懵懂懂地答应了张秋雪一声。 大妞二妞都是她从小带起来的，立身方面，张秋雪没什么可担心的，其实对于桑巴卓玛，张秋雪也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个孩子固然没有那么多知识，她却有着普通百姓最为亮眼的一点，就是淳朴。 只要将来不被人带坏，张秋雪就能确保这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第1548章 拂堤杨柳62 第1548章 曹建良那边的情况张秋雪没有在关注，无论曹建良做什么，这个人在张秋雪的心里已经成为渣滓、败类一样的存在，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因为他的学识而尊敬他。 接下来不管曹建良或者高建瓴再做什么，对张秋雪来说，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张秋雪很快做好了手记的修复工作，只是搬入新家之后，依旧繁忙的工作和生活让她没有时间去修复曾经住的那间小院。 “甭着急，等哪天孩子们回来，这点儿活顺手就干了。”谢长风对张秋雪说。 说到孩子，张秋雪想他们了。 大妞这两年也没回来过，张秋雪只能从一封一封的来信里得知她辗转过哪些地方，领略过哪些地方的美景美食，见过怎样的风土人情。 不过，这么多的来信当中，没有任何一封提及感情，让张秋雪忍不住开始担心，这姑娘不想结婚，不会真的连对象都不想谈吧？ 今年过年之后，唐志平几乎每天都要唠叨一次大妞和铁牛铁栓的婚姻问题，天长日久地影响之下，张秋雪也忍不住开始担心。 忧心忡忡之中，张秋雪没想到曹建良这件事情竟然还有后续。 那是端午节的上午，段姐和唐志平正在家里给孩子们做青团，张秋雪突然接到李刚强的通知，曹建良死了。 在经历过百般挣扎，用尽心机之后，这个人于一个中午睡午觉的时间，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监牢之中。 张秋雪有些震惊，却又没那么震惊。 本着以防万一的精神，张秋雪问道：“这次……他又做了什么？” “我也是刚接到消息，具体的后续调查还在进行，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再通知你。” 张秋雪道了声辛苦，挂断了电话，心中禁不住还是有些唏嘘。 曹建良和高建瓴有人脉有学识，如果踏踏实实干，说不定比他们走得快走得长远得多，而今落得这步田地，只能说咎由自取吧。 放下电话，门铃响了，张秋雪去开门，周子俊拎着大包小包地进来。 周子俊这两年混得不错，凭借他掌握的第一手计算机技能，现在在一间学校里当讲师，自己私下里开了个店，专门维修电话、电脑这些东西，时不时还被一些单位请去给员工做培训。 现在能拥有电脑的单位少之又少，周子俊认识的人也算很高端了。 不过，周子俊对于张秋雪十分尊重，每每有时间就会过来帮张秋雪干干活什么的，殷勤得不得了。 和大妞一样，这家伙到现在也没有谈过对象，以至于张秋雪心中总忍不住担心。 担心他要吊死在大妞这棵歪脖树上，担心这家伙是个死心眼。 平时不管张秋雪怎么说，只要提及这个话题，周子俊就是嘿嘿一笑，不接话不搭茬，张秋雪实在搞不清楚他想做些什么。 说来也巧，张秋雪刚关了门，让周子俊到一边坐下，门铃又响了，这回回来的人竟然是大妞！ 第1549章 拂堤杨柳63 第1549章 和周子俊一样，大妞也拎了好几个大包回来。 进门就亲亲热热叫了一圈，哄的唐志平和段姐笑得合不拢嘴。 张秋雪又给大妞介绍了桑巴卓玛，小七小八围着大妞“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等她从厨房出来，张秋雪和周子俊、桑巴卓玛也终于把她死沉死沉的行李拖到了给她预留的房间。 此时张秋雪庆幸这些日子在零碎时间里和唐志平一起，把家里每个房间的家具给配齐了，不用等孩子们回来以后再兵荒马乱地买柜子买床。 跟上回回来的时候相比，大妞又黑了许多，头发也剪成了短发，利落飒爽。 此时将热不热的天气，穿着地质队的制服衬衣和裤子。 过来之后就把其中的两个大包打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土特产。 其实从大妞工作以后，张秋雪他们也经常收到一些大妞寄来的特产，不过这回可能是亲自回来的关系，大妞带回来的东西格外多，张秋雪都难以想象这么个小姑娘是怎么给拎回来的。 周子俊一个劲儿地说：“这么多东西你是怎么拿回来的啊？要是我来的时候多回几次头就好了。” 大妞笑笑，张秋雪也说：“你这丫头，越来越要强了，在车站打个电话多好，我过去接你，也好过你自己拎着这么多东西回来。” “二伯娘，没那么重，回都回来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妞竟然也会说一些软话，撒娇一样。 张秋雪在她的短发上揉了两把，叹了口气，招呼小七小八过来帮忙归置东西。 好不容易把东西收拾好，小七小八还对大妞稀罕个不停，连带周子俊也不时往大妞那边看。 趁着张秋雪去阳台的时间，周子俊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放假了？” “嗯，是放假，也是有些事想回来跟父母商量一下。” 周子俊身子几不可见地僵了僵，半晌没再言语。 大妞也没再说话，拍开两个调皮地小鬼准备进厨房帮忙，却被周子俊叫住了，“我们谈一谈吧。” 大妞左右环顾了一下，指了指北侧阳台。 北边的阳台比起向阳的那一面小很多，不过打开门之后，南北通风，屋子里非常凉快，这里堆放着许多家里喜阴的东西，比如唐志平腌的老咸菜，段姐买回来的菜什么的。 两人站在阳台上，周子俊偷偷看着大妞。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大妞似乎还是自己最开始认识的样子，心里永远有着一个目标，然后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标行走。 他分明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却不知为什么不被大妞喜爱。 半晌，他叹了口气。 “这两年，我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看看老师，这么多年，老师给予我的帮助很大，我从心底里感激她。这几年，你们都渐渐地走了，家里没人，虽然老师和谢叔叔工作繁忙，可我看得出来，他们都挺想你们的。” 大妞点了点头，周子俊靠在墙上看了看远方，方才继续说道：“以前知慕少艾，不知道有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如果有的话，我给你道个歉。” 第1550章 拂堤杨柳64 第1550章 大妞今年二十六了，从小跟着张秋雪长大，如今在外多年，见多过了许许多多的人情世故，此时一听就知道周子俊什么好意思了。 这两年她没有回家，可以说跟周子俊有关，也可以说跟周子俊无关。 她的确是不想每次回来都见到周子俊，让对方多想，但不回来，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工作太忙。 国家百废待兴，各方面的人才都急缺，她这个行业也非常非常缺人。 而勘探并不是一个拿着工具往地上一戳就能把整座大山探个遍的，往往需要一步一步用脚去丈量。 他们勘探小队统共才多少人，一个队往山里撒出去，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国家的名山大川那么多，有太多需要让他们去探测的地方，更别说勘探完之后，还有各种各样的文字工作等着他们去做。 “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尽量多回来的。”大妞说。 周子俊“嗯”了一声，“那你……” 他似乎想问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再次朝大妞点了点头，随后走了出去。 张秋雪从阳台取了东西回来问周子俊午饭想吃什么，周子俊笑着道：“我就不留了，老师，一会儿还约了人见面。” 张秋雪看了看跟在周子俊身后走出来的大妞，只好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叮嘱周子俊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过来找他们。 一直到把周子俊送出门，张秋雪才回头问大妞，“你们俩聊啥了？” “没什么，二伯娘，随便说几句话，二妞呢？这段时间没有过来吗？” “二妞啊，经常来，她最近想复学，和小路在商量孩子的问题。” 说到这个，大妞感兴趣起来。 “小孩长得好看吗？上次二妞寄给我的照片还是站的时候，手里啃着根冰棍，模样长得真横！” 再过一个月，二妞的女儿路鸣鸣就已经两岁了，大妞各种各样的小孩东西给二妞买了不少，孩子却还没见过。 “看二妞能长得不好看吗？还能遇上基因突变不成？”张秋雪笑，“下午有空过去看看，顺便把你带来的特产给她带点过去。” 知道大妞不想提周子俊，张秋雪也没有再提，反倒是唐志平，其乐融融的关怀过去之后就开始给大妞催婚，催完了就开始给大妞算年龄，跟大妞说女孩子什么阶段生孩子最好。 大妞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张秋雪见她实在有点受不了了，连忙给解了个围，平心而论，以前她一直不知道唐志平的话能这么密，催婚的力度能这么大，原来距离限制了唐志平的发挥。 又或者，是距离产生美？ 下午张秋雪去上了个班，大妞去二妞那里转了一圈。 二妞这两年没有工作，怀孕之后就把文工团的工作停了，开始复课学习，临盆之前再度申请了休学，一直到现在。 姐妹俩许久不见，退休在家的刘主任主动包揽了看孩子的工作，今天端午节晚上本应该一家人吃饭，刘主任却让路前锋和二妞陪大妞回谢家吃饭，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第1551章 拂堤杨柳65 第1551章 晚上唐志平和段姐、桑巴卓玛三个又张罗了一桌好饭，谢长风也早早从营里回来了。 不过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唐志平看看二妞两口子，再看看大妞，话匣子又打开了。 赶在唐志平把话说得更直白之前，大妞忽然把目光投向了张秋雪和谢长风。 “二伯，二伯娘，我这回回来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本来想等等再说的，要不，还是现在说了吧？” “工作上的事？” 一瞬间，张秋雪的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比如这两年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觉得条件太艰苦了，不想支撑下去了。 “是，也不是。”大妞说。 张秋雪忍不住和谢长风对视一眼，谢长风刚提起来的筷子又放了下来，“怎么回事？” “去年，我们队来了个专家，是从国外回来的，来了之后就是大拿。”大妞一本正经地说。 她的表情虽然不算严肃，却很认真。 正当张秋雪和谢长风等人都专注地等着大妞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二妞突然从旁边开口，“姐，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大妞张开的嘴突然就闭上了。 张秋雪一愣，下意识看向二妞。 二妞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看了看路前锋。 路前锋默默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意思让她多吃东西少说话。 二妞摸了摸鼻子，却还是没忍住，“不是，你真的啊？” “一开始也没想，”大妞不自在地撇开眼睛，“这人吧，毛病特别多，活干了还不行，还得按照他的要求才行，就特别让人讨厌，偏偏他各方面还都挺厉害，弄得我们所有人都铆足了劲想干掉他。” 张秋雪：“……” 这是没把人家干掉，把自己搭进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谢长风估计也挺无语，桌子底下碰了碰张秋雪的腿。 张秋雪清了清嗓子，继续问：“现在到什么地步了？谈着不错？” “还……挺好的。”大妞不自在地吃了口饭，短发掩饰不住的耳朵通红，“他家里除了两个远房的叔叔，没什么人了。” “他知道你今天回来吗？” 大妞点了点头，却张嘴扔了个炸弹，“他正好回京汇报工作，今天是把我送回来的。” 张秋雪：“……” 她就说，今天大妞带回来的东西少说得有七八十斤，大妞就算再大劲，应该也不方便拎着好几个大包来回走，原来是有免费的劳动力啊。 张秋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唐志平却又找到了可以问的问题，从男孩是哪里人，到怎么工作怎么做事同事们风评好不好，恨不能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检查一遍。 正喋喋不休的时候，谢长风突然清了清嗓子。 “行了，你要觉得合适，找时间带他回来一趟。” 这基本上就是一锤定音了，唐志平顿时不满地瞪了谢长风一眼，显然觉得太快了。 张秋雪忍不住笑了笑，唐志平这是典型的家长型担心，孩子好担心，孩子不好更担心，没对象担心，有对象更担心。 第1552章 拂堤杨柳66 第1552章 这一次唐志平显然想多了，仅凭大妞口中的寥寥几句，显然不能让张秋雪和谢长风放心。 不过相比谢长风，张秋雪的担忧还要更多一些。 吃过饭，张秋雪就把大妞叫进了房间。 “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么突然地提起这么个人是真的假的？” 不能怪张秋雪有此一问，谁让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听大妞提起过呢，今天一进门又碰上周子俊，由不得张秋雪不多想。 “当然是真的，二伯娘。”大妞说。 张秋雪盯着她看了几秒，还是不放心，“跟周子俊无关？” “怎么可能？二伯娘，我不喜欢他，不是早就说明白了吗？” 这个是早就说明白了，但是，大妞连续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周子俊反倒往这里跑得勤快，俩人怎么想的张秋雪搞不清楚，但要说周子俊对大妞没心思，张秋雪不相信。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私底下有什么联络没有。 见张秋雪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大妞又接着说：“我们都多大的人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自然是都考虑清楚的，二伯娘，你就不要操心了。” 张秋雪心说考虑得清不清楚和多大的人可真没什么关系，想当年，她自己还租过男友回家过年呢，还有其他一些五花八门应付家长的做法，所以大妞不管搞出什么手段来，张秋雪都不会觉得稀奇。 都是她玩剩下的！ 而这个几个孩子当中，比起二妞和铁栓，张秋雪其实更加担心大妞和铁牛。 因为这两个孩子一个内敛，一个稳重，做事时往往考虑得太多，从而忽略了自己。 铁牛又是学指挥出身，自小再谢长风的影响下各种计谋层出不穷，如果跟张秋雪玩心眼，张秋雪真不觉得自己会玩得过他。 而大妞就更别提了，一个女孩子整天出门在外本来就叫张秋雪担心。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从来没跟家里提过这么个人？” 这是不合情理的！ 即便最开始看人家不顺眼，大妞也该有一两句吐槽。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一句都没有！ 甚至，她在对方领导工作时遇到困难，都没向张秋雪他们寻求过帮助。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 大妞摸了摸鼻子，屁股往前蹭了蹭，拉着张秋雪的手臂晃了晃，“二伯娘，真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 “你觉得，这是那个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这倒不是。” 张秋雪顿时挑眉，大妞接着说：“人这一生就算从我现在开始算，也还有几十年呢，就拿我们来说吧，今天想吃肉，明天想吃鱼，谁知道谁哪天想吃什么呢？世事无常，不就这么个道理嘛。” 这想法，也太悲观了一些。 张秋雪听得心里涩涩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如果你们在一起生活和事业上需要牺牲的话，你愿意为他做什么呢？” 大妞一顿，这次久久未语。 显然，这个人也并不足以到达一个让大妞愿意为之做出牺牲的程度。 第1553章 拂堤杨柳67 第1553章 这么简单地一聊，张秋雪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间被谢长风搂住往怀里带了带。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谢长风显然闭着眼也了解张秋雪。 “还在担心？” “我总觉得大妞这事有点奇怪。” 谢长风于黑暗中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张秋雪整个抱在怀里。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据他自己说，他出任务差点没回来的那次，眼睁睁看着队友被敌人的枪击毙，自己也中了枪，濒死之际最想做的就是搂着张秋雪这么呆上一会儿。 “哪里奇怪？” “就是觉得奇奇怪怪的。大妞听起来对这个人评价还挺高的，看起来人家为她做了也挺多的事，但说到感情上，我总觉得大妞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就说她和谢长风吧，以前，张秋雪总是拿谢长风当空气，当工具人使唤，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长风晚归她会担心，谢长风出任务她会担心，生活当中也对谢长风有越来越多的依赖，遇到问题的时候，会耐心地等对方理解自己，也会尽量的理解对方。 相互承担，彼此成就。 但大妞，看起来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好像自己找的并不是一个共度一生的爱人，而是一个……生活的搭档，也不知是不是张秋雪的错觉。 “好了，你别多想了，等人来了，我试试。” 男人粗糙的大手沿着张秋雪的胳膊划过找到她的手，与她指尖扣在了一起。 “像二妞和小路这样的毕竟是少数，你看小北和卓玛不是挺好嘛，只要人靠得住，不搞些幺蛾子出来，就没什么问题。” 这一点张秋雪不能认同，“要我说，二妞和小路那样的以后才是主流呢，小北和卓玛毕竟见面少，距离产生美，如果天天在一起，生活习惯、脾气什么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融合呢？” 虽然卓玛就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张秋雪的心其实还是悬着的。 “至于大妞，你以为他们还是咱们那个时候啊？往后的孩子们会越来越多的追求自我认同和自我价值，以及自己的幸福感。我不想大妞为了结婚而结婚。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大妞有点傻，只知道干活，像一头老黄牛。” 谢长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还十分骄傲，“咱们国家现在就缺这样的人呢！” 黑暗中，张秋雪翻了翻白眼，不想理他了。 努力工作这没什么问题，但是，工作之余，人还是要生活啊。 张秋雪可不想自己培养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只知道工作的女强人，她希望孩子们能够学会享受生活，哪怕只是一顿饭，一个日出，或者一个夕阳，能够让自己感到愉快和幸福。 “行了，你就放心吧，这个如果不行，不是还能接着找嘛。妈那边我已经说过她了。” 张秋雪差点直接爬起来，愕然问道：“你说了什么？” “说孩子的婚事，不要让她太着急。” “……” 这事她本来也想找机会和唐志平谈谈的，没想到谢长风已经做完了。 不成想谢长风随后又接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急也没用，你也甭着急，尤其是铁牛铁栓那边，连个媳妇都搞不回来，也甭指望他们能干成什么事了？” 张秋雪直眉瞪眼，他娘的，这像是当长辈的当爹的说的话吗？ 第1554章 拂堤杨柳68 第1554章 大妞约得是个周日，张秋雪和唐志平早早准备了不少东西，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二妞听说消息之后也回来了，想看看姐姐口中夸赞不停的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严阵以待的模样叫大妞十分不自在。 这个男孩姓陈，叫陈向东，今年三十岁。 他的父母都是国内第一批出国的留学生，父母都是学地质的。 在陈向东十岁左右的时候因为一次事故，夫妻俩因为一次意外，不幸双双离世。 临终之前对陈向东唯一的叮嘱就是一定会回国，一定要用所学的东西报效国家。 陈向东在国外出生，前几年才历尽艰辛终于回到国内，而且，一回来就被委以重任。 他却确实不负众望，并没有国外人士的一些骄矜自傲的坏毛病，两年间带着队伍走遍了许多山山水水。 尽管如此，张秋雪对陈向东还是持审视态度的。 在嫁女一事上，男方的家庭条件、工作能力、人性品质是各自的一方面，对待大妞的态度又是另外的一方面，每个方面都得看。 谢长风今天也没有出门，上午带着小七小八在小区的空地上进行了一回训练就早早地鸣金收兵了。 十点多，在桑巴卓玛和二妞把家里拖了一遍又一遍之后，陈向东拎着大包小包登了门。 春末夏初的天气，他显然特意收拾过，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边是地质队的队服裤子，清爽的半寸发型，是个看起来特别利索的小伙子。 大妞站在陈向东的身边先给他介绍张秋雪和谢长风，“这是我二伯娘，这是我二伯，虽然不是我亲爸亲妈，跟我亲爸亲妈也没有区别，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我们姐弟几个的今天。” 陈向东立刻跟在后面喊，“二伯娘，二伯，一直都听呦呦说起你们，太让人佩服了。” 然后是唐志平、桑巴卓玛他们，大妞每介绍一个人，陈向东就跟着喊一声，不论大妞点到谁，陈向东都能有话说，都能掏出一份礼物送上。 一一打过招呼，张秋雪请他到客厅坐下，唐志平立刻要去厨房接着忙，张秋雪忙拉了老太太一下，扶着人到沙发上坐下。 这么多年的婆媳，唐志平哪能不明白张秋雪的意思，立刻笑吟吟地问：“向东啊，你跟我家大丫头是怎么认识的？” 大妞站在一边有心说什么，张秋雪笑着把人拽进了厨房，指了指昨天冯胜男送过来的那一盆虾，“把虾线挑完再出来。” 二妞笑死，蹲在旁边一边帮大妞挑虾线，一边说：“姐，你着啥急啊，怎么？你找的这位怕扛不住这三堂会审的压力啊？” 张秋雪重新做回沙发上，就听陈向东正在回答：“工作认识的，呦呦她上进心很强，凡事都做争取做得尽善尽美，特别有韧劲儿。” 谢长风不说话，也不知怎么地今天竟然有心情摆弄起了张秋雪的茶具。 张秋雪拿着一把瓜子坐在谢长风身边边磕边笑了笑，“是吗？” “是啊，我们这个工作不知道二伯娘你了解不了解，登高爬梯的，有的时候非常危险，对体力的消耗也很大。就是因为这样，出外勤的姑娘特别少，呦呦却能够坚持下来，甚至在专业方面超过队里的其他人。非常令人钦佩！” 第1555章 拂堤杨柳69 第1555章 张秋雪听陈向东说完，又等了一会儿，也进了厨房帮忙。 林霜两口子去世得早，唐志平对大妞他们的婚事非常上心，一直从陈向东自己问到陈向东弄的祖宗八辈，连当年人家家里什么成分都问出来了。 那个年代被选中出国留学，陈家肯定没什么问题。 谢长风坐在一边时不时也问几个问题，总之，这一顿饭吃得热闹又隆重，光菜就七八个，要知道张秋雪他们平时最多也就三个菜。 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大妞送陈向东出门，二妞抓了把瓜子凑在张秋雪身边，“二伯娘，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正喝着饭后的消食茶，抬眼就见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我觉得这个大哥哥挺好的。”最先发话的竟然是小八，“我觉得他挺喜欢大姐姐的。” 话音未落，被二妞和唐志平一人推了一下，“去去去一边去，那你小孩子懂什么。” 小八瘪了瘪嘴，默默地撤了。 张秋雪没着急说话，先看了看唐志平和谢长风，“妈，你们觉得怎么样？” “觉得是个挺正派的小伙子，做事也认真，还挺细心的。”唐志平说。 谢长风也难得地点了下头，“不错，有心眼，也实诚。” 没想到这两人给的评价都还挺高，张秋雪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然不好说出自己的言论了。 见她半晌不说话，二妞忍不住又问：“二伯娘，你觉得这个人不行啊？” “人，现在看是没什么问题。”张秋雪又看了看唐志平和谢长风，“不过，我觉得，两口子过日子，一是要讲究个缘法，这样才能过一辈子，我觉得大妞和小陈，谁对彼此也没那么喜欢。二来，过日子不是争短长，两个工作狂在一起，生活还怎么搞，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一定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张秋雪目光点了点二妞，“这一点你就很清楚啊。” 前几年二妞四处演出，路前锋守着家，边工作边学习，没有半点怨言，有了孩子之后，二妞守家，带孩子，路前锋在外边工作，但每每有时间，都迫不及待赶回来陪媳妇陪孩子。 “你们觉得大妞和小陈，哪个能够放下工作照顾生活？” 这也是张秋雪一直很想让大妞和周子俊在一起的原因。 至少这么多年了，在大妞的工作方面，周子俊一直持支持态度，人也很踏实，很会照顾人。 被张秋雪这么一说，谢长风和唐志平齐齐沉默了。 不说二妞和路前锋了，便拿张秋雪和谢长风来说，如果没有张秋雪，谢长风和孩子们能有今天吗？ 便是唐志平便不置一词地说过，这个家全靠着张秋雪在支撑！ “最让我不放心的，其实小陈只是在工作当中对大妞的欣赏。” 这世上有韧劲儿的姑娘多了，都是从那个艰苦的年代走过来的女孩子，哪个不坚强？ 钦佩、欣赏？ 作为上司，今天可以欣赏大妞，明天也可以欣赏别人！ 张秋雪甚至觉得这个理由有点荒谬！ 第1556章 拂堤杨柳70 第1556章 “我原本觉得陈向东还不错，让二伯娘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合适。”二妞咂了咂嘴，“就我姐这脾气，我都怀疑她真能喜欢上人吗？我觉得她对待工作的态度比对待男人热情多了。” “别胡说八道！”唐志平不喜欢听这话，刚有些动摇的态度又坚决站在了陈向东这边，“我就觉得小陈挺好的，这不结婚能行吗？不结婚可不行。” “妈！你别想那么多，我给大妞准备了三间上铺，过两年再给她准备套房子，你放心吧，不管结不结婚，都能让大妞过得好好的。别总是因为这个催她结婚。” 唐志平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眼圈突然就红了，默默地转过头擦起泪来。 张秋雪失笑，拍拍老太太的背，示意二妞送奶奶回房间。 二妞明白张秋雪的意思，连忙帮着张秋雪劝唐志平，“是啊，奶奶，宁缺毋滥嘛，我姐是有点大了，不过，她本来工作就忙，一生的志愿也是为国家地质做贡献，她不可能放弃她的工作的，我们更得擦亮眼啊。” 等老太太走了，桑巴卓玛从厨房出来，拿了几张信纸回房间给谢北鲲写信去了。 张秋雪看了看谢长风，“你怎么想？” 谢长风挪了挪屁股坐到张秋雪身边，突然压低了声音说：“突然在想，如果我真的盲婚哑嫁地活到现在会是一种什么生活。” 张秋雪嘴角抽搐了两下，“想明白了吗？” “没有。”他望着张秋雪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可是看那么多的老领导，也有不少人是这样的，却也过得十分幸福。”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谢长风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秋雪便说：“拿我们父辈、祖辈甚至更往上的几代人来说，他们所追求的是什么？安定、温饱，然后是繁衍。当你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会考虑漂亮不漂亮吗？九成五以上的人都不会。” “可是我们现在呢？” “虽然还是有很多的地方有饥贫的现象，但拿我们家来说，我们已经脱离了温饱。”谢长风沉思了一下，“我们甚至已经实现了经济自由。” “没错！”张秋雪用力点了点头，“我们的孩子们，他们住房自由、经济自由，拥有丰富的知识和见识，他们的目光不再局限于眼前，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有着详细的规划，这也是从这一代之后的孩子们，越来越有的东西！我把它称之为精神财富。” “所以？” “所以，随着精神财富越来越丰富，一个人对于内心的渴求就越来越清楚。就拿大妞来讲，她有着非常悲哀的婚姻观，所以迟迟不愿踏出一步，她惧怕伤害，但并不能说她不渴望婚姻。只是她的要求可能比较高，希望那个人能够随时随地了解到她的心灵状态，开心或者不开心，能够及时地给予她反馈，是包容，又或者是鼓励。” 其实最近张秋雪也在想，是不是孩子们小的时候她做得还是不够多，对大妞他们还是不够好，所以才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 第1557章 拂堤杨柳71 第1557章 “这怎么可能？”谢长风说。 就算他和张秋雪，默契也是在日复一日的磨合中达成的。 大妞想直接要这么个人，难道要给她量身定做吗？ “往后的趋势大致就是这样了。可世上的人那么多，找不到幸福很正常，找到幸福也很正常，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妞能够幸运一点。” 二妞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突然一把搂住张秋雪的胳膊，“二伯娘，那我怎么和我姐一点儿也不一样？我们俩不是双胞胎吗？” 谢长风不自在地收回搂着张秋雪的胳膊，张秋雪偷偷笑了笑，接着说：“你跟你姐从小就不是一个性格，你忘了？” “哦，也对。”二妞拖着长音应了一声，这些年过得太幸福，以至于小时候的一些记忆都快没有了，“我好像记得，没有去北川之前，我们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骂，被打，吃的多要被骂，吃的不多还被骂，后来，我姐一被骂就发抖，可别提了。” “不过，我和小路哥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没想这儿多啊？” “那你被骂的时候，也没发抖啊。” “那是，谁骂我，我就骂她，我要骂死她。” “……”张秋雪无语地看了眼二妞，“简而言之，这就是个体差异不同，也就是性格不同，早就的不同。大妞性格敏感，对待感情难免慎重。而你不同，你乐观积极，什么事都先做了再说，对待感情自然也大方从容。” “好吧，那我姐这事，要直接旗帜鲜明的反对吗？” 二妞一句话扯回正题，张秋雪禁不住又看了谢长风一眼，“你说呢？” “你再跟她谈一谈，不行我来。” 二妞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二伯，你要找我姐谈话？” 这么多年，他们家如果谢长风是司令，那张秋雪就是政委，如果谢长风是舵手，张秋雪就是船长。 什么时候政治思想工作还轮到谢长风来抓了？ 谢长风没搭理她，回卧室掏了掏，掏出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五颜六色的风车来丢给二妞，“拿回家给孩子玩去吧。” 楼下。 大妞一直送陈向东出了小区大门才停下脚步。 “队长，今天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吧。” “不用。”陈向东按住大妞的手臂，“说起来认识这么久还没有登门拜访过伯父伯母，我过来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不行，我不能白白地借用了一回你的名声，还让你往里搭钱。” 不管陈向东说什么，大妞把自己身上的钱团了团，全都塞进了陈向东的口袋里。 她再次道谢，“麻烦你了，队长。” “没什么，不过，我说的那些话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什么？” “和我结婚。”陈向东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的轮廓在大妞的眼睛里愈发清晰。 “谢呦呦同志，我今天赶这么远的路，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并不是想陪你做一场戏，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想与你共度余生。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的答复。” 第1558章 拂堤杨柳72 第1558章 大妞素来从容的脸此时瞠目结舌，她请陈向东帮这个忙的时候可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一茬。 “陈队长，你，你不要开玩笑了。”大妞说：“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是个误会，我想做的是为我们的国家发现更多的矿产资源，不是结婚，也不是生孩子。” “谁说结婚就一定要生孩子？我们可以不要孩子。”陈向东说。 “……”大妞又是一呆，结婚还能不生孩子吗？ 这并不符合她想象中的婚姻关系。 她再次摇了摇头，又一次诚恳地说：“今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陈队长，不过别的事情就算了吧，我现在只想工作，没有其他的打算。” 这显然不符合陈向东的预期，但他也不好强求，只好再次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不着急。” 大妞没再说话，目送陈向东离开之后才禁不住用力抓了抓头。 提出这事本来想安抚一下家里，同时让周子俊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反正她平时也不在家，随便提一个男人出来，过一段时间就说分手了也未尝不可。 却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烦躁地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却突然与周子俊撞了个对脸。 四目相对，周子俊忽然拉起大妞就走，一直走到了远离谢家那栋楼的一处树荫下，周子俊才问：“呦呦，我，我刚才碰见你和那个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大妞不知道这是不是该称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来是想断了周子俊的念想，却没成想被人撞了个正着。 她再一次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事到如今，也只能抵死不认。 “你要遇到什么困难，不想告诉家里，可以跟我说。你别多想，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你要用钱，或者有什么事，如果不想告诉家里我也可以给你保密。” “真没有，小周同志！”大妞再一次说。 周子俊一双眼睛里挣扎着不信，大妞头疼无比。 好一会儿，周子俊突然笑了一声，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没关系。但我不知道你面临的什么事情，着不着急，危险不危险，一时半会儿你没有解决方案的话，老师那边我必须得说一声。” “周子俊！”大妞不满地叫了一声。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弄巧成拙后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周子俊把一个网兜交给大妞，里面装了好几本计算机方面的书。 “这是小八找我要的，今天我正好有空送过来，我就不上去了，你帮我带给他吧。” 他说完就走，大妞蹲在树荫下，险些抓狂。 今天发生的这都什么事啊？ 走了几步，周子俊又回来了，抓过大妞的手就一叠钱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我今天出门带的钱不多，你先拿着用，不够再找我要。” 大妞叹了口气，连推带拉好不容易才把钱还给周子俊。 “你真误会了，我不缺钱！真的！” 第1559章 拂堤杨柳73 第1559章 周子俊仍然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大妞只好说：“我只是不想家里人太挂心而已。” “你……” 这次，愕然的人成了周子俊。 他瞪着大妞半晌，恨不能把大妞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你觉得你这样他们就能够不担心了吗？” “但能少担心一点就少担心一点。” “……”周子俊彻底无语，他真没想到大妞还会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大妞也挺尴尬。 但做都做了，她不想矫情什么，便问周子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什么打算，该做什么做什么。” 四目相对，周子俊满目坦然。 “如果你觉得会困扰的话，以后我会注意。” 大妞更尴尬了，“你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一个常年在外的女人，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做媳妇？ 周子俊笑了一声，“你不用担心这个，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不过也说不定，说不定哪一天我我走在街上，就会遇见一个更加喜欢的女孩子。” 只不过，等着她回来，期盼她实现愿望，已经成了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他趁着大妞不注意，再次把钱塞到她手里，摇了摇手，大步而去。 大妞烦躁地抱头蹲在原地，烦躁不已。 正郁闷，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姐，姐？你干嘛呢？不是送陈向东嘛，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小周哥？” 二妞过来推了推大妞的肩膀。 大妞头疼，她觉得自己这一年找矿的的运气也没有这么衰过。 “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我过来看看。” 二妞把大妞拉起来，看到大妞攥在手里的钱奇怪不已。 去年国家发行新人民币，恢复了五十块和一百块的使用和流通，大妞手里这些足有几百块了。 “你带这么多钱出门干嘛？” “不干嘛。”大妞生无可恋地应了一声。 “怎么？和陈向东聊的不愉快？” 大妞直摇头，心累得一个字也不想说。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二妞跑去买了根冰棍吃，再看大妞依旧不能理解，总觉得大妞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回到家，家人都在午睡，大妞也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家里的房间多了，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房间。 大妞躺倒在床上，脑海中天人交战，一会儿是陈向东，一会儿是周子俊，一会儿又是她自己的祈愿。 二妞不放心，跟进来坐在她的床边，看了大妞一会儿，突然说：“姐，你要真不想谈，那就别谈了，二伯娘给你准备了好几间商铺，就算不依靠男人，也能活得很好。她催你是希望你能感受青春，而不是成为一项负担。” “什么？”大妞冷不丁坐了起来，“二伯娘给我准备了商铺？” “是啊，已经买好了，还是去年我陪着她一起去的。二伯娘说，结不结婚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学会享受生活，人这一辈子，不能总是工作啊。” 二妞拉过大妞的手，那双和她一样的手此时布满老茧，比她不知粗糙了多少倍。 第1560章 拂堤杨柳74 第1560章 大妞一时默然。 她是女孩，现在的人多数都会把家产留给男孩，所以她从未肖想过家中的财产。 更别说他们姐弟几个不是张秋雪亲生的。 呆愣过后，她下意识在二妞手臂上拍了一下。 “还你陪着二伯娘去办的手续，你怎么能同意呢？二伯娘和二伯这些年多不容易？他们把我们养大、培养我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血汗钱？” 她起身就要去同张秋雪说，却被二妞一把拉住。 “你快省省吧，这些话当时我早说过了，你以为我傻啊。不过二伯娘说了，你不想结婚就不结婚，但是生活一定要有所保障。虽然你不会做生意，但到时候商铺往外一租，你只要每个月等着收钱就行，这样就算你一辈子不结婚，老了也能养活自己。我觉得这才是最有道理的。” 大妞哑然。 二妞倾身抱了抱大妞，“姐，你别想那么多，结婚这个事，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它不是负担。你别看奶奶总是催你，她其实是担心你以后无依无靠。” 大妞怔怔地拨了拨二妞的头发，恍然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太可笑了。 一心以为许多事不跟家里说，就是减轻张秋雪和谢长风的负担，但事实上，他们对自己的担心一点儿没少，还要给她准备各种以防万一的措施。 大妞靠在二妞的肩上，半晌没动。 二妞等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二伯娘，不满意陈向东。” 这倒让大妞有些诧异，“真的假的？” 二妞笑得很鬼，“那你先说，你和他是真的假的？” --- 大妞的假期并不长，呆了不到一周就得回去。 临行之前，唐志平想叫陈向东再来家里坐坐，被大妞以陈向东已经回去工作了为由拒绝了。 唐志平遗憾不已。 张秋雪则给大妞准备了许多生活用品，二妞和路前锋也过来了，路前锋今天专门开了车，准备一家人一起送大妞去车站。 不成想家门刚开，外面好几个人忽然哗啦啦涌了进来，把张秋雪吓了一跳。 “哎呀，他伯娘，你好啊，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了，你过得挺好的吧？” 陌生又熟悉的口音，仿佛一瞬间将张秋雪带回到河西村。 大妞脸色有片刻难堪，其他人则是一脸懵。 路前锋顶在前面，拦住进来的几个人，“等会儿等会儿，你们谁啊？你们怎么进来的？你们找谁？” 被路前锋这么一嚷，张秋雪才觉得这几个人有点眼熟。 不过时间太长了，她一时想不起这到底是谁，只好问：“你们是……” “他伯娘，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是大妞二妞的外家啊，瞧你，咋还不认识了呢？”满脸褶子的老太太说。 被她这样一说，张秋雪才恍惚回过神来，难怪自己会觉得他们眼熟，原来当年林霜和韩千里去世的时候，他们来过一次，还想把大妞和二妞带过去养，不过最后被张秋雪拒绝了。 之后，张秋雪他们去了北川，又来到首都，这么多年也算得上辗转。 这些人怎么今天找过来了？ 第1561章 拂堤杨柳75 第1561章 不管这些人怎么来的，得先把人让进来坐一坐。 于是，张秋雪兵分两路，让路前锋和小七小八去送大妞，自己和二妞留下来陪客人。 哪里想到张秋雪话音刚落，林老太就一把把大妞拉住了，“不急走，不急。” 大妞也对张秋雪说：“二伯娘，不着急。” 张秋雪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从前头带路让他们进来坐。 走了没两步，就听林家人不断地问：“这都是你们家啊？可真大啊，你瞧这地，把咱的脸都照出来，比镜子还亮哩。” 唐志平直皱眉头，不过碍于大妞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不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看着张秋雪让他们在椅子上坐下。 到客厅的时候，林嫂子又说：“呀这么多书啊，你们还挺闲得慌，还有空看书。” 张秋雪不想接这个话茬，让卓玛前去泡茶，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来。 林家这回总共来了五人，林老太太为首，然后是林霜的哥嫂，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 坐下来一说话，张秋雪才知道前几年林家老汉因为急病去世了。 他们这些年和从前一样，依旧是种田。 “这几年形势好了，我们家有二十亩地，能吃的饱饱的了。”林大哥红光满面地摸着肚皮。 “这就好。”张秋雪笑了一声，这才问起他们的来意。 “嗐，”林老太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张秋雪的问题，反而是问道：“她伯娘啊，你看我这俩大孙子怎么样？” 张秋雪扫了一眼那两个孩子，在她的记忆当中，这两个孩子都比大妞他们要大上几岁。 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犹如一座小黑塔一般，一脸憨憨的笑，被张秋雪看过去的时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 一个则很瘦，跟竹竿似的，也是一脸憨厚的笑意。 “挺好的，都是一表人才。”张秋雪客气道。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林老太一拍大腿，“所以前些日子从山里碰到大妞我就想了，我俩大孙子长得也好，大妞长得也好，你说咱来个亲上加亲怎么样？” 什么东西？ 张秋雪的头发差点竖起来！ “嗐，她伯娘，你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咱们那里其实也没啥改变，还是好多人都娶不上媳妇，咱们亲家里道的，你也不忍心看我家俩孩子打光棍是吧。” 客厅里顿时静的出奇，一屋子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说出这话的林老太。 “荒谬！”冷不丁地，唐志平大骂了一声。 她显然气的不轻，站起来就去抓扫把，“什么东西！你们给我滚！” 唐志平的突然发作显然不在林家人的意料之外，林大哥和那两个男孩连忙上来挡住并抢夺唐志平的扫把。 林老太则是一脸愕然，“我说亲家母啊，你这是干啥？我们家可是有二十亩地呢，我大孙子又能干，大妞跟着他们绝对能享福！她现在干的那叫一个啥工作，整天还这里钻哪里跑的，只要跟我孙子在一块，以后只要收拾收拾家里，给我们传宗接代就行了，不比那工作轻松？” 第1562章 拂堤杨柳76 第1562章 路前锋的三观仿佛都被刷新了一遍，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让，让大姐，嫁给他们俩？” “是啊，那怎么了？我大孙子长的多好！” “你做梦！”二妞突然跳起来，冲过去打开家门就来扯林家那两个儿子，“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客厅里顿时乱作一团，小七小八也上去帮手。 “够了！” 张秋雪拉了这个又拉那个，拉了半天也不管用，最后见段姐手里拿着两只盘子，抓过来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四散飞溅，突如其来的声响终于让人停了下来。 “哎哟，可真是造孽啊，这么好的盘子，干嘛要摔啊？” “就是就是。”林大嫂也可惜地说。 唐志平被气得心口疼。 以前她总是想象不出曾经的生活有多辛苦，有多难，现在她明白了，这些苦并不是生活真的有多苦，而是这些人太愚昧，太无知。 “都坐下！”张秋雪说。 大妞捡起扫把开始扫地上的碎片，林老太见状立刻开始夸大妞勤劳懂事。 二妞恨恨地坐在一边，不理解张秋雪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 张秋雪喝了口水，这才说：“老太太，你先前说，这些年见过我们大妞？” “可不是嘛，就前几个月，她在我们山里钻来钻去的，说啥在工作，比我们那上山采榛子的都难。” 张秋雪看了看大妞，见大妞面色沉沉，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过这也不稀奇，大妞他们的工作本来就是到处跑。 “你懂什么？我家大妞是什么人？大学生！国家正规编制！你再瞅瞅你们家那两个是什么玩意儿！还两个！”唐志平仍然气得浑身哆嗦，“我不同意！” 可是，唐志平的爆发只换来几双茫然的眼睛。 张秋雪一哂，忙按住唐志平，朝他们笑了笑。 “我婆婆性子急，从来也都最疼大妞，说话有点过火你们别往心里去。不过，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这怎么说的？她伯娘，你是看不上我们家的条件吗？三转一响我们都买得起，自行车也买得起！”林嫂子说。 张秋雪摆摆手，“嫂子想必也看到了，我们家就两个闺女，二妞结婚了，就生活在我眼皮子底下。” 张秋雪姿态端正地指了指路前锋，“不说多优秀的条件，在这里有房，人也上进，有正经工作。轮到大妞身上，我的要求也不高，差不多就行。” “那行，那行，我们家也有房，我们家还有院子，可比你这阔气多了。”林老太说。 二妞翻了翻白眼，在一旁是一脸的不忍直视，被路前锋一直死死地拽着。 “是吧？”张秋雪笑了笑，依旧是心平气和地说：“院不院子的无所谓，但是必须在首都，我家的闺女，不能嫁出首都去。” “这，这哪儿行？不是我说你，镇南县是咱们的根，可不能轻易丢下。”林老太说，“她伯娘，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这么着可不行。” “那是你们的根，老太太。”张秋雪端着水，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那片土地是你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可我们不是。” “别人怎么着我不管，想要娶我家的闺女就得守我的规矩！” 第1563章 拂堤杨柳77 第1563章 林家人面面相觑，半晌，林大哥说：“她伯娘，我知道你养大妞这么多年肯定也不容易，不过我是她舅，还能亏待她不成？” “哼，亏你也问得出来！”二妞忍无可忍，不顾路前锋的阻拦突然开了口，“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好意思上门来的？还两个娶一个，你们对得起我娘吗？” “哎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的？”林大哥站起来，“我要不是想更好的照顾你们，能让你两个哥哥都搭在大妞身上吗？” “什么叫搭在大妞身上？我们求着要嫁给你们了吗？” 顿时，客厅里再次乱了起来。 张秋雪连忙再次阻拦，这次连同唐志平、大妞二妞一并交给桑巴卓玛拉到里面房间里去了。 她双手环胸往主位上一坐，淡淡地说：“条件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家的闺女不会嫁出首都去，你们如果真的想娶我们家大妞，回去预备一套首都的房，找好工作，布置好新房，冰箱电视洗衣机，衣柜橱柜小茶几，脸盆脚盆洗澡盆、钢笔墨水铅笔盒，一样也不能少，我才会考虑大妞的婚事，不然免谈！” “她伯娘，你这就过分了吧？你家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啊？”林嫂子不高兴地说道。 但话音未落就被林大哥拉了一下。 林大哥也非常不高兴，哼了一声，说：“我还当什么，这是嫌我们家穷啊？” “瞧这话说的，”张秋雪微微一笑，“这只是我们家嫁闺女的常规要求，二妞那个时候就是这样。” 路前锋在旁边连忙点点头，正要现身说法，却被张秋雪的话抢了先。 “也别说我们嫌你们穷，大妞父母死的早，好不容易才长到现在，今后怎么着，我总得给她安排顺当了。你们要娶得起，你们就娶，娶不起也就别费这个心思了。我家的孩子，我就算养一辈子，也不会稀里糊涂地给嫁出去。” 林老太一听就不愿意了。 “她伯娘，我知道，你这些年养孩子不容易，可你也不能这么拿捏他们啊。这几个孩子不光是你们韩家的孩子，也是我们林家的，怎么着？这是刚一发迹就要翻脸不认人了啊？” 她那老树皮一样的手在小茶几上拍了一下，显然是要给张秋雪点颜色看看。 随后竟然对着路前锋说：“年轻人，看清了吗？你可得睁大了眼睛，不能被他们给骗了！” 路前锋简直无语，“老太太，我丈母娘要真是那种人，你以为你们今天进得了门？” 路前锋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踩了林老太的雷点，她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起身就要过来扯路前锋。 “你丈母娘？这是哪一门子的丈母娘？你给我看清楚，我闺女才是你丈母娘呢。” “你干什么？干什么？”在屏风后面偷看的二妞一见立刻冲出来，“就说丈母娘怎么了？我爹我娘死的早，要不是我二伯娘，我们姐弟几个早就死了？没有我二伯娘对我们的栽培教育怎么会有我们的今天！她不是我亲娘，却比我亲娘重要多了！” 第1564章 拂堤杨柳78 第1564章 “哎哟，造孽啊！这孩子不认我们了啊！” 霎那的安静之后，林老太忽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开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顿时又都跑了出来，傻眼一样看着这处闹剧。 张秋雪也有点头疼，仔细算算的话，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撒泼打滚没理搅三分的老太太了。 唐志平更别提了，她好像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 “行了！”大妞突然嚷了一声，脸色难看无比，“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二妞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二伯娘，我们姐弟几个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别说一声，就是天天喊娘，天天让我给她磕头谢恩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大妞没好气地把地上的林老太拽起来，“也许你们这么多年，一直想着让我和二妞嫁过去，能省一笔娶亲的钱，又和我亲娘一脉相连，又觉得可以照顾我们。但事实上，早在我爹我娘死后，我们就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我二伯娘给了我们新生，教我们读书识字，不是为了堕落，不是为了给你们家两个儿子当媳妇的。” “这么多年，我爹我娘的坟早就不在河西村了，现在我们都是首都人，我们想做的事，想要过的人生，不是你们能够想象和企及的。在你看来，我的工作一文不值，在我看来，你们的追求无比可笑。” “我不会和你们回去！” 大妞说完了，看了看林老太太，叹了口气。 淡淡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无奈，让张秋雪觉得之前她应该与林家人见过不止一面。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有怨，觉得我娘要是没死就好了。可是，我娘就是死了，她活着的时候你们没有给她撑过腰，死了还要埋怨她。我们对你们也就没什么尽孝一说了，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你私自闯进来，我们就可以叫公安抓你们。” 大妞的声音一直很淡很淡，直至此刻，林嫂子才打了个哆嗦。 “大妞，咱们可是亲戚，你们可不能那么做。” “你们跟我们姐弟四个有那么一点微薄的亲戚关系，但这么多年不来往，早就淡薄了，你跟我二伯娘可没什么关系，你们少来攀亲戚。” “我结婚了，我姐常年在外面工作，铁牛铁栓也不在首都，你们再来，小七小八看见就报警，听见了吗？”二妞说。 这姐妹俩一唱一和，林家人忽然傻了眼。 好一会儿，林大哥才说：“二妞，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亲娘舅！大妞，这个事是你娘活着的时候答应的！你必须嫁过来！” 他扭头扫了一眼张秋雪，“她伯娘，要不是林霜当时说过这么个话，我也不可能追着这么大老远的过来。” 张秋雪一哂，“是吗？” “是啊，谁还能拿这个骗人？我们可是三代贫农，最老实的老百姓，不会拿这个说谎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唐志平皱着眉头，二妞担心无比，却听张秋雪又是一声轻笑，“行，既然是林霜说过的话，那我也不能不承认。但是口说无凭，你让林霜出来给你证明一下！” 第1565章 拂堤杨柳79 第1565章 “你……”林大哥险些被张秋雪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林霜已经死了，我怎么把她叫出来！” “你明知道林霜已经死了，却拿她来糊弄我们。不说别的，反正我从来没听林霜两口子这么提起过。你如果不能证明，那就不能怪我不承认了。” 张秋雪的话轻飘飘的，却让所有人一瞬间松弛下来。 反观林老太几个脸色青白交加，林家长得如同小黑塔一样的儿子竟躲在林嫂子的后头，缩着脖子问：“娘，我们不会真的被抓走吧？” 唐志平翻了个白眼，扯着大妞回屋里去了，显然是一百个看不上。 “大妞，二妞，我是你们的亲娘舅！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欺负是不是？” “什么亲娘舅！八百年不联系的穷亲戚罢了！你们再亲能有拉扯我们长大，教我们读书做人的娘亲吗？” 二妞说着说着又火了，“走走走走走，你们全都给我走！我姐不会嫁到你们家，这里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还两个娶一个？ 怎么不恶心死她呢？ 这林家如果能轻而易举地离开，也就不会千里迢迢追到首都让大妞去给他们家做媳妇，当即大家又撕扯开了。 张秋雪本来是想用最直接的戳痛脚的方式逼林家自己放弃，不成想没有成功不说，还一回一回牵扯出这么多。 心中叹了口气，张秋雪朝桑巴卓玛递了个眼色。 桑巴卓玛见状悄悄下了楼。 张秋雪他们这个小区属于这几年开发的小区中为数不多的高端小区，是除了一些国家单位的小区之外，少有的配有保安的小区。 路前锋一招呼，物业的经理就带着几个人抄着家伙上门来了。 谢家此时正乱做一团。 “大妞呢？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就告诉你们，今天必须给我带走！” 林大哥不顾张秋雪几个人的封锁，连推带扯，冲到里面卧室里扯着大妞就要走，一副只要能给他儿子娶上媳妇就拼了的架势。 林老太死死地扯着张秋雪，一个老太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张秋雪的衣服都给扯破了。 物业经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叫人上去帮手，他自己也亲自下场去帮张秋雪解围。 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张秋雪用的是全款，而且，住进来之后，谢长风还亲自去物业打过招呼。 他们物业上的几个管事后来经过打听基本都知道张秋雪家的来历，心中敬佩的同时更多了几分敬重，每每谈起更是艳羡不已。 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孩子。 知道谢家几父子经常不在家，家里都是弱质女流和孩子，谢家这一代本来就是他们巡逻的主要一代。 林大哥扯着大妞出来，就被两个保安冲上来给叉住了。 他挣扎踢踹，额头青筋暴跳，“这是我亲外甥女，我让她嫁人怎么了？” 这位中年大汉的力气是在是大，最后三个保安齐上阵才把他压住。 林家的两个儿子见状当即被吓得出溜在了地上，二妞狠狠地“呸”了一声，“怂货！” 第1566章 拂堤杨柳80 第1566章 “不像话！”物业经理抹着汗恨恨地瞪了林大哥一眼，“还敢趁我们交班的时间偷跑进来，我这就可以送你们去公安局你们信不信？” “我有理！我是她们的亲舅，结婚这事我怎么就不能做主了？”林大哥像条咸鱼一样在地上挣扎不休。 张秋雪衣服被拽掉了半截，匆匆回房间套了件外衣才说：“第一，我告诉你，我们国家的《婚姻法》明确说了，禁止近亲结婚，你让大妞嫁给你儿子，本来就是犯法的，第二，我告诉你，近亲结婚很大可能生出来的孩子会有毛病，比如可能是傻子，可能是畸形，一个人长两个脑袋，一条胳膊，你承担得起这种风险吗？” “放屁！我不管法律不法律的，大妞必须跟我走！”林大哥依旧大喊。 张秋雪皱了皱眉，物业经理说：“张同志，你别跟他费口舌了，你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就是个文盲，什么也不懂，我把他送公安局得了，拘他半个月，来一回我抓他一回，看他以后还敢来放肆！” 张秋雪想了想，又扭头看了看大妞二妞。 她是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否则最开始也不会用那种提条件要彩礼把人吓破胆的方式试图吓走他们。 二妞则看了看大妞，她是无所谓这些人的下场的。 大妞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们了，这些人都是我们十五六年没联系过的亲戚了。” “这是上门打秋风啊。” 物业经理感叹了一句，一抬手，保安们便扯着他们往外拖。 好不容易，家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是四处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这会儿大家谁也没心情收拾，坐椅子的坐椅子，坐沙发的坐沙发，靠在一边都在喘气。 段姐今天被吓得不轻，人走了依旧一个劲儿地嘟囔，“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亲戚呢？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呢？” “其实是半年多以前了，”大妞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低低的，很沉。 他们勘探小队接到任务去勘察岭西省的一部分大山，走来走去，大妞没想到又回到那个出生、成长的地方。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她对那里的印象已经很淡薄了。 有一天他们去考察，路过一个村子，向村民讨水喝的时候，遇见了坐在村头跟人聊天的林老太。 一开始，大妞只是本着替父母尽一下孝的想法给了他们一些钱，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去看过他们几次，告诉了他们勘探队的驻扎地。 之后，便是林家那两个儿子不断去给她送东西。 有的时候是山上采的蘑菇什么的，有的时候是林老太或者林嫂子做的吃的。 既是长辈给予，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妞便收了。 哪里想到，后来某一次去林家，林老太竟然提出了让她嫁到林家的说法。 大妞觉得荒谬之余，匆匆离开。 之后便很久没去。 她以为这样足够打消林家人的想法，哪成想，没过多久，林家的老大竟然找到他们的驻扎地，说家里已经预备好了他们结婚的东西，让大妞把工作辞掉吧。 第1567章 拂堤杨柳81 第1567章 忙乱之中，大妞先是拒绝了对方，跟对方科普了一下近亲结婚的危害。 没成想对方根本不以为意，还洋洋自得地跟大妞说：“哪有那么严重？你就是读书多了整天胡思乱想。我奶和我娘说了，小二身子不好，就不给他另娶了，到时候你每天想跟我睡就跟我睡，想跟小二睡就跟小二睡，你嫁一次能睡两个男人，多好？” 听闻此话的时候，大妞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她试图用自己的那套法制、道德的标准来说服对方，却发现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他非但不觉得自己是错的，还觉得大妞读书读傻了，整天在山里钻来钻去，扛着那么重的设备到处勘测，更是傻子所为，有那个时间应该在家多休息。 那是大妞第一次知道无知的可怕之处。 好在陈向东及时为她解围，却激怒了林家老大，两个人在驻地附近打了一架。 陈向东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在国外独自生活那么久，又学过一些散打之类的防身招式，林家老大整天干活，一身蛮力。 两人竟打了个旗鼓相当，最后还是大妞一个反翦将林家老大制住，承认了陈向东是她对象的说法，告诉林家老大自己和他不可能，并且，近日他们的勘探结束就会回京了。 陈向东是要回京汇报工作，而她则是趁机看一看家里人。 以及，让大妞觉得过意不去的周子俊。 她以为把人赶走就杜绝了对方的心思，哪里想到在她去向林老太告别的时候，险些着了林家的道，幸亏陈向东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 更没想到的是，林家会在她离开之后一路也跟着到首都来。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去尽那个孝。 不过，面对张秋雪他们，大妞将陈向东假装她对象的那部分隐去了没提。 实际上，则一直感到头疼。 一个周子俊已经让她不知如何应对了，如今又多了个陈向东，大妞觉得人生无比艰难。 为什么要有结婚生孩子这回事呢？ 每个人都努力工作不好吗？ 张秋雪没想到事情的经过会是这样，想起林家老大的那番言语，也同样感觉恶心可笑。 “算了，别往心里去。”张秋雪拉住大妞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读书、明理、知世故而不世故，你有明确的理想、坚定不移的前进方向，你这么多年来努力的一切不是用来和这种人一般见识的。” “你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懂吗？” 大妞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 张秋雪微微一笑，替她整理了一下满头乱发。 “他们这一辈子所经历的事情，只有一日三餐、一年四季的收成，在他的高度上，看不到你的世界，也理解不了你所说的东西，所以，不要试图用你擅长的知识去说服他。你说服不了他，最后还要落一个虚伪的名声，反倒不如最开始就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施舍者，让他们求着你，舔着你，畏惧你，才不会伤害你。” 第1568章 拂堤杨柳82 第1568章 客厅里安静得吓人，大妞沉默半晌，缓缓靠在了张秋雪的肩上。 二妞这才松了口气，眼看火车发车时间早就过了，干脆让路前锋该上班上班去了，又给了小七小八一块钱，把这俩打发出去玩。 段姐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了，和桑巴卓玛一起收拾被搞乱了客厅。 “姐，没跟你说呢，那个陈向东，咱妈可不同意啊，说你们两个工作狂在一块，完全不搭噶啊，以后肯定生活不到一起去，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所以我决定投小周哥一票。” 话音未落，屋里屋外的人都笑了。 二妞脸一红，“笑什么，笑什么，我喊错了吗？” 以前还挺不好意思的，让林家这么一闹，二妞反而理直气壮了。 张秋雪也忍俊不禁，双手扯着二妞的脸蛋捏了捏。 “我这两天也想了想，也觉得你妈说得挺对的，工作上怎么样不说，这生活上，男人多少还是得贴心点。你们自己寻思寻思，你爸在家的时候，就没让你妈端过洗脚水。”唐志平说，“所以想来想去，我也投小周一票。” “妈……”张秋雪失笑，“你这么说，我该以为你对我有意见了，舍不得你儿子给我端洗脚水呢。” “嗐，可别这么说，我又不是那见不得儿子媳妇好的老太太，我开明着呢。” 客厅里顿时满是笑声，大妞也笑了起来。 谢家家里的事段姐一般是不插嘴的，不过今天看大家心情好，便也说了一句，“我倒是想给小陈投一票。那天大妞在厨房干活的时候，我看他总是往厨房瞅，吃饭的时候也经常给大妞夹菜，还给她剥虾，也挺细心的。” 这么一说，唐志平和二妞都顿了顿，竟异口同声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大妞无奈。 这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大家好像把周子俊和陈向东放到了天平的两端，已经开始称了？ 而最重要的问题是，她觉得……搞工作比搞对象香多了好吗？ 行程泡汤，大妞只好多留一天。 晚上谢长风回来二妞还没走，一见谢长风就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又是拿衣服又是拿鞋子，“爸爸爸”个不停，弄得谢长风老脸一红，把自己的胳膊从二妞手里扯出来，“怎么回事？想要啥？说。” 屋子里的人顿时笑翻。 二妞翻了翻白眼，“真是的！一点儿情趣都没有，也就我妈能受的了你！” 谢长风：“……” 不明所以地他疑惑地看了看张秋雪，张秋雪耸耸肩，谢长风顿时更茫然了。 尤其是看到沙发上的大妞，“没走？” “怎么着？爸，舍不得我们多在家呆几天，觉得我们在家碍眼呗？”大妞说。 谢长风不自在地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扭头看了眼妻子笑吟吟的脸，正要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粗糙的手指在张秋雪脸上一抹，“怎么回事？干啥了今天？” 二妞凑过去一看，应该是今天和林家人撕扯的时候，张秋雪的脸被抓了一下，在贴近耳朵的位置，也就一个指甲盖的长度。 二妞哀嚎一声，“知道你们感情好，你就别在这儿显摆你那无处安放的洞察力了好吗？” 第1569章 拂堤杨柳83 抱怨归抱怨，打趣归打趣，大妞老老实实把今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谢长风直皱眉头。 他犹还记得，当年韩千里和林霜死后，林家也曾提出要抚养大妞和二妞，说是女孩吃的少。 被拒绝之后，两家十几年没有过来往。 大妞二妞铁牛铁栓是林家的亲外甥，但凡林家真的想要联络，只要去河西村一问，就能够和张秋雪联系上。 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张秋雪还是和李燃他们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想让大妞给他们家做媳妇，怎么想的？这怎么可能？ 沉思了一下，谢长风对大妞和二妞说。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确是你们的亲舅舅，亲姥姥，你们往后日子过好了，要去接济一下他们，我不说什么，但是结婚绝对不行，知道吧？” “知道知道，知道着呢。”二妞说。 大妞也点了点头，谢长风沉着眉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这件事就先到这儿吧，但他们如果还敢再来，我就不会这么算了。做人不能无情无义，却也要知道当断则断。” “行了，”张秋雪捏了捏他的肩膀，“我跟物业那边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最近多留意门口进出的人。” 今天也幸亏她没去上班，路前锋也在，不然家里不是女人就是孩子，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吃过晚饭，路前锋来接二妞，两个人跟张秋雪道别之后走了，谢长风把大妞叫进书房。 “说说吧，你跟那个小陈，真打算跟他在一块儿了？” 大妞敢因为不想让唐志平和张秋雪担心欺骗他们，但谢长风面前是不敢撒谎的。 摸了摸鼻子，才呐呐说道：“不是，这事……就是个意外。” “甭听你奶奶整天催催催的，我跟你二伯娘，也不是那种非得让你结婚的，但是你必须得搞清楚，你长时间的这么一个人生活，会不会觉得孤独。” “孤独？”大妞意外。 “早年我出任务的时候，天高地远，队友都牺牲了，我东躲西藏勘察地形，窃取情报，一个人搞东西吃，一个人穿梭在山林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那个时候，最想的事就是能够再见一见你们，再看看你二伯娘。” 想起往事，谢长风叹了口气。 “每当那个时候，就特别想念她做的东西，或者没有东西，跟平时一样踹我两脚也好。”谢长风说。 大妞是想笑的，却又笑不出来了。 她其实明白那种感受，却又不完全明白，因为他们去勘探地质的时候身边一直有队友陪伴跟随。 “你兄弟姐妹早晚都会成婚，我跟你……跟你妈早晚会死，这个家不说散，但随着别人的小家庭越来越温馨，会越来越顾不上你。你始终是一个人，你能熬得住这种感觉吗？” 大妞忽然沉默了。 “你不要说你会一直工作，就算你一直工作，就算你吃饭有食堂，住房有单位宿舍，但是冬天这么冷，你躺在被窝里的时候，不还是一个人吗？连个给你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冻醒了别人也不知道。夏天那么热，连个给你扇扇子的都没有。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 第1570章 拂堤杨柳84 第1570章 大妞从来不觉得谢长风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在她的记忆当中，谢长风从来都是做得多，说的少，像一座壁垒，始终挡在他们的前头。 可就是这么个人，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却戳到了大妞的痛脚。 她沉默半晌，忽地问：“爸，你觉得……谁合适？” “我觉得，”谢长风哑然失笑，“你结婚过日子，你觉得好才好，我觉得合适咋管用？” “你就说嘛，陈向东和周子俊，你觉得哪个好？” 谢长风一瞪眼，“我觉得哪个都不好！” 他拍桌子起来，走了。 大妞莫名其妙。 张秋雪正好提着自己的水杯进来，闻声笑道：“就是小路，整天有空没空地就来他面前刷存在感，有事没事就去二妞单位门口蹲着，那不也刷了好几年吗？随随便便一个人，他看得上才怪？” 大妞一愣，眼圈随即红了。 她没再在书房里停留，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认真地开始思考结婚这件事。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家人对自己的担心，不光是工作，不光是生活，而是未来几十年里，是否心有所依，是否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快乐。 张秋雪也没再问大妞是怎么想的，想必，经过那一番谈话，大妞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事实也正如张秋雪所料，大妞开始审视张秋雪与谢长风的婚姻，二妞与路前锋的婚姻，她不再觉得陈向东和周子俊是她的烦恼。 她开始重新思考，他们是否是她人生当中可以为之退让的存在。 当发现不能之后，大妞开始重新定位他们的关系。 她不是张秋雪亲生的，却像是遗传了张秋雪在感情上慢一拍甚至慢几拍的毛病。 几个月后，张秋雪收到了大妞的一封来信。 她依旧没有提找对象结婚的事，却重新规划了自己的人生，并且工作之余开始接纳其他人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并不在一味地工作。 与此同时，也开始寻找一个可以将其规划进自己人生的男人。 接到信后，全家都读了一遍。 唐志平高兴得直拍大腿，同时横了一眼在书桌前看报的谢长风。 “你以为我是无脑瞎催啊，我啊，就是觉得大妞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哪有人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的，成傻子了！你看看，我催得有道理不？” 张秋雪禁不住失笑，没提唐志平不催大妞之后改催铁牛铁栓的事。 正如张秋雪他们所想的，从公安局出来之后，林家人一开始还不死心，还想继续来闹，又被反复送进公安局两次。 林大哥还捞了三个月免费的饭吃！ 但在外面的人就没那么好过了，林老太生了一次病，又舍不得住店，险些没熬过去。 还是张秋雪让店里的一个员工假装不经意地掉了点药，被她捡去吃了，这才好了。 最后是老家的麦子快要熟了，林老太顾不得还在吃牢饭的儿子，带着一家人先回了老家！ 跟来的时候穿着特意做的新衣服不同，那么长时间住桥洞，新衣服早就脏得不能看了。 听闻他们走了，张秋雪也着实松了口气。 她不反对大妞他们和林家有来往，但是，这种极品事件就算了！ 第1571章 拂堤杨柳85 第1571章 八月末的时候，高建瓴的案子终于开庭。 最终，高建瓴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他所有的家财被统计后一一变卖，赔偿给了张秋雪，勉强可以抵维修房子的费用。 对于这个结果，张秋雪还算满意。 而随着这件案子的尘埃落定，铁道部那边终于没有人再想将张秋雪他们的这间研究基地收归铁道部，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曹建良的去世、高建瓴的锒铛入狱，曾经跟随曹建良的那几个学生竟然对张秋雪的这间研究基地有了兴趣。 前车之鉴在前，自然不是曹建良和高建瓴等人的那种兴趣，只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朝张秋雪申请加入研究基地。 张秋雪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源于一场出行。 这几年，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她每年投入的资金都在持续增加，而值得庆幸的是研究同时研发出来的东西带来的收益依旧也是可观的。 为此，张秋雪和橡胶厂、钢铁厂、机械厂等好几个厂子都有了合作，减轻了一些资金方面的压力。 同年十月底十一月初，一场国际玻璃研讨会在上海举行。 张秋雪特意带着高速列车的几个研发人员去往上海，这次的目的是寻找一个能帮他们生产一款定制玻璃的厂家。 在多次的告诉列车实验当中，玻璃的消耗是最大的。 骤然的加速、减速过程当中，多数情况下，玻璃会抵挡不住风雨侵袭，甚至在全速运行过程当中，一个小飞虫的袭击也可以打破玻璃。 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这样的高速列车与其说是列车，不如说是死亡专车。 如果玻璃一旦被打破，高速运行过程当中，玻璃四散飞溅，顷刻间便可以化为夺命利器。 在这十年的研究当中，玻璃问题俨然已经从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升级为一个关乎他们研究成败的问题。 这趟出行，势在必行。 这也是张秋雪十几年之后，再一次前往上海。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他们这次前往上海已经从当时坐几天几夜的火车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乘坐着他们自己研发出来的火车，上车之后少不得要在车上走一走，看一看火车本身存在的问题，然后再跟乘客们聊一聊，听一听群众的反馈和意见。 如此两天下来，收获倒也满满。 十一月的首都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北风刮在人的身上如刀子似的，而站在上海的土地上却只要穿一件薄外套就好了。 张秋雪不禁又开始悼念当初没能来上海发展，她是真的喜欢上海的环境。 走出火车站，就看到李俊杰和李有才兄妹俩举着个大牌子正等在那里。 事情张秋雪早几个月就跟李俊杰他们写信交代过了，临行之前又打了电话通知。 几年没见，李俊杰和李有才都结了婚，李俊杰有些发福了，李有才却和从前一样。 帮着几人把行李放到车上，李俊杰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张姐，这都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娶不上媳妇呢。” 这家伙还是和从前一样机灵，张秋雪几年没有来上海，依旧把这边的超市搞得风生水起。 而且，上海作为改开的重点城市，这边的超市在李俊杰新型思维的运作下，比首都那边发展得更好。 第1572章 拂堤杨柳86 第1572章 李俊杰没有像张秋雪一样扩大生产发展，而是把当初的一家超市面积不断地扩大扩大。 现如今，已经是上海非常有名的超市了。 上车了，一路往市里走，到处随处可见的建筑工地，一张张贫苦却充满希望的脸。 李有才当初的小作坊现在已经成了一间工作室，她也没有采取扩大发展，而是学着李有才，把自己的工作室打出名气。 兄妹俩其实很想直接拉张秋雪过去看看这几年的发展成果，不过看车上都是张秋雪的同事，就没提这事。 两人早就安排好了住处，就在研讨会附近的酒店。 现在的酒店也比当初张秋雪从北川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以至于顾有年连连都说：“不需要这么好的条件，只要能住就行了，反正咱们每天又不是每天在房间里呆着。” 柴从荣也连连点头，分明是同一个意思。 其他人也都说：“就是，就是，把钱用在研究上就好了。” “大家放心，这个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才开业没多久，没那么贵，就是走的时候得请咱们的人填一份问卷，谈谈住的感受。”李俊杰说。 “这还能有啥感受，这大床，这么大，这么软，我觉得指定好睡。”顾有年立刻在床上坐了坐说。 张秋雪笑了笑，“行了，就这么住就行，不管这家店有没有折扣，咱们这些研究员都值得最好的待遇。” 李俊杰又跟他们说了每天的吃饭问题，只要人在酒店里，一日三餐都可以到酒店的餐厅去解决，只要登记房门号就可以。 此时才中午刚过，研讨会明天才开始报道，张秋雪就安排他们今天下午先休息，有精力的可以在附近走走。 而她自己，则另有节目。 李俊杰安排了张秋雪去视察超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李有才则想让张秋雪去自己的小作坊看一看，给她的发展方向提一些意见。 其实到如今这个阶段，张秋雪觉得自己能给予他们意见的地方已经很少了，因为发展了这么久，不管多少，他们这些亲历者都应该积累出了一些经验，总比张秋雪这个只宏观掌控的人多。 再多了，就是外行指挥内行了。 这是行业大忌。 张秋雪深知这个道理，不过还是跟两人去走了一趟，因为她也并不想辜负了两人对她殷切的期待。 最后，除了同开超市遇到的几个问题跟李俊杰说了说之外，李有才工作室那边张秋雪并没有多提。 之后，张秋雪又去自己的房子看了看。 李俊杰和李有才早在去年就先后从那里搬了出来。 李俊杰用这些年攒的钱在老弄堂里买了一间房子，目前和妻子住在那里，口口声声都是妻子做得饭太好吃了，总是叫他忍不住吃多，是幸福的小烦恼。 李有才则把自己的工作室放在了闹市区，只有一间不起眼的小门，走进去却别有洞天，处处都是精巧的设计，饶是张秋雪见了也欣喜不已，感叹她的夜校没有白读。 第1573章 拂堤杨柳87 第1573章 张秋雪的这间老房子虽然没人住了，却依旧被保养得很好，看的出来，他们有时间就会回来帮张秋雪整理打扫一下。 站在这间房子里的时候，张秋雪还有些唏嘘。 她依旧记得自己当年斗志满满要来上海发展，要踏着改开的潮流，做最时尚的弄潮儿，不成想最后因为谢长风突然的工作变动去了首都，而且一呆就是这么多年，事业也发展成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样子。 她如今所拥有的和曾经的梦想可谓大相径庭。 曾经，上海是她留给自己的后路，觉得万一谢长风靠不住，或者有一天将自己作死在战场上的话，这里会是她和孩子们新的开始。 如今，谢长风用他的信赖和支持给了她新的底气，虽然生活当中他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帮不上忙，总是总是马后炮。 不过，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他不断地错过给予对方生活上的支持，却从未错过给予对方心理上的支持。 张秋雪把屋子里的灯打开，老洋房灯火通明，张秋雪用借来的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透着岁月痕迹的水晶吊灯，斑驳的老窗台，卧室老式的双人床，房檐上的爬山虎…… 张秋雪决定把照片洗出来，回去好好跟谢长风说一说。 直至此刻，张秋雪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老了，她开始期待孩子们的未来，开始不断回首过去，开始与谢长风分享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小事，也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更加依赖他。 甚至有时候，张秋雪开始想起自己能够来到这里的意义。 很奇怪，这分明是一间张秋雪没有住过的房子，却对这里有着深深的留恋，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楼上楼下里里外外转了好几个遍才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和同行的几个人一起吃了饭就去了玻璃研讨会。 张秋雪他们能够拿到这里的入场券其实还是多亏了铁道部那边，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说了张秋雪一直在找顶尖的玻璃厂，千方百计弄到了这张入场券送给了张秋雪，也是对曹建良、高建瓴事件的赔礼。 有这样的好事张秋雪当然欣然接受了。 顾有年、柴从荣他们都是习惯早起的，因此时间非常从容，大家步行就过去了。 正如李俊杰所讲，真的非常近，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此时此刻的上海还没有后世灯红酒绿彻夜不休的摩登城市的鲜活，四处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却已经不稀罕了。 顾有年他们很努力让自己不要像个土包子一样，却还是忍不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四处乱看，直至一行人到达研讨会大门外，几个人神情严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阔步踏进会场。 这反差萌看得张秋雪忍俊不禁，不过，轮到张秋雪自己的时候，她也认真地整理了自己的仪表仪态这才昂首走进会场。 没办法，国际友人面前，必须仪态端庄，礼仪之邦，跌什么不能跌份儿！ 第1574章 拂堤杨柳88 第1574章 张秋雪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参加学术研讨之外，还要与学术大拿进行技术交流，然后从中选出一家或者几家能够与他们合作的工厂。 这次大会统共四天，除去第一天报到，最后一天做总结之外，真正的技术研讨也就两天。 张秋雪他们报到之后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在会场里慢慢找寻符合他们的目标。 人流穿梭，随处可见鹰钩鼻子卷头发的外国人，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外国话，基本每个团队身旁都跟着一到两名翻译。 不过，也显然是技术生疏。 听着那蹩脚生硬的翻译，顾有年直皱眉头，却又不得不妥协。 “说的这都是什么啊？我说，咱们是不是也该找个翻译？” 梁从荣正要点头附和，张秋雪摆了摆手，“不用，这不是现成的吗？” 她点了一下自己，众人才恍然大悟。 现在国内能够流通的外国书籍和报纸不多，张秋雪家却是一直订着的。 “小张，你快看看，咱们该跟哪个交流交流？” 顾有年是真着急，他们只知道自己想要一种怎么样的玻璃，但是制作这样的玻璃需要怎样的技术他们还没能完全地了解透彻，而从他们目前接触的许多玻璃厂来看，这一块儿说不定还是国内的技术盲点。 如今这一点成为阻止高速列车研发成功的关键，顾有年能不着急吗？ 但都来了这里，张秋雪反而不着急了。 最近三四个月的时间，他们这些人和玻璃厂的技术人员一样，到处搜在搜罗玻璃的知识，试图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这么多学术大拿就在眼前，他们只需要慢慢听，慢慢找就好了。 于是，会场当中出现了张秋雪他们这一行奇怪的人。 他们没有固定的交流目标，他们不断在会场当中游走，有时候听一听两拨人的谈话，有时候听一听一个团队当中某个人对其他人的谈话。 这群人都以一个女人为中心，围绕在她的四周，其中有一个人不断地说：“他们说什么呢？他们说什么呢？” 每每这个时候，张秋雪就会简单而快速地用他们的专用言语把外国人的对话翻译一遍。 遇到那种说废话的团队，张秋雪就直接pass掉了。 一行人逛啊逛啊逛，冷不丁地被人拦住了。 眼前突然闪出这么一个人来，张秋雪他们都吓了一跳。 来人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装，头发梳成了二八分，四十多岁的年纪，人看起来还算精神。 “你好？”张秋雪先打了个招呼。 “嘿，张同志，你们是缺翻译吧，我给你们当翻译怎么样？”对方竟然说。 张秋雪等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有些奇怪。 “你认识我？” “瞧张同志你说的，咱们还一起共事过呢，你忘了？”他嘿嘿一笑。 被他这么一说，张秋雪竟然真觉得对方有点眼熟起来。 “就在曹老师的实验室里啊。”对方说，“我姓吴，叫吴长远。前几年实验室解散，我就来了上海。这不，早听说有这么个研讨会，我提前半年自学了外语，现在给你们当翻译，怎么样？” 第1575章 拂堤杨柳89 第1575章 吴长远。 张秋雪想了一会儿还是只觉得有点眼熟，记不起以前这人究竟是做什么的，而且，曹建良的实验室她本来呆的时间也不算长。 但对于实验室里那些人，除了杜成江，张秋雪普遍地印象不好，因为除了杜成江，没有任何人提醒过她高建瓴试图把她的研究占为己有。 在最后她与曹建良决裂的时候，这些人也都选择了助纣为虐。 可能是出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对于吴长远，张秋雪本能地喜欢不起来。 “是吗？没想到这么巧。”张秋雪客气。“不过，我们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不耽误，不耽误。”吴长远笑着直摆手，“不过说实话，张同志，你们来早了，现在来的都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重要的啊，得到下午才来呢，不知道你们现在住哪儿啊，等他们来了，我通知你们，我在这儿得呆好几天呢。” 张秋雪等人面面相觑，好在顾有年他们跟张秋雪一起这么多年，早在一听到“曹老师”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禁不住皱起了眉。 此时，梁从荣更是直接说道：“哦，我们知道，我们就是想过来看看。” 说不通人情也好，说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也好，反正梁从荣是一听到曹建良的名字就觉得没有好事。 正好张秋雪也是这个意思，朝着吴长远微微一颔首，带着几个人又走向下一处人流聚集点。 诚如吴长远所讲，上午来的这些人技术水平都有限，张秋雪他们转了几圈之后就决定中午去吃饭，下午早点过来。 因为酒店的午饭免费，顾有年和柴从荣非要回去吃免费的午餐，几个人只好回了酒店。 吃过饭略做休息，就汇聚到了张秋雪的房间里，准备把今天上午的所得整理一下。 几个人正在忙碌，房门忽然响了，吴长远过来通知他们有个来自意大利的技术专家到了。 意大利一直到后世都是手工业非常著名的国家，张秋雪一听连忙招呼其他人赶快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对方刚好办完报到手续，张秋雪立刻见缝插针地上去和对方交谈了几句，发现对方果然有几把刷子。 不过学术交流嘛，说得好听一点儿叫取长补短，思维碰撞，共同进步，但事实上，谁又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东西分享给别人？ 最起码在申请的专利下来之前，没人愿意分享。 于是，在张秋雪一个不经意的露怯之后，人家简短地对翻译说了几句什么扭头就走了。 柴从荣他们急得要命，“这几个洋鬼子说的什么？怎么走了？” 偏偏，张秋雪也不懂意大利语，追了几步都被对方的英语翻译拦住。 之后英语翻译也简单说了几句客气话跑去尿遁了。 “怎么回事啊？”顾有年急得直拽张秋雪的胳膊。 这一动静立刻吸引了会场里的其他人，那些歪果仁一个个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张秋雪他们。 “说来说去，还是懂的不够多。” 异样的眼光之下，张秋雪再次体会到落后就要挨打的悲哀。 第1576章 拂堤杨柳90 第1576章 在自家的地盘上开研讨会对自家人当然是很友好的，除了张秋雪他们这一支小队之外，还有好几个小队以及这个专业的人员来参与这场研讨会。 研讨会的工作人员为了方便国人学习更加先进的技术，基本都给大家分散开了，就连张秋雪他们也距离这些拥有先进技术的外国人很近。 不过，张秋雪明显高估了这场研讨会的分量，真正开始之后，张秋雪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来摸鱼的，高端专业领域方面的知识，几乎没有人讲。 国内的一个技术领军人一直试图活跃气氛，引导大家踊跃发言，底下应者寥寥，反而衬得他像个小丑。 张秋雪着急。 顾有年等人也非常着急。 尤其是那个这次跟张秋雪他们一起来的一个玻璃厂的技术顾问。 “这些我们都懂啊，这就是相互扯皮，都不愿意把自己的长处拿出来，我们也根本学习不到什么东西。” 柴从荣不停叹气，国内的其他许多人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没办法，我们的国家在许多方面起步都比国外晚，自己研究的时间太长，就必须向别人学习、请教！ 这也是我们承办这次研讨会的目的。 否则，完全没有必要出人力、物力来做这件事情。 眼看着第一个研讨日的下午也要过去，张秋雪靠在椅背里眉头越皱越紧。 “必须得想个办法。”柴从荣说，“不然我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顾有年连连点头，却也皱眉，“这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不说，咱也不能把他脑袋剌开看看啊。” “关键是，剌开也没用啊。”技术顾问无比苦恼地说。 趁着休息的时间，张秋雪过去和国内的技术顶尖人才聊了聊。 对方也正在唉声叹气呢，一听张秋雪的要求就直皱眉头。 “咱们国家的技术现在可以提高硬度，但是你所说的别的方面，应该不只是硬度的需求，这个咱们还得研究啊。”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张秋雪的心中一点儿也不好受。 她枯坐了一会儿，从包里翻了翻自己的证件。 谢天谢地，战车组重新合并后，她的证件还没有收回撤销。 她立刻起身悄悄离开了席位。 会议室门口处，吴长远正在那里立着。 自习英语半年，吴长远觉得自己的水平挺不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在找翻译的时候都没人愿意选他。 于是身边的同事几乎都被带走了，剩下他一个人在门口无所事事。 一见到张秋雪，吴长远立刻迎了上来。 “张同志，厕所在那边。” “我不找厕所。”张秋雪说，“知道哪里有电话吗？能谈事的地方？” “这个……”吴长远想了一下，给张秋雪指了一个公共电话亭。 张秋雪熟练地投了几个币，开始拨打首都铁道部的电话。 这也是张秋雪除了测试之外，为数不多地主动和铁道部的人联系。 电话很快接了起来，不过，张秋雪这次并不找平时与自己对接工作的技术人员，她要找铁道部能做主的人。 电话一层层转接上挂，很快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张同志？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应该在上海参加研讨会才对？” “确实在参加研讨会，”张秋雪说，“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搞火车研究这么多年，都没和部里谈一谈我们研发的新型产品，不知道刘部长有没有时间同我聊一聊。” 第1577章 拂堤杨柳91 第1577章 刘部长作为铁道部的老大，自然也想在自己的任期内让全国的铁路运输事业更上一个台阶。 不过，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真做出什么跌份的事，但心里他对于张秋雪研究的那个项目也非常感兴趣。 他当即笑了起来，“有时间，当然有时间，虽然一直没有专门跟你说过，但是我特别想告诉你，你研究的这个项目对于咱们国家意义重大，如果需要什么帮忙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张秋雪最不缺的就是顺杆向上爬的能耐，先是给刘部长介绍了一下他们这个高速列车研究成功之后在国内铁路运输方面的突破，更是说道：“一旦这个项目研究成功，说不定我们在铁路运输方面会一举赶超国际上同领域的顶尖国家。” 刘部长一听更是高兴，但随即，张秋雪就把目前遇到的问题说了出来。 “我们国内现在的玻璃不行？” “不行，我们做过尝试了，时速几百公里的车，在空气积压、风俗、光变等各个方面，需要的耐受度承受力太高了，一旦玻璃碎裂，后果不堪设想。” 刘部长立刻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速几百公里的情况下，从南到北跨越他们这个国家所需要的时间，一颗心开始疯狂跳动。 “天堑变通途，哪有那么容易，你说吧，现在需要部里给你什么支持？” 这还是张秋雪第一次主动跟铁道部的人提起这个项目，刘部长能够这么痛快，也叫她非常意外，也不太理解为什么先前她把铁道部搞得灰头土脸，刘部长还愿意这样帮她。 张秋雪自是不知道，在刘部长看来，不管是谁研发出来的，只要在他的任期之内，铁路运输速度得到了巨大提升，就是他政绩簿上两眼的一笔。 “我们在这方面专业能力差，便连坐到桌子上与人一较高下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想直接做一次招标。” “招标？” “是，我们提出要求，让这些外国佬来竞标，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通过他们带来的产品来一个个尝试，筛选产品是否有中标的。” 刘部长明白了，“如果有达标的，可以邀请他们到国内设厂，招我们的国民进行工作，提高就业率的同时说不定就可以学到技术，一举数得啊。” 张秋雪没想到刘部长还有一些生态经济的头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简单地说，这么做就是偷师。 之后，也还要通过自己的技术和努力进行反复的试验。 试验这种事情，经常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就算有时候操作过程一模一样，手法细微的差别之下，最后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如果运气比较好，做出了和别人一样的东西，可以说是抄袭，而后世对于这一类或像或不像或外观像但使用结果并不好的产品有一个统称，叫做山寨。 作为一个搞研究的，张秋雪宁可把别的东西买回来，抱着学习的态度去解剖、研究，也不愿意做抄袭这种事。 当然，山寨的并不完全等同于差的，有的时候也很可能只是外观相似，功能性比原装的还要好。 可是，既然有那么好的功能性，为什么不设计一个全新的外观呢？ 作为一个辛辛苦苦的研究人员，张秋雪不希望任何人的产品被抄袭。 第1578章 拂堤杨柳92 第1578章 刘部长没等张秋雪说什么就将她大肆表扬了一番，并给了她一个他能够有权决定的招标额度，让张秋雪趁着那些技术佬儿都在首都去办这件事。 张秋雪回到会场，又向吴长远打听了一下此次研讨会的负责人办公室，就捏着自己的证件匆匆上了楼。 从改开以来，我们国家积极地在国际上承接一些国际活动，一方面是向世界宣告，在遥远的东方还有这样一个大国，二来，是为我们国家各方面的人才积极地创造机会去学习，因为无论上层社会怎样波动，不当官不搞名利的这一部分人才是真正推动社会进步国家发展的。 从刘部长那里得到许诺之后，张秋雪上楼一亮证件就把这次活动的负责人吓得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张秋雪也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拿着军方给的证件直接就说：“铁道部那边准备对这些外国企业进行一次招标，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玻璃，用于我们战车方面，或许，国家军事机械的水平也将再上一个台阶。” 当然，张秋雪并不是随口说说，战车上用玻璃的地方虽然少，可一旦用到，那就是战车眼睛的存在。 相关领导立刻表示全权配合。 张秋雪立刻让他们去发一份通知，通知这些外国大佬就在这两天会有这样一个活动。 刘部长给出的招标额度也很可观，张秋雪相信，肯定会有人留下来参加这次的招标。 “哦对了，具体的文件放到明天上午再下发。”临走之前，张秋雪说。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外国佬一下班就不正眼看工作的本质了，想当年，她同系的研究生当中有个同学就是米国的，那叫一个潇洒，凡是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这边急得火烧房了，他那边也能优哉游哉地吃早餐。 从办公室离开，张秋雪就直接把顾有年、柴从荣他们叫走了，几个人开始分配任务。 与此同时，张秋雪还通过谢长风跟江大河通了一次话。 经过十几分钟的交谈，得到了江大河的允许。 这样一来，总算不是张秋雪先斩后奏了。 顾有年、柴从荣等人都不会外语，连同玻璃厂的技术顾问三个人帮着拟定招标流程、招标标准等等，完全拟完之后，张秋雪再将其翻译成英语。 次日一早，张秋雪又和刘部长通了一次电话。 双方更加细致地沟通了一次这次的招标，当然，张秋雪最初的目的是想再确认一下刘部长那边的想法，千万不要她招标结束了，刘部长那边撂挑子不干了，就凭她那点身价，可不足以担得起这样一个项目的立项。 出乎意料的是，刘部长比她更关心项目的进展和规划。 张秋雪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电话里，刘部长连连点头，“不错，现在我总算知道小张你一个人搞研究基地怎么也能搞得风生水起了，你做得非常好。” 第1579章 拂堤杨柳93 第1579章 “是这样，昨天晚上我们召开了一次班子会议，决定在国家引进外资方面也出一把子力，所以你尽可能把这个项目敲定落地！” 刘部长说！ 张秋雪一愣，随即了然。 自从改开之后，国家一直执行招商引资计划，这个外资项目如果足够大，对于刘部长他们也是一笔非常亮眼的政绩了。 得到了刘部长的肯定，张秋雪也有些无奈。 如果是铁道部的招标，应该是铁道部的人来做。 可是现在就算铁道部立刻派人过来，也得明天晚上才到达了，张秋雪只能先把这摊子事给撑起来，等到时候铁道部来了人再进行交接。 白天，张秋雪一行人还是照样去听了这次的研讨会，但和昨天差不多，大家嘻嘻哈哈混完了上午。 临近结束，张秋雪豁然他们几个人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一人拿着一摞招标简章开始发，给外国人发外文版的，给国人发中文版的。 原本懒懒散散的会议室像是突然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张秋雪从会议主持手中接过话筒，轻轻拍了两下，开始发表自己有关这次招标的演说。 温和的流利的外语在会议室里响起来的那一刻，下面翻动简章的摩擦声、相互交流时的窃窃私语声全都停止了。 大家不约而同望向主流圈外的张秋雪，只见她一件白色衬衫长裙站在那里，头发微微长了，编成了一个温婉的发髻站在，手捧麦克风侃侃而谈。 这个裙子还是今年夏天的时候唐志平给桑巴卓玛做的，桑巴卓玛个子比较高，穿上之后到膝盖的位置，她觉得太短了，一直都不肯穿，这才给了张秋雪。 张秋雪身材和桑巴卓玛差不多，个子比她矮了不少，同样一条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快到小腿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条裙子，往那里一站，捧着话筒侃侃而谈的时候，沉静、温柔，竟然符合了绝大多数老外对于东方女性古典美的幻想。 以至于许多人呆呆地看着张秋雪，却连张秋雪说了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最后的招标内容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格外关注，因为这个数额的确太大了。 张秋雪说完宣布了招标依旧在这里进行，就走下台来。 她一走，分发完简章的顾有年等人也跟着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张秋雪又碰上吴长远。 比起别人，吴长远一脸兴奋，见了张秋雪就说：“张同志，有什么事你看是需要我帮忙走的，尽管吩咐。” 张秋雪一愣，还有些尴尬。 吴长远早已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年轻了，论资历，她也并不必吴长远高，吴长远却一副低三下四的口吻就让张秋雪很受不了。 “呃……谢谢，也没什么。” 吴长远也不气馁，非常自然地接着说：“没关系，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事，你直接叫我就行。” “对了，张同志，你们对玻璃进行立项招标，不会是想把玻璃按住到火车上吧？” 第1580章 拂堤杨柳94 第1580章 张秋雪身子顿了顿，出于对曹建良等人的警惕在这一瞬间到达了顶点。 要知道，被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牌是谈判的大忌。 鉴于曹建良和高建瓴曾经做过的种种，张秋雪实在难以确定吴长远是否也会和那师徒俩一样。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一来我们只是在寻求玻璃的多样化以及它们的多种用途，二来，火车都没有研究成功，谈什么安装？” 关键时刻，顾有年说。 “原来是这样。”吴长远有些意外。 张秋雪略一点头，吴长远也没有多阻拦他们，但在张秋雪他们走出会场的时候突然又把张秋雪叫住，“张同志，咱们聊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曹建良和高建瓴该来的后遗症，张秋雪现在一听说曹建良的人提到她的研究基地就本能地提高警惕，张秋雪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症了。 从昨天到今天，吴长远也帮了她好几个忙，张秋雪做不出立刻甩袖子走人的事。 她只好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又走了回来。 “离开首都几年了，前段时间和同学联系的时候，听说了曹教授和高同志的事。我非常意外，也非常遗憾，没对研究基地造成太大的损失吧？” 张秋雪摆了摆手，曹建良、高建瓴做的事是恶心人，但她也做不出随便见到一个曹建良的学生就大骂他一通泄愤的事。 “这我就放心了。”曹建良点了点头，“其实那天再会场见到你们，我就知道，你们的研究室发展得非常好。” 张秋雪失笑，“嗯嗯，也还在努力发展当中。” “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来上海这好几年，我也做过好些工作，但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还是想起以前再实验室的时，彻夜做实验的样子，好像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岁。” 此时此刻，张秋雪基本已经知道吴长远想说什么了。 事实上，张秋雪在最开始其实是给吴长远准备了一笔报酬，算是给吴长远这几天帮的小忙的一些回报。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平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吴长远。 可是，谁让吴长远和曹建良有脱不开的关系呢？ 由不得张秋雪不警惕。 可是，张秋雪也做不到直接当个白眼狼。 “我也是学机械出身的，你看，我能加入你们研究基地吗？”吴长远最终还是说。 谈话陷入沉默。 事到如今，实验基地里的诸项成果已经根本不是张秋雪自己的研究了，万一吴长远有任何一点来自曹建良或者高建瓴的坏秉性，张秋雪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可能是看出了张秋雪的为难，吴长远竟然在张秋雪给出答案之前说道：“如果不能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张秋雪松了口气，忙问：“是家里遇上什么事了吗？” 吴长远摇了摇头，朝张秋雪笑了一声，透着些尴尬。 “我就还是想做回研究的工作，实不相瞒，张同志，像咱们这种在研究室里呆惯了的人，到社会上来工作，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哪儿哪儿都不行。” 张秋雪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放下自己对于曹系人马的警惕。 “实不相瞒，当年你也在实验室里见证过的，高建瓴试图占有我的研究，实验室里当时除了杜成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作证。今年又先后发生了高建瓴和曹建良的事，他们心心念念还是我们这些年的研究成果，而当年那些实验室里的人，又有大半给曹建良作了证。不是我不肯接纳你们，实在是……” 张秋雪朝吴长远摊了摊手，“我在你们曹系的人身上，受教良多，凡事由不得我不多想一些。” 第1581章 拂堤杨柳95 第1581章 四目相对，吴长远似乎也有些无奈，“我知道，两人将当年我做得不对。” “都是过去的事了，细细追究也没什么意思，如今我说出来，也不过是提醒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罢了。这些年，我们也的确做出了一些成果，但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那是大家集体的共同努力。所以，我不能接纳你进研究基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份别的工作。” “这……”吴长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就……祝你好运。” 吴长远笑了笑，“没事，我好歹也在上海混了这么多年了，你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事的话，尽管来找我。” 张秋雪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再次与吴长远告别。 走过转弯处，顾有年等人正等在那里，见到张秋雪过来纷纷投去询问的目光。 张秋雪把事情简单一说，几人纷纷点头。 来来回回这几次，他们也都快被搞成神经衰弱了，对他们来说，曹建良留下的这些人都个个都如不定时炸弹一般。 下午，张秋雪他们没再过去，而是问活动负责人借了几个工作人员开始安排这次招标的事情。 时间太赶了，张秋雪也是第一次做这件事，只能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做好，再制定出一套详细的玻璃测试的流程和标准来，下发给所有准备投标的人和公司。 为此，张秋雪他们还邀请了国内最为权威的玻璃方面的专家，来帮他们制定这个标准。 几个人一起动手，简单的试行标准终于赶在研讨会完成之前敲定，赶在散会之前给各国代表发了下去。 紧接着便是熬夜也要准备的正式版本，以及一系列流程。 好在张秋雪在说有这样一场招标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敲定时间。 忙忙碌碌当中，研讨会的最后一天正式来临。 张秋雪熬了一个通宵，早晨神游一般跟几个人一起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吃早餐，准备吃完之后稍微回去眯一会儿。 正食不知味，一行人忽然走进了餐厅。 张秋雪正托着下巴发愣，胳膊被顾有年碰了一下。 “小张，你看那几个人。” 张秋雪揉了揉眼睛，这才仔细去看。 一看之下才发现这人有些熟悉，竟然是在研讨会上见过的法国人。 四目相对，对方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高个子穿着法式三件套双排扣西装的男人微微一笑，握起她搭在桌子上的手给张秋雪行了个吻手礼。 顾有年和柴从荣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大约是国人含蓄的本质，尤其是男人，没有任何人喜欢别的男人对自己认识的女人有亲密的肢体互动。 张秋雪也被这一个礼弄清醒了，不过她不像顾有年他们那么反感，这个时候有人过来肯定是想投标的嘛。 这个时候张秋雪也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叫唐纳德，在登记册上看到的时候，柴从荣还吐槽过说为什么外国人也有姓唐的。 放开了张秋雪的手，这个人高马大的法国男人帅气地甩了一下他的长头发，说道：“美丽的小姐，我能和你谈一谈吗？” 第1582章 拂堤杨柳96 第1582章 张秋雪连忙放下手里的生煎，朝唐纳德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有年等人在跟外国人交流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眼睁睁看着张秋雪和唐纳德一行人走远。 这间酒店新开业，没有专门的会议室，张秋雪便准备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借他们平时开会的地方用一用。 不过没走两步便被唐纳德拦住了，不知是不是担心张秋雪听不懂法语，他依旧是操着一口散装英语朝张秋雪说道：“我希望我们能够单独地谈一谈。” 张秋雪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这种技术问题也是很高的技术机密嘛，她能够理解。 坐下之后，唐纳德便说道：“我们的技术是全世界最顶尖的，这一点你们毋庸置疑。” 这姿态摆得很高，张秋雪也没多意外。 在这个时期，能进外国的企业工作那就是祖上烧高香了，不光是这些外国人，甚至我们国家的人能进外国的企业去工作心气也都高的很。 张秋雪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反正她要的是玻璃，倒也不是不能忍这一时之气。 但在张秋雪询问能不能介绍一下他们玻璃特点的时候，唐纳德一摆手，“都说了，我们的技术毋庸置疑，你要相信我！” 张秋雪：“……” “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们打算拿这些玻璃做什么，我就能给你推荐最合适的玻璃！” 张秋雪有点无语，一个工厂能发展到参加世界性的研讨会的地步，不可能不明白招商投资的流程。 不过，张秋雪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一遍，“既然是招标，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审查标准，如果你们的产品合适，等我们审核完，自然会通知你们的。” 唐纳德很轻蔑地笑了一声，“就凭你们？” “对！”张秋雪扬着下巴，“就凭我们！” 唐纳德直摆手，“凭你们的技术是做不到的！” 张秋雪微微一哂，身子靠进了椅背里，干脆换了法语。 这法语还是当年小六在家的时候修过一段时间，张秋雪每天跟着磨耳朵，倒是也会说一些，仅能保证简单地日常交流。 “唐纳德先生，我敬你远来是客，谈工作也坦坦荡荡，但我们国家有句话叫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次招标简单地说就是我花钱买你的东西，我这样说应该没有意见吧？” 唐纳德先是表示了一下对张秋雪会说法语的惊叹，随后连连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买这个东西，我是在家里摆着看花，还是扔在大街上当破烂和你有关系吗？” 作为供货商，只要保证东西抗造即可。 张秋雪抿着嘴，差点没直接说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闲坏了吧？ 唐纳德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脸色青白变换，竟有些恼怒模样。 “你必须得知道，我们的技术现在是世界顶尖的！”他指着张秋雪说。 “你说顶尖就顶尖？”张秋雪不以为意，“东西没有拿出来之前，谁知道是好是坏？” 唐纳德被气的不轻，站起了身瞪着张秋雪。 “我们的产品当然是世界一流的！绝对不是会场里那些废物可以比的！” “……” “你们要想我们在这里投资开场，必须拿出同样珍贵的技术和我们交换才行。” 这话说得张秋雪有一瞬间的不明白，心说如果他们真有那么好的技术，也就不会对外招标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也不一定要是玻璃方面的技术嘛，各个方面的都可以。”唐纳德意味深长地说。 第1583章 拂堤杨柳97 第1583章 张秋雪一愣，旋即恍然。 国内其他的方面她不了解，因为许多技术都是保密研究阶段，如徐老头，如小六，像她这种能在外面自由活动的实属少数。 所以对于那些，唐纳德等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不知道唐纳德先生想要什么样的技术？”张秋雪放缓了语调说。 “什么技术都可以。”不知是不是看张秋雪放缓了神色，唐纳德也悠然起来。 他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一支雪茄点上，自在地吸了一口，这才又看了张秋雪一眼，“只要你们的技术足够好。” 张秋雪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还是保持了笑容，继续“诚恳”地问道：“那么，唐纳德先生是想要哪一方面的呢？” “张小姐何必多此一问呢？听说你就是一个研究员，手里一定有合适的技术吧？”唐纳德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颇有些自得和骄傲。 此时此刻，张秋雪确定，唐纳德对自己手里的技术是有一定了解的，至少，知道他们寻求玻璃是用于火车方面。 “那你真是想多了，”张秋雪说，“我们这次的招标只是一次商业投资，简单地说，我们的国家地大物博，人民勤劳诚恳，不管是谁来这里投资建厂，都是稳赚不赔的。你在去面包店买法式长棍面包的时候，老板会让你另外付一包吐司吗？如果有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你这次的提议。” 唐纳德一愣，随即摇着头说道：“如果这样的话，你们这次就要失去我们的投标了。” 张秋雪耸耸肩，“是走是留，悉听尊便。我再说一遍，我们的国家拥有最丰富的物资和最勤苦耐劳的人民，你们不来，是你们的损失。” 张秋雪说完直接起身走人，反倒让唐纳德愣在了那里。 顾有年他们刚吃完饭，还在商量去哪里找张秋雪，就见她怒气冲冲地过来。 此时此刻，张秋雪的愤怒几乎到达了顶点。 研究基地的这几个人都是可信的，一起奋斗了这么多年，张秋雪相信他们当中不会有人会出卖基地的研究。 当然，现在还不能算出卖，但就是这种从中牵线搭桥让人去出卖的行为，更加让张秋雪感到愤怒。 “怎么了？”顾有年问，“没谈拢？” 张秋雪咬着牙，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正在这个时候，唐纳德竟然追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人基本上都不懂法语愈发增强了唐纳德的有恃无恐，他直接对张秋雪说：“不要走嘛，小姐，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跟我透露的消息，我们私下交易，绝不让别人知道，如何？” 张秋雪眉角狂跳，看来，她刚刚的离开助长的不只是唐纳德有恃无恐的内心，更让唐纳德确定她的手里有东西。 如果殴打外宾不用负责任的话，此时此刻张秋雪真想揍这家伙一个满脸开花。 “无耻！”张秋雪用法语回敬道。 唐纳德惊讶于张秋雪的突然爆粗，顾有年等人则吃惊于张秋雪的情绪激动，虽然听不懂张秋雪说的是什么，但结合面部表情和刚才的情绪，顾有年等人明白，张秋雪一定遇上了特别生气的事。 第1584章 拂堤杨柳98 第1584章 张秋雪对着唐纳德那双茫然地眼睛，心中升腾的怒气忽然又散了，心说自己泱泱大国何等气度，跟个洋鬼子计较什么劲儿。 “唐纳德先生，我们国家有句话叫做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更有一句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跟你透露的消息。但我不妨告诉你，像这种剑走偏门的败类终究是少数，我的研究只会献给我的祖国，不会用来出卖。” 张秋雪但凡经受过国家任何一个部门的帮助，无论是技术上的，还是资金上的，不管是十块，还是一块，她就不会把研究送给别的国家。 “这个项目，你愿意参加就参加，你不愿意参加就不参加，只是提醒你一句，闭门造车固步自封可不是什么好事。” 唐纳德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都说他们西方人傲慢，怎么这个东方人比他们还要傲慢？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 “哼，”张秋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用脚后跟想我也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就不劳你告诉了！” 她说完，招呼顾有年等人一起离开。 这次柴从荣也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这个人想和我们交换研究。”张秋雪说。 “什么？” 顾有年和柴从荣声音直接拔高了几个度，纷纷皱起了眉。 张秋雪一边走，一边接着说：“当然了，这只是往好听里说，就像问不愿意研究成果被曹建良等人抢去，他们也不会轻易把研究成果交给我们，所谓交换，其实是他们想要拿走我们的研究，至于他们投资建厂的时候会带来什么样的设备，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柴从荣和顾有年顿时怒不可遏，和刚才的张秋雪一样，想去揍唐纳德一顿的冲动都有了。 “现在我已经拒绝他了，他不想在我们这里投资就不投资。不过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向上汇报一下。” 她目光扫过他们这几个人，向唐纳德告密的事情不是她说的，眼前这几人，一个个也都神色自若，正皱着眉看着她。 略作沉吟，张秋雪把心底的怀疑跟几人说了说。 果然又是柴从荣，脸都气白了。 从始至终，知道他们底细的没几个人。 他们不会透底，研讨会的负责人深知张秋雪背后的关系重大，不敢泄密，那会做这件事的就剩下一个了。 此时此刻，张秋雪的心底满是庆幸。 幸亏自己没答应吴长远到研究基地来工作，幸亏自己这几天没有与他聊与研究基地研究内容相关的东西。 可是，与此同时，张秋雪心底也满满的恨意。 她就不明白了，曹建良是有病毒吗？ 怎么凡是与他沾边的人，人性人品都这么不可信呢？ “一定要汇报！”房间，柴从荣站了起来，“这种人简直就是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什么玩意儿！” 张秋雪估计就算汇报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猜测，没有证据。 不过，如果能给上面提个醒也是好的。 她出去找了个电话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一说，果不其然，刘部长在电话里发了火。 很快，他又连连叮嘱道：“小张同志，你要坚定信心，这项研究事关重大，你要没钱了，我一定想办法给你筹措资金，不管什么时候，不能去求洋鬼子！这是关系到咱们国家未来发展的大事，不能马虎！” “我明白，刘部长放心吧。”张秋雪说。 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光是她，顾有年、柴从荣，还有研究基地那里那些年轻人，哪个不是提着一腔热血在为国做贡献？ 如果只是想要钱，他们但凡搞出一点点小进步就可以出去卖消息，而且绝对价值不菲！何至于等到今天！ 只是，张秋雪也实在没有想到，随着战争的结束，各国情报网的逐渐完善，还是有人会出卖自己的国家。 第1585章 拂堤杨柳99 第1585章 挂断电话的时候，刘部长并没有说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张秋雪知道这件事多半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没有证据，有的，只是寥寥几句推测。 仅凭这几句推测，公安没有抓人的权利，她顶多跑去把吴长远臭骂一顿。 但这个时候，吴长远多半已经不在会场了。 恹恹地回到酒店，张秋雪准备休息一会儿，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她，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开门准备出去找点吃的，竟在楼道里看到顾有年正带着个人过来。 张秋雪认出来这是这次研讨会的负责人之一，之前张秋雪上去找他们的时候，这个人也在场。 因为之后还要合作，张秋雪立刻迎了上去。 对方显然是冲着张秋雪来的，几个大跨步过来之后，拽着张秋雪的胳膊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压低了声音说：“张同志，今天上午咱们会场有个翻译被带走了，说是说了不该说的，那，那咱们这次活动不会受影响吧？” 张秋雪一愣，“有这回事？” “是啊，叫吴长远。”他脸色发黄，显然，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不小，至少在领导层里造成的影响不小。 想想也对，这次研讨会的成败也关乎着领导们的政绩。 如果在这次研讨会上能达成一项投资意向，这也算是招商引资成功，算是一项政绩，那如果出了个败类，他们至少也要被扣个用人不专的帽子。 不过，他跑过来问自己，未免过于搞笑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而已。 听闻吴长远被抓，张秋雪喘气都舒畅了几分，笑着说道：“应该不会吧？咱们的活动不是昨天就结束了吗？” “正式的活动是昨天就结束了，不过，这不是在咱们交流会上出的问题嘛。”这人显然对张秋雪的来历知道一点儿，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张同志，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调查起来，还请你一定替我们从中转圜一二啊。” 张秋雪失笑。 “我看大家多虑了，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立身清净，何必这么多担心呢？对了，吴长远有消息了吗？” 这位负责人顶着一张苦哈哈的脸，听张秋雪这么一问，就听出张秋雪是对当官的事没什么了解了。 他只好说道：“哪里敢去打听啊，这种节骨眼上，好奇心太强，谁知道下一个进去的是不是自己？” 张秋雪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邀请对方和她一起吃午饭。 对方哪里有心情吃饭，见张秋雪真是要吃饭，没有多呆便走了。 顾有年显然也非常意外，凑过来说道：“真被抓了啊？小张你说了什么？” “应该是刘部长的意思。”张秋雪说，“不过，没什么证据，顶多也就教育几句，多了拘留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真是便宜吴长远了。 张秋雪心有恨恨然。 顾有年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会不会是记恨你昨天拒绝了他？” 张秋雪无语，“如果是这样，我真庆幸自己拒绝了他。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咱们的研究就会被他偷出去卖了。” 第1586章 拂堤杨柳100 第1586章 晚上，铁道部的人到了。 张秋雪想了一回，决定不再在上海多呆了。 他们这些人不适合出来搞业务，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搞研究吧。 至于他们想要的玻璃，只要能招到标，不愁拿不到。 花了一天的时间做工作交接，张秋雪就准备回去了。 她到上海之后难得休息一下，准备趁着夜色出去走走。 下了楼却碰到一个中年女人在楼下徘徊，张秋雪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不料那女人却突然朝张秋雪这边走，一边走一边说：“同志，你是张同志吧？” 张秋雪不期这里竟然还有人认识自己，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是个看起来得有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头发剪得很短，黑黑白白掺杂在一起，已经是华发乱生。 张秋雪再次仔细看了看这个女人，确认自己是真不认识她。 她只好问：“是，我是张秋雪，你是谁啊？” “我是吴长远的爱人。”对方说。 不知是不是看张秋雪穿得体面，她站在张秋雪面前四五步远的地方，看起来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他说，如果他晚上回不了家的话，就让我来这找你。” 张秋雪无语极了，“他让你到这儿来找我？找我做什么？” “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就去吧。”张秋雪也想看看吴长远还有什么花样要耍。 女人在前面带路，张秋雪随后跟上。 弯弯绕绕，张秋雪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那女人终于带着她走入了一间后门似的地方。 她警惕地四处看了两眼，发现这里是一间医院。 她心中忽然划过不好的预感，已经隐隐生出退意。 随着女人利落地推开一道门，张秋雪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孩。 姑且可以称为一个男孩吧，看起来跟小六差不多的年纪，身子很是瘦弱，见到女人进门，他试图坐起来，却被女人连忙扶着躺了回去。 仿佛这个孩子是脆弱的玻璃一般。 “这是我和长远的儿子，他叫小清，张同志。”女人说。 张秋雪点了点头，“怎么回事？” 女人直摇头，又叹气。 “不知道是什么病，从十岁就这样了。” “什么症状？”张秋雪又问。 “说是骨头不好，站起来含胸驼背跟个老头似的。人家的孩子在外面跑跑跳跳什么毛病都没有，他不行，有时候摔一下就会骨折。这不是嘛，前些天自己撑着床要起来，胳膊折了。” 没坐两分钟，女人扶着男孩躺了回去。 “以前我们在首都看，前几年，听说上海有医生会看这个病，就带着孩子来了上海，但看了好几年，也没什么效果。” 女人又叹了口气，在床底下抽了一张凳子请张秋雪坐下，“我跟老吴就这一个孩子，这辈子也没别的请求，只要这孩子能好起来，就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张秋雪大致明白了，这大致是一种类似软骨病、脆骨病之类的病。 吴长远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这个孩子。 第1587章 拂堤杨柳101 第1587章 伴随着女人的叹气声，张秋雪也叹了口气。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吴长远能做出那种事来，如今来看倒也不足为奇。”张秋雪说。 女人顿时停止了啜泣，吃惊地看向她，嘴唇不住地哆嗦。 “那，那你能……” “不能。”张秋雪说，“现在看到吴长远做的事了，其实我也想问一句，你们没有想过吗？就算那些人给他的钱治好了这个孩子的病，那么，今后戴在他头上的是什么？民族的背弃者，靠出卖国家重要技术才得以苟延残喘的人，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我想，没有一个孩子不想肆意奔跑在阳光下，他，就算治好了，活下来了，配得上这片阳光吗？” 张秋雪从身上翻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放在了病床上。 在女人愕然的目光中，转身而去。 至于吴长远那里，她是不会去说情的。 这趟医院之行搅扰了张秋雪的行程，还搅散了张秋雪的心情。 她实在没有再多的精力闲逛，直接回了酒店，甚至张秋雪觉得自己这次的上海之行都有些多余。 回到首都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上午，路前锋和二妞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带着孩子过来接站。 原本是路前锋抱着路鸣鸣的，一见到张秋雪他们，路前锋立刻把孩子交给二妞，快步迎上来接过张秋雪的行李袋。 几个人当中属张秋雪的东西最多，都是李俊杰和李有才给准备的。 李俊杰这两年刚添了个儿子，正是热衷给孩子买玩具的时候，于是光玩具就给张秋雪准备了一大兜，张秋雪不要还不行。 其他吃的、喝的、用的，更是装满了三四个编织袋，可谓给足了张秋雪面子。 路前锋年轻力壮，一人提了三个袋子，在前面引路，时不时还回头看看二妞和孩子，贴心得不行。 张秋雪逗了逗路鸣鸣，路鸣鸣人如其名，自从会说话起，嘴巴就没闭上过，这会儿见了张秋雪便伸着小手让张秋雪抱。 “外婆坐车累了。”二妞说。 “不要，就要外婆。” 路鸣鸣现在两岁零六个月，是个极有主见的小姑娘。 扎着两条小辫子，脚上套着一双做工精巧的小皮鞋。 被张秋雪接过来之后，立刻拿小拳头给张秋雪的肩上锤了捶，奶呼呼地说：“外婆，你出门累了吧？我给你捶捶。” “行。”张秋雪说，“捶吧。” “那外婆你跟我说说话，我才能帮你锤得更起劲儿。” “是吗？那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张秋雪问。 “你问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那鸣鸣在家过得好不好呀？” “不好。”路鸣鸣立刻扭过了小身子给张秋雪告状，“外婆，爸爸给我买的鞋，妈妈非不让我穿。” 张秋雪心里好笑，她养的几个孩子相互之间都不会告状，从来有问题就自己解决问题，不过这小家伙就不一样了，一天嘴不闲着，屁大点事能被她全家人告个遍。 而且每次告状都搞得郑重其事的，必然是先献殷勤，聊家常，然后不经意地告状。 可谓端茶艺术相当好。 张秋雪自问一家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也不知二妞和路前锋怎么生出个心眼如山路拐着十八道弯的鬼机灵。 第1588章 拂堤杨柳102 第1588章 二妞立刻道：“废话，就这么大点儿小破脚丫子，穿你爸一个月工资，你怎么这么金贵呢？” 路鸣鸣抱着张秋雪的脖子，小手一指二妞，“外婆，你看她！” 几人被她逗得不行，就连柴从荣这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的，也凑上来逗她，“那你别要妈妈了，跟我走吧，我家到处都是漂亮的衣服，好看的小皮鞋。” 路鸣鸣跟二妞一样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就连张秋雪以为她也要做决定要不要跟柴从荣走了，哪里想到，这小家伙竟然下巴一台，朝二妞说道：“还不快过来哄哄我，你看我有多抢手，你再不来就要失去我了！” 几人顿时哄堂大笑，二妞无语地给了路鸣鸣一眼，“想得美，你走了正好，你爸爸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显然，母女俩没少为路前锋的归属问题产生争执。 “不行！”路鸣鸣小辫直翘个不停，粉嫩嫩的小脸做出一副沉思状，随后才对柴从荣说：“这位爷爷，我想了一下，我不能跟你去，我可以不要小皮鞋和我妈妈，但我必须要我爸爸。” 其他人更是忍俊不禁，顾有年的儿子和路鸣鸣差不多大，顾有年连连惊叹，心说跟路鸣鸣一比，自家儿子就是个傻货。 路前锋先把柴从荣和顾有年等几个人送回去，才开车往回走。 路上路鸣鸣依旧腻在张秋雪怀里，不过，车身摇晃没多久就睡着了。 二妞坐在张秋雪身边，低声说：“妈，我打算过了年复课，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啊。”张秋雪说，“孩子不是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工作忙，但是家里你奶奶和段姐不是闲着吗？而且，中午晚上我都会回来，中午有两三个小时呢，带带鸣鸣没问题。” “不用，妈。”路前锋连忙说：“我是这样打算的，颜颜学院太远了，我准备在学院附近租个房子先住过去，周末什么的再回家。我妈如果愿意过去帮忙的话，就把她也接过去，如果她不愿意，我准备请个保姆，平时我也少往外跑一些，你看怎么样？” 张秋雪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二妞那间学校是挺远的，不过她好像在那边有套房来着。 正要说话，二妞突然插嘴，“请什么保姆，不用保姆，我自己带就行，这破丫头平时调皮捣蛋的，不过我带着她出门的时候，她还挺上道的，只要不生病就行。况且，租房子、养孩子，哪个不要钱，保姆钱就省了吧，我们自己带就行。” 张秋雪失笑，低头看了看怀里睡着的小姑娘，心说这大概就是孩子的力量吧。 想当初二妞多肆无忌惮的一个人，从有了孩子，也开始学着为孩子、为丈夫、为家打算了。 前座上，路前锋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放心吧，这些钱咱都有，花完了再挣就是了，别为了钱折腾自己。” 仿佛是怕二妞不同意，连忙又呼叫援兵，“妈，你说是吧？” 第1589章 拂堤杨柳103 第1589章 张秋雪是同意这个看法的，没钱的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但现在二妞和路前锋不到那个艰难的程度。 就算处于贫苦阶段，张秋雪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的意义。 “是，身体才是本钱，不管到什么时候，不要因为钱起争执，不要因为钱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张秋雪拍了拍二妞的手，没再说话。 到家，张秋雪抱着路鸣鸣上楼，要把她往床上放的时候小家伙就醒了。 张秋雪干脆把那一大兜玩具丢给她让她自己拆，拉着二妞进了书房。 “妈，干啥啊？我打算去给你收拾收拾呢。”二妞跟着张秋雪一块儿在地毯上坐下来。 “这个。”张秋雪从靠近最下面的柜子里翻了翻，取出一沓子房本来。 二妞被吓了一跳，“妈？这都是你买的？你咋买这么多？” 书房的门原本是开着的，她连忙起来给关上了。 张秋雪不以为意，她养出来的这几个孩子她明白着呢，不是别人家那种为了点东西就兄弟阋墙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挨个拿出来翻了翻，最后捡出一本递给二妞，“这个应该在你学校那一片，不过还没有装修，回头我找人简单弄一下，你们先住着。” 她买房子没特意挑选过地方，都是听说哪个楼盘好，就过去看一看。 “看到时候合适，这个房就给你们。” “妈，妈！”二妞连连摆手，“我不能要，你和我爸的东西都是小北和小七小八的，我们不能要！而且今天卓玛还在家呢，你让她看见了怎么想？” 虽然姐弟几个从来没谈论过这个话题，但彼此的心里一直都明镜儿似的。 张秋雪和谢长风把他们养大、竭心尽力地培养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对于张秋雪的家财，二妞从来没动过任何一点儿想法。 “说什么呢，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卓玛也有她的份，你就别管了，我明白着呢，你当我老糊涂了？” “不是。”二妞说，“这房子我不能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要！” 她起身就打算走人，张秋雪说：“什么你要不要的，给你你就得要。长者赐，不可辞！” 她拍了拍二妞地手，“我呢？也只是有什么就给你们什么，再多，凭我的能力也挣不来了。而且，一直这么努力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能够在你们有困难的时候帮上一把吗？要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为了钱四处奔波，我自己优哉游哉的，像什么话？” 二妞一顿，眼圈彻底红了。 “我，我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我俩也有钱，不至于租个房都租不起。” “谁说你租不起了，但别人家跟自己家住着能一样吗？行了，走吧，赶紧去收拾东西去。” 拿着房本从书房出来，二妞正碰上桑巴卓玛从阳台下来，她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之，满心惭愧。 张秋雪见状干脆把桑巴卓玛也叫了进来。 第1590章 拂堤杨柳104 第1590章 “本来你跟小北结婚的时候就该给你们的，过来看看，挑一个。”张秋雪说。 桑巴卓玛愣了愣，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忙摆了摆手。 “不要，不要，妈，我们不要。” “嗯？” “阿北说了，他少小离家是大不孝，我得帮他尽孝，不能要东西！” 张秋雪失笑，“他离家早，我心中也非常遗憾，不过，你看，你爸、你哥哥他们，不都是这样吗？从古至今，素来家国两难全。小北他是保家卫国去了，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去了，不然可别想我给他什么东西。” “那也不行，阿北说了，不能要！我也不想要，妈妈，我能住在这么大，这么宽敞明亮的房子里，我就很知足了，何况你还教会我那么多东西，这是多少钱，多少东西都换不来的。” “教你们都是应该的，房子是房子，另算，快拿着。” “不要。”桑巴卓玛说，“妈妈你不要怕我多想，我不会的。二姐他们现在有困难，我们帮一把是应该的，我不会因为这个就跟家里闹别扭的。房子也是，阿北说了不能要，你愿意给谁就给谁，我们不要。” “嘿。”张秋雪真是醉了，碰到二妞那种机灵的她都能说得通，没想到犯在一个轴人手里。 桑巴卓玛说完就走了，张秋雪只好自己把剩下基本房本收起来。 眼看国家发展步入快车道，她买房也就是这几年了，往后会加大发展超市和装修公司。 刚把东西放好，路前锋进来了，手里拿着张秋雪刚给二妞的那本房本。 张秋雪以为他也不想接受这套房子，不过，说服二妞容易，说服路前锋就有点难了，这搞不好有点像倒插门的女婿啊。 “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现在还在起步阶段，挣的钱确实只能带颜颜和孩子租房住。我知道，颜颜她不愿意要这套房子，我也不想要。但是，要是不租房，她跟孩子的日子还能再富余一些。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往后你跟我爸且看着我做吧。” 前两年他大学毕业拒绝了张秋雪让他经营一家超市的提议，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搞旅游的。 现在手底下带了几个人，整天车接车送一些来首都旅游的顾客，到如今也挣了一些钱。 张秋雪对他这个项目还挺看好的，于是一直没泼过凉水，反倒是刘主任一家整天斥责他不务正业。 “嗯，工作好好干，慢慢就能发展起来了，我相信你的眼光。”张秋雪说，“挣钱的事别着急，多挣就多花，少挣了不就是少花点嘛，对吧？” 路前锋一顿，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这已经不是张秋雪第一次说相信他的话了，“对，我一个大男人，以前扛货都能干，没什么干不了的，一定不会让他们娘俩操心受累的。” 一扭头看见二妞抱着一摞衣服往房间走，顾不上再跟张秋雪说话，连忙几个大步冲了过去。 “放哪儿放哪儿？我来我来，这么多东西，怎么不叫我？” “又没有多重，你嚷这么大声干嘛？”二妞无语地在路前锋腰上拧了一下。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走远，仿佛还能听到路前锋“嘶嘶”倒吸冷气的声音。 张秋雪靠在书柜上，缓缓笑了。 第1591章 拂堤杨柳105 第1591章 放完东西，路前锋又跑回来，对张秋雪说：“妈，房子……我们先住了，但装修的事你就别沾手了，我来做。” 顿了顿，张秋雪没有再坚持，“也行，有什么事，别一个人傻扛。” 午饭路前锋一家三口是在这儿吃的，看着这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唐志平禁不住又开始念叨大妞。 大概是作为一个大夫，唐志平比谁都明白，女孩终究和男孩不一样，男孩不需要吃生育的苦，女孩子却要承受生育带来的身体快速衰老，甚至是生育给女性带来的疾病。 往往年龄越大，所要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多。 见唐志平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二妞吃了饭都没敢再在家里多呆。 下楼的时候，路前锋一只手拎着张秋雪给路鸣鸣的玩具，一只手抱着女儿，二妞几次想要帮忙都被他拒绝了。 二妞只好帮父女俩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问道：“我不是让你把房本给妈还回去嘛，你怎么又给拿回来了。我十岁的时候，我爹妈就死了，多亏二伯和二伯娘帮着我们，跟韩家断绝了关系，又把我和我姐留下来，没让我们被林家带回去。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二伯娘有多难，她自己都没饭吃，却还变着花样给我们弄吃的。到了北川，带着人去开垦荒地，那草那么高，一亩一亩的开荒，别提多难了。” “一边种菜养我们，一边还教我们读书识字，教我们怎么保护自己，这些年，我能过得这么滋润，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是她疼我。如果按照村里和北川那边的人家，像我们这样的女儿家一定是整天在家里洗衣做饭，早早给嫁出去的命。哪里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我二伯娘除了没生我，比我亲娘还亲呢。这房本，我们不该拿。” 吃了饭路鸣鸣有午休的习惯，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竟然趴在路前锋身上睡着了。 二妞先接了玩具放进车里，又把孩子接过来，自己坐进去，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拿了个小薄被子给孩子裹上。 路前锋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也给孩子掖一掖被角。 等给孩子弄好了，路前锋才低声说：“我知道，放心吧，这些我都知道。” 不知道这些过往的时候，只是觉得二妞这女孩率性、洒脱、自在，等了解过她的生长环境，路前锋便知道二妞的活泼开朗有多难得，而张秋雪这么艰难的一路走来一直保护着这份纯真，这份用心又有多可贵。 “都是暂时的。”路前锋拿手捋了捋二妞脸侧掉落的发丝，“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现在这个阶段，如果不接受她的好意反而让她更担心。她给我们房子，肯定是不想让我们的生活过得很难，我们接受了，反而是让她放心，你说对吧？” “可是……” “我知道。”路前锋食指在二妞唇上轻轻压了一下，低声接着说：“日子还长着呢，我好好干，不愁还不上这一套房子，先安心住着，好吗？” 第1592章 拂堤杨柳106 第1592章 二妞还是有些发愁，这可是一套房子啊，多少钱才能买一套房子啊。 “咱还不到三十呢，好好干，不愁挣不到钱，妈他们也还年轻着呢，不管是尽孝也好，将来帮忙也好，咱都够得上。放心吧，再说了，不是还有小北和小七小八他们吗？” 路前锋笑了笑，摸了摸二妞的脸，“有我呢，咱还的上，昂，别发愁。” 二妞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我……” 她低头咬了咬嘴唇，“我其实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行，你……别光想着钱钱钱的，你闺女你知道，多跟她玩会儿才是正格的。” “知道。”路前锋又笑了一声，拿被角帮她遮了遮膝盖，起身合上了车门。 有了这么一出，路前锋和二妞决定先去看看房。 七拐八绕地赶过去，发现那房子竟然距离二妞的学校不太远，步行二十分钟差不多就能到。 是一出高层景观房。 张秋雪没骗他们，房子交房之后还没做清扫，灰尘非常大。 路前锋没让二妞和孩子进门，自己进去看了一圈，发现房子还挺大的，两室两厅，九十多平，至少一家三口人住没有问题。 路前锋开窗通了会儿风，准备这段时间抽空清理出来。 装修他暂时拿不出太多的钱来，但简单装修一下还是装得起的。 等灰尘散得差不多了，二妞也进去看了看，心情又有些沉闷。 她这一生，被张秋雪给予得太多了，多到她每每想起就觉得惭愧，每每想起便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觉得不知该怎么回报。 “这几天，我去市场上看看，买点好的粉抹一抹，你也抽个空，看看想添置啥，都添置上，好不好？”路前锋问。 二妞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找木匠做，应该会省一些。正好我喜欢妈家里做的那几个大柜子，觉得放东西特别多，要不咱也订两个。电视我不喜欢，要不就别装了。” “不行，我看现在电视节目挺多的，你有空了在上面看看跳舞的多好？再说了，孩子也得看啊，增长见识，不然过几年孩子上幼儿园了，人家小孩看了这个，看了那个，她没看过，被人瞧不起。” 二妞一想也是，“那行吧，那先不给她买床了，这么点儿，得且跟咱们睡几年呢。” “这行，不过我看，书架是不是也得要一个。岳母家里那大书柜，你看桑巴卓玛，来的时候啥也不懂，人家现在天天坐那儿看书，还有小七小八，玩的时候疯玩，不玩了坐那儿就看书。我觉得，岳母大人把你们几个都培养的这么优秀，咱俩得跟人学习学习。” 二妞一想好像也是，不管是从北川，还是到首都以后，他们家或许衣食住行改变了很多，但不管哪个房子里，都有一个大书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书。 甚至，他们很小的时候，张秋雪就引导他们开始各种各样的思考，这也使得他们遇到问题的时候总会多思多想，争取从各个角度把事情分析一遍，从而选取最优的解决方式。 “那，听你的。” 夕阳渐落，路鸣鸣用她的小脚丫在地面的灰尘上踩出一只又一只小脚印，二妞和路前锋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她，依稀期待自己也能把路鸣鸣培养的洒脱又优秀。 第1593章 拂堤杨柳107 第1593章 张秋雪在家休息了一个下午，这次出行对她的打击还是比较大的，吴长远的事是她在出行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她仿佛和曹建良的工作室结下了不解之缘，而每个曹建良的人都致力于从她这里拿到她的研究，或是拿到她研究的消息，出卖给别人。 谢长风回来的时候，张秋雪还郁闷地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她人生中少有这样的颓丧时刻，谢长风脱了衣服，阖上房间的门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以前，我总不理解战场上的逃兵。面对面跟敌人站在一起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往前冲，反往后逃，又或者直接趴在地上装死。” 张秋雪扭头看了他一眼。 谢长风借着说：“在我的想法当中，我冲上前去，就算我死了，也要抓一个垫背的，有幸没死，就再杀下一个，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将来，我的、别人的孩子们，就能少面对几个敌人，何乐而不为？” “所以，每次遇到逃兵，我都直接枪毙，以免影响军心。后来，我听我一位老领导说，早年打仗的时候，真不是每个人都往上冲，往上冲十个，往下冲的有二十个、三十个。没办法，是真的怕啊。敌人，有枪、有炮，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有一杆又一杆的土步枪，射程有限，火力有限，谁不怕？不怕的，恐怕才是缺心眼。” 张秋雪转过身，拉着人和自己一起躺下，这才又问：“那后来呢？” “前几年，小北给我写信，问我，上战场的时候怕不怕，说他头一次上战场，差点贻误军机，后来再也不敢手慢了，慢一步，可能死去的就是我们的战友。” “那你呢？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怕啊，怎么不怕？后来每一次需要出任务，我都担心自己回不来了。可是，我们要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接一个的任务，为什么会有不停歇的战争，不管他们为什么出现，但他们出现的结果是我们的领土、领空、领海被占领，我们国家的人民、财产被强取豪夺。这世上，总有一部分人要站出来，保卫国家的完整。” 张秋雪静静地听着，谢长风接着说：“后来，小北在信中说，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年代，总有极小的一部分人靠着出卖别人来生存。如果不出卖，真的活不下去吗？如果真的活不下去，死了有如何？其实不能如何，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这部分人只是比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更懂得爱自己罢了。小北称之为，极端自私主义者。” 张秋雪一顿，禁不住笑了。 这名字，还真像小北给取的。 男人粗糙的大手缓缓握住张秋雪的手，十指交扣，继续说：“曹建良也好，吴长远也罢，都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不要跟他们置气，一来没用，二来气大伤身，不还是得你难受我心疼吗？”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少再这儿油嘴滑舌。” 第1594章 拂堤杨柳108 第1594章 谢长风的这番话终究还是安慰到了张秋雪，在许多人的眼里，名声、地位、钱财、生命远比一切一切都重要。 而她，只是接连遇到了几个这样的人。 她很快重新开始了工作，研究当中，遇到的问题不止玻璃一个，除了这个，他们还要尽可能地优化各个方面。 忙忙碌碌当中，又是两个月。 过年之前铁道部做工作总结的时候第一次邀请了张秋雪，在经历过这么多次曹系的事情之后，张秋雪明白，为什么曹建良等人能够一次次拿捏她，究其主要原因，都是因为她在铁道部没有能够帮她说得上话的人。 所以这次铁道部的邀请一递到手里，张秋雪就答应了。 这也成为张秋雪和铁道部关系破冰的开始。 临走的时候，张秋雪还碰到了一位副部长。 张秋雪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上次对方去上海交接工作的时候。 张秋雪有点意外，她以为项目得做几个月呢。 对方仿佛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好像看出了张秋雪的意外，打了个招呼就笑着说：“张同志，真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们前面把该做的事都捋顺了，我们不可能做得这么顺利。” 张秋雪忙摆摆手，她记得这位副部长叫常生，于是笑着开口：“常部长说笑话了，我们不过是打打前站，没给添乱就算不错了，还是常部长指挥调度有方。” “哪里？我可不是吹的，这次，多亏了你们带着好几个专家给咱们赶出来的筛选标准，给我们过滤了一大批想要浑水摸鱼的啊。” “走，先到我办公室坐坐。” 张秋雪只好跟着他先去了办公室，坐下一聊才知道项目招标在他们走后进展得也并不顺利，因为这块饼够大，自然而然吸引了很多人。 不过，可能是历史遗留原因，也可能是别人觉得我们太好欺负了，随便拿出点什么东西就想摘走这张大饼。 常生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们还是对玻璃不够熟悉，幸亏有你们制定的标准，现场又有几位大拿坐镇，才没让他们糊弄了咱们。” 张秋雪一听这话便知道常生是个实在人，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 “有作用就好，就怕当时白忙活一场。” “现在我们计划把项目招标挪到首都来举行，一来这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二来，也给那些洋鬼子看看咱们的国家，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任由他们欺负的时候了。” 张秋雪对此不置可否，她关心的只有一点。 “那工厂呢？如果项目落地，工厂要落在首都吗？” “对。” “倒也可以。” 这样的话，他们在制作和运输上少了周期，到时候测试起来也比较方便。 今天的会上张秋雪只是个看客，和常生聊这几句也差不多了，她准备告辞离开。 正这个时候，常生忽然说：“张同志啊，我们回来的时候，有几位外宾已经跟着来到了首都，目前就住在首都酒店，其中有一位客人他态度坚决十分想见你，你看……” 第1595章 拂堤杨柳109 第1595章 张秋雪一顿又缓缓坐了回去，那次上海之行，她交流过的外宾不少，但如果说真正对她有所求的，应该就那么一位。 “唐纳德？” 常生点了点头。 他明显也是知道吴长远那件事的，但他依旧恳切地望着张秋雪。 “唐纳德这个人我们也调查过了，他出身法国最大的玻璃厂，还是厂子里顶尖的顾问，手里很可能握着一流的技术。我知道先前吴长远一事给你造成了很不好的印象，但是，咱们的技术保密是可控的，只要能够拿下他手里这项技术，我认为，是值得冒一些风险的。你觉得呢？” 张秋雪有点意外，没想到常生会这么说。 简而言之，只要张秋雪自己不说，没人能拿到他们高速列车的技术，而跟唐纳德多多交流，就可能把他的技术流在国内。 一旦成立，这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只是见一面吗？还是要全程接待？”犹豫了片刻，张秋雪问。 “这个……”常生愣了一下，“从上海的时候他就说，来了首都一定要见见你，说跟你一见如故，我就没往深处想，也忘了问了。” “……” “这样吧，就一面。马上要过年了，张同志你一年到头这么忙，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陪陪家人，不能耽误你太多时间，你看怎么样？” “可以。”张秋雪说，“时间地点就有劳常部长来确定了。” 常生点头，“应该的。不过你看，见面的时候要不要向上面申请一下保护？” “这就不用了吧？” 常生没有强求，把自己拿到的一份唐纳德的资料递给张秋雪，但张秋雪伸手来接的时候，他又一下缩了回去。 “保密资料，不能外传。” “那我在这儿看完再走。” 资料不是很详细，不过，这应该是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拿到的。 正如常生所说，唐纳德是一位技术能人，甚至获得过法国专利。 他为人狂妄，骄傲，这次来参加上海的研讨会就是来玩的，他根本看不上其他任何人的技术。 张秋雪有点不明白了，就这么一个人，竟然从上海跟到首都，就为了见她一面？ 难道所有人都看不上，就看得上她？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经过分析，认为他还是对你手里的技术有想法，所以你一定要格外保护自己。”常生说。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张秋雪去冒这个险。 直到此刻，张秋雪才明白常生的真正用意，他既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所研究的技术，又希望能借这一面，留下唐纳德的技术。 可谓任务艰巨。 “你让我想想。” 从铁道部离开，张秋雪依旧想不明白这件事。 如果常生的猜测没错的话，唐纳德想要拿到她的技术，要么是假借她之名，要求研究基地的诸人说出技术核心，但这根本不可能，顾有年和柴从荣等人是比她内心更坚定的人。 要么，是威逼利诱她，但除非给她用“真心话”的药，使她嘴巴不受控制地说出来，否则也根本不可能。 那么，唐纳德还能怎么办呢？ （对不住大家，孩子突然病了，趁她睡着的时候随写随更，写多少更多少，请大家见谅，感谢） 第1596章 拂堤杨柳110 第1596章 张秋雪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也没着急答应。 奇怪的是，唐纳德那边也没催她。 临近年关，张秋雪陪着唐志平，该置办年货置办年货，该备礼备礼。 这天下午天突然变了，四周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 张秋雪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唐志平和段姐说家里的锅坏了，怕两人去买锅路上不好走，张秋雪提前下了会儿班。 回到家的时候，唐志平和段姐果然还没有回来。 张秋雪便推上自行车准备去迎一迎她们，到了附近的公交站，果然没一会儿就看见俩人一人拎着一口锅从上面下来，锅里还放着不少年货。 张秋雪连忙叫她们把东西放到自行车上，三个人一起推着自行车往回走。 此时天越发得黑了，风刮在脸上有几分湿意。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三个人碰上桑巴卓玛。 张秋雪忙拦住她，“眼看要下大雪了，怎么这个时间出门？” “我打算去找找小七小八，先前我看他们拿了球下楼，应该是去踢球了。”桑巴卓玛说。 张秋雪买的这个小区在东南角的位置有一块球场，小七小八自从上学之后就学会了踢球，每每有时间都要去踢一回。 张秋雪干脆把自从车交给桑巴卓玛，自己过去找小七小八。 俗话说，鲜衣怒马少年郎。 张秋雪到的时候，一群男孩正在绿茵地里肆意奔跑，一个个身上的大棉袄都甩脱了，个个头顶热气蒸腾。 张秋雪一眼就在人群当中找到小七小八，看着两个家伙挥洒着汗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张秋雪心里急切地想要两人回家的念头忽然就散了。 家里这么多孩子，就算是心思少的二妞、铁栓，也不曾像小七小八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过。 他们都太过于懂事，或者说，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早早地将孩子们催熟，让他们为家里分担。 分明还是孩子，玩，却成了奢侈。 张秋雪便也不着急回家了，静静地站在球场外面看着他们。 球场其实很简陋，分毫比不上张秋雪曾经在后世见过的常年花着高额维护费的绿茵地，但这群少年的脸却有种鲜衣怒马的鲜活。 正看得出神，身边忽然有人叹气。 张秋雪扭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身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高鼻梁黄头发蓝眼睛的男人！ “哦，抱歉，没想到吓到你了，美丽的女士，真是对不起。我是唐纳德，我们在上海见过的！”唐纳德说。 张秋雪看着唐纳德，无语又惊愕。 眼看着这家伙又要给自己来个吻手礼，张秋雪忙朝后退了两步。 唐纳德见状似乎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个家伙还是和从前一样高傲无礼，他指了指球场，朝张秋雪说道：“让我猜一猜，哪一个是你的孩子？” “是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吧？他和你很像。” 放眼望去，球场当中只有小七穿了蓝色的衣服，不过，这家伙说错了，谢长风兄弟的遗传基因比她和林霜要好得多，家里几个孩子都是像谢长风兄弟更多一些。 但随即，唐纳德又接着说：“哦，天呐，你看他那倔强的样子，简直就和你一模一样。” 第1597章 拂堤杨柳111 第1597章 这一点上，张秋雪依旧是不能苟同。 小七的性格要更热烈一点，有点时候会冲动，小八更加擅长以理服人，但论倔强，小七只是表现得更加倔强一些，小八内心却比小七轴得多。 张秋雪没有和别人议论自己孩子的习惯，依旧没搭理唐纳德。 谁知唐纳德竟然接着说：“不过没用的，你们的倔强没有任何用处。” 俗话说听话听音，张秋雪立时明白，唐纳德所说的不仅仅是眼前这一场球。 她禁不住冷笑。 “那，在唐纳德先生看来，什么有用处？交给你们才是最大的用处？” 唐纳德竟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张秋雪不禁再次皱眉。 曾经，她也有过一些外国朋友，但双方相处起来，从不会像现在这般让张秋雪感觉到难以呼吸和接受。 “那我不妨告诉你，就算你白日做梦，我们也不会把东西交出来！”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与此同时，唐纳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一口极为生硬的汉话，“你们也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极艰难地说道。 “对，这个世上，总是不乏有贪生怕死之人为命为钱对你们俯首称臣，但这世上也从不缺乏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人。” 张秋雪转过身盯着唐纳德，“我再说一遍，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把我们的技术交给你！” 唐纳德却忽然转过头再次望向绿茵场，“哦，他们要输了。” 随着一方少年的横冲直撞，小七小八他们那一方阵型被冲散，在守门员又一次地扑球失败后，足球撞网。 一方立刻发出胜利的叫声，小七小八他们则望着球网里的球怅然若失。 唐纳德却像是找到了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再次说道：“你看，我说过的，没用的！” 那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叫张秋雪恨恨然，她懒得再理会他，丢下一句“要去接孩子了”转身便走。 唐纳德依旧站在原地，又是摊手，又是摇头，好像张秋雪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似的。 拿手帕给两个孩子依次抹了把头上的汗，张秋雪便准备带孩子们回家。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雪花开始飘洒，两个孩子却忽然瞪大了眼，看怪物似的盯着张秋雪的身后。 张秋雪扭头，又一次看到了唐纳德。 唐纳德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天呐，原来两个都是你的孩子！” 张秋雪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让他们赶紧回家，免得等身上的汗下去之后着凉。 小七小八却不肯动弹，看动物园的猴子似的看着唐纳德。 小七问：“妈，这个洋鬼子是谁啊？他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小八说：“对，他是在跟我们说话。不过，妈妈，他好没见识啊，他没听说过双胞胎吗？” 张秋雪哑然失笑。 唐纳德的身份就连铁道部的人也不敢小觑，到小八的嘴里竟然落得个没见识的评价，当真不知该说唐纳德的傲慢遇上了对头，还是该说小八无知无畏。 第1598章 拂堤杨柳112 第1598章 张秋雪正要解释，唐纳德又说：“美丽的小姐，你太失礼了，你们不是号称礼仪之邦吗？” 张秋雪一顿，小八也立时扭头看了过去，小眉头皱了起来。 张秋雪不知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法语，没来得及阻止，小八便已经开了口。 “先生，我们的礼貌不是无底线的退让和纵容，问我们礼貌的时候，你礼貌吗？” 掷地有声的反问，叫张秋雪一愣，唐纳德也愣住了。 直到这一刻，他好像才看到小八一样。 他仔细打量着小八，仿佛在打量一个新奇的玩具。 张秋雪不悦，立刻将小七小八拉到了自己身后。 “小儿年少无知，请唐纳德先生不要与他计较。”张秋雪朝唐纳德欠了欠身，诚恳道歉。 与此同时，张秋雪也反思了一下自己。 她不愿意搭理唐纳德是因为唐纳德居心不良，但唐纳德从外国到上海，从上海到首都，远道而来，今天又跑到这里来见她。 按照我们国家的传统美德，远来是客，不管怎么样也要热情招待一下的。 “这样吧，今天天气冷，我请唐纳德先生品尝一下我们国家的特色美食如何？” 唐纳德顿时来了精神，“你们自己做的吗？” “哦，不是，”张秋雪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请到家里去？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偷偷溜进她的书房？“是附近一个很好的饭馆。” “这样啊，”听闻不是往张秋雪的家里去，唐纳德顿时丧失了大半兴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好吧。” 张秋雪做了个“请稍等”的姿势，回身看了看两个孩子，“行了，赶紧回家，马上要下雪了，你爸不知道今天回来不回来，你们回家去，别让奶奶担心。” “那你呢，妈妈，”小七拽着张秋雪的手，“我看这洋鬼子不像是好人，要不，让我弟回家，我跟你一起去吧，如果这家伙不老实的话，我还能帮你揍他。” “不用，看你俩这一身一头汗，赶紧回家去换了。小八，我书房里有铁道部的电话，你回去了，打个电话过去，就说我带他出去吃饭了。” 小八乖巧地应了一声，小七却不肯善罢甘休，最后还是张秋雪一瞪眼，两个人才悻悻地走了。 随后，张秋雪才朝唐纳德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他往距离这边不远的一个小饭馆走去。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正碰上谢长风推着自行车回来，见张秋雪和一个外国人走在一起还有点奇怪，“这位是……” “之前跟你提起过的，上海遇到的那位……” 没等张秋雪说完，谢长风点了点头，“这是要走了？” “不，我准备请他吃个饭，你赶紧回家吧，妈应该做好饭了。” “我陪你一起，你等我一下。” 谢长风说着几个大步过去，把自行车支在车篷里。 唐纳德奇怪地看着张秋雪，“这位是……” “我丈夫。”张秋雪说。 此时谢长风正好支好车子过来，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花，朝唐纳德伸出手，“你好。” 唐纳德看了看谢长风，又看了看张秋雪，伸出手与谢长风握了一下，目光却是看着张秋雪的，“他是个军人？” 第1599章 拂堤杨柳113 第1599章 没等张秋雪说话，风雪中传来一叠声地叫喊，“妈，妈！” 转头望去，竟然是小七和小八又跑回来了。 跑到张秋雪跟前的时候，张秋雪才看见这两个家伙竟然把先前缠着唐志平给他们做的一套儿童军装翻出来穿上了，外面套着一件军大衣。 一眼看去，爷仨一模一样的装扮，好像谢长风带了两个小兵。 张秋雪傻眼，“你们干嘛呢？” “我们也要去。”小七说，“我要保护你，妈妈！” 小八则说：“这个洋鬼子太傲慢了，太瞧不起人了，我要穿上我们最硬气的服装，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都什么和什么？ 张秋雪头大无比。 唐纳德更是奇怪，目光不住地在谢长风父子三人身上游荡。 谢长风却说：“一块去吧，也让孩子们长长见识。” 张秋雪无奈，“可你不方便吧？” “我一会儿去打个电话，向上级汇报一下。” 像谢长风他们这种人，若非国家批准，是不允许私自出镜的，而和外宾的来往上，也要特别注意分寸。 于是，原本一行两人，变成了张秋雪全家招待唐纳德。 步行十几分钟，是张秋雪最爱的一处火锅店。 古朴的铜锅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只看一眼就能让张秋雪浑身上下暖和起来。 去年，老板经张秋雪推荐做了鸳鸯锅，其后又做了可容纳多个口味的铜锅，推出之后，引起了许多顾客的热爱。 不过，今天天气不好，店里人不是很多。 进门之后，首先是厨房，大玻璃跟走廊隔成两段，有好奇的，直接就能看到厨师怎么操作。 这个冬天，小七小八已经来了好几次，进门之后熟门熟路就去找桌子了，唐纳德却站在玻璃前看厨师工作。 一边看，一边皱着眉，不断摇头，“天，太不卫生了。你看看，他们的刀都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了，都是黑色的。” 张秋雪没搭理他，厨师朝这边看过来，见到是张秋雪，立刻放下菜刀走了过来。 “小张？谢老板，你们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他们家小本经营，厨师就是老板，带着媳妇、老娘和儿子一家人盘活这个店。 因为张秋雪给出的主意，他们一家现在对张秋雪十分感激。 “请人吃个饭。”张秋雪笑了一下，她指了指他们家的大菜刀，“他刚才说你这刀够快的，想问问还能更快吗？” “啊？”厨子吃惊地看着张秋雪，“能啊，我这刀剁骨头都没问题。” “他说他想看看。”张秋雪说。 “这有啥可看的？” 厨子看怪物似的看了看唐纳德，拿起菜刀擦了擦，又拿起旁边的排骨，在砧板上比划了一下，手起刀落“咔咔咔”排骨就碎成了几段。 拿起切好的排骨往唐纳德面前一递，“跟你说你还不信，你看着我这刀，多快，这切口多平整。” 平整的切口下，新鲜的骨髓从里面流出落在了厨子的手上。 “哎对了，他不会是觉得咱这食材不新鲜吧？这我跟你保证，小张，咱这牛羊都是现杀的，绝对新鲜！” “嗯，我知道，我跟他说。”张秋雪笑吟吟地看了眼唐纳德。 唐纳德此时已经快昏过去了，他人长到这么大，煎完之后依旧血呼哧啦的牛排吃过不少，但从来没这么直面过新鲜的牛羊肉。 张秋雪说：“唐纳德先生，我们国家有句至理名言，叫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而且，你看到了吧？这位厨师脾气不太好，谁对着他逼逼赖赖，他就想和人家用手里的菜刀比划比划。” 第1600章 拂堤杨柳114 第1600章 唐纳德的表情有片刻凝滞，仿佛不敢置信。 但很快，他又大着嗓门叫起来，“哦，天呐，太粗鲁了，太粗鲁了！” 厨师和谢长风一起看着张秋雪，不过，凭多年来谢长风对张秋雪的了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对厨师说的和对唐纳德说的是两码事。 张秋雪眉角微抬，淡淡一笑。 “我们这儿的人呢，其实没什么别的爱好，既不喜欢打仗侵占别人的土地和资源，也不喜欢掠夺他国的人民，践踏任何人的尊严。唯一的爱好，其实就是吃。我们国家的人，什么都喜欢吃，大到牛羊猪豚，小到老鼠蚂蚱，我们没什么不能吃，没什么不会吃。” 唐纳德往后缩了缩脖子，张秋雪却往前走了走，说：“我们杀牛的时候呢，喜欢用又长又亮的刀，一刀捅进它的脖子里。” 伴随着声音，张秋雪用手做了个突然前刺的动作，把唐纳德吓了一哆嗦。 “我们会先把牛身上的血放干，唐纳德先生，你见过牛血吗？鲜红鲜红的，跟人的血其实没什么分别。我们会等他短暂凝固，然后用来做牛血豆腐。接着，我们会用一百度的热水烫它，直到把浑身的毛都烫掉。” “我们呢？有一种专门的刀，如果牛比较老了的话，就会拿那个刀，一寸一寸把牛身上的毛都刮干净。然后！” 张秋雪猛地从唐纳德脖子里那里往下一划，唐纳德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退。 “开膛破肚！唐纳德先生知道什么叫开膛破肚吗？” 唐纳德直摇头。 他自诩上等人，脚尖不会往血腥的屠宰场踏入一步，哪里会知道这些？ “开膛破肚就是把你的皮肤切开，刀一直剌到肚子这里，把你的心、你的肝、你的肺、你的胃、你的肾、你的肠子，全都掏出来，洗干净，切成一片一片的，一条一条的，腌一腌、炸一炸，哦对了，你们不是有鹅肝吗？方法其实是一样的，首先要给那个鹅，‘咔嚓’一刀，把它的血放出来……” “女士，女士！”唐纳德忽然叫喊起来，“我，我突然感觉有些饿了，咱们可以吃饭了吗？”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听张秋雪说完，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鹅肝了。 可是天知道，那是他们国家的无可替代的美味珍馐。 “那好吧。”张秋雪意犹未尽地收回手，转身跟厨子示意了一下跟谢长风带着唐纳德进了里面。 小七小八早就选好了位置，脱掉了外面的军大衣一本正经地站在桌前等着他们。 除了他们，屋子里还有几个人，见突然进来个外国人，纷纷抬头起来看。 唐纳德微白的脸顿时又抬了起来，颇有兴致地朝张秋雪说道：“说真的，我还是认为你们国家的人太不讲卫生了，竟然这么多人吃一个锅！你看看他们，嘴巴上那是什么东西？太不干净了。” 唐纳德的声音很大，听不懂的人一脸茫然，听得懂的人如张秋雪、小八，则一脸愤懑。 第1601章 拂堤杨柳115 第1601章 等看到站在桌边的小七和小八，唐纳德非常满意地在小八头上摸了摸，显然对两人的殷勤十分受用。 不过，小八一转头就把脑袋从他手里挣出来了。 小八朝唐纳德说：“先生，我们国家从古至今都是一家人一个锅，这样才亲近。至于大家的嘴巴上，那是饭菜太好吃了，顾不得擦嘴巴才留下的痕迹。” “哦，是吗？不过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小绅士一定不会那样的，你一定是个非常讲卫生的孩子，对吗？”唐纳德说。 小八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浮起，很快，唐纳德又接着说：“我认为像你这样的孩子应该穿一身小西装，在我们的国家，男孩们都这么穿，精致，优雅。你这一身，实在是太土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允许你在吃饭的时候坐在我的身边。” 小八刚刚有些高兴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他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红星，说：“唐纳德先生，我必须要郑重其事地跟你介绍一下，我的衣服的确不是那些市面上流行的服装，也不是你们所追捧的名牌。但是，这件衣服是我们国家所有人心中永不过时永不退色的衣服。因为曾经，我们的先辈就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在十分艰难的情况下，爬雪山、过草地，取得了战争的全面胜利！将那些试图侵占我们国家土地的土匪赶了出去！” 他走到谢长风的身边，“按照我们国家的规矩，既然是重要来宾，那必须要上坐，至于我，这里有我爸爸，有我妈妈，不管是谁，都比我更适合陪坐在先生身边。” 平心而论，张秋雪这几年的工作很忙，自从这两个孩子上幼儿园之后，她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陪伴他们，教育他们。 他们相处的时间多是张秋雪下班后，吃饭时。 所以，当此时此刻，看到自己最小的孩子面对一个优越感爆棚的外国人，能够直面己身的短处，不卑不亢侃侃而谈。 她的心里十分自豪。 反观唐纳德，他悻悻地摇了摇头，对张秋雪说：“你们国家的人，真是太狡诈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是。” 张秋雪正高兴的，听见这话恨不得夺过服务员手里的锅扣在唐纳德头上。 小八顿时也目瞪口呆，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扣了个狡诈的帽子。 此时此刻，张秋雪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她只想赶紧把这顿饭吃完了事。 可是，如果不说点什么，她心里实在憋屈。 “我们国家的人，从来以礼待人，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如果你在我们的国家感到人人都狡诈，那大概是你只配得到这样的待遇。” 拉开凳子坐下，张秋雪毫不意外，又得到一个没有礼貌的帽子。 张秋雪气得牙痒痒，懒得再搭理这个总是自觉高人一等的上等人。 谁知这家伙竟又良心发现似的，朝张秋雪说道：“哦女士，你生气了吗？” 第1602章 拂堤杨柳116 第1602章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招呼人点菜开锅。 谢长风捏了捏她的手，唐纳德依旧在张秋雪耳边喋喋不休。 “或许，你应该去我们国家看一看，看一看我们国家的餐厅，绝对不会是你们这个样子的。” 张秋雪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是她搞民族餐饮文化歧视，她是在不觉得一顿饭要三个小时起步的法国餐厅里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她一碗疙瘩汤好喝。 当然，或许出自对自己国家的热爱，唐纳德说道：“你去了我们国家，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先进，到了那里，你的一切梦想都可以实现。” 张秋雪：“……” 她眼神呆滞地望着锅子，只期盼着天降神兵把这位神经病带走。 而短短的一路上，唐纳德仿佛已经放弃了从张秋雪这里拿到技术，他开始倾向于把张秋雪带到回去，并为之喋喋不休地劝说。 “在我们那里，你将得到最好的待遇，你将拥有最为豪华的公寓，最好的研究室，最高的薪酬待遇。我们那里，有面包，有牛奶，有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电车，只要你去了，就会是最好的……” “唐纳德先生？”小八突然叫了一声，“你听说过什么叫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吗？” 他双手放在桌子上，身姿笔直端正，唐纳德却被一下子问愣在那里。 张秋雪冷笑一声，心说唐纳德知道才怪。 不过，如唐纳德他们这种人，往往自视甚高，却又在自己遭到鄙薄和攻击的时候，极度仇视对方。 小八却十分认真地给唐纳德解释了一遍，果不其然，唐纳德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在说孺子不可教也。 谢长风则趁机给张秋雪夹了点菜，让她不要跟唐纳德一般见识。 唐纳德与小八作为“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正方和反方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小七瞪着一双大眼，说话帮不上忙，妄图用气势吓死唐纳德。 冷不丁地，唐纳德说：“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你们的国家，你们的人民，只能固守着那该死的倔强，永远也不可能发展起来。哦，小屁孩，说这些可能你不懂，但我告诉你，这就像你们的足球一样，永远也不可能走向世界！” “你胡说！”说到心爱的足球，小八陡然激动起来，“我们的足球去年还取得了奥运会的出线权，我们已经走出了亚洲，走向了世界！你等着吧，明年，我们会在奥运会常上踢给你看的！” 张秋雪：“……” 对于孩子们喜欢足球，张秋雪真不知是喜是忧。 这项源自我国，却在近代在国外被迅速发展的运动，事实上，一直到几十年之后，都是国人之殇。 “哼，就凭你们吗？就算是去了，也不过是给其他国家踮脚的！”唐纳德说。 虽然这是事实，但这话当真太过刺耳，就连谢长风为被唐纳德满脸的鄙薄皱起了眉。 眼看着小八急了，谢长风眉眼一扫，恨不得站起来的小孩又坐了回去。 “慌什么，君子不逞口舌之勇，嘴上说的如果管用，要拳头做什么？”谢长风淡淡地说。 第1603章 拂堤杨柳117 第1603章 张秋雪哑然失笑，果然，不管到了什么什么时候，谢长风也依旧是最擅长掌握局面的人，尽管在这张桌子上，他跟唐纳德连话都说不上。 刚刚还气得暴跳如雷的孩子，因为谢长风的一句话重新冷静了下来，和刚刚判若两人。 唐纳德诧异地看了谢长风一眼，似乎在惊诧谢长风掌控局面的能力。 也因为谢长风的这句话，张秋雪也冷静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肉，幽幽然开口。 “唐纳德先生，如果我没记错，从古至今，你们的国家应该也长时间的发生战争，有时候是你们侵占别人，有时候是别人侵占你们，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们被殖民，被奴役，对不对？” 唐纳德的脸色沉了下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秋雪耸了耸肩，挑着肉继续说道：“没什么关系，你们的国家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战争当中，你们饱受压迫，人民也曾过着非常艰苦的日子。能有如今的一切，也都是你们的先辈抗争和努力的结果。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们如今的长处是我们的短处，而将来，我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长处。” “就如同足球，它源于我国，曾经也兴盛于我国，只是在历史发展的长河当中，我们失去了曾经的技术。这也并不意味着什么，我们是人，兴趣是多元化的，玩不好足球，我们可以玩其他球类。如果非要拿足球来据理力争的话，那我告诉你，一个足球而已，你们拿去玩吧，我们的国民不差这一个球。” 张秋雪声音淡淡，说话的时候甚至没忘了给孩子们夹菜。 但就是这么一番话，叫唐纳德陷入了沉默。 他既不在试图从张秋雪这里拿到技术，也不再循循善诱把张秋雪拐走，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坐在椅子上足足看了张秋雪七八分钟，忽然也抄起筷子吃饭。 刚才还侃侃而谈气势十足的男人，两只手各拿着一根筷子，妄图从锅里捞起一片肉上来，尤其唐纳德个子还很高，为了夹肉，浑身都在帮筷子使劲儿，整个人都快趴到锅里去了，很快成了店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有张桌子上的客人笑得都快掉到桌子底下去了。 不过，任凭别人怎么笑，尽管唐纳德的样子也很好笑，小七和小八还是很端正地坐在张秋雪和谢长风身边，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一直死咬着嘴没笑。 最后，谢长风去找店里要了漏勺来，一勺一勺给唐纳德捞肉。 新鲜的牛羊肉，伴着浓香的花生酱、芝麻酱一吃，差点把唐纳德的舌头香掉。 刚刚还在吐槽吃火锅的方式太不讲究个人卫生的男人，一个人足足干掉了四盘肉，这才罢休。 吃完火锅一抹嘴，这家伙顿时又成了那个六亲不认狂妄自大的男人。 “美丽的小姐，你的话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儿道理，但是，我还是认为你的技术和才华到了我们的地方才更有发挥的空间和价值。你的那些研究，就凭你现在的国家和人民，根本不会有人能支撑你接下来的研究。就算你研究成功了，你们国家能造的出来吗？” 第1604章 拂堤杨柳118 第1604章 张秋雪禁不住再次失笑，如果她真的是土生土长的这个年代的人，如果她没有见过自己国家后世的繁华和富强，或许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定力。 可是，正因见过，正因为亲自感知和享受过，张秋雪比此时此刻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个国家，可以！ 如果她的国家不可以，那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 因为在后世，她的祖国母亲有着全世界国家最长的高速列车公里数，更有着全国最多的机场，几座一线城市更是被世界列为全球最安全的城市。 从过去到将来，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次都在告诉她，她可以不相信天气预报，但她的国家和人民一定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 这次，没等张秋雪开口，小八忽然说：“我妈妈是不会去的，她永远也不可能离开我们和我爸爸！” “哦小可怜，那你妈妈真是太可怜了，为了你们连前途都不要了，你知道吗？只要她去了我的国家，或者她把技术给我，就会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发明家。” “既然你的国家那么强盛，为什么你的新技术迟迟没有投产呢？”张秋雪说道。 唐纳德神色终于顿住，目光重新落回张秋雪身上，好像在疑惑张秋雪会知道这件事。 “让我猜猜，第一，你的技术还存在缺陷，不能投产；第二，你们的国家不具备生产的条件和能力；第三，你没有合适的人脉，因此无法达成目的。” 在看了唐纳德将近半个小时的暴风吸入吃播表演之后，张秋雪靠在椅背里，双手环胸，淡淡地扫视唐纳德，清楚地看着唐纳德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翳无比。 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视一眼，谢长风虽不知张秋雪说了什么，却也明确知道，唐纳德心里所想一定被张秋雪猜中了。 “实不相瞒，唐纳德先生，这个项目能够启动、立项，发展至今天，都是我的推动，甚至最后的结果我也有很大的选择权。如果你真的慧眼识珠，不妨今天好好交流交流。同样，我得告诉你，你这个项目落在我们国内，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因为这里有着孕育企业最肥沃的土壤。如果你抓不住机会，将是对你这一生造成重大损失。” 唐纳德不相信，他也压根看不上这里的发展。 否则，他也根本不会在研讨会上那副作派。 “你误会了，这次回去，我的技术就会投入生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把技术留在你们国内的！你必须要知道，我们的国家，比你们先进多了。你看看你们这里的人，你看看他们的衣服，你看看他们的鞋子，哦，还有你们的房子和街道！不管是哪里，我们都比你们富强百倍！” 他说着话竟然又指了指锅里，“就连我们的卫生都比你们好得多！” 张秋雪顿时又控制不住地怒了，他奶奶的，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嘛！ 实在是可恶！ 第1604章 拂堤杨柳119 第1605章 张秋雪其实早过了凡事都要与人论个高低的年纪，近些年来处事也越发平和。 但此时此刻看着唐纳德，却气得浑身哆嗦。 今天，她总算知道真正的狼心狗肺是什么样的了。 她不再试图劝说唐纳德，不想再在唐纳德身上浪费时间，她甚至对这次的合作也不报任何希望了，或者说，如果是这样骄傲自负眼中容不下他人的合作伙伴，张秋雪并不期待这次的合作。 她曾经所见识过的繁华盛世，如果初期也是靠在这些人面前曲意逢迎，一点点拉投资，积累实力，张秋雪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感伤。 “那你敢和我们比一比吗？” 童稚的声音再次从餐桌上响起，张秋雪和唐纳德齐齐侧目。 “一个人的成长是前面几十年的积累，你长了几十年才有今天的模样和智慧，唐纳德先生，这你无话可说吧？”小八说。 唐纳德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 “一个国家的成长也不在一朝一夕，若以百年为限，我们的国家肯定要比你的国家更加繁荣富强！” “哦不，一百年的时间太长了，你和我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就死了，根本没有办法比赛。” 唐纳德摇着头说，“你不是喜欢足球嘛，不如，我们就比一场足球赛如何？” “不可以！” 张秋雪想都没想就拒绝。 无论赌什么，踢足球，小八他们根本不可能比得过唐纳德那些成人。 “哦女士，”唐纳德依旧是夸张地叫着，“不要这么惊讶好吗？如果他们能赢，我……也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要求！你不是最想要我手里的技术吗？” “我们不会跟你比的！”张秋雪坚决地说。 她想要唐纳德手里的技术，唐纳德又何尝不想要她手里的技术！ “妈妈？”小八看了看张秋雪。 张秋雪没搭理他，或许在小八看来，这只是一场球赛而已，但，双方的脚下所踢的不只是那一颗球，而是双方手里经年累月的研究之后才拥有的技术。 十年了，研究基地发展至今，张秋雪就算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却不敢将研究成果据为己有。 那是顾有年、柴从荣、杜成江等等等等，每一个工作人员的努力。 更不要说，这些年，他们涉猎的行业已经涉及了许多个。 谈论无疾而终，从饭馆出来的时候，风已经停了，目之所及是漫天飞扬的大雪，脚下已积攒了快要没到脚面的雪。 谢长风把军大衣给张秋雪披上，小七小八已经开始在雪地里撒欢了。 回到家，唐志平和桑巴卓玛还在等着，张秋雪打了个招呼又一头扎进了书房。 玻璃的问题，他们必须想别的办法，唐纳德就算来了首都，也根本不是真心为了合作的事来的。 谢长风随即跟了进来，顺道把她的水杯也端了进来。 “你先睡吧，我还得再研究研究玻璃的问题，可能会很晚。” “这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一边发展一边解决？” “什么意思？” “你之前说过，告诉列车的研究各方面已经趋于成熟，为什么不一边提高现有火车速度，一边研究玻璃，研究好了，就安装上去。这样，可以提高现有火车的速度，又能不断推陈出新。” 第1604章 拂堤杨柳120 第1606章 张秋雪直摇头，“不行，高速列车对于车内的环境有着极高的要求，这就要求门窗有很高的密封性，否则，一旦行驶起来，对于乘客来说，车里的风不亚于十级飓风。就算可以随着玻璃性能的提升来回更换玻璃，但是其中的损耗是我们承担不起的。何况，一列高速列车本来就造价不菲，这些损耗我们更是要求它能降低就降低。” “除此之外，还有玻璃的性能。车速可以不断往上提升，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骤然提高或降低的车速，很可能会造成玻璃破裂，到时候，破碎的就不只是玻璃，而是千千万万条性命了。” 就像自行车只能走在人行路上，飞机起飞有一套特别严格的飞行标准，高速列车一旦上路，也得有一套严格的行事准则，而在玻璃的这条红线下，速度最快能是多少，最慢可以是多少，骤然提高的速度会造成什么结果，这些都要经过严格的测试才可以。 如果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行一次玻璃更换，那么，测试成本就会大大增加，其中所耗损的人力物力，也不是轻易可估量的。 “嗯……就像你的任务是占领一块阵地，形势很艰难，那么，你可能在考虑过种种策略之后，奋力一试。无论死多少人，说得难听一些，你们可能不是很在乎，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以命令为准绳的。可是，做研究不能这样。我们得千百次的试验，去寻求一种平衡的安稳。” “我明白了。”谢长风突然笑了一声，“都说守家卫国难，其实并不难，只要握好了手里的枪，看好我们的国境线，谁敢逾越就给他一梭子就行了。难的是有一群你们这样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能都在做同样的事，却在推动国家的进步。” 张秋雪莞尔，靠在椅背里伸手握住谢长风的手。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却有那么几分相濡以沫的温情难以言表。 其实怎么可能不难呢？ 俯首甘为孺子牛说起来容易，这个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 次日一早，张秋雪给铁道部那边拨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昨天请唐纳德吃饭这件事。 在她这里，和唐纳德见面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顺便，张秋雪又针对玻璃项目的进展提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她并不再寄希望于和唐纳德的合作，就算将来合作了，唐纳德是否真的会按照约定把技术拿出来真的尚未可知。 常生沉吟了片刻，“我们会充分考虑你的意见，不过，具体的招标结果，还要看这些投标人递上来的样品，以及咱们的审核结果。” 顿了一下，常生又道：“毕竟，你们的研究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国家的玻璃达不到标准，该使用外力的时候还是要使用外力，你说对吧？” 张秋雪想了一会儿，也不禁沉默了。 如果可能，如果唐纳德手里的技术真的能达到她需求的标准，如果他真的能配合合作，张秋雪还是非常希望能把项目留下来的！ 但是，就现在这种形势下，真的有可能达成吗？ 第1607章 拂堤杨柳121 第1607章 张秋雪对于和唐纳德的合作不抱希望，后续也不再关注这件事情。 至于唐纳德，张秋雪只当是路上偶遇了一条疯狗，朝自己狂吠了半天，虽然当时挺生气，但过去也就过去了，与其与这种人斤斤计较，不如抓紧时间搞自己的研究。 一夜大雪压得树枝都弯了，小七小八早早就跑出去疯玩了。 张秋雪一问唐志平和桑巴卓玛才知道，小八先前去卖废品的时候，从废品站找到一本外国读物，回来问唐志平什么意思。 唐志平哪里懂，就把小六在家的时候用的各种外语书籍和磁带找了出来，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学的，分明小六也没学过法语，竟然叫他学会了。 学也就学了，张秋雪没往心里去。 她这两天要做的事情挺多的，不只是研究。 因为已经放寒假了，张秋雪给桑巴卓玛买了车票。 好在给桑巴卓玛的东西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昨天下了大雪，去火车站的路非常难走，他们必须早早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桑巴卓玛坐火车还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很能自己乘坐火车来回藏区和首都了。 每年两次，不仅是她回乡探望父母亲人的机会，也是她唯二可以和小北相见的机会。 有的时候，她也并不能够见到小北。 每一次回去，桑巴卓玛都非常开心。 除此之外，张秋雪还得多去置办点年货。 因为日前张秋雪接到了唐大元夫妻的来信，说好几年没见了，今年想过来一起过个年。 唐志平平时也没少念叨唐大元和向小娥，张秋雪当然没什么意见，当即就给两人拍了电报，让人想来就来。 每到年关的时候，谢长风就越忙，家里的事一贯是指望不上他的。 不过，今年同样帮不上忙的还有段姐。 段姐的女儿年结婚了，今年想请段姐回去陪他们过年，张秋雪索性给她放了个一个月的假，让她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也算是这么多年来对于她尽心尽力帮着照顾家里的一个回报。 正计划着先把桑巴卓玛送走，张秋雪就发现这一大上午的，这姑娘不知上哪儿去了。 正问唐志平呢，桑巴卓玛忽然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进来，口中急急地叫着。 “妈，妈！那个洋鬼子又来了！” 桑巴卓玛在首都呆了两年，现在一点儿口音也没有了。 平时也穿着张秋雪给预备的衣裳，扎着高马尾，除了黑点，看起来跟首都姑娘没什么区别。 “哪个？”张秋雪忙问。 “就是昨天你们见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 “小七说的！”桑巴卓玛说：“早晨他俩在外边跟人打雪仗，打着打着竟然打出一个洋鬼子来，孩子们还差点拿他当当年欺负咱们的洋鬼子给打了，听说他求饶了孩子们才放过他的。” 张秋雪：“……” “你快去看看吧，这会儿小八正跟人说话呢，叽哩哇啦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张秋雪连忙套了件衣服跟着桑巴卓玛一起出门，结果一出门竟然碰上谢长风。 张秋雪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第1608章 拂堤杨柳122 第1608章 “有事跟你说。”谢长风一拉张秋雪的手，拽着她进了书房。 “本来昨天晚上就想跟你说的，但后来一聊火车玻璃的事就忘了。”岁月催人老，谢长风也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 进了书房才说：“那个唐纳德，他在首都期间你少接触他，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为什么？”张秋雪忙问。 “按照一般的形式逻辑，铁道部那边不会主动朝唐纳德透露咱们家的住址，毕竟，你这项研究事关重大，他们比你更想把研究成果留在国内，所以不会愿意给你们私下接触的机会。你想一想，铁道部的领导在跟你说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找个人保护你之类的话？” 张秋雪一想，发现竟然还真是。 “所以这是……” “以保护为名的监督。”谢长风说。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就……挺离谱。 不过，按照谢长风这样的说法，唐纳德无缘无故就能知道她的住处，还真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不光是这样，”谢长风说，“这个唐纳德不管从哪一方面讲，都挺奇怪的，有种刚从战场上下来，杀红了眼的感觉。” 张秋雪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昨天……你吓唬他的时候，他还挺兴奋的。” “什么时候？” “就你杀猪宰羊掏心掏肝的那些话。” “是吗？我还以为他挺害怕的。” 谢长风不以为意，“伪装的平静，他反倒是好像很喜欢那种见血的感觉。” “我以前有个战友，见血就兴奋，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挺奇怪的，所以平时都忍着，但每次听别人提起战场上的情景，憋得眼睛都是红的，浑身直哆嗦。” 张秋雪有些不太理解，“难道不是吓的？” “不是，后来他自己说，每当听别人说起战争场面的时候，血都沸腾了，恨不得自己是在战场上冲杀的人。” 张秋雪：“……” “昨天唐纳德给我的感觉，就和那个战友很像，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比较危险，你离他远点，知道吗？” 张秋雪心说我知道管什么用，你儿子现在就跟人在一起呢。 她推开谢长风，拔脚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小七就跟那家伙在一起呢。”张秋雪说。 谢长风一听，连忙也跟上。 等两个人跟着桑巴卓玛急急忙忙出来，先前桑巴卓玛遇到他们的地方已经没人了，跟人一打听才知道几人去了足球场。 张秋雪一听直道完蛋，一定是答应了唐纳德又提起了那个赌约。 但愿小八知道结果的严重性，没有答应唐纳德。 然而，等张秋雪他们到了地方，球场外已经围了一群人，而先前还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的绿茵地，此时已经被清干净了。 小七和小八衣服都已经甩在了一边，正在球场上左支右绌。 张秋雪一见，顿时头都大了，上前就想要喝止，但没等张嘴呢，旁边忽然钻过来一个少年，“嘿阿姨，这洋鬼子太可恶了，竟然诅咒咱们一年不行两年不行年年不行，必须得弄他，你说是不是？” 张秋雪一听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唐纳德这是给这群热血的中二少年下了个套啊！ 看似应战的是这群少年，被套住的却是她的研究！ 第1609章 拂堤杨柳123 第1609章 谢长风也突然把手搭在了张秋雪的肩上，“先看看。” “看什么？”张秋雪要急死了，“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把我的研究成果都输掉吗？”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急了。 “我跟你说，今天回来必须得把他们揍一顿，我哪天被他们俩卖掉还帮着他们数钱呢！” “还有，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就算他们输了，我也不会承认的！” 张秋雪脑袋嗡嗡作响，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谢长风随口“嗯”了一声，眼睛依旧只盯在球场上，反倒是那位中二少年急了，“阿姨，你不能这样做，小七和小八这也算是为国出战了，你可不能打他们！” 张秋雪哪里有心情理会这破孩子，转身回家了。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记得去送桑巴卓玛，一回到家先给研究基地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保护好研究成果，随后又给铁道部那边挂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今天可能要殴打外宾了。 她这也算是给人提了个醒，再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把唐志平打扫书架用的鸡毛掸抄起来了。 她一惯不主张棍棒教育，但是今天，她必须得让小七小八感受一下母爱的力量。 绿茵场上。 双方都只有两个人，唐纳德带了他的助手来守门，小七和小八则放弃了守门，两人一起在场地里冲杀。 这一大胆的举动让唐纳德更加奋力的奔跑，想尽办法来打门。 身位交错，唐纳德对小八说。“小家伙，你们今天恐怕要被妈妈打屁股了！” “我妈妈才不是拥有那种低俗趣味的女人！你不用恐吓我！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见证人！唐纳德先生，你必须要说话算数！” “当然，我从来不骗小孩子。当然，我必须要提醒你，赶快投降认输吧，小家伙，否则，说不定你的腿会断哦。” 说话之间，唐纳德一脚铲出，钉鞋眼看就要踹在小七的小腿上。 只见小七左脚灵活地一转，仿佛在球上踏了一下，右脚反方向一切，将球带给了小八。 早已恭候在后面一个身位的小八灵活地将球接住，开始往回带。 目光扫过唐纳德，小八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们国家的军人，头可断，血可流，唯独使命不可丢，想让我们投降，你做梦都不可能发生！” 随即奋力奔跑起来。 张秋雪打电话本来只是想给铁道部打个招呼，却险些惊得铁道部人仰马翻。 未免张秋雪真的把唐纳德给打了说不清楚，铁道部的人连忙去请了外事办的人过来帮忙做见证，以及处理事情的后续。 研究基地那边也担心张秋雪为什么会这么提醒，一部分留下来保护，让顾有年过来看一下张秋雪是什么情况。 于是，前所未有的阵型开始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区集结。 这些人先后去了张秋雪家，又先后被桑巴卓玛带到球场之外。 看看拿着鸡毛掸子的张秋雪，无一不是立刻上前劝说。 不过，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也不禁沉默了。 用大人的话说，这不是骗小孩吗？ 第1610章 拂堤杨柳124 第1610章 此时此刻，绿茵场上的交战越发激烈。 唐纳德在奔跑了将进三十分钟却没有进球之后，终于明白了小七小八的用意。 他已经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了，他今年年近五十，虽然日常锻炼非常多，但是，跟整天精力旺盛到猫嫌狗憎的小孩子是没法相比的。 何况，小七小八也不是一般的小孩。 从会走路就会打拳，到如今，一般的围墙、大树都困不住他们，游泳、飞镖无一不精，精力更比一般的小孩旺盛得多。 时间一长，体力上的差异就很明显。 两人敢放弃守门全力防唐纳德，并为自己射门制造机会，随着时间流逝，唐纳德的体力也在流逝。 双生子本来就比其他的兄弟拥有更好的默契，不消任何言语，便放弃了之前为为了消耗唐纳德专门带|球走更远的路线的做法，开始集中火力射门。 “这两个小子，行啊，够聪明。”常生盯着场上的形势看了半天，忍不住赞道。 不过，说完话看别人都看他，禁不住顺着别人的视线看了看依旧脸色难看的张秋雪。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住了嘴。 不过，也有人见僵局终于被打破，禁不住对张秋雪说：“张同志，我看，没那么夸张吧，唐纳德先生应该就是跟孩子们开个玩笑。” 说话的这个人是外事办的，外事办是近些年才有的一个部门，顾名思义，专门处理外国人在国内发生的一些事情的。 “项目兹事体大，如果他真的利用小孩子的好胜之心来与她对赌，要拿走研究成果，你能承担得起吗？”张秋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顿时，没有人再说话了。 事实上，就算唐纳德把研究成果拿走了，但在国内做过备案，有一些还是申请过专利的，被唐纳德拿走了也依旧可以属张秋雪他们的名字。 可以说除了没有使用权等权利之外，张秋雪他们没有什么损失，说不定唐纳德还会给他们一笔钱。 受到巨大损失的，却是这个国家。 谢长风在张秋雪肩膀上再度拍了拍，让她不要那么激动。 张秋雪哪里能不激动，她一想到自己和整个团队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要白费，她就恨不得把小七小八吊起来打。 恨恨地盯着足球场上好一会儿，身边再次传来谢长风的声音。 “差不多了。” 几人都愣了愣，只有张秋雪问了出来，“什么？” “唐纳德的体力到极限了。”谢长风说。 张秋雪回神去看，发现竟然还真是，唐纳德都快跑不动了。 低头看了看表，距离一场完整的球赛，还有四十分钟。 “他会不会和队友交换位置？”张秋雪身边的人急切问道。 “不会。”被谢长风一提醒，张秋雪也冷静下来了，她徐徐说道：“虽然队友的体力是饱满的，但是，唐纳德这样筋疲力竭的状态并不适合守门。” 尤其现在，小七小八意得志满，动不动就会对着球门来一脚。 一旦稍微反应不及，就可能会中奖！ 张秋雪不愿面对小七小八失败的结果，同样，唐纳德的失败也不会是他乐于见到的！ 第1611章 拂堤杨柳125 第1611章 唐纳德试图调动情绪，让自己持续奔跑，小七和小八立刻选用更加灵活的方案，开始带着球满场兜。 这种做法无疑加剧了唐纳德体力的消耗，他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虽然只到他的腰高，虽然只有七八岁，却和他认识的七八岁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他们就像两只小狐狸！ 唐纳德口中不住地嘟囔，“太狡猾！太狡猾了！你们的狡猾是一场接力，你们的爷爷奶奶狡猾，你们的父母狡猾！你们也狡猾极了！” 指责伴随着气喘吁吁地奔跑，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扬。 小八此时也是一头的汗，随手用袖子抹了抹，一边游刃有余地带|球，一边朝唐纳德喊道：“唐纳德先生，你可以认输！投降！我们国家一向优待俘虏！” “休想！”骄傲的唐纳德说。 第七十分钟的时候，骄傲的唐纳德终于跑不动了。 勉力支撑让他本来就白的皮肤愈发显得脸色煞白，此时更是汗如雨下，气喘如牛，脚步重如千斤。 小七和小八却在助手时不时关注唐纳德身体状况的情况下，一脚打门踢中。 顿时，全场开始欢呼。 唐纳德和助手目瞪口呆。 但紧接着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随之响起的唐纳德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你这个蠢货，你在做什么？” 助手连忙道歉，但事实上，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精神高度集中始终盯着球看，也早就累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道歉，唐纳德都依旧怒不可遏。 “唐纳德先生，你要放弃了吗？” 依旧有精力颠球玩的少年愉悦地问道。 唐纳德恨恨地瞪了小八一眼，让助手回去守门，自己再次奔跑起来。 这一次，他试着更加积极地调动情绪，但在小七和小八的体力战术下，他的坚持反而失去了意义。 他甚至忍不住想，这两个是什么小怪物，跑了这么久，他们难道都不会累吗？ 终于，负责计时的少年大声喊起来，比赛到此结束。 虽然守门员扑中了好几个小七小八踢得球，但最后那一脚，依旧成为不可逆转的转折点，为这场比赛画下了句号。 围观的人们和孩子们开始欢呼，有个半大孩子竟然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面国旗过来，挂在了一根竹竿上，兴奋地叫着在绿茵场上来回奔跑。 张秋雪的身边开始响起掌声，为这场精彩的足球比赛，为这一场事关重大的比赛，为这一场荣辱之战。 孩子们上窜下跳闹了很久，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是输掉比赛的唐纳德。 他横眉冷对，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助手恐怕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了，不断尖叫庆祝胜利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盯着唐纳德看个不停。 而这个时候，小八忽然跑到了唐纳德的身边。 “唐纳德先生，作为约定，你需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行！作为大人，你不会要食言吧。在你们外国人的故事里，撒谎的小孩要长长鼻子，但是在我们国家，你要说话不算数是会烂鸡鸡的哦。” 第1612章 拂堤杨柳126 第1612章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唐纳德和小八，当然，他们听不懂小八说的是什么，只是关切地盯着唐纳德的反映。 唐纳德却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小八，继续朝外走去。 显然，他根本不打算履行他的承诺。 这一场比赛，只是他用来戏谑小孩子的把戏。 小八立刻跟上去，他腿短，唐纳德走得快，他只好小跑起来，但他依旧大声说：“唐纳德先生，你必须为你在我们国家期间多次对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使用侮辱性的语言道歉，你必须为你的傲慢无礼在我们的国旗下道歉！必须要向我妈妈道歉！因为先前你让她生气了！” 张秋雪愕然。 她怎么都没有想过让小七小八为之坚持了这么久的原因，是这样一个要求！ 甚至不是帮他们拿到唐纳德手里的项目。 或许唐纳德也是像张秋雪这样想的，他猛然停下脚步，和张秋雪一样看着小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谢长风此时却激动起来，“小八说什么？” “说……让唐纳德给我们的国家和我……道歉。” 这下，不只是张秋雪和唐纳德，所有人都有些失神。 唐纳德转过身，终于开始正视这个看起来比他弱小许多，却坚持赢了他的小孩。 他再一次问道：“你这么辛苦才赢了我，只是想让我道歉？” “哼，你之所以这么骄傲，你不过就是觉得你的衣服好，你吃的饭好，你住的房子好，你目之所及的一切条件是好的，可是，你是一个好的吗？你配得上你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吗？” “你觉得我们穷，觉得我们落魄，所以看不起我们。但是没关系，你所拥有的东西，我们迟早也会拥有。你看，这么高，这么漂亮的房子，我们现在不就有了吗？” “你那些东西，我们不稀罕！现在，像我的祖国和我的妈妈道歉！” 霎时间，张秋雪手里的鸡毛掸子握不住了。 小孩子有什么坏心呢？ 他可能真的没有想过唐纳德会让他为之交换的是她的研究成果，又或许他想到的，所以才与小七设计了一系列的手段，可他的最终目的其实也只是想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唐纳德似乎也为小八动容了，他头一次俯下他高贵的身躯，摸了摸小八的头。 他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将小八，目光却又望向张秋雪这边，对小八说了一句什么。 这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张秋雪没有听清楚，只看见小八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唐纳德却再次把东西往前一递，声音终于大了一些。 “听话，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你妈妈，我立刻向你们道歉。” “那是什么？” 阳光照在雪地上有些刺眼，张秋雪问道。 此时，她已经抬脚往那边走了，身边还跟着铁道部和各处的一些干部。 身侧却骤然一阵大力袭来，按着她的头直把她按得跪了下去。 “趴下！”谢长风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全都趴下！” 常年练兵练就的洪亮嗓音瞬间把所有人镇在了原地，可跟或站或愣的人们不一样，他飞速朝前冲去，一边冲一边还不忘了喊：“全都趴下！” 第1613章 拂堤杨柳127 第1613章 张秋雪呆了呆，随即反映过来。 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飞速朝那边奔去，“小八！小八！” 父母的急切或许让小八明白了什么，他扭头看了看依旧对他笑着的唐纳德，忽然原地猛然跃起，凌空一脚将狠狠踢向唐纳德的手。 他手里握着的东西瞬间被踢了出去，刹那之间，张秋雪仿佛还看到了唐纳德脸上的不可置信。 说来也巧，张秋雪买的这片小区在修建之前就有一个水湾。 小区修建过程当中，有工人从老家带来一些鱼苗洒进了水里，成了工地上天然的鱼池，每个月都能吃到免费的鱼。 后来，楼房盖着盖着，可能盖房的人自己都把这事给忘了，这片水湾就保留了下来，成了小区里人人爱来的人工湖。 此时，水面早已结了冰，覆盖着厚厚一层白雪，上面还有孩子们刚刚滑过的痕迹。 张秋雪从来没觉得世界可以这么安静过，奔跑之中，清晰的“滴滴滴滴”的声音传来。 而随着那圆滚滚的小东西清脆的一声落在冰面上，滚了几圈，“砰然”一声炸响。 积雪飞溅，厚厚的冰面上冰片炸起，霎时间，张秋雪觉得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只看见谢长风一脚飞踹把唐纳德按倒在地。 张秋雪一把拉过小八，往旁拖行了数步，一把按在了地上。 直至此刻，张秋雪才明白谢长风口中的担忧是什么。 这唐纳德，是个疯子吧！ 她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哪里敢想象如果小八刚刚没有反应过来，没能把那东西一脚踢出去现在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把小八按在地上，张秋雪回身环扫，见小七已经按照谢长风的要求在远处趴好，连忙又朝谢长风奔去。 “别过来！”谢长风大叫了一声。 第一次，张秋雪见谢长风狠狠一手肘砸在了唐纳德的太阳穴上，随即拎着他的衣领按着他在地面上撞了好几下，见他死鱼似的没什么反映了，这才在他身上摸起来。 足足好一会儿，张秋雪的耳边才不是“嗡嗡嗡”的声音。 她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到了谢长风身边。 “怎么样？” 谢长风站起身来，“他娘的王八蛋，就那一个，吓老子一跳！” 张秋雪一听顿时也松了口气，却在这一刻突然感到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后这个时候却传来一个孩子的叫声，“阿姨阿姨，我腿疼，你帮我看看吧。” 张秋雪连忙回头，发现是那个刚刚挥舞国旗的孩子，此时正趴在地上，一脸痛苦，连国旗也掉在了地上。 张秋雪过去捡起国旗，蹲下去看了看那个孩子，“怎么回事？” “刚才那一响，吓得我从球网是个掉下来了。”少年说。 “哇……” 不知那个角落里传出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显然，刚刚被吓坏了，此时才反映过来。 各部门的人此时也终于反映过来，再看唐纳德的眼神都变了。 这几年，国内到处都在招商引资，但凡来一个外国人，都想留下他们的投资，为此，他们失去了许多，甚至有些人连底线和原则都不要了。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又一次感觉到畏惧。 第1614章 拂堤杨柳128 第1614章 或近或远的楼上纷纷有人探出头来，随后一个个家长飞奔过来，检查孩子的检查孩子，带孩子去医院的去医院，顷刻间人就少了一大半。 物业和保安也来了不少人，凑上来问要不要帮忙。 确认没有唐纳德的身上没有别的炸弹以后，这才走过来。 “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们过海关的时候不是经过检查了吗？怎么做的工作！” 常生他们气愤不已。 张秋雪蹲在唐纳德面前，就看到这家伙眼中深深的不甘和愤恨，果然和谢长风说的一样，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她摇了摇头，既不理解这人在愤恨什么，也没有对唐纳德说什么，反而是看向谢长风： “这家伙要怎么办？送去公安局？” “先让他们带回去吧，不过，这个家伙的身份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谢长风说。 当着这么多人，张秋雪不好问太多，好在警察很快就来了，再三搜身之后要把人押走，而今天在场的大人都要跟过去做笔录，小孩们则用走访抽查的方式进行。 他们刚走，小七小八就一左一右扑了过来，一个个围着张秋雪，显然是知道今天这事玩过头了，一个个“妈妈长妈妈短”的卖乖。 张秋雪懒得搭理他们，跟着谢长风来到人工湖湖边。 昨天的雪下得大，刚刚被震起来足有数米高，此时又簌簌落下，看起来蓬松不已。 湖面中心的位置被炸了一个洞，反而不是很大，应该是湖面之下的湖水给缓解了一部分震感。 不过就算是这样，造成的效果很惊人，惊心动魄的。 “应该是他自己做的，弹药的分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是挺精巧的。”谢长风说。 “这还不大？”张秋雪说。 做了几年军事机械，张秋雪对弹药的分量是有一些了解的，只不过，没有进行过实操，不太了解具体的效果。 谢长风“嗯”了一声，“不算大，记得我们上战场的时候，一个炸药包能推平一座小山头。他这个，从造成的结果上看，并不算大的，但要说小的，一般也不是这个分量。” 谢长风也不是弹药专家，但他见过的东西多啊，实操多过理论。 张秋雪沉默了一阵儿，还是忍不住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唐纳德，是要干什么啊？我就是个搞研究的，也没有名气大到专门从国外跑来杀我吧？” “应该不是。”谢长风说，“这件事我会向上汇报，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我更倾向于唐纳德本身有问题。” “他能有什么问题？之前交流的时候我觉得他挺正常的。说实话，我不觉得他想要我的研究有什么奇怪的，谁见了别人有好东西不想要啊？但他想弄死我就太奇怪了吧？不想我的研究成功，就杀死我？” 男人捞起张秋雪的手用力拍了拍，还没来得及说话，丛戎竟然来了。 “两位别聊了，跟我走一趟吧？” 张秋雪更是奇怪，“丛局，我们俩就是做个笔录，应该不至于让你亲自来接吧？” “嗐，这案子啊，升级了，现在我们上头管，谁让人家是外宾呢，是吧？不过我来接你们还真跟这没关系，这洋鬼子说话谁也听不懂啊，听常部长说你能跟他沟通，只能请你给咱做一做这临时的翻译了。” 第1615章 拂堤杨柳129 第1615章 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视了一眼，只好跟丛戎走一趟。 不过，两人少不得先去做一个笔录。 等张秋雪再见到唐纳德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这家伙被谢长风打的不轻，额头上糊了不少血，被拷在审讯椅里还特别不老实，嚣张地冲看守他的两个公安吼着什么，只不过，俩人都听不懂他说什么，一直拿他当空气。 可能是见俩人始终无动于衷，唐纳德更生气了，手铐脚镣抖得哗哗响。 丛戎亲自带着张秋雪过来，“张同志，你赶紧听听这洋鬼子说的是什么？” 张秋雪其实老远就听到唐纳德在喊了，不过，他喊的内容挺可笑的。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这群野蛮人！我要见我的律师！你们都该死！你们这是侵犯我的人权！” 张秋雪耸了耸肩，只好如实给丛戎翻译了一下。 “啥？”丛戎抓了抓头发，“他还凭啥？揣着那么大个东西，炸的湖都裂了，不抓他猪啊谁啊？他怎么这么大的脸呢。” 丛戎愤懑地哼了一声，“你告诉他，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交代作案动机和作案经过，才有可能争取宽大处理，这都逮现成了还不承认，他脸皮怎么这么厚！” 张秋雪如实转告，却换来唐纳德更加激烈的反抗。 张秋雪看了看丛戎，如果不是刚才混乱的时候她的鸡毛掸子丢了，她真想给这家伙脑袋上来两下子。 不过，这会儿唐纳德生气，她就淡定了。 幽幽然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先对唐纳德来了个自我介绍，毕竟，她现在身份也不同了嘛。 “唐纳德先生，你好，我现在是公安局特聘的翻译专员，负责给你和公安局工作人员之间做翻译。哦，当然，现在你这些无意义的废话我是不会浪费唾沫翻译的。你慢慢嚷着，我就当听广播了。” 等一转过头，张秋雪问丛戎，“有茶吗？” 丛戎抬手让人去取，禁不住又问张秋雪，“这洋鬼子还会喝茶？” “……”张秋雪无语地看了他半天，“我喝的。” 丛戎也无语了，反倒是谢长风问：“能行吗？” “审犯人我不在行，翻译还凑合。” 谢长风也就不再多呆了。 他是半截儿回来的，本来只是想提醒张秋雪一句，这会儿也该回去了。 门关了又开，听说是张秋雪要喝茶之后，丛戎从办公室里给她搜罗了一套茶具，就开始欣赏张秋雪眼花缭乱的表演。 唐纳德还以为他们小心翼翼地端着茶具进来是要请他吃饭喝水的，依旧在那里愤愤地说道：“我告诉你，不要做梦了！不管你怎么对我献殷勤，都没有用！” 依稀间，张秋雪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一边大骂火锅不卫生，一边吃得风生水起的唐纳德。 她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脑残啊？献殷勤？你觉得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我会对一个试图炸死我们的王八蛋献殷勤？这么好的优越感，你干脆上天算了！” 第1616章 拂堤杨柳130 第1616章 唐纳德瞠目结舌。 他不太懂张秋雪说的某些话的意思，但他看的出来，张秋雪对于他非常的不以为然。 他依旧大声地叫喊，不过，在张秋雪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大声嚷着博取父母关注的小孩子，除了聒噪，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对了，你们还杀死了我的助手，你们是残忍的刽子手，你们所有人都应该被处死！” 张秋雪一口水险些喷出来。 活到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会倒打一耙的人。 她连忙问丛戎，唐纳德的那位助手怎么样了？ 因为事情发展得太快太匆忙，至于那位默默无闻的助手，张秋雪真心没怎么注意到。 “先前一并带回来了，但是……”丛戎也有点无语，“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位助手从我们根据常部长他们的提醒去找那位助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快不行了，走着走着突然就栽下去了，然后就不行了。” 张秋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丛戎也很无奈，“这事其实不能怪我们，他当时趴在地上，我们以为他被吓坏了呢，提起他就走，也没想那么多啊，谁知道他突然就没气了。” “没做抢救？” “做了啊，但是根本来不及，新来的法医说可能有心脏病，被那一声雷给吓没了，而且昨天才下的雪，今天地上那么凉，咱正常人在地上趴一会儿还冻得什么似的，这要有病的能熬得过去吗？” 这寸劲儿，张秋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皱着眉，盯着唐纳德看了好一会儿，禁不住转过头问丛戎。 “丛局，你不觉得这很像是一场阴谋吗？” 丛戎作为这么多年的老警察早就敏锐地捕捉了这其中的微妙，不过，出于办案的需要，他不会对张秋雪说什么，反而是问道：“怎么说？” “在我去上海之前，我和唐纳德素不相识，甚至从来没见过面。在上海期间，除了他希望我能出卖我的研究成果，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交流。后来，我就回了首都。唐纳德到首都是出于参加铁道部招标的需要，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对吧？” 丛戎点了点头。 张秋雪便接着说：“他刚到首都就朝常部长提出要见我，这勉强也算合理。因为我会负责项目的审核，以及他还想要我手里的技术。但他自己在这么的首都就找到我所居住的小区，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丛戎思忖了片刻，再次点了点头。 “我又一次拒绝了唐纳德，当然，这其中的谈话并不愉快，可是，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就做个炸弹来杀我吧？” “做炸弹？”丛戎立刻反问。 “嗯。”张秋雪回应了她一声，“我们去看了炸出来的那个坑，长风说那个炸弹的分量挺值得推敲的。” “他还会做炸弹？”丛戎又问。 张秋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做玻璃的。” 顿了一下，丛戎起身走了出去。 唐纳德依旧在叫嚣，丛戎没要求张秋雪跟上，张秋雪就继续坐在唐纳德的对面喝茶，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公安进来给张秋雪送了一包点心。 小伙子挠着头，挺不好意思地说：“是谢首长给的钱，说让我买点点心过来。” 张秋雪：“……” 于是，审讯室里就成了唐纳德在大吼大叫，张秋雪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吃一边喝，别提多滋润了。 第1617章 拂堤杨柳131 第1617章 不到十分钟，匆匆而去的丛戎又从门外进来，“秋雪啊，得麻烦你陪我们去一趟了。” 张秋雪今天就是来做翻译的，于是二话没说放下点心站了起来。 今天的路上实在不好走，开车都用了好半天才到唐纳德他们下塌的酒店。 张秋雪这才知道，丛戎他们是来抓唐纳德的同伴的。 不过，时逢新年，这几个外国人没见过过年的，有几个出门逛着玩去了，剩下两个在屋里睡觉。 在他们亮出证件的时候，张秋雪自然而然地为他们翻译。 为了方便审理，丛戎决定一边派人出去寻找，一边在酒店等他们回来。 与此同时，也开始对唐纳德和助手的房间进行搜查。 临时空出的房间被当成了审讯室，一位看不出年纪的老头刚被按到椅子上，门被敲响。 “丛局，隔壁屋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张秋雪禁不住和丛戎对视一眼，丛戎示意另外一位公安和张秋雪继续审问，随后同那人走了过去。 张秋雪和人先后审问了两位工作人员，不过，他们就是底下负责做事的，对于唐纳德的事并不清楚。 而据他们所说，他们这次来参与的那个项目，负责人其实并不是唐纳德，而是一个叫做雷欧的男人。 雷欧是一个很心潮很会享受的人，每天给他们布置完工作都会早早的出去玩乐。 “你确定？”即便是已经听人说过一次，在第二个人这里，张秋雪依旧忍不住反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直都太先入为主了，而常生他们又在做什么？竟然连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还一直都巴结错了人。 “我们这次来投标的项目不是唐纳德的项目，真正的负责人是雷欧，他才是我们的老大。” 张秋雪头大地靠近椅子里，如果是这样，唐纳德来首都做什么？ 他从上海直接回国不好吗？ 难道是想要她的技术？ 可是有为什么会做个雷出来？ 丛戎突然从门外进来，脸色相比之前严肃了好几倍。 “你问他，知不知道唐纳德房间里那么多制作炸药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这几天，还有谁帮着唐纳德做了炸弹？” 张秋雪再次呆住，“就在他的房间里？” 丛戎抬了抬下巴，张秋雪只好转过头如实翻译。 不料那人直接叫了起来，“炸弹？” “对，炸弹！雷！‘嘭’地一下能上天的那种。”听完张秋雪的翻译，丛戎说。 张秋雪只好再次翻译给那个人，不成想他突然变得激动无比。 “炸弹？不该是制作玻璃的吗？他自从来了这里，就废寝忘食地躲在房间里做玻璃，我们还以为他要把他的新产品做出来，让我们的努力全都白费呢。” 张秋雪只好问丛戎，“做玻璃和做炸弹用的东西一样吗？” “你不知道？” 张秋雪无语，“我是搞这一方面的，但我也不至于什么都会吧？我是个人，又不是神仙。” 丛戎笑了一下，竟然跟张秋雪开了个玩笑。 “有时候真觉得你跟什么都会似的。”顿了顿，他又说：“做玻璃的材料和做炸弹的，有一些是重复的，不过做玻璃的要更复杂一些。” “所以，他完全可以再买做玻璃材料的时候混进去一些，然后到时候说听不懂我们的话，买错了？” 第1618章 拂堤杨柳132 第1618章 丛戎沉默了一会儿，又对张秋雪说：“你问他，他怎么知道唐纳德是在屋子里做玻璃，而不是做别的？” 等张秋雪说完，那男人也愣了一会儿。 “嗯……他以前就这样的，想做的时候就会一直锁在屋子里做，谁也不让进去，连饭都不吃。这回也是一样，所以……”他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不过，我们也确实没有亲眼见到过他是在做什么，这个你们可以去问他的助手，因为只有他能够进去。” 张秋雪无奈地看着丛戎，心说现在是完蛋了，唯一这么个能证明是唐纳德自己做的炸弹的人，已经死了。 “唐纳德做了几天？” “好几天，除了最开始的那两天出去了，后来就是昨天晚上才出门。” “……那什么，你问他，那个姓雷的什么时候回来？” “人家不是姓雷，”张秋雪无力吐槽，只好转头问打工仔。 对方很遗憾地冲她摇了摇头。 “看他的心情，他说，他这几天见了很多神奇的现象，今天他要去……”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发出了一个类似“会”的音，让张秋雪也成功地皱起了眉。 “可能会很晚才回来。”对方又说。 “很晚。”张秋雪对丛戎说。 “房间搜的差不多了，这两个洋鬼子也要带回去，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把姓唐的审了，看他能吐出点什么来不？那个雷欧，先留几个人在这儿守着，完了直接带回去。” “唐纳德也不姓唐。”张秋雪无力纠正了一遍，至于其他的，她当然没意见。 于是一行人又无比艰难地回了公安局，到了之后，两个外国佬儿被押进审讯室，张秋雪有了半个小时出去吃饭的机会。 张秋雪知道丛戎他们要开个会议分析分析案情什么的，于是没有留下来碍事。 与此同时，她自己也把这件事琢磨了一下。 等再回到公安局，丛戎等人也开完了会要去审唐纳德了。 一行人再次走进审讯室，上午跟只狂躁的狗一样疯叫的唐纳德瘫在椅子里，脑袋低垂着，听到他们进屋才抬起头来。 “怎么了？”丛戎问。 负责看守唐纳德的公安直摇头，“不知道，叫着叫着就不叫了。” “不会也要不行了吧？”丛戎几个箭步走了过去，就要给唐纳德检查一下呼吸和心跳。 “渴的吧？”张秋雪扫了眼唐纳德发白的嘴唇。 负责看守的人一拍脑袋，“可不是？这……语言也不通，给忘了。” 丛戎这才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人出去取水。 张秋雪反而兴致高昂，围着唐纳德转了一圈，等人取来了水要递给他的时候，张秋雪突然伸过一只手端走了杯子，在其他人愕然的目光中，把水倒掉了大半，只留下一少半递给唐纳德。 唐纳德死死地瞪着双眼，一副很不能吃了张秋雪的样子。 张秋雪歪了歪头，“不要？不要就算了。” 唐纳德立时伸手来够，手铐都被他抖得哗哗作响，抢到之后立刻像沙漠里行走了多日的旅人一样，忙不迭灌了下去。 第1619章 拂堤杨柳133 第6019章 “你就给他呗，看他渴得那熊样。”丛戎说。 “给他喝了骂咱们啊。”张秋雪哼了哼，“这是管小孩的办法，你适当的给他一点儿甜头，叫他知道忌惮，做事就不会那么无所顾忌。” 说来也奇怪，铁栓和小六也算调皮淘气，但俩人加起来也没小七小八这么淘的，好像铁牛他们没淘的那份全给他俩了，中了魔咒一样。 为了管他们，张秋雪可以说是颇有心得体会了。 唐纳德喝完了又冲张秋雪抖了抖杯子，“再来一杯！” 张秋雪回身端起茶壶开始往搪瓷缸子里倒水，顺便抬头瞥了眼丛戎。 丛戎问：“问他，房间里的材料是他的吧？” 张秋雪属实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种明摆着的问题，但也只好端着杯子和茶壶往前走了两步。 唐纳德立刻伸手来接，张秋雪却用下巴点了点另外一名公安手里的证物，“这些东西是你的吧？” 唐纳德一看，立刻收回了手。 他耸了耸肩，可能是忌惮张秋雪手里的水，他说：“那不是我的，那是亨利的。” “亨利是他的助手？”丛戎立刻问。 “对，他是我的助手，就是被你们害死的那个人。”唐纳德说。 张秋雪懒得理会，瞪了他一眼，干脆停止了倒水。 “我让他帮我去买制作玻璃的材料，因为雷欧那家伙说这次他才是主要的负责人，我决定单独参加。谁知道亨利那个蠢货竟然买错了材料。” 张秋雪只好看向丛戎，现在真有点完蛋了，唐纳德一推二六五，亨利还死翘翘了。 “那炸弹也是他做的？”丛戎似乎没有张秋雪的状态，继续问道。 张秋雪继续翻译，唐纳德看着张秋雪手里的水壶眼巴巴地咽了咽口水，见张秋雪没有给他的意思，只好说：“对，是他做的，他就是个蠢货，整天用的材料还能买错。” “亨利是什么时候做好的？”丛戎又问。 “今天早晨吧，他是今天早晨给我的。”唐纳德回答。 张秋雪和丛戎对视一眼，她转过身放好搪瓷缸子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 现在就有点难问了，唐纳德不光骄傲自大，还是个心思缜密的。 “给我拿水来！你们不能剥夺我的人权！你们这群粗鄙的刽子手！”唐纳德突然又开始叫喊。 “他说什么？”丛戎忙问。 张秋雪摆了摆手，“要喝水呢。” “那给他？” “他刚才不是喝过了吗？”张秋雪说。 丛戎：“……” 这真是，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问他，为什么要吧炸弹给你！这一旦爆炸，一定会有人受伤或者死亡！他难道不知道吗？” 唐纳德没有理会张秋雪的翻译，依旧大喊大叫，不是在控诉这里的制度不好，他们没有权利私自囚禁他，等他的律师来了，一定不会让张秋雪他们好过等等。 张秋雪目光凉凉，一抬手把刚倒进搪瓷缸子里的水泼在了洋灰地面上。 霎时间，审讯室里鸦雀无声。 丛戎想，他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唐纳德在那一瞬间的瞠目结舌。 第1620章 拂堤杨柳134 第6020章 四目相对，唐纳德一改之前的嚣张，老实巴交起来。 “我不知道那是个炸弹，我只是觉得挺好玩的，想让你们都玩一下。” “这种话他骗鬼去吧！”丛戎还没说话，另外一个公安就叫了起来。 张秋雪也不相信，只好看向丛戎。 丛戎说：“告诉他，有人能够证明，那些东西是他做的，不是亨利。” “诈他？”张秋雪意外。 丛戎没说话，示意张秋雪如实翻译。 等张秋雪翻译完，唐纳德却是哼了一声，“绝不可能！” “为什么？”张秋雪当即反问。 “因为那就是一群蠢货！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做什么？”唐纳德十分不屑地说。 “但是，亨利告诉过他们，唐纳德闭门不出的那几天在做炸弹。”丛戎说。 唐纳德顿时愣住，他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看起来十分滑稽。 张秋雪继续说：“你来首都的目的是什么？我自认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我要见我的律师。”唐纳德说。 张秋雪只好再次看向丛戎，丛戎摆了摆手，首先走了出去，显然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再问了。 张秋雪回到桌子后面坐下，托腮盯着唐纳德看了起来。 这一看，张秋雪发现唐纳德真跟谢长风说得差不多，眼睛里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可是，张秋雪不明白，唐纳德在兴奋什么呢？ 就好像一个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家长回应的孩子！ 张秋雪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么地，一直僵持到了晚上十点多。 雷欧依旧没有消息，丛戎和上级督查已经全城布控警力，见时间实在是太晚了，便让张秋雪先回去休息。 冬日的寒夜，一出门地上的雪被映得很亮，路灯都省了，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着，也不知已经等了多久。 张秋雪快步过去，谢长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递给张秋雪。 张秋雪一见禁不住笑了，“可以啊，老谢同志，越来越上道儿了。” 谢长风没理会张秋雪的揶揄，拿纸包接住张秋雪撕下来的红薯皮，一边走一边问：“结果怎么样？” “不是说，按照办案流程，没有结案之前，不能对外说吗？”张秋雪继续揶揄道。 谢长风一顿，也不禁笑了，“倒也是。” “我觉得唐纳德挺奇怪的。”张秋雪说。 “嗯？怎么说？” “他都流落到公安局审讯室里了，还和你说的一样，很兴奋，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说他兴奋个什么劲儿？” 就这一点，张秋雪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兴奋，只能说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是对他有益的，或者他就像我那个战友一样，上战场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兴奋。” 张秋雪抓了抓头，在后世时，她倒是看电视看新闻见过不少变|态杀人狂，难不成，唐纳德是其中一员？ “先回家，明天应该还需要你帮忙。” 听谢长风这么一说，张秋雪忽然想起来，“卓玛呢？卓玛走了吗？” 第1621章 拂堤杨柳135 第1621章 “还走什么？她今天也被吓坏了，一直在家等着你呢。”谢长风说。 其实不只是桑巴卓玛，唐志平也被吓得不轻。 都多少年没有听见过枪炮声了，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雷，把她们都吓得不轻，也曾着急忙慌地下楼来找，唐志平一着急还摔了一跤，等到楼下的时候，张秋雪他们已经被丛戎接走了。 期间谢长风回去曾说让别人过来送桑巴卓玛走，桑巴卓玛却说啥也不走了，说是没有见到张秋雪平安回来，这件事也没有确切的结果，去了也没办法和小北交代。 “现在看，这孩子和小北还挺配的。”谢长风说，“都是重责任，有情有义的孩子。” “谁说不是呢？”张秋雪也笑了笑，不过，想到小北就不免想到铁牛和铁栓，“也不知道铁牛和铁栓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回来。” 她自问不是不讲理的婆婆，可千万不要引发什么矛盾才好。 “这有什么，不听话不讲理的，就让他们带走，以后别回家来。”谢长风说。 张秋雪哑然失笑，“那我就真成了不讲理的老婆婆咯。”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天气又冷，路上被结了冰，一步三滑，一路走回家碰到的人寥寥可数。 等到家的时候，唐志平和桑巴卓玛他们都还在客厅里等着，一听到门响纷纷站了起来。 张秋雪笑了笑，在唐志平面前翩然转了个圈，“妈，我没事，好着呢。” 唐志平这才松了口气，却禁不住拿手在张秋雪胳膊上打了两下，“你说你，怎么净招些心思不良的人呢？今天这事光听小七小八讲就把我吓死了，你还往前跑，你跑什么跑，多危险啊。” 张秋雪还是笑，扶着唐志平坐下，“那不是孩子在那里吗？” 唐志平今天这一跤跌得不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张秋雪扶着她回房，还不忘拍了拍桑巴卓玛的胳膊。 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桑巴卓玛就已经给盛好了晚饭。 小七小八则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唐纳德怎么样了，会怎么处置他什么的。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谢长风把人赶走，陪着张秋雪喝了一碗汤。 张秋雪则对桑巴卓玛说：“还是回去吧，说好要回却没回，你父母兄长和小北都会担心的，这事不大，等回头有结果了，我给你们拍电报过去。” 桑巴卓玛却直摇头，“要是没什么事回就回了，现在家里有事，我不能走。” “今年留下吧，”谢长风却意外赞同了桑巴卓玛的看法，“段姐不在，本来家里就够忙活的，你这几天还要去公安局，剩妈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这些天就辛苦辛苦卓玛。” 桑巴卓玛微笑点头，“放心吧爸，我会照顾好家里的！你们专心工作！” “那……行吧。”张秋雪没有过分坚持，只是让桑巴卓玛回头给谢北鲲打个电话说一说这件事，别让他们担心。 吃过东西，家里也很快安静下来。 张秋雪面对别人的时候侃侃而谈，没事人似的，晚上睡觉却接连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小八接过那颗炸弹被炸的衣服都不剩的样子。 第1622章 拂堤杨柳136 第1622章 一夜难眠，却在一大早就被砸门声惊醒了。 谢长风皱着眉一把拉开家门，把外面的丛戎吓了一跳。 丛戎这么多年办这么多案子也没这么憋屈过，堂堂一个局长，硬生生成了张秋雪的司机。 他也知道这一大早的并不合适，于是立刻陪了个笑，晃了晃手里的早餐。 “谢师，吃了吗？” 谢长风冷冷扫了丛戎一眼，“你看我像吃了吗？” 丛戎也很无奈，“嗐，这不是昨天晚上半夜我们才蹲到雷欧嘛，想请张同志帮咱们去问问。” 说话间张秋雪已经穿戴整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换鞋一边对谢长风说：“那我就先过去，你要睡不着就去买点早餐，看家里的菜够不够，顺便也捎点回来，路上太滑，就别让妈和卓玛出去了。” 谢长风点了点头，拿过张秋雪挂在门口的衣服帮她穿上，“甭管了，家里的事不用你挂心，注意点儿安全就行。” 张秋雪也就不再多留，跟着丛戎一起出了门。 离开之前，丛戎非要把早餐留下，张秋雪干脆顺手把前两天唐志平熏得肉给带上了。 人情往来方面，她从来不会落人话柄，尤其现在谢长风的职务越来越高。 早晨天才刚蒙蒙亮，积雪经过这一夜，冻得更硬了，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两个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过去，到的时候，公安局大厅里有不少人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们这儿啊，越过年越忙，尤其这块过年的，放炮的人越来越多，还有许多打架滋事的，好几个同事忙了一夜。” 张秋雪点了点头，对他们这个行业表示理解，同时又忍不住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谢长风说她很难，其实并不难。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做研究而已，这些警察却是整日奔波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雷欧并没有呆在审讯室里，他被单独关再一间会客室里。 “昨天去逛庙会去了，逛到没有人，又跑去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听蹲他的兄弟说，回去的时候摇头晃脑的，路都走不稳，竟然也没摔倒，这大冬天的，冻死在外边都没人知道。” 张秋雪挺了也不禁咂舌，“也是一位神人。” 雷欧比唐纳德年纪要大几岁，脾气却要好上太多了。 枯坐了这么久，虽然也挺害怕的，不过，一听到张秋雪开口说话，整个人就有点放松下来。 张秋雪先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又说了下现在有一件案子要他配合。 雷欧踟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不过，等张秋雪按照丛戎的意思跟他提起唐纳德，雷欧立刻激动起来。 “哦，他简直是该死，如果不是他，我并不需要跑这里远。” 张秋雪眉毛跳了跳，忍不住看了看丛戎。 “看起来这俩人的关系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融洽。” “问他，是说招标的事情吗？”丛戎说。 “可不是嘛，如果这个家伙能够冷静一点儿，他根本不需要来参加什么研讨会，我也不会被要求来这里！”雷欧满腹牢骚，但他又说：“幸好这里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哦，还有你们的酒，可真带劲儿，我的喉咙都快着火了！” 第1623章 拂堤杨柳137 第1623章 “跟我们说说唐纳德吧。”张秋雪说。 “他应该要恨死我了，招标这个事本来是他提出的，不过公司并不允许，所以才派了我过来。为此，他可是憋着劲儿要超过我呢，带着他的助手在房间里干了好几天，不知道这次会拿什么样的东西出来。”雷欧说。 “你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吗？” “玻璃呗。” “有没有可能是炸弹？” “炸弹？”雷欧突然呆住，却又突然叫起来，“哦天哪，别提了，那个狂热的好战分子。” 张秋雪一愣，“你说什么？唐纳德是狂热的好战分子？” “是啊，你们不知道吗？他简直是个疯子，一直在鼓吹我们要开疆拓土，说我们国家现在有这样的能力，要让我们周边的国家都属于我们。可是，谁在乎呢？每天喝喝酒，玩一玩不好吗？” 张秋雪依旧禁不住错愕，消化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把这句话翻译给丛戎。 雷欧却抱怨唐纳德上了瘾，“我劝过他很多次了，可是他就是不听。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参加什么研讨会？” “他并不喜欢那场研讨会？”张秋雪说。 “那当然，他认为他研究出来的玻璃天下无敌，谁都比不上。可是，他的鼓吹太让人讨厌了，他的首领甚至不肯为他的新产品推广生产说话了，还特意把他塞进了这次的研讨会，希望他能够冷静冷静。” 张秋雪看了丛戎，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问他，姓唐的会不会做炸弹？”丛戎说。 “做玻璃和做炸弹的配方应该相差挺大的吧？”雷欧反问。 是挺大的。 可以说，两者相同的成分特别少。 但是，语言不通的环境下就是会有买到与想买的东西风马牛不相及的可能。 从会议室出来，丛戎立刻决定再次提审唐纳德。 如果说昨天的唐纳德是一只精神饱满的斗鸡，今天却精神萎靡无比。 原因无他，他觉得饭菜太难吃了，根本难以下咽。 两个干了吧唧的馒头，一盆白菜粉条的菜，唐纳德觉得他们就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是故意的！ 他咽不下去，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于是一晚上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他早就饿的不行了。 “嗨，唐纳德先生，早。”张秋雪兴致盎然地跟唐纳德问候了一声，“很遗憾吧，没有炸死人，也没能掀起战争。” 精神和体力同时被消耗到一定程度的唐纳德顿时愣住，张秋雪微微一笑，“很意外吗？你可以不说，可以撒谎，但，我们总会查出事情的真相。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好战分子。” 唐纳德没有说话，他的拳头慢慢攥了起来，双眼开始透出警惕。 张秋雪身体微微向前一倾，继续说道：“从上海看到我的时候，你应该非常兴奋吧？你从那个时候就有了计划吗？” 唐纳德还是不说话。 “我猜不是，那个时候，你应该更倾向于把我的技术带回去，献媚你的上级，让他听从你发动战争的蛊惑，或者让他能够支持你开展新的技术推广和应用，可是，谁让我自己不识抬举呢？对不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见我的律师！”唐纳德说。 “其实我也有些不明白。”张秋雪没有理会唐纳德的诉求，继续说道：“因为我真心觉得你这位好战分子狂热吧，却又幼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的存在会比国家几亿人的生死安危面前更重要呢？” 第1624章 拂堤杨柳138 第1624章 唐纳德瞪着张秋雪，眼睛里又开始出现恼火。 张秋雪不以为意，“个体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唐纳德先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难怪谢长风会在第一次见到唐纳德的时候就不顾身份非要陪她一起请唐纳德吃饭，可能，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出这个家伙不简单吧？ “当然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你也可以等你的律师，但是，我们已经走访了你所有的同事，已经拿到确实可信的口供，亨利生前告诉过其他人，你在房间里做的不是玻璃，而是炸弹。” 唐纳德突然开始破口大骂，已经是恼怒到了极点。 “说起来，你还真是把亨利利用到了极致啊。前几天，你带着他不分昼夜的做炸弹，让他的体力、心力达到最大程度的消耗。昨天，又在足球比赛当中选中了他，让他为你守门。” 守门其实并不比在场上奔跑要简单，守门员要时刻关注球场上的变化，要在对手那一脚踢出的时刻，准确判断形势，接住球，或者把球拦在门外。 这是一种很大的精力消耗。 有心脏病的人，并不适合参加这样的体育运动。 在这之后，炸弹被掏出来。 亲手制作了炸弹的亨利自然知道这颗雷的分量，所以早早趴在雪地上准备，而正常人尚且不敢在雪地里趴太久，何尝是有心脏病的人？ 亨利作为跟了唐纳德这么多年的助手，唐纳德能不知道他有心脏病？ 张秋雪每说一句，唐纳德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不过，他依旧不肯承认，“亨利是被你们这群无知的家伙害死的！哦，可怜的孩子。” 张秋雪恨得牙痒痒，可是唐纳德不开口，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这一刻，唐纳德又兴奋起来。 他靠近椅背里，悠然望着张秋雪，“美丽的小姐，你们就算想要关押我，也必须又证据才行？现在，还是请我的律师来吧，我要见我的律师，我要让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向我道歉！” 提审结束，张秋雪瘫在椅子里喝水，同时想听听丛戎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主管这件案子的督查也在，见几人都垂头丧气的，说道：“把案子各方面细节再捋一遍，相关人员，该放的放了，该审的继续审。” 张秋雪不得不跟着丛戎他们又把其他人审了一遍，大家对于唐纳德的看法还是挺一致的，就是：嚣张、好战、狂妄！ 自然而然的，大家都不喜欢他，也就没人真的关心过唐纳德闭门不出的时间是在做什么。 这次出行，唐纳德虽然还有其他的翻译人员、保镖等等，但真正的核心技术人员，唐纳德只带了亨利一个。 唐纳德自视甚高，看不上雷欧等人，所以一贯和他们没有什么交流。 张秋雪他们审了一圈，也不过是得到一个唐纳德是一个缺点和优点一样显著的男人的结论，至于证据，半点没有。 现在见证人亨利已经死了，没有证据，难道，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放走吗？ 所有人都开始头大！ 第1625章 拂堤杨柳139 第1625章 “难道不能直接给他定罪吗？”张秋雪问，“这件事明摆着就是他做的啊。” 丛戎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案宗，“明摆着是他做的，证据呢？没有人证，只靠酒店房间里那些东西，不足以定他的罪，因为他完全可以说买错了。” “可是，炸弹是他拿出来的啊！我们是没有证据证明炸弹是他自己做的，但是，那么多人看着，炸弹就是他从身上掏出来的啊。” 丛戎一顿，忽然抬手朝张秋雪比了个大拇指。 “没错！” 丛戎拍了拍脑袋，他这也是犯了追根究底的职业病了，却忘了唐纳德在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犯人了。 就算他们找不到唐纳德亲手做了炸弹的证据，或者说，就算炸弹真不是唐纳德做的，可随随便便拿出炸弹试图伤人，足够定他的罪了。 “走，咱们把该送的人送走。” 于是，几人一起出门，把雷欧等人送走了。 下一轮的审理变得更加明确和更具有指向性，刚过了中午，大冬天的，机关食堂依旧是白菜粉条肉和馒头，唐纳德咽不下去正在审讯室里发脾气。 看到张秋雪进来，他直接说：“我要吃那天吃的东西！” 张秋雪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拉开椅子坐下，顺着丛戎的话问道：“你为什么要向我投掷炸弹？” 可能是对张秋雪的态度不满，唐纳德死死盯着她，怒不可遏的模样。 张秋雪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唐纳德干脆眼皮一翻，趴到审讯椅上不动了。 另外一个公安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但效果寥寥。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张秋雪说，“实话告诉你吧，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定罪了。你妄图杀害无辜民众，以伤亡挑起两国争端，这样的罪责不知道你能不能承担得起。” “我不知道那是炸弹。”唐纳德摊着手说：“我以为那就是个玩具呢。” 张秋雪：“……”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 这滚刀肉似的样子把丛戎也气的不轻，“问他，就算是玩具，为什么非送给你？” 现场不止有一个人看到，唐纳德再三要求小八把东西拿给张秋雪。 “送给朋友一个玩具而已嘛，有什么大惊小怪吗？” 这简直就是个无赖啊。 还高贵！ 张秋雪真心看不出他哪里有半点高贵！ “敢做不敢当？没关系，唐纳德先生。”张秋雪抖了抖记录人员面前的案宗，“仅凭现场这么多人的口供，我们已经可以给你定罪了。当然了，你还可以死咬着说‘你不知道，不清楚，只是想开个玩笑’云云，但是，有必要告诉你的一点是，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未经允许就使用杀伤性武器，就是死刑。所以，其他的那些，你承认不承认都没关系。” 丛戎听不懂张秋雪说话，看唐纳德脸色巨变立刻扯了下张秋雪的胳膊，“你说什么呢？” 张秋雪没理他，对面的唐纳德更是直接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我要回国去！我要回国！你们没有权利扣押我！” “容我提醒你，唐纳德先生！”张秋雪冷笑，“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我们落后，我们能贫穷，我们只能挨你们的枪杆子。现在，是在我们的国土上！在我们的地盘上就要听我们的，懂吗？” 第1626章 拂堤杨柳140 第1626章 “哎哎哎，说啥呢？”丛戎一个劲儿地扯张秋雪的袖子，“怎么还激动上了？跟这种王八蛋，咱没必要置气哈。” 唐纳德依旧在那边又是摔手铐，又是踢椅子的。 他满头是汗，已然急了，口中不住叫着：“我有人权！我有生存的权利！我是贵族！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对待我！你们不就是要钱吗？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一群哈巴狗！” 张秋雪眉心突突直跳，他娘的，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看这么嚣张的人！ “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如果你还有命花的话！” “！！！” 眼睛瞪得像铜铃，唐纳德死死瞪着张秋雪。 “我是贵族！” “哼，你怎么不说你是天王老子呢！” 瞪了半晌，唐纳德重新一屁股坐回椅子里，依旧是恨恨地盯着张秋雪。 “唐纳德先生，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一个特别幼稚的人，喜欢做一些单纯可笑的事。你想要扩大你们国家的版图，别人愿意吗？妄图以一己之力重燃战火，可现在，你往后恐怕只能在我们国家的监牢里度过余生了。可是，这个结果，除了你自己，谁又会在乎呢？” “没有人。”张秋雪说。 唐纳德的脸色更难看了，只恨不能万箭齐发，弄死张秋雪算了。 “别说了，你到底说的啥啊？”丛戎挥手让那个记录员出去，又拽了张秋雪一下，“你别讲那些不该讲的。” 张秋雪把搪瓷缸子塞给丛戎，“快堵住你的嘴吧。” “你……” 足足好一阵，张秋雪忽然笑了笑，淡淡地又说：“其实我们国家呢？从古至今便是一个宽仁的国家，对于一些想要改正自身的犯人，也可以给予一些机会。比如死刑可以先变成死缓，看一看你的表现，如果表现得好，就会减刑，也就还有出来的机会。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不成想唐纳德却是一个极有骨气的人，“不用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见我的律师！” 张秋雪只好看向丛戎。 “怎么了？”丛戎忙问。 出了门，张秋雪说：“软的、硬的、震慑的，都说了，没用。” 丛戎抓了抓脑袋。 像他们这种人，面对这样的犯罪分子，如果能够重判，绝对不想轻易放过。 可是，面对唐纳德这样身份特殊，又胡搅蛮缠，找不到太多证据的，他也开始头秃了。 拿不到更多的证据，只能用现有的证据给唐纳德定罪。 “我先去写个报告吧，具体的事情我和督查会亲自向上面报告说明，具体怎么样，也还得看外事办和大使馆那边跟那边对接的情况。当然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们在找找证据，争取再审一审唐纳德。” 张秋雪将没什么意见，来来回回这么折腾她也累了，没什么事就想回家了。 刚到家，张秋雪就接到常生的电话。 常生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哎呀，我刚才接到了雷欧先生的电话，他表示不想再参加这次的招标了，正收拾包袱准备回国去呢。唉，你看这事闹的！” 第1627章 拂堤杨柳141 第1627章 “他们这么快就准备回国了？”张秋雪诧异。 “是啊，告诉我不参与投标了，可是，要是没了他们，你说咱们这次招标能找到合适的产品吗？” 张秋雪哪里还听不出他这话的意思，“不管能不能找到，也不能留着一个时不时就要破坏一下咱们国家安全的人在这里。这次是炸弹没伤到人，下次万一伤到了，咱们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常生一听便不说话了。 挂断电话，张秋雪准备去看看唐志平。 昨天唐志平下楼太急摔了那一下还挺严重的，说是疼得特别厉害，这种事不会靠把脉就能够治的，张秋雪回来的时候着重观察了一下路况，准备带唐志平去医院看看。 唐志平无论如何都不想去，张秋雪和桑巴卓玛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带去了医院。 挂号、拍片，拿到结果的时候才发现唐志平可能是上了年纪了，这一跤摔得小腿有些骨裂，医生要求好好休息，多吃点好东西，又给开了一大堆钙片。 这东西唐志平不喜欢，“我自己开两副药比这可有效多了。” “这个日常吃，有事没事吃一片。药啊，咱回家就熬，早点吃早点好。” 等晚上和谢长风一说，谢长风也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他们接受唐志平对他们的照顾，早就已经习惯了，却忘了，年复一年，唐志平也在变老。 这事像是一记警钟狠狠敲在张秋雪和谢长风的头上。 “哪有那么夸张？还专门给我配个拐棍！”唐志平不满地拎着她的拐棍。 小七倒是很喜欢，因为他最近看到了反复播的港岛剧，觉得这根拐棍给他当打狗棒正合适。 见唐志平不想喜欢，立刻把拐棍抢过去比划了几下，“妈妈，下次再有洋鬼子欺负你，我就用打狗棒打他！” 张秋雪抬手在谢长风腰上掐了一把，“管管你儿子，都快上天了！” 她昨天拿了鸡毛掸子忘了用，如今想想，真是有必要给他们上一节安全教育课了。 谢长风其实觉得儿子做的还挺对的，不管作为儿子，还是作为男人，不就是得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吗？ 做父母的先锋，做父母的后盾，做大义凛然的未来之师。 不过，被张秋雪瞪着，他只好做了个求饶的姿态，“行，我来管，我来管，保管你满意。” “谢长风，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年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呢？” 唐志平在旁笑个不停，这次却站在了自己儿子这边。 “锯嘴呼噜有什么好的，说点好听的你还不喜欢了？是不是傻？” 桑巴卓玛也在旁捂嘴笑，和谢北鲲结婚来到首都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家里的环境会这么宽松，她一个儿媳妇相处起来没有任何不舒坦。 一家人说说笑笑，张秋雪决定今年提前给研究基地那边放假，自己和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 第二天早晨起了个大早，准备带着礼物去跟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一开门被吓了一跳。 第1628章 拂堤杨柳142 第1628章 “丛局？你要吓死人啊？” 张秋雪不住地拍着胸口，一开门眼前突然出现个人，真是魂都快被吓飞了。 “对不住对不住，”丛戎一个劲儿地道歉，但话没说完就进了屋，“你看这个。” 丛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张秋雪，张秋雪奇怪，本来还想问问谁写的，但看到上面的字整个人都顿住了。 “昨天晚上，雷欧的一个助手收拾东西的时候想起来的，说是亨利前两天交给他的，亨利说，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就请他们吧这封信带给他的妻子。亨利现在不是死了嘛，雷欧的助手就把这封信拆开看了看，然后就着急忙慌地给送来了。” “也不认路，说话也听不懂，比划了半天，那家酒店的人才知道他是要找警察，折腾了大半天才给送过来，到公安局的时候都后半夜了。” 张秋雪默了默，翻开信纸一看，也不禁愣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写的什么？”丛戎忙不迭地问。 “亲爱的伊娃，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张秋雪看了看丛戎。 丛戎急得汗都出来了，“什么秘密啊？你快说，别卖关子。” 张秋雪只好接着往下念，“我发现唐纳德先生做了个炸弹。买制作材料的时候，我以为，他要做一种新型玻璃来对抗雷欧先生，可是，制作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这次根本不想做玻璃。” “他做了个炸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我试图劝说他，但是你知道的，唐纳德先生怎么可能能够听我的呢？亲爱的伊娃，唐纳德先生一直希望点燃战火，扩张我们的国家。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密切关注局势，方便的时候，带上所有的家资和孩子们，去找个偏远地方躲起来吧。” 张秋雪的话音还未落，丛戎已经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 他狠狠在大腿上拍了一下，“我就说！如果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那几个洋鬼子怎么会大半夜给送过来。” 张秋雪也大大地松了口气，“真是走运啊，唐纳德可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落在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眼睛里的助手手中吧？” 丛戎再次紧急审理唐纳德，再次坐在唐纳德面前的时候，丛戎可谓意得志满，而被关了这么久的唐纳德胡子拉碴，因为吃不好睡不好，两只眼睛都是通红的。 不知是因为恐慌，还是真的怕自己会在这里坐一辈子牢，短短一夜之间，他后脑勺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张秋雪的精神其实也不好，她毕竟不是听惯了枪炮的谢长风，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经常会惊醒。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张秋雪今天甚至有心情跟唐纳德来个早安的问候，热情洋溢地问：“唐纳德先生，你猜，这次我们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唐纳德明显有些紧张起来，张秋雪微微一笑，“我们对待走进这里的人都有一句话奉劝，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现在肯自己说的话，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给了唐纳德一会儿思考的时间，张秋雪说：“跟我们说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唐纳德不说话，依旧是瞪着眼睛看着张秋雪，张秋雪觉得此时此刻用“困兽之斗”来形容唐纳德的话，非常合适！ 第1629章 拂堤杨柳143 第1629章 好一会儿，唐纳德才说：“我没什么可说的，等我的律师到了，你们去找我的律师谈吧。” “你的律师难道还能改变你的助手为了躲避你的欺压而留下的凿凿铁证吗？” 唐纳德委顿在椅子里的身体一点一点坐得笔直，“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早就写好了一封信，交给了你们的同事保管，现在那封信已经被我们拿到了。” “这个蠢货！”唐纳德忽然开始暴起，他再次试图挣脱审讯椅，手铐脚镣都被他抖得哗哗作响。 张秋雪等人却没动，他们一群人就这么看着唐纳德挣扎，就像看一个小丑在表演，直到他体力衰竭。 “我才不要被扣留在你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要见我的律师！” 张秋雪摇了摇头，望向丛戎。 丛戎接着说：“虽然他不承认，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基本可以定罪了，我们会和上面汇报，联合外事办那边共同处理这件事。这是一起试图挑起两国争端的谋杀，纵然未遂，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试图保全他。” 对唐纳德宣布完这个结果，张秋雪撇了撇嘴，“你如果可以好好的研究玻璃，说不定，有朝一日，也可以成为一位举世闻名的玻璃大师，但现在，你恐怕要将牢底坐穿咯。” 或许，早在唐纳德自从听说她是一位拥有先进技术的研究员就疯了。 “凭什么你们可以拥有这么辽阔的疆域？我们想拥有有错吗？” 张秋雪本来都要走了，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再次正视这个狂妄的外国人。 “唐纳德先生，不是别人想拥有，是你想拥有！妄图一一己之利挑起争端与战火，你真的知道一颗炮弹下去，会失去多少性命吗？” 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如今，张秋雪都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有人点燃战火。 “你以为靠侵占别人的国家，扩大自己国家的疆域版图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吗？那只是你一个人的荣耀，只是一个人妄图名留青史的荣耀。可你不明白，枪炮一响，受苦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 “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明白生命的可贵。” 转身出门，张秋雪还要等督查和外事办、大使馆等对接这件事情。 正值过年，各处本来事情就多，这事一说出去更是火上浇油。 好在只有对外沟通的时候才需要用到张秋雪，而大使馆那边，也有人会法语，于是真正需要张秋雪上场的事情并不多。 真正给张秋雪造成了影响的，依旧是那颗雷。 和战场上的对抗演练不同，这是张秋雪人生当中第一次面对来自敌人炮火。 她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时不时就会惊醒，白日里精神萎靡不已。 张秋雪给研究基地放了假，这件事也给他们敲响了一记警钟。 在往后的研究过程当中，大家都准备低调低调再低调，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许多的国家项目研究当中会在最偏僻艰苦的地方。 这其实，更是一种对于研究人员的保护。 不过，这也证明，他们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十分落后，只能够挨打的国家了。 第1630章 拂堤杨柳144 第1630章 “让妈给你开个方子看看。”谢长风说，“对了，这几年，我也有了一段假期，今年卓玛没有回去，要不让她看家，我带你出去走走？” “可以呀，老谢同志，越来越知道疼人了。” 晚上睡不着，张秋雪倒是挺高兴。 “那看看大元他们什么时候走，等他们走了，咱们就去。” 俩人说定了，张秋雪更高兴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去看过铁牛和铁栓呢。 “对了，大妞也说回来，我们把孩子扔家里，自己跑出去玩，这不好吧？” “都多大人了，还孩子孩子，这好几年不在家，正好让她在家照顾照顾奶奶。除非她带给对象回来，不然我肯定带你出门。” 张秋雪哑然失笑，手指在男人肚子上捅了捅，“你不是不着急吗？” “也不是着急，早晚的事嘛。要不是你总说反对包办婚姻，我就给他从队伍里挑个小伙子了。” “你那里有合适的？” “倒也有几个。” 张秋雪笑死，说好的不着急呢？ 女婿都偷偷物色上了！ “你确定你挑的，大妞会中意？” “那小周她不是也不中意吗？” 夫妻俩有一句没一句，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今年过年，大妞还真给他们带来个大惊喜！ 公安局很快给小区出了个公告，简单说明了一下这件事情，并表示唐纳德现在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这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民众。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造成多少人受伤，仅有的几个，也因为惊吓导致的受伤，而不是炸弹受伤。 丛戎他们还去看望了一下几个因为受惊导致受伤的孩子，终于解除了大家的恐慌。 这几年，因为引进外资，各方面对于外宾都有大开绿灯的先例，仿佛他们真的比国内的人高了一等似的。 唐纳德一直那么高傲，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一点。 不过，这件事性质实在太过恶劣，上报之后在处理态度上难得取得了一致对外的态度，尤其是唐纳德的居心，在汇报上去之后，是大家共同所不能容忍的。 事情还没有结束，大妞竟然就回来了。 腊月二十五，这是她历年来回来最早的一次。 张秋雪因为连日睡不好，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下雪之后，天气倒是很好，隔着玻璃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正这个时候，家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大妞从外面探进脑袋。 “妈？” 张秋雪歪了歪头，“大妞？” 她忙掀开毯子从躺椅上站起来，门一开，大妞从外面进来，张秋雪没来得及说话呢，门又被开大了一些，周子俊拎着大包小包从外面进来。 张秋雪愣了一下，心口快速跳了跳。 不过，什么都不确定，她便也没直接问，而是朝里面喊了一声，“妈，快来快来，大妞回来了。” 她进去把坐在小炉子边上的唐志平扶出来，又连声招呼桑巴卓玛。 一家人好一番寒暄，张秋雪留了周子俊一起吃晚饭。 周子俊却没有同意，“老师，呦呦刚回来，你们聊吧，我就不多呆了。” 张秋雪朝他挑挑眉，周子俊耳根子一红，走路竟走出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又让张秋雪有点意外。 这俩人，是成了？ 第1631章 拂堤杨柳145 第1631章 回过身，唐志平正追着大妞问林家的人还有没有缠着她。 “上回的事应该把他们吓坏了，倒是没有再纠缠我，家里呢？”大妞看向张秋雪。 “家里也没有。”张秋雪说。 唐志平这两年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凡事都爱嘟囔几句，不过，今天正要说呢，被张秋雪轻轻碰了下胳膊，于是又吧话咽了回去。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没造成太坏的后果，今后也不可能再来往，张秋雪不想一个劲儿的嘟囔这事，搞不好反而会让大妞反感。 她朝着门口的方向呶呶嘴，“那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喜欢？” “也没什么回事。”大妞说。 “你确定？说起来，我也是小周的长辈，他奶奶临终之前把他交给我，现在年岁越来越大了，我也该给他操操心了。” 说来惭愧，因为周子俊对大妞的这份心思，张秋雪就连周子俊结婚这事都不好提，这么多年，也确实没怎么管过。 大妞无奈叫了她一声，“就是觉得这人还可以。” “哪里可以？”桑巴卓玛也凑过来，一脸八卦样儿。 来家里几年，她和两个大姑姐处得都挺好，大妞二妞凡事都会想着她，私下里还能通通信，倒是比张秋雪那一辈里和韩家几个媳妇的关系好了简直不要太多。 “就……”大妞脸红了红，抬手推了桑巴卓玛一下，“反正就是还行了。” 虽然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发展的，不过，大妞这样子让张秋雪着实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大妞最后随随便便找个人凑合这一生。 “陈向东那边，也说开了？”张秋雪问。 尤其陈向东还是大妞的直属上司，张秋雪心里一直都挺挂念的。 “嗯。”大妞说，“他没说什么，该工作还是工作，都还跟以前一样。”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我和周子俊年纪都不小了，拖着也没什么意思，我申请了明年在首都常驻，再处一处，差不多就结婚。” 张秋雪诧异不已，大妞申请在首都常驻，比她谈恋爱结婚这事更让张秋雪惊讶。 唐志平也十分惊讶，探着身子凑到大妞面前。 “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大妞笑了笑说：“虽然，我的理想是为我们的国家找到更多的矿产储备，但是，在首都，通过各地留下来的文字来寻找，然后再将消息传给前线工作人员也是一样的，一样是为国家做贡献。” 她看了看张秋雪，又看了看唐志平，轻声说：“我年纪不小了，既然决定结婚，就不能再拖着了，以后还得生孩子什么的，那就更不能拖了。” 她捧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多年，让大家为我担心了。” “说的什么话。”唐志平拍拍大妞的头，“你啊，不要遗憾，以后不见得就会一直在首都。你看路鸣鸣现在才多大，二妞已经准备复课了。只要你们两个人能够有一个多兼顾一下家里，这日子啊，就顺当着呢。” 大妞“嗯”了一声，她选择周子俊就是经过这方面考虑的。 距离谢长风和她的那次长谈已经过了大半年，无论面对周子俊也好，还是陈向东也好，大妞其实还是不太懂那中喜欢和非卿不可的执着。 选择周子俊，是因为相比其他人，周子俊好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选择。 他们很熟悉，周子俊对她的工作很支持，对她的生活也很包容，除去喜欢不喜欢，她和周子俊相处起来很舒服，做事也挺有默契的。 所以，如果一生当中真的要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大妞更希望是周子俊。 第1632章 拂堤杨柳146 第1632章 大概是准备常住首都了，大妞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非常多，张秋雪帮着她收拾了大半天，再听她说一说工作时候的趣事，半个下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晚饭后喝过唐志平给熬得药，不知不觉就在一家人说话聊天的氛围里睡过去了。 大妞看到的时候还有些诧异，“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小七小八围在她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跟她说最近发生的事，谢长风轻手轻脚抱了张秋雪回房，身后几个小辈捂着嘴偷笑不已。 张秋雪这一觉睡得很沉，难得的睡了一整夜，早晨起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不少，早晨起来她才想起大妞和周子俊的事情。 跟谢长风一说，谢长风也挺惊讶。 “咋回事？别是胡乱凑合一下？” “你别乱说。”张秋雪不满地在谢长风胳膊上拧了一下，“我看人家俩人好着呢。” 谢长风忙着去营里，但明显对张秋雪的话心存疑虑，匆忙交代了一句：“你再盯着多观察观察，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小周在她面前晃了那么多年，她都不愿意，突然就愿意了？” 张秋雪想说谢长风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不过，两个人还真是挺突然的。 两人正在屋子里说话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张秋雪出去一看，发现大妞已经起来了。 “天才刚亮，咱家又不着急起来做饭，起这么早做什么？” “周子俊说今天要去拜祭一下他奶奶，我想了想，觉得应该跟过去看看。” 每年过年之前，周子俊都会去拜祭家人。 张秋雪想了想，趁机开了个玩笑，“怎么着？今年打算一起见家长了？” 大妞被揶揄得差点呛到，手忙脚乱地抹了抹下巴上的水，竟然没有否认。 “打算结婚嘛，各个方面都应该多看看，多观察。” “你这……”张秋雪倚在书架上有些无奈地说：“好像在挑选市场上的大白菜似的。” 大妞哑然失笑。 不过思忖了一下，觉得张秋雪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算是挑选大白菜好了，那也得挑选一颗品相不错的，能放的住的，吃起来汁水丰富的，不是？” 张秋雪：“……” 见她有自己的想法，张秋雪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腊月二十七，唐大元夫妻总算到了。 两个人跟大妞一样，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带着他们的儿子唐平安和女儿小妞妞一起。 几年不见，唐平安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了，小妞妞躲在哥哥身边，看起来有些害羞的样子。 张秋雪原本是要去火车站接他们的，不过，被唐大元夫妻拒绝了。 唐大元他们能够过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唐志平了。 她最近被张秋雪按着休息，今天见到唐大元和向小娥却什么都顾不得了，拉着儿子稀罕了个够，又要给两个孩子拿见面礼。 两个孩子都是她抱过的，甚至小妞妞的身体是她一手调理的，如今再见怎么看都看不够。 张秋雪招呼他们休息，立刻带着桑巴卓玛和大妞给他们准备饭吃。 正忙着，向小娥突然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厨房。 张秋雪忙放下手里的活去接，一边又客气地埋怨道：“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外道了不是？” 向小娥却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嫂子说哪里话，出门做客，哪有空手的，何况这回过来，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 第1633章 拂堤杨柳147 第1633章 张秋雪有点意外，这些年谢长风一直记着唐大元和向小娥对于唐志平的照顾，平时没少让张秋雪给向小娥他们照顾，这两年形势好转之后，几次邀请他们到首都来玩，不过，唐大元和向小娥都拒绝了。 “嗯，你说。” 向小娥还是挺难以启齿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大元这不是接到了调令嘛，要调到首都这边来，眼看着平安也大了，我也想着让他先上个大学啥的再去当兵。所以我想托嫂子问问，平安现在上高中了，首都这边哪里的高中比较好啊？” “嗐，我还当什么事。”张秋雪拉着她的手在她手上一拍，“放心吧，这事我来办。” 向小娥这才展露笑颜，洗手就要帮张秋雪做饭，张秋雪连忙把她拉开了，又问起她唐大元的调动事宜。 原来，唐大元进步这事早有风声，不过，两口子都是谨慎稳妥的人，一直没有朝外透露，如今板上钉钉了，眼看开年之后就要走马上任，这才对外说。 说来也巧，唐大元要去的正是当年谢宏伟没能坚持下去的那座营地。 张秋雪心中十分唏嘘，有些人轻轻抬手就能够到常人难以企及的位置却不会珍惜。 向小娥的工作也安排好了，在首都的一处妇联做副主任，夫妻两人计划平时唐大元还是在营区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向小娥就带着女儿和儿子在城里工作生活。 向小娥特别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两天就去把工作落实，这两天，我想在嫂子这儿借住一下，嫂子你看方便吗？” 张秋雪想都没想，就说：“方便，放心吧。” 这两口子都是实诚人，当年唐志平疯疯癫癫，三天两头给他们找事干，唐大元和向小娥都没有放弃，不管从哪个角度讲，这份心性都是张秋雪十分佩服的。 唐平安和小妞妞的到来让小七小八也非常兴奋，俩人很小的时候哥哥姐姐就相继离家了，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孩他们只在学校和别人家见过，此时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和小妞妞分享。 唐平安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三个小孩，像个守护神似的。 晚上谢长风回来也非常高兴，他和唐大元有好几年没见了，还特意把自己珍藏的酒拿出来与唐大元喝了好几杯。 两人当年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忆往昔峥嵘岁月，两人聊到很晚才被张秋雪和向小娥各自扶回房间睡了。 谢长风是真心感激唐大元那么多年对唐志平的照顾，也许唐大元曾经也很穷，过得很难。 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唐志平，能支撑着活下来，就已经是唐大元做得最好的一件事了。 “我问大元恐怕他不会说，你们女人好说话，回头你问问向小娥有啥要帮忙的，能帮，咱尽量帮一把。” 谢长风今天是真高兴，喝的都有些多了，躺下了还不肯罢休，抱着张秋雪嘟嘟囔囔。 “知道。”张秋雪说。 她拍拍男人再她身上作乱的手，“行了，赶紧睡。” 第1634章 拂堤杨柳148 第1634章 次日，唐大元、向小娥和大妞分别出门给自己的工作办手续。 这也是春节前的最后一天上班。 这个时候还没有后世著名的春节假期，平时是单休，就算过年，也只能休息三天，下一次的三天长假是在十一，至于五一清明什么的，统统没假。 张秋雪一会儿还得去一趟公安局，继续配合唐纳德事件的推进。 经过这么多天的关押，唐纳德终于慌了，他对爆炸造成的后果终于提出了赔偿和道歉。 不过，赔偿是他该陪的，而道歉，并不能改变他要坐牢的事实。 亨利的那封信彻底将他钉在了恶劣分子的脚手架上，就算他的律师已经到了，也依旧是这个结果。 谢长风今天倒不是特别着急出门，先陪张秋雪下楼买菜。 下了楼，谢长风忽然将张秋雪往楼道的阴影里推了推。 张秋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抱头，“怎么了？” “大妞和小周。”谢长风说。 张秋雪往外探了探头，发现大妞和小周正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并肩走着。 气氛很祥和，两人走在一起并不像路前锋和二妞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大妞和周子俊都很安静，很平静，很……好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妻，相濡以沫。 “大妞这……”张秋雪也不禁心生迟疑。 谢长风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最后出口却说道：“先这样吧，我看，大妞倒是和你挺像。” “哪里像了？”张秋雪不以为然。 “你不觉得他们两个现在这样，很像当年的我们吗？” “有吗？” “当年你也跟大妞现在这样差不多，自己站的远远的，观察我，觉得我做得对，就赏一颗甜枣吃，不对就立刻翻脸。” 张秋雪还是头一次听谢长风提起他们两个的感情，对这种角度更是诧异不已。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 她当年和谢长风在一起，就是图跟着他有饭吃，而且这男人还算勤快顾家。 不知道周子俊能不能达到大妞心中的期许。 唐纳德的律师叫鲍里斯，对于唐纳德这种情况，他提出了赔偿，希望张秋雪等人能够接受，从而降低唐纳德的刑期。 这种人的钱张秋雪一分都不想沾，但她一个人代表不了所有人，于是回来之后给大家搞了个投票，想着说不定有人愿意要这份钱。 不过这回张秋雪显然想错了，能在这个时候住上楼房的人，本来就是不差钱的人，张秋雪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群情激奋，直言他们才不稀罕唐纳德的臭钱，只希望他能够罪有应得。 唐纳德有钱，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下连律师都没了办法。 放假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常生传来的。 他依然非常地遗憾，因为雷欧他们已经放弃参与这个项目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所希望的投资很可能不会落地。 往返公安局的这几天，张秋雪其实又找机会和雷欧聊过，雷欧手中的玻璃并不能达到他们的要求。 所以，雷欧他们走不走，张秋雪根本不在乎。 第1635章 拂堤杨柳149 第1635章 “组织自己的技术人员进行开发吧，这比什么都更加实际。”张秋雪说。 现如今，他们有许多技术已经在稳步提升，可是，飞机、舰船等依旧又各种东西需要从国外进口获得。 作为一个研究人员，张秋雪比谁都明白，如果这样东西是真正的好，无可替代，谁会拿出来卖呢？ 能够拿出来买卖的，都是那些已经在那些人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 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想要取得长足的进补，还是得靠自己。 这件事最为失望的就是常生，这一点张秋雪无法安慰他。 这一年过年是近几年来最为热闹的一年，也是唐志平最高兴的一年。 以前不管在哪边过年，都会记挂着另外一边，今年两家的孩子都围在她身边，虽然铁牛铁栓和小北都没有回来，但今年家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唐志平别提多高兴了。 唯一尴尬的人大约只有谢荣恩了。 这几年，他依旧是跟着张秋雪他们过年过节，每当这两天，张秋雪他们也会把他接过来住两天。 今年唐大元他们过来，两家人对唐志平和气又孝顺，换到他这边只能说还算过得去。 其中的落差，大概只有谢荣恩能够体会了。 尤其是听说唐大元今后也要落在首都之后，再看看谢长风对唐大元的亲近劲儿，谢荣恩晚饭都比平时少吃了一碗饭。 对此，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说什么。 他们是出身低微，他们与谢荣恩没有谢宏伟那么深的感情，但谁都不是傻子，如果真心难以交换，那也就没必要交换。 这回谢荣恩倒是很又自知之明的没有埋怨谢长风对谢宏伟不如对唐大元好，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气，让人听着着实不舒服。 好在谢荣恩没有多呆，大年初一晚上吃过晚饭就走了，不过，初二早晨谢红漾和宋青竹过来拜年，谢宏伟竟然也来了。 他都好几年没来了，张秋雪不由意外，暗暗朝谢红漾递了个眼神。 谢红漾这两年带着孩子和谢宏伟回了营区那边居住，不过和谢宏伟的来往还是不多，此时见状也不禁朝张秋雪摇了摇头。 “一大早，楼下电话就喊我，问我什么时候过来拜年，非跟着一起来。” 听得出来，谢红漾也挺无语的。 对此，谢长风也挺意外的。 谢宏伟退伍之后，他们又见过几次，只是每一次，谢宏伟都恨不能把白眼翻到头顶去。 谢长风懒得和他计较，一来二去，关系愈发冷淡。 今年谢宏伟却热情极了，陪着笑，上来便跟大家握了一圈手，跟唐大元他们做了个自我介绍。 张秋雪以为他会趁机说一说他做的生意呢，没想到压根不是，人家只做了个自我介绍就跟唐志平磕头拜年去了。 然后又带着谢斌给张秋雪他们拜年，张秋雪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红包。 以为他们会留下来吃午饭呢，谢宏伟却带着谢斌走了。 这一整套操作下来，给张秋雪他们都整不会了。 第1639章 拂堤杨柳150 第1636章 “他到底要干什么？”目送谢宏伟离开，张秋雪茫然极了。 其他人则比她还懵逼。 “随他抽什么疯吧。”谢红漾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头，带着他给大家拜年。 没一会儿二妞和路前锋、吕小青和冯胜男也带着他们各自的孩子来了，屋子里顿时更热闹了。 一年当中难得的好日子，张秋雪不准备再拖着大家下厨房，早早在外面餐馆里订了个厢房，也算是犒劳辛苦了一年的大家。 谢长风对此没什么意见，今天家里动辄二十口人上下，他可不想让张秋雪忙里忙外折腾大家的吃喝。 张秋雪订的是一处距离这边有点远的餐馆，也是一家老字号了。 出门吃饭嘛，谢长风、唐大元和宋青竹都换了便服，不过一身气势仍然难以收敛。 一行人扶着唐志平浩浩荡荡往里面走，说来也巧，竟然又碰上了谢宏伟。 这家伙一转眼的时间也不知道把儿子丢到哪里去了，正点头哈腰地陪着一行人往里面走，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看到张秋雪等人的时候谢宏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掉头就往张秋雪他们这边走过来。 “哟，大哥，嫂子，唐姨，姐，姐夫，你们怎么今天过来吃饭也没跟我说声？” 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宏伟已经到了跟前。 谢红漾急得直跺脚，她当然明白以谢长风、宋青竹他们的身份此时并不适合和谢宏伟产生关联。 谁也不知道以后谢宏伟会扯着谢长风、宋青竹的大旗去做什么事。 张秋雪此时哪里不知谢宏伟的想做什么，人前这么热情来打招呼，无非是想借势罢了。 她微微一笑，上前几步。 “原来是宏伟啊，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呢。” 谢宏伟眼中闪过些许不悦，不过还是笑着说：“是，我，嫂子。” 他连忙回身给那几位介绍张秋雪的身份，张秋雪胡乱摆了摆手，“不过都是虚名，不用记在心上。这样，你唐姨前几天把腿摔了，不能久站，让你大哥他们先把老太太送过去。” 谢长风和唐大元继续扶着唐志平离开，谢红漾留了下来。 看着谢宏伟身后的那几个人，谢红漾皱了皱眉。 她当然不是看不上做生意的，张秋雪也做生意，但每个生意做起来也不是谢宏伟这样的，对着别人点头哈腰，那点风骨都要丢光了！ 谢宏伟身边的那几个人却围上来，对着张秋雪好一通恭维。 张秋雪依旧是浅浅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几位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超市经营、楼盘装修，有生意尽可以找我。” 她从身上摸出印有超市和装修公司联系方式的名片递过去，对方好一阵稀罕。 说罢张秋雪也不多留，又看了一眼谢宏伟，提出告辞。 谢宏伟原本还高兴着，可等那几位老板看过张秋雪的名片，再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酒场里混出来的都是人精，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谢宏伟带着他们过来打招呼的心思？ 谢长风有可能真的是谢宏伟的大哥，可是，人家看不上他啊。 第1637章 拂堤杨柳151 第1637章 张秋雪和谢红漾并肩往里，两人都有些沉默。 她其实并非一定要给谢宏伟来这一下，现在站在她的角度，她当然比谁都明白，这么一搞，谢宏伟今后会怎么样就不一定了。 但是，她也必须要让谢宏伟明白，谢长风的名义不是那么好用的。 这一点，就算谢红漾生气张秋雪也还是要做的。 两人走进包间，大家正说说笑笑的点菜，张秋雪拉开椅子坐下，谢长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张秋雪报以一笑。 谢红漾的沉默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便又和张秋雪说笑起来。 她当然明白，谢宏伟早已不是曾经的谢宏伟了，而现在，她也拥有了比谢宏伟更加重要的人和事。 她绝不会再为了谢宏伟出卖一次自己的婚姻和幸福。 一顿饭吃得安乐祥和，足足吃了两三个小时才结束。 坐车回家，到小区外的时候坐在前头的大妞突然叫起来，“妈，那不是秦大娘吗？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秋雪定睛一看竟然还真是。 她连忙推门下车，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秦大姐真是来找她的。 “邮递员一大早来送信，是给你的，你说这信，奇怪极了，没有寄信人，只有收信人，好像笃定你能收到似的。” 张秋雪一看还真是，不过这个字迹…… 她的心一下子就热切起来，对着秦大姐连连道谢，请她到家里坐。 “我就不坐了，只觉得这信怪怪的，怕你们担心，特意给你们送过来，家里还有客人呢，我先回去了。” 张秋雪便不好多留，连忙从车上拿下路上买的一些吃的拿给秦大姐。 两人好一番推辞，秦大姐才勉强收了。 一到家，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围了过来。 张秋雪小心翼翼拿裁纸刀把信打开，露出一张最最普通的红条纹信纸来，熟悉的字迹在上面写着。 “春光如熹，恭祝父母，身安体泰，家国祥和。” 聊聊十六字，落款是：儿子敬上。 张秋雪已数不清几年了，小六一走便再无声息，甚至死活不知，此时这熟悉的字迹，虽然并没有透露任何自己的消息，可这无疑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张秋雪看着看着，不禁潸然泪下。 谢长风也长长地吐了口气，大手在张秋雪的背上拍了拍。 新的一年，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难怪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因为小六知道这封信最后一定会送到张秋雪的手里。 而身安体泰家国祥和，亦是小六最大的期盼。 因为只有家国祥和，父亲和兄长们才不会再次奔赴战场。 只是，遗憾张秋雪不能给予他任何的回信。 宋青竹也非常高兴，对于姐姐留下来这个唯一的儿子，他是喜欢又担心，一走几年，他都想让父亲查一查他的消息。 跟谢红漾两个当即不再多留，带上儿子去见宋父宋母，也要让他们高兴一下。 晚饭的时候，张秋雪多做了两个菜来庆祝今天的好事，一家人正高兴呢，竟然接到了谢荣恩的电话。 第1638章 拂堤杨柳152 第1638章 “爸？”随着张秋雪接起这一通来电，全家人的高兴都像是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这边。 “长风呢，让长风接电话。”谢荣恩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只好耸了耸肩，把电话递给谢长风。 “有事？”谢长风问。 “是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你一下。” “嗯，你说。” 谢长风不自觉站直了身体，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宏伟是你亲弟弟，你记住！” “……”谢长风一时无语。 张秋雪打了个手势，谢长风没有理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知道，我看出来了，你也真是谢宏伟亲爹呢。” 张秋雪：“……” 唐志平也转过头来，“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是什么意思？”谢荣恩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说话有气无力的。 “如果不是亲爹，可没有这独一份的自私和恶劣。” 谢长风说完“嘭”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张秋雪等人都有点莫名其妙，但把今天的事前后一联系也就明白过来。 她摇了摇头，这谢荣恩和谢宏伟真是心有灵犀的亲父子。 恐怕今天早晨谢宏伟过来拜年，多半是谢荣恩的意思，而晚上这通电话，十有八九是谢宏伟告状的结果。 还真是一脉相传。 这么一想，张秋雪倒有些庆幸谢长风没有在谢荣恩的教养下长大了。 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谢长风自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也没说出来膈应唐志平和唐大元一家人。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该亲近谁，该疏远谁，哪里还用得到谢荣恩来教？ 就算真的需要教，又哪里轮得到谢荣恩？ 初三一大早，唐大元就去营区报道了，向小娥也开始跑动自己的工作和住处，张秋雪还有几天假期，开始四处拜年。 向小娥觉得给孩子安排个学校难得和什么似的，到张秋雪这里也不过是拜年的时候随口一提就办了。 连同小妞妞，也入了和小七小八一样的水木大学的附小。 反倒是向小娥那边的住房问题不太好解决，单位的宿舍早就分完了，向小娥又是空降，想要房子哪有那么容易。 连着两天，向小娥早出晚归开始找房子，张秋雪见她辛苦，想着要不把附近的那套院子修一修让他们过去住。 谢长风也同意。 两人正商量修房的事时，被唐志平听到却遭到了强烈的拒绝。 “妈，大元两口子刚来，首都的房子不好找着呢，咱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张秋雪说。 谢长风也说，“你别忘了，人家两口子当年是怎么照顾你的。” “说得我多没良心似的，”唐志平不满地瞪了两人一眼，“我欠大元两口子的，我自己还，不然你以为大元这工作调动怎么来的？但我也不能总给你们找事干不是？” “再说了，救急不救穷，就算最后小娥真找不到房子，我还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街头不成，要是不行，还是会向你们开口的。升米恩，斗米仇，要想以后处的好，分寸得拿捏好。” 第1639章 拂堤杨柳153 第1639章 张秋雪和谢长风一听眼珠子都瞪圆了。 他们可没想过唐志平还有这本事。 唐志平见状也不怕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你以为我整天去给人看病就只是看病啊？” 张秋雪摸了摸鼻子，默默给唐志平竖了个大拇指。 这真是厉害了！ “那长风这个……” “这是他自己干的！”唐志平看了眼谢长风，“当年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可没想过你能这么有能耐。” “行了，妈，别给戴高帽了，那也改变不了这个儿子没有那个儿子好的事实。”张秋雪跟唐志平开了个玩笑。 “嘿，你这个死丫头。”唐志平作势瞪了张秋雪一眼，“记住我说的话，整天傻乎乎的，对这好，对那也好，回头被人记恨了也不知道。回头小娥要向你们张口，你们就应下，要不张口就算了，你们这些年在首都也不容易，这人啊，该体会的都得体会了才不枉这世上走一遭。”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再拒绝，不管怎么样，老太太都是为了他们好。 俗话说远香近臭，唐志平担心的其实是两家离得近了之后，反而会产生矛盾。 唐志平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向小娥就带着两个孩子搬走了。 宿舍没有分下来，但她在附近租到了一个小院。 搬家那天张秋雪和唐志平带着桑巴卓玛和大妞过去帮忙，发现是个特别小的房子，除了厨房，只有两个屋子，其中一个大点，向小娥在从中隔了一道帘子，小妞妞住里边，唐平安住外边。 张秋雪看得十分心酸，几次想开口，都被唐志平挡回去了。 这些年，除了在河西村的时候，她其实没在住房上受过多少苦。 “熬过去就好了，”唐志平不断地说着，“记得我们那个时候，还不如这呢。” 向小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点头，“放心吧，妈。” 趁着向小娥出去取东西的时候，张秋雪拽了一下唐志平，“妈，这……” “你的房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快住嘴！”唐志平在张秋雪胳膊上掐了一下。 张秋雪只好闭嘴。 帮着向小娥收拾得差不多，张秋雪她们准备离开，走了几步才发现唐志平没有跟上。 回去的时候，就见唐志平正往向小娥手里塞东西。 “前几年国家补给我的，这钱我一直没动，你先拿着用，要是不够，等我这个月的工资下来啊，再拿给你。你嫂子本来说把他们原来住的房子收拾收拾给你们住，我没同意。这些年，他们两个在首都也不容易，在那边住的时间挺长的，好多人都知道，住过去恐怕不太安全。现在苦是苦了点，熬一熬，熬出来就好了。” 张秋雪脚步一顿，轻轻退了出来。 “妈，说什么呢，我不要你的钱。” 昏黄的灯光下，向小娥直推唐志平的手。 “我大哥、嫂子他们有什么，那是他们自己努力挣来的，跟我有啥关系？我不要人家的。你这些钱是你的养老钱，我也不要，你好好留着吧。” 第1640章 拂堤杨柳154 第1640章 回家的路上，张秋雪没问唐志平向小娥有没有把那些钱收下。 那些钱，是唐志平自己受苦受难得到的，如何分配，张秋雪从来没想过占有。 何况，唐大元和向小娥照顾了唐志平那么多年，有权利也有资格拿到那份钱。 当然，张秋雪更加明白，无论唐志平怎么说，怎么做，最终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他们和唐大元一家能好好相处。 这个前提之下，她并没有因为唐大元和向小娥曾经对她的照顾就一味地要求张秋雪和谢长风对唐大元和向小娥俯首帖耳。 张秋雪不禁又想起谢荣恩来，同样为父母，同样的兄弟之情，唐志平的方式让人舒服得多。 回到家，谢长风已经到家了。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已经打好的行李。 “出门？”唐志平问。 “对。”谢长风说，“打算出去走走，您老一起？” 唐志平一撇嘴，指了指那两个行李，“这里边能有我的东西？” “这不还没收拾完吗？” 唐志平哪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可不去，怪碍眼的。” 一家人哄堂大笑，反而把谢长风搞了个大红脸。 这一年过年人来人往的，张秋雪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你休了？” “嗯，七天。” 作为一军之师，谢长风并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去吧去吧，出去走走。”唐志平说。 张秋雪却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妈，我们打算去看铁牛和铁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去，我腿还疼呢，他们那里离海太近，骨头着了风，我就更别想好了。” 张秋雪知道她是故意找借口，实则想把谢长风的假期都留给她，心中愈发有些难过，“一起去吧？到时候你在你屋里呆着，我让铁牛铁栓去见你。” 之后无论张秋雪再说什么，唐志平都是拒绝，张秋雪只好作罢。 回房之后，张秋雪的心里还涩涩的，感觉自己多少有些自私了。 这么多年，她和孩子们享受着唐志平对他们的照顾，反哺唐志平的却很少很少。 说不定，那些他们不在家的日子，唐志平一直都感到孤单和寂寞。 “你说，我们还要不要给妈找个老伴啊？” 谢长风正把张秋雪的书塞进包里，闻言竟然冲她翻了个白眼。 “这么些年了，妈负责的是老干部身体疗养，你觉得她没遇到过适龄的老头？” “那她也可能碍于我们的面子，才不提啊。” 谢长风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张秋雪却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谢长风，你不会接受不了吧？” “怎么可能？” 男人下意识反问，不过，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脑海当中，自己接下来就是给老娘养老送终了，不存在接下来的剧本。 “我说，这样咱是不是有点自私了？” 谢长风不说话。 “等回来，要不，我和妈去聊聊？”张秋雪又说。 谢长风还是没说话，这对他来说，属实有点难以接受。 第1641章 拂堤杨柳155 第1641章 张秋雪没有强迫谢长风立刻就接受，两人又把行李打理了一下，给家里留了钱，叮嘱小七和小八负担起保护家庭的责任，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门。 谢长风第一次带张秋雪单独私下出门，行程竟然早早安排好了。 为了节省时间，他买了飞机票。 由首都起飞，到达南方某省后，再乘坐火车一路前往。 虽然才刚刚过年，但这里已经杨柳发绿植春雷阵阵。 火车上人还不多，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看春风摇动树枝， 一路上，两人的话都不是很多，直到谢长风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相机出来。 张秋雪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儿弄来的？” “找小路借的。” “想的还挺周全。” “进营区不能带。”谢长风提醒。 “知道。”张秋雪摆弄了两下，很快掌握了相机的使用办法，一直对着窗外的镜头却忽然转身，将男人错愕的模样纳入镜头。 铁牛和铁栓驻守在一座海岛上，两人下了火车，便赶往渡口。 男人背了两个包，闲庭信步似的牵着张秋雪登船。 船上大多是海岛上的家属，大约大部分人是相识的，于是，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谢长风和张秋雪这对生面孔，张秋雪只好不断同人点头微笑。 海风拂面，咸咸的，很是有些冷。 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就在张秋雪有些晕船的时候，终于到了。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照在海面上金灿灿的一片，正可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眼望去，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张秋雪此时才想起问谢长风，“你跟铁牛铁栓说了没有？别是搞突袭吧？” “突袭不好？正好检查检查他们的工作。” “……你可怎损。当爹就当爹，拉什么领导的派头。” “可你不就是想知道他们平时怎么样吗？” 张秋雪一想，竟然无力反驳。 两人去招待所办了入住手续，张秋雪以为这总该去找一找铁牛和铁栓了吧？ 并没有。 谢长风带着她优哉游哉吃了一碗海鲜面。 张秋雪其实并不喜欢吃海鲜，确切地说，她不喜欢吃水里捞出来的东西，如鱼、虾、蟹等，她都不喜欢吃。 不过，海岛之上，地方有限，家禽不多，海鲜便成了这里最多也最便宜的食材。 一碗面吃完，太阳还是高高的，海浪一声接着一声，两人看到有许多背着背篓的孩子开始往沙滩上跑。 “赶海？” 张秋雪诧异。 “要不要去看看？” “……”张秋雪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次出行，玩是主要的，看望铁牛铁栓只是其次。 “不去。”她故意说。 “那行吧。” 两个人打听了一下方向，优哉游哉地往营地的方向走。 这里的原住民不多，随着这些年空军海军在这里发展，有家属过来，人才慢慢多了起来。 不过，没结婚的小伙子们还是住在营区里头。 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只能到警卫处打报告。 谢长风如果以视察的名义过来，当然能进去，不过，若非不得已，谢长风从不是一个破坏纪律的人，这种事当然是不会做的。 张秋雪一路上扯着谢长风健步如飞，一边走还一边催促。 正走着呢，身后忽然一阵嘹亮的歌声传来。 第1642章 拂堤杨柳156 第1642章 “军民团结，要严阵以待准备好，把海防筑成铁壁铜墙……” 一列身着海军服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快步而来，路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张秋雪看到走在外侧的那人，面色黝黑，气势雄浑。 不是铁栓又是谁？ 张秋雪使劲儿拽了拽谢长风，谢长风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一列士兵不知道是看到他们了，还是没有看到，总之他们没有停下，很快消失在张秋雪他们面前。 站到营地的门口，张秋雪禁不住又有些怀疑，“他们现在是不是忙啊？都怪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呢？” 谢长风正要开口，张秋雪又胡乱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刚才这也算见到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 男人略感无语，依旧是在门卫处递上证件说明来意。 卫兵一看谢长风的证件立刻双脚一并给他敬了个礼，谢长风还了个礼，随后摆摆手，“就是过来探亲，不要惊动别人。” 他留了招待所的地址，也不强求孩子们立刻出来见他们，让他们有时间就过去看看。 卫兵又是一个敬礼，谢长风就准备带着张秋雪走了。 营区里面却传来一声呼喊，“二伯娘，二伯！” 两人回头，就见到跟刚才一个模样的年轻人走出来，不过，一扫眉眼便知这一个是铁牛，不是铁栓。 张秋雪连忙迎过去，“怎么这么快？我们刚才才看见铁栓，没有影响你们工作吧？” “没有没有，我们刚刚解散，铁栓他们还得等会儿。” 说罢，他望向谢长风，两脚跟一碰，倏然一个敬礼，“连长谢维骏，向您报道！” 谢长风低笑一声，“臭小子！” 说罢，也是身板一挺一个还礼。 张秋雪对于这爷俩的这副作派大为无语，等两人礼毕，连忙便问：“你吃饭了没有啊？这样出来没事吧？” “我吃了，二伯娘，出来也是打了报告的，没事。”谢维骏扶住张秋雪，“那边海景特别好，我陪你们去看看。” “那铁栓……”张秋雪又说。 “一会儿他也过来，他们今天有巡航任务，一会儿把人带回去做完报告就能出来了。” 谢维骏不断宽慰道。 三人不断向西，便和刚刚赶海的队伍走到了一处。 海水不断涌动，越退越远，三人并肩而行，张秋雪不断询问他们在这里的生活，直至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 “二伯娘！” 和铁牛一样，铁栓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匆匆忙忙就来了。 来到面前之后，同样先给谢长风敬了个礼，这才笑着凑到张秋雪身边，活似一头萌憨萌憨的大型狗狗，跟以前没什么分别。 张秋雪再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却是踮脚也够不到了，只能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 问起在这边的生活，兄弟俩都是异口同声地说好。 他们本是学的指挥和空军，但因为国家空军编制的问题，如今转到了海军。 两人从小排长坐起，如今已经是连长了。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的女孩凑过来。 “谢维骏，谢维翰，这是你们的父母啊？家里人来探亲，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帮你们安排安排。” 第1643章 拂堤杨柳157 第1643章 转头望去，这是个长相十分甜美的女孩。 还在正月里，虽然这边天气比首都那边热一点，但也就十五六度的样子，张秋雪还穿着秋裤和外套，女孩却只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裙。 头上戴了一只发卡，及肩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 身姿窈窕，明媚动人。 张秋雪眉梢挑动了一下，禁不住扫了眼铁牛和铁栓。 跟刚才不同，铁栓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如果他的脸没有那么黑的话，估计已然窘得通红了。 张秋雪觉得挺有意思，不过没等她做出什么反映，铁栓忽然拽起人家那女孩，往旁扯了好几步，压低了声音，却看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张秋雪他们听不见铁栓和女孩在说什么，于是看了眼铁牛。 “怎么？铁栓有情况啊？”张秋雪半开玩笑道。 “是位大小姐，刚来这里的时候跋扈得不行，赶海不好好赶海，跑到海里去游泳，幸亏铁栓当时出任务回来，觉得不对立刻跳船才给捞起来，从那之后隔三差五就来找一次。” 铁牛估计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淡淡地笑。 一眼看上去，那对年轻人还挺登对的。 铁栓的性情张秋雪是了解的，如果娶这么个咋咋呼呼说风就是雨的姑娘的话，她真有点难以想象他们会把日子过程什么样？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张秋雪不想参与太多。 三人不再管铁栓，沿着海岸线继续散步。 暄软的沙滩，张秋雪很想把鞋子脱掉进去踩一踩，但谢长风无论如何都不允许。 “这边暖和是暖和一些，但水和风都是凉的，你要喜欢，以后咱们再来，挑个暖和的时候来。” 铁栓也说，“二伯娘，你不要下水了，水凉着呢，你不是最怕冷了嘛。” 张秋雪只好作罢，顺便问起铁牛的感情。 铁牛想了想却说：“我……不着急。” “不是着急不着急，”张秋雪说，“年轻人，谈个对象多正常，要等到你二伯这么大年纪再谈，那不成猥琐老头了吗？” 无端中枪的谢长风：“……” “青春年少只一次，别浪费啊。”张秋雪又说。 铁牛默了默，忽然说：“那，二伯娘就给我忙活忙活，看首都有合适的姑娘吗？” “你这岛上，没有看对眼的？” “不想考虑这边的。” “啊？” 这回，就连谢长风也看了铁牛一眼。 “离家太远了。” 张秋雪恍然。 铁牛虽然不曾叫过他们爸妈，但也算是家里的长子。 在过去，长子是要给父母养老送终的。 铁牛自己在外边回不去，十有八九是想找个首都的女孩，将来也能够在家照顾照顾她和谢长风。 张秋雪一时感动，一时又是好笑。 “我们才多大，就让你们照顾了？” 她拍拍铁牛的胳膊，几年不见，这家伙也跟小北似的，长得小黑塔一般，身上的肌肉硬梆梆的。 “小小年纪，思想别这么传统。知道你孝顺，但也是分阶段的，我们如果老了，你们照顾照顾我们，可以，但现在不是还好胳膊好腿儿的吗？你们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最大的孝顺。” 第1644章 拂堤杨柳158 第1644章 “别觉得小北和卓玛给你们压力，卓玛现在是在读书，等她毕业，她愿意去找小北，愿意回去建设她的家乡，或者有其他想做的事，都可以。我没想过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何况，你想过吗？你们两地分居本来就影响感情，你把人家丢在家照顾我们，对女孩子来说多不公平？” “女孩子啊，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男人的照顾和陪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忽略他们。” 张秋雪又宽慰了铁牛几句，铁栓就回来了。 那个女孩已然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被他送回去了，还是自己走开了。 张秋雪少不得又揶揄了他几句，铁栓却一脸严肃，“二伯娘，没这回事。” “是吗？”张秋雪反问。 铁栓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的不是假话。 “那我怎么听说……” “那是她的事。”张秋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铁栓打断了，他一脸的冷淡，显然根本就没把女孩放到心上，话也显得特别的没良心。 张秋雪大感诧异。 在她的记忆当中，铁栓绝不是个这样的男孩，喜欢不喜欢肯定会跟人家说清楚。 她忍不住看了铁牛，期待铁牛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铁栓却说：“整天咋咋呼呼的，除了吃穿就是怎么打扮自己，别的什么都不会，比那橱窗里的玻璃人还矜贵，我可要不起这样的，娶个少奶奶在家供着吗？” 他“哼”了一声，言谈之间十分看不上眼。 “说不定人家学识好，或者像二妞一样是文工团的呢？二妞不也整天不是这么打扮就是那么打扮吗？” 对此，铁栓嗤之以鼻。 比起这个，他更有兴趣去给张秋雪捞两串海螺。 张秋雪就更奇怪了，这又不是后世，或者外国那种发达国家，孩子十分稀少因而十分金贵。 铁牛铁栓他们这一代人，每家至少有三到四个孩子，多的十几个也不是没有。 不管怎么说，几乎不可能养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看了一眼谢长风，谢长风说：“不愿意就找个机会跟人说清楚，别白白耽误人家姑娘。” 这话不重，不成想铁栓却大发牢骚。 “二伯，不是我不跟她说清楚，是那个女人她就听不懂人话一样，不管说什么，她哼哼哈哈，过后还照样，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种情绪显然已经持续很久了，已经濒临爆发的状态。 张秋雪和谢长风对视一眼，铁牛接着铁栓的话说：“一年多了，一直这样。战士们之间，也有风言风语的。但是，我们总不好去找上级领导说这个。” “这女孩整天这么来找，她的父母家人都不知道？” “或许知道吧？”铁牛不那么确定，“但一直也没什么反映，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如果知道了，不管怎样，为了自家女儿的声誉考虑，也要找铁栓谈谈话才符合为人父为人兄的做法。 “行了，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行了，你俩都老大不小的了，家里奶奶也整天念叨，个人问题该解决的，这两年都给我解决了，拖来拖去像什么样子。” 谢长风突然说。 第1645章 拂堤杨柳159 第1645章 张秋雪莫名其妙。 朝夕相处，她一直都明白丈夫对于这几个男孩的粗放粗养。 一直以来，他也并不着急铁牛和铁栓的婚事。 甚至，他曾经隐隐透露过，如今局势还很紧张，说不得哪一天，铁牛铁栓这里就会变成前线，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世上也不过是再多一对苦命的未亡人罢了。 当着铁牛铁栓的面，张秋雪没有多问，但两人看着铁牛铁栓回到营地，自己也回了招待所。 这一天，他们可谓舟车劳顿。 一回到房间，张秋雪就迫不及待去洗了个热水澡。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谢长风正站在门口，对面站着一个女服务员，操着一口闽南口音正说着什么。 虽然，谢长风的表情很正常，但多年夫妻，张秋雪还是从他的微微收紧的眉心当中看出他的吃力。 女服务员说完之后，就急急忙忙去敲下一间客房的门。 四目相对，张秋雪忽然想起在后世有一次出门旅行遇到夜招女郎的事，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时，女郎站在门口搔首弄姿，风姿窈窕，可惜敲错了房门。 她把这事当笑话讲给谢长风听，、谢长风却越听脸越黑，似乎不能想象还有这样的事。 一边拿着毛巾给张秋雪擦头发，一边瓮声瓮气地说：“太不像话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有这样一种人太不像话了，还是在说竟然敲了张秋雪的门太不像话了。 一直到头发擦得半干，谢长风忽然又问：“有男的没有？” 张秋雪奔波了一天早就累了，坐在床上有些打盹，闻言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我说，”谢长风皱着眉，好像非常难以启齿似的，憋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有男的做这种事没有？” 张秋雪愣了愣，忽然放声大笑。 她趴在床上，身子笑得一抽一抽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谢长风坐在床边，很是有些手足无措，眼睛里还有点恼火。 他就知道，自己一旦发问就逃脱不了被嘲笑的命运。 “喂，”张秋雪回过身来，拿手指抹了下眼角晶莹的泪滴，“你是想问，有没有男的从事这种行业，还是想问，有没有从事这种行业的男人来敲过我的门？” 不可遏制的，谢长风的脸更难看了。 后牙紧紧地咬合，腮边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张秋雪一看就知自己又猜对了，顿时又是一阵大笑。 说来奇怪，这男人平时不声不响的，但这种奇怪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一直与日俱增。 她踢了踢谢长风，“都上一辈子的事了，至于这么郁闷吗？反正那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谢长风顺势捞住了她那条腿，粗糙的大手紧紧攥住，又不解气地在上面拍了一下，“没良心的。” 张秋雪耸了耸肩，“行了，实话告诉你吧，没有，那个时候，我就是一棵不开花的老铁树，行了吧？放心了吧？” “对了，你不是不着急铁牛和铁栓的婚事吗？今天怎么又着急了？” 第1646章 拂堤杨柳160 第1646章 张秋雪这么一说，谢长风也有点严肃起来。 “孩子见过了，咱们明天再呆一天就走。” “为什么？”张秋雪诧异。 “我本来就不该来这里，时间长了，不好。” 虽然谢长风这么说，但张秋雪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的真心话。 她没再追问，等谢长风也洗了个澡回来，两人就一起睡了。 这一觉，张秋雪睡得极不安稳，远处海浪声声，仿佛总有人在梦中搅扰。 好不容易睡醒，身体和头脑反而愈发感到疲惫。 男人一下一下揉着她的太阳穴，张秋雪倚在谢长风身上不想动弹。 这么多年了，仿佛这还是头一次，两个人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就这么靠在一起浪费时间。 半晌，谢长风说：“去吃个早饭？” 两人收拾了一下，下楼去吃早饭。 此时天光正好，沙滩上又有人在赶海。 张秋雪也觉得好玩，便在招待所里借了个小篮子，准备捡点贝壳什么的回去给路鸣鸣玩。 谢长风帮她提着篮子，时不时提醒她别离水太近。 沙滩十分柔软，脚踩上去舒服极了。 张秋雪说：“虽然海浪声有点烦人，但就凭这沙子，等老了，我一定要来这里养老。” 她扭头看了看谢长风，“不许拒绝啊。” “只怕你到时候不肯退休。”谢长风说。 “怎么可能？”张秋雪可不认为自己是个工作狂，平时吃吃喝喝的，她不是很会享受生活吗？ 谢长风对此不以为然，国家的人才随着时间的积累，像张秋雪这种人只可能越来越宝贵。 他相信自己退休近在眼前，都不相信张秋雪有朝一日会放弃研究东西。 两人正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阿姨，叔叔，你们也是来赶海的吗？得往那边走才行，那边的东西多。” 张秋雪回头，依旧是昨天那个女孩。 今天她比昨天多穿了一件针织衫，声音也温柔而沉静，和昨天那个活泼肆意的女孩不尽相同。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慈爱雍容的女人，看起来年岁有些大了。 张秋雪朝她点了点头，才将目光重新投在女孩身上，“是你啊，谢谢，不过我们只是随便走走，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岛上一定还有许多靠着赶海过日子的人，张秋雪不想去抢别人的饭碗。 顺便，她还拉着谢长风给她们让了让路。 毕竟是和铁栓有过绯闻的女孩子，张秋雪多关注了两眼。 不成想女孩身边的女人说道：“两位是外地才来的吧？” 张秋雪点点头，“是，来探亲，不过这两天就回去了。” 女孩和妇人似乎都有些惊讶，妇人接着说道：“怎么不多呆几天啊？这岛上的风光很好的，那边还有山，山上风景也别好。” 俗话说，与人交谈最忌交浅言深。 张秋雪只是浅浅一笑，再次道谢。 “家里还有事，多呆不了。” 妇人还想说什么，海浪忽然拍打过来，谢长风眼疾手快，把张秋雪往岸上推远了两步。 张秋雪便趁机提出了告辞，没有注意到女孩陡然之间变得焦急的脸色。 第1647章 拂堤杨柳161 第1647章 张秋雪和谢长风继续沿着海边踱步，热了就往回走。 他们没有再试图去营地，下午的时候，铁牛和铁栓过来了。 父子三人在屋子里说话，聊得多是一些如今的形势什么的，偶尔张秋雪会插几句嘴，从自己的角度分析一下现在和将来的形势。 谢长风如今的高度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能教给铁牛和铁栓的东西自然和以前不再一样。 三人聊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张秋雪准备去跟厨房借点材料，给铁牛和铁栓做一顿家常饭。 正跟柜台的人询问这事，一个年轻人忽然走过来。 柜台的小姑娘连忙问：“李警卫员，你有事？” 被叫做李警卫员的人立刻说：“咱们这里昨天是不是来过一位姓谢的客人？” “对，是有这么回事。”柜台的小姑娘说。 张秋雪扭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伙子。 年纪不算大，一身浩然正气，不知是哪位首长的警卫员。 “他现在住在哪一间？” “你有事？”张秋雪问。 柜台的小姑娘连忙介绍：“哦，李警卫员，这位就是姓谢的客人的妻子。” 李警卫立刻给张秋雪敬了个礼，“夫人好。” 张秋雪微微一颔首，“你好。” “夫人，我是周向成首长的警卫员，听闻首长与夫人过来，首长特意让人准备了晚餐，想与首长一叙。” 张秋雪略微一沉吟，“你跟我上来吧。” 把李警卫带上楼，谢长风很快答应了这次邀约。 但李警卫很快又说：“首长说，如果维翰连长在的话，让他们一起去。” 张秋雪与谢长风对视了一眼，谢长风说：“家里老太太给带了任务过来，今天他得留下反省就不参加了。” 谢维翰立刻点头，随后，张秋雪表示自己要换个衣服，李警卫员就很识趣地出去了。 “周向成是这边营区的负责人，我们算是平级。来的时候我打了报告，昨天我们一过来，他应该就知道了。” 张秋雪觉得，谢长风想要匆匆离开的原因或许就在这个人身上了。 一问还真是。 “传闻周向成老来得女，宠若掌上明珠。”谢长风说。 “应该不会吧？”铁牛说，“周首长不管怎么样也是一军之长，家里养的还是女儿，应该不会这么主动吧？” 铁栓捧着头坐在一边，脸上简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行了，说不定人家就真的只是看再你们二伯的面子上才让你们两个过去呢？如今的局势，周向成想找个人聊一聊也不是不可能，你们两个别想太多了。” 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家，张秋雪不想把人想坏了。 考虑到对方家里有未嫁之女，铁牛和铁栓都是大小伙子，想了想她便作罢。 说话间她利落地找出两件谢长风给自己打包的衣服，要走，忍不住又说：“所以别总说人家女孩不好，我觉得人家性格挺好的，又知恩图报，被拒绝了也不矫情，别总带着带颜色的眼镜看人家。” 第1648章 拂堤杨柳162 第1648章 张秋雪又看看谢长风，“要是咱这个时候再生个女儿，你得惯成什么样？你自己琢磨琢磨。” 现在不像大妞二妞那个时候了，家里条件好，保姆也请得起，孩子不喜欢那就不做，不喜欢那就不学，总之她有房有产，还能让女儿受穷不成？ 三个男人齐齐无语。 张秋雪说：“但凡家里条件好点，如果能一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是最好了。小七小八你俩还骄纵得不行呢，何况那么点儿又软又乖的小妹妹呢，是吧？” 铁牛和铁栓再次无言以对。 张秋雪抬脚进了卫生间，留下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张秋雪和谢长风一起离开。 “你觉得会是那件事吗？”下楼的时候，张秋雪问谢长风。 “不好说。” “你……昨天说要走，是因为这事？” “感觉不太好。”谢长风说。 张秋雪不知道他所谓的感觉是什么，但她不太相信周家会为了女儿主动跟他们提亲。 与此同时，周家。 周家一门三父子都在岛上，周父周向成是这边营区的最高指挥官，是属于负责组建海军的，来这里已经许多年了。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为人严肃，唯一的短板便是自己的女儿。 他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由于他年轻时一次的疏忽，溺死在家中的水盆里，变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直至十几年后，他和妻子有了小女儿周阑珊。 此时，周向成的妻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已然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周阑珊在门口翘首以盼，周向成笑着朝她招招手，“行了别看了，小李既然去了，很快就回来了。过来，我问你，谢维翰对你怎么样？” 厨房里，听到这话的大儿媳和二儿媳对视了一眼，都是眉头紧皱，仿佛是行走在单薄冰面上的旅人，对不知什么时候脚下的冰面就会碎裂有着深深的恐惧。 周阑珊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这才说：“当然好啦，爸，你就放心吧。” 周向成乐呵呵地笑着，展开报纸又看了起来。 一句叹息堵在喉咙里，周大嫂和周二嫂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只觉得一把刀悬在了自己头顶。 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直到听到汽车的声音逐渐走近，才纷纷把饭菜端上桌，回房去换衣服。 少倾，汽车在门口停下，周家人一起涌了出去，周家周围的人也纷纷从窗户里从门口投来好奇的目光。 汽车门打开，谢长风绕过车身拉开张秋雪那一侧的车门，随即，一条身姿窈窕的身影从里面下来。 李有才按照张秋雪的要求钩织的极细针脚的米白色羊绒线裤，浅灰色长袖长裙，外搭一件米白色的短款风衣，脚上踩了一双高跟鞋。 半长的头发依旧是扎成了一条马尾，整个人看起来高挑迤逦，端庄怡人。 分明是半老徐娘的年纪，站在谢长风的身边，说是二八小姑娘有些夸张，却令看到的人们大感意外。 并非意外这人的好看，但这样的张秋雪和谢长风真的有些年轻得过分。 第1649章 拂堤杨柳163 第1649章 俗话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张秋雪上厅堂的机会不多，她也并不擅长打扮自己，所以对于每一个拥有这种机会的时候，都力求不给谢长风丢人。 当她看到有人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她也有些意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谢长风，无声询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谢长风握着她的手略微收紧了一下，没有说话，带着她一起迎了上去。 周家人这才反映过来，纷纷扬起僵住的笑脸，一起走上前来。 走在后面的周大嫂和周二嫂快速对视了一下目光，心说这不会是谢师发迹后新娶的媳妇吧？这也太年轻了。 周向成开始与谢长风打招呼，张秋雪发现，周向成的妻子就是今天早晨自己和谢长风在海边散步时遇见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那一位。 张秋雪微一颔首，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叔叔好，阿姨好。”穿着一身蓝色条纹长裙的周阑珊过来扶住了张秋雪的手臂，又凑到张秋雪的耳边轻声说：“阿姨，维翰哥怎么没来啊？” 张秋雪头皮一麻，心说别真的是为了那件事吧？ 她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他啊，今天有别的事。” 周阑珊咬了咬嘴巴，继续嬉笑着跟父母一起把张秋雪和谢长风迎进了屋子里。 很快，张秋雪和谢长风被安排在了一张很大的饭桌上。 周向成很热情，“坐，坐，长风啊，别那么客气，来，阑阑，坐你阿姨旁边。” 他的妻子谭霜霜也同样笑得灿烂，一边对张秋雪说：“我这女儿啊，从小被惯坏了，要说了什么，还请秋雪同志多担待。” 张秋雪忙说不会，周阑珊便在张秋雪的下手坐了下来。张秋雪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谢长风。 她不从政，却不是不了解谈话的规矩。 如果周向成真的要与谢长风谈什么，应该首先带谢长风去书房，而不是进门就把他们按在一张大饭桌上。 夫妻多年的默契，张秋雪看出谢长风也有点懵逼。 就听周向成笑呵呵地问：“对了，维骏维翰怎么没来啊？” “别提了，”谢长风作烦恼状，“这不都二十好几了嘛，个人问题不解决，今年过年老太太在家发了脾气，听说我们过来，非让我们把他们带回去！” 张秋雪笑了一下，接着谢长风的话说：“老太太这两年上了年纪，有点糊涂了，我押着他俩在招待所写反省悔过书呢。这婚不结就算了，连个对象也不找，我说在首都给他们找吧，非说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她摊着手，做无奈状。 冷不防饭桌上突然一片死寂。 周向成笑呵呵劝菜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张秋雪和谢长风，又看了看周阑珊。 周阑珊朝自家母亲投去请求的目光。 安静之中，谭霜霜笑津津地放下筷子，“不能吧？秋雪同志，是不是搞错了？你家维骏有没有谈对象我不知道，维翰不是一直和我家阑阑谈着吗？” 第1650章 拂堤杨柳164 第1650章 “是啊，”周家大哥突然开口，“我记得他们谈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周大嫂和周二嫂纷纷点头。 没想到真被铁牛说中了。 此时此刻，眼前的饭菜香喷喷的，张秋雪却觉得自己和谢长风就像两条主动钻入他们网中的鱼。 身边的谢长风没什么反应，张秋雪虽然不懂为什么周家人非要说铁栓在和周阑珊谈对象，不过，她也没立刻揭破。 女孩子嘛，有点虚荣心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么想着，她重新扬起一张笑脸，“是吗？瞧这孩子，还是这么不着调，什么事都不跟我们说。” 周阑珊仿佛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继续给张秋雪夹菜劝菜。 桌上的其他人也松了口气，周向成又笑了起来，“年轻人嘛，最近各项训练也忙，可能还没来得及吧。”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周大嫂接着这话继续说道：“将来以后，谢连如果跟我们家阑阑结了婚，也算是在岛上安家了，到时候你们远在首都也能放心一些。” 张秋雪笑了笑，没接这话。 谢长风更是没说话，自从话题扯到这里他说了那一句之后，就一直专注于给张秋雪夹菜、剥虾、挑鱼刺，仿佛张秋雪才是一家之主似的。 周大嫂的话撂了个空，多少有点尴尬。 张秋雪当然不是故意的，相比起这些人的话，她当然更相信自家两个儿子的话。 在铁栓面前，这事八字都没一撇呢，她当然不可能应下他和周阑珊的婚事。 除此之外，张秋雪也希望能给周家表达一下态度。 适可而止。 晚饭很快结束，周向成请谢长风进了书房，张秋雪则在谭霜霜的陪同下闲聊，周阑珊忙前忙后地给张秋雪沏茶，拿小零食什么的。 张秋雪静静看着，不管周阑珊讨好她也好，亦或是平时在家就这样也好，她的心里还是稍感欣慰的。 这孩子终归不像铁牛和铁栓说的那样，除了吃喝玩乐便一无是处。 或者这样说有些偏颇，如果她有个女儿的话，以她今时今日的条件，她也想养得女儿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发愁。 不过，她也知道，她只是这样想想，如果真的有了女儿，或许，她有的只是另外一个大妞或者二妞。 “我这女儿啊，就是娇气了一些，别的还是肯干的。”谭霜霜笑着对张秋雪说。 张秋雪点点头，“是个好孩子。” 但，也仅此而已。 谭霜霜有些失望，只能寄希望于丈夫那边。 于是，她丢下张秋雪，借口送茶水亲自上了楼。 此时，天光还剩下最后一丝红晕。 张秋雪看着殷勤的周阑珊，“天气不错，我还没来过这边，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周阑珊动作一滞，继而才点了点头，“好啊，阿姨，我陪你，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特别好。” 于是两人并肩而出，走出院子，张秋雪看到院子里种着一株紫荆。 大约管理得好，此时正绽放着灼灼红花。 “这是紫荆，我妈妈种的。”周阑珊说。 第1651章 拂堤杨柳165 第1651章 “稼艳压春葩，葩成叶始芽。未张青羽旆，先糁紫金砂。”张秋雪轻声吟咏了几句，倏然一笑，“看得出来，你妈妈养得很用心，花才能开的这么好。” 周阑珊也笑起来，正要给张秋雪介绍介绍谭霜霜是怎么养花的，张秋雪忽然问：“其实，你根本没有和维翰谈对象吧？” 周阑珊猝不及防，面容顿时僵硬在那里。 四目相对，张秋雪看到周阑珊的脸变得苍白。 “你不用害怕。”张秋雪打量着周阑珊，她觉得周阑珊和周家人应该不会是想要找找一个接盘侠，她接着说：“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家人为什么一直在说你和维翰在谈对象，我也并不是反对你们谈对象，但，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对吗？” 周阑珊点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张秋雪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周阑珊的目光多少有些无动于衷。 周阑珊见张秋雪没有什么反应，眼泪掉得更多了，她只好手忙脚乱地去擦。 “强加也好，蒙骗也好，不属于你的东西就是不属于你，真正喜欢的东西，反而应该用心去争取，你说是吗？” “可是他不喜欢我。”周阑珊哭泣着说。 张秋雪不禁感到头疼，别人不喜欢，就哭，就抢，就骗，小七小八三岁就不玩这种把戏了，家里其他孩子更是没有过。 “就算你把他骗到手，难道他就会喜欢你了吗？” 周阑珊一下子蹲了下去，哭得更厉害了。 张秋雪叹了口气，“像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就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要与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你的哭泣，坑蒙拐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要怎么才能解决呢？” 张秋雪俯视着这个漂亮却脆弱的女孩子，在心里摇了摇头。 “要么，成为他想要的人，要么，改变他的想法，让自己成为他想要的人。” 周阑珊一脸茫然。 张秋雪却没有再说话，低下身子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不管怎么样，加油吧。” 周阑珊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张秋雪，“阿姨，你不讨厌我吗？” 如果说坑蒙拐骗那一段，张秋雪自然是不喜欢。 但是，试想一下，如果自己有一个女儿，娇惯成了周阑珊这般模样，或许，她也会想尽办法为女儿达成心愿。 所以，这是她唯一能给予周阑珊的忠告。 “实话告诉你，维骏也好，维翰也罢，他们的婚事都是他们自己做主，只有他们喜欢了，愿意了，我就才会同意。对我们来说，孩子的婚事是人生的第二次选择，就像选择父母那样，那是他们的第二次投胎。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不会用他们的婚姻去联姻，去交易，去换取任何对我有益的手段。” 张秋雪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帕递给周阑珊，周阑珊望着那块粉色的手帕，上面画着一朵小花，很难想像张秋雪这个年纪的人会用这样的手帕。 “阿姨，你怎么用这样的手帕啊？”周阑珊果然像小孩子一样，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张秋雪歪头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这是谢先生买的呢？” 周阑珊：“……” 她望着张秋雪脸上有些近乎俏皮的笑容不禁失声呢喃道：“阿姨，你和叔叔的感情好好啊。” 张秋雪笑了一下，曾几何时，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竟然可以是这样。 “你想要吗？”她问周阑珊。 第1652章 拂堤杨柳166 第1652章 楼上，周向成看到夫人递过来的眼神，严肃的神色又缓和下来。 他亲自给谢长风倒了杯茶，“长风老弟，我啊，就剩这么个闺女了，从小养得宝贝疙瘩似的，本来还想多留几年，谁成想，女大不中留啊。不过，维骏维翰两个孩子我都看了，长风老弟和弟妹教的好啊，将来维翰和阑阑结婚，我也能放心了。不然说实在的，我还真闭不上眼。”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谢长风沉默了瞬间，端起的杯子也放了下来。 见他这个样子，周向成有点不大高兴。 他们都算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谢长风论资历还不如他，难不成，谢长风还看不上他不成？ “向成兄，你我都是扛枪出身，想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对吧？”谢长风严肃开口。 周向成一拍桌子，“对，别那么婆婆妈妈的，长风老弟你想说什么？” “说实话，如果两个孩子两情相悦，那么这张婚事我没什么意见。”谢长风说。 “这就对了嘛，”周向成爽声大笑。 “但据我所知，谢维翰并没有和令媛谈对象。” 这话一出，周向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吃惊地看着谢长风，脸上的亲切纷纷不见，他同样严肃地说：“长风同志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家中老太太对两个孩子催婚已久，昨天我和内人过来就问了这件事，两人纷纷表示没有对象。咱们这种人，想来向成兄都了解，一个唾沫一个钉。事关姑娘家的声誉，必然不敢撒谎的。” 周向成的脸色逐渐铁青，再次狠狠拍了桌子。 谢长风并不怕他，甚至笑了一下。 “说来惭愧，维骏和维翰并不是我和内人的亲生孩子，乃是我弟弟的孩子。能从两个光腚孩子长成现在的模样，全屏内人一力抚养教导。她主张孩子们自由恋爱，她总说，感情里没有强扭的瓜，我想，是有道理的。” 周向成皱着眉头，他年纪比谢长风大了十余岁，和妻子就是盲婚哑嫁的夫妻，早年也有过争吵，现在年纪大了，也吵不起来了。 家里两个儿子也是妻子给选的媳妇，对于谢长风所说的有些不太理解，也不大能接受，当下只能勉强维持了脸面送谢长风出门。 院子里，周阑珊对着张秋雪忙不迭点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渴望模样。 “那你首先，要找一个愿意对万分包容的男人才行。” “那维翰哥会这样吗？” “那个家伙……”张秋雪笑了一下，“对家里人是一副什么都能包容的模样。” 周阑珊顿时失望不已。 “对了，我记得，这紫荆花花期不算很长吧？” “在这边还可以，天气比较温暖，湿润，一年四季都能开。”周阑珊郁闷地回答。 “倒是长久，不过，就算一年四季都能开，开的也不是同一朵花。” 周阑珊不解。 张秋雪便继续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周小姐，不要误了自己的花期啊。” 第1653章 拂堤杨柳167 第1653章 “阿姨，你……不喜欢我吗？” 周阑珊的眼泪又滚下来，张秋雪真是服了她了。 “我喜不喜欢你，其实并不重要。你与维翰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其实都和我关系不大，我并不需要我家任何一个孩子的妻子在家里保姆一样伺候我。你们终究是要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比起我喜欢，他自己的喜欢才更重要。” “可是，我爸爸，我哥哥，都是令人望其项背的人，我如果和谢维翰在一起，对他，对你们家，都有好处，不是吗？” 果然，就算一无是处的玻璃花瓶，也明白自己身上最大的价值。 只是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周向成的大声呵斥。 张秋雪摇了摇头，“或许在别人家这确实非常重要的，不过，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希望，我的孩子能从婚姻中获取幸福，这比什么都重要。” 周阑珊的眼泪顿时更多了，谭霜霜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心疼地抱着周阑珊，看张秋雪的目光颇有些恼恨。 张秋雪顿时无话可说，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出戏了，十有八九就是这被宠坏的姑娘和毫无原则底线的母亲搞出来的。 她回身走到谢长风身边，谢长风手里已经拿了她的外套，见她过来熟稔地抬起手帮她穿上。 张秋雪理了理衣角，娉婷袅袅，周大嫂和周二嫂顿时又一阵不自在。 她们分明是相仿的年纪，却好像比张秋雪大出了一辈似的。 此时，谭霜霜突然说：“谢夫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长风兄弟是二婚吧？” 张秋雪一顿。 她和谢长风……如果这么说的话，也不是说不过去。 思及过往，她望着谢长风的眼神透出点点笑意。 反倒是谢长风有些不自在。 曾经的那个张秋雪的东西还被他完好的保存着，当然，并非真的有多喜欢，只是偶尔想起，心中还有愧疚，以及，答应给那个张秋雪的东西他的妻子不肯要。 又或者，是想留给小北，总之，一直收在一个他和张秋雪都知道，却始终无人再触碰的角落里。 两人的沉默让谭霜霜觉得自己说对了，她搂着周阑珊，忍不住又说：“难怪，不是自己生的，就是不上心啊。” “你给我闭嘴！”周向成突然喊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对张秋雪和谢长风赔礼道歉。 张秋雪和谢长风是不是二婚他不知道，但，谢维骏谢维翰就算不是张秋雪亲生的，那也不是谢长风的亲儿子。 张秋雪不置可否，她对铁牛铁栓用了多少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岂是一个外人可以置喙的？ 不过，不就是看不惯谢长风对她好吗？ 张秋雪轻轻巧巧地将手往谢长风的手臂上一挽，谢长风忙转过了头，“怎么了？” 其实不只是谢长风很注意在外面和张秋雪相处的分寸，张秋雪也很注意，尤其是她刚刚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年，稍微有点什么就会被扣上“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帽子。 此时，她瞥了一眼谭霜霜，哼了哼：“告诉你不要买这么高跟的鞋子，非要买，脚疼死了。” 第1654章 拂堤杨柳168 第1654章 女子嗔怪的声音回响在院子里，谢长风顿时耳根子都要红透了，其他人更是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罪魁祸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晃了晃谢长风的胳膊，挽着他一起走了。 幽幽的，夜风当中还有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我以后啊，应该多修修心，免得孩子们娶了媳妇，看不得人家对自己媳妇好，就阴阳怪气的。” 谢长风：“……” 论嘴炮，他一向不如张秋雪，何况这是女人的问题，于是干脆闭嘴。 尴尬的气氛在周家的院子里蔓延，周大嫂和周二嫂不敢再看谭霜霜，分别找了借口回屋。 外面，男人却突然蹲下身子，“上来。” 张秋雪“啧啧”两声，晃了晃手里的小包，“行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就是不喜欢那老阴阳人。” 谢长风失笑，“没事，上来吧，路不好走。”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一跃而上，差点把谢长风撞出去。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手臂朝后托起她，背着她往招待所走去。 铁牛和铁栓都还在等着，见两人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铁栓忙问：“二伯娘，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吃了顿饭而已，累死我了。” 她甩掉高跟鞋，再看谢长风还是觉得挺无语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啊？”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以防万一。”谢长风说。 铁栓不再多问，拿了水盆给张秋雪倒洗脚水。 等把脚放进水盆里，温度适宜的热水让她的脚慢慢放松下来，张秋雪舒畅地吐了口气。 看了看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子，问俩人吃饭没有。 “吃了，二伯娘。”铁牛笑着说。 铁栓则坐下来继续翻书，张秋雪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女孩，我看着是娇气了些，不过，本性还可以，真不喜欢？” 铁栓摇了摇头，“不喜欢。” “那人家要再找你，你就坚决点，女孩子的青春可比不上你们这些男孩，不要浪费人家的时间。” “好。” 张秋雪和谢长风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没再提这事。 晚上谢长风问起张秋雪还和周阑珊说了什么，张秋雪想了想说：“我鼓动她要么成为铁栓想要的人，要么把铁栓改造成想要她这样的人，估计，那孩子不会轻易罢休。但只要铁栓态度坚决，再多几次，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 没受过打击的小女孩嘛，多来几次，早晚都会放弃。 “到时候再让铁栓去道个歉，人家女孩子嘛，不好的名声别让人家一个人背了，往后不利于婚嫁。” 谢长风想了想，认同了张秋雪的说法，毕竟，这个年代对于女孩子的名声还是挺看重的。 他揽过张秋雪，在一浪一浪的潮汐声中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忽然被大力拍响。 “二伯，二伯！” 急切的声音让谢长风骤然惊醒，张秋雪也哆嗦了一下，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 谢长风顾不得穿衣服，冲到门口，铁牛正站在那里，满脸焦急，竟有些手足无措。 “周家的姑娘跳海了。” 第1655章 拂堤杨柳169 第1655章 “什么？” 张秋雪险些一头从床上栽下来。 真实情况却比铁牛说的要复杂得多。 “周家的姑娘跳海了，铁栓去救她，也差点回不来。” “现在呢？”张秋雪在失控的心跳和鼓噪的耳膜声中失声大叫，被谢长风扶了一下才没真的从床上摔下来。 “两个人都在医院。” 张秋雪和谢长风匆匆披了衣服往医院赶，同时忍不住问：“昨天你们两个不是住在招待所吗？好端端的，怎么出去了？” “他看了会儿书，说出去走走。后来我见他总不回来，去找他的时候遇上过来报讯的兄弟，说他和周家的姑娘出事了。” 谢长风则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昨天你跟那姑娘说的话，有会迫使她跳海的吗？” 张秋雪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谢长风握了握她的手，不再说话。 三人赶到医院，周家人已经在了，谭霜霜一看到张秋雪就扑过来。 “你害得两个孩子纷纷跳海殉情，你还有脸来！” 张秋雪急匆匆的脚步戛然而止，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谭霜霜。 周向成脸色铁青，眉头紧皱，却没有阻止谭霜霜。 周家其他人也衣衫不整，却也纷纷敌视着张秋雪。 “说的什么屁话？”张秋雪无语。 她此时没有心情理会他们，冲过去寻找铁栓的身影。 谭霜霜却愤怒上头，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拽住张秋雪撕扯她，“你害你儿子我不管，你害了我女儿，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张秋雪更加无语，“我干什么了？你有病啊？给我让开！” 周大嫂和周二嫂也过来帮忙，一时间竟然把张秋雪围在当中。 谢长风和铁牛皱着眉，凝望周家的其他人。 周向成面色阴翳，也盯着谢长风。 “这件事，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两个孩子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周同志最好别这么轻易下结论。”谢长风沉声道。 “什么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谭霜霜突然插嘴，“你家儿子要带我女儿去死，这还不够明显吗？如果我闺女出什么事，你们给我等着！” “放屁！”张秋雪气得猛地推了她一把，“多大的事过不去就要去死了？你问问他敢吗？还为一个女人去死，说出去她爹娘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谭霜霜却不依不饶，“要不是谢维翰，我家阑阑怎么可能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海边去？” “腿长在她身上，谁知道她为啥半夜不睡觉跑到海边去？你这么担心，你怎么不在她脖子上栓条绳子啊？” “你……” 谭霜霜被气得眼前发黑，周大嫂周二嫂更是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想到白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张秋雪说起话来能够这么泼。 张秋雪一把搡开他们，横了一眼周向成。 一直以来，他们都给周阑珊留着作为女孩家的颜面，没成想这些人竟然蹬鼻子上脸。 “如果周首长觉得这样对令媛的名声好的话，随便你们怎么讲，反正我们家是儿子。” 周向成也被气得瞠目结舌，再看看谢长风。 谢长风看起来没张秋雪那么大的火气，说出来的话四平八稳，却同样把周向成等人气的不轻。 第1656章 拂堤杨柳170 第1656章 谢长风说：“我们家的孩子，就算再不懂事，是非轻重缓急一定是明白的。” 周向成：“……” 这就是说他家的孩子不懂呗？ 许是看周向成气的太厉害，谢长风又说：“如果谢维翰真的做出这种事来，不用周同志说话，我亲自押着他登门负荆请罪。” 张秋雪对此只是冷冷的一声，“登个屁！” 谭霜霜顿时又炸了，“你说什么呢？要不是你不同意，两个孩子能这样吗？” 刹那之间，张秋雪和谢长风齐齐失语，看弱智一般看着周向成。 一夜之隔，几个小时不见，他是被降智了吗？ 正吵吵嚷嚷，走廊尽头的门突然被推开，铁栓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十分难看，后面还跟着脸色更加难看的医生。 “哎哎哎你别动啊，还没弄完呢？” 铁栓没有理会他，和张秋雪他们一样同样盯着周向成和谭霜霜。 这位顶头老大铁栓是知道一点儿的，是个非常有见地的人，可以说是他一手推动了这支队伍的发展和建设。 如果说他有哪点做得不好，就像谢长风说的，爱女如命。 今天这事，他也并非一定认定是他做的。 但人嘛，遇见了问题尤其是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总是会下意识将问题推到别人身上。 张秋雪推开谭霜霜，几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乍一看到铁栓的手臂和后背，险些一口气没能喘上来。 “这是怎么弄的？” 铁栓忙扶住她，“礁石上剐蹭的，没事，不疼。” 只见铁栓后背和肩膀处好几条皮肉被撕裂，向外翻开，血肉模糊，其中有一条格外长，从左肩到右腰横贯后背， 有一些部位已经上了药，有一些还没有，他整个人站在张秋雪的面前，血气扑鼻。 张秋雪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纵然她见过很多次谢长风负伤，也经历过小北生死未卜，可是她想，她大概穷其一生都不可能对这种事生出免疫力。 铁栓看了周向成等人一会儿，但到底也没讲什么，最后目光又落回到张秋雪身上。 他说：“二伯娘，你放心吧，我没事。作为一名军人，战死是无上的荣耀，寻死……”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很轻蔑地哼了一声。 张秋雪彻底松了口气，她也懒得再同谭霜霜等人争辩，扶着铁栓回了处置室。 直到这一刻，谭霜霜等人才停止了对张秋雪谢长风和铁栓的讨伐，谭霜霜面色灰白，垂头丧气地站在抢救室的门口，这条走廊也终于得以安静下来。 铁牛快步进了处置室，禁不住责问铁栓，“到底怎么回事？” 铁栓摇了摇头，似乎也对自己的运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原来，他想起今天晚上站岗的是自己手下的人，就想着过去巡视一下。 路过海边的时候，觉出浪水不太对劲儿。 当时天很黑，但他们这种人，每天盯着这片海域，时间长了，什么时间该有什么东西就跟刻进骨子里似的。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于是一边飞快跟站岗的兄弟取得了联系，一边过去查看。 等离得近了才听见隐隐约约时有时无的呼救声。 铁栓毫不犹豫下水施救，不成想竟被海浪越带越远，最后还是盯着的兄弟见势不对，带了人过来才把两人都捞起来。 手电光一打，铁栓才认出这人是周阑珊。 第1657章 拂堤杨柳171 第1657章 张秋旭和铁牛面面相觑，无话可说的同时，张秋雪不禁开始反省出门的时候谢长风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可是，她似乎也并没有说刺激周阑珊到足以跳海自杀的程度吧？ 铁栓身上被缠了一层又一层纱布，完成的时候上身几乎成了木乃伊，医生又叮嘱了一些之诸如注意休息，最近不要训练，饮食要注意之类的话才算结束。 三人走出来，谭霜霜又恨恨地瞪了一眼张秋雪。 “就算不是你儿子，我家阑阑跳海也跟你脱不了关系！” 张秋雪：“……” 原本她就是觉得周阑珊被养得娇气了一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她又女儿，肯定也要什么给什么。 可是现在，张秋雪只恨不得自己没见过周阑珊。 她强忍着没有说话，反倒是周向成看向了铁栓。 周向成大半头发都已经花白了，往日里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倒也不显得老，而今，铁栓却觉得他的背都佝偻了几分。 “维翰，过去这段日子，你果真没有跟阑阑谈对象？”周向成问。 铁栓忍不住想要叹气，他是张秋雪教大的，素来懂得做事留一线的道理。 可以说，除了日常训练和面对敌人的时候，他都会给人留一线。 面对周阑珊的再三示好，他虽然不喜欢，却一直给姑娘家留着一线之地，不想辱没了女孩子的名声。 但周家人好像不懂这个道理。 铁栓沉吟了许久，叹了口气，“首长，是周小姐这样说的吗？如果她说是，那就是吧。” 张秋雪皱着眉，倒也没有再说话。 “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周向成气得发火，却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 张秋雪凉凉地看着他，哼了一声。 周向成的身体仿佛瞬间染上了名为颓然的情绪，望着眼前紧闭的那扇门，猝然一声长叹。 他摆了摆手，示意谢长风他们走吧。 谢长风却说：“没事，等等吧，又什么事，等孩子醒了说清楚。” 谭霜霜却叫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啊？我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你们不关心她，还让她跟你们说清楚！” “蹬鼻子上脸是吧？”张秋雪一声厉喝，“要不咱们现在说清楚啊？周首长也俯下身去，听听下边的人是怎么说你闺女的？你敢不敢让他听？” 霎那间，走廊再次归于沉寂。 谭霜霜半晌也不敢再说话了。 周向成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谭霜霜头也没敢抬。 张秋雪重重哼了一声，让铁牛去找了把椅子给铁栓坐下。 铁栓无论如何也不肯坐，一直到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几个医生走出来。 周家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询问的场景没有出现，几个人井然有序地看着周向成。 周向成问：“医生，我女儿她……” “就是溺了点水，现在已经醒了，应该是撞到了石礁上，身上有几处擦伤，已经都处理过了。”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就争前恐后地涌了进去，张秋雪也跟了进去。 周阑珊看起来是刚醒没多久，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眉头紧皱，一看就是在忍受什么。 谭霜霜一进去就拉起她的手细细地询问起来，还有什么不舒服什么的，周阑珊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了，谭霜霜就说：“你说你这孩子，是要吓死我们吗？大晚上的瞎跑出去做什么？” 第1658章 拂堤杨柳172 第1658章 周阑珊缩着脑袋不说话，谭霜霜忽然急了，“我和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了，你要是这么死了，你对得起我们吗？你让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活啊？你说，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你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为你做主！” 张秋雪原本漫不经心的脸在听到这话之后缓缓抬了起来，她没说话，锐利的目光却直射向周阑珊。 周阑珊原本没注意到张秋雪，直到这一刻。 看到张秋雪的时候，她愣了愣，这才明白母亲话中的深意，顿时急了。 “妈，你说什么呀？我，我……”周阑珊又低下头去，“我就是自己睡不着，出去走走，谁知道会被浪水卷走啊。” “小妹，你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多危险啊？”周大嫂说。 周二嫂在旁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附和。 周阑珊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向成，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谁让爸爸觉得我给他丢人了？说的话那么难听。” 张秋雪凉薄的目光自周向成和谭霜霜的脸上扫过，她终归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于是压下了往日里一定令人倍感难受的嘲讽，径自转身离去。 周阑珊看了看谭霜霜，又看了看张秋雪，不解地叫了一声，“阿姨？” 张秋雪没有停留，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便拉着等在门外的铁牛铁栓一起走了。 她其实很想奚落周向成和谭霜霜几句，奈何铁牛铁栓以后还在周向成手底下做事，便只能作罢。 四人摸黑走在路上，张秋雪怒气冲冲地走了一阵，在引得铁栓一阵担心之后又渐渐放缓了脚步。 原本她觉得自家的猪有白菜惦记了，这这是好事。 但这两次的事让她觉得，周阑珊或许是个好姑娘，但周家，绝不是个好亲家。 回到招待所之后，几人便先后睡下了。 早晨张秋雪早早地起床，借了招待所里的用具给两人做了一顿早饭，尤其是铁栓现在吃东西要格外注意。 等上楼的时候，竟然看到周阑珊。 周阑珊看到张秋雪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我来看看维翰哥。” 有一瞬间，张秋雪真想当个恶婆婆算了，但到底还是没有过分为难这个被宠坏的女孩子。 周阑珊等了一会儿，见张秋雪没有为难她，这才拎着东西去敲铁栓的房门。 张秋雪只好先回房间，谢长风竟然不在。 不但谢长风不在，只有铁牛，在房间里正在打扫卫生。 “你二伯呢？”张秋雪问。 铁牛犹豫了一下，这才说：“周首长找他，二伯就过去了。” 张秋雪的眉头顿时又拧了起来，心说周向成又要做什么？该不会真想来个联姻吧？ 周阑珊提着东西进了屋子，铁栓正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看书，身上都是纱布，见到进来的是周阑珊，立刻手忙脚乱地找衣服。 周阑珊脸有些红，忙说：“你不要着急，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铁栓没有说话，一直到将扣子系好才让周阑珊进来，不过，没有关门。 第1659章 拂堤杨柳173 第1659章 “谢谢你来探望。”铁栓说。 “是我该像你道谢，两次救了我。还有，以前我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啊。” 铁栓摆了摆手，外人面前，他好像也染上了谢家男人沉默寡言的通病，没有说话。 “我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真是对不起，分明是你救了我。”周阑珊说，“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啊？我觉得，我长得也还可以吧？” 谢维翰沉默了一会儿，周阑珊以为他不想说，便将带来的汤打开，谢维翰连忙拒绝，从她手里抢过了勺子，自己盛了一碗。 汤很香，但并不是周阑珊自己熬的。 谢维翰也并不在乎这些，他喝了一口，随后才幽幽开口，“我们出去走走吧？” 周阑珊有些意外。 铁牛很快整理好衣服朝周阑珊做了个请的姿势，周阑珊只好跟着谢维翰出门，谢维翰先到隔壁跟张秋雪打了个招呼，便与周阑珊一起出了门。 两人随着赶海的人流一起走向沙滩，脚陷在绵软的沙子里，人群中不断有人看过来。 周阑珊脸有些烧烫，她不懂谢维翰想要做什么。 “跟你讲讲我以前的事吧。”谢维翰说。 周阑珊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静静等着谢维翰开口。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和我爸就死了，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个时候父母每天要干很多活，奶奶很凶，我们总是吃不饱饭，爹娘不管弄到点什么，都塞给我和哥哥吃，两个姐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以至于饿的跟大头娃娃似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的太穷了。”他说着话，停顿了一下，看向周阑珊，“你能想象这样的生活吗？” 周阑珊直摇头，她从小不说锦衣玉食，但父母兄长疼爱她，生活物质方面她什么都没有有缺过。 “后来，我父母死了，我和哥哥姐姐们被二伯和二伯娘抚养，二伯娘很厉害，生活逐渐好转。二伯娘对我们很好，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我们姐弟四人的今天。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姐弟四个都是大学生，我二伯娘也是，家里还有四个弟弟，其中一个还是高考的全国状元。这些你都不能想象吧？” 何止是不能想象？ 周阑珊简直目瞪口呆。 她从来不知道，人生的跨度可以如此之大。 那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宽广和澎湃。 “所以，我们姐弟四人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对我二伯娘好，对我家里好，不能惹事，不能挑事。” 朝阳洒在人的身上，不似中午那般炽热，却也并不让人感觉到温暖。 至少，周阑珊这样觉得。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谢维翰想做的事是什么。 和他一起并肩看日出日落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而今终于得到，却没想过是在这种时候。 可是，她的心里仍然感到不甘心。 “我和阿姨说过话，就在昨天，”周阑珊说，“她曾经说，她不会拿你们任何人的婚姻去交易，去换取什么。所以，你们想这些，未必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是你们能够感到纯粹的开心和幸福。” 第1660章 拂堤杨柳174 第1660章 谢维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周阑珊吓了一跳，“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谢维翰摇了摇头，他并非感觉周阑珊说的不对，他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周阑珊的口中说出来。 “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索求什么呢？她什么都不会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不得不去想。” 周阑珊便不懂了。 “既然你的家里人不会反对，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我就那么不好吗？” “没有，你很好，真的很好。”谢维翰说，“性格开朗，活泼纯真，真的很好。但是，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是当兵的，我怀抱钢枪，要随时准备冲向前方，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我守护身后的地方。我身后的方寸之地，我的家人，我的孩子，都需要这个人为我照顾好。而你，没有这样的能力。” 周阑珊默然。 “第二，一个调令，我说不定就要去什么地方，就算没有调令，我一天大半时间都泡在营区里，而你，总是需要人照顾，如果跟着我，未免要吃太多太多的苦。你未必能承受得住，你的家人也未必忍心，我，也承担不起一个人为我这么多的改变。” “第三，你是家人的眼中珠，手中宝，到我们这样的家庭当中，恐怕，你的父母也会时时担心你会不会受委屈吧？不利于我的家庭团结。我二伯娘和二伯养我们已经够不容易了，我不能找一个隔三差五就搞事的。” 往日里温柔的海风吹在身上，冷意仿佛潜入了骨头缝里，周阑珊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久久没有说话，也从来没想过谢维翰拒绝她的背后竟然想了这么多。 “所以，你觉得不是不喜欢我，而是觉得我太不合适了吗？” 谢维翰对这个说法愣了愣，最后也没否认。 周阑珊重新弯起唇角，“那如果我变成你想要的这样呢？” “……” 谢维翰瞪圆了眼睛，半晌没有言语。 周阑珊捧着脸，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你不相信吗？” 谢维翰没法相信。 他到年纪了，早在周阑珊对他表露出那种意思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样单纯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可是，一生的时间那么漫长，单纯、漂亮、可爱，是伴侣身上最不重要的部分。 他需要那个人能够在他不在的时候帮他撑起他身后的家。 周阑珊没有这样的能力。 而今，周阑珊却说改变…… 可能是他吃惊了，好半晌才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的晃了晃脑袋。 “其实我那天真不是寻死，第一次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这片海域好辽阔啊，我看着你们站在穿船上威武雄壮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走近看看，于是我走近了一点儿，又走近了一点儿，不知不觉滑进了海里。” “当你把我从海里捞起来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和我爸爸、哥哥一样，厉害极了。” 周阑珊目光里满含崇拜，直白地让铁栓不好意思起来。 “像我这样的姑娘，不愁嫁的，现在，我可以为你发生改变。所以，谢维翰，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第1661章 拂堤杨柳175 第1661章 女孩的坦率叫谢维翰无所适从，他幽幽望向远方。 海鸟不断起落，人群不断有人回过头来望着他们。 “我陪你到那边走走吧。”谢维翰抬手指了指，周阑珊只好跟上。 这一天早晨，谢维翰陪周阑珊走过长长的海岸线。 他们走的很慢，走的时间很长。 双脚陷进柔软的沙滩里，温柔的海风抚过脸颊，两人始终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路过了人群，他们又离开了人群。 周阑珊知道，这样的美好今生只有这一次了。 将周阑珊送回周家门口的时候，谢维翰说：“真正的喜欢，不该无动于衷地看一个人为自己将自己扭转成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样子，太可怕，也太残酷了。” 他始终与周阑珊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双手背在身后，黑亮的眼睛凝望周阑珊的双眼。 “所以，不必为我改变自己。” 望着他转身离去，周阑珊却有些茫然了。 谢维翰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呢？ 与此同时，营区。 谢长风和周向成一起吃了个早饭，就最近的形势以及未来的发展趋势又聊了半个多小时。 谢长风年纪虽轻，可种种见地与看法叫周向成不得不点头沉思。 也总算知道，谢长风也不是平白占了如今这个位置。 说完这些，周向成抽出一支香烟递给谢长风。 谢长风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吸烟。周向成便靠近椅子里将烟塞进了自己口中。 点燃之后他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 他靠在椅子里好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最后还是谢长风先开了口。 “向成兄是想说孩子们的事？” 谢长风的开口一下子缓解了周向成的压力，他叹了口气，把香烟在烟灰缸里碾灭，“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我年纪也大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给她找个好归宿。” 虽然发生了一系列的乌龙，但是周向成还是很看好谢维翰。 谢长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我们家有两个，结婚这事上也没少发愁。”谢长风看着周向成，忽然一笑，“不过，以向成兄的眼力，肯定能找到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 周向成又叹了口气，“你啊，肯定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谢长风也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老黄历了，周师。想当年，我跟我媳妇结婚之前，面都没见过。就结婚在一起那么几天，完了一心扑在工作上几年没回家，再回去的时候，人家看我都多余。等进了城，人家就成了新派人，那叫啥，叫自由恋爱。说孩子们的事都听孩子的，自己不给张罗，也不让我管。” 他歪了歪头，低声道：“实在是……怕进不去家门啊。” 周向成哈哈一笑，像是被谢长风这副窘状逗笑，自己也没再提及这件事，心里却依然感到遗憾。 谢长风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张秋雪他们已经吃过早饭了，一见到他张秋雪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找你干嘛？” “还是铁栓那事。”谢长风说。 关于这事，张秋雪一直也很担心，“以后铁牛和铁栓该不会要被他们为难吧？” 第1662章 拂堤杨柳176 第1662章 “不会。”谢长风说。 “你怎么这么确定？” “周向成就算再没本事，也不至于只有这点气量。” “是吗？” 想起周向成被降智的样子，张秋雪对此表示怀疑。 “放心吧。”谢长风拍拍张秋雪的手，顿了一下，又说：“今年改制，咱们近水楼台，相互得罪了，对谁都没好处。” 说这话的时候，谢长风的脸色有些奇怪，被张秋雪戳了一下才反映过来。 “你想什么呢？” “我是在想，那老家伙看上的人恐怕不是铁栓。” “不是铁栓？不是铁栓找你聊天干嘛？找他看上的人谈去呗？” 话音刚落，张秋雪和谢长风四目相对，张秋雪隐隐看到一阵牙疼。 “这家人可真是……萝卜净捡着个儿大的挑！” 谢长风想的没错，和女儿妻子不同，周向成看上的其实是稳重老成的谢维骏。 他认为，老成持重的谢维骏比起谢维翰更能照顾周阑珊。 奈何，不管是谢维骏还是谢维翰，都对周阑珊不感冒罢了。 按照医嘱，谢维翰不得不休息几天。 这几天他干脆就住在了招待所，每天陪张秋雪到处走走。 张秋雪则借用了招待所的厨房，每天给他们做点吃的。 因为他的伤，张秋雪和谢长风原本第二天就走的计划不得不向后推迟，直到谢长风的假期只剩下最后一天。 临行之前，铁牛和铁栓到码头送他们，张秋雪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絮絮地唠叨着，衣食住行，没有她不担心的。 谢长风则只有一句话，“好好干，这两年争取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要解决不了，你们奶奶可是很乐于插手的。” 铁牛点点头，铁栓则直接央求张秋雪帮忙相看，母子三人正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竟然又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 “阿姨。” 如果不是周家格外护犊子到有点是非不分的父母，对于周阑珊，张秋雪还是很喜欢的。 她朝周阑珊招招手，周阑珊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一串贝壳穿成的风铃。 颜色很漂亮。 她把风铃交到张秋雪的手里，“阿姨，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吗？” 几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铁栓，简直不能够理解。 周阑珊却没有说话，固执地望着张秋雪。 张秋雪只好跟着周阑珊到了一旁。 短短几天的时间，张秋雪就感觉到了周阑珊和之前的不同。 性情上当然还是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之中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阿姨，我今天其实是代替我妈妈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也是我太不懂事了。” 张秋雪不置可否。 周阑珊又说：“其实我上面还有个姐姐，因为一些原因，她早夭了，去得很悲惨，每年到她忌日的时候，父母都会非常难受。也因为这个，家里人都格外疼我。” 她叹了口气，“而且，她那个年代过来的，总觉得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了，早晚能培养出感情来。” “对不起，阿姨，是我太任性了，又觉得我爸爸在这个位置上，不会有人拒绝我，才给大家平添了这么多麻烦。” 第1663章 拂堤杨柳177 第1663章 “你多大了？”张秋雪突然问。 “啊？”周阑珊意外了一下，随即说道：“二十。” “高中读完了？” 周阑珊不知道张秋雪为什么这么问，连忙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考个大学读一读？” 周阑珊又是“啊”了一声，“我考不上吧？” “追求一个对你不理不睬的男人都这么有恒心，去摸索人家的脾气、喜好都那么有耐心，读读书，把东西啃进自己的肚子里，不比费尽心机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好轻松得多？” “就算考不上大学，上个中专，学个一技之长也是好的，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最实在。就算连中专也考不上，能够读书明理也是好的。” 周阑珊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一声。 但是很快，她又问道：“那阿姨，你能原谅我吗？” 张秋雪一顿，禁不住笑了，“准备曲线救国吗？” 周阑珊用力摇了摇头。 “听谢维翰说，这么多年，他们姐弟多亏您的教育和抚养才能有今天，而我，却做了那么多伤害你们的事。” 那天，谢长风和张秋雪离开之后，父亲把她叫进了书房，着重询问了那件事，并严厉批评了他。 用周向成的话说，他们周家的女儿怎么会愁嫁？谭霜霜等人却因为周阑珊的任性做出那种事来，着实太过丢脸。 也是因为这个，周阑珊才会大半夜跑到海边去晃悠。 事已至此，说这些其实都没有意义。 “那么，希望下一次，你能够理智、正常地对待感情，能够将那个真正喜欢你的男孩子善良以待。” 张秋雪挥了挥手，“也希望，你永远是个面上有笑，眼中有光的女孩子。” 她转身大步离去，只有周阑珊站在原地再一次抿紧了唇瓣。 其实……如果她能够优秀一点儿，如果在最初的最初就不要觉得丢脸，而是对父亲坦言相告的话，说不定他们也会有个好一点儿的结局吧？ 周阑珊望了望依旧在码头上姿态略显僵硬，对张秋雪不断说话的大男孩，然后大步转身离开。 也许，读书、考学，真的不错呢。 靠博取别人的注意力来获取成就感，应该远远没有把自己变得更强大所带来的成就感那么大吧？ “再多休息几天，等伤养好再训练和下水吧。”张秋雪帮铁栓整理了一下衣襟。 那些被礁石剐蹭出的伤，张秋雪每每想起，至今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二伯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铁栓温声保证，“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哥盯着我吗？” 铁牛也连忙说：“二伯娘放心，有我呢。” 张秋雪也给他理了理衣服，拍了拍他越来越结实的肩膀。 “整天别想那么多，我跟你二伯还没老呢，别总想着一个人去承担，有事就跟家里说。” 铁牛点点头，张秋雪又说：“结婚的事还是看你们自己的心意，这不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只是，我和奶奶都希望你们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毕竟，这人，难道还真能工作一辈子？” 海风咸咸的，不断拂过他们的脸，铁牛和铁栓却从没觉得这样温暖亲切过。 直至谢长风再次再旁边催促，张秋雪才恋恋不舍地朝两人挥了挥手，跟着谢长风一起踏上了回程。 铁牛和铁栓伫立的身影很快变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 第1664章 拂堤杨柳178 第1664章 回程是原路返回，不过，和来时不同的事，他们回去的时候，路上处处可见背着、扛着巨大行李袋或者麻袋的装着被褥、脸盆等生活用品的人。 这些人大多面容黝黑，皮肤粗糙，衣着简单，和张秋雪他们逆流而行。 这都是来自农村或者山区来城务工的人员，或皱眉思索，或大声与身边的人讨论着今年所要干的活，无一不透着对新的一年的期待。 和这些人相比，张秋雪由衷地感到庆幸。 如果当年她甘心留在河西村的话，说不定今天她或者铁牛铁栓，也会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这样真能把日子过好吗？”谢长风突然问。 张秋雪转头，发现他也和自己一样，正在望着人群发呆。 “嗯？” “背井离乡，与父母妻儿分开那么远，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里踽踽独行，挣扎求生。”谢长风目光落在张秋雪的身上，“这真的是好事吗？” 张秋雪禁不住沉吟了一声，“从后来发展的结果来看，我们的国家能拥有一座座先进的国际化的大城市，离不开这些人的贡献。” “那他们自己呢？”谢长风反问。 张秋雪沉吟着，思索着，最后沉默。 她相信这些人在城市里赚到了一定的钱，养活了他们的小家庭，但是，那对于楼盘开发商来说，对于整个城市来说，说是九牛一毛都夸张。 “这就是……为什么相比起那么多的行业，我更喜欢研究农用机械的原因。我想，我想有朝一日，我们国家所有的农民都能够解放自己的双手，不再靠出卖自己的体力来赚钱。” 这一日的所见让谢长风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他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看不得那些穿着简陋的衣服对着其他人点头哈腰讨好的样子。 张秋雪没有劝他，反倒很欣喜能够看到谢长风的这一面。 她不希望谢长风没心没肺地做官，她希望不管到什么时候，谢长风都能够看到社会上最为艰难的那个角落，那群人。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桑巴卓玛准备了好大一桌饭。 见谢长风没什么兴致，唐志平有些担心，“怎么？铁牛和铁栓过得不好？” “哦，不是。”张秋雪不想让老太太担心，连忙把回程的路上看到的情景跟唐志平说了说，顺便思考着，将来自己的超市当中是不是要多招一些进城务工的人。 正想着，就见桑巴卓玛歪着头看着自己。 “怎么了？” “妈，爸，你们知道蚁后吗？” 谢长风心情低沉，不过儿媳妇嘛，他从来都会客气一些，多给几分面子。 “以后？什么以后？” “就是蚂蚁。”桑巴卓玛说：“我听说，一个蚂蚁洞里只有一只蚁后，剩下的全都是工蚁。如果说以后的工作就是吃和产卵的话，工蚁的工作更为单调，就是出去寻着食物，然后带回来。这些工蚁看起来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可是，如果将没有这些工蚁，蚁后便会很快死亡，也不会再孕育出更多的雌蚁。” 张秋雪禁不住看了看谢长风，谢长风也看了看张秋雪，他们都已经知道桑巴卓玛要说什么了，心中不由感到震惊。 “如果把这个社会上许许多多默默无闻的人比作工蚁，那么，没有这些人，是万万不行的。这跟高贵和低贱也没什么关系，只是社会发展的一种需要。” 第1665章 拂堤杨柳179 第1665章 张秋雪愕然。 她觉得这种说法甚至有些残酷，或者说冷漠。 “一种社会发展的需要？所以，这些人，就活该搬一辈子砖，扛一辈子钢筋水泥是吗？”谢长风反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不是活该，是需要。”桑巴卓玛接着说：“就像环卫工人，每个月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清扫垃圾，装点城市，是很微薄的工资，也很简单的工作，但他们却是最不可或缺的工蚁。他们当然也可以去找别的工作，但这个工作却不会消失，一个人走了，还有另外一个人来。不是某些人必须得做这个工作，而是我们需要有些人来做这个工作，否则，我们的家恐怕就不能称之为家了。” 谢长风也不禁呆若木鸡。 “那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不需要做这项工作了？”张秋雪忽然反问。 “呃……”桑巴卓玛思考了一下，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朝张秋雪说：“妈你不是提过机器人吗？如果能研究出一种机器，代替人的工作，说不定就不需要人去做这项工作了。又或者说，当我们拥有一种机器，在我们制造了垃圾之后，这种机器能够很快地把这些垃圾重新消化、整合，弄成一种新的可以供我们使用的东西，说不定就不用再找环卫工人了。” “比如，我们的厨房垃圾，倒进去之后可以变成煤气，我们做饭的时候直接用了，就不需要了啊。” 这一次，张秋雪和谢长风都没有说话，饭桌上也陷入深深的沉寂。 按照这个思路去想，不得不承认，桑巴卓玛是对的。 包括这两种预测，也是正确并可以实现的。 “那你觉得，有一部分人，就应该在社会的最底层是吗？”面前的汤都凉了，谢长风却再次发问。 “因为学识、工作能力、工作态度等等各种原因，一定会有人挣钱多，一定会有人挣钱少，如果按照挣钱的多少为标准的话，世界一定会分为三六九等。就算不按照这个分，人还可以分成男人、女人，好人、坏人，老人、年轻人、小孩，每一样都代表了不同的人和不同的能力。” “就像一个金字塔，越是底端，基数越大，越是顶端，越是寥寥无几。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跨越等级，甚至可以问鼎。但，最底端的人，一定会维持最开始那样窘迫的生活吗？我觉得未必。” “为什么？”张秋雪立刻追问。 “因为，我们的社会在进步啊。我们以前没有火车，现在有了，我们以前没有摩托车，现在还有了。就算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不可能每天都开上汽车，骑上摩托车，但是，当别人开始做高速列车的时候，以前那些只能靠走路的人，也能坐上慢车吧？那些开不了小汽车，坐不了飞机的人，也能骑个自行车了吧？” 简而言之，历史的洪流滚滚前行，这个人或许一直不能跨越阶层，但，别人在前进的同时，他或许走得很慢，但也一定在向前走，一定再过比之前好的日子。 第1666章 拂堤杨柳180 第1666章 这一次，张秋雪和谢长风久久都没有说话。 冷不丁地，张秋雪忽然笑了。 她家里这几个孩子，有人从军，有人工作，每人都有一技之长，并坚定地在自己的领域里迈进。 她也一直以孩子们为荣。 但是，张秋雪从来没想过，自家能出一个对社会这么有见地的人。 桑巴卓玛看没人说话，不禁奇怪。 “我说错了吗？” “没有。”张秋雪笑着说。 桑巴卓玛不太理解谢长风和张秋雪的凝重，却听张秋雪又开了口。 “无论工蚁也好，还是生活当中随处可见的环卫工也罢，似乎没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尤其是那些领导层。就像你见过的常部长他们，他们希望能在他们的任期内拿出好的研究成果，希望能拉到巨大的投资，他们眼中到处都是那些公司，大公司，和能够给他们带来业绩的人。至于那些默默无闻的人，谁看得见呢？” 这次桑巴卓玛思考的时间要更久一点，“我觉得不对。就算这些人很平凡，就算这些人很默默无闻，也许，他们不配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名字，可是，他们是历史的一员，虽然不曾被历史铭记，却也推动了历史。就像你和爸，不就看到了吗？” 张秋雪看了看谢长风，见谢长风不说话，她接着说：“我们就算看到了也做不了什么。” “从社会分工的角度，我也觉得不好做什么，毕竟，不是张三，就是李四，一定要有人做这个工作。不过如果真的要做，我觉得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做。” 张秋雪挑动了一下眉毛，桑巴卓玛继续说：“我们之所以觉得他们可怜，无非是工作很累，生活很苦。工作上面，除了给他们配备更好的清洁工具，我们的确做不了什么，但是，我们可以提高他们的工资，给他们更多的生活方面的福利。比如说，去医院看病，少花钱，买日用品，少花钱。还可以颁发给他们一些荣誉，为他们的子女、家人，也提供一些方便。” “那你觉得，如果你当村长、县长、市长的话，跟这些比起来，是你的前途重要，还是这些人的生活重要？”谢长风忽然问。 “这个……”桑巴卓玛突然笑了，“你这是在挑战人性啊，爸爸。” 张秋雪也笑了，人心从来都是孜孜不倦地向上渴求，渴求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荣誉，更多的财富，人性却往往经受不住利益的诱|惑，而放弃亲情、爱情、友情等等。 将别人的生活与自己的前途放在一起，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人的死活。 她不禁再次凝望桑巴卓玛，短短两年多的时间，这个姑娘已经完全长成她完全没有想象过的样子，不得不令人感叹。 “的确是挑战人性。” 谢长风附和了一声，没有再执着地对桑巴卓玛要一个答案，重新开始吃饭。 唐志平则说：“当年卓玛跟着小北回来，我就觉得这是个通透的孩子。对了，你考大学的话，想考哪一家啊？” 第1667章 拂堤杨柳181 第1667章 这个问题叫桑巴卓玛不好意思起来，夸夸其谈了这么久，其实她连考上大学的把握都没有。 于是抿了抿嘴，“先考吧，能考上哪个就读哪个。” 她挠了挠头，还挺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张秋雪。 张秋雪其实对桑巴卓玛上什么大学没什么要求，最初送桑巴卓玛读书只是希望她能明理，将来和小北的差别不要太大，以至于没有共同话题。 “我看，就凭卓玛这份儿见地，一定能考上好学校的！”大妞说，顺便朝张秋雪挤了挤眼睛。 以她的聪明，自然看得出来刚刚是张秋雪和谢长风在考桑巴卓玛。 吃过饭，张秋雪和谢长风回房休息，张秋雪说：“怎么样？还满意吗？” “倒是挺坦诚的孩子。”谢长风说。 “人心向上，人性向下，倒也难为她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的思考。” 张秋雪的心里非常骄傲。 “你忘了？”谢长风突然发问。 “什么？” “以前小北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发表一些哲学论调，我看，卓玛是没少受影响。” 张秋雪一想也对，“这家伙前几年不是还说想当指导员吗？这不就是个做思想工作的？” 谢长风点了点头，张秋雪禁不住笑了，“这两个孩子挺有意思的。” 谢长风却觉得不是孩子们有意思，是张秋雪有意思。 无论是思想上的点拨也好，还是孩子们的突发奇想也好，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张秋雪几乎不会拒绝。 对于桑巴卓玛这个儿媳妇，也从来没摆过架子，反倒经常带着桑巴卓玛出门去长见识。 暂且按下这件事情不提，铁栓和周阑珊的事情后续张秋雪又关注了很久。她不好直接问铁栓，只能从铁牛那里旁敲侧击，又或者朝谢长风打听打听。 不过，自从张秋雪走后，周阑珊没有再去找过铁栓，铁牛他们也失去了周阑珊的消息。 等张秋雪再听到周阑珊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在大学开学之前，大妞和路前锋搬入了新居。 当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张秋雪一家和刘主任一家去给暖了房。 房子不算很大，但也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住了，路鸣鸣兴奋地迈着小短腿在屋子里来回奔跑。 路前锋的两个哥哥嫂子都不乏艳羡，刘主任对张秋雪一家颇为感激。 张秋雪倒没有多提这事，很是开心地把周阑珊送给自己的那串风铃送给了路鸣鸣，帮她挂在了客厅里，小姑娘非常喜欢。 谢长风回来之后就连续工作了很多天，张秋雪和桑巴卓玛接连接到了小北的来信。 今年对桑巴卓玛来说是个大日子，她今年要参加高考。 为此，小北特意拜托张秋雪把当年小六高考时用过的书和资料给张秋雪找出来，自己虽然没有参加过高考，也为桑巴卓玛勾勒了许多重点。 平静当中，不平静的恐怕还是唐纳德那件事。 过年之前因为小区的居民拒绝了唐纳德和他的律师提出的赔偿，唐纳德在过年之后的第一次开庭当中，被判处死缓，终身监禁。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小区的人都沸腾了。 不过，由于现在社会上还没有完全禁枪，对于管制用品的管理也没有那么严格，唐纳德和他的律师提出了二次上诉。 对此，张秋雪丝毫没有意外。 唐纳德手中掌握的新型技术虽然不涉及国防科技方面，但也是一项巨大的进步，f国那边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第1668章 拂堤杨柳182 第1668章 这天傍晚，张秋雪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叫自己。 “小张，小张，秋雪同志！” 张秋雪扭头，竟然是常生。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竟然是铁道部的一把手刘部长。 张秋雪连忙上去打了个招呼，请两人往家里走。 刘部长背着手，一脸的干部派头，“小张，唐纳德上诉的事你听说了吧？” 张秋雪点了点头，“嗯，听说了。” “你怎么看？” “我？” 张秋雪诧异。 唐纳德当然又二次上诉的权利，而且，他们所说的这一点也没有错，现在国内社会上确实没有禁枪。 但是，张秋雪不认为仅凭这一点，唐纳德就能逃脱罪罚。 “见过唐纳德的新技术的人不多，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应用在你们的研究上，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该试一试，你说对吧？” 张秋雪就明白常生和刘部长的来意了，她有点好笑。 她只是谢长风的妻子，管天管地也不过是会能管管家里这一亩三分地，难不成还能管道法院去？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失去了，咱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研究成功啊。”常生说。 回到家，张秋雪给两人泡了茶邀请他们坐下。 常生和刘部长对视了一眼，禁不住说：“小张，这事无论如何你也得想想办法，这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啊。” 张秋雪有些无奈。 现在国内的许多方面都与国外断层得厉害，想要再从头开始研究是很不切实际的做法。 于是，很多的部门和厂家都会从国外进口，到手之后对其进行研究，对人家的技术进行学习。 这里面涵盖了太多的方面，就连现用的飞机，有许多也是从国外进口来的。 我们的国家如果想要真正的掌握并走到各项技术的前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她其实能够明白常生和刘部长的急切。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张秋雪说。 话音刚落，常生和刘部长眼中纷纷透出兴奋的光。 “真的？”常生禁不住问。 如果能够做到，最兴奋地大概就是他了。 “去找小区的居民，大家联合起来写一张请愿书，要求对唐纳德从重处罚，法院方面应该会考虑。我不太懂法律，但是，不管到什么时候，什么人判官司，应该都会考虑受害者的意见。” 两人恍然大悟，顾不得喝水又站起来，竟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张秋雪无奈，只好送他们走了。 不出三天，一份被小区里当天直接或间接受到影响和伤害的人签署的名单送进了公安局，又由公安局递交给了法院。 不知是不是被张秋雪说中了，二审的结果维持了原判，唐纳德的律师开始动用能量和人脉试图将唐纳德引渡回国。 在这期间，唐纳德一直被关在首都看守所。 许多人游说张秋雪去找唐纳德，至少弄清楚唐纳德的手里有没有可以达到他们能要求的玻璃，张秋雪始终没有答应，一直到研究基地里顾有年和柴从荣也开始动员自己。 第1669章 拂堤杨柳183 张秋雪其实知道他们顾有年他们在想什么，国内能够与唐纳德交流的人不多，唐纳德又被关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去可能会很轻易得到唐纳德的信任。 事实上，通过上次唐纳德做的那件事，张秋雪已经对他厌烦透了。 “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张秋雪郁闷地下了个早班，索性去超市巡查了一圈。 回到家的时候张秋雪买了点大棒骨，准备给唐志平熬汤喝。 到家的时候却见客厅里坐着两位不速之客，王国栋和汤老头。 两人正陪着唐志平喝茶，顺便不时议论着什么，只是张秋雪一眼就看出来，王国栋的脸上难掩愁容。 这几年其实他们也没断了联系，因为张秋雪的设计图不断投入生产，王国栋在一力主推，收效颇广。 这么算来，两人也是算是很好的搭档了。 至于汤老头，他自从跟着战车组走了之后成了战车组的组长，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平时他们私下里也会见面，今天两人一起过来，尤其王国栋这深情凝重的样子，让张秋雪有些担心。 打了个招呼坐下，张秋雪喝了口茶水，“王工脸色不大好，最近工作忙？” “忙，忙着求雨。”王国栋没好气地说。 张秋雪失笑，“王工什么时候……” 话没有说完，张秋雪的脸色变了变。 如果她没有记错，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 这十年来，国家改开，城里多了许多开小店的、挑货担、摆地摊的小商贩，国家的经济也得以快速恢复和发展。 可是，无论城市怎样发展变化，怎样日新月异，有一个地方，仍然需要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 “情况怎么样？”张秋雪慌忙问道。 “全国各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旱情。”王国栋一声长叹，本来就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顶已经全白了。 “持续多久了？” 张秋雪拿过日历翻了翻，她记得距离现在最近的那场降水是过年前的那场大雪，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各地不同，不过短的也有几个月了。” 张秋雪默然。 汤老头摘下眼镜来擦了擦，问道：“秋雪，针对这旱情，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张秋雪不禁哑然。 她既非雷公，又非电母，除了打深井抽水，又能有什么办法？ 王国栋又是长长叹了口气，他今天过来其实也只是碰碰运气，这种全国范围的干旱，岂是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这个时间出现干旱不是好事啊。”张秋雪也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不过我记的，前两年是不是挖了一回水渠？” “是有这么回事。” “抓紧时间动员吧，让大家都做好准备，一旦降水立刻储水和农田灌溉，除此之外，争取把多余的水都排往水渠和江河，上游管不了，就尽量往下游送。” “除此之外，就是多多地准备抽水装备，天上不降，只能从地下抽了。但能不能抽的上来……” 这个张秋雪也说不准。 第1670章 拂堤杨柳184 第1670章 王国栋却像是突然被人戳了一下似的，“对对对，得赶紧行动起来，这个时候可不是只顾小我的时候。” 张秋雪来不及再说什么，王国栋急急忙忙地拔腿走了。 张秋雪和汤老头见了一时都没能说出话来，其实，这算不上什么办法，甚至连死马当活马医都算不上。 隔了不到两天，韩大娟竟然来了。 韩大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往首都来了，等她被秦大姐送到张秋雪新家的时候，她整个人还像没头苍蝇一样没着没落的。 张秋雪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见她脸色还不好，禁不住问：“怎么了？要是有事就直说。” 韩大娟放下筷子，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这次其实是来开会的，种子基地这两年发展得很好，她作为种子基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有了这次公费来首都的机会。 “也没什么事，不过……” 韩大娟欲言又止，张秋雪急得不行，“不过什么？跟陈远吵架了？” “不是不是，我们挺好的，我就是觉得今年有些奇怪啊。”韩大娟说。 “什么奇怪？” “北川那边，平时下雨比较多，空气一贯比较湿润，这你都知道。” 张秋雪点了点头，韩大娟接着说：“但是这回，从年前到现在，已经有快三个月没下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现在觉得空气都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栋梁还流了好几次鼻血。你说会不会出事啊？” 她仍记得那年在河西村的情景，恒河水位下降，河东河西两村争水，那干燥和闷热让村民不得不每天去打水浇地。 后来，她听村里的老人说，如果不是张秋雪想出了别的办法，那年，他们的粮食减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今年北川的气候反常，韩大娟一直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只是她，农场的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 所以，韩大娟这一趟与其说是来首都开会，不如说是想找张秋雪讨个主意。 张秋雪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禁不住问道：“那水位呢？井水水位。” 略微一想，韩大娟一拍大腿，“水位也下降了，最近浇水用的管子都比以前多了。” 张秋雪的神色顿时不轻松起来，她在北川呆了六七年最是明白那里的气候。 那里多山，多树木，多花草，植物覆盖率很高，一般来说，水位不会轻易下降。 她绞尽脑汁地去想自己是否在后世看到过什么新闻，或听到过这一年的重大事情，但想了半天，也不过是徒劳。 “嫂子，你别吓我啊，不会真的要出事吧？”韩大娟有些惊慌地问，“我们，我们得做点什么啊？” 种子基地发展得一年比一年好，不能因为这个毁了啊。 “你让我想想。”张秋雪不无头疼地说。 “要不，再像那年在河西村一样，进山去找找？”韩大娟提议。 张秋雪一听就摇头，当年能从河西村西边的山里找到地下水只能说是走运，而且，那年的情况和今年大不相同。 那年虽然地上水不多，地下水水位却没有下降。 今年这样的情况，就算到山里去找，也未必能找到水，而且，还要考虑边境线的问题。 （突发疫情，学校改线上上课，要居家办公，辅导孩子线上学习，写文……最近更新可能不稳定，多写多更，少写少更，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感谢） 第1671章 拂堤杨柳185 第1671章 吃饭的时候大妞回来了，如今她的工作已经落实好了，就在首都的地质所里做一些书面和指导工作，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见韩大娟来了，又出去买了点吃的回来。 不过韩大娟哪里有心情，应承了几句也没吃几筷子。 见大妞好奇，张秋雪就把水位下降的事跟她讲了讲，顺便想听听大妞的看法。 “这个……原因是很多方面的，天上不降水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还没什么办法解决，水位下降我觉得和这二三十年来人口的不断增长，导致对水的需求量增大，不无干系。”大妞说。 “可是，这水不是无穷无尽的吗？难道还能喝光不成？” “水当然不是无穷无尽的。”大妞说。 她张嘴就想给韩大娟科普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但话到嘴边还是作罢。 “反正我们喝的水都是有数的，世上江河湖海那么多，却不是所有的水都是可以用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张秋雪也不想听大妞讲课，干脆问道。 大妞只是在学地质的时候学过水资源，也很想就自己学过的东西给两人大书特书一番，但张秋雪这么一问，她一口气都憋在了嗓子里。 半晌，在张秋雪和韩大娟期盼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有，我只能从干旱和水位下降的原因上来分析，寻找补救措施，但立竿见影的措施，没有。”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不只是我，现在谁都拿不出立竿见影的办法来。” “那，这得持续多久？”韩大娟问。 大妞再次摇头，“说不准。” 韩大娟无语地瞪着大妞，似乎想问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不是读了个寂寞。 大妞只好说：“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气象变化之外，造成的原因是很多方面的，要想改变得从本质上改变。如果不这样也行，哪里下一场特大雨，然后通过江河湖海大面积输送向各地，旱情说不定能立刻得到缓解。” 韩大娟这下彻底无语了，北川几乎没有河流，就算哪里下了大雨，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张秋雪却一拍脑袋，对韩大娟说：“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找王国栋。” 说是未雨绸缪也好，说是亡羊补牢马后炮也好，张秋雪觉得大妞提到的这个办法虽然很笨，但是总比这么干等着不做得好。 大妞愕然。 不过，她下午还要上班，暂时没有多说。 再次见到王国栋，张秋雪吓了一跳。 只短短一两天的时间，王国栋头上那点儿头发已经掉光了。 张秋雪她们到的时候，他正气急败坏地在跟手下拍桌子。 “我说了，现在所有人都得去给我挖水渠！争取把各省各市各县的水渠都给我连起来！” 中气十足的模样简直不像这个年纪的老头。 几个工作人员被骂得如同孙子一样，但也都明白王国栋的急切和良苦用心。 这几年，国内的经济看似发展得很快。 但是，一切经济的发展都还要以农业非基础。 否则，人们都饿死了，谁还有心力去搞经济？ 何况，干旱本身就已经是极大的经济损失。 第1672章 拂堤杨柳186 第1672章 看到来人是张秋雪，王国栋的脸色才略微平息了一下，带着她们回了办公室。 来不及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问：“是有什么办法了吗？” 张秋雪摇了摇头，指指韩大娟，“北川也出现了旱情。” 王国栋刚刚平静了几分钟的脸色顿时又难看无比，北川的情况他当然在种子基地每个月的工作报告中有所了解，但是，大到要种子基地专门派个人来汇报这件事，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韩大娟把跟张秋雪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对今年的情况充满了担忧。 “刚才我听您说挖水渠什么的，这真的管用吗？” 王国栋胡乱摆了摆手，没说着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人却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长长叹了口气。 张秋雪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心有不忍，古往今来，最难得的就是当官的真心真意为国为民。 “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王工。” “这天不下雨，谁还能管它不成？”王国栋说。 张秋雪沉吟了一会儿，看到他办公室的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大地图。 “这么挖水渠也不是办法，我们不如来看看根据往年的资料，哪里降水比较多，哪里发生洪涝灾害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今年就这样还能发生洪涝灾害？”韩大娟不可置信地说。 “谁知道呢？”张秋雪说，“反正也是赌，不如赌个可能性大一些的。” 这方面王国栋倒是比较清楚，很快在地图上指出几个地方来。 “那就围着这几个地方挖水渠，由南向北或者由北向南，另外，咱们的几大河流也利用起来，实在不行，就从给它们分流，利用江河之水进行灌溉。” 王国栋沉吟了一会儿，“我再把气象局那边叫过来开个会，让他们根据目前的天气推测一下哪里下大雨的可能性比较大。” 张秋雪点头，虽然不知道现在的设备能不能得出这个结论，但好歹也算个办法。 王国栋说风就是雨，立刻又叫人开会，临走的时候才想起被他遗忘的韩大娟，回过身对她说道：“你回去，也组织人手挖水渠，这个时候不能管有用没有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有用，我们也不能放过。”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其操作起来的可能性，以及有用与否，都让韩大娟感到前所未有的亚历山大。 走出农业部大门，张秋雪拍了拍韩大娟的肩膀，“走吧，先回家。” 晚上大妞回来，张秋雪让她也帮着想想办法，不过，大妞并不是专门研究水资源的，于是三人又去了一趟水木大学的图书馆。 韩大娟还是第一次来大学校园，虽然晚上了并不能完整地看清各处，但目光过处，匆匆路过的学子们依旧让她感觉到浓厚的学习氛围。 她的脚步迟滞了几分，随后便拉着张秋雪说：“嫂子，这个大学一定很好吧？等回去了，我一定要督促栋梁考这个学校。” 张秋雪笑起来，“可以，不过，你还是要看看孩子喜欢哪个方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还是要尊重他们。” 第1673章 拂堤杨柳187 第1673章 对张秋雪这个说法，韩大娟不以为意。 “那熊孩子，整天就知道玩，我还尊重他，他能把我气死。我那好歹也算是个大学吧，还有他爸也是大学生，他要是考不上大学，我俩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一年考不上就再复读一年，你看小北，不也没读大学吗？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领域。”张秋雪劝道。 韩大娟却道：“他能有什么领域？整天让他往东他往西，让他打狗他撵鸡的，这以后能做啥？还跟我一样侍弄黄土地啊。人小北是没读大学，但人家干的工作他也干不来啊。” 张秋雪一时竟然无言。 韩大娟似乎看出了她的无奈，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嫂子，你别不承认，还是城里好。虽说你家铁牛铁栓小北都不在身边，可是就跟大妞一样，在外面工作好几年，这想调回来，不是一句话就调回来了吗？” 大妞愕然地看了韩大娟一眼，禁不住失笑道：“姑姑，你以为如果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能调的回来？” “有你二伯你二伯娘在，你就算进不了现在的单位，可要找个好工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张秋雪：“……” 大妞更是瞠目结舌地看着韩大娟半晌，只觉得几年不见，韩大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被张秋雪拉了一下，朝韩大娟笑了笑，“说的也是，不过，你哥那脾气你也知道，是不可能给他们安排什么的。” 韩大娟却说：“这有啥，有你就行了呀，嫂子。” “我倒是想给他们安排，但这一个个的也不肯要啊，生怕给我添麻烦呢。” 这话让韩大娟噎了噎，没有再说出话来。 三人进了图书馆，大妞听了张秋雪下午给王国栋提出的意见轻轻地说：“气象那边，我估计不会有什么办法，提前预测全国范围内哪里有大量降水，我们国家现在未必有这个能力。” 这让张秋雪想起那十次有八次不准的天气预报，也不禁又叹了口气。 韩大娟更觉得这就是无用功，连书都不想找了，丧气的样子让韩大娟看了都不禁生烦。 稍晚一些的时候，周子俊也过来了，推着自行车帮他们把借的许多书送回了家。 韩大娟见了，禁不住又说：“这大妞闹腾了这么多年，可算消停了，嫂子你以后也能够放心了。” 这话张秋雪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闹腾？大妞在外面这几年，你知道她为咱们的国家找到多少矿产资源？尤其是那些稀有资源，一旦开采挖掘，带来的利益绝对是巨大的。” 韩大娟没想到张秋雪会因为这个生气，忙说：“我不是说工作，我是说她结婚这事。大妞工作当然好了，不过一个女孩子常年在外头，多让人担心啊，前些年还不想结婚，这女人哪有不结婚的？还是得结婚生孩子……” 越说，韩大娟就注意到张秋雪的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只能讪讪地住了嘴。 好半晌，张秋雪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韩大娟不知道张秋雪什么意思，只好看了看前面的大妞和周子俊。 周子俊背着大妞的包，车筐里放了许多书，正推着自行车徐徐向前。 冷不丁地，周子俊回过头来。 “姑姑，谁说女人的价值一定得依靠结婚和生孩子？大清早亡了。不结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吃谁家的饭了，还是花谁家的钱了？” 第1674章 拂堤杨柳188 第1674章 暗黑的夜色之下，韩大娟的脸顿时黑了个彻底，她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周子俊竟然说话这么难听。 张秋雪有些想笑，不过还是给韩大娟留了几分面子，但也没有责怪周子俊，只是很轻地叫了他一声。 韩大娟自讨了个没趣，见张秋雪并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只好讪讪地住了嘴。 张秋雪也很郁闷，平时大家也没少断了书信往来，但韩大娟的变化还是让她感到惊人。 导致这种变化的是什么呢？ 张秋雪一时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路程未免尴尬，张秋雪问起了陈远和陈栋梁的情况。 陈远还在北川营区做军医，现如今已经是家属村当中人人都会尊称一句“陈大夫”的医生了。 两人看起来感情还不错，一提到陈远，韩大娟的神色就缓和下来。 只是每每提到他们唯一的孩子，韩大娟就分分钟要爆炸的模样，大概陈栋梁是真的太调皮了吧？ 回到家，周子俊跟大妞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大妞和张秋雪带着借来的书一头钻进了书房。 不过，张秋雪并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直把自己熬的双眼通红，也并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办法。 她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在后世曾经见过的种种手段，退耕还林、多种树、兴建水利设施，因为不懂，她其实不能确定到底哪一个能起到作用。 可是现在，不管哪一个都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看了看同样熬地眼睛发红的大妞，张秋雪叹了口气，“别查了，先睡觉吧。” 大妞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这一时半会儿的，真没什么好办法，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时半刻造成的。就算按照我小时候，咱们在河西村的做法，找到一条地下河，从而取水，也只能改变一个地方的情况，而不可能改变全国范围内的水位下降和干旱情况。” “从你的角度看，有没有一个相对快一点儿的办法？” 大妞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才疏学浅，除了天降暴雨和开闸泄洪之外，真没什么快办法。”大妞揉了揉眼睛，又端起桌子上的浓茶喝了一口，“如果真的会发生的话，我觉得妈你那个挖水渠倒算是个好办法。” 张秋雪：“……” 第二天一大早，熬了一夜的大妞去上班之后，张秋雪打着哈欠把这个说法告诉韩大娟，韩大娟虽然觉得这个办法太儿戏了，但也实在等不及了，便离开了首都。 之后，张秋雪又往王国栋那边跑了两次。 王国栋联合几个部门开会，拍了好几次桌子，最后还是决定用张秋雪提供的笨办法。 全国挖水渠！ 全国贯通！ 这一决定张秋雪不用想都知道，下面各地肯定怨声载道。 张秋雪一度怀疑王国栋会顶不住，但，面对上级部门的多方责难，王国栋顶住了！ 同时，张秋雪开始密切关注天气预报。 一直到五月，有些地区开始降雨，张秋雪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随着天气逐渐升温，进入夏天，旱情再度恶化，尤其是南方地区，甚至出现了土地开裂，江河断流的情况，有些地方甚至连人畜吃水都成了问题。 第1675章 拂堤杨柳189 第1675章 首都也是持续的高温，这让高考也成为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高考当天室外温度高达39度，没有空调和电扇的考场如同蒸笼一般，张秋雪去接桑巴卓玛考试的时候，经常看到考生们一个个热得面色通红，汗流浃背。 这个时候还不太流行陪考，考场外面人不多，张秋雪找了个树荫站着，一边把自己最近做的电池版手持小风扇凑到面前吹风。 等在考场外的小商贩和零星几个家长都递来惊讶羡慕的目光，张秋雪没有理会，忧心忡忡地继续等待，直至一阵钟声过后，一间间教室的门拉开，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孩子从里面走出来，那样子不像是考了一场试，反倒像是跑了几公里的负重越野。 终于，桑巴卓玛也出来了，张秋雪立刻迎上前去，手里的小风扇和拎了一路的冰镇绿豆汤纷纷递到桑巴卓玛面前。 桑巴卓玛有些不好意思，“妈，辛苦你了。” 张秋雪拿手帕给她抹了下脸，看着她抱着绿豆汤呼噜噜喝了一气，立刻拉着她走到路边拦了一辆黄面的。 家里段姐和唐志平已经预备了午饭，并没有太丰盛，只是和平时一样的营养餐，桑巴卓玛吃过就去休息了。 大妞帮着张秋雪收拾碗筷，同时低声说：“今天上午，陈向东给我打了个电话。” 张秋雪不禁挑了下眉毛，大妞回来这些日子，她可没听说过陈向东还和大妞有联系。 “他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各方面都懂的多，前些日子我给他写了一封信，问问他今年的旱情。” “他对这方面了解吗？怎么说的？”张秋雪忙问。 “他也挺关注这件事的，最近特意跑了一趟，说是往年的几个洪涝地区，今年仍然可能有洪涝灾害。” “这……能看得出来？” “母亲河水位在涨。”大妞说。 张秋雪就不说话了。 她当然明白如陈向东、大妞等人自有一套专业知识来判断是否又洪灾，是否下雨等等，远比自己知道的那些谚语、古方准确得多。 “所以我觉得，妈你曾经的说法是有效果的，如果我们能尽可能疏通河道，向南也好，向北也好，很可能不但能缓解各地的旱情，还可能减缓、降低今年洪灾带来的损失。” 张秋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也为持续至今的旱情松了口气。 下午送桑巴卓玛去考场，张秋雪去找了一趟王国栋。 连续几个月的干旱，虽然五六月份的降雨缓解了一部分灾情，让夏季收粮减产没有特别可怕，但夏天持续地升温，却叫刚刚播种的或还没有播种的，面临巨大的压力。 而直接面临这种压力的，就是王国栋。 张秋雪找到王国栋，掐头去尾把我们国家中部地区可能有洪灾的情况一说，王国栋顿时喜出望外。 “这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水渠还真挖对了！”王国栋兴奋地说。 而且，巧合的是，当初考虑到国内经常汛期发生洪涝灾害的省份，水渠就是以这些地方为中心挖的。 因为这个消息，张秋雪和王国栋都松了口气。 王国栋立刻就召开会议安排接下来的事宜，没想到迎接地却是一张张百无聊赖的脸。 第1676章 拂堤杨柳190 第1676章 “王工，这消息准吗？”石致秋靠在椅子里，无聊地把钢笔帽反复拔掉又按上，声音里透着对王国栋的兴奋十足地不以为意。 王国栋只觉得顷刻之间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不待他说话，便继续有人说：“就是啊，这都好几个月了，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主意的，尝试了这么多次，到现在也没什么效果，还折腾什么啊？” “我觉得也是。”有人也小声嘟囔着，“来来回回净是白费时间和精力，本来就那么干旱，那些农民就为庄稼着急，还整天去挖水渠，谁愿意去干啊？” “就是，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议论声都低低的，却此起彼伏，会议室里竟然一大半都在抱怨，还有一半低着头不说话，仅有的两个对王国栋的说法有些反映的人见状也默默地闭了嘴。 王国栋气地脸部肌肉一阵阵抽搐，老迈黝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吃人一般。 “胡说八道！”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前的搪瓷缸子都被震翻，茶水滴滴答答流下来。 办公室里的人都不禁瑟缩了一下，吃惊地转头看过去，却见王国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王国栋前段时间提了个秘书，叫宋文章，张秋雪以前打过交道，今天他负责送张秋雪出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宋文章禁不住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小张，幸亏你给我们提供这个消息，不然，王工还不知道要筹到什么时候，前天我去他家给他送材料，听夫人说他有好几次差点晕倒了。” 张秋雪听了也不禁有些担心，不过，她还是劝了宋文章几句。 正要开口，两人就听到里面一阵嘈杂的混乱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喊王国栋的名字。 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往回冲。 等冲进那间简陋的办公室，就看到直挺挺摔倒在地，一群人正在试探他的鼻息，摇晃他的身体。 “别动！”张秋雪连忙大叫一声。 霎时间，会议室里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纷纷回头望着张秋雪和宋文章。 “去准备车！送王工去最近的医院！或者去打电话，打120！给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快点来人！” 张秋雪吼完见没人动，禁不住又喊了一声，“去啊！” 几人这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连忙朝外面跑了。 张秋雪顾不得理会他们，指挥剩下的人把王国栋平放在地上，见王国栋一只手死死捂着心口，连忙又在随身的背包里翻起来。 这两天，她随身的小包里备了不少药，都是唐志平给桑巴卓玛准备的，因为天气太热了，唐志平不但准备了一些提神醒脑的药，也弄了一些预防因为天气太热中暑、晕厥等的药。 张秋雪从中翻出一片麝香含片，又找了两颗治急症的药一并塞到了王国栋的嘴里。 来不及喘口气，就听有人再旁边幽幽地说：“你这什么药啊？王工吃了不会吃坏了吧？” 第1677章 拂堤杨柳191 第1677章 张秋雪一转头，正看到石致秋直勾勾地看着她。 张秋雪是在对他提不起好感，不禁眉头一拧，“要不你来？” “可别，”石致秋直接退后了一步，“王工家那么多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 张秋雪气得眉头突突跳动了几下，就见宋文章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边抹着脑门上的汗，一边说：“小张，电话里说了，他们立刻来人，让咱们看看王工还有呼吸心跳没有，说要是没了，就给做心肺复苏，要是有，就掐他人中，要是醒了就让他休息。” 张秋雪连忙去摸，发现王国栋还有呼吸，好像脉搏有些凌乱，她连忙跪在地上开始给王国栋做心肺复苏。 这些急救知识她在后世的时候简单的学习过，做了几下就找到了手感。 好在时间并不长，首都才投入使用没有几个月的急救车就尖叫着到了，此时，经过张秋雪简单的急救，王国松虽然还没有清醒，但目前呼吸、心跳都已经趋于稳定。 医生们又经过简单地处理将王国栋抬上了车，不过，在面临谁跟着去医院的时候，好些人都有些犹豫。 宋文章倒是毫不犹豫地上了车，但车快要关门的时候，他禁不住又喊：“哎不对啊，去了医院要交钱吧？我没有那么多钱啊？” 这个年头既不流行刷卡，也不流行写支票，大家更习惯于有钱了就存在银行里，谁出门上个班也不会带太多现金。 张秋雪闻言连忙也爬了上去，好巧不巧，她怕桑巴卓玛出什么问题，这两天出门身上都带了点钱。 再看那些人还傻愣愣地站着，张秋雪禁不住一声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去给王工家里报个讯去！” 那些人这才如梦初醒，刚刚投入使用的救护车扯着嗓子跑远，宋文章没着没落地缩在一旁，随着车身地不断摇晃而左摇右摆，最后还没到地方，他竟然先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王国栋送进医院，张秋雪忙忙碌碌地跑前跑后，再回到急诊室门前的时候，宋文章已经好多了，另外最后还是有几个人跟着到了医院。 宋文章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张秋雪，“小张，今天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们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点头，张秋雪摆了摆手，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孰料，张秋雪这一问，竟然没有人讲话了。 张秋雪和宋文章对视了一眼，宋文章顿时也急了，“都这个时候了，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然而，竟然还是没有人开口。 反倒是王国栋的媳妇先到了，后面跟着气喘吁吁地石致秋。 王国栋的媳妇就在附近的街道上班，王国栋不下去视察的时候，两个人整日里同进同出的，感情非常好。 此时，瘦瘦的女人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也问怎么回事，然而，这下更没人说话了。 一阵沉默之后，反倒是石致秋，忽然说了一句：“小张，如果我猜的没错，是你三天两头给王工出主意，才让他那么着急上火的吧？” 第1678章 拂堤杨柳192 第1678章 刹那之间，张秋雪几乎想要冷笑。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石致秋，都多少年没有工作和业务上的竞争了，你这端茶的技术还是一样的好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孰料，石致秋竟然歪着脑袋往王国栋媳妇那里一看，不说话了，真是茶了个彻底。 宋文章急了，连忙替张秋雪分辨道：“夫人，您别听别人乱说，王工这些日子为干旱的事情着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张同志是给我们出主意，想办法呢。” “还不都是些馊主意。”石致秋低声嘟囔道。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那怎么没见王工在我出馊主意的时候晕倒，跟你开个会反倒是晕倒了？” 她一句话又扯回了正题，石致秋顿时不说话了。 反倒是追着救护车过来的人说：“石主任，别说了，如果不是我们王工也不会气得晕倒。” “到底怎么回事啊？”王国栋的媳妇目光再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急得直跺脚。 这才有人说：“今天王工说又拿了个主意出来，但是我们觉得没什么用，没有支持，王工很生气。” “唉，这个老王！”王国栋的媳妇气得又是一跺脚，“早就跟他说了，年纪大了，不能着急上火的！” 张秋雪一听却险些再次翻个白眼出来。 如今形势严峻，王国栋作为一把手，直接面临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 从这一点上来讲，不管是谁，都会着急上火。 最让王国栋生气的，恐怕是这些人的不作为和无动于衷吧？ 不过，如今她并非这边的员工，便不好再说什么。 几人一直等着王国栋从里面出来，期间，又有人陆陆续续来看望王国栋。 王国栋倒是很快醒了，他的身体虽然也有一些陈年旧疾，但并没有特别严重，这次简单地来说，就是气的。 但所谓气大伤身，王国栋这回病得不轻。 一边听医生说话，王国栋的媳妇一边不断掉眼泪，一边哭，却又一边询问医生治疗的办法。 宋文章和张秋雪帮着推病床换病房折腾了半天，刚去缴了费用，回来就看到石致秋等一堆人围在王国栋的病床边，正在嘘寒问暖，最后还是巡房护士见王国栋脸色实在太差，把人都赶了出去。 刚刚还推卸责任的人，在见到王国栋的媳妇之后却又纷纷热情起来，嘴巴里说着如“王国栋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要伤心了”之类地安慰的话，把个真正作为王国栋的秘书，可能之后会帮助到王国栋和他媳妇的宋文章挤得远远的。 宋文章没有再试图去挤，只是摇着头，叹了口气。 “你不去？”张秋雪凉凉地瞥了宋文章一眼。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挤吗？”宋文章不答反问。 说罢，他不等张秋雪回答，又说：“部里头几个资历老的，这两年都相继退了，如今王工一倒，就得从现在这些人里挑一个打头儿的。” 张秋雪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那句话，“你不去？” 宋文章摇了摇头，“人呐，做事得讲良心。” 张秋雪一顿，倏然笑了。 今天这一天，真是让她把官场之中的人心人性都见识了。 第1679章 拂堤杨柳193 第1679章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已经是桑巴卓玛考完试的时间了，张秋雪不打算再多呆了，于是跟宋文章告别。 正这个时候，王国栋的媳妇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叫住了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秋雪身上，其中不乏有些幸灾乐祸的，仿佛在说：叫你整天出些馊主意，害我们也跟着劳心费神的，现在好了吧？看你怎么跟人家媳妇交代！ 张秋雪没跟王国栋媳妇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位算是个什么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张是吧？”王国栋的媳妇拉住了张秋雪的手，“这么多年了，老王经常跟我提起你，最近这些日子也多亏你了，要不然，他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子呢？” 张秋雪意外，吃瓜群众们的下巴更是差点跌碎。 张秋雪忙说：“夫人客气了，我也是不想看那么多老百姓忙活了一年，颗粒无收……” “我懂，我都懂。”王国栋的媳妇拍拍张秋雪的手，“你不用给我解释，我都明白。老王这一辈子，有过得意的时候，也有过失意的时候，能让他一直挂在嘴边的人，不多。” 随后，她又给张秋雪道了谢，这才放张秋雪离开。 张秋雪索性把包里的钱全都塞给了王国栋媳妇，又说：“我婆婆是个大夫，回头要是王工的病情需要，我带她过来给王工看看。” 王国栋的媳妇自然又是好一番感恩戴德，张秋雪连忙又宽慰了她几句。 走出医院，张秋雪叹了口气，王国栋这一倒，也不知道剩下的计划能不能执行下去了。 再想一想石致秋那些人，张秋雪更觉得头疼，如果是石致秋那种人上位，恐怕这事就不用往下做了，大家躺平就好了。 回到考场外面，考试果然已经结束了。 张秋雪没有看到桑巴卓玛，便也回了家。 这是最后一天考试，张秋雪本来想让她趁机回家看看父母，但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正好最近唐志平的腿好了，找她看诊的人又多了起来。 张秋雪便让桑巴卓玛跟着唐志平出诊，倒也不用天天出门，只是偶尔出门的时候跟着唐志平当个学徒。 唐志平喜欢桑巴卓玛的通透劲儿，怀疑张秋雪想让桑巴卓玛学医，便不时教她一些汤药口诀。 如此，过了两天，张秋雪去看望王国栋。 一进去，就看到前几天还阴阳怪气的石致秋正忙前忙后地给王国栋端茶倒水，倒是王国栋的秘书宋文章不见踪影，王国栋的媳妇一个劲儿地在旁边说：“小石，这回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我这回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石致秋脸上笑得如同开了花，不过见到张秋雪，这笑容就打了个折扣，借口去打热水出去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病床上的王国栋才睁开眼睛，王国栋媳妇也叹了口气。 张秋雪忙问：“王工，夫人，是遇到什么事了？要是用钱，或者病不好治，咱们一起想办法。” 王国栋摆了摆手，指了指病床边的椅子，说道：“你过来，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第1680章 拂堤杨柳194 第1680章 张秋雪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坐了过去。 “王工，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 “我这个身体你也看到了，一时半会儿的大夫还不让我走，但是工作不能停下。现在下面这些人，没有几个是让人省心的，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请老天出山，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说田有粮？” 田有粮两年前就退休了，听说如今住在首都郊区的一个小村子里，自己开垦了一块地，每天去地里溜达溜达，做做农活，不管其他的琐事，整个人好不快活。 王国栋点了点头，“他脾气大，主意也多，现在部里这些事，也就他能挑起来了。” 张秋雪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田有粮了，对他的一些消息也都是在王国栋这里听说的，不过，田有粮嫉恶如仇一心为公的形象一直根植在她的脑海当中。 “我觉得可以，不过，田老同意吗？还有……他现在毕竟已经是退休人员了，贸然将他请回来，现在部里头那些人……会愿意吗？” “不用管他们，这些年，是我把他们惯坏了。”王国栋说，“老田肯定能震得住他们，不过还是那句话，他的脾气太大了，不利益团结同志，所以……” 王国栋的目光投在张秋雪身上，张秋雪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我想请你来做老田的副手，暂时撑过这段困难时期，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这……王工，我已经退出体制很多年了。” “这个我也已经想过了，我会以特聘的名义邀请你来协助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张秋雪：“……”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去吗？ 那必然是不想去的，单单那天看到的人人为权利争先的工作环境，她就一点儿也不喜欢。 可是，作为一个有一些忧患意识的公民，张秋雪真的很担心今年的情况。 王国栋的媳妇也在旁帮腔，“小张同志啊，这个时候你可无论如何也得帮一把，你看看那些人，整天就盼着老王倒了，屁股底下的椅子让给他们坐，哪里有人关心老百姓？” 这种情况张秋雪当然也看到了，不过，沉思了片刻，张秋雪还是摇了摇头， “王工，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搀和进去。部里头论资历，论工作能力，论工作经验，比我强的人太多了，我这个时候搀和进去，是激怒大家的情绪，对于做事，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王国栋有些失望，“可是如果指望那些人，就更没救了。” 张秋雪还是拒绝，“就算是配合田老的工作，也应该是宋文章同志来做，这一点上，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轮到我。” 提到宋文章，王国栋就不说话了。 张秋雪便又安慰道：“王工，我在哪儿工作，都跟我关心这件事没有关系。就算我不在首都，我也会尽力为今年的灾情提供一份力量的。” 王国栋默然。 张秋雪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却万万没有想到，两天之后田有粮竟然找上了门。 第1681章 拂堤杨柳195 第1681章 “田老，部里头不是还有宋文章他们能够帮忙吗？我去……这不合适。” 田有粮好歹是正经退休的员工，被返聘回来继续为国家发光发热也不是不行，她算什么？ “宋文章？”田有粮哼了一声，“心倒是好心，有资历、没心眼，傻了吧唧的，你觉得他除了把自己累死之外，能收拾得了石致秋那些人？” 张秋雪默然，田有粮这话虽然毒了一些，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走吧，咱们一起把这件事给他干了，然后该干嘛干嘛。” 于是，张秋雪就这么被拖下了水， 两人一起到单位的时候，石致秋正端着茶杯跟大家大谈特谈未来的班子建设方向，其中好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深以为然，张秋雪和田有粮在窗户边站了半晌都没人发觉。 田有粮气得脑门直突突，直接便冲了过去，“挺闲啊各位？” 他这一辈子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朋友，王国栋的许多处事方式他也看不上，但并不代表他不认同王国栋操劳一辈子的心。 现在，王国栋才刚倒下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上位，田有粮都替王国栋心寒。 石致秋立刻赔笑起来，“田老，您怎么过来了？我们，呵呵呵，这刚夏收完，也没什么事吗？” “没事？”田有粮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叫了起来：“没事干？夏季各地的收成都统计完了？新粮食种下去没有？外面天这么热，老百姓在田里种下能不能长出来？各地的水够用不够用？新粮食出芽率有多少？来来来，你们给我汇报一下？” 田有粮如同机关枪一般对石致秋几人一顿喷射，几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石致秋又笑了起来，他笑着说：“田老，您不是前两年就退了吗？怎么又管起事来了？” “哼，专管你这样投机倒把不务正业的宵小之辈！”田有粮毫不客气地说。 顿时，石致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未免局面僵化，张秋雪连忙走了进去。 “因为王工病倒，所以，上面决定返聘田老暂时代替王工，现在部里的事情由田老全权负责。”张秋雪说。 顷刻之间，石致秋的脸色无比难看，而围着他的那几个人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甚至有的人还往后退了一步。 田有粮重重哼了一声，张秋雪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一会儿，石致秋脸色才调整过来，但脸上分明写着“不信”，目光扫过张秋雪，仿佛又在问：“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因为田老年事已高，所以，王工委任我作为田老的助手协助他进行工作。” 张秋雪声音淡淡，但石致秋身边的那几个人目光又快速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田有粮则拿出了由王国栋申请，上级加盖了公章的文件。 原本，上面是要来个人陪同田有粮上任的，不过，田有粮不喜欢那一套就拒绝了。 他把那份文件往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张桌子上一拍，“有问题的、不信的，找上级去验证去！” 第1682章 拂堤杨柳196 第1682章 一时间，单位里人人面色各异，田有粮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大手一摆，“现在开始，给我干活！” 人们面面相觑，正在迟滞，宋文章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石致秋突然笑开，“小宋，咱们今天要迎来一位新同志了，你知道吧？” 张秋雪无语地看了石致秋一眼，心说这家伙真是个事儿精啊。 搞笑的是宋文章在短暂地意外了一下之后，立刻笑了起来，“就是张同志吧？这可不算什么新面孔，想当年，咱们不是一起共过事吗？” 说着立刻走过来和张秋雪握手，又请田有粮进去说话。 田有粮脸色依旧不好，“坐什么坐，不坐了，管事的都过来，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怎么干活的，现在开始，每个人分包到省，人不多，每人负责几个省，务必给我把挖水渠的工作抓起来，谁完不成，就把两年的工资贡献出来，分发给那些因为你们而受灾的老百姓！”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张秋雪却禁不住给田有粮点了个赞，心说如果王国栋也像田有粮这样不好说话的话，说不定下面的人也不会这么胆大妄为。 见众人面白如纸，田有粮又是一声冷笑，“怎么？农村都分产到户了，你们不会以为还只要像以前一样工作就可以吧？” 寂静半晌，终于有人颤巍巍地开口：“以前……不是都这样吗？” “以前？”田有粮又一次冷笑出声，“要不说老王的工作干得糊涂呢，自己像个老黄牛累死累活的，反倒是你们，商品粮吃得也太轻松了！” 再一次，挤着越来越多的大厅里安静下来。 有许多人他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过，可能大多也知道田有粮的脾气，没有人再出声反驳。 然而，张秋雪注意到，有许多人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石致秋，像是想看看石致秋有什么反应，又或是等着石致秋来带头。 刚刚还像个跳梁小丑的石致秋重新恢复了冷静，他望着田有粮和张秋雪问：“那一个人包几个省？每个省的面积也不太相同啊。” 于是，其他人的目光也投向田有粮和张秋雪。 虽然并非体制中人，张秋雪却也明白一般有这种事都是一把手身先士卒做表率，其他人再按照自己的能力高低来领任务，于是，她的目光也投向了田有粮。 “各省的面积是不尽相同，那你想包多少啊？”田有粮对石致秋说。 “我……” 石致秋一下子噎住，踟躇了半晌才说：“那我包两个省吧。” 田有粮直接带着众人进了王国栋的办公室，在墙上那副巨大的地图上一指，“圈吧，每个人把自己要负责的省圈出来，然后把路线规划出来，该怎么干活，立刻给我干活去！” 张秋雪的目瞪口呆中，一个个走上前去，或一个或两个或三个的勾画自己要负责的省。 再看看一旁美滋滋喝着宋文章送来的水的田有粮，张秋雪禁不住说道：“田老，你这工作不是挺顺畅的吗？” 第1683章 拂堤杨柳197 第1683章 田有粮瞥了张秋雪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张秋雪走的意思。 一直到所有人领了任务，又乖觉地拿了地图开始规划线路图，张秋雪更觉得无语，心说：早知今日，这些人干嘛非得把王国栋气进医院啊，难道觉得王国栋的脾气太好了？又或者，太喜欢田有粮的火爆脾气了？ 不过，张秋雪也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 无论是谁，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空降兵占了自己的位置，恐怕都不会很轻松地就接受。 何况，无论是她，还是田有粮，都是石致秋所不喜的。 果不其然，中午，张秋雪和田有粮商量完之后的事情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小罗期期艾艾地过来。 说起来张秋雪和小罗这些年虽然联系不多，但终归没有断了联系，因为张秋雪偶尔会买点国债什么的，小罗看张秋雪买什么自己就会跟着买点儿。 “吃完饭了？”张秋雪打了个招呼。 小罗抿着嘴，摇了摇头，“那个啥，你想吃啥，我给你打回来吃吧。” 张秋雪眉梢便不禁挑了挑，跟她开了个玩笑，“咋？我不配到你们食堂去吃？” “不是。”小罗忙说：“我是想问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你不是弄那个研究基地吗？怎么好好地又来这儿了？而且我看，石致秋今天气得可不轻。”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八卦，不过张秋雪还是一眼看到了小罗眼中的担心。 她笑了笑，“没什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再说，她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石致秋等人就算对她有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小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张秋雪摆摆手，“不用了，这个时候离我近了，对你没好处。” 小罗一顿，又看了看同样担心的宋文章，一时间，俩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秋雪拿着出门的时候唐志平塞给自己的饭盆，信步去了单位食堂。 单位的人不多，但一进食堂，张秋雪还是能注意到有许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在她身上转了几圈之后落在了石致秋身上。 张秋雪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心中只是微微一哂，便端着饭盒去了窗口打饭。 一路上，张秋雪感觉自己像是个凯旋的将军，一路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就连打饭的大姐也多看了她好几眼。 更可笑的是，张秋雪路过石致秋那些人的时候，分明看到他们饭盒里的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到她吃完了离开食堂，石致秋还是没有离开。 中午有一会儿的休息时间，张秋雪吃过饭便在单位里随意溜达消食。 拐过地下室走廊的拐角，张秋雪便听到窃窃私语般的议论声。 “石处，我记得以前王工和田老就挺看重张秋雪的，这回不会是打算给她铺路吧？” “我也觉得没准是这样，石处你想想，今年的旱情多严重啊，要真是按照她的办法做了，成功了，这是多大的政绩啊，往后肯定是扶摇直上啊。” “所以，按照你们的意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姓张的成功？”石致秋说。 第1684章 拂堤杨柳198 第1684章 张秋雪无语凝咽。 这些人……脑洞是不是开得太大了点儿？ 扶摇直上？当她是大鹏鸟吗？ “是啊，你想想啊，石处，要是他们真没这个想法，怎么可能会让张秋雪这个时候来啊？是，现在是有点压力，但只要顶住压力，干成功了，这是多大的政绩啊？咱们这个部门，不就是靠老百姓、靠每年的收成来看政绩吗？”又有人劝石致秋。 “现在都每个人分包到省了，如果不干也交代不过去啊。”石致秋叹了口气。 张秋雪索性身子朝后靠在了潮乎乎的墙上，想听听这群人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嘿嘿。”有人笑了起来，随即，张秋雪听到几声脚步声，之后便听不到声音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听到，又有人给石致秋出了什么主意。 张秋雪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听到什么声音便准备走了，几个人却在这时快步走了过来，张秋雪躲避不及，石致秋等人正看到双手环胸靠在墙边的张秋雪。 几人面面相觑，地下室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张秋雪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石致秋的脸色来回变换了几次。 四目相对时，石致秋冷冷哼了一声，随即带着人从张秋雪身边走过。 张秋雪禁不住摇了摇头，怅然念道：“果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你……”石致秋猝然转身，双眼死死地盯着张秋雪，“你什么意思？” “跟你有关系吗？”张秋雪说，“如果心中没鬼，何必对号入座呢？再说了，梦难觅真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楼梯间里愈发安静，只有昏黄的灯孜孜不倦地亮着。 足足有几分钟，石致秋竟然对张秋雪说道：“我真不知道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现在的日子应该挺好的吧？何必回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既然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那你干嘛如此热衷呢？辞了你现在的工作下海经商，又或者去伺候两亩地，不比你现在自在吗？”张秋雪反问。 石致秋：“……” “说白了，还是享受这种被人追捧，追人恳求，手握权力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罢了。既然你喜欢，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张秋雪又说。 “你少胡说八道，什么被人追捧，被人恳求，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你这种思想，是毒瘤！应该早点将你清除出去！”石致秋指着张秋雪，语速都快了几分。 “既然你那么喜欢为人民服务，为什么这次出现这么大的灾情，你一点儿作为都没有？” 张秋雪再次反问。 她哼了哼，眼神轻蔑，“别以为你们凑在一起不出声别人就不知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该不会是想在出规划图这件事上拖延时间吧？” 这下，就连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变了，一个个惊惶地盯着张秋雪。 “这么惊讶？你们能做的事情本来也不多吧？” “……” “不过我真想问问你们，往上数一数，大家谁不是农民的孩子，现在，他们的财产安全受到了损失，你们还能安然地吃着商品粮，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到底是失德，还是忘本啊？你们几个死的时候有脸去见你们家的祖宗吗？” 第1685章 拂堤杨柳199 第1685章 几个人脸上青白变换，一个个气得张口结舌，也想像张秋雪一样骂她几句，奈何一个个平时装惯了斯文人，竟然说不过张秋雪。 张秋雪哼了一声，继续往地下室的资料室走去。 石致秋等人却禁不住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问：“那咱们还拖不拖啊？” 一时间，大家谁都没有说话。 拖延规划线路图的速度，等王国栋好起来，这是他们打的主意。 虽然石致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位了，但是，王国栋在，总比田有粮和张秋雪好得多，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不是好说话的。 “要不……咱先干了？”有人不好意思地开口，却不敢再跟石致秋有眼神上的交流。 石致秋不禁哼了一声，“你们先走吧。” 他没说做，也没说不做，那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又看了看石致秋的脸色，这才迟疑着离开。 张秋雪从资料室找了回东西，回去的时候竟然又碰上石致秋。 不过，这一次换成了石致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灯光投下的阴影覆盖在石致秋的脸上，看起来阴翳极了。 “有事？”张秋雪说。 “其实你不会回来，对吗？”石致秋说。 “回来”这两个字，显然不仅仅只是说一说。 张秋雪手里捧着一叠资料，禁不住笑了一声。 她当然不会回来，就连田有粮，张秋雪相信也只是暂时回来帮帮忙，他们都并非真正钟爱权利的人。 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猜对了，石致秋竟然说：“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做的。” 张秋雪：“……” 她有些想笑，于是又笑了起来。 “石致秋，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最后让你做这件事的，不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不是一条条生命，而是你很有可能仍然能掌握权力。” 石致秋却说：“没人不喜欢权力吧？如果你不喜欢，你又为什么会做你那个研究所的老大？提出一个又一个意见，去支配别人？” “如果按照你这么想，那也不能算错。不过，你敢说你跟我一样吗？我的超市里，大部分是回城后安排不到工作的女知青，运输、保安是退伍的兵哥，研究基地里是曾经饱受苦难的有识之士。他们坚韧不拔，他们勤劳积极，你们呢？无论是从用心，还是从态度，你们跟我们比，你们配吗？” 顿时，石致秋的拳头都攥了起来。 可以想见，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这么嚣张地跟他说过话了。 然而，张秋雪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真是没救了。我真不明白，在你的眼里，养大你的父母，你的祖父母，你的曾祖父母，算什么？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个农民，你是不是会以他们为耻啊？” 石致秋索性转过头去，“我从来没有以我的出身为耻，我只是想要更多的权利，这有什么错？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配合你这次的意见，但是，你必须得给我个准话，等这次事了了，你是不是会离开？” 第1686章 拂堤杨柳200 第1686章 “跟你有关系？”张秋雪说。 “愿意干，你就干，不愿意干，你就别干。” 说完，她捧着资料从他身边经过，信步上楼，并不担心石致秋并不肯干活的样子。 一直看着张秋雪走远，石致秋的脸色终于变得无比难看。 一上楼，小罗就匆匆跑过来。 看到张秋雪，她急切地说：“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石致秋那几个人都在这边过来。” “没事。”张秋雪摆了摆手。 事实上，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并不在意石致秋他们干活不干活，这件事结束之后，她还是要回去做她的研究，也根本不会在这边长呆。 但是，石致秋的所作所为碰上田有粮那样的暴脾气，结果会是怎么样张秋雪就不知道了。 整个下午，单位里的气氛都非常沉闷，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石致秋的坏情绪。 不过，快下班的时候，石致秋还是将那份规划好的线路图送了过来。 田有粮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将线路图丢了回去。 “不合格。”田有粮说。 “为什么？”石致秋瞪着眼睛，张秋雪怀疑他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看不出来？”田有粮反问。 石致秋不说话，但张秋雪看得出来，他是真看不出来。 “你以为往办公室里一坐，喝喝茶，看看下面送上来的汇总资料，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点儿能力都没有，你还想当一把手？” 有一瞬间，张秋雪也觉得田有粮的话说得太难听了，她几乎听到了石致秋牙关被咬得咯吱作响的声音。 随后一把扯过那张路线图转身就走，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带上，张秋雪摸了摸鼻子。 “田老，所以刚才那份图到底有什么问题？” 田有粮用死亡凝视一般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方才继续说：“地理位置不同，地质不同。” 张秋雪恍然大悟，同时也为石致秋等人犯这样的错误感到无奈。 “老王这人，哼！”田有粮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一点儿都不会当官！如果是我，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才不下去跑！” “……好像……我记得我来这边儿上班的那段日子，你也没少往下面去吧？” 田有粮满脸的不屑顿时僵住，一撮小胡子翘着瞪着张秋雪，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张秋雪笑了一声，其实出现这种情况并不能责怪谁。 王国栋的心任谁都是无可指摘的，他常年在外奔波，也不过是想让粮食生产更上一个台阶，正因为各行各业都有像王国栋这样的人，才能重塑一个个拂堤杨柳的春天。 也正因此，单位里才需要有个他足够信任的人帮他处理一些琐事。 然而，谁能想到呢？ 这份信任，最后反倒助长了野心。 想到这些，田有粮也叹了口气，“要不是老王这事他办得太难看，我也不想为难他。” 两人对视一眼，重新开始起草通知。 这是一份令各省各部门进行配合的通知，总体而言，虽然现在首都的这些人开始抓这件事了，但下面的配合度有多强，谁都不能保证。 毕竟，现在的社会形势已经发生了改变，已经不再是以前纯粹的农业社会了。 第1687章 拂堤杨柳201 第1687章 之后的一天，石致秋送过来的线路图又送来过两次，均被打了回去。 第二次被打回去的时候，不只是石致秋，另外有几个人也情绪不好地看着田有粮。 田有粮也被气得不轻，个子小小的叉着腰，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一群废物，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来回忽闪。 “田老，你如果对我有意见你就直接说，何必浪费时间？”石致秋竟然说。 “我对你意见大了！你第一天知道吗？”田有粮不甘示弱地回应。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过，田老你看不上我可以直接说，我不碍你的眼，但是你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人的时间？下面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我们可以一遍遍的修改，我们等得起，他们等得起吗？” 张秋雪：“……” 她愕然地看着石致秋，只是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这是换了一个灵魂吗？ 惊讶的同时，张秋雪心说要坏。 果不其然，张秋雪转头就看到田有粮气得“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张秋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王国栋非要让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和稀泥……她这辈子还没干过这种事。 眼看着两人马上又要爆发，张秋雪厉声喝道：“行了！” 比两人更大更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原本都存着些看好戏心思的人纷纷被吓了一跳。 “自己存的什么心思是自己不清楚，还是别人不清楚？工作能力不到家，就别怪人家把你们的工作打回去！” “……” 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立刻有人低下了头，也有人抬起了头，开始左右观看，出头鸟石致秋目光阴翳地盯着张秋雪。 “工作能力不高，就提升工作能力，团结不了同志，就努力去团结同志，阴阳怪气如果有用的话，还努力做什么？” 张秋雪“啪”地一下把线路图甩在桌子上，“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身边的人心里也清楚！行了，图上标出来的这几个位置地质问题不能挖掘，赶紧改了！各位去各省的车票已经买好了，明天早晨出发，今天上午下午必须把线路图做出来！” 这一声吼震得大家脑袋嗡嗡作响，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始动作，机械的言语和动作像是才安装上手脚的机器人。 田有粮也愣住了，直到走出会议室，才嘟囔道：“老王还让你来配合我，我怎么觉得你脾气比我还大呢？” “那是王工太高看我了，还和稀泥，我这辈子就没和过稀泥。” 尤其是在拥有这样鲜明立场的时候，难道要她去站石致秋那个伪君子？ 很快，线路图重新规划好，以石致秋为首，大家开始收拾行囊奔赴各个省市。 其实单位里并没有这么多人手，之后的这段时间，这些人少不得四处奔波，累肯定会非常累，但张秋雪却觉得这未尝不好，就是要多下去走走，才能更了解实际情况。 第1688章 拂堤杨柳202 第1688章 该下去的人都下去之后，田有粮的工作就成了每天关注天气，关注各地的情况，少了石致秋，单位里的气氛好像都清新了许多。 张秋雪见其他人都很配合工作，也就不想在这边呆了，其实从始至终，她过来意义就不大。 这天早晨过去的时候，张秋雪就准备跟田有粮交代一声，以后就不再过去了。 一进门，小罗就“嗖”地一下到了张秋雪跟前，“小张你可算来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怎么了？”张秋雪疑惑。 单位里仅剩下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指了指以前王国栋的办公室，现在田有粮的驻扎地。 张秋雪有点意外，田有粮的脾气是挺坏的，而且，这人只要是为了国家的粮食生产，他什么事都肯做，什么苦都肯吃。 “两天了。”小罗对张秋雪晃着两根手指头，“下去的人该把工作汇报上来了。” 张秋雪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哎呀，你不知道，”终于有人为张秋雪始终摸不着头脑而着急了，“刚才我看了一眼那汇报上来的东西，一句有用的都没有，也压根没提工作进度。” 张秋雪明白了，打官腔啊。 敲门进去，就看到被丢了一地的汇报资料，张秋雪随手捡起一张看了看，随手递给小罗。 “把这些东西都收了吧。” “收什么收？不够丢人现眼的！”田有粮气得连茶杯都摔了。 张秋雪禁不住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田老，咱俩都是代班的，等王工回来，或者将来不管谁来，做工作交接的时候，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咱们都要给人家汇报的，谁表现得怎么样，自然也得汇报一下。” 田有粮：“……” “权且将这次当成一次工作能力的考核吧，谁表现得怎么样，如实记录。还有，小罗，再来电话的时候，给他们着重提一下宋文章的工作进度。”张秋雪淡淡地说。 田有粮竖着大拇指哈哈笑了起来，“怪不得你这丫头一会儿干这个，一会儿干那个，还都能干成，这招真不错。” 张秋雪也笑了笑，为人统帅者，未必要什么都会，但，用人之道还是要会的。 “既然干了就干个大的，”田有粮一拍大腿，“下次汇报的时候通知他们，这次他们的工作会记入档案！” 张秋雪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损还是你老人家损啊。 一旦知道要记入档案，这些人怕不是爆肝也要干？ 小罗匆匆忙忙地把掉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拿走了，张秋雪也随之提出之后不再每天过来。 “那怎么行？”田有粮连忙说，“我现在可越来越觉得老王说的是对的，你的鬼点子太多了，不能放你走。” 张秋雪哭笑不得，但她还是那句话，“没有你们二老说的那么夸张，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关注这件事，大不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这下田有粮不好再说什么了，事实上，把石致秋等人派下去工作的事，他们谁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但既然这么顺利，就不好再耽误张秋雪的时间了。 第1689章 拂堤杨柳203 第1689章 工作顺利，张秋雪家里的气氛却有些紧张。 当然，紧张的人主要是桑巴卓玛。 来到首都两年多，家里人帮了她许多，而且，她知道家里大妞二妞铁牛铁栓和小六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学生，如果考不上，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秋雪他们了。 事实上，张秋雪也有些担心，两年半的时间对于桑巴卓玛来说其实还是有些仓促了，她的基础并不像家里其他几个孩子那么扎实。 趁着晚上吃饭的时候，张秋雪随口问起她想报什么学校。 “我……不知道。”桑巴卓玛捏着筷子，很不好意思，“我总觉得自己考不上。” “考上考不上的，梦想不是要先有吗？”大妞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对吧，妈？” 张秋雪笑笑，“哪有人轻易成功？大妞他们那是从小读书的，你算算你中间断了多少年？” 而且，据张秋雪所知，这个年代的高考录取率格外低。 “考不上就复习一年。”饭桌上，谢长风突然插嘴。 桑巴卓玛愣了愣，大妞也愣了愣。 要知道，谢长风很少会插手某个孩子的规划。 大妞转头看向张秋雪，张秋雪却继续吃着饭，接着谢长风的话说道：“复读一年也好。” 桑巴卓玛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吞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原本，她是打算如果考不上的话就去找个工作开始上班的。 她来首都两年，平时全靠家里和谢北鲲养着，平时学习忙，也根本没尽到为人儿媳伺候公婆的本分，所以心里一直非常过意不去。 大妞见状忙也说道：“我觉得吧，卓玛你就是想太多了，最后几次摸底考试你不是考的挺好的吗？放心吧，一定能考得上。” 一家人的安慰非但没让桑巴卓玛放松，反而压力更大了。 晚上。 张秋雪洗澡出来看到坐在桌前看书的谢长风，忍不住问：“卓玛的事，你怎么想？真觉得她能当大任？” “你能不能当大任还看不出来，但总归又一颗淳朴的心。”男人放下书，去洗手间里找了干毛巾，帮着张秋雪一点儿一点儿把头发擦干。 “你可不像是这样的人。”张秋雪说。 这么多年，求到谢长风这里想要他能够搭把手的人不是没有，谢长风却从来没答应过谁，从来都公是公，私是私。 “以前是觉得不该这样。” “现在准备跟人同流合污了？” “只是听了前些日子你说的那些事，觉得……有些事情上与其让某些人投机取巧尸位素餐，不如让自己能够掌控的人上去，做好了自然好，做不好、变了质我就把他们亲自送进去！” 张秋雪禁不住咂咂嘴，心说果然，石头永远是石头，水滴可以穿石，却改变不了石头的本质。 叹了口气，张秋雪摇了摇头，“这话你跟我说说得了，几个孩子在家的时候你千万别说，万一说了，以后吓得孩子们都不敢回来了。” “回不回来能妨碍我收拾他们？” 第1690章 拂堤杨柳204 几天之后，出去踢球的小七小八一路嚷着从外面冲进来。 张秋雪正在切西瓜，天气太热了，就算家里安装了电扇也不能缓解人心头的燥热。 至于空调，张秋雪也安装了两台，不过，唐志平说总是吹空调对身体不好，一般都是能不开都不开。 “干什么干什么？嚷什么？慢慢说。”张秋雪给一人倒了一杯唐执行熬的酸梅汤。 小七却焦急地喊道：“嫂子的成绩出来了！” 说这话小八已经把分数嚷了出来。 “真的？”张秋雪意外。 这几天，桑巴卓玛每天都跑到学校外面去看红榜，但一直也没看到分数，今天一大早就陪唐志平出门了，没想到偏偏今天出分数了。 “那嫂子能上什么大学啊？”小七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张秋雪脸上的笑意打了个折扣，“等你爸回来，大家商量商量。” 这个分数不算高，上大学的话应该是压线过。 不过，桑巴卓玛自从上了一年初中辍学之后断了那么多年，能考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了看时间，张秋雪估摸着唐志平他们也该回来了，就吩咐段姐做饭。 门很快如张秋雪所想的那样想了，但是，回来的并不是唐志平和桑巴卓玛，而是谢长风。 男人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虽然和往常一样平静，但张秋雪还是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张秋雪连忙迎了上去，一边给他端水一边问。 “回来拿点儿东西。”谢长风如常接过张秋雪递过来的酸梅汤喝了几口，直接进了卧室。 张秋雪跟着他进屋，就见谢长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儿说：“小北媳妇的事你看着安排，这孩子跟小北似的，都通透，别让她往学者、教授的方向学。” 虽然最近家里没什么大事，但谢长风这副口吻立刻让张秋雪生出不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立刻开始回想家里的各种报纸，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信号。 此时，男人已经将两件短袖裤子收拢了起来，见张秋雪眉心紧皱，笑了一下走到张秋雪面前。 粗砾的手指在张秋雪脸上摸了一下，醇厚的嗓音如和目光一样温和，“跟你们预测的一样，洪灾爆发了，我向上打了报告，亲自带人过去支援救灾，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张秋雪一顿，握着谢长风手臂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别担心，我会安全回来。” “……”踟躇半晌，张秋雪还是重重“嗯”了一声。 “妈那边就先别提了。” “好。” “老爷子那边不知道会做什么，有什么事你甭惯着他。” 张秋雪再次一点头，男人笑了笑。 张秋雪禁不住也一笑，身子却骤然被人扣进怀里。 坚硬宽阔的胸膛，紧紧箍了她一下，眨眼之间便又放开，随后提着那两件衣服阔步朝外走去。 张秋雪立刻快步跟上，差点跟进门的大妞撞了个满怀。 大妞奇怪不已，“哎，我爸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在家吃饭吗？” 张秋雪来不及回答她，电梯的门一闪却又关上，她只好冲到窗边。 楼下，已经有一辆越野车停在那里。 没多久，男人熟悉的身影从楼里出来，早已调好头的吉普车立刻飞驰而去，卷起的烟尘引起众人侧目。 张秋雪瞪着眼睛，一直盯着车屁股。 然而，不管她怎么用力，怎么担心，那辆吉普车还是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第1691章 拂堤杨柳205 客厅里，两个小屁孩已经把西瓜偷吃一空，被大妞发现之后一边讨巧卖乖，一边试图逃脱大妞苦口婆心地劝说。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张秋雪却重重吐了口气，靠在墙上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直到吃饭的时候，大妞才发现张秋雪比平时话少许多，再结合谢长风离家时脚步匆匆，很快意识到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把脸往饭碗里埋了埋，转头又看了看小七小八，开始给他俩夹菜，管他们好好吃饭。 下午三时许，谢长风带领的一支队伍开拔，人人身上都是简单的包裹，身上所背的不再是钢枪，而是铁锹和锄头。 为了支援灾区，谢长风他们出动了好几辆军用卡车。 徐徐待进之时，通讯员忽然站起来朝谢长风说道：“首长，后方呼叫！” 谢长风立刻接过耳机，“喂喂”了两声。 呼叫来自谢长风的下属徐兵，也是谢长风一手提拔起来的。 “有个人……自称是你弟弟，非要跟着去抗灾。”徐兵干咳一声，显然也是觉得不像话。 谢长风皱眉，在首都，能这样堂而皇之说这种话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沉声说道：“徐大校！我就一个弟弟，十七年前就死了！” 徐兵一听就知道怎么做了，指了指眼前这个身材略微发福的男人，朝旁挥了挥手，“我们干正事呢，别来碍事！” 几个人把那人扯开，随着徐兵一声令下，车子开始启动。 车子一路向前，驶出首都的境地后就变得快起来，在一条条土路上卷起灰尘无数。 徐兵半路被召过去参加抗灾会议，几人正围着地图商量对策，就听车子发动机的声音之外，好像有什么声音再喊。 平时他们也会喊一喊号子，唱一唱歌什么的，但这个声音和这些都不同，好像在喊什么人。 徐兵皱了皱眉，禁不住往外看了看，这一看不禁叫了一声，“这家伙疯了吗？” 其他几人听了徐兵的声音也都纷纷侧目，一看之下就发现在一辆辆行军卡车之外，一个家伙正疯狂地在卡车扬起的灰尘下踩着一辆自行车疯狂追赶。 自行车追卡车，任谁见了也不禁傻了眼。 甚至他们后面有的车上一车人都伸长了脑袋看这位奇葩。 “怎么？你认识？”有人问徐兵。 “这就是……”徐兵下意识要说，又看了看谢长风。 谢长风扫了一眼便重新坐了回去，“继续。” 其他几人相互看了看，碍于谢长风的黑脸，不得不收起玩闹的心思重新坐下研究地图。 然而，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工作总是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叫声，有人仔细听了半晌，发现那竟然是在叫谢长风的名字。 “谢师……让他一直这么叫也不像话，要不，把他叫上来问问情况吧。”徐兵小心地说。 谢长风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不用。”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晚上停车休整的时候，谢长风几人所在的营地外突然嚷了起来，“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谢长风！” 第1692章 拂堤杨柳206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谢长风，这一次，谢长风索性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两三个士兵也没能拽住的人一头扎在了谢长风面前。 众人都愣了愣，谢长风低头，看着来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四目相对，谢长风的黑脸让谢宏伟咽了咽口水。 “到这里来做什么？”谢长风问。 和其他人一样，谢宏伟身上背了简易行囊，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脸通红通红的，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谢长风。 “我也要……去抗灾。” 谢长风没说话，黑沉沉的眸子一顺不顺地盯着他。 嘈杂的营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这边看。 半晌，谢长风才说：“闹够了就滚回去，我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我没闹！”谢宏伟连忙说：“我是认真的！作为曾经的人民子弟兵，若有战，召必回！” 顿时，谢长风一声冷笑。 “谢宏伟，听好了。现在没战，即便有，我也不会要你这样的兵！” 谢长风转身就朝里面走去，“把他给我扔出去，你们的警卫就是这么做的吗？” 不小心放谢宏伟进来的几个人立刻上前抓了谢宏伟就朝外面拖，如果不是在野外，他们现在已经是重大的违纪了。 “谢长风，谢长风！你这个王八蛋！” 徐兵早已看出这个人和谢长风是有关系的，连连给谢宏伟使眼色，让他不要再折腾了。 可是，谢宏伟哪里肯听，竟然又大叫道：“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的决心！” 徐兵真是醉了，“捂住他的嘴！把他给我扔出去！” 谢长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依然是冷笑，“决心？” 谢宏伟见状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又冲了过去，“对！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连决心都不配有吗？” 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没有明显的瞧不起，可是，那从头将他打量到脚的目光，依旧叫谢宏伟十分难受。 他咬着牙，“我知道，你一直都瞧不起我，也看不上我这样的兵，但是，国家有难，我辈必当挺身而出！谢长风，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谢长风不置可否，“既然你这么有决心，来找我做什么，自己去。” “你……”谢宏伟愕然。 “扔出去。”谢长风说。 “谢长风！你不能因为以前的事就一直针对我！你他么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吗？还不是因为离着你最近能搭个顺风车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怎么就不兴我支援一下了？” 谢长风这次是真意外了，他挥挥手让人松开他，谢宏伟“呼呼”喘着粗气，依旧倔强地盯着谢长风。 “谢师，要不就让这位兄弟跟着去吧？”徐兵说。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谢长风盯着谢宏伟片刻，才问：“真要去？” 谢宏伟用力点头，“要去！” “行，站岗去！” 谢宏伟从自己身上拽下那把铁锹，杵着往外围走去。 徐兵连忙说：“那什么，就让这兄弟在我们队里吧，我给他安排。” “不用。”谢长风扫了眼身边的警卫员，“你去安排。” 第1693章 拂堤杨柳207 张秋雪对将谢长风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两天时间，桑巴卓玛的报名已经结束了。 桑巴卓玛压线过，最后选择的学科也是一般人都不太会选择的社会学。 桑巴卓玛对此十分茫然，最后确定报名之际，张秋雪征求意见道：“要不，你再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 在孩子们的未来选择上她一贯都是如此，只要孩子们喜欢，她都会尽量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想法。 桑巴卓玛摇了摇头，“就这个吧？我就是不太明白，我学这个出来之后能做什么？” 张秋雪一顿，缓缓笑了，“说不定，能做管理社会的人。” “怎么可能？”桑巴卓玛惊讶道。 张秋雪不再解释，只是点拨道：“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铭记初心，坚韧不拔地向前，这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桑巴卓玛似懂非懂，但既然已经决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谢红漾两口子和唐大元两口子听说桑巴卓玛考上大学之后，还特意过来了一趟。 趁着唐大元在外面跟唐志平说话的时候，向小娥进了厨房，一边帮张秋雪收拾饭菜，一边说：“嫂子，我听大元说，大哥去抗灾了，家里要有什么事，你就让孩子去招呼我们，大元平时不在家，但是周六日的时候都会回来。” 张秋雪哑然失笑，包括谢红漾刚才说的也是这事。 本来不该谢长风他们出动的，但是，他们是首都附近军械最多的队伍，速度碾压其他队伍，再加上这样的大事，怎么都得有个有分量的领导出面，最后才派出了谢长风他们这支队伍。 别人的一番好意，张秋雪当然不会拒绝。 “行，好，”张秋雪拍了拍向小娥的手臂，“不过这事就别跟老太太提这事了。” 向小娥点点头，“我知道。” 半年的时间，唐大元和向小娥的工作已经步入了正轨，连两个孩子也适应得很好，这回听说桑巴卓玛考上大学，两个孩子都十分钦佩，小妞妞缠着桑巴卓玛问个不停。 桑巴卓玛脾气好，被小妞妞缠着也不嫌烦，反倒是向小娥忍不住取笑女儿，“你啊，也就是现在你嫂子没有孩子。” 唐志平也笑，“可不是？等有孩子，光孩子就够忙活的了。” 三家人和和乐乐地吃了顿饭，临走的时候张秋雪叫住了宋青竹。 “姐，有事？”宋青竹问。 “是这样，这不是有灾吗？我想着给灾区捐点东西，东西和人我都有，就是车队上个月被吕小青带出去了，你看能不能给我找找车？” “这有啥，我回去跟领导打个报告，等我们出发的时候给带上。” “行，那我就放心了，回头你们出发之前，我让人把东西送过去。”张秋雪说。 “还有，你得帮我打听一下受灾面积以及灾情的严重情况，我得准备东西。” 虽说田有粮那边肯定也会有消息传过来，但速度上应该比不得宋青竹他们这种人。 “行！”宋青竹又是一声答应，望着张秋雪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钦佩，双脚一碰给张秋雪敬了个礼。 张秋雪笑了笑，“行了，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红漾和宋青竹都没有说话，这看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从十几年前张秋雪收养小六，到如今给灾区捐赠粮食。 这似乎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每一件事都是在帮助身边需要帮助的人。 张秋雪并非佛陀，可做的每一件事都值得别人称赞，让原本不觉得受灾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的谢红漾也忍不住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捐出我两个月的工资吧，嫂子，你帮我准备点东西，回头我把钱拿过来。” 几 第1694章 拂堤杨柳208 几人三言两语说完了这事，正准备跟大妞一起出门买车票的桑巴卓玛停下了脚步。 “妈，要用人啊？” 张秋雪一听，立刻说：“用人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你该回家就回吧。” “那哪儿行，我干不了多，还干不了少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儿力量。” “你再不回去，就一年没回去了。”张秋雪提醒桑巴卓玛，“不怕你父母担心啊？” “我回头给他们写信、拍电报、打电话，告诉他们就行了，再说了，这路上这么远，万一路过灾区，他们不更担心啊？” 桑巴卓玛说啥也不肯走了，张秋雪没办法，只好叫她去通知超市那边放通知，从明天开始，每日降低每日的粮食供应数量，然后收拾仓库，把里面适合长途运输的东西统计一下，随时准备给宋青竹他们送过去。 正好是周六，大妞也跟着一起去了。 小七小八小脑袋瓜听了半晌，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秋雪把人都送走了，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给唐志平交代，自己要去一趟田有粮那里。 正这个时候，两个小屁孩从自己屋里跑出来，把平时宝贝得不行的小盒子往张秋雪一放，挡住了她的去路。 “干嘛？”张秋雪问。 这个木头的，画着一把枪的标志的小盒子是唐志平送给他们的，里面放着两个小屁孩认为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小北的照片、两个人攒的钱、还有跟哥哥姐姐们的信什么的。 他们的零花钱不多。 尤其是从去年战术踢球迎了唐纳德之后，两人对足球十分上头，一连踢坏了两个球。 为了降低两人的兴趣，张秋雪索性让他们自己攒钱自己买球鞋和足球。 自此之后，这个小盒子就成了他们的小金库，攒了好几个月，张秋雪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捐钱。”小七瓮声瓮气地说。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小八蹲在地上，“哗啦啦”把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 唐志平在旁被逗得直笑，索性回房也取出自己半年的工资，“那我也来凑个热闹。” “妈！”张秋雪无奈。 唐志平把脸一板，“怎么？光兴你做好事，不兴别人啊？” 张秋雪无奈，只得把钱接了过来。 不过，她看看两个小屁孩，饶有兴致地问：“你们可想好了，把钱给了我，你们的球鞋和足球就买不了了。” “买不了就不买呗，少踢几次球又不会饿死，但是他们不吃饭会被饿死啊。”小七满不在乎地说。 张秋雪一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行，那我就帮你们献这份爱心。” 两人立刻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钱整理好，这些钱最大的面额不过两块，最小的是五分的，被两只小手整齐又凌乱的拢在一起，约莫有个几十块，交到张秋雪手里的时候没有半点儿含糊。 张秋雪捏捏两人的小脸，“行了，我知道了，玩去吧，我出门了。” “我不玩了。”小八却说。 “嗯？” “我要读书去了。” 张秋雪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这两个小屁孩自从放暑假，每天都要去踢球，一天不踢腿就会断掉似的，今天不去了？ 第1695章 拂堤杨柳209 “踢球没意思，还不如学点东西，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小八说。 张秋雪：“……” 小七哼哼了一声，“那我去打拳吧，我也不踢球了，总不能以后遇见事的时候，人家有力气的出力气，有知识的出办法，我给人表演踢球吧？” 这下就连段姐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张秋雪默默无语地看了看两个小家伙。 她不是那种时时刻刻盯着孩子，只让孩子学习的家长，对于这种矫枉过正的想法也非常不赞同。 于是，张秋雪说：“首先，我对你们将来以后去做什么，并没有什么要求。简单地说，只要你们不去烧杀抢掠调戏小姑娘，我都没什么意见。你们要是真喜欢踢球，那就去踢吧，以前不让你们踢，只是我觉得踢足球这事特别没前途，可是我又觉得你们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就是任何的行业和个人，成绩都是从无开始创造，直到走向辉煌。” “将来我们的国家必然百花齐放，哪怕你们只做个收破烂的，也能大放异彩，所以，没必要做出这种浪子回头的架势。” “不是浪子回头。”小八说，“花是给人看的，我们不做花，我们要做关键时刻不可或缺的那一个，是不是，哥？” 小七用力点头，“妈你就放心吧，我俩又不傻，还能钻牛角尖吗？” 张秋雪默默地摇了摇头，转眼之间，他们马上就要九周岁了，也早已不再是只会在她怀里嗷嗷哭个不停的小婴儿了。 她摸摸两人的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扯你们的后腿了，不过，每天还是出去踢一个小时的球，学习可以，也不能少了玩和运动。” “妈，可是我的球鞋开裂了。”小八说。 “我买，行了吧？” 两人立刻跳起对拳击掌，张秋雪：“……” 总觉得这俩熊孩子在套路自己。 叮嘱两人出门一定要给家里人说，张秋雪匆匆出了门。 结合天气预报和这两天石致秋等人汇报上来的东西，田有粮他们大约划出了这次的受灾区域。 有碍于他们这次行动的迟缓，以及好几个人在下去工作后调配不利，往南的几个省终究还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反倒是中北部地区，由于宋文章和其他两个人一到地方后，便发现了水位上涨，空气较以往有所改变等细节。 再加上北部地区早又开渠的先例，在他们的大力协调之下，又发动各市县的老百姓紧急开挖水渠，竟然在大雨滂沱之际，挖通了几条水渠，给上涨的河堤缓解了一下局面。 “我就知道，石致秋是个不中用的。”田有粮不满地哼了一声，接到消息等不及医生准许就私自出院的王国栋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匆匆进门的张秋雪，“你怎么看？” “统计过河渠的长度和蓄水量吗？下游是否还连同着其他江河？”张秋雪问。 因为事出突然，谁也没考虑过蓄水量的问题，不过，常年在外奔波，对于河渠的长度王国栋大约能够估算出来。 “这样一来，看起来能够缓解一下北方地区的干旱情况，但是，要我看，还是得继续挖，仅凭这些水渠，未必能够缓解目前灾区堤岸的稳固。”田有粮突然说。 仅有几个人的办公室一下子就安静了，灾区大雨如注，目前这种情况想要继续挖掘水渠，谁去挖？怎么挖？ 河堤一旦决堤，负责挖掘的人恐怕连命都找不回来！ 第1696章 拂堤杨柳210 张秋雪皱着眉头，连连摇头，“不能再挖了，这个时候挖掘水渠，危险系数太大了。” “那河水漫堤，危险性难道不大吗？那个情况，应该比这要危险得多！到时候河堤一垮，是几十上百所房子被冲垮，人畜纷纷被水冲走！”田有粮瞪着张秋雪说。 张秋雪摇了摇头，一时不能下定决心。 最后，竟然是看起来脾气软弱的王国栋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如果真的像老田你说的那样，那这个水渠，咱们必须挖！” 张秋雪一顿，咬了咬牙，“那就看看，到底怎么挖比较好吧？” 她把当初的线路规划图拿出来，王国栋拿了支铅笔，在一张比例更大的地图上开始描绘。 现在单位里就数他在下面呆的时间长，去过的地方多。 王国栋趴在地图上细细描绘，没过多久，竟然从中画了几条水渠的大致走向出来。 再结合石致秋他们做好的规划图，很轻易便可以看出几条水渠可连接的部分。 但是要给河堤开通水渠，无异于泄洪，想要再去挖别的水渠不太现实。 张秋雪想了半天，盯着距离河堤比较近的几段说道：“要不就这样，水渠还是用这条水渠，我们多开几个口子，让它们一起流入水渠，同时再通知下游，让他们抓紧时间挖，把这些都连同，这样的话，等距离逐渐拉长，再加上下游老百姓对于水的使用，应该可以达到泄洪的目的。” 正所谓宽度不够，长度来解决。 等这条长达千里的水渠逐渐连接成功，不但能使下游的干旱得到解决，也能极大缓解上游的灾情。 田有粮和王国栋又趴在地图上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最后只好同意了张秋雪的说法。 “那就抓紧时间去通知吧！” 两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抓起地图就往通讯室走，但抓起电话的时候又不禁停下。 “还有什么不对吗？”张秋雪疑惑地问。 “我们可以通知宋文章他们，但是，宋文章他们怎么去组织啊？这个时候能组织得起人来吗？” 张秋雪听了也不禁呆住。 这个时候，老百姓肯定都以保护自家的财产为己任，哪里还顾得上河堤不河堤的？ “不管怎么样，都得尽量去做！再给各个省发通知！让他们组织人去做！”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两人分别去打电话，张秋雪站在窗户边感受着首都仍然如烤炉一般的天气，不禁想起那个身在远方的人。 如果谢长风他们距离河堤很近，倒是可以让他们去做这个工作，他们的身体素质要比寻常老百姓好上许多，做这种事的危险系数应该要比那些人少一些。 可是，相距千里，张秋雪没有谢长风的联系方式。 如今，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谢长风一切安好，平安归来。 两个老头的急赤白脸当中，几个电话通了又挂，挂了又通，最后连王国栋都嚷了起来，那样子真让人害怕他会不会再一次昏厥过去。 第1697章 拂堤杨柳211 张秋雪连忙叫了一声，过去把电话抢了过来。 电话里是叫苦不迭的地方官员，正一个劲儿地诉苦。 “真不是我们不去挖水渠，部长，现在的雨淋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雨点恨不能把脑袋给砸漏了，没法出去啊！” 这话张秋雪听了都恨不能直接把电话砸过去，下个月就没法出去了，那那些风雨中艰难保护自己财产的老百姓怎么办？ 敢情将要被洪水冲垮得不是他们的房子？ 张秋雪闭了闭眼这个时候也根本不想跟这种人废话什么，“最近有一支派去支援你们队伍你们知道在哪里吗？怎么才能联络到他们？” “这……还没到啊。”对方苦哈哈地说。 “那就是你们的运气不好了，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能出去，还是不能出去，今天我把话撂到这里，这个水渠如果不能给我挖成，你就给我等着回家养老吧！” 说完，张秋雪“嘭”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随即，张秋雪又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之后，张秋雪随之报上自己的名字。 对面很快有声音传了过来，是秦参谋，他的声音万分疑惑。 “弟妹？老谢出任务了，没跟你说？” “说了，秦参谋，但是我想问问，有没有办法能联络到他？” 电话里一时安静无比，张秋雪当然知道谢长风他们任务途中的联系方式不可能轻易暴露，否则，那是重大的安全事故。 张秋雪忙将自己的现状解释了一下，“现在当地能力不足，恐怕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 “好，我明白了，我通知他给你回电话。”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有希望了，田有粮和王国栋也松了口气。 田有粮刚刚打出去的那通电话对方态度倒是很好，也很积极，但能解决成什么样，田有粮心里也没谱。 没一会儿，张秋雪面前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张秋雪连忙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的呼吸声张秋雪一听心口便不由自主狂跳起来。 她很想问问谢长风现在到哪里了，路上辛苦不辛苦，是否知道自己面临的情况又多么严峻。 然而，话到嘴边，张秋雪轻轻地自报家门，“这里是农业部，我是特别助手张秋雪。” “明白！”熟悉的铿锵有力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雨声和车子的轰鸣声一起传过来，“领导请指示！” 谢长风出过许多次任务，这是张秋雪唯一一次能在任务途中联系到他的时候。 张秋雪曾经想象过许多次，自己如果能在谢长风出任务的时候联系到他，一定要他注意自己的安全，凡事可以不要冲得那么往前。 但是，此时此刻，张秋雪却要向他发布充满危险的任务。 她没有犹豫，立刻向谢长风报出了几个路段的数据，“考虑到洪水漫堤的可能性，我们需要你们尽快挖通这几个路段！最大可能地缓解河堤压力，同时这很可能也是缓解下游旱灾的唯一办法。” 电话的另一端，男人同样没有丝毫犹豫，“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张秋雪一顿，终是忍不住说道：“我同全体军属一起，等你们平安回家！” 电话里，男人的呼吸终于出现了一丝起伏，但不过瞬息之间，便挂断了电话。 直至此刻，两座门神一样立在张秋雪身边的田有粮和王国栋也长长松了口气。 或许把任务交给任何人他们的心里都会存着怀疑，唯有他们的人民子弟兵，永远是最值得信赖的！ 把这事解决张秋雪就决定回家了，然而，这条走过许多次的路，今天却仿佛格外得长。 第1698章 拂堤杨柳212 当天夜里，谢长风等人便投入了战斗。 谢长风和全体士兵一起，人手一把铁锹，冒着瓢泼大雨开始挖掘水渠。 他们分成了几支小队，分别在张秋雪他们制定的几个点进行挖掘，还有一部分人对附近的群众进行疏散。 这一干就是一夜！ 崩腾的江水不肯停歇，从上游奔腾而下时水位上涨愈发明显。 谢长风等人轮班吃过饭便继续奋战，除了帐篷之中负责守护通讯的通讯员，竟然一个闲人都没有。 好在附近的村民当中有年轻力壮的在送走了自家亲眷之后，也挥着铁锹上来帮忙。 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张秋雪等人等得却是心急如焚。 首都依旧是热得要命，而且，不知是不是谢长风的关系，张秋雪总觉得这一夜格外漫长，以至于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总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清晨大一早就去了单位，不想竟有人比她还要早。 王国栋和田有粮两个人正趴在地图上，上面已经用铅笔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如小罗等人也熬得两眼通红。 张秋雪第一次厌恨这没有后世发达的通讯和科技，若是在后世，说不定他们就会有更强力的工具，更便捷的通讯，能够更加快速地解决问题。 然而，站在墙皮斑驳的办公室里，她最后还是很平静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刚刚接到消息，几条连接渠头已经挖通！”守在电话机旁的小罗突然冲了出来，朝他们大叫着。 几人一顿，竟是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气来。 “那水位呢？受灾情况呢？”王国栋又连忙问。 “水位……目前还看不出来。至于受灾情况，来电的通知没有说，目前应该无法统计。” 王国栋“唔”了一声，如老树皮一般的大手撑着桌子重新坐了下去。 田有粮则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起来，张秋雪听了也拿不定主意，这种情况下，要继续分流吗？ “哦对了，”小罗的目光落在张秋雪身上，“小张，谢首长有句话让我转告你，他说让你去老三家看看。” 谢宏伟？ “看什么？”张秋雪下意识问。 小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张秋雪更懵了。 谢长风和谢宏伟的关系如今可以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谢宏伟在谢长风的眼里简直是没骨气的代名词，偏偏谢长风最瞧不起的便是没骨气的人，平时连提谢宏伟一嘴都觉得多余，更遑论去看看他了。 不过，现在谢长风这么说了，张秋雪还是要过去看看。 正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小罗急急忙忙又冲了过去，张秋雪也连忙扶起王国栋，跟田有粮一起过去，然而走了没几步，就见小罗回来了。 小罗说：“小张，是你家闺女来的电话，说接到了宋舅舅的电话，他们今天中午出发。”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一时间顾不得再在这里停留，借单位的电话打了两个电话，让超市组织人把东西装车，自己就匆匆走了。 这一天，大妞、桑巴卓玛、周子俊连同超市的员工齐上阵，总算在宋青竹等人出发之前，把东西送了过去。 好在宋青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接收的人和车，不过，就算这样等到忙完，大家也都已经热得汗流浃背。 烈阳当空，宋青竹和这次负责抗洪救灾的领导郑重地给张秋雪敬了个礼。 “等到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联络，我会尽量帮忙筹措。”张秋雪说。 目光扫过两人身后那些依旧忙碌的身影，张秋雪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灾难早点过去，各位平安归来。” 两人二话不说，又是一个敬礼。 宋青竹扫了眼借着前来帮忙的名义过来给他送行的妻子，头也不回地跳上了车。 第1699章 拂堤杨柳213 回去的路上，张秋雪总觉得自己忘了件事，想了半天才想起谢长风要自己去谢宏伟家里看看。 “去那儿看什么？”谢红漾奇怪。 张秋雪哪里知道，于是最后变成了两人同行。 谢红漾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张秋雪拍拍她的手臂算是无声的安慰。 谢宏伟父子如今仍然住在谢荣恩和曲冰华的那栋房子里，作为这间大院里的笑话，谢红漾和张秋雪一进去就迎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两人顶着注目礼一路进去，敲了半天门才打开一道缝隙。 是谢宏伟的儿子谢斌。 他依旧瘦得可怜，脖子细细的，脸瘦得骨架分明，两只眼睛显得愈发的大，有点渗人。 “你怎么瘦成这样？你爸呢？”毕竟是亲姑姑，谢红漾心疼地问，“他没给你做饭吃吗？” 然而，她问了一大串，谢斌只回了她两个字，“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救灾去了。” 张秋雪和谢红漾面面相觑，半晌张秋雪才反映过来，“你是说你爸跑去抗灾了？” 谢斌点了点头，打开了门转身进了屋。 十几岁的大男孩，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蹿个子，从后面看，就像是一具骨头架子上挂了一件衣服似的，都有些可怕。 给张秋雪和谢红漾一人搬了一张椅子，然后自己也在桌子前坐下，面前摆了两个三个馒头、一碗粥和一碗咸菜，看样子刚才正在吃饭。 “你怎么就吃这个？”谢红漾忍不住又问。 “不会做别的。”谢斌淡淡地说。 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和前几年张秋雪见过的那个只知道撒泼打滚的熊孩子有了本质的改变，但张秋雪仍然不可抑止地感到头疼。 她现在已经知道谢长风让她来做什么了。 谢红漾差不多也明白了，上前扒拉开谢斌眼前的碗，“别吃了，跟我去吧，你这段时间先到我那里住，等你爸回来再说。” 谢斌摇了摇头，“谢谢姑姑，但是不用了，我爸给我报了补习班，我得每天去上课，住到你那里不方便。” 张秋雪叹了口气，“算了，你最近不方便，还是去我那里吧。” 谢红漾一听连连摆手，“那怎么行？” 过去发生的事，谢宏伟和李月月可以离婚了，就当过去了，但谢红漾还都记着呢。 “没什么不行的，你如果把他带回去，往那里放？” 谢红漾最近和孩子都住在宋家，宋母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最近天气热，更觉得喘不上气。 未免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的，谢红漾已经在单位请了长假，带着孩子在宋家长住了。 “跟我去吧，如果学习有问题，那能帮你的人可太多了，比你上补习班方便多了。” 谢斌看了张秋雪两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不行。” 张秋雪乐了，觉得这小孩说话还挺有意思。 “什么叫现在不行？” “就是现在不行。” 谢斌埋头，把那碗米饭喝完，开始就着馒头吃咸菜。 张秋雪的眉角一跳一跳的，说实话，当初他们在北川的时候日子虽然艰苦，可也没这么苦过。 “行了，不管行不行的，你爸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把你带走。” 过去的那些恩怨，张秋雪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谢宏伟和李月月，但是，孩子就算了。 第1700章 拂堤杨柳214 谢斌愕然，惊疑不定地看看张秋雪，又看看将谢红漾，好半晌才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爸说了，他们对不起你们，所以能不麻烦你们，就不麻烦你们了。” 张秋雪：“……” 这真不像是谢宏伟说出来的话。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他会尽力活着回来。他给我存了一笔钱，如果……他死了的话，让我拿着钱去求你收留。” 谢斌低头看着面前的咸菜，越说越小声。 张秋雪：“……” 这个王八蛋！ 她缺他那点儿钱吗？ “行了，走吧！”张秋雪重重吐了口气，说。 就算要出气，也是等谢宏伟回来之后跟谢宏伟算账，没必要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谢斌的眼圈却一下子红了，嘴巴撇成了八字，“我，我爸……” 张秋雪和谢红漾这才发觉话中的歧义，忙说：“你爸还好着呢，只是不放心你，你要不信，去我那里等着吧，我家里有电话，等你爸打电话的时候你可以跟他说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通电话的诱|惑力吸引了谢斌，谢斌立刻站了起来，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同自己的书本一收拾，锁好门跟着张秋雪他们走了。 谢红漾非常过意不去，把自己兜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非要塞给张秋雪。 张秋雪无语，“行了，别计较那么多了。” 不过，带着谢斌回去，张秋雪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顾虑的，不管怎么着，这是曲冰华的孙子。 张秋雪担心唐志平心里不痛快。 也担心小七小八对突然多出了的“哥哥”心存敌意。 事实证明，张秋雪想多了。 对于谢斌的到来，小七小八就像家里临时添置了一件大型玩具似的，两人好奇地围着谢斌看个不停，帮谢斌收拾房间，整理东西。 张秋雪趁机想跟唐志平沟通沟通，孰料唐志平一听就摆了摆手，“就是个孩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要在乎那些，恐怕早把自己气死了，倒是老大，怎么让你把他接过来？孩子他妈呢？” “不知道。” 张秋雪悄悄往谢斌住的房间看了一眼，自从听说李月月再嫁之后，张秋雪就没再打听过李月月的消息。 “那就在这儿吧，等他熟了，我给他把脉看看，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能瘦成这样？” 见老太太心里不在意，张秋雪松了口气。 吃过午饭，张秋雪交代大妞有时间给谢斌补习补习功课，自己则给王国栋他们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受灾的面积大约有多少，如果要筹措救灾的资金和粮食得需要多少。 不过，到目前为止大约还是通讯不便利的原因，王国栋他们也做不到心中有数。 随后，张秋雪就一头钻进了书房，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谢斌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作业。 小七小八在一边儿看书，倒是分外和谐。 张秋雪正要夸奖他们几句，电话机突然响了，只见谢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动作之大，张秋雪他们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谢斌站在电话前面却着急得不行，一会儿看看张秋雪，一会儿又看看电话机，就像一只抓耳挠腮的小猴子。 张秋雪失笑，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电话一接通，里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爽朗的声音。 “哎呀，张总，哈哈哈，你不地道啊。” 第1701章 拂堤杨柳215 张秋雪听了听，一时竟没能想起这是谁，只好问：“你是……” “我是老裘啊，盖房的老裘啊。”对方笑着说。 张秋雪顿时想起来了，这几年，首都的房地产业开展得如火如荼，做得最大的就是这位裘金良。 张秋雪还曾和裘金良合作过，将超市开在了裘金良的一个大型社区旁边。 “原来是裘总，”张秋雪也笑着打了声招呼，“不过，你这是此话怎讲啊？我好像没做什么吧？” “哎呀张总，你瞧你，这给灾区捐款捐物，帮助灾区重建，怎么能自己偷偷去做呢？打个招呼嘛，做好事大家一起做。”裘金良说。 他这么一说张秋雪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这几年，随着裘金良的金良房产越做越大，裘金良钱赚了不少，本身素质也不低，但可能审美没跟上不乏，大金链子、大金戒指戴了不少，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子暴发户气质。 虽然生意做得很好，但是在首都名声不怎么好，更不怎么受首都当地人的待见。 从古至今，对于改善自己的名声，以及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没有比做好事做善事更好的办法了。 张秋雪有些无奈，她给灾区捐粮食，一来仓库里米面是现成的，二来这些东西运到灾区最为实用，其他的根本没想那么多。 却没想到裘金良消息灵敏得可怕，她才刚捐东西，他闻着味就来了。 不过，既然是去帮助灾区，张秋雪也不好阻拦别人。 “嗐，我是有什么就给什么了，别的倒么想那么多，听裘总这么说，裘总有想法？” 裘金良“嘿嘿”笑了两声，“想法是有，不过，实施起来恐怕有难度，反而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想与张总商量商量，是直接捐钱好，还是捐物比较好？捐钱我倒是方便，如果捐物的话，反而有点不好办。” 张秋雪明白了，捐钱的话大概裘金良就直接提一兜子钱过来了，不过确实不太好办，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给裘金良开个新闻发布会什么的，表扬信什么的想要让人知道就太不容易了。 想了一会儿，张秋雪笑了笑。 “这样，裘总，明人不说暗话，我有个主意，但是恐怕裘总得出点血。” 裘总一顿，随即又哈哈笑着说：“你说嘛。” “这次的灾情目前来看应该还挺严重的，要我说，裘总你也别捐款，也别捐物了，把你工地上的工人收拢收拢，等待灾情稍有缓和，带上你的人，去帮灾区的人民重建家园吧。” 裘金良又是愣了一下，随后拍着大腿笑起来，“哎呀，张总，你这个主意好啊。” 张秋雪失笑，“裘总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不介意，张总，有一句话我给你撂下，这次我们就捐建了，凡是我们捐的房子，绝不让老百姓花一毛钱。” “裘总敞亮，同为商人，我只有佩服的份儿。” “话我就不多说了，回头请你吃饭。” 裘金良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一次看似他要大出血了，但他往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挂断电话，张秋雪笑着摇了摇头，她只是试探性地一说，没想到裘金良真够大气的。 一扭头，就看到谢斌正愣愣地看着她。 第1702章 拂堤杨柳216 “怎么了？”张秋雪问。 谢斌摇了摇头，又埋下头去继续做题。 张秋雪索性走到他身边，“有不会的吗？” 谢斌再次摇了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却透着些许茫然。 不过，张秋雪还是看到他卷子上很多的空白和错题。 张秋雪拍拍他的脑袋，“放心吧，你爸打电话我第一时间叫你。” 谢斌这才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头写作业。 本以为裘金良的电话是一个偶然，但随后几天，张秋雪又接到几个电话，都是询问她怎么捐钱捐物的。 张秋雪一开始还笑呵呵地帮大家出主意，但问的人多了，不禁又想起自己曾经想给全国各地的孩子们发展教育的爱心活动来，这次不正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吗？ 张秋雪决定联合首都各行各业的商人，举行一次慈善募捐活动。 募捐到的钱，一部分捐给灾区重建，一部分则给孩子们建学校、买书籍。 这个想法跟唐志平一说就得到了唐志平的大力支持，唐志平说：“你说的没有错，现在，我们国家的教育条件还是太落后了。读书明理，这不读书就跟睁眼瞎一样。我给好多老干部去看病，他们自己都说，不认字，只能通过别人说、通过广播、电视来了解外部的消息，这不行。我们的国家还是要通过大力的发展教育来培养更多的人才。” 唐志平指着满墙的书架，“你看看咱们家，你跟孩子们，不都是通过读书来实现自我价值的吗？要不然，你跟街坊邻居那些在工厂上班的妇女也没什么差别，咱的孩子们以后也只能进纺织厂、锅炉厂工作。咱们的孩子是这样，别人的孩子也都是一样的。” 张秋雪点了点头，既然老太太支持，她心里也就有谱了。 晚上的时候，张秋雪叫上桑巴卓玛开始规划这件事。 两年来，桑巴卓玛不断了解张秋雪他们的过去，她如今的心脏已经很大了，听说张秋雪要组建一次慈善募捐活动也丝毫没觉得奇怪，反而是觉得张秋雪如果不做什么才觉得奇怪的样子。 于是，制作慈善募捐的流程、邀请人员、场地等等，两人花了两三个晚上才全部制作完，并将所有邀请函手写完成。 桑巴卓玛和大妞临时充当张秋雪的助理，把所有邀请函分发了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是个傍晚，张秋雪刚刚从王国栋那里得到消息，他们分流的办法起到了一部分作用，让下游的旱情得到了缓解，但是对灾区来说不过饮鸩止渴，水位依旧持续上涨，决堤似乎就在接下来的某一刹。 张秋雪的心情很不好，一颗心像是揪在了一起，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着，每一次呼吸都压得难受。 极目远眺，首都的天空不知何时也变得阴沉起来。 张秋雪这个无神论者心中竟升起无尽的祈求和渴盼，让首都下下雨吧，灾区就不要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张秋雪的祈求显了灵，闷热阴沉的天空骤然一声惊雷落下，与之相随的铃声大作的电话机。 张秋雪被吓了一跳，一直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谢斌反映却比她还要大，一下子跳起来扑到了电话机前，想要去抓电话机，却又在伸手的同时望向张秋雪。 张秋雪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但接起电话的瞬间面上的笑意骤然紧绷。 第1703章 拂堤杨柳217 “是张同志吗？” 硬梆梆的声音听起来与谢长风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张秋雪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这个声音来自谢荣恩的警卫员。 张秋雪抿了抿嘴唇，说了一声：“是我。” “老首长下午突然说喘不上气，现在已经请了医生过来，但医生说……” 警卫员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张秋雪的心也不禁跟着一沉，连忙说道：“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张秋雪立刻拎起自己的包就要走，但看到仍然如木头一样呆立再电话机前面的谢斌，她的脚步又一下停了下来。 此时，唐志平从屋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嘟囔刚才的一声惊雷。 见张秋雪脸色匆匆，唐志平说：“怎么？要出门啊。” “妈，要不，你跟我去一趟？是干休所那边打来的电话。” 唐志平愣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行行行，这就走，这就走。” 她可能转身想拿自己的医药箱，却差点碰在门框上，被大妞连忙扶住了。 “奶奶，妈，怎么了？”大妞抹着脸问。 “卓玛，去拿奶奶的药箱，妈你看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小七小八谢斌抓紧收拾一下，咱们立刻出门，大妞你先下去打车。” 几人见张秋雪脸色严肃顿时也不敢再问，连忙找东西的找东西，穿鞋子的穿鞋子，一家人匆匆忙忙顶着不断滴落的雨点逆着人流朝外走去。 张秋雪他们这边距离干休所颇有一段距离，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雨下得越发大了，张秋雪和大妞扶着唐志平进去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伞都险些被吹飞，而客厅里已经站了几个人。 张秋雪顾不得挨个细看，先扶着唐志平进去。 曾经不可一世的人此时须发皆白，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身边除了几个医生之外，就是陪伴了谢荣恩多年的警卫员。 一见到唐志平过来，医生们立刻让开了一条路，警卫员也立刻迎了过来。 张秋雪扶着唐志平坐下，大妞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毛巾给唐志平擦了擦，唐志平就摆了摆手，顾不得坐下便立刻捞起了谢荣恩的手。 而此时，谢荣恩像是有所感一般，缓缓扭过了头，睁开了有些浑浊的双眼。 唐志平没有看他，专心体会脉象。 很快，张秋雪就感觉到这一次唐志平号脉的时间要比以往长了近乎一倍，脸上呈现哀戚之色。 张秋雪的心里禁不住叹了口气。 认识这么多年，对于这个老头，张秋雪的心里有敬佩也有鄙夷，又感激也有厌恶，但是，她真没想过让谢荣恩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的死去，甚至来不及见他最爱的儿子一面。 她悄悄蹭到警卫员身边，问道：“通知红漾了吗？” 警卫员点了点头，“刚才就打过电话了。” “那……大小姐呢？” 警卫员顿了一下，嘴唇抿了又抿，直到微微泛白，将方才说：“打过了，电话一直没人接。” 第1704章 拂堤杨柳218 张秋雪默了默，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张秋雪才发觉站在外间的人更多了，有几个人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桑巴卓玛带着小七小八和谢斌站在角落里，几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就连平时最好动的小七也都老实得不得了。 张秋雪顾不得打招呼，朝孩子们那边招了招手，“谢斌，你过来。” 高高瘦瘦的男孩有些茫然地走过来，张秋雪拍拍他的肩膀，“先进去，一会儿你爷爷要跟你说话的话，你就跟他说说话，让他放心。” 谢斌错愕地望着张秋雪，他是十几岁的大孩子了，哪里不明白张秋雪这话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不懂，不懂为什么这个时候张秋雪是叫他进去，而不是小七小八。 张秋雪没有回答他，直接把他推了进去。 想了想，张秋雪又对领导们说：“几位首长，家母正在为我公公看诊，如果方便的话，请几位移步给做个见证。” 也有几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立刻抬脚走了进去，张秋雪则招呼几个孩子跟在后面搬椅子。 “别动。”内室之中，唐志平看着大力握着她的手的谢荣恩淡淡地说。 她从大妞铺开的针袋中抽出一根针，但想了一下，又放了回去，转头对站在床边的几位领导说：“他这病有年头了，应当是最近天气太过炎热，加上没好好吃药导致的，如果现在给他行针，能让他痛快点儿，也能说说话。” 几位领导面面相觑，到了这种时刻，心中都不剩唏嘘。 他们这些人，谢荣恩年岁不算大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要这么走了。 这时，外间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张秋雪扭头就看到同样淋得和落汤鸡一样的谢红漾带着她和宋青竹的儿子从进来，满脸急切。 张秋雪心底一叹，谢红漾平时提起谢荣恩总是埋怨他糊涂、偏心，但生死时刻，扯不断的血脉让他们依旧是最亲的亲人。 “唐姨，我爸怎么样？” 顾不得擦一擦自己身上的雨水，谢红漾急切地问。 张秋雪代替唐志平简单把情况一说，谢红漾一把拉住唐志平的手，“唐姨，生也好，死也罢，有什么办法，您就尽管用吧，都这个时候了，哪怕只给我爸缓解一点儿痛苦也是好的。”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 情况其实要比张秋雪想象的严重得多，水位已经逐渐超过河岸，谢长风等人不得不临时带人装填沙袋，以防止水漫金山。 这沙袋一抗便是一天，期间连吃饭都顾不上，就更别提休息了。 而到了晚上，骤然加大的雨势让水位再次上涨，垒在一起的沙袋几乎被冲垮。 最为危险的地段，谢长风他们不得不肩并着肩，脚并着脚，结成一道人墙抵挡洪水的侵袭，不分级别，不分彼此。 谢宏伟自然也在此列。 而且今天比较巧，他今天就站在谢长风是身边。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肩与肩搭在一起，紧紧搂住彼此，避免被随时决堤的河水冲垮。 本来同为一父的兄弟，两人从未如此近过！ 第1705章 拂堤杨柳219 冷不丁地，谢宏伟脚下一软，水流巨大的冲力叫他心头骤然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陡然而生。 下一瞬，一股更大的力气从肩头袭来，将他矮下去的身体硬生生拉了起来。 “稳住！” 男人沉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兄弟也紧紧捞住他的手臂。 谢宏伟连忙抓住机会，重新站稳。 他下意识看了看谢长风，男人的脸和他们一样，已经不知几天没有洗过了，又或者说，在大雨的冲刷之下，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干过了，甚至都有些皱了。 谢宏伟从来不想承认，此刻却不得不承认，谢长风比他强。 谢长风拥有他从来没有的底气和魄力！ 他站在那里，如一座山，什么都不用说，只是站着就叫大多数人心悦诚服。 头顶暴雨如注，谢宏伟不知道他们还要坚持多久，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就在他觉得头重脚轻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直坚守在帐篷里的通讯员冲了出来。 ”首长，首都来电！让你和小谢同志听电话！“ 风雨之中，通讯员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 谢长风和谢宏伟都是一愣，位于两人身旁的人立刻挪动脚步，接替了两人刚才的位置。 跟着通讯员回到帐篷，谢长风接过通讯员递来的电话，就听里面传来张秋雪的声音。 “长风，我现在在老爷子这里，妈和孩子们都在，谢斌和红漾也在，老三在你身边吧？” 谢长风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但他的脑海当中还是有片刻停滞，虽然他并不待见这个父亲，但是也并没想过让他死。 他顿了一下才说：“在，我让他过来讲话。” 正这个时候，谢长风却听到电话里传来虚弱的一声，“长风？” 谢长风抿了抿嘴唇，“是我。” 电话的另一端，老头似乎笑了笑，似乎又没有，但这一刻，好像过往所有的恩怨都消失了。 谢长风只听他轻轻地说：“要好好的，要注意安全，要平安。” “……”向来在人前面容冷峻的男人此刻喉结接连滚动了好几下，方才应了一声，“好。” 随后，电话里不再有声息，谢长风知道是什么意思，转头把电话递给了谢宏伟。 相比起谢长风，谢宏伟还有些茫然，直到电话被塞在手里，还追着谢长风看个不停。 “老爷子的电话。” “爸？”谢宏伟愕然。 谢长风点了下头，扭头问通讯员，”其他路段的情况怎么样？又消息传来吗？“ 通讯员立刻说：”目前还没有。“ ”抓紧联系，同时确定附近的群众是否全都转移完毕。跟地方联系，如果附近百姓已经全部转移，这里是否还有坚守的必要？一定要抓紧！“ 谢宏伟捧着电话叫了一声，电话里随之传来谢荣恩虚弱的声音。 “宏伟啊，你这次做得很好，非常好。” 此时的谢荣恩和不久之前还中气十足骂他混蛋的老头相比起来，谢宏伟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谢荣恩。 然而，事实却好像由不得他不相信。 “你要知道，我们做扛枪的，国家、人民每一个都比自己重要。”谢荣恩一边说一边气喘，比谢宏伟想象的还要虚弱得多。 “爸……”谢宏伟的眼泪禁不住落下来，握着电话的手也禁不住开始颤抖。 “做人，要踏实、勤劳、低调，不能瞎搞……” “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了……”谢宏伟一边开始点头，一边禁不住涕泪横流，声音里再也掩饰不住哭意。 “做男人……尤其得……立得住，得照顾好……媳妇……跟孩子……” 第1706章 拂堤杨柳220 暴雨倾盆的暗夜之中，一声悲怆至极的哭声划破天际。 正跟通讯员说话的谢长风一顿，便见谢宏伟身子突然一下跪了下去，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能自已。 “首长……”通讯员连忙看了看谢长风。 谢长风顿了一下，才徐徐说道：“让他休息一下吧，你照顾照顾。” 他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只是暴雨从头浇落的瞬间，他的脚步还是停顿了一下。 雨帘勾勒的夜幕之中，通讯员分明看到那高大的山一样的男人忽然向着北方跪了下去，郑重地叩头三次之后，起身再一次朝着不远处的队伍走去。 再看看营帐之内哭得宛若泪人的谢宏伟，通讯员一时不知道哪个该更让人心疼一些。 首都。 张秋雪没想到回光返照会这么快，她将传来悲忸哭声的话筒递给警卫员，也禁不住闭了闭眼。 谢红漾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就连对生死懵懂的小七小八和谢斌，也都垂头立在谢荣恩的病床前，满面悲戚。 谢荣恩其实并没有交代什么，他这一生并没有存下什么私产，唯一的房子也不过是当初和曲冰华共同居住的那一座，这栋用于他休养的小楼在办完丧事之后也要被收回。 他唯一拥有的大约只是一些钱和私人用品，但谢荣恩一生俭朴，私人用品也都是用了很多年的，唯有好几把他曾在战场上缴获的枪支，被谢荣恩交给谢斌一把，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张秋雪，让她给铁牛铁栓和小北分了。 至于他为数不多的工资，被谢荣恩给了大妞，说是女孩子里只有大妞没有结婚，给她花。 张秋雪不知道这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或者谢荣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中想清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总之，他在饱含深意的摸了摸小七小八的头，又和两个儿子分别通了话之后，终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秋雪仰头深吸了口气，拿手按了按眼角，不得不开始作为长媳，也是现在家里唯一能够做主的人，来张罗谢荣恩的丧事。 谢荣恩的丧事办得十分体面，他荣养的这些年风评很好，从来没有滥用过自己的权利，也不和当权者结交，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钓鱼和下棋，结交了一群棋友。 追悼会当天，各方各面都来了许多人，谢斌作为目前家中最大的男孩和大妞一起出来陪着张秋雪和谢红漾像来宾致礼。 小伙子似乎从来没被委以过重任，满脸茫然无措。 小的时候，母亲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等母亲走了，他不得不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候，父亲对他动辄打骂，虽然他知道是为了他好，可依旧让他感到害怕，以至于不管做什么，他都会害怕谢宏伟会突然跳出来把他揍一顿。 络绎不绝的来宾之中，张秋雪仿佛看出了他的战战兢兢，过来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别害怕，你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你只要站在这里和姐姐一起不断鞠躬就好。” 谢斌看了看张秋雪，他其实很不能理解张秋雪。 以前他虽然小，但记忆并不是完全没有，他不懂张秋雪为什么不会迁怒他。 他小小的心里存满疑惑，又装满愤恨，他不懂为什么张秋雪看起来并不在意那些事，却为什么要逼得他父母离婚呢？ 第1707章 拂堤杨柳221 谢斌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满腹将疑虑一句也没有吐出口，按照张秋雪的叮嘱点了点头，“好。”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越看张秋雪他越觉得奇怪。 张秋雪每天都很忙，谢红漾太过伤心，以至于第二天险些起不来，家里的迎来送往的人情世故、操持丧事全都指望着张秋雪。 除此之外，时不时还会有其他的人来找张秋雪。 在谢斌看来，张秋雪就像个陀螺，每天转个不停，他一度怀疑张秋雪是铁打的。 直到谢荣恩终于下葬，张秋雪在回去的路上靠着车窗睡着了。 路前锋的小中巴里寂静无声，大妞悄悄靠过来扶着张秋雪靠在了自己肩上。 摇摇晃晃直到车子停下，谢红漾说：“二妞，咱们俩下来整理东西，前锋，你把他们都送回去吧，累了这两三天，大家身体都快熬不住了。” 路前锋正要答应，张秋雪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算了，一起收拾吧，况且，这边还有些人需要打理。” 于是，一群人再次步入这间小楼。 以前谢荣恩在的时候，门口总是会有两名警卫守护，现在警卫已经撤走了，只剩下谢荣恩之前的警卫员。 张秋雪不知道谢荣恩临终之前有没有来得及对他做出安排，少不得要问上两句。 除此之外，还有保姆。 他们都是国家派来专职照顾谢荣恩的，可以说谢荣恩晚年的生活除了寂寞一些，生活条件还是很好的。 把这些一一都打点过，知道他们都有去处，张秋雪就放了心。 晚饭依旧是在这边用的，唐志平亲手做的，不过，可能是太累了，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天依旧很阴，无端让人觉得心口憋闷。 吃过饭，张秋雪和谢红漾、大妞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摇着蒲扇略作休息。 张秋雪有些累，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但她总是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不断在她身上扫过。 她冷不丁睁开眼，和不远处的谢斌来了个四目相对。 男孩可能没想到张秋雪会突然睁开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张秋雪问：“有事？” 谢斌摇了摇头，就在张秋雪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走了过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斌问张秋雪。 “嗯？”张秋雪不解。 “我说你，为什么要收养我，你不恨我爸妈吗？”谢斌尖锐地问。 大妞和谢红漾顿时齐齐侧目，谢红漾更是立刻说：“谢斌，不要胡说八道，大人的事你不懂别乱说。” 谢斌是不懂，他不懂的事太多了，目光却始终落在张秋雪脸上。 于是张秋雪知道，这些问题恐怕憋在谢斌心里已经很久了。 “首先，我没有收养你，你爸只是出任务而已，等他回来了，就会把你带走。我只是在这段时间里负责你的吃喝拉撒，你的学习和教育，这不是收养。” 谢斌皱了皱眉，想要反驳，但张秋雪打断了他。 “第二，我是不待见你爸你妈，不过怎么说呢？那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立场不同，有个词叫各为其主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站在我们的角度，我希望你大伯好，你妈希望你爸好，仅此而已。但这些事情，跟你这个小屁孩有什么关系？你还能怎么算计我不成？说得再难听一点儿，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第1708章 拂堤杨柳222 谢斌不相信，“就算是这样，你大可以不管我。” “不能。”张秋雪说，“因为你爸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是为了救灾离开的首都，万一你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不管是在家里饿出毛病来了，还是走在路上被车撞死了，又或是跟别人打架被打死了，都太过让人寒心。将士出门在外，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便不能让人家寒心。” 谢斌：“……” 他一下子噎住，连眼睛也瞪得溜圆。 张秋雪依旧是懒洋洋的，“你不信？” “你让我去你家，不是因为我爸是……” “一丢丢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张秋雪说，“我们一家人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还是要一点点脸面的，万一你出什么问题，少不得会扯到我们身上。” 谢斌再次无语。 他觉得张秋雪不该是个这样的人，但是，一时之间，他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好了，该我问你了，”张秋雪说，“你跟你妈还有联系吗？” 谢斌脸色骤变，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之后，他有些愤怒，更有些冷漠，还有一些张秋雪无以言表的暴躁。 他瞪着张秋雪半晌，脸色愈发难看。 虽然那麻杆一样的身材让人知道他做不了什么，但谢红漾依旧止不住担心，原本的一点儿瞌睡也消失不见了。 “谢斌，干什么呢？”谢红漾在谢斌肩膀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好好说话。 谢斌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有。” 迎着张秋雪好奇的目光，他蹲了下来。 随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条小树枝划拉了几下，谢斌才缓缓说：“她又结婚了。” “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经常来看你吗？”张秋雪继续问。 其实不用问，她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只是不敢完全确认。 “我们……上个月还见了。”谢斌说。 他眼睛盯着地面，手里握着小树枝依旧在地上划拉着。 张秋雪和谢红漾对视了一眼，谢红漾摇了摇头，似乎在说她不知道这件事。 张秋雪一时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问下去，直到她看到谢斌面前的地面骤然湿了一小点。 她怔了怔，当即决定不再问了。 当然，她其实只是觉得谢斌穿的衣服、鞋子太旧了，而按照以前李月月对谢斌的宠爱程度，应该不会让他面临这样的窘境才对。 “你不想……” “她问我学习好不好，还给我买了新衣服，新球鞋。”谢斌又说。 张秋雪看了看他起了毛边的衣服下摆，和刷的发白的球鞋，抿了抿嘴，“那就好。”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伸出手在谢斌的肩上拍了拍。 谢斌却忽然转过头来，问：“你还恨她吗？” 张秋雪顺着他的问题回想了一下过去那些争执，其实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现在也说不上是恨还是不恨，尤其谢宏伟和李月月都已经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而她，每天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如果不是谢斌刻意来问，她都没时间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最后，张秋雪也没能给谢斌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只是甩了甩头，“都过去了。” 只是她的心里始终觉得谢宏伟是个没有主见、喜欢钱和权的男人，认为李月月始终活在她父母阴影中的悲哀女人。 第1709章 拂堤杨柳223 谢斌用力抹了下脸，忽然拔腿跑了。 谢红漾不禁有些担心，“嫂子，你说，会不会李月月那个女人还和谢斌有来往，时不时地教唆一下这孩子？” “谁知道呢？”张秋雪也说不准，但是有一点张秋雪看明白了。 谢斌虽然有一对不靠谱的父母，但这孩子本身其实挺有主见的，只是没缺乏直面事情的勇气。 想起谢荣恩曾经艰难地把一把缴获而来的手|枪交给谢斌，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对得起谢荣恩的期待。 谢荣恩的东西不多，所有的书被张秋雪扛回了家，剩下的东西被分别打包，谢红漾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也被张秋雪带了回来，等着谢宏伟回来之后，如果有他想要的就带走。 来不及休息，张秋雪就得重拾工作，但可悲的是到了今天，灾区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报纸上开始纷纷报道这次灾情，受灾面积和受灾情况大幅度攀升。 张秋雪立刻把募捐慈善活动提上了日程，号召首都当地的企业家、商人有钱捐钱，有物捐物。 在这忙忙碌碌之中，张秋雪还有个人得解决。 谢斌。 张秋雪本身不缺钱，又有李有才这么个人给她服装方面的支持，所以孩子们的衣物包括桑巴卓玛都每个季度好几套，每年换新。 谢斌虽然是谢宏伟和李月月的孩子，但是孩子嘛，张秋雪觉得真心犯不着让谢斌在这方面觉得他不如别的孩子。 这样的事情张秋雪在谢斌一来家里的时候就做过，不过无论是张秋雪新从商场买的衣服，还是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铁牛和铁栓的衣服，谢斌都不肯穿。 张秋雪倒没什么所谓，反正穿不穿都是孩子的权利，而且，现在贫富差距还没那么大，街上穿什么衣服的都有。 但是，有天她回家的时候竟然碰上小区里有几个孩子竟然追着谢斌叫他叫花子，而小七小八每每出去踢球，小区里的孩子都不跟谢斌一起玩。 这叫张秋雪很生气，但更让她担心的是谢斌的态度。 自从谢荣恩死后，谢斌就像丢了魂一样，时不时就发呆，这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学习状态。 “这孩子，是不是不想在咱家啊？”唐志平忍不住问。 “不管想不想，现在不都得在吗？” 不知道抗灾什么时候结束，但张秋雪还是希望谢斌能在这里尽可能得过地开心一些。 她趁着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找到了谢斌，球场当中孩子们挥洒汗水，而他，只是站在球场外面静静地观看，像是一个局外人。 “不想一起去玩吗？”张秋雪站在了谢斌的身边。 谢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那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吧。” 谢斌更是诧异。 张秋雪每天都有那么多事做，他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带他出门。 “去哪儿？” “去你大伯的弟弟家。” 谢斌不解。 “不是你家，是我们找到唐奶奶之前，照顾她的那家人。” 谢斌“哦”了一声，但眼睛里仍然充满不解。 过去的事情他只是从父亲口中听到过模棱两可的几句，事情过程、谁是谁非一概不知。 此时想了一会儿，禁不住问：“唐奶奶以前过得有多不好？” “嗯……让我想想……”张秋雪推着自行车，开始回想自己和谢荣恩去找唐志平时最先到达的那个小山村。 当那里的荒凉、贫穷通过张秋雪的口一一传达到谢斌的耳朵里的时候，谢斌愕然。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去过的边疆还贫穷落后艰苦的地方吗？” 第1710章 拂堤杨柳224 张秋雪笑了一声，没有讲话，直到他们到达唐大元的家。 眼前的一切，再一次叫谢斌感到震惊。 破落的小院里，过道挤得人难受，靠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蜂窝煤，也有自行车，还有谁家的尿盆，谁家的炉子，总之，一条小小的过道宛若一方市井，每一步都要震碎谢斌的三观。 “他们住在这里？”谢斌忍不住问。 “刚从外地来，在首都没有房子、工作也是现协调的，住在这种地方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不只是他们，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住的房子还不如这里的人。” 道理谢斌都懂，但亲眼所见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简陋的房间，兄妹俩一帘相隔，同样洗的发白的衣服，都叫谢斌感到震惊。 小妞妞和谢斌没有差太多，扎着两条小辫熟练地洗菜，和他一样洗得发白的衣服，处处可见密密的针脚。 向小娥还没下班，唐平安正趴在豆腐大的堂屋里看书，顺便看妹妹做饭，一见到张秋雪连忙站了起来。 张秋雪把带来的东西全都放在桌子上，都是些蔬菜、鱼肉和衣服什么的，还有一些是唐志平做的蔬菜饼。 关心了一下两人的学习情况后，张秋雪陪他们聊了几句，没等向小娥回来就带着谢斌离开了。 一出门，谢斌便急切地问：“他们现在还没有钱吗？为什么不搬走？” 不是他抱怨，那院子里的味道是真销魂！ “有钱又怎么样？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经济收入只有两口子的工资，这是有限的，每个月的支出却只会多，不会少，唐平安和小妞妞还要学习，到处都是消耗品。就算这些不提，唐平安以后长大了，要工作，要结婚，而结婚，是一个家庭当中的另外一件大事，处处都需要钱。” 谢斌：“……” 夜幕降临，张秋雪依旧如来时那般推着自行车，“谢斌，这个世上贫穷、落后、日子艰苦的地方比你想象得多多了，你所见的，不过是这庞大世界的一角。睁开眼睛看看别处，看看别人，不要像你母亲一样，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切都为自己，然后自怨自艾。” “抱怨和等待，不会带给你任何东西。你可以懂得自保，却不能永远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一味忍耐，你想要的东西也不会从天而降。” 夕阳在两人脚下拉出斜长的影子，张秋雪忽然跨上自行车，“跟着我，跑回家。” 谢斌：“……” “从明天开始，跟着小七小八打拳，他们练什么，你就练什么。” “……” 眼看着张秋雪背影要从自己面前消失，谢斌快跑几步，“那，那我可以给我爸打电话吗？” 向前行驶带起的微风拂起张秋雪的发丝，她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爹你妈一个窝囊废，一个软蛋，倒生出了个聪明人。” 谢斌又搞不清楚张秋雪到底是不是还恨他父母了，只能快步赶上她，“到底能还是不能啊？” 第1711章 拂堤杨柳225 “不能！”炙热的空气之中，张秋雪掷地有声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谢斌忍不住问。 “如果你爸像以前一样出任务，你会联系他吗？”张秋雪反问。 谢斌跑了一段就气喘吁吁的，不过还是在努力跟上张秋雪。 汗水很快沿着他的面庞滑落，谢斌说：“不管他在哪里，我都会担心他啊。” 他隐约记得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当谢宏伟出任务，李月月都会担心得一夜一夜睡不着。 “不管他在哪里，他知道有你，他都会拼尽全力回来。如果他回不来，那也一定是拼尽全力的结果。” 谢斌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秋雪，随后又忍不住加快了几步追上张秋雪再次凝望她的脸。 “我，我大伯出任务，你都不担心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担心？” “那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张秋雪任由他看着，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前方。 “我只是这一次偶然能联系上他，我们俩结婚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一次任务能够联络到他。他这次出任务是抗灾救援也就算了，以往每次任务都是枪林弹雨，能够联络他们、给他们下达命令的只有上级领导，我有什么资格？况且，就算我能联络他们又怎么样？不适时宜的联络说不定会让他们送命。” 所以，守好家，让家中的一切都好，就是对谢长风这种人最大的支持。 谢斌愕然地看着张秋雪机械地向前跑，直到他险些撞到一根电线杆上，他才骤然反映过来。 同为女人，张秋雪和他的母亲李月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张秋雪如钢似铁，可以用双单薄的肩膀挑起一方世界，而李月月却需要有人将她纳入怀中，为她撑起一个世界。 张秋雪最终没有答应谢斌再次联络谢宏伟的请求，谢斌没有再坚持。 回到家，张秋雪就钻进了书房，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跟小孩子谈心什么的都能当作放松。 但是当张秋雪再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男孩趴在看书的那张大桌子上，小七小八眼巴巴地看着谢斌，谢斌正在摆弄谢荣恩送给他的那把枪，笨拙地在小七小八的指挥下拆装保养。 枪里没有子弹，所以唐志平一点儿也不担心。 张秋雪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谢斌再动这把枪得几年以后了呢。 正这个时候，谢斌忽然问：“大伯娘，我爷爷应该是想让我当兵吧，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为什么问我？”张秋雪也在他们身边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被小七气急败坏地指挥。 小七越来越着急，以至于粗声恶气，谢斌却不生气，依旧不紧不慢地组装。 一直到装完，谢斌说：“我觉得你说的准，别人说的都不准。” 张秋雪哑然失笑，索性不再掩饰。 “我不知道你想当哪方面的兵，如果是体力型的，我觉得有点悬，你太瘦了，身体跟竹竿一样，击打能力、抗击打能力、爆发力等等都太差了，如果你想当兵，以后要通过大量的训练来弥补。不过你足够聪明，可以做智力型的，也就是类似军师、参谋的角色，但在前期，这依旧需要大量的训练。还有一种技术人员，比如设计枪械、战车等等，为国家的军事力量提供技术支持，再有就是后勤人员了，你想当哪种？” 第1712章 拂堤杨柳226 “枪要发挥作用自然是在战场上。” 谢斌说。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那就加油吧。” 谢斌再次对张秋雪的态度感到诧异，“你不会觉得我痴心妄想吗？” “怎么会？你知道飞机是谁发明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小八立刻扯着谢斌讲了起来。 张秋雪曾经给他们讲过的飞机的发明人以及飞机的发明过程，此时说起来倒是驾轻就熟。 “人们试图给自己按上翅膀都不是天方夜谭，你只是想当兵，有什么难的？”张秋雪说。 谢斌默然。 张秋雪说完就进了厨房帮段姐做饭，剩下三个小孩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小八说：“谢斌哥哥，我觉得我妈说的对，你又不是想变身，你得敢想敢干！梦想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思想有多远，就能有多远！” 两个熊孩子一人一边在谢斌的肩上拍了拍，异口同声地说：“我看好你，加油！” 谢斌：“……” 慈善募捐活动在两天后的下午开始，开始之前，裘金良又找了过来，说是想要和张秋雪一起举办这次的活动。 见他真心诚意，张秋雪索性直接抛出了自己准备这次活动的真实目的。 除了想帮助灾区之外，张秋雪还想组建一个爱心基金会，主要帮助各个地区的孩子们，解决孩子们的就医、读书问题。 裘金良没想到张秋雪想的如此长远，顿了一下之后晃了晃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竟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就一起做呗，我也希望能够在能力范围之内帮一帮别人，做一做好事。” “行，”张秋雪点头，“那这事咱们就说定了，以后裘总还得多多费心才是。” “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得到，”男人拍着胸膛，粗粗的手指头上好几个大金戒指，“没二话。” 张秋雪被他这豪爽劲儿打动，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过，目光扫过这满身的金灿灿，着实感到眼疼。 不得不提的是，裘金良穿金戴银，说话比谁都气粗，长相却是个再斯文不过的男人。 身材高挑，面庞秀气，也没有中年创业成功的男人让人无法直视的大黄牙和从不离嘴的烟。 如果不是这满身金灿灿，大约会是个书生气很足的男人。 谈完了正事，裘金良一指张秋雪这满墙的书说道：“张总，你这跟我见过的人家都不一样，你看你家的孩子，多好啊，有钱就不说了，一看就有文化。” 张秋雪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大约以前出身不好，致富之后也没让人瞧得起，一直挺郁闷的。 “那我建议裘总也在家里装一面书墙。” “这能管用？”裘金良问。 “光装一面书墙当然还不行，你家里的其他布置也得跟着改变，整体的风格得一样才行。” “我记得张总你手底下还有个装修公司是吧？要是方便，你找个人给我装修装修呗？” 送上门的生意张秋雪当然没有不做的道理，立刻接了下来。 一直到临走，裘金良依然对装一面书墙就能让人瞧得起自己的说法感到怀疑，不过张秋雪也没有再解释。 第1713章 拂堤杨柳227 “真的能改变吗？”小八对此很是怀疑。 “如果他想的话。”张秋雪说。 “为什么？” 这下，连同谢斌也一起看了过来。 “环境的重要性。” 张秋雪戳了戳谢斌的脸，这孩子每天喝着唐志平给他熬得补身汤，鱼和肉每天变着花样的吃，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气色竟然和刚来时赖巴巴的小白菜样完全不同了。 被张秋雪一说，谢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 “这是身体的变化。” “那别的呢？你没发现你的想法有什么变化吗？你跟你爸妈一起生活的时候，你想要什么？怎样的生活？将来怎样的工作？交什么样的朋友？甚至，将来找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共度终身？现在呢？” 谢斌顺着张秋雪的话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此时竟然都有了答案。 就好像有一道挡在他眼前的面纱被人掀开了，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为什么？”他惊讶地问。 被张秋雪这么一说，小七小八也发现了，以前的时候谢斌看似每天再认真读书，但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分明那么高的个子，整个人却瑟缩着，像个可怜的小白菜似的。 “妈妈，为什么呀？”小八禁不住也问。 “环境的重要性。”张秋雪再次重申，“举个例子，如果我让你们从今天开始去要饭，你们要怎么做？” “得拿个碗。”小七立刻说。 “还得……换个衣服，把自己弄得脏一点儿。”小八说。 “还得舍下脸来到路边上去蹲着。”谢斌说。 “所以，你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就首先要融入那个环境。裘金良虽然不是要去要饭，但如果他的家里摆满了艳俗、名贵的各种东西，跟书架搭吗？肯定不搭，既然如此，那就再做改变。” 裘金良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她出的这个主意，所以不用张秋雪说，他就会把家里的其他东西收拾掉，摆上与书墙相配的东西。 一个房间发生了改变，在整个房子里就会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那么，改变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 当一个人开始出入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环境中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而且，裘金良是想发生改变的人，如果有时间的话，他肯定不会让书架上的书空置。 几个小屁孩听完均是膜拜不已，谢斌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一座壮观的书架，终于知道，张秋雪把几个孩子培养得那么优秀并不是随随便便培养的。 张秋雪把桑巴卓玛叫过来，让她在爱心基金里的合作名单里添上裘金良的名字。 正说着话，几人就听到门外有动静。 一开始，张秋雪还以为大妞回来了。 这几天给她帮忙，大妞都很久没有和周子俊见面了。 然而，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大妞开门的声音，张秋雪还以为大妞忘了带钥匙，索性过去给她开门。 不成想门一开，一盆不知道什么东西竟然兜头朝张秋雪泼了过来。 桑巴卓玛被吓了一跳，连忙找东西过来替张秋雪擦，小七小八见状则直接抄起了立在门口的两条棍子直接便冲了出去。 第1714章 拂堤杨柳228 楼梯间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妈，妈你没事吧？”桑巴卓玛一边问一边拿毛巾帮张秋雪擦。 张秋雪浑身湿淋淋的，但这刺鼻的味道让两人一下就想起来了，这就是油漆。 一时间，张秋雪不敢大意，一推桑巴卓玛说道：“你在家守着，我去看看。” 直到此刻谢斌才反映过来，他连忙也想往外追，被张秋雪一把揪住了，“你在家等着！卓玛看着他！” “我也去！”谢斌禁不住喊道。 张秋雪没搭理他直接冲了出去，谢斌也想跟着往外跑，却被桑巴卓玛牢牢拽住了，“你不能去！” 出了门，张秋雪就看到自家门上被浇了大片大片的油漆，附近的墙上还用鲜红的油漆写着“追名逐利拉别人下水，无耻！”诸如此类的话。 油漆桶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在楼梯上滴滴答答洒了一地，罪魁祸首连同小七小八都不见了踪影。 此时邻居打开门，见到张秋雪这副样子被吓了一跳，慌忙询问怎么回事。 张秋雪指了指墙上的字，“大姐看到有什么人进咱们楼了吗？” “没有啊，我刚才在屋里看电视呢，没有听见有人啊。” 张秋雪答应了一声，忙顺着楼梯往下找。 很快，张秋雪就发现问题了。 这一栋楼上，只有她家的墙上被涂了字迹，泼洒了油漆，别人家依旧干净如初。 一直到一楼，正好碰到小七小八提着棍子回来。 这两根棍子是谢长风带着两人去削的，回来之后阴干、上油等又经过了好几道工序，拿在手里和普通的木棍没什么区别，但是更具有韧劲儿，如果打人也会更疼。 除了两人平时拿着耍一耍，是不允许拿着打人的。 但是谢长风说过，如果家里出现什么危险情况，他们就可以动用这两根棍子。 事实上，这也是谢长风为什么能放心得出门的重要原因。 小区里这么多孩子，小七小八一直以自己比别人能打而自得。 此时，俩人却垂头丧气的。 “没追上？”张秋雪问。 小八点了点头，“我俩太矮了，腿太短了！” 抱怨地抻了抻腿，样子有些好笑。 “没事。”张秋雪挨个摸了摸头，“先回家。” 这巨大的动静连唐志平也惊动了，她看着一身狼狈的张秋雪，连忙从桑巴卓玛手里接过湿毛巾递给张秋雪，又看了看小七小八，见俩人安然无事才松了口气。 “这咋回事啊？” “没啥。”张秋雪说，“这些年咱遇见的事还少吗？不是什么大事。” 听张秋雪这么一说，老太太才放了心，又催促她去洗澡换衣服。 桑巴卓玛和邻居是试图把油漆擦下来，但擦来擦去也没什么用，反倒糊在墙上，像血似的。 “这人怎么这么坏啊？咱干什么了？就追名逐利，拉别人下水的！还‘死全家’，这说的是人话吗？” 邻居大姐一边擦一边愤愤不平地嘟囔。 唐志平也想去帮忙，但门口和楼梯上都是血淋淋的一片，桑巴卓玛怕她滑倒摔下去，说什么也不肯。 张秋雪洗完澡看着这乱糟糟的一片，眉头越皱越紧。 半晌，她说：“别弄了，去报警，卓玛。” “妈你知道是谁弄的？” 第1715章 拂堤杨柳229 “不知道。”张秋雪说。 几人顿时都有些诧异，邻居大姐说：“你这都不知道是谁，报警有用吗？” “先报警再说。”看了看邻居大姐隐隐发白的脸，张秋雪又安慰道：大姐你别害怕，这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来的？”邻居大姐更奇怪了。 楼上楼下住了好几年，张秋雪一家人的脾气秉性她还是了解的，虽说平日里闹腾了点儿，但为人正直、热情，有个什么事招呼一声就办了，她都想象不到张秋雪会得罪人。 “嗯，”张秋雪点了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应该也不会牵连到你们，所以大姐你别害怕。” “我，我不害怕，你要是有事就招呼一声，最近我们家老刘都在家。” 张秋雪笑着应了一声，再次催促桑巴卓玛去报警。 怕她一个人去不安全，想了想又让她带上了小七小八。 等邻居大姐回了家，张秋雪又看了看满地狼藉，索性先回了家。 谢斌面色不大好看，张秋雪没搭理他。 人总要通过一些事情认清自己，虽然他的心是好的，但往往实力比个子、年龄和想法都重要。 唐志平想了半天，忽然说：“莫不是大姑娘回来了？” 张秋雪想了一下才明白唐志平所说的这个“大姑娘”是谁，她禁不住笑了一声。 “应当不是。”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谢红文应该不知道他们搬家的事。 “那是……” “可能是慈善募捐的事吧？挣钱不易，除了那种想要个好名声的，应该没人愿意把自己的钱捐出来。” 人性善恶，有时候一眼就可以辨别。 唐志平听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造孽吗？幸亏这人没想着再点火，要是再来个火烧连营，咱怕是跑也跑不了了。” 谁说不是呢？ “你还会做吗？”谢斌忽然主动开了口。 “为什么不做？” “你不怕他们继续来报复你吗？” 张秋雪发现了，这真是个问题很多的小孩。 她只好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因噎废食吗？” 谢斌立刻不说话了，张秋雪却又说：“放弃去做一件事情可以有很多理由，但不能因为怕，今天怕这个，明天怕那个，那我们还是干脆早早死掉比较好，那样双腿一蹬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不是更好吗？” “那你不怕吗？” “……”张秋雪怀疑李月月和谢宏伟养这个孩子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过他的问题，也从来没给他解答过问题。 她只好认命地说：“怕啊。” “怕还要做？” “如果我们的先辈也怕死，怕难，怕苦，怕痛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了。” 谢斌终于无言以对，但望着张秋雪的目光里还是充满费解。 “还有什么要问的？” “……” 半晌，谢斌摇了摇头。 当然，他不是没有要问的了，反而是他疑虑太多，不知从哪里问起了。 最后，谢斌下了结论。 “你真是个特别的人。” 张秋雪再度无语。 她很想问问谢斌在谢宏伟面前是不是也这么多话，不过，想起自己和谢红漾找到他时的那副可怜样，张秋雪又把话咽了回去。 第1716章 拂堤杨柳230 警察来得很快，看到门前这一片狼藉也不禁惊呆了。 仔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勘察了一下痕迹，两名警察开始走访附近的楼里的居民。 调查并不顺利，除了楼下乘凉的老大娘们说曾经看到有个小平头拎着一个大桶进了楼，除此之外，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处处都是摄像头，张秋雪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小七小八和谢斌打了一盆水，开始清洗门板上的痕迹。 张秋雪和桑巴卓玛挨个下楼跟邻居们打了招呼，接了水管开始冲刷地上的油漆，饶是如此，周子俊送大妞回来的时候俩人也被吓了一跳。 “我去买点刮墙的腻子吧，把这些都刮一刮。”周子俊说。 等张秋雪答应，周子俊便骑上自行车匆匆出去买腻子粉了。 等买来和好，再一一刮上墙，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几个人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 一起在餐桌前坐下，张秋雪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 “……藕粉。”大妞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张秋雪眉梢挑了挑，目光落在周子俊身上，“你买的？” “托一个学生从老家寄过来的。” “挺好。” 看两个人感情好，张秋雪满身的疲惫仿佛也舒缓了许多。 周子俊反倒不大好意思，“我听说胃不好的人吃这个比较好。” “是，胃不好的人，该多吃点藕粉。”唐志平笑呵呵地说。 大妞可能是因为好几年再外面奔波的关系，胃不大好了，虽说在家里日日帮她养着，有时候依旧会胃疼。 周子俊能有这份心，张秋雪很欣慰，把大妞交给他也很放心。 “你们要觉得差不多了，等长风回来，就给你们该定下来定下来，该操办就操办了。” 小七小八一听立刻开始起哄，一个嚷着要改口钱，一个嚷着让周子俊以后多多贿赂他们，直把两人闹了个大红脸。 周子俊一一把他们应付了，这才说：“听呦呦的。” 大妞则说：“行，等忙过这阵儿吧，最近家里太忙了。” 张秋雪听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都这么懂事。” 不过最近也确实是多事之秋，谢长风和谢宏伟迟迟不归，工作堆成山，另外也不知道谢红文那里是故意不联络，还是出事了，谢荣恩去世的事无论如何也得告诉她一声。 这一天晚上，张秋雪把周子俊留下了。 家里好几个空房间，不愁住不下。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家的门就被砸响了。 可能昨夜睡得太晚，这一早晨大家竟然都没起来，张秋雪穿了衣服开门，就看到邻居大姐一脸的惊慌失措。 “小张，你快出来看看吧，这都是什么事啊，这墙上、门上又被涂的到处都是了！” “什么？” 忙碌了多日的身体十分困乏，一听这话却陡然清醒了。 昨夜被周子俊刮过的墙面，被孩子们清洗得干干净净的门和楼道台阶，此时又都泼满了油漆，墙上写满了诅咒的话。 “你快点儿想想，你这是惹上什么人了？”邻居大姐着急地说。 油漆贴在门上和地面上，还略微有一点点黏，应该泼上去有一段时间了。 第1717章 拂堤杨柳231 桑巴卓玛又一次报了警，派出所的人又一次走访了楼里和保安亭的情况。 这一次，他们没有空跑，但得到的线索只能说聊胜于无。 昨晚值班的保安说曾经在半夜一点多看到有人进来，戴了一个很大的草帽，不过他也并没有多看就让他进来了，至于长什么样子完全没有看到。 “张同志，你跟人结仇了吗？” 一夜之间发生两次这种事，连办事的民警不得不这样询问。 “可能吧。” 张秋雪把自己邀请了许多人，举办慈善募捐活动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沽名钓誉、追名逐利、虚伪、假仁善，这些怎么听，都像是冲着这次的慈善募捐来的。” 听张秋雪说完，这两名公安直皱眉头。 “要像你这么说，这事就不好办了。” 这几年，首都发迹的商人不少。 张秋雪也知道不好办，所以最开始她也没想过要什么结果。 “那就先这样吧，反正明天就是慈善募捐活动了，等活动结束应该就没事了。” “这不一定吧？” 警察不放心。 张秋雪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退了一步。 “那这几天辛苦附近巡逻的兄弟多往我们这边转转。” 警察也没有别的办法，没有进门，没有杀人放火抢东西，他们能做的也很少。 等送走了警察，大家基本都起来了。 几个年轻人都愤愤不平地，尤其是桑巴卓玛，她的性情最为淳朴。 “他们不想参加便不参加，又没有人摁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参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张秋雪放下水杯正要开口，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谢斌却突然开了口。 “只是你这么觉得而已。” 几人顿时纷纷侧目，张秋雪也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谢斌见状愣了一下，眼神往后缩了缩。 “你接着说。”张秋雪说。 “要是人真的能够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还有那么多身不由己？都是开超市的，你参加了，他不参加，别人就觉得他们抠，以后都不愿意去他们家买菜了。那你们说，他们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大妞几个人竟然被问住了，试想一下，真是进退维谷啊。 张秋雪再次对谢斌刮目相看，“那如果是你，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参加啊，”谢斌说，“去捐款，捐出去的钱是定数，但如果不去参加，失去的顾客就不知凡几了，两相对比，当然选前者。” 张秋雪朝谢斌竖了个大拇指，“但是，他捐出去的那些钱，大概会永远记在心里，然后用来恨我吧。” “那……” 桑巴卓玛急了，“那咱们这不是自己弄巧成拙了吗？” “那你觉得，咱们不做了？”张秋雪反问。 四目相对。 桑巴卓玛缓缓摇了摇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不，如果我们现在因为这么一点事儿就放弃，那爱心基金永远都做不起来了。” “那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张秋雪说。 谢斌顿了顿，发白的脸一直盯着脚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只是越发难看起来。 第1718章 拂堤杨柳232 慈善募捐的活动地点在水木大学的一个小型会场里面，里面是有一些年头的阶梯座位。 作为主办方，张秋雪和裘金良早早就带着人到了。 裘金良带了他的儿子，父子俩一脉相承，都是穿金戴银的样子，张秋雪原本计划带桑巴卓玛和大妞、二妞，不过，临出发的时候几个孩子也要跟着去，张秋雪索性一并带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在小区门口碰到的谢红漾。 因为谢斌在张秋雪这边，谢红漾心中过意不去，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一听张秋雪他们今天的事立刻也要跟着去帮忙。 一群人出发得比较早，等把会场布置得差不多的时候裘金良父子才到，随后才是受邀而来的其他人。 张秋雪带着桑巴卓玛和裘金良父子把这些人迎进小会场，今天来的什么人都有，可谓各行各业的精英。 不过，这个年代并不像后世，基本上都经过高等教育，还有的甚至小学都没有读完，满身金玉珠光宝气，说出的话却粗鄙不堪。 有的也正如谢斌所说，来的心不甘情不愿，一露面就朝着张秋雪他们冷哼，下巴恨不能抬到天上去。 “哟，人不少嘛，搞的阵仗还挺大。” 来的是一伙人，大概也是志同道合的，齐齐都拿白眼看人。 “可不是嘛。”裘金良豪爽地一笑，“咱这是做好事，当然得阵仗大一点儿！” 跟张秋雪最初想的一样，裘金良只怕阵仗不够大。 他做这次好事，纯粹是想搏个好名声，想给自己脸上贴贴金，以后拿工程也能好拿一些。 来人又是一声冷哼，“吃饱了撑的。” 这下，就连裘金良都噎了噎，脸色有点僵硬，朝张秋雪递了个眼神。 张秋雪也只好哼笑一声，“这话倒也没错，吃饱了才能撑，那吃不饱只能饿着了，好在今天到场的各位都是财大气粗不愁吃喝的。” 这话也算是变相地恭维了他们一句，不过，换来的仍然是一句冷冷的，“狗拿耗子！” 几人甩手进了里面，裘金良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几个人都是他发出去的邀请函请来的，没想到这么不给他面子。 张秋雪反而说：“没关系，能来就是好事。” 如此，又迎接了好几拨人，直到想九点左右，慈善募捐正式开始。 张秋雪本想让裘金良在开始之前露露脸，说说话，不成想裘金良一个劲儿地推辞。 “我就不去了，张总，我这嘴既不会说，也不会道的，这样的事还是得你们这样的文化人来。” 张秋雪见状也就不再勉强，朝桑巴卓玛抬了抬手，桑巴卓玛立刻打开了摆在讲台上的一台大电视，随后，小会场的窗帘也被放了下来，下面传来“哎哎哎”的声音。 张秋雪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麦克风，张秋雪拍了拍麦克风，轻轻笑了一声，“我请大家看一看我们的祖国吧。” 随着桑巴卓玛操作，一幅幅壮丽的山河图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第1718章 拂堤杨柳233 后来，据裘金良回忆，那是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看到祖国的样貌。 从南疆到北域，从波浪滔滔的大海，奔流不息的母亲和，到不断起伏的山峦，到一个个贫穷却勤劳的百姓。 他们仿佛站在了这个世界到底顶端，开始瞭望他们脚下的山河，那么壮阔，那么美丽。 配着激情澎湃的音乐，他们每个人都开始心潮起伏，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近几年，总有人问我，我们的国家和别的国家的差距在哪里？其实我想说，我们的差距其实并不大，不过就是这样……” 张秋雪示意桑巴卓玛继续播放，张秋雪找了很多关系才拿到的一些国外的录像带开始再电视上播放。 一座座雄伟的大楼，繁华的街道开始展现在他们面前。 小会场里忽然就炸开了锅，连裘金良都开始怀疑张秋雪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样的差距是一点点吗？ “但是！” 张秋雪忽然提高了声音，“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城市。” 画面再次开始播放，包括首都在内的三四个城市的大楼、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开始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我们也有这样的城市。”张秋雪缓和了声音，继续说道。 “只是我们的城市建设还没有那么完全。我们从战火中走来，我们休养生息连二十年的时间都不到，我们超不过那些有着将百年发展历史的国家很正常。然而，我们真的比他们差吗？” 张秋雪忽然提出问题，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安静。 对于这样的沉默，张秋雪好像并不意外，她继续说：“我知道，大家都看过我们国家的农村、山区，知道我们的生活有多么艰苦，所以，我们迫不及待地朝外走，到发展得更快、更好的城市里去，甚至想要到外国去。可是，大家以为外国到处都是高楼林立的繁华吗？” 深深的寂然当中，忽然有人开始提问，“你什么意思？” “让我们也来看看外国那些繁华背后的荒凉吧。”张秋雪说。 画面再次开始播放，是外国的贫民区，是炮弹纷飞百姓无家可归的战区，是和他们同样荒凉的农村。 小会场的人再次沉默下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安静。 “揭开蔽体的那层面纱，其实，大家谁都不比谁更美好。我能理解许多人想到外国去，想去参与、享受那些美好和优越。所谓叶落归根，狗不嫌家贫，与其跑到别的国家，建设别人的国家，我们携手同心，来建设我们的国家，不是更好吗？” 大家沉默着，凝望着，连同最开始不屑一顾的那几个人，也安静下来。 “我家有八个孩子，”张秋雪忽然说，“我也不能保证将来以后他们会不会出国去。” 霎那间，所有人齐齐转头，望着张秋雪的目光充满了错愕。 然而，只听张秋雪说道：“但是我可以在这里保证，我的孩子出国，不是为了享受他们国家的面包、牛奶、牛排和鹅肝。他们会去学习别的国家先进的技术，航天的、航海的、各个方面，然后，回到我们的国家来，建设我们的短板。让我们这九百六十万壮丽山河，更加秀丽壮美！再不用被战火覆盖！” “今天请大家来，其实，我并不是想强迫大家捐款，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的国家还可以有另外一种大家或许不敢去想象的繁华景象。” 第1719章 拂堤杨柳234 并不煽情的募捐场面，却让人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在寂静了很长时间之后，忽然有人动了起来，开始往门口角落那个看起来并不大的捐款箱里捐钱。 那个刺头一样对张秋雪充满意见的包工头对张秋雪说：“我真不想捐钱，不过你说的对，我这么努力地往外走，就是想到更大、发展得更好的城市里去，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但是这钱我必须得捐！不光今天，以后我也会捐，我怕我不捐，以后没有脸面回老家。” 张秋雪莞尔一笑，并不在意对方这种说法。 但是，她说：“世上或许有很多人，对你的慷慨捐赠嗤之以鼻，恶语相向，甚至语言暴力你，说你捐的不够多，但是，我们一路走来，如果只在意别人的看法，又怎会有今天的成就？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只要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她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如实记录着别人的捐款数额，然后记下他们的名字，并告诉他们，这些钱用出去的那一天，一定会将用途书面通知他们。 捐款的过程很快，九点钟开始，不到十二点就完全结束了，其中看片子的时间占了一大半。 张秋雪他们带来的箱子不够用，最后不得不朝学校临时借了纸箱，最后又用麻袋装好，又找了几位老板，一起拉走了。 抱着和那个人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但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募捐活动圆满成功。 裘金良对此唏嘘不已，“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募捐，以前也有人请我去参加这样的活动。但是，那场面只想让人拔腿就跑，太尴尬，也太让人难受。” 张秋雪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在最初，她其实也想过煽情的募捐方式，然而她并不是一个擅长祈求的人，更不想让慈善变成乞讨。 即便是朝别人募捐，她也希望那些接受这些善款的人，那些因为这些善款改变了人生的孩子，能够独立而有尊严的活着。 他们忙碌了一整天，下午下了班，周子俊拎着买好的材料再次过来，准备再把张秋雪家门口墙上和门上的痕迹清理一下的时候，就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下午忽然就有好几个人再外面忙活，我出来问了好几回，他们都不说是谁让他们来的，只说有人雇他们。”唐志平说。 “他们还算有良心嘛。”大妞说，“瞧他们弄的这个样子，做事还挺讲究的。” “所以，这个世上大多数人应该还是好人吧？”桑巴卓玛说。 “珍惜现在这个充满人情味儿的时代吧。”张秋雪说。 或许，用不了二十年，他们就会变成对面邻居不相识的情况了。 然而，张秋雪想象不到的情况还很多。 很多省市，很多乡村开始接受自己村里走出去的人捐款修路，为大家修缮房屋，在家乡办一些小厂等等。 如果人的一生所做的事真的有功德记录，这直接间接一笔笔算下来，该是无量功德了吧？ 第1721章 拂堤杨柳235 张秋雪让裘金良那边派了个人过来，和她这边的桑巴卓组成了一个小队，除此之外，张秋雪还专门聘请了几个人，用来和各个部门对接，收集这次的受灾情况统计，以便能够更快更准确的统计和救灾。 慈善募捐的成功让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谢斌。 张秋雪注意到他一连几天都心事重重的，没事的时候就望着远处发呆，瘦巴巴的小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子不只是张秋雪注意到了，就连唐志平和桑巴卓玛他们也注意到了。 大妞几次问谢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生活上的或者学习上的。 然而，谢斌通通拒绝了。 他表示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也不需要解决。 张秋雪也问了两次，谢斌也是这样回答的。 之后，他虽然也竭力做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样子，但是，没人的时候依旧会露出一副非常落寞的神色。 这天中午，张秋雪短暂地休息了十五分钟，起来的时候小八偷偷跑到了她的房间，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妈，谢斌哥哥可能是想他妈妈了，他刚才做梦的时候在叫呢。” 张秋雪愕然。 她不禁想起那天对于捐款和不捐款的那番解读，当时她觉得那么深刻，可现在想来，或许在谢斌看来，在李月月的眼中，他就是不想捐出去却又不得不捐出去的那笔款吧？ 张秋雪闭了闭眼，缓缓吁了一口气。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后世看到过的一句话，所有以离散收场的夫妻，最后买单的都是孩子。 不过这事，她也没什么办法。 李月月和谢宏伟离婚，无论怎么回避，这里面都有她的影子，这个时候上去劝说，太假惺惺了。 就像那些谢斌始终不肯接受的衣服和鞋子，她的劝说受不定谢斌会觉得很可笑。 除了劝解，她根本不可能让一切恢复如初。 思考了好一会儿，张秋雪只能对小八说：“你们平时多陪谢斌哥哥玩一会儿吧，可能这样他心情会好一点儿。” 小八点了点头，继续小小声地说：“我觉得谢斌哥哥挺可怜的，他跟他爸爸一起生活，他爸爸对他不好，把他养得跟个猴似的，他妈妈也不要他了，太可怜了，就让我们用热情来温暖他吧。” 张秋雪：“……” 接下来的几天，小七小八缠着谢斌的时间果然多了起来，尤其是谢斌现在发现，虽然他比小七小八要大好几岁，但玩的东西完全没有小七小八高端。 比如国家现在最新的战车模型，他见都没见过，小七小八却已经将零部件都能熟练拆卸和安装了，还能讲出每一部分的作用和原理。 还有各个型号的枪械，虽然他们没有玩过真的，却知道每一个部位的零件，谢长风所做的木头枪已经被他们摸得都发亮了。 小八甚至可以将图纸画出来！ 甚至对此他还有自己的想法！ 还有国家局势，每天必看的联播。 有时候两人发表的每一句话，都叫谢斌满身冷汗，以及……汗颜。 他家也有电视，也有录音机。 可是，他整天坐都看电视，打游戏、听歌。 他从来不曾像小八一样，每天听半个小时的外语，看一看报纸，了解一下国家时事。 从来没有！ 更可怕的是，小七小八也玩。 他们踢足球、打拳、射箭、玩枪，不是扇画，也不是玩泥巴，捞大鱼。 谢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连玩也不会玩了。 第1722章 拂堤杨柳236 灾区。 曾经的小土包不见了，矗立着的房屋不见了，百姓们给予厚望的粮食不见了，有的是一条条在洪水的冲刷下出现的水沟。 难得的晴天和休息，谢宏伟望着这一条条沟渠发呆，战友给他递水喝都被他拒绝了。 养出一些细皮嫩肉的他，连日在雨水和烈阳的冲击下，再次变成了古铜的色号。 不远处。 谢长风等人刚开完最新救灾会议，徐兵趁着别人都去安排的工夫，对谢长风示意了一下谢宏伟。 “首长，要不你去聊聊？都好几天了，别出什么事。” 连续几天奋战，谢长风也不比其他人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闻言也朝那边瞥了一眼，点了下头，“知道了。” 不过，话是这样说着，谢长风脚下却没动一动的意思，徐兵只好叹了口气。 距离当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徐兵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具体过程，可是，这兄弟二人一个无动于衷，一个悲拗到心神恍惚。 即便谢长风自己不乐意，徐兵也得帮他想想别人的想法。 “这么下去，影响不好，士兵心里会多想的。”徐兵劝道。 谢长风：“……” 他略微无奈地看了眼徐兵，徐兵做了两个“请”的动作，谢长风只好捞起自己的水壶朝谢宏伟那边走去。 这次出任务的这么多士兵，他和大家的区别也就是这只水壶。 他这只水壶还是张秋雪在北川的时候做给他的。 用了这么多年，现在保温效果已经不那么好了，可是谢长风习惯每天带着它，好像不带，就好像少点什么似的。 信步来到谢宏伟跟前，谢长风一屁股坐了下来。 谢宏伟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极目眺望遥远的北方。 足足好一阵儿，谢长风也没有说话，谢宏伟转过头却见谢长风身子端坐着，却双目微阖，竟然在闭目养神。 忽然之间，他无比愤怒。 “你一点儿也不难过是不是？” 谢长风没说话，也没睁眼。 谢宏伟两步跨到谢长风面前，狠狠的一下就想推在谢长风的身上。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落在谢长风肩上的时候，他的手腕骤然被扣住了。 “什么叫难过？”谢长风反问。 “什么？” “一定要像你那样，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死了爹？”谢长风继续说。 谢宏伟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双目凶狠地盯着谢长风。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越来越大，“你就这么恨他吗？是，他是做的不对，他是偏心，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亲爹吧？你为他掉一滴泪了吗？” 四周开始有休息的士兵看过来，充满好奇。 谢宏伟抓住谢长风的衣领，恨不得把他摔进下面深深的沟渠里，解解气。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再次被谢长风攥住，整个人也如同小鸡仔一样被谢长风往前提了提。 “在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吗？谢宏伟，我们现在在出任务，你作为抗议志愿者，有权利悲痛，甚至离开。但是，我没有！” 第1723章 拂堤杨柳237 谢长风转过身，宽阔的背脊还是以前一样挺拔，像一座坚毅的山，不知痛苦，那么挺拔，伟岸。 谢宏伟怔怔地看着，一时失语。 他不禁想起多年前受训时曾经听上级教官说过的一句话，当你站在战场，当你负责指挥一场战斗的时候，你，不再是你，你要时时刻刻为手下的生命负责！你要坚守阵地，珍爱生命！ 滔滔江水，看似渺小，实则与枪炮一样无情。 他又想起不久前父亲曾对他说过的话，论才干、论能力，他远不及谢长风，甚至，谢荣恩曾断言，他永远也比不上谢长风。 当时，他掩饰着心中的失落，曾强笑着问为什么，却只得到谢荣恩三个字。 责任感。 谢荣恩说：“无论是你，还是李月月，还是你大姐，都主观意识太强，只想着自己得到什么。可是，走这一条路，我们永远不能只想自己能得到什么，而是得想，你们背负了什么。” 他以为，他的背上曾经背负的是两个人，所以，他毫不犹豫放下曾经的阵地，听从李月月的话调回首都，又因为他们，远赴边疆。 他以为自己吃够了苦，所以抱怨，所以怨恨，所以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可是，他从来没将他曾经背负的其他人，他手底下的那些兵，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纵观谢长风一路走来，与他截然不同。 却从不曾听任何一个人说起，谢长风曾将他的兄弟丢弃在战场上。 如今，谢长风的背上有了越来越多的人。 大概，他穷其一生，真的不可能再比过谢长风吧？ 这场最初以为的简单的抗灾比想象中持续的时间长了很久，从扩宽河道，到保护百姓人身和财产安全，再到稳固河堤，到再次拓展支流，帮助百姓重建，足足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张秋雪等得心都焦了，几次想借车直奔灾区，最后都因为怕唐志平太担心而放弃。 直到桑巴卓玛的录取通知书都收到了，裘金良带着儿子亲赴灾区援建给她发来了捷报，王国栋他们再次发下粮种，她的家门口才多了两个黑得和碳一样的人。 时隔多年，谢斌又混了一身作战服。 不过，跟其他士兵相比，他只有一个红袖章，而没有肩章。 见到张秋雪，谢宏伟跟张秋雪敬了个礼。 以前那副总是准备占便宜的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身正气。 恍惚之间，张秋雪好似又见到了最初那个于寒冬大雪中找到自己，有些护短，却也正义的谢宏伟。 于是她笑了笑，推开了门，“进来吧。” 三个孩子正在长廊里闭眼打靶，谢宏伟两个月不见的儿子仿佛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长高了一些，胖了一些，好像还有一些不一样了，一时之间谢宏伟说不太出来。 直到张秋雪叫他过去坐下，谢宏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不坐了嫂子，我是来接谢斌的，这些日子麻烦你和唐姨了，这孩子性子太轴，平时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这客气话还没落地，不远处的谢斌骤然扯开了眼罩，脆生生地说：“我不跟你走！” 第1724章 拂堤杨柳238 隔了这么长时间，谢宏伟实在没想到谢斌跟自己的头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下意识就要脱鞋去揍谢斌，“你这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然而，他忘了自己脚上今天穿的是作战靴，绑带系得很紧。 他脱了一下没脱下来，自己身子还朝前踉跄了一下才重新站住。 谢斌手里拎着眼罩，往后退了好几步，却倔强的依旧迎着谢宏伟的目光说道：“你揍死我我也不跟你走！” 这下谢宏伟是真有点生气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也挺想儿子的，哪想到谢斌竟然这么不给脸。 眼见谢宏伟既尴尬，又难堪，还有些暴跳如雷的迹象，张秋雪连忙说：“你们回来还没吃饭吧？先进来坐下，我这就去做饭，对了，老三，老爷子先前住的那个房子被收回去了，我跟你二姐就把东西全部打包了，一部分红漾拿过去了，剩下的都在这边屋子里。” 让两人换了鞋进屋，张秋雪带着谢宏伟去看谢荣恩的东西。 这些东西自从搬过来之后还没开箱，一来张秋雪实在不惦念谢荣恩这些东西，二来是担心唐志平看到以后会伤感，三来也是怕和谢宏伟说不清楚，东西多或少的归属问题。 东西扯到谢荣恩身上，谢宏伟就沉默下来，皮肤黑黑的汉子此时眼圈又红了红。 和谢红文谢红漾，乃至谢长风和韩千里都不同，他是在谢荣恩肩膀上长大的孩子，不光谢荣恩对他感情深，望子成龙心切，他对于谢荣恩，也是这几个孩子里面感情最深的。 张秋雪去找了把裁纸刀递给谢宏伟，又指了指储物间里的五六个箱子，“这些都是老爷子的，你看看吧。” 随后她出门安排饭菜，谢长风也跟了出来。 对于谢荣恩的东西，谢长风也不稀罕，倒是在听说老爷子将自己曾经在战场上缴获的枪分别给铁牛铁栓和小北都留了一把之后，脸上出现了些诧异的表情，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卧室里，他握着张秋雪的手摩挲了一下。 “这些日子，辛苦了。” 粗糙的大手刮在张秋雪的手上有些剌得慌，张秋雪则朝他呶呶嘴，“你怎么样？受伤了吗？我看看。” “还好，没什么事。” 不过扒开衣服，张秋雪就看到谢长风红肿得破了皮正在渗血的肩两边肩头。 比起曾经总是带伤回来，这已经是最轻的情况，张秋雪立刻站起身，“我去拿药箱。” “别。”谢长风说，“陪我待会儿。” 身子被往前一带，一如离开时的那般，张秋雪被紧紧扣在怀里。 短发刺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 男人在她脖子上蹭了蹭，随即，她的肩头沉了沉。 张秋雪没动，只感受着这份重量。 这份让她感到踏实的重量。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张秋雪一愣，随即感到哭笑不得。 她试图把人挪到床上躺下，奈何刚一动就被再次狠狠扣住，在男人他铁膝撞过来之前，张秋雪连忙叫了他一声。 谢长风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松手。 “累坏了吧？要不你先睡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叫你。” “不用，我去洗个澡。” 谢长风揉了把脸，开始给自己找衣服，顺便又问：“这段时间妈怎么样？孩子们听话吗？” 第1725章 拂堤杨柳239 张秋雪过去接替了他没有头脑的翻找，一边将家里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说了说。 其中最为重要的，当然就是老爷子的死，桑巴卓玛报志愿和张秋雪组建的慈善募捐。 谢长风一一听了自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看一眼妻子，他心中愧疚更重。 “辛苦了。” 张秋雪失笑，“行了，谁都不比谁轻松。” 随后，她也出了房间开始帮段姐做晚饭。 谢宏伟在储物间里呆了很长时间，吃饭的时候喊了好几遍才出来，双眼通红。 张秋雪和谢长风都默契的没有提这件事，只招呼他们吃饭。 反倒是谢宏伟自己说：“嫂子，东西我都看过了，我最小，怎么分我都没意见，就按照老爷子留下的分配方式就行。” 然后，他接着又说：“这些日子谢斌麻烦你们了，一会儿吃了饭我就带他走。” “没什么……” 张秋雪正想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家里孩子也多，就是多双筷子的事而已。 不成想谢斌忽然再次开口，一句是那副脆生生的，不容拒绝的口吻。 “爸，我不跟你走！”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奇怪了。 刚才那一句话还可以当作玩笑，现在这郑重其事的样子…… 谢宏伟瞪着谢斌，“你给我闭嘴，吃完饭赶紧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我就不跟你走！”谢斌再次说道：“你能给我什么？你除了每天出去喝酒应酬，跑你的生意，你能给我什么？你能教我什么？” 张秋雪：“……” 她看了看谢宏伟骤然黑沉的脸，连忙想帮忙灭火，但一张开嘴才发现，这话她没法说啊，因为不管怎么说，都好像是她把谢斌教成这样的。 不过，不说也不行。 “那个，谢斌，怎么说话呢？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谢斌抿了抿嘴唇，默默低下了头，然后，小声的竟然又说：“我说的是实话。” 谢宏伟气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你小子非得欠揍是不是？” “你就会揍我！除了揍我，你还会干什么？你会教我什么？你小的时候，我爷爷也是这么教你的吗？”谢斌说。 谢长风看了眼张秋雪，张秋雪禁不住再次审视谢斌。 这他么都怎么回事啊？ 这么长时间也没看出这小子一直怀着这种想法啊。 张秋雪默默看了眼唐志平，唐志平会意，慢吞吞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咱们这是新社会了，什么想法都拿出来辩证辩证嘛。” 顶着谢宏伟快要火山爆发的眼神，谢斌不怕死地继续说：“我想留下来，唐奶奶，我想留在你家，可以吗？” 张秋雪：“……” 这小子显然很会抓重点，知道无论是张秋雪谢长风还是他老子谢宏伟，都不能驳唐志平的面子。 但唐志平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张秋雪平时有多忙她再清楚不过了，自己老了是个累赘，可不想再给张秋雪找事干。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想在我家？为什么不想回你家？” 第1726章 拂堤杨柳240 男孩忽然低下了头，然而桌上的人还是都看着他，小七小八很想催促他，但是有客人在场，两人都很懂事地不插话。 须臾，谢斌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说出了口。 “我不想回我家，在我家，我长不好身体，也成不了才。我爸连饭都不给我做，更别说教我别的东西了。”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不想浪费时间，我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而不是无所事事地拿着钞票挥霍。” “我想做一个能被人瞧得起的人，做一个能在国家和人民有需要的时候全力以赴的人。” 谢宏伟愕然。 他从来最讨厌儿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恨他百无一用，偏偏毫无自觉。 然而，他只是离开了两个月的时间，他的儿子好像就已经不是他儿子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张秋雪，却见张秋雪也有些错愕，但，好像又很欣慰。 那一瞬间，他怀疑张秋雪是不是谢斌吃了什么脱胎换骨药！ 饭桌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沉，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张秋雪在短暂地惊讶之后，用手在桌子底下拽了拽谢长风的裤子。 谢长风清了清嗓子，也感到有些棘手。 铁牛铁栓以及小六那都是不得已，事实上，他并没有替别人养儿子的爱好，更别说这是谢宏伟的独子。 “你想多了，你在这里能学到的东西，你爸都能教你，甚至更多。” 对此，谢斌只有脆生生的三个字，“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谢斌，你爸从小在首都长大，玩过的东西，见过的世面都多着呢。人这一辈子有好几十年，不管是你爸爸，还是我们，都是第一次给人当父母，就像你第一次做人一样。有些事情做错了很正常，但是，拥有一次改正的机会，才能够去改正，你说对吗？”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谢斌说。 “……”张秋雪再度感到无语，这小子太精了，这个时候也根本不见得是在指责她，而是借此让她退步。 不过，张秋雪并没有像谢斌想的那样去否认。 她说道：“我不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想留下来，也不见得是喜欢我吧？你只是觉得我们家的家庭氛围很好，对你将来的发展有益，不是吗？而我，就凭你父母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也没有一定要喜欢你的理由吧？” 被戳中了心事，谢斌有些尴尬。 可是很快，他又说：“我可以让我爸给你交钱，食宿费、报辅导班的费用，让他加倍给你，这样可以吗？” 好么，竟然变成跟她谈生意了。 “你觉得，你在这两个月里所享受到的一切是用钱可以买来的吗？” 谢斌脸色骤然惨白，须臾才摇了摇头。 然而，他再一次据理力争道：“可是，我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好的环境，为自己选择一条通天大道，这没有错吧？” 争上游，每个人都想要让自己变得优秀，谢斌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是，当他争上游的方式变成在张秋雪家继续住下去，好像就变成了大错特错！ 第1727章 拂堤杨柳241 “没有错！”张秋雪说。 “所以，你以后如果有疑问，有时间，或者任何想过来的时间，都可以过来！” 谢斌瘪着嘴，连筷子都不拿了。 “你就是不喜欢我！” 张秋雪耸耸肩，不置可否，也并不在意谢斌是否用控诉的目光盯着她。 “而且，小屁孩，还有一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虽然家国两难全，但你永远要记得，如果没有你的父母，就绝对不会有你！即便他们给你带来的是灾难，也会极大的锻炼你的心性和韧劲儿！” 谢斌不知想起什么，目光闪了闪，低下了头，但大家还是看到了他脸上匆匆闪过的难过。 谢宏伟对此十分不解。 他给谢斌吃的、喝的，他不懂谢斌还有什么伤心和难过的。 离婚这事是不太好，但是，也没有什么吧？ “你知道我一贯都不喜欢你母亲的，试想一下，你如果一直在李月月焦虑、放纵的溺爱之下，你会有今天的想法吗？” 虽然话很残忍，但张秋雪觉得，李月月的离开未尝不是饶了谢斌一命。 “行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唐志平说。 她是这张饭桌上辈分最大的，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拿起筷子夹菜。 起起落落的动作之中，只有谢宏伟的动作有些迟缓，从张秋雪这句话里不难听出，这段时间，谢斌在这里没少接到思想方面的教育，倒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不过，谢宏伟当然不会让儿子留在谢长风这里。 且不说谢长风和张秋雪是否会将以前对他和李月月的仇恨放到谢斌身上，万一以后谢斌不认他了该怎么办？ 谢斌一顿饭都吃得闷闷不乐，小七小八试图安慰他，不断给他夹菜，不过，谢斌也只吃完了面前的一碗菜。 晚饭后时间就比较晚了，唐志平留他们父子住一晚再走，谢宏伟拒绝了。 这么多年关系僵硬，张秋雪等人又照顾了谢斌这么久，他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 谢斌知道离开已成定局，背着书包走的时候身上又出现了张秋雪最初见到他时那种死气沉沉的气质。 张秋雪心生不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在门口叫住了他。 “谢斌，你想一想那次我带你去的地方，只要你的命运还握在你的手里，就没什么可怕的。你如果有不懂的，或者想学的东西，随时可以过来。” 谢斌这才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吧？” 张秋雪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心中有些无奈。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以后我每周六过来可以吗？” 张秋雪点了点头，谢斌便朝他鞠了个躬，背着他的包竟然先谢宏伟一步下楼去了。 谢宏伟见状连忙也和谢长风他们告别，等下了楼，他连忙问：“你这段时间都在这里学什么了？住的怎么样？你想学什么？我以后教你，行不行？你要是觉得家里的饭不好吃，我请个保姆算了。” 以前觉得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都能活了，用不着请保姆，现在看看在张秋雪家滋养了两个多月的谢斌，谢宏伟突然觉的请个保姆还是挺有必要的！ 第1728章 拂堤杨柳242 谢斌没有接谢宏伟的话，闷着头往前走。 谢宏伟快走了几步，伸手要拉谢斌的时候，谢斌猛地往前一蹿，躲开了谢宏伟的手。 父子俩都愣了愣，谢宏伟有些僵硬地收回手，尴尬地说：“我不是想打你。” 谢斌闷闷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谢宏伟郁闷地跟着，但看看自己的手，眉心不禁皱了皱，有点烦闷。 他也不是那种认为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的人，只是当年李月月走后，他才发现谢斌身上有很多毛病，嗜糖如命，独得要命，但凡说让他把东西分给别人一点儿，就要死要活的。 谢宏伟也曾试图管教，但后来发现，根本没办法通过正常地管教把谢斌掰回来。 他只好通过打的方式一点儿一点儿往回掰，却不曾想到，最后竟然又产生了这样的效果。 本来就和他不亲的谢斌，越来越沉默寡言，以一种沉默的死寂来面对他。 父子俩沉默地打车，沉默地回到满是灰尘的家。 谢宏伟受不了这样的环境，立刻拿了水盆和抹布准备打扫，谢斌却径直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抖开被子钻了进去。 刹那之间，谢宏伟有片刻热血上头，恨不能把谢斌拎出来教育一番，但最后他只能站在房间门口叹气。 “就这么喜欢他们家吗？” 谢斌没说话，好像没听到谢宏伟的话。 “你觉得我们请个什么样的保姆比较好？”谢宏伟又问。 还是没有回答。 “你想学哪一方面？其实你说的对，我会的东西确实不多，你要是想学当兵的，我可以教你，怎么样？” 小小的卧室里一团黑暗，如果不是明知道谢斌就躺在床上，谢宏伟大约会有种对着空气说话的感觉。 这下谢宏伟也没辙了，他并不想一次次去打谢斌。 他只好拿水盆接了水开始搞卫生，动作尽量放轻。 房子不大，全部搞完卫生也不过才一个小时，不过，谢宏伟通过时而翻身的声音知道谢斌并没有睡着。 他走到谢斌房间门口，不得不让谢斌死心。 “谢斌，没有谁会比父母对你更好，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打你也是为了你好。我不可能让你到张秋雪家去，我就你一个儿子，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我不可能把你放到曾经得罪过的人家去。” “虽然说不大可能，但你要出什么事，我也甭活了。” 他说完了话就准备给谢斌带上门回自己的房间，却听谢斌忽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嚷了一声，真个人一下子在被子里坐了起来，大眼睛瞪着谢宏伟。 谢宏伟搞不清这是什么反映，只好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谢斌满脸是泪。 谢宏伟一下子懵了，“你哭啥？多大人了，眼看不用几年就成年了，该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你们骗人！”谢斌说。 “怎么骗人了？”谢宏伟说，“你不懂，以前我跟你妈做的不好，得罪张秋雪了，你说你住到她家去，我怎么能放心？” 他自顾自地解释，谢斌的哭声却更大了，“你们都说爱我，可是结果呢，我妈说了，她三个孩子太忙了，以后就不来看我了！” 第1729章 拂堤杨柳243 谢宏伟愣住。 谢斌从小是被李月月带大的，他当然明白母子两人的关系。 李月月离开之后很快找了别人结婚，一开始还回来看谢斌，悄悄给他买一些衣服鞋子，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什么的，等她跟二婚丈夫生了孩子，来的次数就没那么频繁了。 后来有一次被谢宏伟撞见，又是大腹便便的模样，没想到如今都已经又有三个孩子了。 他扶着谢斌的肩膀，很想安慰安慰这个哭得快要抽搐的孩子，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有妈了！”谢斌哭着说。 谢宏伟拍拍孩子的背，忽然想起曲冰华死的时候他的愤怒和恐慌。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妈的孩子了。 “我不会的，”谢宏伟说，“我不会再结婚，也不会再有其他孩子的，你放心吧。” 这样的保证听起来好像有些荒凉可笑，可是，除了这个，谢宏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斌哭了很久，最后被屋子里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却被谢宏伟抱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或许没有切身体会更能设身处地地着想，所以当谢宏伟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谢斌还是慢慢停止了哭泣。 好久好久，他才又低声说：“我只是觉得，我可以没有父母，但是至少，我该给自己找个引路人，至少也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混日子。你觉得张秋雪很不好，但是我觉得，她很好。至少，她比你们都坦荡。” 谢宏伟默然。 他当然不明白这短短两个月里，谢斌为什么对张秋雪有如此之大的态度改变，但是，他知道张秋雪做事的风格。 她的确是个很坦荡的人。 是他们太小人。 “就这么着吧，以后你想学啥，我会的，我教你，不会的请人教你。” 谢斌没再说什么，闹了这一通，反而很快睡去了。 谢宏伟睡不着，烦闷地想要找支烟吸一吸，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只好作罢。 他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回首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想起父亲说曾经自己也是个正直的人，可是，想要的东西太多，反而走错了路。 他回首那些小人的时刻，再次感到惭愧和汗颜。 和谢宏伟不同，这一夜谢长风睡得极好。 他累了多日，执行任务时碎片时间的休息让他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可是，回到卧室里，躺在他和张秋雪的床上，抱着这具熟悉的身体，闻着喜欢的味道，谢长风连两句话都没说完就睡着了。 整整一个晚上，他连姿势都没换一下，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好在生物钟不是什么容易改变的东西，第二天天一亮，谢长风就准时睁开了双眼。 张秋雪被他搂了一夜，一个姿势都不敢换，这会儿被松开终于感觉松快了一些。 谁想男人又凑过来搂着她的腰，静静望着有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清晨的风微微凉，但男人的胸膛却格外炙热。 第1730章 拂堤杨柳244 起床之后一起准备早饭的时候，张秋雪问了问谢宏伟的事。 “好好的，他怎么会跑去抗灾？” 谢长风顿了一会儿，终于表示：“大约像我们这种人都这样吧？” 张秋雪一顿，不禁想起那句后世一直流传着的一句话，“若有战，召必回”。 发展到后来，在那个伟大的时代，已经不光是退役的士兵，还有数之不尽燃烧着爱国之心的人们。 “还……挺让人意外的。” “谁说不是呢？”谢长风说。 这样一来，让张秋雪觉得，谢宏伟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情怀存在的。 张秋雪又把老爷子去世时前前后后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谢荣恩戎马一生，虽然上了年纪之后因为偏心看起来有些糊涂，但最后是急病，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受罪。 谢长风听了缓了好长时间没说话。 他和谢荣恩没有缘分，前半生没什么交集，但后来一次次的探望，还是积攒出了一些父子之情。 尤其最后，谢荣恩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好，还是心里一直在记挂着谢长风也好，终归没有偏心得那么彻底。 张秋雪拍拍他的胳膊，“你休息休息，等有空了，我陪你去看看他。” “……好。” 几天之后，谢宏伟带了一辆车过来取谢荣恩的东西，谢红漾也过来了。 这些东西都是谢荣恩平时用的东西，并没有多名贵，只有谢荣恩有很多书。 他去世之前，说把那些书留给小七小八，不过张秋雪想了一下，让谢宏伟全部给谢斌带回去了。 谢宏伟没有拒绝。 谢红漾看着这些东西一件一件被封存好带走，心中禁不住再次涌起感伤。 她其实是个长情的人，曲冰华和谢荣恩虽然没有多疼她，但是他们的死却让谢红漾伤感了很久。 除此之外，她今天过来还想看看谢宏伟念的什么经。 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如果谢宏伟正经做事，她当然不想和谢宏伟生分了。 今天再见到，却觉得谢宏伟身上当年那股正义的气质又出来了，一时眼圈又红了好几次。 谢宏伟还以为谢红漾是伤心谢荣恩去世的事，心中也非常难过。 趁着屋子里没人，他咧嘴朝谢红漾笑了一下。 “二姐，你别难过了，爸没了，这不是还有我吗？以后你要有事，就招呼一声。” 谢红漾直摇头，很想笑，却又很想哭，但到底没有在张秋雪家太过失态。 张秋雪留他们吃午饭，两人谁也没留，但临走的时候，张秋雪忽然叫住谢宏伟。 “那个，你大姐那里一直没有联络上。” 谢宏伟愣了一下，看了看谢红漾继而缓缓说：“我会去联系联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秋雪也就不再多提，相信更多的细节自会有谢红漾跟他说明白。 谢宏伟来取东西的时候，谢长风不在，抗灾回来之后只是经过短暂的休整，他就再次投入了工作。 一段时间不在，营里也很是积攒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工作。 张秋雪很想让他多休息几天，但她自己也顾不上谢长风。 第1731章 拂堤杨柳245 随着抗灾工作的进行，爱心善款一笔一笔花了出去，为了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到了该花的地方，张秋雪他们要经过多次审核，确定非用不可才会放款。 第一次做慈善，张秋雪的心里其实很没底，一路磕磕绊绊，好在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每捐出一笔钱，张秋雪都会按照自己对那些爱心人士承诺的那样，将用途和花费资金数统计好，送到捐款人士那里。 后续如果方便的话，张秋雪想给捐助的房屋、学生拍拍照，拿给那些捐款人，也告诉他们善款终究让这个社会向着好的一面在发展。 王国栋和田有粮那边，洪灾期间在他们近乎强迫之下，距离灾区附近的几个省水渠全部挖通，在缓解了一部分灾情压力的情况下，也缓解了各地的旱情。 随着谢长风等人的回归，王国栋手下派往各省的干部也开始往回走，不过，这一次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张秋雪没再理会这些事，反正她从来不是正式员工，也并不想搀和得太多。 随着这些事情的逐渐收尾，张秋雪逐渐将生活的重心挪到自家的事情上来。 首先就是大妞的事，张秋雪找了个时间特意跟她聊了聊。 这段时间，外国品牌开始进驻国内。 母女俩甩了两个小屁孩，跑到前门附近去吃首都的第一家炸鸡汉堡包。 在后世时，张秋雪没少吃这玩意儿，倒不是因为多喜欢，而是因为快。 如今再次吃到，张秋雪感觉味道不太相同，可能是后世的店在国内发展多年，对国内人民的口味有了一些了解，做出了一些调整。 现在，除了外国产品的傲慢之外，张秋雪什么也没吃出来。 两个人来得早，排队买上的时候后面的队伍已经看不到尾了。 她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一起坐了，吃着汉堡包看着外面穿梭的人群。 张秋雪问：“确定了吗？周子俊是不是你想要的携手一生的人？” 大妞没想到只是问这么个问题，张秋雪还带着她出来逛了一圈。 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因此当下没有任何犹豫，她点了点头。 “跟周子俊认识也有十年了吧？如果他都不可信，那我觉得这个世上可能没有人值得信了。” 张秋雪一直都不想对大妞这个想法去评判什么，也许在外人看来，周子俊情深万种，如果大妞不选择他，他太屈了。 然而在张秋雪看来，喜欢一个人，追一个人就是有这样的风险，厨师做的煎蛋还不一定个个都成功呢，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追不到，都太正常了。 尤其大妞从小到大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孩子，她对爱情、对婚姻都报着最坏的打算和最少的期待，这固然对周子俊很不公平，但也是大妞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大妞永远不可能像二妞一样，热烈地剖开自己，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并不是一个不懂得感恩的孩子。 如果周子俊能一直对她好，她一定会投桃报李。 第1732章 拂堤杨柳246 “日久见人心，你这个想法没什么错，但也要注意不要让人家凉了心。” 大妞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 “既然是这样，那就早点定下来，早点结婚，女人既然打算生孩子，还是在自己年龄小一点儿的时候生比较好，身体恢复得快。” 大妞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张秋雪心里一直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松。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妞能找到一个人携手一生。 在后世时，她也曾是单身贵族，那个时候并不觉得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会怎么样，直到现在，回首那段岁月，虽不曾后悔，可是，与如今的充实相比是截然不同的。 隔天周子俊过来的时候，张秋雪又与周子俊聊了聊。 在大妞和周子俊身上，她当然难免偏心，相信周子俊的同时，也始终对他抱着审视的态度。 张秋雪想，这种态度她大约会一直维持下去。 周子俊当然没有别的想法，对着张秋雪好一番信誓旦旦地保证。 送走周子俊，晚上的时候张秋雪对谢长风提了提。 谢长风很是沉默了一阵儿，才点了点头。 “周子俊虽然没别的本事，但是胜在踏实，受过苦，人也稳重。” 张秋雪不以为然，“话不能这样说，当今社会，有螺丝钉就得有螺丝母，小周看着不声不响的，但人家也年年评优秀好吗？并不见得人人都得像你这样的，才叫厉害，才叫优秀吧？而且，只要人家俩人愿意，小两口在一块儿开心就行呗。” 谢长风哼了哼，不知是对这种说法的抗议，还是对周子俊的不满。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只庆幸小七小八谁也不是女儿，否则，以这人的脾性，恐怕会是第二个。 既然所有人都同意，张秋雪和唐志平就开始张罗这门婚事。 一个是她带大的女儿，一个是被奶奶曾经临终托付的学生，张秋雪少不得也要为周子俊操操心。 当提起找媒人的时候，周子俊拒绝了张秋雪。 几天之后，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上午，在经过张秋雪他们同意之后，周子俊带着大包小包，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看起来很有些老知识分子气质的男人一起登门。 经过介绍，张秋雪知道这是周子俊现在负责计算机教学的学校的领导，也是周子俊能够请得动的最大的领导了。 老先生姓陈，叫陈德，中山服的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皮鞋也擦得铮亮。 因为事先接到消息，今天家里的人都在。 最高兴的莫过于唐志平了，甚至还把张秋雪才给她买的衣服找出来穿上了。 谢长风也特意没出门，连晨练都没去，早晨起床就里里外外地搞卫生，以至于张秋雪总觉得这个家里除了她，哪儿哪儿都是干净的。 陈德老先生言谈举止很是讲究，进门就夸人，见谁夸谁。 当然，被他着重夸的人就是大妞和周子俊了。 在他的夸赞下，即便不了解他们的人，也觉得大妞和周子俊的结合是天上有地下无，人间绝配十分登对了。 第1733章 拂堤杨柳247 唐志平乐得合不拢嘴，如果不是第一次登门就留下吃饭不合时宜，她一定得拉着人家留下来吃饭了。 陈德老先生走的时候，还接下了回去给他们找个好日子的活计。 大妞和周子俊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备嫁妆了。 到了这个地步，唐志平反而舍不得了，和张秋雪亲自去扯了布，准备亲自动手给大妞做嫁妆里的被褥和新衣。 张秋雪劝了半天都没劝住，只能由她去了。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只有小七小八闷闷不乐。 原因无他，等大妞一结婚，家里就剩他们两个了。 虽然还有桑巴卓玛，但是桑巴卓玛最近也很忙。 倒不是忙于学习，而是因为张秋雪将慈善基金的工作交给了她。 这事当然是和谢长风经过商量的，一开始，两人存的都是考验和试探的意思，不成想桑巴卓玛人虽然总看起来憨憨的，却总是深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意思。 为了了解情况，她不得不深入各地去了解情况，经常是一到周末就不见了踪影。 除了担心她的安全，张秋雪当然并不会阻止桑巴卓玛，相反，她很欣赏桑巴卓玛这种精神。 这样一来，家里只剩下小七和小八，俩人正式招猫逗狗的年纪，小时候唐志平稀罕得不得了，如今也让两人闹得头大。 大妞和周子俊的婚礼被定在了冬至那天，虽然家里没有了亲人，周子俊却叫了自己处得不错的两个朋友和一个发小一起来接亲。 虽然比不起如今的吕小青和路前锋，周子俊却也准备了足够的喜烟和喜糖，见人就发，把整场婚礼办得格外热闹和喜庆，让张秋雪他们连最后的一丝忐忑不安也消散了。 他们结婚的第二天，首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苍茫的白色，为今年绵延了一年的旱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三朝回门时，谢长风还特意让张秋雪叫了宋青竹和谢红漾过来，加上二妞和路前锋，以及吕小青和冯胜男。 除此之外，谢长风还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与大家喝了个尽兴。 到最后，谢长风都有点喝多了。 从谢家出来，天色还早。 大妞有点不高兴，不久前，周子俊向单位申请了家属房，他们回去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哪用得到走这么早啊。 周子俊跨上自行车，拍了拍自己后座，“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大妞怏怏地说。 “来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大妞不想刚结婚就吵架，只好坐了上去，但很快发现方向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这是……”她拽着周子俊的棉大衣，头向前伸去，却被男人戴着棉手套的大手往后推了推。 “今天回门，也该去看看丈母娘。” 大妞一顿，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寒风簌簌，男人并不算太厚实的胸膛挡在她的前面。 许是怕她多想，周子俊转头一笑，“我跟老师商量过了，老师同意，还让我们注意安全。” 风吹在脸上冷冷的，大妞却觉得眼眶里热热的。 第1734章 拂堤杨柳248 谢家。 大妞和周子俊走了，其他人却没着急离开。 宋青竹想借路前锋的车，接唐志平去给宋母看看。 大约早年留下的病根，今年开始春天开始，宋母的身体忽然不好了。 唐志平去看过几次，但早年留下的亏空难以弥补，只能吃药喝汤地养着。 但日前下这一场雪，宋母晚上去挪她养的花，吹了一下冷风，今天早晨就起不来了。 好在宋母也怕自己出状况，提前吃了预防的药，情况倒也并不太严重，可是为人子女，宋青竹当然忍不住担心。 张秋雪帮唐志平收拾好了药箱，谢红漾扶着唐志平正要出门，门却被敲响了。 二妞过去开了门，外面却是两个穿着法院制服的工作人员。 “你们找谁？” “张秋雪张同志。”来人说道。 二妞皱了皱眉，“你们有事？” “对，请问你……” “哦我不是，”二妞连忙说，“我是她女儿，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那两人微微一笑，却是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还是当面向张同志说吧。” 二妞只好朝里叫了一声，张秋雪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看了过来。 “妈，这两个人非说找你，我问什么事还不说。”二妞低声对张秋雪说。 “没事。”张秋雪拍了拍二妞的手臂，抬脚朝那两人迎了过去。 “两位同志，不知有何贵干？” “你就是张秋雪？”一个人问。 “对。”张秋雪点头。 “我们是法院的。”两人郑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还拿出证件给张秋雪看了看。 张秋雪分别看了两人的证件，请两人到屋里坐下。 里面二妞几人一起动手立刻收拾出了待客的一小片区域，但对于两人的来意还不太明白，一直朝这边看个不停。 “别紧张，别紧张。”法院的两位同志和缓地朝他们笑了笑，“我们今天过来没别的意思，有这么个人不知道张同志你还记得不记得。” “唐纳德。”另外一位接着这人的话继续说。 这人张秋雪当然记得，但对他实在没有半点好印象。 皱了皱眉，说：“知道，他又犯事了？” 唐纳德在被送进监狱之后，他的律师为他想了很多办法，一开始他外国那位头头儿还想把他弄回国，但唐纳德身上的价值早在他被交给监狱的时候，张秋雪同铁道部就已经和法院说得十分清楚。 国内不肯轻易放人，几经周折，最后唐纳德的祖国放弃了他。 之后，虽然总有人让张秋雪去和唐纳德套他手里的最新产品，但张秋雪实在对这人膈应到了极点，始终也没去过监狱。 “哦，这倒没有。”来人一笑，“监狱的条件本来就艰苦，吃不好，睡不好，语言也不通，总是有人欺负他，咱们的工作人员跟他沟通起来也费劲，总之，日子很不好过。” 张秋雪点了点头，这些她都能想得到。 把唐纳德送进我们国家的监狱，不亚于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哑巴推入了贫民窟。 “所以呢？” 第1735章 拂堤杨柳249 “大概是想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吧，他写了一本书。”来人说道。 张秋雪再次点了点头，她已经想到唐纳德写的是什么了。 但随即，两人一笑，反而叫张秋雪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怎么？” “他向我们打了很多次报告要见你。” “见我？”张秋雪愕然。 一直以来，她都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见唐纳德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张秋雪认为，自己是把唐纳德送进监狱的重要人员，唐纳德做梦都该把自己恨德压根痒痒，怎么可能还想见自己？ “对！” 他们继续说道：“我们跟监狱那边核实过，有很多人去见过他，有人还带着翻译一起去过，但是，他一直没有吐口，反而是向我们多次打报告要见你。” 张秋雪：“……” 难不成唐纳德坐牢还坐出斯德哥尔摩来了？ “所以你们就同意了？”宋青竹忽然插嘴。 那两人明显愣了一下，连忙摆了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犯人的情况我们还是要多多听取的。再说了，唐纳德也不是一般的犯人，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出现国际问题。” 宋青竹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张秋雪说：“那你们这次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鉴于他手里保存的技术，我们怀疑他是不是想把技术传给你。如果能留在咱们国家的话，肯定也是莫大的进步，张同志你说对吧？” “但也可能在将来引发一个炸弹。”张秋雪提醒。 “对。”两人纷纷点头，但明显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不管怎么样，唐纳德一直往上打报告也不是个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张同志你能去见见他。而且，我听说，他的身体不大好。” 张秋雪顿时陷入沉默。 她当然明白唐纳德手里的技术可能会让他们瞬间进步数十年，但她也同样明白这里的风险有多大。 沉默半晌，也只是说了一句：“我考虑考虑。”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方才说道：“那好吧，希望你能尽快考虑清楚。” 送走了他们，张秋雪陪唐志平去了一趟宋家。 自从小六走后，张秋雪去宋家的次数比较少，平日里有什么东西，也都是让孩子们送过来。 原因无他，每每张秋雪过来，宋父宋母都要问起小六，次数多了，难免失望。 相比起来，反而是唐志平去宋家的次数多一些。 宋母身子依旧和从前一样，不算胖，但也不算瘦，到了这把年纪身体依旧保存着一种清秀的风雅。 张秋雪他们到的时候，正靠在壁炉边的长椅里闭目养神。 她的身边宋父正戴着老花镜翻书，一见到张秋雪他们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宋母也想起来，被张秋雪和唐志平快走几步重新按在了椅子里。 宋母很是不好意思，张秋雪干脆与她开了个玩笑，“宋婶，没有扰了你的清梦吧？” 宋母没好气地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待寒暄过了，唐志平给宋母搭了个脉。 第1736章 拂堤杨柳250 按照唐志平以往给人看病的习惯，都是先仔细地摸完脉再说具体病情，今天刚刚搭上去，张秋雪觉得也就一分钟左右，唐志平抬起头来，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唐志平一眼。 张秋雪有些奇怪，等唐志平收了手，立刻朝她递了个眼神，心说怎么回事啊？ 殊不知，这是唐志平和宋母太熟悉了，不光人熟悉，对宋母的脉也熟悉，这才感到诧异。 待收了手，唐志平一样一样地把自己的东西收好，这才说：“你最近，是有啥事吗？怎么……” 话没说完，宋青竹便召集地问道：“唐姨，怎么回事？我妈怎么了？” 唐志平目光还是落在宋母身上，“我早先跟你说过，你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亏空是从小到老一直亏着的，要好好地养着才行，平时最忌大喜大悲，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啊？” 宋母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没有没有，我就是太想小六了。” 一时间，张秋雪、谢红漾和宋青竹三个人面面相觑，无论是谁心里都有些不忍。 搞研发这种事并不可能人人都像张秋雪一样，利用自己的优势将研究所建在闹事之中，自己可以像上班一样去研究。 大多数的研究人员都是扎根在戈壁滩上，与凛冽的寒风做伴，与风沙为伍，夜以继日地埋头研究，绞尽脑汁等待不知何时能够成功的研究。 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成功，也有的人幸运一些成功了。 无论成功的，还是不成功的，他们都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放弃了与家人共聚的机会。 张秋雪也不知道小六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他会不会成功，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儿，现在还活着吗？ 然而这个时候，谢红漾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悄悄拉了拉宋青竹的衣袖。 “前段时间，就你出任务那阵儿，我发现老太太有事没事眼圈总是红红的，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眼睛过敏，为此，我还专门去医院给她拿了眼药水。你说……” 然而，宋青竹想了一圈，也并不觉得家里有什么事值得母亲伤心落泪。 “会不会就是个巧合啊？” 三个人正议论着，反倒是宋父叹了口气，“你们甭猜了。” 他又看了看宋母，又是叹气，“早知道，还不如不告诉你呢。” “爸，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是我，去了趟北川，把你姐姐的坟迁回来了。” 几人松了口气，唐志平在宋母的手上拍了拍。 她也是经历过与儿子生离的人，非常明白这种感受。 宋父坐在椅子上，说起宋海棠，满身的老态怎么都遮掩不住，这大概也是他心里最深的痛吧？ “这些年，我一直也没断了调查海棠被拐的事，都十几年了，我以为怎么都查不到了，前几年公安查一个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的时候，终于查到了一些眉目。这几年，我利用公安方面的关系，一边支持他们打击拐卖，一边调查这件事，今年春天下边一个公安局办一个很小的案子，竟然把那条鱼给捞上来了。” 第1737章 拂堤杨柳251 可能是命运弄人，也可能是他们终于占到了一些好运气，宋父这么多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听完这离奇坎坷的经过，张秋雪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样一来，倒也难怪宋母会悲喜交加，只是无论怎样恨，怎样悲痛欲绝，又或是怎样痛快，宋海棠也活不过来了。 只是，有些事情别人的安慰都太过不痛不痒，唯有那些感同身受过的人，方能了解一二。 唐志平给宋母开了个药方，又陪着她说了大半天话，直到天快黑了才和张秋雪回去。 谢长风今天醉得很厉害，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在张秋雪的呼唤下睁开眼睛。 “怎么？头疼吗？” 谢长风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半晌没说话。 张秋雪给他倒了杯热水，他喝了两口，胡乱拉住张秋雪的手，不住地在张秋雪手背上摩挲。 张秋雪其实能够明白谢长风如此失态的原因，直至今日，林霜交到他们手里的四个孩子，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他们总算没有辜负林霜的托付。 “改天我们去看看他们吧？”张秋雪说。 “……好。” 大妞结婚，铁牛和铁栓谁也没有回来，两人却分别寄了个包裹回来。 除了给大妞买的东西之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两人一人寄回来一个弹壳，说是让大妞转交给周子俊。 这和二妞结婚时同样的骚操作叫张秋雪哭笑不得，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确：好好对我姐，不然，我不介意送你一颗弹头。 另外一个必须要提一提的人就是唐志平了，大妞没结婚的时候，她就差火上房了，如今结了婚，面对饭桌上空出来的位置，唐志平又觉得空落落的，吃饭的时候直叹气。 反倒是大妞结婚之前分外不舍的小七，此时大口嚼着今天中午剩下的菜，对唐志平说：“奶奶，你叹什么气啊，我大姐又不是不回来，你要是不信，你明天给我大姐打个电话，我大姐下班立刻就回来了。” 这副能说会道的样子可以说很贴心了。 “就是啊，奶奶，大姐不在家，我们不是还在家吗？你可别伤心，这对身体不好。”小八也立刻说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近视力有所下降，这几天正在唐志平地指导下对眼睛进行练习，吃饭的时候都只看绿色菜。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对着唐志平又捧又夸又撒娇，成功把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 很快，小八又将目光落在张秋雪身上，“妈，你要去见那个外国老头吗？我也想去监狱看看。” 张秋雪：“……” “监狱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监狱？”谢长风则问。 小七小八立刻把下午法院的人过来的事跟谢长风说了一遍，谢长风直皱眉头。 “他要真想上交，交给谁不行？干嘛非得交给你？” 张秋雪也是这个意思，她只是需要高端玻璃，却不是最懂玻璃的人。 不管是想要把这门技术传承下去，还是真的上交，换取自己更好的生活条件，她都不是唐纳德最好的选择。 第1738章 拂堤杨柳252 唐纳德的事情张秋雪决定放一放，但是第二个星期，法|院的消息再次传了过来。 他们再一次登门拜访，向张秋雪传递唐纳德的请求。 那天张秋雪正好没有在家，是晚上下班之后才听唐纳德说起这件事的。 饭桌上，唐志平说：“他们说那老头子病得不轻，发烧好几天了，还一直往上打报告。他这是想干嘛呀？” 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如果大家真的知道唐纳德这么做的原因，也不用在这里猜测了。 此时谢长风突然开口，“前几天我托人查了查，唐纳德先前请的律师已经回国了。” “也就是说，现在唐纳德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谢长风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 “那我抽时间看看去，看看那老家伙搞什么鬼。” 和大多数人一样，张秋雪的私心里当然还是希望能够拿到那门技术的，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我也去，我也去。”小八立刻说。 “你去那儿干嘛？小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唐志平立刻说。 “我要去看看，”小八摇晃着脑袋，看了看唐志平，又看了看谢长风和张秋雪，小眉头竟然也皱了起来，“我就不明白了，爸爸你和哥哥们那么辛苦地保家卫国，为什么还有人做违法乱纪的事呢？他们不觉得丧良心吗？要没有你们，他们想做都做不成！” 张秋雪禁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如果将时间的进度条向后拖上几十年，站在那里回头望的话，如今这段时间，因为国家的法律法规还不健全，的确出了许多违法乱纪的事情。 “就是啊，我觉得，咱们国家的法律应该再严一些，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抓住一个就应该枪毙一个，还有那些强|奸犯、猥亵孩子的，想想都觉得可恶！” “还把他们关在监狱里养着他们，我看应该把他们都枪毙！” 桑巴卓玛最近一直在做|爱心慈善的工作，走访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这样的事情，此时也愤愤不平地说。 张秋雪正要开口，就见身边的谢长风竟然也皱起了眉，几度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对此，张秋雪却有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先拿小八的问题来说，善恶两极，这个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很正常。” “孔圣人说，人性本善，可我觉得，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恶的！”小八愤愤地说。 “我反而觉得，人生下来的时候便如同这一碗白米饭，我一会儿吃排骨，一会儿白米饭里掉进了一些排骨汁，我一会儿喝鸡汤，饭里又掺进了一些鸡汤，等到我把这桌子上的菜吃一个遍，白米饭也早就不是最初的味道了。” 对于人来说，张秋雪既不认为人性本善，也不认为人性本恶，想对而言，她认为人生就像这一碗白米饭，最后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只在于这期间她吃过多少东西罢了。 人生，亦然。 第1739章 拂堤杨柳253 桑巴卓玛立刻听出张秋雪话中的意思，“所以，妈你不认为应该加强法律的严重程度吗？” “什么叫严厉？什么又叫严苛？商纣亦或是夏桀严苛不严苛，却激起人民奋起反抗。现在虽然不是封建社会一家独大，但，我认为，想要让一个国家社会整体平稳运行，我们需要的是整体的平稳，而不是如队伍那般严苛的制度。尤其在妇女儿童方面。” 桑巴卓玛愕然，以至于她失声叫了出来，“为什么？” 她怀疑张秋雪是不是没有看她搜集回来的那些资料，才能如此轻飘飘地说话。 “就拿强|奸犯来说，假如强|奸一个人需要做十年劳，一个人可能强|奸完就完了，那如果，强|奸一个人需要被枪毙呢？你认为会发生什么？” “会直接杀人。”唐志平忽然插嘴。 桑巴卓玛愣了愣，张秋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一个人享受着最后的欢愉盛宴，如果他面对的是悬崖，他可能直接把人掐死了，这还算一命换一命呢。如果你给他留一根绳子，说不定他就顺着绳子爬下来了，而被强|奸的那个人也得以保全性命。接下来的生活可能会很难，但人活一世总有许多不得不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张秋雪认为，法律上这方面的手软并不是不对强|奸犯杀之而后快，而是在保护那些受到侮辱的人。 “我还是觉得，凡是违法乱纪的人，都对不起爸爸和哥哥们的付出！”小八倔强地继续说。 张秋雪耸了耸肩，这个世界上，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已经不错了，可不是谁都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再看谢长风，依旧闷闷不乐地吃着饭菜，对于他们的话题，时而做沉思状，时而脸色阴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张秋雪并没有着急问，而是等晚上孩子们都回房睡了，他们也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张秋雪才问：“有心事啊？” 谢长风随手拿了放在桌上的一块小木头打磨着，依旧是那副郁闷的样子。 “你也知道，这两年一直在裁人。” 张秋雪默然。 谢长风一边拿砂纸打磨着，一边说：“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碰见个兄弟，是以前在北川的时候的，被裁下来了，拿了一笔安置费，就是没个正经工作，我碰见他的时候，他跟人一起抹大白呢。” 虽然谢长风永远也不会沦落到这样一天，但是，谢长风的心里难受。 他忽然笑了一下，“就这么地，我们这些人要是哪天犯了事，刑期比普通人多一倍。” “你不能这样想。”张秋雪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有这么一条规定肯定不是为了真的罚谁，只是你也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身手都太厉害了，如果不加以约束，那不坏事了？” “而如果，一个老兵，冒着刑期翻倍的风险也要去做违法乱纪的事，那这个社会肯定是出大乱子了。” “这样吧，前几天吕小青跟我说，想把车队扩建一下，我看了他的计划，还不错。你要是觉得行，就推荐几个兄弟过来，能安排几个，我给安排几个。还有段民安那边，工地上也缺人。再就是超市这边，保安、后勤也挺需要人的。活虽然不是什么体面活，只要踏实肯干，养家糊口什么的绝对没问题。” 第1740章 拂堤杨柳254 谢长风握着张秋雪的手半晌才说：“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哪能让你一个人做？” “那也简单，首都这边，我也认识不少人呢，回头给他们推荐推荐。”张秋雪笑着说，“我还能不知道吗？咱队伍里走出来的人，本性都不差，干活也利落。” 谢长风还是没说话，只是愈发握紧了张秋雪的手。 日如一日，年复一年，可是，能他提出一个问题就给他积极想对策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个！ 但是，他又怎么能让张秋雪担下所有呢？ 两天以后，张秋雪带着小七小八去了趟监狱。 因为当时唐纳德所犯案件的特点，他被关押的这间监狱都是首都地区的重刑犯。 办了手续跟着狱警一路进来，张秋雪只觉得那些人看人的眼神都是与正常人不一样的。 小七小八一路紧紧跟随在张秋雪的后面，两人都被张秋雪提前叮嘱过了，进来之后只能看，只能听，不能说话。 狭小的会面室，一张桌子两名狱警，张秋雪再次见到了唐纳德。 和曾经那个春光满面大腹便便的唐纳德截然不同，一年的时间，唐纳德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 他两眼无神，头也耷拉着，哪里还有去年这个时候算计他们的精神劲儿。 直到看到张秋雪，他才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想扑过来与张秋雪握手，口中不断呼喊张秋雪的名字，却被架着他的两名狱警狠狠按住了，他被按住之后锁进了张秋雪他他们对面的那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里，脚也被铐住了，只有带着沉重锁链的手能够自由活动。 “张，张，你终于来了？” 唐纳德竟然用汉语说。 虽然很生硬，而且在他的嘴巴里说出来很难听，但由此可见，监狱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以至于唐纳德都被逼的学会了一门外语。 张秋雪点头，“听说你一直想见我，为什么？” “呃……”瘦削的小老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换回了法语，显然他现在所学到的词语还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想法。 “哦天哪，你不知道，这里的日子太糟糕了，简直是地狱！地狱你知道吧？” 张秋雪当然知道，俗话说人分三六九等，在社会上如此，在监狱里也是如此。 那种大型事件的杀人犯是第一等的，而像唐纳德这样的，虽然他也有心计，又谋略，但是历史原因早就了唐纳德一进监狱便会沦为比最下等还不如的那一类，是人人争相教训的对象。 揍别人或许还需要找个理由，但揍唐纳德则完全不需要。 事实上，想一想这些，张秋雪的心里都会觉得隐隐地痛快。 “哦天哪，这里的人都太凶残了。” 他撩起自己的依旧，露出青紫交加淤痕斑斑地手臂，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张，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一定不介意了吧？我告诉你，有关于我的技术，我已经全部写下来了，只要你能把我弄出去，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技术，怎么样？” 第1741章 拂堤杨柳255 “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张秋雪说。 看来蹲了一年大狱，也没改掉唐纳德这自大傲慢的本性，又或者，唐纳德觉得她太好拿捏了，手握技术便觉得自己可以高高在上，继续践踏他们的法律和尊严。 对此，张秋雪给出的反映只有一个。 她施施然站了起来，“如果你是想说这个的话，那我没什么兴趣。” “哎哎哎……” 唐纳德连忙站了起来，他手脚乱刨乱蹬，手铐脚镣被抖得哗哗直响，站在他身后的狱警连忙过来按住他。 “你别走啊，你别走啊，”唐纳德急得大叫，“我把技术给你，给你！你把我弄出去怎么样？” 张秋雪这次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往外走。 伴随着身后狱警严厉地呵斥声，唐纳德有些仓惶地叫喊着。 张秋雪却头也没回地走出了这里，小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唐纳德像个鹌鹑似的被人死死按在椅子里。 这时，他不懂这种神情可以成为什么，直到多年以后，他同哥哥们一样，舍生忘死地在穿越火线与犯罪分子殊死搏斗的时候，他明白，这叫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此刻，走出监狱的那一刻，他便开始追着张秋雪问：“妈，你为什么不同意啊？咱们来的时候，法院的叔叔不是说，如果条件允许，可以给他换一个监狱吗？我们可以和他谈啊。” “就是，就是！”小七附和。 虽然是双胞胎，但是由于小七比小八更爱动，个子也比小八略微高一些。 他走路也不老实，陀螺似的围着张秋雪转个不停。 张秋雪带着他俩一边往附近的公交站走，一边说：“这是谈判的策略，一切依照敌人的态度和条件而定。” 小八抿了抿嘴，他觉得那个老头即可恶，又可怜，口气还大得要命。 但他想了想，又问：“那……要是他没这么……这么嚣张呢？” “那就可以谈谈，先搞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张秋雪说。 “如果是爸爸的话，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拿到唐纳德的技术。”小七忽然说。 “这当然。”张秋雪没有否认这一结果。 小八顿时觉得十分有意思，“为什么？你跟我爸爸，有时候我觉得你们是一样的人，但你们对待事情的态度经常不同，有的时候还相反。可是，你不是说，三观一致才能在一起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小七则说，同样一脸好奇。 “这……” 张秋雪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小鬼，好像家里自从谢斌来住了一段日子之后，小七小八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更加擅长观察了，也更加擅长总结了，最最让人头疼的，是更爱提问了。 “这怎么说呢？我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取决于我们对彼此的尊重、爱护和对家庭的相同的想法，对你们共同的期待。至于处事方法不同，是因为我们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想要达成的目的也不同。” 谢长风一直以来所从事的工作都让他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当然，这个手段是指他在战场上能动用的手段，就像许许多多曾在战场上牺牲的先烈一样，如果可以以他死，而换取直接的和平，张秋雪想，谢长风一定毫不犹豫。 而并不是说，他为了做一件坏事不择手段。 第1742章 拂堤杨柳256 至于张秋雪自己，并没有任何人给她下达任何命令，要求她必须做到某种程度。 所以，许多事情在张秋雪看来，有着更多的选择性和可能性。 这样一来，她能用的手段就多了。 简单地说，凡事一旦需要谢长风这样的人出手，那么，面临的都是绝境。 “所以，你知道爸爸和哥哥们所面临的是什么情况了吗？”张秋雪对两人说。 家里的玩具枪已经越来越多了，张秋雪眼看着这俩小的也要在谢长风的带领下走上一条不回家的路，今天趁谢长风不在，张秋雪赶紧对两个小的施以“恐吓”。 “知道啊，”小七不以为然，“我爸爸不是讲过很多次嘛，他有好多次都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但是我觉得，男子汉就应该像我爸爸像我哥哥们一样，看看监狱里那帮怂货，什么玩意儿啊！” 尤其是唐纳德，小七提起他的时候很是不屑一顾。 “呃……”张秋雪沉吟了须臾，还是说：“你们可以做爸爸、哥哥那样的人，正直、坚强，充满智慧，但不一定要去做他们的工作。” 此时，小八已经敏感地感觉到张秋雪并不想让他们将来也去当兵，反而是小七，继续蹦蹦跳跳地说：“可是我还是想跟我爸爸我哥哥们一样。” 张秋雪：“……” 她无力地收回目光，裹好大衣，迎着并不温暖的阳光在站牌处停住了脚。 她仰头望了望，冬日的太阳在遥远的地方闪动着光晕，仔细凝望时格外刺眼，却又那么遥远。 张秋雪觉得，自己希望孩子们做个平平淡淡的普通人的愿望怕是如这阳光一般，再也不可能触摸到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孩子们喜欢就是好事吧？ 几人到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前来送信的邮递员，见到张秋雪就笑着说：“今天信多，有两封呢。” “是吗？”张秋雪笑着接过信，又朝人道了谢，一看地址，顿时知道来信的分别是铁牛和小北。 两个小的一看也都高兴起来，口中“哦哦哦”地叫着冲进楼里，回家给唐志平报讯去了。 等晚上谢长风也下班回来，吃饭之前，张秋雪找了裁纸刀拆了两封信，大家坐在餐桌前面，一边吃饭一边读信。 信打开之后分别有两封折好的信掉了出来，铁牛的信封里是他和铁栓的，小北的信封里则一封是写给家里的，一封是写给桑巴卓玛的。 自从桑巴卓玛常住首都，小北的每次来信都不会忘了给桑巴卓玛写，然后放在一个信封里一起寄过来。 张秋雪把小北写给桑巴卓玛的信递给桑巴卓玛，小七小八便争着要读信了，这次先抢到的是小七。 他一目十行地在信纸上扫过一遍，在小八“行了吗行了吗”地催促声中，忽然拔高嗓音“诶”了一声，“三哥今年要回来哎。” “什么？” 这下，饭桌上齐齐炸了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小七。 小七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在张秋雪、唐志平和桑巴卓玛急得冒火的眼神中缓缓张嘴。 可是，桑巴卓玛已经等不及去翻读自己的信了。 第1743章 拂堤杨柳257 “三哥是这样说的，”小七说：“几年没有归家，每每想来心中都是惭愧，幸好卓玛在家，能对奶奶、父母和弟弟们照顾一二。夜深时想起，总觉得对不住她。日前，我向领导打了申请，得到了半个月的假期批复，预计今年能陪母亲过个新年……” “有说哪天到吗？我怎么没听到哪天能到家？” 小七声音未歇，唐志平便急急地问。 她的目光扫来扫去，张秋雪也直摇头，“没听到啊，这孩子，怎么也不说哪天出发呢？” 谢长风无奈，给两人一人夹了一筷子菜，“这他哪里能说得准？也没准一个任务下来就不回来了……” “你能不能不要乌鸦嘴！” “你可真够乌鸦嘴的！” 张秋雪和唐志平异口同声地说。 谢长风顿时被噎住，“呃……” 桑巴卓玛失笑，轻声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腊月二十就会出发了。本来让我保密的，想给奶奶和妈一个惊喜。” “哎哟，这熊孩子。” 知道是哪天了，唐志平觉得日子都有盼头了，前些天大妞结婚带来的失落感都被冲淡了不少。 张秋雪心里也松了口气，心里暗暗盘算着小北爱吃的东西一定要早早准备起来。 她转头跟唐志平商量着，小八不满地叫起来，“奶奶，妈，还有我呢！我还没念呢！” 他们这才想起小八的手里还有一封信等着念呢，只好暂时收敛心思等着小八念信。 不成想，小八竟然比小七叫的还大声。 “唉吆喂，不得了了！” 张秋雪被他叫的手一哆嗦，刚刚夹起的菜都掉在了桌子上。 没等她给小八点颜色看看，小八突然爬到了凳子上，居高临下指点江山似的叉着腰说：“同志们，大喜事啊，大喜事！” 张秋雪眉梢一挑，“我不知道信里是不是有大喜事，但是我告诉你，谢念之，你再不给我下来你就要挨揍了！” 小八咧了咧嘴，单手撑着小七地肩膀，“滋溜”一下又坐回了凳子上，唐志平被逗得直笑。 “我这真是大喜事，妈，我大哥有对象了！” 张秋雪顿时又惊又喜，“真的？” “是啊，我大哥说了，不久前遇上一位前去采访的记者，是个首都姑娘，性格爽朗，言谈举止都很大气，后来有幸与之书信来往。我已经向上级申请休假，这次回来，如果时间和各项条件都允许的话，想把这件事定下来，不知二位高堂觉得怎么样？” 小八一口气把信念完，饭桌上却有些安静。 还处于兴奋之中的小八转头看了大家一圈，“爸妈，奶奶，你们……怎么不高兴啊？” 被他一叫张秋雪才笑了一下，“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 话说了一半，看小七小八懵懵懂懂的眼神，张秋雪摆了摆手，“没什么，既然你大哥要回来了，你们俩，不许再去大哥屋子里闹腾了啊。” 张秋雪买的房子大，虽然孩子们都不在家，但七七八八地算起来除了小七和小八，每人都有一个房间。 只是铁牛铁栓的房间长时间空着，就成了小七和小八的藏宝地，有什么不想让张秋雪他们知道，又非常喜欢的东西，他们就会藏到铁牛或者铁栓的房间里。 至于为什么不藏到大妞或者二妞的房间里去，两人说：因为两个姐姐是女孩，和他们没有革命友谊。 第1744章 拂堤杨柳258 随后，他们又展开了铁栓的来信。 让人意外的是，铁栓并没有说回来，而是再信中写道：“海岛上的生活依旧，有些枯燥和乏味，大半年来，大哥却都十分高兴，经常被人调侃也不恼，早早就盼望着回家的那一天了。虽然我不能回去，还请父母亲大人不要生气，就让大哥过年的时候替我多磕几个头吧。” 张秋雪看了看谢长风，谢长风则又给她夹了点菜，“看啥，吃饭，先吃饭，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啥事不得先吃了饭再说？” 张秋雪没好气地拿白眼翻了他一眼，“就知道吃，等周六了，你早早去给我买点肉去，把年货给我备的足足的，天这么冷，放在阳台上也坏不了！” “行，行，知道了。”谢长风极为无奈地说。 虽然铁牛突如其来的对象让大家很担心，但是，对于铁牛和小北即将归来，大家都很期待。 心情都转移到孩子们身上的张秋雪更没有心情去打理唐纳德了，然而，这并不代表唐纳德不找她。 对此，法院的同志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对于唐纳德这样的特殊人士，他的诉求他们不可能视而不见，为此，监狱的两名同志还自学起了法语。 唐纳德不想在监狱里呆着，事实上，监狱里也委实不想要他这样的，谁知道将会不会一个不注意就被那些监狱里的老大们给打残打死了。 于是，唐纳德申请，监狱的工作人员帮他往上递申请，法院便不得不受理，受理了便又要来找张秋雪。 上次回来之后，张秋雪私下里将自己观察到的唐纳德的气色之类的告诉给了唐志平，咨询唐纳德一时半会儿会不会去见上帝，得到的答案是不会之后，张秋雪就放心了。 任凭别人怎么催，张秋雪足足拖了一个月，眼看又到了年根之下，张秋雪才再次前往监狱。 这一次，唐纳德不敢再造次了。 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里，乞求地问张秋雪怎么才能帮他一把。 张秋雪冷笑，“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唐纳德先生，容我提醒你一下，你差点把一颗炸弹放到我儿子的手里。如果我儿子真的接了，恐怕连肉渣都找不到吧？更别提现场还有那么多孩子。” “……唐纳德讪讪地看了张秋雪一会儿，“都这么久的事了。” “不管多久，我们都会铭记你们带给我们的灾难。”张秋雪望着唐纳德，意味深长地说。 唐纳德觉得张秋雪有些不可理喻，他觉得他是看得起张秋雪才会拿自己最好的技术出来与张秋雪交换。 “我的这项技术，不管在哪里，想要的应该都有很多。”唐纳德没好气地说，他才没有心情听张秋雪说那些。 “那你就去找别人吧。” 张秋雪说完又一次施施然站了起来，毫无留恋地往外走。 “你，你等会儿啊！”唐纳德急得大叫。 他算是发现了，张秋雪跟他以前接触的那几个人不一样，比起那些人，张秋雪太骄傲了。 第1745章 拂堤杨柳259 张秋雪摇了摇手，“找你以为的合作伙伴去吧，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咱俩还是少来往得好。” “你……”唐纳德急坏了，他疯狂地拍着桌子，“张！张！回来！快回来！我向你道歉！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哼，”张秋雪站在门口处冷笑，“你向我道歉？你只不过是想要我留下来，然后借用技术与我们合作，然后脱离苦海而已。你哪里是向我道歉，只是你不这么说，觉得我不会停留而已。” 唐纳德再度无语。 对！ 张秋雪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唐纳德实在是怕了，就在他走进这间会面室之前，负责帮他打报告的狱警用磕磕巴巴地法语告诉他，这一次，他们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去请了张秋雪很多次才把她请来的，如果他再不抓准机会，张秋雪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 “我，我真心地向你道歉。”唐纳德对上张秋雪的眼睛，轻声说。 当然，这是在唐纳德意识到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情况下，才说的。 “为差点伤害了你的孩子的事。” “还有其他那么多孩子！”张秋雪提醒他。 “对，还有其他的孩子。”唐纳德的心里很无奈，也很恼火，但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秋雪又哼了一声，这才回到位置上坐下。 “你知道我的技术的，对不对？张，我告诉你，一旦那样的玻璃问世，别的玻璃都将不值一提！它会成为你一生最大的财富！你可以利用这门技术，得到很多很多的钱，怎么样？” 唐纳德双眼冒光兴奋地对张秋雪说着，在张秋雪看来，这简直像个输红了眼眼睛的赌徒，又或是狂热的传销分子。 张秋雪靠在椅背里，神色清冷，眉毛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此刻，别说唐纳德了，就连那几名狱警都为之感到震惊。 毕竟，唐纳德所描绘的实在太过诱人，他们在这监狱里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却没想到会有人丝毫不为之所动。 殊不知，这会儿张秋雪正有些遗憾，遗憾这次没有带小七小八过来。 人生的第一次诱/惑啊，如此鲜活，多么好的例子。 唐纳德愣了须臾，继续接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很为难的事。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不想。”张秋雪说，“不会让我做什么很为难的事是什么事？唐纳德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可以直接提出你的要求。” 说话的时候，张秋雪抬起手看了看腕表。 她这块手表总是一会儿戴一会儿不戴的，因为进了研究基地之后，经常需要做实验，张秋雪舍不得磕碰，总会在做实验之前摘掉，又经常会在离开实验室之后忘记重新戴上。 但是今天，从家里出来之前，她特意戴上了。 唐纳德身子在椅子里挪动了几下，似乎还深吸了几口气，一直放在面前的手也握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们的监禁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非要再监狱里，你想办法让我到外面去，我就可以把这项技术毫无保留地教给你。” 第1746章 拂堤杨柳260 “这不可能。”张秋雪断然拒绝。 “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是其心可诛的欺诈犯，如果不是我们的孩子灵机一动，将要付出的可能是几十条性命，你还想出去监禁，你怎么不上天呢？” “你……”唐纳德也生气了，他就不明白了，张秋雪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呢？ 看着张秋雪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唐纳德明白，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那个手握投资权的外商了。 虽然除了张秋雪，还有很多人可以利用他手里的技术给他安排一个很好的地方，但是唐纳德总觉得，那些人不如张秋雪可信。 “难道，你就不想要我手里的技术吗？” “想要你就会给？” “只要你帮我……” “绝无可能！”张秋雪再次说。 唐纳德试图再次以拥有技术之后张秋雪就可以成为全国第一的大富翁来游说她，得到的依旧是一张再平静不过的脸。 “你说的那些，我不需要。唐纳德先生，还是那句话，东西是你的，你要想谈，就拿出点诚意来，不要漫天要价，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实话告诉你，我最多会根据你主动上交技术这件事向上打报告给你一间单独的囚牢，至于别的，你不用想，我也不会做。” “不行，这绝对不可以！” 唐纳德又如砧板上的鱼，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张开双手让张秋雪去看他在短短一年内变得更加粗糙的双手，又费力地扒拉着衣袖，让张秋雪去看他胳膊上的淤痕。 唐纳德朝张秋雪卖惨道：“你们这里的人，太凶残了！太可怕了！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张秋雪不为所动，“这是你应得的。” “不，不，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哦上帝，谁来救救我！” 张秋雪冷眼看着唐纳德，一直等到他冷静了一些，才缓缓说道：“这样吧，如果你在这里实在住不下去，我可以向上申请给你换一个监狱，但是，你不要妄想从监狱里出来。你忘了你的那名助理吗？还有你曾经得罪的那些人。” “现在你是成为了阶下囚，但别人可没有，一旦他们来到国内，你会有好日子过吗？” 说完这一句，张秋雪不准备再停留。 “我还有事，你好好想想吧，如果同意，就让人联系我，如果不同意，就不要联系我了，我也不想再见你。” 双手插在口袋里，张秋雪信步离开，再一次将唐纳德留在了这间狭窄阴暗的会面室里。 在此之前，他实在没有想到，张秋雪会是这样一个内心坚定的人，那些巨大的诱|惑，在她面前都变得乏味起来，好像只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在她面前显摆着他幼稚的玩具，幼稚到不值一提。 张秋雪今天其实没什么事，借口有事也不过是与唐纳德谈判地手段罢了。 至于唐纳德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张秋雪还是不太清楚，但她明白这种问题不好在唐纳德面前问太多，问了，对方也不一定说实话。 所以后面的事还要多当心。 第1747章 拂堤杨柳261 张秋雪决定去一趟铁道部，去年部里即将举行的那次招标因为唐纳德的举动而不了了之，在她自己并不可能完全把唐纳德的新型玻璃生产出来的情况下，张秋雪决定让部里牵头来处理这事。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会不会和唐纳德谈成，张秋雪没有提前和部里打招呼，当下乘坐公交车直接过去了。 这一年来，她和部里的关系保持得还不错。 在门口登记之后，往里走的时候正碰上刘部长的秘书，双方打了个招呼，这位秘书一听她是有事要和部里谈，立刻将她往刘部长的办公室领。 张秋雪自然是推脱，她不常来这里，又不是这里的员工，哪能直接进部长的办公室？ 两人好一番谦让，张秋雪让他先进去通报，对方则说张秋雪是刘部长的贵客，千金难请。 最后还是刘部长自己推门走了出来，一看是张秋雪便笑着说：“我就觉得是听到了小张你的声音，来来来，进来坐。” 等秘书送上茶，张秋雪将自己去见唐纳德的事跟唐纳德说了说。 刘部长对这事早有耳闻，先前还有下属提议由他们去跟唐纳德商讨这件事，当时张秋雪是否去见唐纳德并没有传出确切的消息，刘部长季璟思索最后还是拒绝了。 如今想来，当时的想法是对的。 张秋雪是一名干将，如果可以，刘部长不想与张秋雪起冲突。 此时听她提起这件事，一时间心情还挺复杂。 “这事部里当然能做，如果唐先生那边真能同意的话，我会抽调一些人手，专门来负责此事。” “其实一开始也不需要做什么，只是要反复研究唐纳德提供的数据，进行试验，看能不能成功，以及成功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他有没有跟你说，可以用在什么地方？”刘部长问。 张秋雪摇了摇头，“他只是一味吹嘘，真实效果还是要我们自己去做。不过我觉得，即便是一种相对普通一些的玻璃，比起我们现在的技术也能进步不少，就当是学习了。” 刘部长面上没说什么，心中愈发觉得张秋雪为人大气，再次表示道：“以后我会多抓这件事的。” 如此，张秋雪也便放了心，向刘部长告辞离开。 几天之后，张秋雪收到了法|院那边再次传来的唐纳德的见面请求，张秋雪再次过去。 这一次，张秋雪专门带了一位律师，拟了一份合约。 唐纳德果然已经同意。 张秋雪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合约让唐纳德签。 张秋雪很贴心，合约是双语的，不怕唐纳德看不懂。 唐纳德却有些后悔，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张秋雪看穿了。 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唐纳德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自己就快死了。 双方签了合约，张秋雪按照约定向上级提交申请报告。 当然，能不能批张秋雪就不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这份申请被通过。 只是事与愿违，鉴于唐纳德敏感的身份，以及他主动提供的技术，最终还是被通过了申请。 第1748章 拂堤杨柳262 转眼，已是寒假。 寒假的第一天，张秋雪一家人趁着天气好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出去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尤其是铁牛的房间。 张秋雪把小七小八藏在里面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结果差点被气出脑梗。 什么吃了一半已经烂完的桃子，塞到铁牛床垫底下的张秋雪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的书的一页，什么才画完颜色的纸…… 时间一长，床垫下面的颜色已经不能看了。 正忙碌着，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 “我去开门，我去开门。”小七见母亲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飞快撤离战场。 门一开，差点跟人撞个正着。 他仰着脑袋看到对方黑黢黢的脸，愣了一下，随即反映过来：“大哥？” “小八？”铁牛倒是没认出来。 他离开家那会儿，小七还是个锯嘴葫芦呢。 “大哥，我是小七。”小七没好气地说，却不连换鞋都不让铁牛换鞋，拖着他就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叫：“妈，妈，你快别生气了，你看谁来了？” 小八还在张秋雪的怒火下瑟瑟发抖，这也实在怨不得张秋雪生气，好好一张床垫底下被两人塞得乱七八糟，上面还能看，底下却是各种印子。 张秋雪提着鞋拔子，闻言头也没回，“谁来你也少不了一顿揍，今天我非得替你俩改了这毛病不可！” 藏个书，藏个画，她没意见，吃了一半的桃子，肯得坑坑洼洼的鸡腿，怎么就非得藏起来了？ 小七连连扯着铁牛的胳膊，示意他赶紧说话，替他们转移转移战火。 铁牛好笑不已，见这俩小屁孩的可怜劲儿，摇了摇头。 不过还是很好心地替弟弟们解围，扬声叫了张秋雪一声，“二伯娘，我回来了。” 此时，大家不是在屋里忙活的，就是在天台上忙活的，还真没什么人抬头。 乍听到这一句，顿时纷纷侧目。 唐志平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铁牛了，一愣之下，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奔了过来。 铁牛立刻快步过去扶住唐志平，“奶奶。” 唐志平眼中含泪，双手扶了铁牛的手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一边打量，唐志平一边念叨着：“瘦了，也又高了，比以前更黑了，是工作辛苦呗？是不是天天在外面晒着？” “没有。”铁牛笑笑，“就是正常的训练，不过那边日照比咱们这边时间长一些，黑也正常。” 张秋雪也走过来，拍了拍铁牛背后的大包，“一路上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不累。”铁牛憨憨一笑。 他脱了军大衣，挽起袖子，开始帮张秋雪他们涮洗抹布擦摆在地上的瓶瓶罐罐。 唐志平舍不得大孙子刚回家就干活，连忙去抢铁牛手里的抹布，却被铁牛躲过。 一家人一边打扫卫生，一边闲聊，了解彼此的情况。 唐志平最想问的，当然是铁牛那个对象的情况。 大家都有过年轻的时候，自然能够从铁栓的来信中铁牛对于这个女孩的喜爱，于是越发想要了解这个人。 第1749章 拂堤杨柳263 说起那个女孩，铁牛有些不好意思。 一边擦着厨房里的盆盆罐罐，一边不自居挺直了腰杆。 “姓林，是个首都姑娘，比我小两岁，是个很幽默、很善良的姑娘。”铁牛挠了挠头，毕竟一直都是书信来往，真正相处交流的机会只有那一次林舒雅去他们队伍采访，铁牛对对方的了解也只有书信上那些。 张秋雪有些担心。 她其实更主张谈对象的双方能够多多交流，这也是她默认当年路前锋跟在二妞身后，周子俊不断借着来家里与大妞来往的原因。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远观的美并不一定适合走近了相处。 “既然回来了，就趁着这几天在家里去拜访拜访人家。”张秋雪说。 铁牛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微笑着。 张秋雪还是头一回见铁牛有如此不稳重的时候，心里禁不住更担心了。 小七小八对张秋雪的担心毫不知情，两个人像跟屁虫一样跟在铁牛身后，一会儿问海是什么样子的，一会儿问他们出海的舰船能容纳多少人，总之有的幼稚，有的又听起来十分有深度。 此时见铁牛微笑不动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七忽然抬脚登上一只板凳，大声地吟诵起来。 “啊春天到了，动物们……” “谢朝暮！” 张秋雪一声河东狮吼，手里的扫把直接飞了过来，吓得小七一缩脑袋，身子灵巧地从椅子上凳子上跳了下来，一边抱着头，一边脚底抹油朝外跑去。 不过这一回，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怎么地，门竟然从外边开了，他跟来人撞了个满怀。 小七还来不及反映，便被人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小七手脚乱蹬了两下，身子忽然借着对方提着自己的力道一荡，想借此双脚踹向对方腰腹。 但荡了一下之后发现自己悲剧了，对方竟然大手一钳，握住了他双脚的脚踝。 他像一条砧板上的鱼，顿时被人拿捏了。 冬天本来就穿得厚，衣领卡在脖子上，小七使劲儿扯着自己的脖子，口中哇哇大叫：“哎呀哎呀哎呀，勒死我了。” 随着他的叫声，对方自然松了力道，然而，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小七猛然转身，一拳砸向对方腹部。 来人未退，提着小七衣领的手却猛然用力，按着对方的脖子给对方来了个原地大陀螺。 最后还是铁牛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门口闹腾地两人惊喜地叫了出来，“小北？” 谢北鲲还不知道铁牛也会回来，顿时也十分惊喜，“大哥？” 听着这一声，小七终于抬起头来，看看脸庞黑红的谢北鲲，也又惊又喜，“你是三哥？” “是啊，这不就是你三哥吗？”铁牛笑着说。 小七刚刚还想找机会一定给对方点颜色看看的心思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听谢北鲲笑骂一声，“臭小子！” “我说你俩不进门在门口闹腾什么？”铁牛说。 “还不是这小子，突然开门，我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呢，”谢北鲲拎小鸡一般拎着小七看了看，突然奇怪道：“哎对了，你那么着急出门干什么？开门就听你‘咚咚咚’地跑。” “哎呀，”小七叫了一声，“这下真正要……” “谢朝暮！” 第1750章 拂堤杨柳264 不知何时来到家门口的张秋雪恨恨地磨牙，小七灵活地朝后跳了跳，竟然爬上了谢北鲲的背。 他趴在谢北鲲的背上，朝张秋雪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嘿嘿，妈妈，你看今天，我哥哥们都回来了，阖家团圆的大喜日子，不宜动怒，不宜动怒。” 铁牛简直哭笑不得，他们家八个孩子，还没哪个气得张秋雪时不时暴跳如雷要动武的程度。 张秋雪哼了一声，“我想什么时候修理自己种的小树苗还用挑日子？” “哪里哪里，怎么会呢？妈您自己种的树，还不是想什么时候修就什么时候修？我帮我哥拎包，我帮我哥拎包。” 他飞快地从谢北鲲背上滑下来，就去拎谢北鲲放在地上的行礼，哪成想一下竟然没提起来，再一使力竟然用力过猛，身后就是台阶，差点一步踏空，被谢北鲲一把揪了回来。 “行了，我来。”铁牛说。 他弯腰接过小七手里的行李，大手在谢北鲲肩膀上拍了一下，重新望向张秋雪，“二伯娘，咱们进去吧。” 张秋雪“嗯”了一声，趁着进门后关门之际一把拎住了小七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叮嘱道：“再跟哥哥没大没小，十天不允许碰你那些宝贝！” 所谓宝贝自然是谢长风自己做，或者通过一些废旧零件组装的枪械，当然，这都是不能用的，小七和小八经常会搬出来玩一玩，比比拆装什么的，可谓两人的命根子。 小七顿时老实了，身子挺得笔直，向张秋雪敬了个礼，嘴巴上还要说得无比好听。 “放心吧，妈妈，哥哥们保家卫国那么辛苦，我怎么会不尊重他们呢？我这就给我哥倒水去。” 小七一溜烟地溜了，张秋雪气得叉着腰站在原地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北鲲禁不住叹道：“这是小七？我记得前几年妈你总说他跟个句嘴呼噜似的。” 张秋雪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无奈地样子引得铁牛小北笑个不停。 这时，却又听小七在里面嚷道：“嫂子，快快快，我帮你扫，我哥回来了，我三哥，你们都一年多没见了，你不想他吗？快快快，他带了好多东西给你。” 张秋雪生无可恋地靠在门口翻了个白眼，她不是油嘴滑舌的人，谢长风更不是，也不知为啥小七从个锯嘴呼噜基因突变成了一个油嘴滑舌熊孩子。 桑巴卓玛被小七连拖带拉的拽过来，这时，唐志平和段姐也听到动静过来了。 唐志平原本还挺激动地感叹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见到桑巴卓玛那不好意思的模样禁不住笑了。 “你这丫头，害臊什么。小北，还愣着干啥，我跟你说，你媳妇这两年可不容易。”唐志平说。 谢北鲲也有点不好意思，结婚虽然好几年了，但夫妻真正相处的日子可没几天。 他叫了一声奶奶，看到桑巴卓玛手里还提着的扫帚弯腰接了过来，“扫哪里呢？我来，你歇会儿。” 第1751章 拂堤杨柳265 “不用，”桑巴卓玛连忙说，“你，你歇歇，陪妈和奶奶说说话。” 谢北鲲回头看了看张秋雪和唐志平，笑了笑，“都陪，都陪，一起干活嘛。” 这大概是已婚男人才有的小心翼翼，张秋雪失笑。 “行了，我们有什么可陪的，你们小夫妻出去玩玩吧，家里这点儿活我们能做。” 两人却说什么也不去，最后谢北鲲还是拿了桑巴卓玛手里的笤帚开始和铁牛一起扫房子。 两人一人一间屋子，不过不同的是，谢北鲲去哪一间，桑巴卓玛便会跟过去清理地上的灰尘和污垢，直至进行到下一间。 铁牛的屁股后面则跟着两条跟屁虫。 晚上谢长风下班，家里已经是焕然一新的模样。 看到谢长风进门，坐在大书桌前面看着小七小八献宝的铁牛和谢北鲲纷纷站了起来。 和以前一样，一个端茶，一个端水。 谢长风脱了军大衣挂在架子上，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几眼，绷紧的面容缓缓放松，“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一一报上时间，谢长风微微点头，见母亲和妻子此时都不在客厅便知两人都为晚上这顿家宴忙活去了。 趁着二人不在，谢长风压低了声音说：“这几天没事少往外跑，你奶奶她们可想你们了。” “知道，爸。”谢北鲲笑，铁牛也点头。 和谢北鲲简单聊了几句，谢长风用端着茶杯的手点了一下铁牛，“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谢北鲲有些惊讶，铁牛也非常意外，心中竟然忐忑不安起来。 “二伯，有事？” “我听说，你谈了个对象？” “是。”铁牛忙又将林舒雅的情况跟谢长风介绍了一下，包括对方的家庭条件。 谢长风细细听了一会儿，摆手打断了铁牛。 和张秋雪一样，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只要不是什么脾气古怪的极品，姑娘人也上进，他就没什么意见。 “要觉得人家姑娘好，就好好地谈，认真地谈，思想不许滑坡。” 这么多年了，谢长风还是头一次拿出训话的姿态对铁牛讲话。 铁牛并不感觉严肃和可怕，反而感到一丝温暖，甚至还有些想笑。 “是！” “还有一件事，必须得搞清楚，咱们家人多，家庭和睦是至观重要的，你二伯娘不是胡乱生是非的脾气，这点你知道，将来你们六个，哪个的媳妇不消停也不行！你是老大，这点必须做起表率来。” 铁牛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我明白。” “行了，我也不是要求你们俯首帖耳啥的，我就一个标准，不能让你二伯娘生气。” 铁牛再次答应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张秋雪忽然推门进来，“刚回来就谈，谈什么呢？” “问问南边的情况。”谢长风面色柔和起来，绕过办公桌朝张秋雪走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张秋雪当即识趣地不再多问，招呼两人出去吃饭。 晚饭异常丰盛，几乎都是张秋雪亲手做的，小七小八高兴得直欢呼。 “大哥三哥，要我说，你们还是别走了，要不是你们在家，我们十天半月也见不到妈一顿饭。”小七一边抢吃，一边说。 第1752章 拂堤杨柳266 谢北鲲故意拖着长声说了一声，“是吗？” “我小的时候，可是天天吃妈做的菜，天天吃！” 他重重咬着最后三个字，把小七气得直哼哼，复又反驳道：“你们那个时候，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好吃的？我才不稀罕。” “那可多了去了，”可能是离家太早，谢北鲲和小七争论不休，“没有粮食的时候，妈会带着我们到山里去，挖红薯，采蘑菇，你见过比楼还高的山吗？我们穿行其中，妈会给我们讲各种植物，有的时候走累了，便顺着山坡往下滑，别提多有趣了。” 小七：“……” 他看看谢北鲲，再看看张秋雪，忽然觉得碗里的肉一点儿都不香了。 桑巴卓玛在桌子底下直跩谢北鲲的衣服，让他不要跟弟弟们争个不休。 谢北鲲却像是玩心上瘾，见小七不高兴，愈发想要逗他，弄得小七连连向张秋雪求证。 比楼更高的山，植被丰富茂盛，偶有小动物穿行其中，想想便觉得惬意。 铁牛却忽然碰了碰小七的胳膊，朝他抬了抬下巴。 小七顺着铁牛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小八碗里面前的骨头、鱼刺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八吃得满嘴冒油。 小七：“……” 他呆呆地看着小八两秒，恨恨然道：“弟弟，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为什么不给我留点？”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不经常做饭，今天好不容易有饭吃，为什么放着饭不吃，浪费时间来说话？”小八反问，眼神异常无辜。 全家人哄堂大笑，饶是谢长风也禁不住抬手在小儿子头上摸了一下。 这脑回路真是绝了！ 吃过饭，兄弟二人把带给家里人的东西拿出来收拾，有一些是放在家里大家一起用的，具体怎么使用还得张秋雪这个女主人来决定。 趁着两人整理东西，张秋雪拉着桑巴卓玛进了书房，从兜里摸出个小盒子塞给桑巴卓玛。 “知道怎么用吧？不会用就让那臭小子自己研究研究。当然了，要不要孩子你们自己来决定，咱家也不是养不起。如果想晚几年再要，也没关系，就是得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吧？” 桑巴卓玛脸色爆红，同时非常感动。 她以为这几年来张秋雪对自己的照顾已经是全部，没想到张秋雪会细致到这种程度。 “知道了，妈。” 张秋雪拍拍桑巴卓玛的手，无视她一脸爆窘的红色，拉开门走了出去。 桑巴卓玛则还要深吸一口气，做一下心理建设。 刚刚从那个年代走出来，这个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到能够坦然谈论这些的时候。 如果不是张秋雪今天提醒，桑巴卓玛是想和谢北鲲生个孩子的。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觉得她来首都眼看三年了，受尽家人照顾，身为儿媳妇，却两个孩子都没给谢家生。 但听完张秋雪的话，桑巴卓玛想好好跟谢北鲲谈一谈。 从高山上下来的时候，桑巴卓玛以为自己即将走进的是伺候公婆的平静生活，一眼便可以望到一辈子的尽头。 三年转瞬而过，她却有了更多想去做的事。 她好像不是她了，她想去帮助那些穷困的孩子，命运悲苦的妇女，而不再是那个在一片小小的天空下循规蹈矩的桑巴卓玛。 第1753章 拂堤杨柳267 “想什么呢？” 房间里忽然响起谢北鲲的声音，桑巴卓玛抬头，看到谢北鲲也有点不自在。 她抿了抿嘴唇，握紧放在膝上的双手，“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 谢北鲲站在门口，与桑巴卓玛隔着好几步远，听桑巴卓玛细数着三年来的生活。 初时，他以为是抱怨，后来，他发现不是。 那是桑巴卓玛的蜕变。 “所以……我现在不想生小孩，你觉得可以吗？” 说到最后，桑巴卓玛抬起头来望向谢北鲲。 高大的男人面上的皮肤黑而红，不知何时唇角带出淡淡的笑意。 桑巴卓玛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在家里住了这么久，还没发现吗？” “什么？” “家里的事都是妈做主，爸基本不管的。” 桑巴卓玛怔怔地点头，这个她倒是知道，所以…… “所以，在咱们的小家里，吃什么，穿什么，生不生孩子，你做主。” “……” 粗糙地手掌寸寸抚过女孩的手，最后紧紧握住。 “不过在那之前，做我的女人吧，卓玛。” 桑巴卓玛瞪圆了眼睛，脸颊再次通红。 如果说经年累月的书信来往让谢北鲲感激这个质朴的女孩，喜欢上她的率直和聪慧，那么，从刚刚那一刻起，谢北鲲知道，自己拥有的并不只是一个只懂得相夫教子的妻子。 这将是他的灵魂伴侣。 而且，谢北鲲相信，桑巴卓玛将会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铁牛和谢北鲲回来了，张秋雪和谢长风却还没放假，于是一大早张秋雪就在饭桌上宣布。 “你们俩，小北和卓玛，一会儿出去玩玩去，家里都不用你们操心，小北好几年没回来了，卓玛你带小北到处走走，为人民服务不能脱离了人民，知道吧？“ 这借口太冠冕堂皇了，以至于谢长风都看了她一眼。 “铁牛你也别闲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知道吧？” 铁牛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先送你去上班，二伯娘。” “不用送我，你要是不想那么早出门，一会帮奶奶把药收拾了。” 每个人都安排好，又警告了小七小八一番，张秋雪和谢长风相继出门。 最近几天，上面特事特办，有关唐纳德的转狱已经完成，铁道部这边关于这项技术的实验也正式展开。 结果如何还说不好，但据看到唐纳德那份技术手册的人说，这将给我们国家的技术带来巨大的进步。 张秋雪心中唏嘘不已，如果唐纳德不是一个激进的人，如果不是他脑子有点不正常，或许，他们真捡不了这样的大便宜。 但有人犯蠢，送上门来的便宜不捡才是缺心眼。 走到小区门口分别，张秋雪叮嘱谢长风：“你这几天安排安排，铁牛那边如果进展顺畅，说不定能定下来呢。” 孩子们大了，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谢长风点了点头，“知道，不过你也别总是听孩子的，该把关的时候严格点，铁牛是老大，更得严厉点，别娶个不省心的回来。” 张秋雪笑着在丈夫手臂上拍了一下，“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省心不省心的无非就是夫妻两个人的小日子，只要铁牛自己愿意，张秋雪自然没什么话说，相比之下，她更担心孩子们会在婚姻里受伤。 第1754章 拂堤杨柳268 早饭后铁牛、谢北鲲和桑巴卓玛三个帮段姐把家务整理好，谢北鲲就在唐志平的催促声中和桑巴卓玛一起出了门。 结婚三年，谢北鲲已经三年没回来了，虽然期间桑巴卓玛每逢假期就会去看他，但这么正儿八经地出来游逛还是头一回。 桑巴卓玛的包里塞满了张秋雪给她的各个公园、博物馆的票，小夫妻俩信步登上家门口的公交车，桑巴卓玛才问谢北鲲，“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给你带路。” “我这回回来就是休假，你平时不是很忙？带我去给你帮帮忙好了。” 桑巴卓玛摇了摇头，“今天不行。” 谢北鲲意外，“为什么？” 桑巴卓玛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衣服，“衣服不合适。” 目光扫过桑巴卓玛身上的呢绒裙子、小皮鞋和大衣，以及自己簇新的牛仔裤，谢北鲲恍然。 这个年代真正的有钱人还不多，他们俩这个样子下去，恐怕十户会有九户“吃不起饭”。 那么，扶贫就不再是扶贫，慈善也就不是慈善了，而是明晃晃的冤大头啊。 “而且，”桑巴卓玛侧头看了谢北鲲，较首都女孩略深的面色微红，目光却直视着谢北鲲，“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不想跟我多呆一会儿吗？” 来首都三年，桑巴卓玛知道这里的女孩子最讲究脸面，一言一行从来不敢大意，生怕说了什么孟浪的话，做了什么孟浪的事，让家人丢脸，但她到底是高山马背上下来的，性情里的爽朗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待外人的小心翼翼不想放在丈夫身上。 年轻的男人眉梢微动，突然伸手捞起了桑巴卓玛的手放在了自己膝上，“求之不得。” 两人去了一趟桑巴卓玛的大学，又去往附近的名人故居和博物馆。 这几年，桑巴卓玛跟着张秋雪长了不少见识，两人并行其中，相互分享者这些名人轶事，一天下来愈发亲近了几分。 相较之下，铁牛颇有些惴惴不安。 他是中午吃过饭出来的，口袋里同样装了许多张秋雪给的票，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挑出可以女孩适用的几张，迫不及待想要前去购买。 这种票已经不是前些年国家发行的粮票油票布票什么的，而是张秋雪的连锁超市和别人相互兑换了用于推广的。 比如别人拿了张秋雪家超市的票到超市购物的时候就可以减免三元什么的，大约相当于后世一度流行的优惠券。 是张秋雪前两年提出的。 铁牛兴致勃勃地挑了许久，准备付款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谢长风说过的话。 谢家如今算得上有钱人，但铁牛并不认为那些钱那些家业属于自己。 他所拥有的，不过是每个月的津贴而已。 拿着二伯娘给予的便利和钱财去讨好姑娘…… 铁牛站在柜台前想了很久，最后售货员都不耐烦了，催问他买不买的时候，铁牛摆了摆手，“不了。” 最后，他挑了两根头绳，付了钱。 他前脚一走，售货员后脚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嘟囔道：“穷当兵的，没钱来这里做什么。” 第1755章 拂堤杨柳269 如今，时代崇拜的潮流已经过去了，曾经为了国家的和平浴血奋战过的他们，随着时代发展，囊中羞涩，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穷当兵的。 铁牛远远听到也不以为意，反而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现在也就是一个扛枪的。 面前是他需要守护的茫茫海域，背后是他所效忠的国家和人民，怀中所抱是他的钢枪与长矛。 他不需要这个世界多么了解他，有那一个人，足矣。 谢维骏按照信上所说的地址朝林舒雅所供职的报社走去，他的运气很好，今天林舒雅竟然没有出去采访。 他等了一会儿就到了下班时间，看到林舒雅和几个同伴一起走出来。 谢维骏叫了林舒雅一声，四目相对时，女孩认出谢维骏，当即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休假。”谢维骏微笑，“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那可就让你颇费了。”林舒雅笑。 从长相看，林舒雅很大气，说笑起来给人一种十分豪迈的感觉。 谢维骏欣然应允，“不过，得麻烦你选地方才行，我几年没有回来，对环境不太了解。” 林舒雅爽朗地一拍手，朝谢维骏打包票，“包在我身上。” 许是本身的经历，谢维骏从小便力求事事稳妥，不给家里添麻烦，当林舒雅颇有些恣意的形态出现的时候，谢维骏目光禁不住在林舒雅身上时时流连。 林舒雅选的是一家前些年关门停业，又在改开后重新营业的老字号，老手艺老传承，味道自然也不一般，两人吃得很开心。 临结账时，林舒雅无论如何也不肯叫谢维骏一个人付钱。 “兵哥保家卫国属实不易，哪能让你请我吃饭，再说了，今天就当我为你接风了，你若想请我，下次再说！” 听闻下次，谢维骏心中更是高兴，不过还是坚持把钱付了。 满心喜悦直到在看到账单的时候才有了些真情实感，这顿饭真不便宜啊。 谢维骏不是个不肯为喜欢的人花钱的男人，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掏钱时碰到他准备送给林舒雅的头绳，心中忽然犹豫起来，不知林舒雅会不会嫌弃。 一不留神，头绳掉在地上，林舒雅看到捡了起来，满眼意外，“这是送给我的吗？” 谢维骏迟滞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真好看。”林舒雅说。 她当即头上的发绳撸掉换上了谢维骏买的，年轻的男人紧绷的双唇用力抿了一下，终于浮起一个弧度。 出了店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在店门口不远的地方乘坐公交车送林舒雅回家。 车上已经挤得满满当当，谢维骏用胸膛和后背为林舒雅圈出一小片地方。 望着男人端方刚毅的面容，林舒雅止不住欢喜，“你好几年没回来，这回应该可以休很久吧？” “不太久，二十天。”谢维骏同样再凝视林舒雅，其实他的心里很急，很想趁着这二十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 然后他发现林舒雅皱了皱鼻子，仿佛不太高兴，但等他想要细看时，那情绪已转瞬而逝，遍寻不着了。 谢维骏顿了顿，借此机会说道：“我们这种人就是这样，一年没有几天能在家。” 第1756章 拂堤杨柳270 这个时候，林舒雅忽又笑了起来，“这有什么？我们也一样啊，一年到头能安生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说起来，你今天还真是幸运呢，我本来是有个采访的。” 听她这么一说，谢维骏也笑了起来，“是啊，今天的运气是很好。” 他也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沉吟了一下朝林舒雅问道：“你这个工作也很辛苦吧？” “还行，总归是我喜欢的，所以辛苦点儿也没什么。” “以后准备一直干？” “怎么？不允许？” 林舒雅挑动眉毛的姿态很灵动，说出的话更叫谢维骏心头一热，耳根也热了几分。 “这倒不是，就是觉得，如果是这样，也不知多久能见一次面？” 林舒雅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你有时间便来看我，我有时间便去看你，不是有诗云，两情……” 她开了个头，可能终于觉得不好意思，没有再说下去。 公交车摇摇晃晃，在人们的说话声、嘈杂声响成一片，然而，递到耳边的话却格外清晰。 随着公交车一个剧烈的颠簸，身子也跟着一个摇晃，刹那之间，谢维骏仿佛在交杂着众多的气味当中闻到了面前女孩身上馨雅的清香。 这一天，张秋雪和谢长风都下班了，谢维骏还没有回家，反倒是谢北鲲打了电话回来，说想带桑巴卓玛去看个电影。 张秋雪想起这几年确实没有带桑巴卓玛去电影院玩过，当即让两人好好玩，如果看完电影时间比较晚了，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就行。 唐志平也乐呵呵的，一边拿着药杵亲自捣药，一边对张秋雪说：“你这婆婆这么当，我就放心咯。” 张秋雪无语地叫了她一声，“这么当还能怎么当，又不是吃奶的孩子了，我还天天把小北拴在裤腰带上？这么大年级了，天天不找媳妇找老娘，这孩子恐怕没什么出息。” 唐志平听了乐不可支，转头又跟段姐说起张秋雪的好处来，直说自己这一家人如果没有张秋雪，断不可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谢维骏今天回来的比较晚，但一眼即可看出他浑身难以遮掩的兴奋，以及那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开心。 张秋雪笑着摇了摇头，等他和谢长风说完话，将他叫进了书房。 又一次把堆在柜子深处的房本拿了出来，让谢维骏挑一个。 谢维骏几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无论如何也不要。 “二伯娘，我爹娘死的早，这么多年，除了读书就是工作，没给家里做一分钱的贡献，心里的惭愧已然如滔滔江水奔腾不息，哪里能要你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这些东西你留着给小北他们，我不要！”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呢？现在已经不是你二伯那个时候穿着一身衣服就有大把的姑娘前赴后继地扑上来了？” 张秋雪直皱眉，虽然在她的心里，谢长风、铁牛铁栓和小北他们是最值得尊重和钦佩的，然而，随着时间的不断延续，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已经没有了对于他们的崇拜。 相反，他们会因为他们行为刻板，规矩多，工资少，假期少而对他们百般嫌弃。 张秋雪这么做，其实是想给铁牛加加码，让他在女孩面前底气足一些。 第1757章 拂堤杨柳271 谢维骏苦笑，他怎么不懂？ 这次回来一路走来，今天出去走的这一圈，他已经明显感知到社会风气的变化。 他的神色越发郑重。 “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也不能要，二伯娘。这么多年，你和二伯给我们教育，护佑我们长大，对我们进行培养，小到一言一行，大到家国天下，没有你们，哪有我们？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你已经给我们了，这些真的不需要！” 如果姑娘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跟着他，物质上的丰厚又能够维持多久？ 谢维骏自认不是能搞来万贯家财的人，这样的可能性，他不想去赌。 张秋雪几次想要说服谢维骏，最后竟然被他弄到无言以对，只好又拿了些钱给谢维骏。 这一次谢维骏没有再拒绝。 张秋雪郁闷地胡乱把房本又一次塞了回去，谢维骏忽然问：“二伯娘，如果最开始的时候你有所选择，你会嫁给我二伯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张秋雪愣了一下，她很快意识到谢维骏口中的最开始并不是她所认定的最开始。 如果最开始她就要面临被卖到韩家的情况，张秋雪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她大概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早在自己被扭送到韩家之前，她就会选择逃跑。 于是，她不答反问，“遇到问题了？” “有一点，不过……” 谢维翰意识到他只是下意识这么问了，但究竟是想问什么，他也不知道。 “……就是觉得，如果当初你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还会嫁给我二伯吗？” “那还真不一定。” 谢维骏顿时瞪大了眼，张秋雪说：“人都会寻求人生的最优解，如果我那个时候能够自己找到粮食，绝对不会在刚一见面的情况下，就同意将自己嫁给这个经年累月都不能见面的男人。” 对任何女人来说，这都不是最优解，甚至，张秋雪认为这只能称之为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 见铁牛神色逐渐凝重，张秋雪忙又说：“不过，在我们那个年代，以及再前面一些的时候，的确有许多女孩只见了一面、两面就嫁给一个兵哥哥，后来生活得也非常幸福。所以，你不用多想什么，凡事事在人为。” 谢维骏却觉得自己的脑袋混乱起来，只好胡乱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北鲲和桑巴卓玛果然一夜未归，趁着桑巴卓玛看电影的时候谢北鲲跑去隔壁的宾馆订了一张大床房。 隔壁宾馆叫八一宾馆，是八一招待所改建的，当年张秋雪带着孩子们来首都还曾一起住过。 然而，临近新年，各地干部到首都汇报工作，大床房已经被订完了，要想两个人一起住的话，只有双床房。 “双床房就双床房，订！” 双床房要比大床房贵一些，扫了一眼价目表，谢北鲲有点牙疼。 付完房费和押金，剩下的钱已经没多少了，但目光一扫前台插着的一支玫瑰花，谢北鲲心思一动。 “这钱我不拿了，你们给我弄些玫瑰花，越多越好。” 第1758章 拂堤杨柳272 这是一个桑巴卓玛恐怕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夜晚。 这段时间，因为经常要出门，招待所和宾馆她也住过一些，但每次都很紧张，入睡之前要反复查看房门和窗户，还要注意房间里有没有张秋雪所说的偷拍的录像机。 这一次跟着谢北鲲，心情完全不同。 洁白的双人床单，脚下厚实的地毯，除了一点儿不好意思，桑巴卓玛头一次不再紧张。 然而，房间的布局却在她洗完澡出来的那一刻完全改变，有那么一瞬间，桑巴卓玛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刚刚整整齐齐的双人床不知何时并到了一起，洁白的床单上铺满了鲜红的花瓣，满屋都是红玫瑰的幽香。 男人悄悄来到她的身边，“喜欢吧？” “你怎么会……” 喜欢自然喜欢，但桑巴卓玛更多的是错愕。 她见过谢北鲲扛枪飞奔，见过他数百米拉练，身子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见过他随手一颗弹珠便可以射杀百十米外的小鸟。 他粗糙，他飒爽，他酷极了。 唯独，她不曾见过他如此的温柔和细心。 “两口子睡觉，哪有睡两张床的？”谢北鲲说，旋即一矮身将桑巴卓玛扛在了肩上。 八一宾馆升级改造时鸟枪换炮，用的不是普通小旅店的破床垫子，而是暄软无比的弹簧床垫，人一坐下去便会软软陷进去。 桑巴卓玛没有陷进去，被谢北鲲扔在床上的瞬间，被弹簧床垫高高地抛起，复又重重落下。 如此反复几下，漫天红雾弥漫，整整一夜，红玫瑰香嗅之不绝。 到家三天，谢北鲲和桑巴卓玛清香意浓，感情更上一层楼，让唐志平和张秋雪看了放心，看了舒心。 谢维骏也天天出去，但不知为什么，张秋雪总觉得他的情绪没有第一天出门时那么雀跃了。 张秋雪几度想问问是怎么回事，都被谢长风拦住了。 “都多大的人了，你往后能事事跟着他？”谢长风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眼看着孩子心事重重的，张秋雪有点憋不住。 看看坐在桌前拿着砂纸打磨木头零件无比沉得住气的谢长风，张秋雪没好气地问：“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一天天能有啥事，就是跟人家姑娘谈对象顺心不顺心罢了。来，你看看我这个零件怎么样？我觉得小八这孩子有两下子，你往后要不想让他去当兵，咱可以往这方面培养培养。” 谢长风拿手指点了点手边的一张图纸，眼睛里是少有的欢欣，可见这张图纸让他觉得可行性很高。 然而说起这个张秋雪就郁闷，顿时没好气地说：“难道就不能往其他方面培养？” “你是机械方面的高手嘛，将来子承母业，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张秋雪哼了一声，“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啊，就是这个家里的个人崇拜，七小八走上这条路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我怎么想，压根不重要，我还是多寻思寻思铁牛的婚事，搞搞后勤工作吧。” 第1759章 拂堤杨柳273 男人失笑，连忙放下手里的零件，拉过张秋雪。 “怎么会？孩子们能有今天德行品质，不都全靠你吗？孩子成了好孩子，干工作也用心，做啥工作还重要吗？” 张秋雪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心说那可重要太多了，平凡的人或许默默无闻，但至少安全啊，家人也不用跟着提心吊胆。 可是，就像铁牛曾经说过的。 首家卫国，与犯罪分子做斗争，这样的工作总要有人来做。 所以，张秋雪虽然心里不喜欢，也就是嘴上嘟囔嘟囔，在支持孩子们的工作上从来没含糊过。 张秋雪将年底的查账工作交给了他去负责，张秋雪如今的超市已经开到了八间，每年的查账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这样一来，谢维骏忽然忙了起来。 其实，他先前连着几天出门，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林舒雅。 林舒雅现在改做社会新闻了，往往哪里有事件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见不到林舒雅的时候，谢维骏就会在首都的街上走一走，看一看社会的发展，不过，一查账谢维骏就没有时间了，连吃饭都变得匆匆。 无巧不成书，这日中午，谢维骏再城东的店里查账，他拒绝了店长非要请他吃午饭的邀请，走出店门准备随便找点吃的对付一口。 唐志平给做的千层底棉鞋，黑色的中山装，搭着一条同色裤子，远远看去，如果再背个挎包，谢维骏简直是行走的上世纪进步青年。 不过，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年轻人穿着各种各样的牛仔裤和最新款的棉猴，偶尔又目光投向谢维骏，都觉得他像个傻子。 谢维骏不太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正在看着街上的小店，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 转头，他看到几十米外的林舒雅。 林舒雅朝他飞奔过来，谢维骏也很高兴，立刻往回跑。 到跟前时，林舒雅气喘吁吁，眉角却是飞扬的，“你怎么在这儿啊？” “替我二伯娘查个账。”谢维骏说，“你呢？” 看到林舒雅冻得通红的耳垂和双手，谢维骏走到路口卖烤红薯的大叔那里挑了一块最大的，包好了递到林舒雅的手里。 撕开外皮，露出里面泛黄泛红的瓤，香甜萦绕在鼻息间。 林舒雅立时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道：“跑新闻呗，跑了一上午，饿死我了，谢维骏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嘛。” 谢维骏走在林舒雅的侧前方，替她挡住了从前面袭来的冷风，“还没吃饭？” “没啊，听说这边出了个交通事故，这两年交通事故发生挺多的，我想用这个做一期专题，最好是能警告那些开车的要注意安全。但是来的路上公交车竟然抛锚了，我好不容易跑到，地上就剩下一片血了，我本来想去医院看看的，看看能不能采访到伤者和伤者家属。” 林舒雅呕得不行，顿时又在红薯上咬了一大口。 谢维骏点了点头，他不懂这个行业，却觉得这个主题不错，尤其是林舒雅眉角飞扬的样子，谢维骏觉得很漂亮。 第1760章 拂堤杨柳274 谢维骏和林舒雅一起吃了个午饭，地方是林舒雅选的，就在这条街的尽头的一家老字号面馆里。 细白的面条上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面汤里几滴香油浮动。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面，谢维骏的舌头却要被香掉了。 明明是最简单的面条，谢维骏却觉得这是自己吃不起的样子。 “你不喜欢吃面？”林舒雅问。 “不是，”谢维骏忙说，“我什么都吃，就是……我想问问，你对以后有什么想法？” “我？” “嗯。”谢维骏重重地点了点头，索性把碗推开，双肘撑在桌面上望向林舒雅，“关于我们的将来。” 林舒雅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很快又笑了起来，“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你先讲？” “那也行，”谢维骏再次坐直了几分，漆黑的眼睛望向林舒雅，“我想结婚，跟你结婚！” 正装模作样喝汤的林舒雅险些呛了，诧异地望过来。 “想必你看得出来，我很喜欢你。我家里人兄弟姐妹很多，我是老大，所以各个方面都得尽量做好，给弟弟们做好表率。” 林舒雅点了点头，这点她没有意见，而且，林舒雅觉得作为男人就该这样。 “过了年我就二十六了，服役五年多，但津贴话应该比不上你们在社会上的。如果能结婚的话，我希望你能同意在我的工资里拿出三分之一给我二伯和二伯娘养老，可以吗？” 林舒雅的脸逐渐烧烫起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孝敬父母乃是人伦，她没什么不同意的。 “我平时的开销都在营里，也不喜欢吸烟和喝酒，剩下的钱都给你和孩子攒着。” “……” “我二伯娘他们不是古板的人，不会要求结了婚，儿媳妇必须得在家照顾，所以，你愿意去随军吗？” 林舒雅忽然意识到谢维骏真正想问的问题，她的面色骤然顿住，很是僵硬。 承认，对谢维骏，林舒雅也充满喜欢。 但是，林舒雅从来没想过放弃自己热爱的工作和大城市的繁华，去追随谢维骏。 她下意识避开了谢维骏的目光，“就和现在这样也挺好啊，你有假期了，你就回来，我有时间了，我就去看你。” 谢维骏没有说话，目光盯着林舒雅看了很久。 直到面都驼了，林舒雅也被他看得不舒服，谢维骏才缓缓摇了摇头。 “那样是长久不了的。” “为什么？为什么长久不了？”林舒雅不明白，“这一年来，我们不是很好很开心吗？” 谢维骏还是摇头。 他曾亲眼见过婚后的二伯娘快要奄奄一息的样子，在现在这个家里，固然二伯和二伯娘他们不会为难林舒雅，但是，日复一日的分离，头疼脑热也没有丈夫在身边照顾，长此以往，林舒雅真的不会觉得难受吗？ “如果，我想让你跟我走呢？” 男人的目光充满认真，显然早已想到了这个问题，以及她会做出选择的可能性。 林舒雅心中忽然感到一些恼火，“你都算计好了，说什么来问我，但你哪里是想问我呢？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像以前只能依附于男人的那些女人一样，依附你！” 第1761章 拂堤杨柳275 看着失态的林舒雅，谢维骏默默将桌子上的一杯清茶推到林舒雅面前。 “我不是想让你非得依附我而活，只是你想的也没错，跟我走了，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几年才能见一次父母亲人，也不会再有这大城市繁华的一切。拥有的只有日复一日的清淡与提心吊胆的日子，而我，说不定哪天掉进海里，捞都捞不起来。” 说着谢维骏叹了口气，“算了，你别生气了，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林舒雅骤然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维骏就不说话了，林舒雅的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 认识一年多，她是真喜欢这个端方正义的男人，虽然有时候做事很刻板，但在林舒雅的眼里，那也是谢维骏傻的可爱。 谢维骏闭了闭眼，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块手帕递给林舒雅。 “你别哭了。” 林舒雅愤愤然拽过谢维骏的帕子，用力在脸上揩了一下。 “就因为我不愿意跟你走，你就不愿意了？” 谢维骏摇了摇头，却没解释。 林舒雅愤怒地又瞪了他一眼，拎起自己的包就准备走，谢维骏忙拦住她，解释道：“我不是非让你认同我，我只是觉得，长期的分离不利于两个人的感情。除此之外，我的身份或许会强加给你许多东西。我的工作，我的家庭，都注定了你将来要帮我承担的事情有很多。” 谢维骏是对林舒雅是否有这样的能力而感到担心。 “还有，你……喜欢小孩吗？将来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会照顾孩子，还是觉得你的工作更重要？” “小孩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请个保姆就行了，而且，你不是说了，你家也有保姆吗？再不行就让你二伯娘他们给给看就行了，老人家上了年纪带带孩子不是正好吗？” “那怎么能一样？”而且，谢维骏从来没想过，张秋雪他们为自己操劳了半生，最后还要为自己的孩子操劳。 “有什么不一样的，谢维骏，我看你就是大男子主义！” 林舒雅甩开谢维骏的手跑了，谢维骏想追，却被老板拦住，让他付了钱再走。 一看面钱，谢维骏好一阵心疼，不过还是立刻掏出钱塞给了老板。 然而，等他追出面馆，林舒雅已不知朝那个方向去了，谢维骏动绕西绕找了好一阵也没找到。 恹恹地回到店里，谢维骏才意识到肚子还空着。 算着林舒雅下午下班的时间，谢维骏提早离开店里去了一趟林舒雅的单位，但林舒雅下班出来看见他只哼了一声便走了。 谢维骏站在原地，一直到林舒雅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挪动了一下脚步，默默往家的方向走去。 林舒雅家距离她上班的的报社不远，平时如果不去远处，走着十几分钟就能到。 她转过街口等了一会儿，本来是想等谢维骏追上来。 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维骏，她绕出街口再看的时候街上哪里还有谢维骏的影子？ 当即，林舒雅又愤愤地剁了下脚。 第1762章 拂堤杨柳276 眼看距离过年没几天的时候，张秋雪他们也放假了。 这一放假，张秋雪就发现谢维骏除了每天出去对账就不出门了，给他的零花钱也不花了，各种票也没再用过。 张秋雪悄悄把这情况告诉谢长风，谢长风也有些意外。 张秋雪埋怨道：“还不如之前去问一下，现在想问也没法问了？” 若是吵架了还好，若是散了，这不是伤口上撒盐吗？ 谢长风沉吟了一下，则还是那句话，“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这点儿事还处理不了，别担心了。” 张秋雪也觉得这个时候去问不太好，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不用上班之后，张秋雪就每天呆在家里照顾照顾老太太，准备点过年吃的东西，再就是给孩子们做做饭。 这可美坏了小七和小八，每天跟在张秋雪的屁股后面看她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自从唐大元一家到了首都，过年的时候两家素来一起过年。 虽然家庭条件不如张秋雪，向小娥却从来不肯多占张秋雪的便宜，临近过年的时候就买了许多东西让两个孩子送过来。 更稀罕的是，年二十六的时候，谢宏伟也带着谢斌过来了一趟，送了许多年货过来。 既然谢宏伟有所改观，张秋雪也就不想再死揪着过去不放，邀请他们父子今年过来一起过年。 谢宏伟拒绝了，说是打算趁着寒假的时候带谢斌出去走走，看看祖国山川壮丽。 张秋雪不好再说什么，亲自送他们下楼。 张秋雪着重打量了一下谢斌，一段时间不见，谢斌又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半晌都没一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秋雪关心他的时候，谢斌也是问什么才答什么，张秋雪不问，他便像个哑巴，叫张秋雪不胜唏嘘。 送两人出了小区，谢宏伟说什么不肯让张秋雪再送，张秋雪想着谢斌自从离开后没再过来，便又告诉他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过来。 正说着话，谢维骏回来了。 如今的谢维骏完全长开了，肩膀厚实，后背宽阔，望向谢宏伟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看起来勇猛。 谢宏伟不愿意和谢维骏多呆，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便越是能感觉出谢长风、张秋雪和他们的几个孩子，早已不是几年前软弱可欺的样子了。 他不愿意面对这种差距和对比。 谢宏伟匆匆拉着谢斌走了，谢维骏对这个三叔一向不喜，等他们走了才问：“二伯娘，他又要做什么？” “谁知道？” 今天天气有些冷，张秋雪看了看谢维骏冻得通红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快进去。” 两人并肩往里走，却听对面有人叫了一声，“谢维骏！” 张秋雪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衣着时髦的姑娘烫着现在流行的天边一朵云发型，小皮鞋、牛仔裤，还有一件牛仔褂，张秋雪只是看着都替她冷。 谢维骏也很意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并非一个人。 他把今天收上来的钱交给张秋雪，“二伯娘，我过去看看。” 第1763章 拂堤杨柳277 “行，”张秋雪随手从包里抓出两张青砖色的一百块，“人家姑娘来找你，你别吝啬，带人家去个暖和的地方。我记得那边不远开了一间咖啡店，你给人家姑娘点一杯卡布奇诺，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那个。” 谢维骏答应了一声，接过钱走向林舒雅。 谢维骏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林舒雅面前。 林舒雅说：“谢维骏，你也太小气了吧？就那么点儿小事就不肯理我了？” 张秋雪还没走远，听见这话便放慢了步子。 谢维骏没结林舒雅的话，反而是说：“这里太冷了，往那边走不远有一家店，我们去那边吧。” 林舒雅却接着说：“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去找我了？” 这话让谢维骏沉默。 他并非不想去找林舒雅，这个女孩活泼、恣意，敢做敢当，他真的非常喜欢。 可是，当分歧现实地摆在面前，谢维骏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林舒雅的良配，而林舒雅也很可能做不到他的妻子该担当的那样。 她太恣意，太自我。 林舒雅见了更是生气，“我就知道！” “我们去那边吧，你先暖和暖和。”谢维骏再一次好脾气地说。 林舒雅瞪了谢维骏一眼，才跟着他往书店走。 和前两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谢维骏走在靠前的一侧帮来林舒雅挡着从对面侵袭的冷风。 书店的旁边是一家咖啡店，林舒雅看到咖啡店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近几年国内流行的高端饮品，林舒雅非常喜欢，一扫菜单就点了两杯。 谢维骏跟在身后付钱的时候又是一阵牙疼，心里暗暗品评了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 等坐下来，林舒雅又瞪了谢维骏一眼，小声嘟囔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那你呢？”谢维骏说，“舒雅，我需要的是一个妻子，一个知冷知热能够关心和体贴我的妻子，不是一个常年见不到面，各自的生活都没有交集的人。” “那我呢？我的理想，我想要的生活，难道不值得尊重吗？你就是太大男子主义了！”林舒雅再次指责谢维骏。 谢维骏沉默了半晌，最后竟然认同了林舒雅的看法。 “对，我是很自私，喜欢你，又想要你帮我承担起家庭的种种责任。可我是家里的老大，我必须要这样做！我必须要在别人照顾不到的时候顶上！我必须不能给家里添太多麻烦！” 谢维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被苦得直皱眉头。 “所以你就要牺牲我？”林舒雅反问。 “……对不起。” “……” 四目相对，曾经的欢欣渐渐沉寂。 谢维骏一口一口将那杯咖啡喝完，苦涩仿佛蔓延至心里。 林舒雅亦觉得这是自己喝过最难喝的一杯咖啡。 她匆匆喝完，提着包离开了咖啡店。 快步行了几百米，想起那天谢维骏送给自己的手帕还没有还给他，只好再次折返。 彼时，座位上枯坐多时的谢维骏刚刚推开隔壁书店的门。 第1764章 拂堤杨柳278 怕家里人担心，谢维骏终是没有在书店多呆。 饶是如此，回到家时依旧碰上了张秋雪关心的目光。 “怎么没请人家女孩吃个饭再回来？” “她还有事，我也不好耽误人家的时间。”谢维骏解释。 张秋雪默默看了眼谢长风，谢长风没说话，在儿子们结婚的这个问题上，他一惯不喜欢管太多。 谢北鲲和桑巴卓玛更不好插嘴大哥的婚事，于是啥也没说。 只有小七最调皮，往谢维骏身边挪了挪屁股，八卦道：“大哥，你该不会是跟人家吵架了吧？前几天还小林小林的，今天就变成人家人家了？你搞不定了？” 张秋雪顿时一头黑线，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谢长风一脚，意思是：看，都是你惯出来的，什么话都说，半点儿眼色也没有！ 谢长风：“……” 他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委屈大了！ 他同样无语地看了眼这个半点眼色没有的小儿子，“要不你给你大哥出出主意？” “嗯……”小七的小胖手杵在下巴上，眼珠一转，竟真给铁牛出起了主意，“大哥，追女孩子就跟攻克一座阵地是一样的，你得使出浑身解数展示你的长处你知道吧？你没看电视上吗？雄性动物求偶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除此之外，你还得投其所好，投其所好你知道吧？人家喜欢什么样的，你就给人家什么样的，人家喜欢你什么样，你就把自己改造成什么样。” 饭桌上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用幽幽的目光注视着小七。 显然，这个刚刚十岁多的孩子已经领略到谈对象的真正奥义了。 张秋雪深知怀疑等他长大了，会不会是一颗水灵灵的花心大萝卜。 谢北鲲“噗嗤”一声笑了，在小七脑袋瓜上敲了个爆栗，正想调侃他几句，唐志平忽然说：“我看小七说的没错，谈对象不就得好好表现吗？铁牛，你说说，你遇见什么问题了？” 可怜谢维骏也是个手下管着不少人的头头，此时自己谈对象的事却落得个要被拿到餐桌上，被大家拿着放大镜观看、解剖的下场。 他促狭地笑了一下，“真没什么，奶奶。” 张秋雪看出谢维骏尴尬，忙接着他的话说道：“行，没什么就行，有事就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铁牛感激地朝张秋雪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小七啧啧个不停，张秋雪恍然间觉得后世八卦报纸的记者才是最适合他的工作。 这天晚上，一吃完饭铁牛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拿着自己今天晚上才买的两本书在书桌前坐下，翻了许久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一年来，他想过他和林舒雅之间的种种可能。 成功或失败。 他甚至想过，失败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唯独没想到的，会是以这种原因。 不过，他也不该感到太意外，人活一世，谁都不该是谁的依附。 只是心里愈发难受。 活了这么多年，他真的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 第1765章 拂堤杨柳279 铁牛查完账目之后没有再出门，张秋雪就知道他和那个女孩十有八九完蛋了。 看到铁牛偶尔流露出来的消沉，张秋雪在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消化和给他介绍个别的姑娘两种想法之间犹豫了一阵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为此，张秋雪还特意去做了做唐志平的思想工作。 唐志平唉声叹气许久，“怎么就没成呢？咱铁牛是个多好的人啊？” “可能是缘分没到吧，你也别跟着着急上火，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唐志平也只是嘟囔两句，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她是不会去做的，只是和张秋雪一样有些担心铁牛会想不通。 不过，好在除了不单独出门玩，该陪小七小八的，铁牛还是会带着俩人出去玩。 眨眼就是年二十八，早上天还没亮，小七小八就相继冲到了铁牛的房间，俩人蹦上铁牛的床，一个拉一个拽把铁牛从床上摇醒了。 铁牛在家呆了几天自然知道现在这俩熊孩子整天有多调皮，但他和小七小八差了这么多岁，自然愿意惯着他们。 抹了把脸，问：“这么早干啥去？” “带你去个地方。”小七说。 “但是你得收拾一下，不能邋里邋遢的。”小八说。 “对，你得穿你的军服。” 两个人忙得像是谢维骏的小丫鬟，一个把他拽到了卫生间，一个则拉开了衣柜给他选衣服。 不得不说，随着生活层次的提升，小七小八的审美要比铁牛铁栓强上许多。 然而，光洗漱换衣服还不行，谢维骏还被俩人押着重新洗了头洗了澡，小七还偷了张秋雪的沐浴乳非要给谢维骏用，被谢维骏严词拒绝了。 但等他拿过毛巾擦脸的时候，小七却爬到洗脸台上，拿着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对着谢维骏的头喷了起来。 “呲呲呲”的声音，让谢维骏条件反射之下差点把小七从洗脸台上拍下去。 小七倒是一点儿也不怕，按着谢维骏的头说：“别动，大哥，我这一片良苦用心可都是为了你好。” 谢维骏默默翻了个白眼，良苦用心他没看出来，反倒被折腾得不轻。 三个人天不亮就开始折腾，等折腾完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 好在现在张秋雪也放假了，老太太体谅她平时上班辛苦，年轻人又嗜睡，压根没让段姐做早饭。 不过，看着三个大孙子进进出出的折腾，唐志平好奇又纳闷，“你们仨这是打算干啥去啊？” “不知道啊。”谢维骏说。 “奶奶，您就擎好吧，看我给你办一件大好事！”小七油腔滑调道。 唐志平从来对她这两个亲手带起来的孙子深信不疑，笑呵呵地连连点头，问他们想吃什么，她去给他们做点吃的。 谢维骏哪能让老太太动手，立刻就要自己去，小八却说：“奶奶，我们不吃了，我们得出发了，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 “那行，你们一会儿路上买点吃。”唐志平给三个孩子掏钱。 这次没等谢维骏拒绝，小七熟门熟路地接过钱，小八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手表拽着谢维骏的手非要给他戴上，然后就拽着谢维骏出发了。 第1766章 拂堤杨柳280 唐志平只当三个人要出去玩，于是也没有问他们要去哪儿，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谢维骏也只当是这两个熊孩子的朋友想见见自己，也没怎么在意。 “大哥，你必须得认真一点儿，态度问题绝对是你讨不讨媳妇的重要原因。”小七绷着小脸教育。 谢维骏：“……” 目光扫过马路两旁为数不多还开着的早餐店，问两人想吃什么。 “你好不容易收拾干净，还是别吃了。”小八说。 “饿也忍着。”小七在谢维骏的肚子上拍了拍。 谢维骏无语，“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谁也不肯泄密，谢维骏只好继续跟着两人走。 公交车走了两站地，水木大学就到了。 谢维骏跟着两人下车，趁两人不注意去路边买了几个肉烧饼，打算分别分给两人。 正在这时，小七忽然叫起来，“贺老师！” 他跳着脚朝那边挥手，谢维骏愣了一下，扭头看去，就看到水木大学的门口威严的牌匾下一个身着浅咖色长裙，脚踩高跟鞋女孩站在那里。 小七飞快地朝那边跑了过去，谢维骏嘴里尝味道的一口饼还没咽下去，袖子被小八猛然一拉。 “别吃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吃。”小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那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老师，负责教我们美术和音乐，她的手风琴拉的一级棒，漂亮吧？” 谢维骏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险些被嘴巴里的那口饼噎死过去。 “你们两个……” “嘿嘿，还是弟弟对你最好吧？” “……” 谢维骏此时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如果这是恶作剧，那这俩熊孩子真该挨揍了。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他也不能就这么扭头就走，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没走太近就听到小七已经在那边叭叭叭地说：“贺老师，那是我哥哥，今天是他陪我们一起来的，他力气可大了，你有什么活都可以让他干！” 顶着满头黑线，谢维骏终于到了小七和贺老师面前。 走近之后愈发看出贺老师年轻，正如她老师的这个角色，她长着一张格外温婉的脸。 小七在她面前跳得跟个弹簧似的，她依然浅笑着看着他。 “贺老师。”此时小八也叫了一声。 谢维骏也连忙打了个招呼，“你好。” 不过，他平时都是跟人敬礼，此时伸手需要伸手就很不自在，而这个动作在他手里做出来也有些僵硬和尴尬。 贺老师依旧是微微笑着，一双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你好，我今天过来是要去取咱们新编的音乐教材，昨天碰上朝暮和念之本来想让他们给帮帮忙来着，没想到会惊动你，真是不好意思。” 谢维骏看出来了，人家老师根本不知道小七和小八的小算盘，心里松了口气，立刻说：“没事没事，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 “是啊是啊，贺老师，我大哥最近休假了，什么事也没有，把我家地板擦得都快掉皮了，让他干点活就相当于活动筋骨了，贺老师你别客气，我大哥可能干了，他还什么都会干！” 小七上窜下跳卖力推销！ 第1767章 拂堤杨柳281 有那么一瞬间，谢维骏真想把小七扔出去。 贺老师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并不像谢维骏那么窘迫，依旧是朝两人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七的头，“那你哥哥可真厉害，谢朝暮同学，你要好好向他学习长大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哦。” 小七用力点头，四个人一起朝水木大学里面走去。 贺老师去年和前年两年和几名老师一起编修了孩子们的音乐书籍，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水木大学的附属小学，所以印刷的时候也走了水木大学的路子，和他们所需要的书籍一起印刷的。 这两天贺老师听说书籍已经印刷完成，特意赶在过年之前过来看看。 小七小八闲不住，进了水木大学之后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将贺老师和谢维骏落在了后面。 毕竟是学生喊来给自己帮忙的，贺老师怕谢维骏尴尬，主动找话题与谢维骏说着话。 贺老师非常温柔，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不会很热情，却也不会冷淡，总之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舒服，不光让别人舒服，谢维骏看的出来她自己也很舒服，并没有为了迁就他而勉强自己。 他们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小七和小八，直至走到图书馆的库房，小七和小八已经等在了那里。 趁着贺老师去询问情况，小七小八一边一个扯着谢维骏的胳膊低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们贺老师漂亮吧？” “你得积极一点儿，我们贺老师多好啊，漂亮又温柔，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吧？”小八也说。 正在这时，被俩人折腾了一个早晨只在买饼的时候吃了一口的谢维骏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大哥，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小七说。 “你这样怎么能娶到媳妇呢？”小八说。 谢维骏一头黑线，“你俩快省省吧。” “你不喜欢贺老师吗？” “……”谢维骏无语，这俩熊孩子当他是什么？ 用张秋雪的话说，可以随意切换程序的机器人吗？ 正这个时候贺老师回来了，有些歉意地看着谢维骏，“不好意思，朝暮哥哥，我刚才看了一下，书有点多，我再去叫几个人，麻烦你们等我一会儿。” “没事没事，贺老师，我哥真的可能干了，他力气大着呢。” 小七小八争着抢着说。 谢维骏还能说什么呢？ 他也只能接着两个人的话说：“没事，贺老师，咱们去看看吧。” 贺老师十分不好意思，见三个人都很坚持，再三道谢之后带谢维骏走进了库房。 水木大学的图书库房是一间向阳的房间，所有的书籍都在里面保存得很好，在一个架子上放了好几个大箱子，里面放满了各个年级的音乐课本。 谢维骏扫了一眼，便问：“要搬去哪儿？” “就外面的三轮车上就行，我问这里的老师借了三轮车。” 谢维骏二话不说脱掉外衣整齐叠好放在一个没有尘土的箱子上，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臂便在贺老师惊掉下巴的眼神里弯腰将一个箱子抄了起来。 第1768章 拂堤杨柳282 书不同于其他的东西，满满当当一箱书的密度很高，重量自然不同一般。 贺老师以为他们应该把每个箱子拆分，然后一部分一部分地搬出去。 然而，就在她惊讶的视线里，谢维骏抱着箱子信步走了出去。 贺老师连忙也跟了上去在前面给谢维骏带路，小七和小八贼兮兮地对视一眼，“啪”地一声，两只小胖手击在了一起，眉眼之间尽是得意。 贺老师和谢维骏刚把一箱书放好，小七小八欢呼着冲上楼，“老师我们去看书了！” “好，不过要保持安静，知道吗？”贺老师叮嘱。 两人胡乱地点着头，朝楼上去了。 十几箱书籍没用多久就被搬完了，三轮车被装的满满当当的。 贺老师一个瘦瘦的女人，温柔能拧出水来，谢维骏当然不能指望她自己把这一车书拉回去，干脆主动提出给她送回去。 穿好衣服，谢维骏偶然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小屁孩趴在二楼的窗户上朝他直竖大拇指。 谢维骏：“……” 两人推着三轮车出了水木大学，谢维骏让贺老师坐上三轮车的车辕。 一开始，贺老师还不好意思，直到发现谢维骏踩着三轮车一点儿劲儿都不费。 到附属小学之后，谢维骏自然又帮着把一箱箱书卸下来放好。 不过，等两人再把三轮车送回水木大学的时候，小七小八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跑出去玩了，不用管他们。”谢维骏说。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贺老师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朝暮哥哥，这样，我请你吃饭吧。” 谢维骏自然拒绝，肚子却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这下，温柔地贺老师变得很坚持。 谢维骏当然拒绝，不过他也不能让女孩子下不来台，最后还是和贺老师一起往水木大学的食堂走去。 大学里的学生早就已经放假了，不过，还有一些住在学校的教授，以及门卫们，所以食堂每天还是会准备一些吃的。 谢维骏离开校园的时间还不算特别长，但此时再行走其间，却有一种难言的宁静，仿佛心都舒缓下来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谢维骏便对贺老师的情况熟悉了。 贺老师是首都本地人，家中父母皆是教授，且就在距离水木大学不远的另外一间大学任教，上有一个兄长，是个警察。 贺老师今年23岁，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修的是音乐。 按道理像这种女孩子更应该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贺老师却除了温柔一些，并不娇纵。 “听哥哥说，我小时候家里也过了一段很难的日子，我也跟着很是吃了一阵儿苦，不过，我爸妈都挺疼我的。后来形势好转之后，他们就被请去教书，妈妈本来不愿意去，但那时候我营养不良，听哥哥说长得可小可矮了，为了养我，他们先后去教书。但他们俩，不工作还好，一带学生就担心会误人子弟，一忙起来反而顾不上我了。” 说起那些岁月，贺老师仍然是温温地笑着，并没有怨怼和愤懑。 谢维骏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会养出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孩来，那如水般的温柔不似大海壮阔，也不像河流奔腾，却仿佛拥有包容一切的能力。 第1769章 拂堤杨柳283 虽然是贺老师提出请客，最后却是谢维骏付的钱。 纵然他很在乎钱，可是，张秋雪这么多年的教育，不容他这样做，何况这中间还掺杂着小七小八的恶作剧。 吃过饭，两人自公交站分别，谢维骏回了家。 刚到楼下就看到小七小八蹿出来，一左一右围着他，“大哥，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谢维骏一人赏了一颗爆栗，“你们俩该玩玩，该读书读书去，再恶作剧，小心二伯娘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俩。 “大哥你真是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小七说。 谢维骏懒得再搭理他们，径直上楼。 家里，张秋雪才睡醒没多久。 她平时工作太忙，好不容易能闲下来，身体仿佛抓紧时间休息似的。 正被段姐吆喝着吃饭，看到一身正装进门的谢维骏。 张秋雪吃了一惊，“今天有事？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谢维骏还没说话，唐志平就笑呵呵地说：“谁知道三个人干什么去了，一大早就起来折腾。” 张秋雪顿时皱眉，目光扫向小七和小八。 铁牛他们几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张秋雪希望他们每次回来都能够好好地休息，平时小七小八缠着铁牛玩玩她不会管，但可不是让他们这么一大早就起来折腾。 谢维骏连忙说：“出去玩了玩，跟他们去大学里转了转，感觉挺好的，挺放松的。” 张秋雪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瞪了小七小八一眼，警告两人以后不许这么折腾谢维骏。 小七委屈得不行，还想反驳，被小八眼疾手快地拉了一下。 唐志平招呼他们吃饭，可怜谢维骏已经在外面吃过一顿了，为了替小七小八瞒着，不得不又坐下吃了一顿。 小七十分不解，直到吃过饭回了房间午休，还郁闷地跟小八说：“你不觉得贺老师很好吗？贺老师多漂亮啊！” 小八也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不愿意，但他和小七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更擅长思考。 小家伙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我觉得这可能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小七立刻说，“你不是也看见那个姐姐了吗？她多凶啊，我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大哥。” “嗯……你想想，如果你最喜欢那把枪突然丢了，爸爸再送给你一把别的，你会高兴吗？” “这个……”小七也想了起来。 半晌，他摇了摇头，“不会，就算再送给我一把，也不是之前那一个了，我可能会喜欢这个，但是那一个我还是那么喜欢啊。” “所以我觉得，大哥并不喜欢贺老师，就是因为太喜欢之前那个姐姐了。” “那就麻烦了，我可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凶凶的姐姐，她还冲大哥发脾气。” “你不喜欢管什么用？”小八晃了晃脑袋，反问。 两个十岁大的小屁孩头疼地操心着大哥的终身大事，慎重的模样像是国家首脑会谈。 第1770章 拂堤杨柳284 过年，眨眼而至。 小区里鞭炮齐鸣，礼花不断升空，在夜空中绽开、坠落，漂亮无比。 张秋雪看着自家孩子放的礼花，站在窗边欣赏了一会儿。 时间一晃就过了十几年，她依稀还记得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连饭也吃不上的样子，如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忽然，一颗璀璨的礼花在极致地绽放过后朝着远处的夜空坠落，张秋雪视线追随过去，那是遥远的南方，也不知道现在铁栓怎么样了？ 是否在想家，是否也在牵挂铁牛的婚事呢？ 思绪万重，在孩子们推开家门之前尽数收敛了起来，大家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坐下，电视机里是一年一度的联欢晚会正播放着，一家人言笑晏晏，迎接新的一年。 今年照例是初一拜年，初二迎接回家的女儿们。 由于今年是大妞第一年结婚，二妞和路前锋以及吕小青和冯胜男都带着孩子来得早了一些，谢维骏和谢北鲲也各自早早地准备好，迎接大妞和周子俊。 他们当然对周子俊并不陌生，但往年周子俊只是他们从小到大的朋友，是张秋雪的学生，今年开始就是他们的家人了，当然必须得隆重对待。 除此之外，路前锋还有事想跟张秋雪谈。 去年二月，在大学开学之前，他和二妞带着路鸣鸣搬入了新居。 感念张秋雪对他们的帮扶，路前锋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手底下的人，每次带游客出门之前，都会带上几箱超市的东西，比如水、蛋糕之类的。 时间一长也是一笔不小的收益，除此之外，就在今年年底，路前锋还收到了两个游客的询问，说是想和张秋雪的超市达成深度合作。 路前锋再三斟酌之后，准备和张秋雪商量一下，如果能够成功，也算是他们夫妻对于张秋雪的报答。 十点左右，大妞和周子俊也到了，家里顿时更热闹了。 这样的热闹最高兴地莫过于唐志平了，她本身就喜欢小孩子，如今小七小八大了，和她没有小时候那么亲近了，但是二妞和冯胜男的孩子不一样，乖乖地依偎着她，等待投喂。 大妞二妞年前都回来过，不过，因为临近过年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都没有多留，此时见了面难免要关心他对象的问题。 谢维骏有些难以启齿，原本这是一件好事，他也很想和林舒雅结婚，所以才告诉家里人的。 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演变到这个地步，说与不说，都让家人充满担心。 “又见了几次面，发现不合适。”谢维骏含糊地说。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客厅里的几个人顿时都看了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个问题，张秋雪也竖起了耳朵。 客厅里在静默了一下之后，大妞问：“之前不是说挺好的吗？怎么又不合适了？我跟你说，你别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像你整天不在家，人家姑娘能看上你就不错了。” 路前锋失笑，“瞧大姐你说的，不在家，不在家又怎么样，还不是为了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吗？这个不行就换一个呗，首都城里女孩子那么多，还能没有一个合适的？” 第1771章 拂堤杨柳285 大妞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常年不能见到铁牛，从而对铁牛的想法有一些担心，同时也是督促铁牛做人要踏实，不要搞一些华而不实的事情出来。 见两人意见不同，铁牛连忙说：“生活态度和对待家庭的看法不太一样，比较糟糕的是我们在这个问题上都不能妥协和退让。” 众人齐齐发出了一声“哦”，这下都不再说什么了。 如果生活态度和对待家庭的看法不同，那跟三观不一致没什么区别，为了家庭稳固，的确不该和一个在这方面有重大分歧的人结婚。 张秋雪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但私下里忍不住和谢长风说：“铁牛是越发的成熟了。” 男人对张秋雪的感叹嗤之以鼻，“你也不看看他多大了。”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会他。 即便铁牛已经这么大了，有的时候，她还是希望铁牛不要这么懂事。 她希望铁牛能够活泼一些，自我一些，不要给自己的肩上加那么多担子。 可是，长子的身份限制了铁牛太多，如今，手里还管着那么多人，更是需要事事都考虑周全。 张秋雪每每往深处一想，都替铁牛觉得累。 这一天，家里很热闹，谢维骏和谢北鲲都不用出任务，两人和吕小青都是行伍出身，几乎拿出了队伍里头喝酒的架势跟周子俊喝，最后成功吧周子俊灌醉了，直到下午二妞和路前锋离开还没醒。 不过，这点儿酒对铁牛来说只是毛毛雨，抱着路鸣鸣送二妞和路前锋下楼，二妞说：“这个女孩不合适就再看看，别灰心，不过你也得改改你这性子，别那么闷。” “别那么闷。”路鸣鸣鹦鹉学舌似的抓了抓铁牛的鼻子，朝他扮了个鬼脸。 铁牛点了点头，二妞也不想再催他什么，“行了，别那么大压力，那你在家的日子只要吃好喝好休息好，奶奶和二伯娘她们就很高兴了。” 铁牛再度点头，此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雪，二妞和路前锋没敢再耽误，匆匆上车走了。 铁牛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雪了，索性双手往兜里一揣，跟在二妞他们的车后信步走了出去。 在队伍里呆的久了，铁牛半点儿坏毛病都没有，想来想去，竟然想去水木大学的湖边转转。 天气冷，湖面结了冰，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很快再冰面上铺了一层，湖边的柳树掉光了叶子的纸条依旧低垂着，远远看去非常漂亮。 走得近了，谢维骏听到一阵阵音乐声传来。 他四处望了望，只见对面的一颗大树下一个妙曼的身姿正在音乐声中起舞。 柔软的腰肢如同夏日的垂柳，脚尖或点或旋，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时而捻起裙角的手指都格外动人。 一直到音乐声停了，谢维骏才骤然回过神来。 他慌忙别开眼睛，为自己的痴态汗颜。 他认出来了，这是小七小八的那位老师。 贺依依。 对面的人没有发现他，很快再次在音乐声中起舞。 天色越来越暗，谢维骏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过去打声招呼。 第1772章 拂堤杨柳286 贺依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维骏，意外之下险些跌倒。 谢维骏连忙快走几步扶了贺依依一把，贺依依连忙道谢。 她已经跳了很久，此时额上全都是汗，脸也是红的，反倒一点儿也不像一到冬天就缩在家里不肯出来的张秋雪。 “没想到贺老师过年也不休息。”谢维骏说。 “家里人太多了，我出来透透气，觉得这边景色实在是好，忍不住想练一练。” 她温温一笑，问起谢维骏，“朝暮哥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如此静谧的环境，谢维骏也放松了许多。 他朝贺依依耸了耸肩，“跟你一样，出来走走。” 贺依依偷笑一声，星星眼弯了起来，“其实我骗你的，是我妈非要让我去相亲，我趁她不注意偷跑出来的。” “呃……”谢维骏噎住，“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乖乖女吗？”贺依依笑。 谢维骏一时无话可说，尽管他就是这样想的。 贺依依笑着摇了摇头，“又不是提线木偶，多少也得有点儿自己的思想吧？” “当然。” 雪越下越大，眼见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跳舞了，贺依依收了她的小录音机，从包包里拿出一支口琴，稍微甩了甩，便放在唇边试了试音。 “上次听你说这次回来是休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今天全当给你送别了。” “谢谢。” 曲声悠扬婉转，小小的口琴吹出不尽情谊。 直到一曲终了，天已经完全黑了，贺依依朝谢长风提出告辞。 谢维骏看今天路上人少的可怜，此时天又黑了，不放心贺依依就这么回去，主动说：“我送你吧。” “不用，我家就在那边的家属院，很近的。” “没事，就是几步路的事。”谢维骏说，然后他往另外一个方向指了指，“其实我家之前住在那边，前几年的时候房子被烧了才搬了家。”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一年那边有一家连着被烧了两次，该不会就是你家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非常愉快。 贺依依的家真的距离那片湖非常近，以至于到贺依依家楼下的时候，谢维骏竟然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日子一晃而过，归期在即，桑巴卓玛早早就帮谢北鲲收拾好了行李。 她做的，唐志平做的，张秋雪买的，各种衣服、袜子，吃的、用的，足足装了三个大包，若非谢北鲲一直拒绝，桑巴卓玛大概会把整个家给谢北鲲搬过去。 弟弟与弟妹的浓情蜜意少有地让谢维骏也感受到了孤单，并且再次对和林舒雅的分手感到了遗憾。 遗憾归遗憾，谢维骏没有再去找过林舒雅，人生际遇不同，他不能因为喜欢便按头让人认同他的想法。 自从听了他对于那段感情的结束语后，张秋雪和唐志平都没有再追着问，当然，也没有再催他找下一个。 山长路远，谢维骏需要提前两天出发。 上午正在家里做着最后的行李打包，小八突然跑进来，“大哥大哥，贺老师听说你要走，说在上次见面的地方等你。” 第1773章 拂堤杨柳287 谢维骏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和贺老师不过两面之缘，人家没有必要为自己送行。 “真的。”小八却说得煞有介事。 “那你就说我走了。” “作为一个男人，大哥你怎么能爽约呢？女孩子约你，那必然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啊。” 小八使劲儿拽谢维骏。 不过，纵使他力气不小，又怎么能和谢维骏这样的成年男人相比？ 而且，谢维骏决定给小七小八点颜色看看，这么胡来可不像话。 兄弟俩僵持了半晌，小八悻悻地耸了耸肩膀。 “好吧，是哥哥去替你给贺老师传信了，说你临走之前想见她一面。” 谢维骏：“你们俩……” “大哥，说不定贺老师已经在等你了哦。” 谢维骏额角突突跳动了几下，这俩孩子比起小六是熊出了新高度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当然必须得去了。 而且，不光得去，还不能空手去，他总得有个由头约人家出来吧？ 谢维骏头疼地在家里转了几圈，看到架子上他打算送给路鸣鸣，却忘了送给路鸣鸣的一把口琴，犹豫了一下之后拿起来匆匆出了门。 张秋雪今天没有去上班，留在家里帮铁牛收拾东西，她没听见兄弟俩的争执，此时见铁牛匆匆出门不禁有些奇怪。 小八在后面露出一个干坏事得逞的偷笑，倒是没有再跟去看热闹。 自家儿子什么德性张秋雪当然明白了，一见他这样便忍不住要过来拎他的耳朵。 “哎呀妈，我们这次做的是好事，我大哥马上就有媳妇了，我保证！”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张秋雪拎起了唐志平的鸡毛掸子。 在鸡毛掸子的威势之下，小八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唐志平在旁乐得不行，张秋雪却是恨不能揍他一顿。 作为新世纪的灵魂，张秋雪并不像唐志平一样一直催婚，尤其在谢维骏和林舒雅分开之后，张秋雪压根没提过对象的事。 人非草木，也不可能像机器人，今天喜欢这个，一道指令下去便可以去喜欢别的。 所以，她愿意给铁牛更多的时间去慢慢走出来。 可小七小八做的这叫什么事？ 这不成心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然而小八这回却争辩道：“妈，我大哥一年才回来几天啊，要是等他再有机会回来，再有时间找对象的时候，还不知道几年了呢，你不着急啊？而且，我们又没让我大哥立刻和贺老师结婚，接触接触怎么了？” “……” 因为尚未开学，校园里十分安静祥和，谢维骏的脚步也放缓了几分。 谢维骏揣着口琴来到水木大学的湖边时，湖面上已经满是孩子们划过的痕迹，那道俏丽的身影正站在湖边张望，一见到他就叫了一声，朝他挥了挥手。 谢维骏也连忙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 事实上，谢维骏头疼，很头疼。 小七小八以他的名义把贺依依叫了出来，他却压根不知道该跟人家说什么？ 可是，不管说什么自然也不能和盘托出，否则这不是让人家姑娘难堪吗？ 第1774章 拂堤杨柳288 一直走到了贺依依面前，谢维骏依然没有想好该说什么。 事实上，他也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 好在没等他再绞尽脑汁地想下去，贺依依就笑着开了口。 “朝暮哥哥，一早听朝暮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贺依依温柔如昔，清浅的眸子流光溢彩。 谢维骏顿了一下，将兜里的口琴摸了出来。 这把口琴是他回来的路上帮战友送东西时，在大城市里的柜台上买的，因为打算送给路鸣鸣，选的是很浅的粉色。 如今看来，这样的颜色也能配如此温柔的贺依依。 “上次听贺老师的口琴很好听，这是回礼。” 贺依依意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说好了给你送别嘛。” 谢维骏很坚持，最后干脆拉过贺依依的手塞了进去。 贺依依也很坚持，她的家庭条件虽然不像谢家那样，可也不会轻易要别人的东西。 两人一番拉扯，待反映过来的时候都有点尴尬。 寒风的侵袭下，贺依依的脸更红了。 谢维骏摸了摸鼻子，“那个啥……” “嗯？”贺依依抬头。 “嗯，嗯……”谢维骏试图找个话题，好赶快揭过这尴尬的一篇，但嗯嗯了半晌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话题，最后一着急竟然脱口问道：“你上次说你在相亲，相到合适的没有？” “啊？”贺依依愕然。 就算见了两次面，他们也完全不到可以谈论这些事的程度。 大海上面对茫茫海域与他国在自己头顶不断盘旋的飞机没有半点怯场的谢维骏，此时禁不住闭了闭眼，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 “不是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啊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对象……啊也不是！” 谢维骏抚额，干脆背过了身。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像个弱智。 身后传来女孩清脆的笑声，头从他身侧探出来，“朝暮哥哥，你们当兵的，都像你这样可爱吗？” 什么？ 谢维骏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爱？ “好啦，你不要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谢维骏尴尬地难以抬头，心说如果真是面对老虎，他真是一点儿都不紧张。 “我没有对象，上次我回去的时候，我家里已经没人了。” 贺依依朝他眨了眨眼，面上依旧是清浅的笑意。 谢维骏真心不是故意想这么问的，点了点头，心说这个话题终于能揭过去了。 不成想下一瞬贺依依竟然问：“那朝暮哥哥，你呢？” “……”迟疑了一下，谢维骏摇了摇头，“谈过一个，不合适，分开了。” “这样啊。”贺依依说，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合适，或者你想不想再谈一个之类的。 她打开琴盒用柔软的绒布口琴擦了擦，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这一次，却是一曲谢维骏非常熟悉的《军港之夜》。 舒缓的琴声在校园里悠荡，久久不息。 直到这一曲结束，贺依依忽然朝谢维骏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 “致敬！” 一时间，谢维骏心潮澎湃，更加挺直本就已经笔直的身躯，“啪”地一下，朝贺依依还了个礼。 第1775章 拂堤杨柳289 谢维骏是在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如果让张秋雪来评论的话，会认为铁牛比谢长风还要闷。 而且是那种老黄牛一般的傻闷。 送完了口琴，谢维骏就准备走了，张秋雪给准备的东西很多，不光有给他和铁栓的，还有让他带给战友的，他必须得回去收拾了。 然而，告别完了要走的时候，他却又被贺依依叫住。 “朝暮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谢维骏，我叫谢维骏。”谢维骏说。 “谢谢。”贺依依晃了晃握在手里的口琴。 谢维骏再次一点头，离开了湖边。 回到家就迎上张秋雪担心的视线，谢维骏当然知道张秋雪在担心什么，他禁不住失笑。 “二伯娘，我都多大的人了，这么点儿事不至于怎么样。” 张秋雪这才松了口气，其实，她也是看谢维骏太喜欢林舒雅了，那种溢于言表的开心，铁牛很少会有。 “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总归能遇到合适的。”不过，目光扫过小七和小八，她就禁不住气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别听他俩瞎胡闹。” 小七不服，“我真觉得贺老师挺好的，妈妈，你不知道，贺老师好温柔好温柔，我就觉得她和大哥最配了。” 张秋雪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抄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我还觉得你和鸡毛掸子最配了呢，怎么样？竹笋炒肉喜不喜欢吃？” 谢维骏自然连忙拦着，张秋雪也不想在今天大动干戈，又警告了小七小八几句之后去给谢维骏做饭了。 小七不甘心地扯扯谢维骏的胳膊，“大哥，你真不喜欢贺老师啊？” 谢维骏无语，“你这孩子怎么就学不乖呢？” “没事，我再帮你找别的。” “……” 吃过午饭，谢维骏和谢北鲲兄弟俩谢绝了家人相送，提着大包小包去火车站。 两人不同的车次，却都是乘坐这两年推出的新型火车，于候车室里最后一次碰拳握手，随即奔赴不同的方向。 让谢维骏感到意外的，是在他离开的这天傍晚，张秋雪再次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林舒雅。 张秋雪认出林舒雅的同时，林舒雅也认出了张秋雪，不过，她当然不会像张秋雪那么从容。 张秋雪是谢维骏家中的长辈，单单这个身份便让林舒雅有些不好意思。 “来找维骏？”张秋雪问。 林舒雅点点头，“我有一些话想跟他说。” “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张秋雪说。 “啊？” “他是今天中午的火车，已经离开了。” 林舒雅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来还这个的。”林舒雅从口袋里掏出曾经谢维骏给她的手帕。 张秋雪接了过来，林舒雅沉默了一阵，又说：“这段时间其实我想了很多，我觉得谢维骏想的太多了。” 她望着张秋雪，“阿姨，你们是不是对谢维骏的要求太高了？虽然他是你们家的老大，但是，有了问题的时候，为什么不能一家人一起想办法，而非要他一个人来承担呢？” 张秋雪愕然。 第1776章 拂堤杨柳290 很快，张秋雪反映了过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并没有反驳林舒雅什么。 林舒雅却问：“阿姨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对错的标准自然不同，我的答案听与不听，对你来说没有意义。” 林舒雅皱了皱眉，有些不太高兴，她似乎试图说服张秋雪，但很快又选择了放弃。 “好吧，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觉得，你们给谢维骏的压力太大了，你们这样做，他不会有幸福的。” 这下张秋雪彻底无语了。 铁牛的性格就摆在哪里，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变化，对于结婚这事他是怎么想的，张秋雪非常清楚。 当然，她也觉得林舒雅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作为长子，谢维骏就是要比其他的孩子多一分责任和担当，这一点上，张秋雪也非常认同谢长风。 这么多的孩子，一定要有一个能够张罗的人，才能让几个孩子一直团结下去。 长子的身份，是谢维骏天然的优势。 “承担责任和家庭幸福，不矛盾吧？”张秋雪说。 “谁说不矛盾，说不定他对妻子的要求太多了呢？” “结婚自然要两厢情愿，既然两情相悦，肯定是愿意和维骏共同承担这份责任，甚至愿意在他不在家的日子，为他承担一些责任的。” 张秋雪此时已经知道两个人分手的原因是什么了，在后世时，她曾经也想过找个合约老公，两人应付应付家里，其他时候各玩各的就好了。 但，只有当真正拥有一个理解、体贴自己的丈夫，张秋雪才明白那样的想法有多可笑。 没有什么比灵魂的相依相偎更加美好了。 “随你怎么说吧，我不相信谢维骏能够找到幸福，你们让他承担了太多责任。” “或许吧。”张秋雪不能否认这一点，“但人的一生，本来也不能脱离自己的责任。你想要惬意地为自己而活，自然也可以，只要承担惬意的结果便好了。” 比如经年之后无人问津的落寞，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的孤独。 当然，张秋雪相信有的人会享受一个人的自由，可是，谢维骏不是那样的人。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在维骏的人生路上陪了他一程。”张秋雪说。 林舒雅这才笑了一下，没有再与张秋雪争执下去。 张秋雪收好谢维骏的手帕就回家了，她并不准备跟谢维骏提起这件事。 谢维骏自然对这件事毫不知情，谁知他到队伍之后没有多久，竟然收到一个小小的包裹。 “谁啊？谁啊？”铁栓并其他几个兄弟围着谢维骏转个不停，都试图去抢他手里的包裹。 “是嫂子吧？”有人笑着。 谢维骏躲了几下，终于还是被人拦住，几个人一哄而上，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走了。 “喂喂喂！” 谢维骏大急，“里面不是吃的！” “那就是情书咯。” 大家笑闹着，包裹被七手八脚又小心翼翼地撕开，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装饼干的铁盒子，众人又是“哇”地一声。 “还说不是吃的！”有人叫着，有手快的已经把盒子打开了。 然而，打开的一瞬间，大家都愣住了。 第1777章 拂堤杨柳291 “什么啊？”谢维骏终于扒开那几个捣蛋的家伙钻了进去。 一看之下，他也愣住了。 不大的铁盒里最上面放着一张纸，上面娟秀的字迹写了两个字。 “还礼”。 一笔一划，极尽婉约，看着字就像看到了贺依依的人一样。 谢维骏顿了一会儿，才把那张纸拿起来。 下面一盒一盒排满了磁带，竟然装了整整一盒。 “你还喜欢听磁带啊？”有人问。 谢维骏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听磁带，也没有时间听磁带。 “都什么啊，听听，听听。” 有人兴冲冲地跑出去借了录音机回来，铁栓则忍不住看了谢维骏好几眼。 他知道谢维骏和林舒雅分手的事，那这个贺依依又是谁啊？ “咔嗒”一声，随着播放键被按下，沙沙的磁带转动声中，口琴声传来，是那首《军港之夜》。 宿舍里安静下来，直到有人说了一声，“真好听。” 谢维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仿佛又想起了那天湖边贺依依吹响这曲《军港之夜》的情景。 磁带一盒接一盒，一曲接一曲，谢维骏不能想象贺依依到底吹了多久才能录到现在的成果。 “哥，这谁啊？” 难得休息的时间，铁栓问。 谢维骏摇了摇头，捧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小录音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铁栓碰碰他的胳膊，“人家为什么给你还礼啊？” 谢维骏还是没说话，铁栓也不禁觉得有点没意思。 可是他天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说：“不管什么样的还礼吧，人家给你准备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得感谢感谢人家吧？” 谢维骏这才想起，自己的确需要感谢一下贺依依。 茫茫大海之上，生活的枯燥难以想象，这些音乐每每播放的时候，都会让大家感到开心和放松。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感谢感谢贺依依。 谢维骏转头望向铁栓，正要说话，一张纸递到自己面前。 “呶，不用感谢我。”铁栓说。 谢维骏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贺依依邮寄包裹的地址。 他摸了摸鼻子，接了过来。 “那你说，送什么好？” “我听说她们姑娘都喜欢好看的东西，要不你趁着不值班的时候去捡点好看的贝壳？” “我去捡？”谢维骏还没干过这样的事。 “自己捡的才有诚意啊。”谢维翰说。 “……行。” 谢维翰偷偷坏笑一声，“捡回来之后要洗干净，好像如果弄不干净的话，会发臭。” “嗯。”谢维骏点头。 谢维翰就不再说话了，但是，等到谢维骏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捡了许多好看的贝壳，又洗刷干净，全部晾干，准备放进盒子里寄给贺依依的时候。 谢维翰又说：“哥，你要不给做个手工什么的呗？你把贝壳寄回去路上坏不坏就不说了，人家姑娘要是不会弄，你这不是白瞎了吗？用贝壳做个风铃，或者做个别的，也能表示表示你的心意。” “是吗？” “是啊，人家姑娘一曲一曲给你吹的时候，不知费了多少劲儿呢，你只是做个手工而已，我觉得不算什么。” 谢维骏想想觉得谢维翰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行吧。” 第1778章 新的人生1 全国每天有许许多多的信件和包裹由南到北，又有许许多多的信件和包裹由北到南，这些包裹牵动着不知多少人的神思。 其中就有一份属于谢维骏，或者属于贺依依。 谢维骏从来没想过小七小八的一次恶作剧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直至那个灵动的少女开始在自己梦境里徘徊。 张秋雪当然对此也一无所知，她还沉浸于对铁牛的担心当中，担心与林舒雅的分手受伤太重。 谢长风对此依旧不以为意，“他如果连这么点事都承担不来，也不用做别的了，去学那林妹妹整天伤春悲秋去吧。” 张秋雪：“……” 她自然知道铁牛能承担得来，但是坚强和放不下是两码事。 铁牛太重感情，相比之下，林舒雅太过洒脱。 她只能在给铁栓的信里叮嘱一二，直至在铁栓那里听说贺依依的消息，一颗心才总算放下来。 两人的进展也比张秋雪想的快得多，谢维骏是正月离开的首都，次年正月便收到了谢维骏的结婚申请。 这份申请是给张秋雪的，谢维骏郑重地在信中朝张秋雪介绍了贺依依，并且，附有贺依依的照片一张。 这封信足足写了上千字，详细记录了和贺依依来往的种种，言辞之间，不乏对贺依依的喜爱，并希望能得到张秋雪的祝福。 直至此刻，张秋雪心中的担心这才松了下来，并开始给谢维骏准备婚礼。 小北的婚礼是仓促而成，张秋雪希望自己能在铁牛的婚礼上给予一些帮忙。 但她没想到的是，接到她的回信，谢维骏立刻向上级打了结婚申请。 初春的傍晚还有些凉，贺依依下了班背着她的小包往家走，路过家属院小卖部的时候老板忽然探出头喊了一声，“依依，是依依吧？有你的电话！” 贺依依心头一跳，脚尖都雀跃起来，答应一声立刻进了小卖部。 “喂。”贺依依的声音都是欣喜的，不用对方说话她也知道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除了远在天边的那个人，没有人给她打电话。 “贺依依！”男人的声音里还透着喘息，应该是因为打电话跑得很急。 贺依依抿了抿唇角的笑，“嗯。”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男人郑重。 贺依依忍不住紧张起来，“你说。” “不久前，我向家里说了我们的事，恳求了父母的同意，今天，我向上级打了结婚申请。” “……” “你会嫁给我吗？贺依依同志。” 贺依依握着话筒，一时竟然失语。 “我知道，比起你在首都能够接触到的那些人来说，我没钱，也不会挣钱，我木讷，不知变通，傻乎乎的，我可能一辈子都会驻守于这边海岸线上。我面前是我们国家的第一道防线，背后是千千万万的人民，怀中是我挚爱的钢枪。我知道，对任何女孩来说，我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贺依依，你愿意同我一起守卫这片蔚蓝的海域吗？” 第1779章 新的人生2 “我……” 海风吹散了女孩未能出口的话，带来男人钢铁般的声音。 “如果你愿意，我会报之忠诚与爱，如江如海，不止不休。” 贺依依的耳根骤然烫了起来，认识这么久，谢维骏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却没想到，他不说还罢，一出口便是杀伤性极大的原子弹，以至于她到家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犹如身在云端。 张秋雪在接到谢维骏的信之后便和唐志平商量着开始为谢维骏筹备婚礼，装修新房是来不及了，于是两人商量着把谢维骏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 除此之外，该给女方彩礼也准备了出来，别的东西倒是没买太多。 谢维骏的速度却比张秋雪想的还要更快一些，她正月收到谢维骏的来信，二月初谢维骏便到家了。 贺家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家里虽比不上张秋雪有钱，却也能算得上小资之家，初见便与张秋雪、谢长风聊得十分投缘。 家风如此，张秋雪对贺依依更多了几分期待。 贺家父母提起谢维骏也是满口称赞，这个时候张秋雪才知道早在贺依依答应了谢维骏之后，这傻小子便正式而隆重地给他的泰山老丈人写了一封信。 信中描述了他与贺依依的相识相知，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求娶之意，坦坦荡荡的作派还没见面便赢得了贺家人的好感。 谢维骏的假期只有十天，第一天到家，第二天便请张秋雪和谢长风登门拜访贺家。 第三天第二次见面，便正式开始聊结婚这件事。 随后又就两人结婚的彩礼什么的聊了两次，待第六日两人便拿着各自的身份证明前去领了证。 张秋雪订了家饭店，请了一些关系较为亲近的朋友前来观礼。 并没有隆重到人尽皆知，却也是谢家孩子里最为郑重的一桩婚礼。 在司仪的主持下，两人于众人的见证下互许终生，正式结为夫妻。 这无疑是一套很繁琐的流程，可是，繁琐是因为正式，正式是因为重视。 所以无论贺依依，还是谢维骏都没有分毫抱怨。 晚上一起回到家，要共同住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贺依依有点不好意思。 谢维骏如常脱了外衣，看看僵直着坐在床边的贺依依，想了想说：“累坏了吧？我这个屋里没有卫生间，我去给你弄点热水，你先洗洗，泡泡脚舒坦点。” “哎。”贺依依连忙拉住谢维骏，“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没事。”谢维骏说，“我看你穿那个鞋挺高的，应该挺不舒服的吧？我弄点水，你泡泡就行。” “我，我是说，你别光给我一个人弄啊。”贺依依揪着谢维骏的胳膊，有点不好意思，“我看奶奶和二伯娘也挺累的。” 谢维骏：“……” 作为儿子，他当然没有这么细致，从小到大平时闷声干活倒是不少，但端洗脚水什么，真的很少很少。 他抿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依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奶奶和二伯娘都不使唤你，我怎么好意思使唤你？” 第1779章 新的人生3 “知道了。” 谢维骏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手脚僵硬地在人肩上拍了拍，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却是在之前就分别敲了唐志平和张秋雪的房门，分别送进去一盆热水。 贺依依抿嘴一笑，脱了袜子将双脚泡了进去，抬头眼睛里却是填满星星的笑，“谢谢先生。” 谢维骏抿了抿嘴唇，禁不住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主卧，张秋雪双脚泡在水盆里，脸上遮不住的笑。 过了一会儿，见谢长风不说话，她拿湿漉漉的脚在谢长风小腿上踩了踩，感叹：“哎呀，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 不得不说，贺依依太会做人了。 谢长风看了看自己裤子上湿漉漉的脚印，又看看张秋雪，却是没好气地哼了哼。 “我给你端了半辈子洗脚水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那能一样吗？”张秋雪想都没想就说。 “有啥不一样？” “反正儿子给的就是不一样。” 张秋雪悠然自在地躺倒在床上，别提多舒坦了。 谢长风哼了哼，过了一会儿愤愤地给张秋雪把水盆抽走，又拿过擦脚布搭在她的脚上胡乱擦了一下，愤愤道：“再不一样，还不是得我去倒洗脚水？” 张秋雪：“……” 她撑起身子，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着？你不愿意呗！” “没有！我愿意死了！” “……” 三朝回门之后，谢维骏便先行离开。 和结婚申请一起打的随军申请当时因为他还没有结婚，没有被批复下来，他得回去之后再申请一次才行。 贺依依这边则需要向学校申请辞职，等谢维骏那里的随军申请下来再过去。 临走那天，张秋雪把送谢维骏的任务交给了贺依依。 新婚之后的第一次分别就来的这样快，尽管心里早有准备，贺依依的心中依然十分不舍。 于站台边，贺依依给谢维骏整理着衣襟，温柔如斯，口中却道：“家里有我，放心吧。” 男人“嗯”了，想要再摸摸妻子的脸，但看了看四周这么多人，又缩回了手。 目光在贺依依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最后说：“等走的时候，路上小心点，别带那么多东西，下了火车我就去接你。” “好，你教我的我都记着呢，你放心吧。”顿了顿，贺依依又说：“家属房下来，你要忙就别收拾，等我去了再收拾也一样。” 头一次，谢维骏感觉自己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叮嘱，直至列车员再三提醒发车，谢维骏才依依不舍地跳上车。 时间不长，只有半个月，家里就接到谢维骏的电话。 他等不及写信，便将家属随军申请被批复通过的消息告知了贺依依。 结婚的时候张秋雪和贺母都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但这半个月却着实准备了不少东西。 被褥、衣物、还有许多家居日常用品。 不过比起贺母一包一包的打包好让贺依依带过去，张秋雪大手一挥，全部给寄过去了。 张秋雪是不喜欢带大包小包的行李出门的，真正让贺依依带上的只有一个小包。 第1780章 新的人生4 一本储蓄本，是铁牛自拿津贴那年张秋雪就开始给他存着的，除此之外，还有她每个月给铁牛存进去的一笔钱。 一本家具册子，是张秋雪这么多年来画的，让贺依依到了地方之后找个木匠去打就行了。 还有就是能联系到家里的几个电话，其中包括了她和谢长风单位里的电话。 “铁牛这个孩子人有点木讷，不会说啥好听的话，但他眼里有活，有什么事你就使唤他就行，别不好意思，别怕麻烦。要是他惹你生气，跟我说，我去骂他。” 临别前夜，张秋雪陪贺依依一起睡的，黑暗中，她絮絮地说着。 “二伯娘，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贺依依说。 “我知道，你也是好孩子。”张秋雪说，“你们刚结婚，以后日子长着呢，有个磕磕碰碰的也很正常。不过，记住我一句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别因为钱吵架，知道吧？” “知道。”贺依依点头，却也不忘了对张秋雪说：“家里有什么事您也别怕我们担心，该通知我们，如果维骏有情况回不来，不管怎么着我都会争取回来的。” 张秋雪心里感到熨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虽然贺依依进门没有几天，两人真正在家相处也没有几天，但是张秋雪看的出来，这两个人感情很好。 这是贺依依第一次出远门，贺母担心得不行，张秋雪也一度想送贺依依过去，最后却被贺依依拒绝了。 于众人担心的视线里，贺依依贴身藏着张秋雪给她的储蓄本和电话本，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站在窗前，她依旧温柔地笑着与他们挥手告别，直至再也看不到张秋雪他们。 对贺依依来说，这是一次特别的经历。 她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那么久的火车，第一次坐船，第一次看海。 她的心情紧张而惴惴不安，直至男人黑亮的眼睛凝望着她，于那处家属房内。 “累坏了吧？” “累倒不怎么累，就是挺害怕的。” 贺依依忽然撞进谢维骏怀里，白嫩的下巴压在他的胸口，“尤其是有次我去打水的时候，感觉有好几个大汉盯着我。” “那后来呢？”谢维骏连忙问。 女孩笑了一下，“我找乘警换了个位置。” 谢维骏这才松了口气，一双手已在不知不觉间彻底将人搂在了怀里。 相拥片刻，贺依依立刻起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嘟囔着家里的叮嘱，自己对家里的叮嘱，等等等等。 谢维骏始终没说话，在一旁静静地打下手，贺依依不让他动的时候，他就盯着她看。 其实，在与林舒雅分手的时候他以为合适与喜欢大约真的像忠孝两难一样，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像喜欢林舒雅一样喜欢一个人，他以为她的妻子或许是个非常擅长帮他顶起另外一半家庭的人。 直到于一封又一封的信里，这个灵动、温柔的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却又有着与之矛盾的坚强，以至于他也开始矛盾起来。 他开始很放心地把家托付给她，却又在见面时无比心疼她的付出和辛苦。 或许，这就是夫妻吧。 寂寂长夜里，他的胸膛不再空荡。 第1782章 新的人生5 贺依依一走，家里再次回复了平静。 大家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除了铁牛结婚之外，谢家还迎来了一件喜事。 今年过年前回家探望的桑巴卓玛意外怀孕了。 之前和谢北鲲商量好暂时不要孩子的桑巴卓玛准备不足，连续几天头晕恶心狂吐不止，还以为自己生病了。 直到张秋雪觉得不对劲，让唐志平给桑巴卓玛看了看，才确定竟然是怀孕了。 这显然打乱了桑巴卓玛对于自己人生的规划，以至于连着几天看起来都十分茫然。 相比之下，最高兴的莫过于唐志平，正忙前忙后的给桑巴卓玛准备补身体的汤药。 张秋雪趁机进了桑巴卓玛的房间，“感觉怎么样？” 桑巴卓玛正靠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休息，只是，书拿在手里，直到张秋雪进来也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有没有看进去只有桑巴卓玛自己才知道了。 对于这个孩子，张秋雪其实并不像唐志平那样欣喜若狂。 小北和桑巴卓玛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固然高兴，但她从来不是为子嗣论的人，也深知生育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是多大的难关。 身体和生理上带来的改变，这是就算家人仔细照顾，也需要桑巴卓玛一个人承受的，尤其谢北鲲现在还不在家。 桑巴卓玛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挺好的，妈，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张秋雪点点头，“怀孕就是这样，总是免不了折腾，现在是呕吐，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会随时随地想睡觉，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又突然想吃什么东西，这都是正常的，别担心，别害怕，也别不好意思，小北不在家，有什么事就直接说，知道吗？” “嗯，知道了，妈。”桑巴卓玛答应着。 张秋雪在她身边坐下来，“我知道你学业正紧张，工作上也有许多要做的事情，说的难听一点儿，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虽说有家里帮手，但也会耽误你很多事情。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这一点上，不管桑巴卓玛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张秋雪都会理解桑巴卓玛。 当年她怀孕也是个意外，否则，一定不会有小七小八。 再退一步讲，如果当时不是他们情况稳定，谢长风也在身边，张秋雪真的没有勇气生下小七小八。 至今想来，谢长风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都是她过得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 将心比心，谢北鲲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张秋雪不会勉强桑巴卓玛生孩子。 桑巴卓玛反倒突然反映过来，摇了摇头。 来首都几年，她接受新的教育，走上新的高度，有了前所未有的追求，觉得自己也能做一些好事。 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将来看得很重。 可是，一个家不应该只有自己，不应该只有谢北鲲，他们的家应该有小小的未来，充满希望的未来。 只有这样，才叫做家！ 刹那间，自从得知自己怀孕之后的茫然、无助，甚至心里小小的怨怼，烟消云散。 第1783章 新的人生6 十个月后，桑巴卓玛在首都医院生下一个女孩。 小婴儿刚出生还看不出美丑，却非常听话，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吭叽几声则是拉拉尿尿的信号，十分好带。 虽然还未长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却怎么都遮掩不住，连谢长风每天下班回来都会让张秋雪抱出来给自己看看。 除此之外，他还兴冲冲地揽下了给孩子取名的活。 张秋雪至今仍觉得小七小八的名字是个灾难，特意警告他：“你别瞎胡来啊。” “怎么会？” 谢长风信心满满，抱着张秋雪的大辞典来来回回翻了好几天，终于择出“无忧”二字，取生而无忧之意，定了孩子的名字，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张秋雪特意休息了一段时间，和唐志平、段姐一起照顾桑巴卓玛月子。 遗憾的是，不管是桑巴卓玛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孩子满月宴的时候，谢北鲲都没能回来。 小无忧的满月宴没有办的太大，只有一家人和一些亲近的朋友热闹了一下。 不过，在这天下午，家里收到一个谢北鲲寄过来的包裹。 包裹很小，除了两封家书，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块磨得光滑的弹片，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 满月宴之后，桑巴卓玛便开始了一边照顾小无忧，一边读书的生活，爱心慈善的工作重新回到了张秋雪手里。 值得一提的是，在桑巴卓玛生下小无忧一个多月以后，大妞也怀孕了。 随即，新年未到，在谢维骏的来信中，也提及了贺依依怀孕的消息。 这一年，可谓喜事连连。 其中让张秋雪最为高兴的，是在经过长达两年的反复试验和研究之后，唐纳德所提供的那项技术，终于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那是一个阳光姣好的下午，张秋雪提前下班，看到在自家楼下带着小无忧晒太阳的唐志平和段姐。 三人陪着孩子在楼下玩了一会儿，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刘部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让她过去看看。 当即，张秋雪顾不得准备晚饭，匆匆和唐志平交代了一声就冲出了门。 打车，前往特别为这次的试验而建的实验室。 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都在对新研制的玻璃夸赞个不停，试验团队站在中间接受着大家的恭贺和赞美，喜不自胜。 人群之中，常生一眼就看到了张秋雪，立刻跟刘部长打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朝张秋雪迎了过来。 “小张，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 张秋雪连忙打了个招呼，刘部长却比张秋雪还要着急，“现在就别客气了，快看看能用吗？”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试验团队是常生张罗的，团队里的人都是这几年国家培养出来的高材生，于玻璃方面 什么叫能用吗？ 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弄出来的玻璃不能用？ 而且，张秋雪是什么人啊，凭什么他们费了这么多心力，张秋雪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为首的几个人都有点不高兴。 第1784章 新的人生7 研究团队的领头人名叫吴永年，是这几年国家培养的高材生。 一见刘部长亲自去迎接张秋雪，吴永年等人也立刻迎了上去，早在被常生找来做这个项目的时候，吴永年等人就知道如果这款玻璃成功做出来是要安装到国家最新研究的列车上的。 最新款的列车配他们最新款的玻璃，只是想一想，吴永年便觉得热血沸腾。 他已经做好名留青史的准备了。 就算不能名留青史，他们也将是国内玻璃历史上的奠基人。 刘部长和常生心急如焚，但吴永年等人既然也过来便少不得要给张秋雪介绍一番。 张秋雪也只好挨个握手认识，吴永年笑呵呵地说：“张同志，新月一号经过我们的测试耐性和抗击打性都非常高，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永年一号？”张秋雪皱了皱眉。 “是，这是我们给这款玻璃取的名字。” 吴永年又是哈哈笑了几声，当然了，他也听说过这项技术的来历，但吴永年不认为那个外国人的名字可以用来命名，不然那不是打他们这些玻璃研究人员的脸吗？ 张秋雪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她很讨厌唐纳德，但是，就算不用唐纳德的名字来命名，也不能用吴永年他们的名字来命名！ 她直接说道：“刘部长，我看着名字不太妥当。” 刘部长哪能不知道张秋雪的意思，当下说道：“那就再议，名字确实得重视。” 张秋雪这才点了点头，她可不希望哪天因为玻璃的命名权，而和唐纳德产生矛盾。 两个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定下来了，吴永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还是他的手下推了他一下，吴永年才重新跟上去给他们介绍玻璃的特性。 张秋雪一边听一边点头，不得不说，这款玻璃比起国内生产的其他玻璃各方面都进步不小，如果能传下去，国内的玻璃生产想来也能走上一个新的台阶。 他们这次制作出来的玻璃有五大块，都被摆在了架子上，供张秋雪他们参观。 玻璃透亮，张秋雪上手摸了一下，感觉还挺厚的，想来一块下来应当分量不轻，敲上去时“咚咚”作响。 “怎么样？”刘部长迫不及待地问。 这两年，张秋雪的研究基地里，有关于新型列车的进步同样不小，如果玻璃的研究能够成功，说不定他们就可以推出第一列时速超过150的火车了。 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推出，可以大大提高国内出行的速度，甚至可以拉动国内经济发展。 届时非但张秋雪名扬天下，对刘部长等人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政绩。 所以，一听说玻璃制作成功了，刘部长非但亲自打电话通知张秋雪，更是亲自过来查验，一定要确保玻璃能够达到张秋雪的要求。 张秋雪一时却没着急说话。 她围着玻璃转了好几圈，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终于站直了身体。 单从玻璃的样子和厚度，这款玻璃比起其他的玻璃进步的确不小。 “怎么样？张同志，这玻璃还行吧？”不知何时，吴永年又笑着挤到了牵头。 第1785章 新的人生8 其他人也都眼巴巴地看着张秋雪，张秋雪只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想要判断能不能用到我们的车上，还要做更多的试验，想来刘部长见过我提交的报告。列车速度一旦提起来，别说一百五，二百、三百、五百都有可能，这么快的速度下，列车行驶过程当中，玻璃要承受的因素太多了，风雨侵袭、空气的挤压等等，都是我们必须考虑到的。就算这些我们都不考虑，有一样却是必须要考虑的，就是车窗一旦破碎，玻璃的四散飞溅程度。” “这……”吴永年又笑了一声，“瞧你说的，张同志，这款玻璃已经是咱们国内做出来的最好的玻璃了。要按照你这么说，你要的哪里是什么玻璃，是钢是铁吧？” 他满眼不以为意，只觉得张秋雪所说的纯属天方夜谭。 不期刘部长竟然点了点头，现有的火车因为速度的关系倒是不用考虑这么多，可一旦列车速度大幅度提高，玻璃的稳定性必须得提高，一旦出现那种列车运行期间车窗突然破裂的情况，简直是人为的灾难。 必须要尽可能降低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 吴永年噎了噎，张秋雪说：“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们需要的，的确是一款如钢似铁的玻璃。” 吴永年：“……” “有锤子吗？”张秋雪又问。 别的一时半会儿不好判断，看一下玻璃破碎后的飞溅性还是可以做到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有动，研究团队的人都看着吴永年。 “不行！”吴永年挡在玻璃面前，满脸不甘，“张同志，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要的玻璃是不可能生产出来的。我们这款玻璃是经过测试的，它的耐性是目前咱们国内玻璃里面最高的，再想提高，千难万难。只要行驶的途中注意一些，我想应当不会出事才对。” “那如果一旦出事，你能负责吗？”张秋雪淡声反问。 吴永年：“……” 他既不是造火车的，也不是开火车的，凭什么让他负责？ “应当？”张秋雪再次开口，“你以为列车的作用是什么？它要承担的，是由南到北，由北到南的长途、高速运输，为我国人民的出行提供方面。使他们能够更快、更安全的出行。它要承担的是给予乘客搞舒适度和高安全性，而不是让列车长、列车员、满车乘客去小心翼翼地维护玻璃的安全。你所要研究的，是一款安全性更高的工具，而不是造一个林妹妹出来让我捧着，知道吧？” “林妹妹”三个字一出，禁不住有人笑了，吴永年的脸色却阴翳得快要滴出水来。 其实，他们从始至终做的工作只是按照那本技术手册上的要求把东西做出来而已。 他听说铁道部对这款玻璃给予厚望，便觉得自己只要做出来，便一定能应用到最新的列车上。 他们只是按照常生提过的，尽量提高玻璃的耐受性、抗击打性等等，而对于张秋雪他们真正需要什么样的玻璃，其实并没有过了解。 就在昨天，吴永年还觉得自己功成名就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第1786章 新的人生9 “反正就是不行！” 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成品，无论如何，吴永年也不想看到它被人破坏。 “只是简单的测试而已。”张秋雪说，“你们该不会从做出来之后都没进行过实际的撞击测试吧？” 没有人说话。 玻璃是何等的脆弱没有人不了解，虽然他们也进行了一些抗击打性测试，但从来没直接拿锤子往玻璃上抡过。 吴永年气的不轻，胸膛不断地来回起伏。 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来和自己对着干的，否则，凭什么连一款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玻璃的命名都要插手。 刘部长狠狠瞪了常生一眼，眉头紧皱，“小张你说的对，这里有锤子没有？有就拿过来！” 然而，没有人动。 这下，常生也急了，高声嚷道：“到底有没有？” 好一会儿，才有人低低应了一声，“好像有。” 张秋雪其实能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是这种表现，谁会愿意亲手摧毁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呢？ 就像谢长风拿着木头一把一把做出来的小手|枪，她口中说着嫌弃，不也从来没有真的给扔掉过吗？ 可是，做试验就需要真实的数据。 “抱歉。”她朝几人欠了欠身，右手抡起锤子，一锤砸了上去。 顿时，整面玻璃轰然碎裂，大大小小的碎片从各个角度四散飞溅。 霎那间，吴永年等人看到刘部长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 张秋雪也沉默下来，平心而论，她也是有些失望的。 在后世，高速列车、飞机等，的确也发生过一些事故，它们的玻璃也发生过碎裂。 可是，事故发生时，玻璃的碎裂应当不会有这么大面积的玻璃喷溅，这就极大的降低了乘客受伤的可能性。 或许，是这款玻璃的粘合性还不够。 那么，怎么才能做到让玻璃可以碎成蜘蛛网一样，却不会有大面积的飞溅呢？ 正这么想着，张秋雪忽然被人在身后猛烈推了一下，“这下你开心了吧？我们两年的成果就被你这么毁了！” 张秋雪想得入神，被这下推的猝不及防，身子朝前一扑，脚踩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上险些摔倒。 “放肆！”刘部长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张秋雪扶住，面色铁青地转头便吼了起来：“哪里来的愣头青，给我滚出去！” 刘部长一吼大家顿时都吓得不轻，吴永年连忙上去替那位下属找补，一边对张秋雪说：“张同志没事吧？他年轻人不懂事，也实在是这两年经历了太多次失败，好不容易成功，没想到……” 张秋雪站稳身体忙朝刘部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目光平静地望向那位被研究员们手忙脚乱地推到身后的年轻人。 那人二十出头，正愤愤不平地盯着她，仿佛张秋雪真的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只是正常的试验流程而已，做试验总是要经过千万次的失败，”张秋雪的声音再平静不过，“还是说，你们只是自我感动，自我欣喜，而不是想做出一款真正有用的，真正能有大用的东西？” 第1787章 新的人生10 “什么叫有大用？所谓的标准还不是你来做的？”被好几个人拦着，年轻人并不服气，连着又往前挤了好几下，粗声恶气地喊道：“你是什么人啊？凭什么行与不行都是你说了算！” 刘部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这么一个大部长摆在这里，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彻底地无视过他了。 张秋雪却依旧很平静，她其实很理解这种心情，任谁千方百计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想被摧毁，不过…… “谁说标准是我来决定的？年轻人，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而且，我和你一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而已。”张秋雪凝望着对方，“如果你非要询问我标准从何而来，那我告诉你，你做这一块玻璃，如果不应用到我的车上，你只需要让他足够漂亮，足够精致，能够凹出各种造型，用来做杯子，做摆件，就行了。” “但是！”张秋雪面色一正，目光严肃起来，“如果你想要让它应用到更多、更厉害的地方去，比如火车、汽车、飞机的挡风玻璃，你最先考虑的问题，就是它的安全性！千千万万乘客、买主的人身安全，就是你的标准，是你永远也不能践踏的底线！”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有好些人惭愧地低下了头，张秋雪见没有人再呛声也不想再跟这些人掰扯下去。 “刘部长，让人把剩下的玻璃送到我那里去吧，不管怎么样，先做一做试验，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刘部长听了心中又是一喜，“行，多试验几次，看看哪方面需要再加强。” 张秋雪点头应下，心中还在思考着刚刚那块玻璃的飞溅程度，直到走出了研究所与人道别的时候才注意到刘部长欲言又止。 “小张，我看，如果不行，不如再去找找那位唐先生。” 唐先生？ 张秋雪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刘部长口中的唐先生应当指的是唐纳德。 张秋雪很不想再和唐纳德有什么瓜葛，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刘部长，最后只好说：“我考虑考虑。” 桑巴卓玛今天晚上有一节比较重要的课，所以她得回去带孩子，张秋雪交代完了匆匆往回赶。 刘部长则沉着脸瞪了眼常生，也抬脚跨上他的车走了。 常生直挠头，他还以为唐纳德的这项技术只要做出来就能够适配到张秋雪所研究的新型火车上呢，所以一直给吴永年等人的要求只是按照技术手册上做出来，甚至还许诺了那么多…… 如今想想，常生也觉得头疼。 看看面如菜色的吴永年，常生也有点生气，“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测评做了没有？” 吴永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是自得了一点儿，但该做的测评都是一丝不苟做了的。 他想要功成名就，自然要做真东西出来，否则以后经年累月的提心吊胆惴惴不安，那样的生活不是吴永年想要的。 至于张秋雪，做的完全是暴力敲击啊，那样玻璃能不碎吗？ 吴永年觉得张秋雪简直就是自己的冤家！专门来找他茬的！ 第1789章 新的人生11 “你想多了，”常生说，他自认对张秋雪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她一心研究新型列车，不会去故意针对谁。” 张秋雪那一锤完全把吴永年心里的自得给砸碎了，再想着张秋雪不久前说的那些话，吴永年沉默了半晌，最后闷闷地说：“那我们再研究研究那本手册，回头联合张同志问问她那边的意见。” 这次常生没再拒绝，索性安排他明天亲自去给张秋雪送玻璃。 能被常生找来负责这个试验，吴永年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后期看到试验成功才逐渐飘了。 正如常生所想，张秋雪那么做自然也有张秋雪的考虑，列车行驶过程中可发生的意外太多了，石子飞溅、飞鸟撞击，这些东西的力度都是不可估测的。 再则，紧急情况下，车内人员紧急破窗自救，这么大面积的飞溅也是不可取的。 简单地说，张秋雪想要的是一面足够坚硬，却又不能给乘客造成太大伤害的玻璃。 从今天这简单粗暴的一锤来看，这面玻璃显然不够成功，但是没关系，他们把需要改良的方向测试出来，再朝这个方向去改良，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成功。 回到家的时候小七小八正趴在小无忧的摇篮旁边拿着玩具逗她，小姑娘明显刚刚睡醒，两个小叔叔争相给她表演枪械拆装，介绍各个零件，也不知道小姑娘听懂了没有。 谢长风也回来了，正在客厅的另一角小心翼翼地绷一面拨浪鼓，黝黑的脸上是少有的柔和。 张秋雪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了看，小牛皮被绷得紧紧的，偶然碰到便“咚咚”作响。 “技术不错嘛，老谢同志。” 男人抬起头来匆匆看了张秋雪一眼又低下头去，口中却说：“这当然多亏了你。” “为什么？” 谢长风哼了哼，“还说，别人家养孩子都费钱，你养孩子，费男人。” 张秋雪：“……至于吗？” “你说呢？” 别人家都是嫌外面的玩具太贵了不给孩子买，但谢家这几个孩子很少买玩具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外面的玩具太不好玩了，第二，张秋雪嫌如今外面卖的许多玩具太不安全了。 张秋雪无语，这也不能怪她啊，现如今，许多行业都没有一个具体的行业标准。 如小无忧这么大的孩子，时不时便拿东西往嘴巴里塞，可是，许多的塑料玩具都含有有害物质，她如果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当然不可能买回来给孩子玩了。 “干嘛？你委屈啊？”张秋雪说。 “岂敢。”谢长风笑了一声，“求之不得。” “……” 张秋雪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男人按下最后一颗圆钉，手指捏着手柄摇晃了几下，拨浪鼓就发出“咚咚咚咚”地响声，小七小八争着跑过来从谢长风手里要走拨浪鼓逗小无忧去了。 张秋雪站起身望了望窗外万家灯火，心中还有些唏嘘，“再一年就二十年了。” 恍惚一眨眼间，他们的孩子都有孩子了。 第1790章 新的人生12 “明年我们出去走走？”谢长风忽然说。 “啊？” “回北川，或者河西村看看。” 张秋雪犹豫，“这不行吧，没有时间。” “那就把事情放一放，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生活和责任，我们哪能替他们都把事情做了？你我还能活到天荒地老不成？”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张秋雪还是很犹豫。 小无忧才这么小，贺依依和大妞也先后怀孕了，就算她不过去照顾贺依依，也得留在家里看顾一下大妞，哪能就这样出门？ “又不是去几个月不回来，再说了，妈和段姐不比你有经验？” 张秋雪思来想去也没能下定决心，最后以一句“到时候再说”结了尾。 第二天一早，张秋雪到研究基地时吴永年就带着人和玻璃到了。 张秋雪十分意外，连忙上去打招呼，她知道昨天的事必然让吴永年等人很不爽，言语之间很是客气了一回。 不成想吴永年竟然也很客气，一边跟张秋雪握手一边主动说：“不知道张同志你打算怎么试验，我特意带了几个人过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张秋雪他们到底不是专门搞玻璃的，心里本来也为这些玻璃的切割和安装发愁，闻言立刻朝吴永年他们发出了邀请，双方心里都松了口气。 经过重重检查，张秋雪带着吴永年等人进了里面。 吴永年等人倒也知情识趣，一路低着头，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不该听的绝对不听。 张秋雪临时叫了柴从荣等人一起开了个小会，随后便叫了吴永年等人一起，开始商量怎么安装玻璃。 这就是吴永年等人的专业了，在张秋雪他们提出完整的要求之后，试图整理出一套让列车在安装上玻璃之后严密性更好的方案。 这是吴永年第一次见到小小的一截节车厢只有一截手臂长短的的列车，总共有五节，为了让他们有更直观的感受，张秋雪还为他们做了一次现场演示。 生平第一次，吴永年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风驰电掣，他也终于知道张秋雪为什么会对玻璃的耐受性有那么高的要求了。 摩托车的最高容量在三人，小汽车多一点儿，这些交通工具在跌倒、翻车的时候，都可能会有生病安全，何况一辆火车在如此高速的运行当中？ 见吴永年明白了，张秋雪便朝他们微微一笑，“在玻璃方面你们是专业的，想必一定能拿出一个优质的方案，这次咱们和以前一样，还是试验，争取找出不足，以及改进的方向。” 吴永年现在是彻底没脾气了，因为他看到他面前的这份试验记录单上，已经是六位数的数字了。 再想想自己在试验的后半程自己一直想着功成名就，吴永年有点汗颜。 如此想着，他又认真了几分，带着手下人过来时的那点不甘彻底没了。 就这么地，两人竟然不打不相识了，吴永年开始带着他团队开始在唐纳德所所提供的技术上研制张秋雪他们所需要的玻璃！ 第1791章 新的人生13 这一年的寒假，桑巴卓玛没有回家，按照张秋雪的意思给家里人和谢北鲲准备了不少东西寄过去，其中最为贵重的大约就是小无忧满月时张秋雪专门请了人给孩子拍的一摞照片。 张秋雪早早收到了铁牛和铁栓的来信，他们今年都回不来，张秋雪和唐志平却都有些放不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临出发之前，张秋雪去了一趟贺家，想问问贺母有没有想给贺依依带的东西，不成想贺母也正有此意。 这一年，贺家和谢家的关系着实不错，贺母为人很温柔，却很喜欢张秋雪这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脾气。 两人一拍即合，跟家里交代了一番便一起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上一次张秋雪过去坐的是飞机，这一次两人乘坐的是火车。 几经提速，从首都过去依旧需要一天一夜再加一个上午的时间，贺母已经很多年没有出门了，对此倒也没有太多不适，一路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和张秋雪说话。 她和张秋雪年纪差不多，相处起来却觉得和张秋雪比她想得开的多。 尤其是知道张秋雪把她给孩子们准备的东西一并全都寄走的时候，几乎都要惊呆了。 一路上两人吃吃喝喝，明明是去看望孩子的，此时此刻，贺母却觉得自己像是出来旅游的。 两人买的是卧铺票，一天一夜之后的第二天上午下车换乘公交车，之后登上渡船。 渡船到达是在下午，两人本来都有些晕船，张秋雪本来想和贺母休息休息再走，不想贺母思女心切，一下船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两人背着各自的小包，溜溜达达往所在的家属区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张阿姨，是张阿姨吗？” 声音略微有些熟悉，张秋雪扭头，一个背着大包的女孩从远处跑过来，张秋雪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到了近前，才发现竟然是那年追过铁栓的那个女孩，没想到对方还记得她。 “张阿姨，还记得我吗？”周阑珊双手捏着包包背带问。 “你这是……” 张秋雪看着她身上某所大学的学生制服。 “听张阿姨的话，我复习了一段时间，今年秋天考上了大学。”周阑珊微微笑着，“我一直都想当面感谢张阿姨，没想到今天终于又见到了。哦对了，张阿姨这次过来是来看望伊伊嫂子的吗？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你也刚回来，父母应该也在等着你呢，给我们指个方向就好了。” 其实家属院都在同一片区域，只是又按照来的时间早晚占了不同的位置。 谢维骏的家和周阑珊的家正好在一个方向，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张秋雪和贺母索性给周阑珊搭了把手，帮她把东西拿到附近的一个路口才往谢维骏家去。 两人来的匆忙，也没有事先通知，一路上迎着陌生人好奇的视线走到了谢维骏的家门口。 张秋雪没着急进去，先在门口观察了一下。 篱笆墙扎得很密很结实，下面是郁郁葱葱的花草，家门口的一块位置收拾得非常干净。 此时，两个年轻男人正在院子里忙碌着在泥土地上铺出了一条青砖小路来。 第1792章 新的人生14 院子里屋檐下栽着簇簇盛开的小花，整齐有序地栽着宝巾花、鸡蛋花等等，有的只是郁郁葱葱地生长着，有的则开出大大小小的花朵。 由内而外则是各种各样的小青菜、黄瓜架、丝瓜藤等等。 一眼望去，不用想也知道这家有着一个怎样勤劳、擅长打理的女主人。 张秋雪微微笑着，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之所以非要过来这一趟，主要是担心谢维骏和贺依依的生活。 贺依依性子柔软，一直都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突然到了远离父母，条件也很艰苦的地方，张秋雪担心她不能适应。 除此之外，就是对于这个新组建的小家庭，张秋雪也有些担心。 此时，谢维翰抬了抬头，也不知看到张秋雪没有又低下头去继续干活，却又很快抬起头来，满脸喜悦和不敢置信。 “二伯娘？” 谢维骏也抬起头来，又惊又喜。 张秋雪朝两人挥了挥手，两人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们迎了出来。 看到张秋雪身旁的贺母，又是十分周到地打了个招呼。 很快，贺依依也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看到贺母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贺母显然也很想贺依依，张秋雪索性先让谢维骏陪贺依依进去，自己和铁栓跟在后面。 一晃又是几年不见，铁栓还像小时候似的帮张秋雪去拎她的包，不过不同的是，现在张秋雪的包拎起来再也不用像小时候一样费劲儿。 张秋雪朝着他挑挑眉毛，戏谑道：“怎么样？羡慕不羡慕人家结婚以后的生活？” 谢维翰苦笑，“二伯娘，没您这样的，专门捅刀子来了。” 如此看来贺依依和谢维骏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张秋雪一直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去。 贺依依怀孕还不到三个月，依旧保持着纤细的腰身。 这一年，她成了附近小学的一名老师，负责教语文和音乐。 将近一年的婚姻看起来没给她带来什么变化，眉眼之间依旧是细腻温柔的笑颜，说话做事有条不紊的，张秋雪越看心里越是喜欢。 简单陪着张秋雪和贺母说了几句话，谢维骏让张秋雪和贺母跟贺依依一起在屋里休息，他和铁栓先把活干完。 他们这边都是泥土院子，每到下雨院子里就会变的粘乎乎的。 之前谢维骏一直想要用砖铺平，贺依依担心那样就不好种菜了，一直没同意、 谁也没想到前不久贺依依早晨起来一脚踩出去差点被摔飞，谢维骏本来还在犯瞌睡，顿时被惊得魂都飞了。 好在贺依依年轻，反映也快，摔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住了地面。 这么一来，谢维骏再也不敢胡乱对付了，趁着休息时间匆匆忙忙和谢维翰一起搞来了砖！ “是该铺个砖。”张秋雪站起来作出一副对小院感兴趣的样子，跟着铁牛和铁栓一起出了门，主动给贺母和贺依依留出了说话时间，让不管是贺依依，还是贺母，心中都舒服极了。 第1793章 新的人生15 谢维骏家的院子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无论是角落里的水缸，还是覆盖在厕所上的小花，每一处看起来都让人特别舒服，好像那个东西本来就是应该长在那里似的。 对此，谢维翰倒是比谢维骏还得意，对张秋雪说：“好看吧，二伯娘，你看这高低错落、每一样植物的颜色，看上去多好看。” 他不说还罢，听他这么说了，张秋雪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竟然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张秋雪禁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又放下了几分，朝谢维翰笑道：“这么羡慕，那你也积极点，回头也能有个粉床单睡睡。” “什么粉床单？”铁栓不解。 “问问你哥，现在他家的床单是什么颜色的？” 铁牛：“……” 铁栓恍然大悟，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我努力，努力！” 张秋雪也不催他，一边看着院子里的蔬菜，一边关心他们的工作和生活，直到屋里响起磕磕碰碰的做饭声。 张秋雪立刻挽起袖子进去帮忙，正巧谢维翰和谢维骏此时也忙完了，收拾好工具之后，谢维骏也过来帮忙，张秋雪和贺母被赶到一边休息。 两人都坐车坐船快两天了，哪里还坐得住，最后都挤在厨房里给他们打下手。 谢维翰则去还了工具，顺便去食堂打了几个菜回来，吃饭的时候热闹了一下。 说起来贺依依倒是比大妞和桑巴卓玛幸运，也可能是这孩子随了母亲温柔的性子，从发现怀孕到现在竟然没有什么孕吐，只是偶尔对会突然想吃什么东西。 再想想自己怀小七小八的时候的惨样，张秋雪对贺依依报以了热烈的羡慕。 不过，她跟贺母两个还是叮嘱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大意，平时起居和吃喝一定得多注意。” 贺依依和谢维骏一一应了，贺母又问家里有没有棉布，她要趁着自己在这里多给孩子做点小衣服。 张秋雪没有这项技能，只能表示买布料这事包在自己身上了。 贺母也不生气，这一路上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但凡可以做到的，张秋雪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不会的东西张秋雪也不会抢揽瓷器活。 吃过饭又陪张秋雪说了会儿话，谢维翰就得回营了，张秋雪送他出门，顺便走了一小段。 两人聊着家常，不知不觉谢维翰把家里人问了个遍，尤其是大妞怀孕、小无忧的事，都让他非常高兴以至于都生出些羡慕来。 “别着急，该来的时候缘分总会到的。”张秋雪又忍不住劝他。 谢维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觉得对还是不对，没有接着张秋雪的话往下聊。 回到家，贺依依他们还在等着，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谢维骏房子是营区提供的家属房，后来被谢维骏和谢维翰改造过，一楼都用于迎来送往的接待和厨房、餐厅和杂物室，二楼则都是卧室，大大小小足有三四个。 除了其中一个谢维翰偶尔休息的时候会过来住一下，剩下的一直空着。 贺依依为人体贴周到，早早给每个房间打了床安装好了，时两个房间的床上都已经铺上软绵绵的被褥。 第1794章 新的人生16 睡前，张秋雪少不得还要和谢维骏和贺依依交代一下。 一方面是她还不能确定等贺依依生孩子的时候能不能过来，这回便带了一笔钱过来。 此时她便把钱拿了出来，让两人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贺依依却说什么也不要，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张秋雪眼睛也不眨地掏出一大笔让人惊心的钱来了，还有那说要给他们的房子，贺依依想想便觉得不好意思。 “二伯娘，不能这样，维骏结婚以前的工资你一分没要都给我们了，这钱我们不能再要了。我们俩都有工资，平时花销不大，够用的。何况，当初你给我们的钱，我们一直都没动过呢，用不着这么多钱。” 张秋雪却也很坚持，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能够让孩子们接受更好的教育、医疗，她当然不会在这方面心疼，又不是原则上的问题。 谁知谢维骏也说：“二伯娘，我去打听过了，这边的医院为了给家属们解决看病难的问题，去年才来了两个妇科的医生，听其他人说，看病好着呢，依依在这边就能生！真用不了这么多钱。” “那就先拿着，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张秋雪说。 两个人说啥也不肯要，最后把钱往张秋雪的枕头底下一塞，手拉着手快步走了。 “哎哎哎小心点啊。”张秋雪忍不住喊，只得暂时作罢。 海浪声声自远处传来，是天然的白噪音，张秋雪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楼梯间里传出轻微的脚步声。 她穿好衣服起床，外面谢维骏和贺母都已经起来了。 谢维骏正在洗漱，贺母张罗着要做饭，谢维骏正在劝她。 “不用做，岳母，等会儿晨操结束，我从食堂打回来就行了。” “不用那么麻烦，你结束直接回来吃饭就行，还得往食堂跑一趟多累啊。”贺母说。 “不麻烦，不麻烦。”谢维骏一个劲儿地说。 新婚几天就离家的他还没修炼出与丈母娘打交道这项技能，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见张秋雪下来连忙投来求助的眼神。 “你们平时早晨都吃什么？”张秋雪问。 谢维翰立刻报上几样早饭，其中不乏鸡蛋、糖饼什么的，倒也还算营养，张秋雪听完放了心，便替他对贺母说道：“他们就在营里训练，打个饭有啥麻烦的？依依还没睡醒，做熟了饭也没法吃，还叮叮当当的干啥？一会儿把她吵醒了。走，咱俩出去逛逛去。” 她从家里找了两个赶海用的小篮子，跟贺母一人一个，就拉着她往外走，顺便又叮嘱谢维骏一会儿只买他和贺依依的饭就好了。 “要是遇上好吃的，我们就在外头吃了。” “你……”贺母笑着直摇头，“真是比谁都洒脱。” 其实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自家女儿怀孕贪睡落在张秋雪这个婆婆眼中会觉得贺依依懒。 再就是心疼女婿，想让女婿一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 只不过，张秋雪自己有时间的时候都想睡懒觉，将心比心，更不会做那种逼着小辈起来给自己做早饭的事。 谢维骏答应了一声，连忙又对张秋雪说了几个这里饭菜比较好吃的小馆子。 张秋雪挥了挥手，拉着贺母一起走了。 第1795章 新的人生17 两人不是第一个去赶海的，也不是最后一个，穿行在人流当中，看起来分外闲适。 碰到就捡，碰不到就不捡，时而望一望海的尽头的那轮红日，时而望一望远处苍山翠竹，时而又看看涌动的海面，倒有几分旅行的姿态。 两人没有捡多少海货，差不多的时候去了谢维骏说的一个小馆子，一人吃了一碗海鲜面，随后就去了这里百货商店。 贺母要买布，因为不知道将来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各种颜色、各种花色都选了一些，用来做孩子的小衣服、小娃子和小被子什么的。 张秋雪原本没什么想买的，但等进了商店就觉得什么都想买。 贺依依和谢维骏的家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东西还不是很多，就连吃饭的碗也才三只，盘子三只，昨天晚上还是谢维骏去隔壁借了两只碗回来。 于是，锅碗瓢盆、吃的、喝的、用的，尤其是将来女人和孩子们会用的东西，张秋雪简直一次买了个全，以至于东西太多，只凭她们两个完全拿不走，不得不请商店的人帮忙。 走出商店的时候贺母还晕晕乎乎的，感觉跟做梦一样，“买的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张秋雪说，“都是消耗品，总有用完的一天。” 张秋雪自然也不是瞎买，如卫生纸、毛巾、肥皂等等，以后几个月不知谢维骏会不会出任务，就算不出，随着贺依依怀孕月份越来越大，来来回回买的东西也不方便，就当提前在家里备下了。 不过，两人带着这么多东西回去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正值寒假，贺依依才刚起床，见张秋雪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更是瞠目结舌，“二伯娘，你们……怎么……” “都是你二伯娘买的。”贺母无语地说。 她被围观了一路，每碰到一个人几乎都能感觉到人家投来的诧异的眼神。 “早晚得用嘛。”张秋雪说。 她指挥着前来送货的人把东西给搬到屋里去，随意应付了围观的人们几句，让贺依依进去吃早饭。 只是买点东西而已，张秋雪没放在心上，尤其是这两年家里也忙，小无忧要带，大妞马上要生，贺依依离得远，她可能真的会顾不上，只能从物质上多给一些。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张秋雪竟然一具成了岛上的名人，成了许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张秋雪对此当然还没什么感受，这一天她很忙，帮着贺母把家里需要拆洗的东西全都洗了一遍，晾了满满一个院子。 傍晚贺依依要去做饭时，被张秋雪和贺母严词拒绝了，张秋雪和贺母一人露了一手，做完的时候谢维骏和谢维翰也刚巧回来。 稍微休息了一下，几人便准备开饭，这时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维骏家的，在家吗？”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贺依依却不怎么熟悉，只好一边答应一边往外走。 谢维骏飞快往外探了下头，脸色却变得微妙起来。 第1796章 新的人生18 “谁啊？”张秋雪问。 谢维骏摸了摸鼻子，竟然是先去看了眼谢维翰，才扭头对张秋雪说：“周家夫人。” 张秋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在这里，谭霜霜是最高领导家属，来回串门，甚至主持主持妇女儿童的工作都很正常，她没往心里去。 家里不太明亮的视线里，张秋雪没有注意到谢维骏的视线，却听到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谭霜霜从身体和孩子方面简单问候了贺依依几句，贺依依从容作答，邀请谭霜霜里面坐。 谭霜霜却道：“坐就不坐了，我家里还等着吃饭呢，这是下午我赶海捡的点鱼虾，听说你妈妈和你婆婆过来了，就拿过来一点儿，给她们尝尝鲜。” 平时谢维骏在营里，贺依依和周家的来往不多，听谭霜霜知道张秋雪来了就送鱼虾过来，让她心里很是吃惊了一下。 不过，自家婆婆什么属性她现在已经有一些了解了，能花钱解决的问题绝不多费事，她这样的性子会缺这点儿鱼虾吃吗？ 贺依依连忙拒绝，谭霜霜却非常坚决，放下小背篓就走了，反倒让贺依依有点莫名其妙。 进门之后，贺依依忍不住问张秋雪：“二伯娘，你和周夫人关系很好吗？” “要我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谢维骏笑了一声，接过贺依依手里的小背篓拿到外面找了个水盆倒进去让它们吐泥沙。 张秋雪多聪明的人，贺家母女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就扭头看向了谢维翰，“怎么回事？” 谢维翰直摇头，“这回我可什么都没干。” “那这是……”张秋雪更茫然了。 谢维骏却不说话了，招呼着大家坐下开始吃饭。 张秋雪有点不放心，她这个人一向尊重孩子们的想法，谈对象也好，不谈对象也好，她都不会有太多意见，但，要求还是有的，就是一定得认真，不许玩弄对方的感情。 于是这天晚上，她送谢维翰出门的时候，连续问了他好几遍，“你这几年，没招惹人家小姑娘吧？” 谢维翰简直醉了，“二伯娘，我整天不是训练就是训练，我上哪儿招惹去？” 小时候拽拽女同学的头发，还可以说是调皮，不懂事，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去招惹了人家小姑娘，又不负责，这不是耍流|氓吗？ 谢维翰觉得自己如果真干出这种事来，谢长风得抽死自己。 “这事真跟我没关系，二伯娘，你就别多想了，可能她觉得前几年做的事不地道，变着法朝你道歉呢。” 张秋雪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然而，两人谁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一早起来，张秋雪和贺母再次去赶海，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昨天她俩是籍籍无名的小透明，今天好像所有人都认识她们了，背着背篓、提着篮子过来跟她们打招呼。 一开始，两人还有些奇怪，直到突然有人提起了谢维翰。 “维翰妈，你真是好福气，两个大儿子，眼看着大媳妇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再给维翰娶了媳妇，你就擎等着享福吧。” 第1797章 新的人生19 张秋雪：“……” 俗话说听话要听音，张秋雪又不是刚入社会的菜鸟了，哪里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她还没弄明白她和这些人又不熟悉，有的甚至都不认识，怎么话题突然就跑到谢维翰的婚姻上去了？ 简单应付了几句离开之后，张秋雪还想学别人多捡点海货，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一整个早上，自己弯腰的次数屈指可数。 贺母也跟着张秋雪被围观了一早晨，好在她做了一辈子教师，习惯了被学生围着，倒也没有太多不适，只是回来路上忍不住纳闷，“昨天也没人搭理咱俩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多人要给维翰介绍对象了？” “谁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 郁闷地回到家，谢维骏也正好结束晨操回来，看张秋雪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除草，谢维骏笑了一声，“二伯娘，这可怪不得旁人，是你太出名了。” “什么？” 原来，昨天晚上谢维骏回来的路上去买了点东西，然后就听说了张秋雪的丰功伟绩。 一天下来，张秋雪的大名简直人尽皆知。 人前议论的自然是张秋雪买的东西有多么多，人后议论什么就不一定了。 一些诸如有一个这么不差钱的婆婆，日子一定很好过，或者有一个这么大方的亲家，将来自己家一定能得到不少帮扶等等的话，谢维骏昨天就听到过。 一开始，谢维骏没往心里去，直到谭霜霜忽然出现。 这次瞠目结舌地人变成了张秋雪，“那你不早说？” 谢维骏冤枉，“我以为她们只是说说，谁想到竟然会闹出这么大阵仗。” 就算不是很熟，但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贺母坐在一旁简直乐不可支，“不管谁家的闺女，都想找你这么个婆婆，出手大方，为人也不计较，活财神似的。” 张秋雪：“……”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坏事，虽说在首都，她做的只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在这里，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太扎眼了。 这对以后谢维骏和贺依依的生活不是一件好事。 见张秋雪面色凝重，贺母收敛了笑意，说道：“你也甭想太多，过日子嘛，有好日子，也有坏日子，就像前些年有钱了就吃肉似的，咱有钱，多买点东西怎么了，你又不是坏心。” 谢维骏也说：“没事，二伯娘，我们平时多注意点儿就行了。” 事都已经做完了，后悔也于事无补，张秋雪只好说：“不管怎么着，以后多当心一些，财不外露，这回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出名，张秋雪从来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以后什么事说不准，现在我看，倒是一件大好事。”贺母又笑了起来。 张秋雪再度无语，她宁可没这么一件好事。 这显然不受她的控制，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贺母帮着数了数，一天下来竟然有六个来介绍对象的。 别说，还挺吉利！ 当然，无一例外全都被张秋雪婉拒了！ 理由也用的同一个，孩子们的婚事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第1798章 新的人生20 这是张秋雪的真心话，家里几个孩子的婚事除了二妞，张秋雪几乎都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小北和桑巴卓玛的婚事也几乎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不过，这在别人眼中就不一定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中，张秋雪又成了狂妄、眼高于顶的代名词。 贺依依本来人缘还不错，这两天出门竟然也遭到一些白眼。 好在她为人虽然温柔，却并不软弱，对这些议论一概当没听见，被说的难听了却也不会忍着。 谢维翰对此很不好意思。 张秋雪则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早晨起来去赶海，和贺母两个在岛上逛一逛，回来之后便张罗着给贺依依和孩子准备东西。 带轮子的婴儿车，可挪动、可与大床合并的婴儿床，吃饭用的小椅子，张秋雪悉数把图纸画了出来，去找木匠做。 还有她和贺母之前寄过来的东西，洗涮晾晒，不知不觉间又惹的人眼红不已。 就这么地，张秋雪在岛上呆了一星期，给谢维翰介绍对象的人竟然络绎不绝。 谢维翰自己也很无语，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正被人翻来覆去的挑选查看。 对于见都没见过，聊都没聊过的女孩子，他当然不会跟人家处什么对象，于是统统拒绝。 贺母忍不住劝他，“要不就接触接触呗，连接触都不接触，对象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不想在这儿找。”谢维翰却说。 他恋家。 甚至是谢家这几个孩子里面最恋家、顾家的。 以前铁牛一个月给家里写一封信，铁栓能写三四封。 “别老想着我们，”张秋雪说，“我跟你二伯现在还年轻着呢，不用你们照顾，何况，你结了婚，把人家姑娘扔在家里照顾我们，这像话吗？对人家女孩子也不公平，知道吧？” 贺母听了越发觉得张秋雪这个亲家好，女儿是嫁对人了。 “学校里有两个老师都是没结婚的，我看着性格也不错，二弟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贺依依也说。 谢维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贺依依并不是不识趣的人，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只是这天晚上他离开的时候，张秋雪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是没有心仪的姑娘，还是最近不想谈？” 一开始，谢维翰还是不说话，直到被张秋雪一直追逐着他的视线逼急了，才说：“就觉得挺不好的，前几年那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冷不丁地结婚，带个女孩回来，这岛上的人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两个女孩子，对谁都不好。” 张秋雪愕然。 铁栓从小就比铁牛淘气，比铁牛没心没肺，张秋雪以为他从来没把前几年周阑珊那事放在心上，哪里想到他不光想了，还想的这么多！ 甚至还为两个女孩都想了！ 张秋雪有些心疼，忍不住劝他：“都过去了，谁还没有点过去？总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做什么？这一辈子还不能允许别人说你点什么了？” 第1799章 新的人生21 谢维翰直摇头，“说我没什么，说两个女孩子，不太好。” 张秋雪愈发感到心疼，但终归，她没有去责备他。 从粗心到细心，乃至细致，乐观地想，这是铁栓成熟的一种表现。 “好吧，这件事你自己来决定。” 反正缘分这种事情神奇得很，就像铁牛和贺依依，当时谁都没想过铁牛会喜欢贺依依。 结果，铁牛被贺依依吃得死死的。 铁栓心中很是有些愧疚，他深深地知道，他不结婚这件事到现在为止，让家里人都非常操心。 次日早晨，张秋雪照样和贺母前去赶海。 连着几天她们该做什么做什么，闲言碎语反而少了不少，也没人再敢当着两人的面嘟囔什么了。 张秋雪逐渐喜欢上了这种生活，首都固然比这里先进得多，生活之中却少了一份闲适。 闲暇时来海边走一走，听听海浪声，捡一捡浪花带上来的贝壳，心都跟着放松了。 张秋雪突然开始向往“我们一起浪费时间吧”的夫妻生活，以及突然开始期盼之前并没有抱太多想法的和谢长风第二次出行。 贺母做菜的手艺很好，两人决定这几天多捡一点儿海货，过年的时候做点好吃的。 但赶海这事于两人来说有点难，两人总是判断不准哪里有什么东西，只能捡一些明面上的东西。 正冥思苦找，身后传来笑吟吟的声音，“夫人，今天怎么样？好找吗？” 这声音前两天听过。 张秋雪转过头，就看到谭霜霜笑吟吟的脸。 她连忙站直身体和人打了个招呼，也是尊称了一声“夫人”。 简单寒暄了两句，谭霜霜忽然抬手把篓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了张秋雪她们的小背篓里。 张秋雪哪里能要，扯着谭霜霜的小背篓，两人好一番拉扯。 “你们不常来，吃个新鲜，我们在这海边上住得时间久了，都吃习惯了，哪天吃不是吃？你们远来是客，拿着吧。” 如此，张秋雪反而不好不拿了。 回到家，谢维骏刚吃了早饭还没走。 张秋雪连忙从在首都寄过来的东西里翻出一些首都才有的特色食品，都是贺依依从小吃惯了的，让谢维骏给周家送过去。 “我去……不大合适吧？”铁牛说，“人家送东西肯定是冲着老二。” “你觉得铁栓会去？”张秋雪说。 “这两年，我看周家那姑娘倒是挺好的，人挺踏实的，还考上了个大学读着。”铁牛又说。 张秋雪干脆耸了耸肩，人家姑娘再好，跟她说也没用啊。 而且，当年闹得那么难看。 张秋雪真心觉得，两个年轻人早没意思了，至于谭霜霜为什么会对她示好，应当是想跟谢家搞好关系，而不是冲着谢维翰。 “行了，就你去吧，到时候把话说得客气、漂亮一些。”张秋雪叮嘱。 漂亮话谢维骏还是能说几句的，立刻拎着东西就去了。 不成想，接下来两天，谭霜霜又赞助了张秋雪不少吃的，顺便还叮嘱张秋雪这些东西不宜让贺依依吃太多，海鲜毕竟是寒凉的东西。 张秋雪自然又是好一番道谢，心里却想不明白了，谭霜霜到底是咋想的？ 第1800章 新的人生22 周家。 周阑珊自从放假回来一直没有出门，倒不是有多少作业，她现在是纯粹地不想出门。 非但自己不想出门，她还不想让谭霜霜和两个嫂子出门。 “你就别给人家送东西了，多不好啊。”周阑珊扯着谭霜霜的袖子说。 “哟哟哟，真是长大了，不是前几年喜欢人家的时候了？”谭霜霜笑吟吟地开着女儿的玩笑。 周阑珊脸色却更加难看，“妈！” “行了行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谭霜霜说，“你没见谢维翰那个二伯娘出手多大方？只要不惹到她，为人也算敞亮，跟这样的婆婆相处，以后少多少麻烦？妈这都是为了你好。” “妈！你说的什么啊！”周阑珊忍不住跺脚。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但我跟你说啊，你爸说了，谢家家风正着呢，以后……” 周阑珊愤愤然甩开了谭霜霜的手，朝楼上跑去了。 楼上很快传来重重的摔门声，谭霜霜摇了摇头，“这孩子……” 周阑珊坐在屋里，很是郁闷。 她是周向成的女儿，只要想嫁，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但那个人肯定不是其中一员。 周阑珊瘪着嘴巴，在床上滚了一圈。 其实从那年说清楚的时候开始，她就没想过再缠着谢维翰不放。 人家不喜欢她，翻来覆去地折腾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母亲突然搞这么一出，她十有八九要食言了。 以那个家伙跟块石头似的脾气，恐怕得烦透了。 周阑珊一个咕噜爬起来，想再去找母亲说一说，但冲到门口又颓然停下了脚步。 谭霜霜疼她，当年闭着眼都要给她当那个生拉硬拽的月老，如今听说张秋雪的好，恐怕她说什么她都不会想听。 陀螺似的在屋子里转了个圈，周阑珊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这回，她要完蛋了。 很快就到了年根底下，张秋雪和贺母分别跟家里通了一回电话，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就放了心。 趁着休息的时候，铁牛铁栓为主力，三个女人为辅助，把家里做了一遍大扫除。 张秋雪做了许多过年吃的东西，一部分留给家里人，一部分则让铁牛铁栓带到了营里，和那些过年不能回家的兄弟一起分享。 后来的几天，他们都没有再去赶海，因为谭霜霜送的东西太多了，张秋雪深知怀疑那些东西不是她赶海所得，而是她去海鲜市场买来的。 她按照自己的方法做了一些之后，挑了一大半，又让铁牛给送了回去。 原因无他，虽然来这里几年了，铁牛铁栓喜欢的依旧是能大口吃大口啃的猪肉鸡肉牛羊肉，对于这种抠半天才能吃一口的海鲜丝毫不感冒。 贺依依如今怀孕，对于这些寒凉的东西不能吃太多。 贺母倒是喜欢，但她也怕这些东西太过寒凉，吃了身体不好。 张秋雪煎炒烹炸的方式不同，以至于得用不同的盆盛，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铁牛一个人拿不了。 “一块儿去呗？”谢维骏问谢维翰。 第1800章 新的人生23 “你多跑两趟不就完了吗？”铁栓说。 “我端个盆，不给别人家送，专门给周家送，让别人看了怎么想？”铁牛说，“赶紧的！” 谢维翰只好分担了谢维骏的部分压力，跟着他一起往周家走。 周家。 周向成还没有回来。 每逢节假日，下面的人可能会稍微放松一些，而作为领导，周向成知会比平时更忙。 要慰问底层的士兵，要做好防范工作，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会去替士兵站一站岗，让他们去欣赏欣赏来自文工团的慰问演出。 谢维骏和谢维翰兄弟俩在周家遇到了谭霜霜的热情接待，亲自让人拿了水果出来不说，还问起底层士兵的生活情况，贺依依怀孕以后身体怎么样，以及张秋雪在这边生活是否适应。 两人如实作答，但每每目光对视，谢维翰总觉得谭霜霜的目光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好像自己这条砧板上的鱼随时都会被谭霜霜拎回家。 好在谭霜霜并没有拉着他们聊很久，就让他们走了。 只是出门之际，周阑珊忽然从外面回来。 四目相对，周阑珊连忙往旁避了避。 谭霜霜却在此时笑道：“快，送送你维骏哥和维翰哥，我这锅里到底菜都快糊了。” 谢维翰：“……” 周阑珊脑袋转了几下试图把大嫂或者二嫂拉出来，能替自己接下这个活，谁知平时机灵的不得了的大嫂和二嫂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她只能硬着头皮朝两人点了点头，“维骏哥，维翰哥，我送你们。” 时间过了这么久，她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因为自己喜欢就欺上瞒下扯着所有人给自己做戏的小丫头了，但见了谢维翰终是难免尴尬。 谢维骏瞥了谢维翰一眼，朝他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维翰没理谢维骏，朝周阑珊点了点头，三个人一起朝外走去。 谢维骏一向不是多话的人，谢维翰倒是爱说，但和周阑珊没什么话题，三个人就这么一路缄默着出了周家的院子。 直到走到门口，周阑珊才说了一句“慢走”的话。 谢维骏和谢维翰都是点了点头，就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周阑珊松了口气，禁不住转身就朝里走，一冲进厨房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妈，你干嘛呀，尴尬死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尴尬的？”谭霜霜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拉了拉周阑珊的手臂，朝她耳边贴近了一些，低声说：“你这孩子，不喜欢谢维翰了？” “喜欢有什么用？人这一辈子，又不能光凭喜欢？”周阑珊觉得自己同母亲说不到一起去，瘪了瘪嘴，闷闷地说：“您下次可别这样了，多不好啊。” 谭霜霜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好，她两个儿子都是这么结的婚，现在不都生活得很好很幸福吗？ “我看过了，那张秋雪，是个好相处的，这样将来结婚了会少很多麻烦的，你知道不知道？” 周阑珊：“……” 第1801章 新的人生24 “妈！”周阑珊现在还没结婚，自然对于结婚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她郁闷地叫了谭霜霜一声，“人家张阿姨当然是好人了，为人很宽容的。但是，她不管谢维翰他们的婚姻的，你就别操心了。你搞那么多，回头人家谢维翰对我还是没意思，我只能去跳海了。” 这可把谭霜霜吓了一跳，抬手就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胡说什么呢你！” 周阑珊头疼。 “我说的是真的，谢维翰如果真对你女儿有意思，用得着等到现在吗？你就别做这种让大家都难堪的事了好吗？”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他谢维翰和你在一起才叫门当户对呢，你懂吧？” “都什么年代了，还门当户对。”周阑珊无语，干脆扭头走了。 兄弟俩回到家时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张秋雪、贺母和贺依依三人正在等他们。 看着两人进门后径直洗手坐下，张秋雪奇怪，“你们就这么回来了？” “对啊。”谢维骏说。 “不然呢？”谢维翰说。 “盆呢？”贺母问，“你们装东西的盆呢？” 谢维骏：“……” 谢维翰：“……”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无语。 他们进了门就被谭霜霜拉着说话，那目光看着人怎么都有点别扭，所以一来二去竟然把盆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去拿回来。”谢维翰重新站起来。 “算了。”张秋雪拦住他，“先吃饭。” 晚饭很丰盛，张秋雪虽不吃海鲜，手艺却不错，连铁牛和铁栓也吃了不少，最后跟贺母三个竟然把张秋雪做的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张秋雪催着铁栓赶紧回营。 当然，她还是和前几天一样陪谢维翰走了一段。 期间谢维翰提起山上景致很好，过两天他想请个假陪张秋雪去看看。 孩子有心，张秋雪自然欣然应允。 正说笑着，前面却听一道女孩的声音传来，期间伴随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我不去！你让大嫂她们去送不就行了吗？” 张秋雪诧异，她竟然一下就听出来了，竟然是周阑珊的声音。 她禁不住看向谢维翰。 月光之下，年轻的男人脸上也浮现少有的错愕。 显然，在这岛上谁能勉强周阑珊呢？ 母子俩往黑暗处避了避，放轻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很快，另一道声音传来。 “你这丫头寻思什么呢？赶紧去！一会儿谢维翰回去了，你想见都见不着了。” 周阑珊跺脚，“妈！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 “我跟你也说不明白。”谭霜霜推了周阑珊一下，“赶紧去，快点！” 好一会儿，都不再有声音传来，好像母女俩在对峙。 张秋雪和谢维翰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就去这一次！下次你再忘了给人家，你就自己去送吧！”最终，还是周阑珊败下阵来。 “您这破孩子，遇到好人家了，就得抓住机会，知不知道？” 谭霜霜的声音不大，也算得上窃窃私语了，奈何此时家家户户都是在屋里看电视、吃饭、休息，如张秋雪这样出来散步的人真的不多。 脚步声很快响起来，张秋雪很快发现他们悲剧了。 如果周阑珊直愣愣地过来，他们俩恐怕要被抓包了。 第1802章 新的人生25 一个小姑娘而已，现在又已经不是那种寻死觅活什么手段要用的小孩了，张秋雪自然不想双方撞个正着让人下不来台，暗暗踢了踢谢维翰，示意他想个办法。 谢维翰左看右看，拉着张秋雪从旁边的一条半截路挤过绕出来重新回了家。 贺母正出来倒水，见状纳闷，“怎么又……” 张秋雪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来不及说话，大门外已经响起周阑珊的声音，“张阿姨，休息了吗？” 张秋雪吐了口气，扬起笑脸朝外走，谢维翰则顺手提起了拖布，准备进去搞搞卫生。 周阑珊站在门口没朝里走，借着院子里的灯光，张秋雪一眼就看到她手捧的正是铁牛和铁栓忘了拿回来的饭盒。 几年不见，周阑珊说话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把饭盒交给张秋雪，然后便提出告辞。 “自己来的？”张秋雪问。 “嗯，”周阑珊点点头，“反正也不远。” “读书怎么样？辛苦不辛苦？” 周阑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读书哪有不苦的，不过，跟别的比起来，想必是这世上最简单的工作了。”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心说这孩子悟性倒是不错。 她始终认为，贫穷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又不肯努力。 此时，正好谢维翰拖完一次出来，张秋雪索性叫了他一声。 “别拖了，赶紧走吧，顺便送送阑珊，不然你一会儿进不去营了。” 谢维翰顿了顿，有点不解张秋雪怎么这么说。 周阑珊一时也不好拒绝了，因为这话怎么听都觉得送她只是顺便。 好在谢维翰没有拒绝，周阑珊也没觉得太尴尬。 谢维翰很快重新穿好外衣出来，张秋雪又叮嘱了几句，两个人不得不一起出了门。 并肩而行，沉默相伴。 周阑珊抿着嘴唇，自从那年说清楚之后，她就再没主动去见过谢维翰，偶然撞见，也没再主动凑上去说过话。 她捏着手指搁在谢维翰身边，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会不会让他多想。 “那个，我回去，会跟我妈妈讲的。”周阑珊突然说。 谢维翰转头看了看她，似乎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周阑珊咬了咬嘴唇，弄不清谢维翰到底是信了没有。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谢维翰说。 说完，他脚步停下，周阑珊这才发现已经是自家门口。 她不好再说什么，朝谢维翰又点了下头算是道别就进了家门。 谢维翰看着周家的大门关上，继续朝前走。 身后的大门却被再次拉开，周阑珊从里面冲出来。 “谢维翰。”周阑珊叫。 谢维翰重新转过身，目光透出疑惑。 周阑珊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快步跑到了谢维翰面前。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的想法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男人似乎愣了愣，好一会儿才重重点了下头，“……对！” “那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不具备那样的资格吗？” 第1803章 新的人生26 两人在黑暗中对望，又是好一会儿，谢维翰才说：“你何必呢？” 一直紧咬嘴唇的周阑珊脸色变了变，“我知道了。” 她不再停留地转身就走，一直着急回营的男人也立刻挪动脚步，只是心中依旧翻江倒海。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还以为周阑珊早就放下了。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太多时间，刚踏进宿舍门，熄灯铃就响了。 谢维翰歪在床上，脑海中是女孩转身前难堪的模样，有些头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个漂亮、以自己为中心的女孩子，家世还不错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不管从哪一方面，都能激起谢维翰作为男人的那点儿小得意。 然而，结婚并不是只有这些就可以，周阑珊太脆弱，她需要人耐心地呵护，而不是他这样时不时就离开家，人生的各种重要阶段可能都会缺席的人。 在床上辗转了几个圈，谢维翰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他心里明确地知道，就到这里了。 那个有些娇蛮、任性的女孩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了。 只是，想起前几年的事，谢维翰心中总是忍不住担心，一大早就爬起来去了海边。 清晨的海边是陆陆续续赶海的人群，和平时一样，提着篮子、拎着背篓，和身边人谈论着最近发生的趣事，说着笑话。 他想象中令人手忙脚乱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谢维翰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直至海风一吹，谢维翰才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和想象中一样，直到过年，谢维翰再也没有见过周阑珊。 听张秋雪说，谭霜霜也再也没有找什么借口给她送过什么东西。 “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就问问。”谢维翰说。 张秋雪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干嘛？你又招惹人家了？” 她那天让他走的时候顺路送周阑珊回去，一方面是为觉得这样比较安全，一方面是觉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正好趁机能够说开。 谢维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张秋雪看得着急，“怎么？你也学你二伯你哥一样成保密局的了？保密的对象就是我？” “不是，二伯娘，”谢维翰哭笑不得，“真没什么事，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收拾收拾东西，我正好明天能够休息，明天我陪你出去走走。” 张秋雪一百个不放心，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绝对比谢维翰想的更要了解他。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要喜欢就主动点，要不喜欢就别耽误人家。” 谢维翰又说了一声“知道”，没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只是做事的时候，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其实，从那天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就一直想知道周阑珊再做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周阑珊不是个很成熟的女孩子，她从小被家里娇惯太多，肆意妄为惯了，他那样冷漠地拒绝她，也不知道这姑娘又会怎么样。 这么想着，这天晚上回营的时候，谢维翰特意绕到周家门口经过。 第1804章 新的人生27 昏黄的灯光看起来很柔和，窗户上偶尔人影晃动，谢维翰仰着头仔细观察，觉得周阑珊的房间是二楼靠西边那一间。 女孩子可能是在窗前的一张书桌前伏案写着什么，剪影很美好，看起来并没有像几年前一样抓狂和歇斯底里过。 谢维翰在墙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此时，他身后的那扇窗户忽然开了，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出来，一个、两个、三个……终于有一个精准地落在了谢维翰的头上。 谢维翰吃痛扭头，发现应该是花盆里的小石子。 他揉了揉脑袋，看到女孩纤细的身影站在窗边，然后又是用力将什么东西扔了出来。 这次大概是累了，没能砸到谢维翰。 谢维翰在地上找了找，发现竟然是一个包着石子的纸团。 再抬头时，女孩子已经重新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谢维翰摇了摇头，纸条连同石子一起装进了兜里。 只是等他回到宿舍展开纸条，才发现上面所写的只有三个字，竟然是：“没眼光！” 谢维翰禁不住失笑，再次摇了摇头。 或许，他真的是没眼光吧。 次日休息，他依旧早早地起了床去食堂打了早饭回家，走出营区的时候好巧不巧地遇见过来给周向成送早饭的周阑珊。 四目相对，周阑珊略微点了下头，不待谢维翰有什么反应，踩上自行车走了。 谢维翰只好当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边盘算着今天出门要去的地方，一边看着脚下。 这边的路走了几年，依旧是尘土飞扬的土路，偶尔雨水冲刷，就变得坑坑洼洼的，有的时候不当心便会扭到脚。 他端着饭盒走在后面，就听前面“咔嚓”一声，随即就是链子空转的摩擦声，抬眼就看见周阑珊那辆女士自行车在一个猛然地用力之后崩断了链子，周阑珊一下栽了下来。 “小心！”谢维翰下意识叫了一声。 他几个箭步过去，周阑珊已经灵活地用双脚撑住了地面。 四目相对，谢维翰有些讪讪地缩回了伸出去帮着扶车子的手，反倒是周阑珊耸了耸肩，戏谑道：“还敢来帮我，不怕我缠上你吗？” “……”谢维翰顿时更加尴尬，“说什么呢。” “不是吗？” 谢维翰没理她，蹲下去看了看很快又站了起来，“得要工具才能修，要不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找找工具？” “不用了，”周阑珊低头看了会儿自行车，叹了口气，“我家里就有工具，回去让我哥给我修就行了。” 谢维翰也不勉强，但这么一来，两人就同路了。 一个人端着饭盒，一个人推着自行车，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极了。 “谢谢你。”突然，周阑珊说。 当然，她明白，在他的心里，这个时候只要能帮到对方，只要对方不是开着轰炸机而来的敌人，他都会尽可能去帮。 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和任何人都一样。 谢维翰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 周阑珊也跟着摇了摇头，忽然又说：“对不起啊，昨天晚上那么捉弄你，以后一定不会了。” 第1805章 新的人生28 谢维翰没想到周阑珊会主动提起昨天晚上的事，对方写在纸条上的字在他看来就是小姑娘使小性而已，他从没放在心上。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周阑珊却接着说：“其实我就是不懂，在你眼里，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儿吗？” “没有。”谢维翰连忙说。 “那你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 “你别说什么不想让我跟你受苦，觉得我帮不到你什么的，你都没有尝试过，你怎么知道呢？” “这要怎么尝试？”谢维翰无语，“难道还要……” “最起码你要试着了解一下我这个人吧？你都没有了解过，你总是觉得我去找你，去见你，给你带去的总是麻烦！” 谢维翰无言反驳，因为有一段时间里，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男人嘛，心里认同是一回事，嘴巴上却总是忍不住要狡辩。 “不是麻烦，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活得自由自在，何必因为一个我，非要扭转自己的性格，让自己承担原本不需要自己去承担的东西呢？”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呃……” “没听说过嘛，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你什么都不懂！” “……” “你可真坏，谢维翰！” 谢维翰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竟然又被冠上一个坏人的名头，他再一次摇了摇头，心中不住地叹气，只想着赶紧走完这一段路算了。 周阑珊却不想放过他，她哼了哼，“在你的眼中，我千般不好，万般不是，我倒要看看，你最后要娶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做媳妇？” 谢维翰头疼，“你快别闹了，读完了书，让你父母给你找个更适合你的吧。” 可惜，周阑珊如果能乖乖听话就不是周阑珊了。 “我就是不明白，我比你心里媳妇的标准，差在哪里？” “什么都不差，行了吧？”谢维翰无语极了。 长到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女孩子。 “那你为什么就总觉得我不行？” 话题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谢维翰直挠头。 可惜，这个时候的人们要么在营里晨操，要么都去赶海了，这一路上连个前来解救他的人都没有。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一个女孩子连同一辆自行车挤在一堵墙面前，头都快裂了。 “不是不行，你难道不觉得很累吗？我家里除了三个长辈，我们兄弟姐妹八个，这些家庭关系你能处理得来吗？我有时候出海一走就是一个月，寂寂深夜里的孤枕寒衾你能受得了吗？” 而这些，只是要作为他的家属最最开始要承受的，随着时间越长，要承受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以周阑珊的家世，真的没必要找一个像他这样的！ “结婚不是过家家，也不是赌气，你不要现在说你可以，周阑珊，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要觉得我不答应你，是瞧不起你，为了让我瞧得起你，就非得做到让我各方面都信服为止。这是一生的大事，不是剪刀石头布非得比个输赢出来。” 第1806章 新的人生29 “你觉得我是在过家家？”周阑珊忍不住反问。 谢维翰没有说话，周阑珊却说：“我没有，谢维翰，我是认真的，从一开始我就是认真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认为喜欢了就必须得到，想事情不周全，做事也冲动，不知不觉间就把大家搞得十分尴尬。 谢维翰还是没说话，饭盒里的饭都快凉了。 他垂着头，不去看周阑珊的视线。 “没必要。”半晌，他又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谢维翰忽然推开了周阑珊，大步往前走。 “谢维翰！”周阑珊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你说清楚啊，让人死也死的明白点好不好？” 年轻的姑娘，跟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人长得秀气，说话也是娇憨的吴侬软语，看起来生气的模样也并不暴躁和气急败坏，反而像是在与人撒娇。 谢维翰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又重复了一遍，“真没必要！” 周阑珊一万个不懂，干脆扔了自行车拦到谢维翰前面，大眼睛直视着谢维翰，“到底什么没必要？” “什么都没必要！” “少在这儿打哑谜！”周阑珊急了，“我真是看不明白你，说一句真话有这么难吗？你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你觉得我哪里不好，哪里是你不能忍受的，我也好明白哪里是可以改的，哪里不需要改……” “就是这个没必要！”谢维翰突然说。 周阑珊一愣，谢维翰闭了闭眼，“你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得为一个男人做出那么大的改变和牺牲？” 只因为一个喜欢？ 谢维翰觉得简直荒唐。 “周阑珊，你爹妈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为了一个男人俯身折腰的。” “我愿意！” “你有想过你要面对的结果吗？” “这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并就是你会出出任务吗？这岛上的人不都这样吗？” “那要是我死了呢？” 周阑珊一噎，瞪圆了眼睛。 “那你所做的一切，你这个人，就会成为一个笑话，没有一点儿意义！懂不懂？” 看着女孩子呆愣的神情，谢维翰绕过她就走。 可是，就再经过周阑珊身边的那一刻，手臂被周阑珊死死抓住。 “那别人不一样吗？别的人嫁给了你，不一样要承担这些吗？别人就不是笑话了吗？就有意义了吗？如果都要面对那个最不好的结果，那是我还是别人，不都一样吗？” 谢维翰一把甩开周阑珊的手，脱口而出：“不一样！” 洪亮的声音把周阑珊吓了一跳，谢维翰也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意外。 他收敛了一下神色，“抱歉，我不是想发脾气。” 对面的姑娘脸色来回变换了几下之后忽地笑开，一下跳了回来，先前填满烦躁的双眼变得明亮无比。 “有什么不一样，谢维翰，到底是我不一样，还是别人不一样，还是在你的心里我和别人就是不一样？所以，只有我没必要，是吗？只有我没必要，为你做出改变和牺牲，是吗？” 第1807章 新的人生30 谢维翰转身就走，一步迈的有别人两步大，仿佛身后有豺狼在追。 他的身后当然没有豺狼，而是俏丽活泼的女孩子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小跑，“谢维翰，你有本事你就抓紧时间找人结婚，要不然，等我毕业了，回到这岛上来，你必须娶我！” 谢维翰：“你，你真是，你还要不要……” “你有选择的权利啊，你选吧。” “周阑珊，你几岁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你可以娶别人，那我就去你们营里扔绣球，趁你们训练的时候，砸到谁的头上就让谁娶我。” “……” 谢维翰气哼哼地转头，就看到身侧女孩明媚得意的笑脸。 周阑珊歪了歪头，却不再跟着他走，回去捡自己的自行车了。 谢维翰咬牙切齿站在原地，他小时候因为脾气急，脾气不好，总是会被人惹毛，想要打架，可是随着当兵，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收敛，已经很少有抓狂失控的感觉了。 那纤细俏皮的身影很快跑远，捡起那辆自行车磕磕绊绊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推着走，心情却不曾褪色半分。 谢维翰咬着牙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气得扭头就走。 跟他的抓狂不同，周阑珊心情好极了，尤其是知道自己在谢维翰的心里是特殊的那一个的时候。 推着链子断掉的自行车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母亲冒光的双眼，“我看到谢维翰回来了？怎么样，你们遇上没有？” “没有。”周阑珊说。 “那是不能，看你这高兴的小样，怎么着？跟妈说说，你俩说啥了？”谭霜霜说。 “妈！”周阑珊无语了，她指指自己的鼻子，“在你心里，我几岁了？” “你几岁不都是我闺女吗？快，跟妈说说。” “你要想知道，你去问谢维翰去吧。我都多大的人了，出个门干点啥还得一句一句地跟您报告，知道的是您疼我，要不知道的，还觉得我没断奶呢。” 周阑珊晃了晃小脖子，抬脚进屋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谭霜霜立刻跟上了女儿还想套几句话，奈何周阑珊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连早饭也不吃就往楼上跑。 谭霜霜好不容易跟着挤进去，就见周阑珊特别无语地看着她。 “看啥？咋还不能跟我说说了？” “妈，你真想让我跟谢维翰结婚啊？” “怎么？你不喜欢了？我跟你说，咱家条件好，他们家条件也不差，你要去了他们家，他们既不会把你当成金窝窝想方设法地算计你，也不会瞧不起你，知道吧？将来在你的妯娌里头，说话还能有分量，这样的家庭不好找。” “但是谢维翰说了，我俩要是结婚，我得去他家才行，得到首都去，到时候一年都未必能回来看你一回，你愿意？” “这……” 谭霜霜果然踟躇起来，周阑珊耸了耸肩，拉开椅子在窗边的书桌前坐下，也不去催促谭霜霜。 过了好一会儿，谭霜霜才说：“你愿意去？” 第1808章 新的人生31 “我愿意啊，”周阑珊说，“到首都去，看一看首都的风土人情，感受一下和咱们这边不同的景象，有啥不愿意的？怎么？你想让我一直在这儿？” “倒也不是，就是首都离得那么远，妈哪里能放心？” “可我总要自己生活的嘛。” 谭霜霜不喜欢听这话，“是不是谢维翰让你这么说的？” “……”周阑珊无语地看了眼自家母亲，“你想的可真多，跟你说实话吧，人家都没搭理我。” 谭霜霜不信，周阑珊也不勉强，“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想让我离家太远，那我还是找个别人吧。” “哎你这孩子，你也太草率了。” “我啊，是先给你提个醒，我一旦要结婚了，真没准就得跟人去哪儿，跟谁结婚不都这样吗？” 谭霜霜郁闷了，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这几个孩子，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周阑珊。 另外一个同样感到无语并郁闷的人自然就是谢维翰了，一年到头他难得能够休息一天，本来想好好陪陪张秋雪，结果早晨打回来饭都凉透了。 张秋雪把早饭热了一遍，回头就见谢维翰正蹲在院子里的小菜园里拔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手只管着一颗菜撸，好好的一颗菜都快被拽秃了。 张秋雪本想叫他吃饭，走到谢维翰身边时他突然回神，非但把自己吓了一跳，也把张秋雪吓了一哆嗦。 “一大早晨的，发什么呆呢？” 谢维翰张了张嘴，却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你搞的失魂落魄的？” “哪有？” “不准备说说？” 谢维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张秋雪也不勉强，“那你就自己好好想想，无论工作也好，生活也好，总是难逃认真二字，遇到什么问题就去解决它。” “那要是没法解决呢？” “那就面对呗，真跟精卫一样，一颗石子一颗石子去填海？把自己累死？” 谢维翰不说话了，心里却半点没得到指点的感觉，头发都快被他揪秃了。 张秋雪原本想和谢维翰一起出去走走的，但事到临头又放弃了，跟谢维翰两个去买了些菜，收拾了一桌饭菜。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特意又到周家那边看了看。 昨天一眼可辩的倩影消失不见，留在那里的是紧紧闭合的窗帘。 只有通过被映照着的窗帘，谢维翰知道周阑珊还没睡。 “干嘛呢你？”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原来，谢维翰的帽子忘记带了，谢维骏特意给送过来。 “没事。”谢维翰说，“你不懂。” “不就是一颗小花，你觉得太脆弱了，不想养，结果那小花非跟着你？” 谢维翰诧异地看了谢维骏一眼，谢维骏笑了一声，“别忘了，咱俩可是双胞胎。” 虽然并没有什么心灵感应什么的，但怎么都会比其他人更快的感知对方的情绪，尤其像他们兄弟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分开过。 “你赶紧走吧。”谢维翰不想跟谢维骏多说。 谢维骏却八卦起来，忽然抬手楼上他的肩膀，“你到底怎么想的？” 第1809章 新的人生32 谢维翰歪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这就没意思了，要是没你，人家姑娘还不结婚了？喜欢就结，不喜欢就不结，大老爷们这么墨迹呢？” “周阑珊跟我嫂子又不一样。”谢维翰说，“我嫂子能承担承受的，周阑珊未必能，到时候多可怜。” 这下谢维骏也无语了，“要你这么说，咱们这种人还结婚干啥？平白耽误人家姑娘。” “别人又跟她不一样。” “你这就没意思了，干嘛？搞自我牺牲啊？还是觉得就是姓周的矜贵，别人家的姑娘就可以随便？” “没有。”谢维翰争辩，但挺没底气的，也觉得挺没意思的，“我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我看你能琢磨出个花来，最后还不是要遂了人家的意？” 谢维翰被怼的下不来台，干脆甩开谢维骏走了。 睡到半夜又梦见那张明媚的脸，一直在对他说：“娶我，娶我，娶我！” 谢维翰一下子醒了，随即郁闷地发现自己似乎真被那个小丫头片子套住了。 天还没亮，谢维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坐在床头发了半天呆，眼前仍然是周阑珊那张脸。 明媚、嚣张、不达目的不罢休，张牙舞爪的。 谢维骏和贺依依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在双方母亲的陪伴下过得有滋有味。 有了张秋雪和贺母之后，贺依依这个怀孕人士每天一睡醒就有营养又可口的早饭吃，和食堂里的饭菜不同，贺母做的是最符合贺依依口味的。 过年需要准备的东西也有两个老母亲手把手地教着，以及邻居、战友们的迎来送往在两人的提点下都变得非常轻松。 “幸亏你们过来了，要是我自己在这儿，对这些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贺依依不住地对张秋雪说。 每次跟贺依依说话，张秋雪都觉得心里很舒服，好像这个世上没什么值得贺依依生气的事，而她身边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值得她去尊重和感恩。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张秋雪都觉得，贺依依将来能够和谢维骏一起承担、维持起这个家的未来。 贺母则加班加点地把张秋雪买的布料要么做成了尿布，要么做成了小衣服小被子等等，几乎把孩子将来一年一年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作为手残达人，张秋雪无法参与这个环节，只好把自己先前寄过来的东西里有关孩子的部分全都给洗了一遍，收好之后给贺依依放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过，就算准备了这么多，张秋雪和贺母也依然不放心。 张秋雪其实很不好意思，本着一碗水端平的持家方式，桑巴卓玛生小无忧的时候张秋雪照顾了，自然不能对贺依依厚此薄彼。 奈何贺依依和大妞生孩子的时间差不多，周家没有长辈，唐志平年纪又大了，到时候她十有八九过不来，于是跟贺母商量的时候尽量让她过来。 贺母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下来，“我这两年就准备退了，到时候要是依依他们需要，我就过来给他们带带孩子。” 第1810章 新的人生33 张秋雪立刻好一番感谢，贺依依的哥哥因为常年奋战在公安一线，一直到如今也没有结婚，贺母能放下家事过来帮着带孩子，张秋雪从内心里感激。 她如此郑重其事反倒把贺母弄得不好意思了，直说是应该的。 贺依依听了两人的决定也没什么别的意见，结婚一年多，她从谢维骏的口中越来越了解自己所嫁的这个家庭，也深知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相互之间都充满尊重、爱护和支持。 如今，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她自然也要积极地融入进去，和丈夫统一战线，支持家里的每一个人。 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得七七八八，就已经是新年之后的初十了，张秋雪和贺母准备回去。 这些天里，在度过中间的冷静期后，逐渐又有人过来给谢维翰介绍对象。 当然，依旧是被张秋雪以遵从谢维翰自己的意愿拒绝了。 而在连续给张秋雪送了不少东西之后，谭霜霜竟然再没给张秋雪送东西了，周阑珊也再没有出现过。 张秋雪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是谢维骏非常好奇。 在张秋雪离开的前一天，兄弟俩一起从食堂打了饭往家走，谢维骏摁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整天不声不响的，跟周阑珊说清楚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谢维翰是个什么样的人谢维骏再清楚不过。 虽然这几年越来越稳重，但谢维翰能说、爱说，平时更是闲不住，何曾在一件事上这么沉得住气过？ 如此反常，叫谢维骏忍不住担心。 “没怎么想。” “那我继续让二伯娘继续给你留意对象？回首都以后在首都给你找找？” 走在身边的年轻男人幽幽转过头来，“你闲坏了？” 谢维骏笑，“还说没想法？” “……” 谢维翰无语地看了他两眼，“你快省省吧。” “眼看着过不了就又开学了，你一点儿都不担心？” “你怎么结了个婚变这么八卦？我嫂子好像也没这属性啊？” 谢维翰纳闷地看了谢维骏一会儿，忍不住又说：“没什么可担心的，那小孩就是说说算了，你还真相信？” “你不信？” 谢维翰摇了下头，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 谢维骏瞠目结舌，“嘿你说，好好一姑娘干的这都是什么事，我怎么觉得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呢？” “你说她瞎，还说我瞎呢？” “我瞎，行了吧？”谢维骏无语。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谢维翰在钓鱼的感觉。 周阑珊就是那条水灵灵的鱼。 又肥又大！ 奈何找不到什么证据。 张秋雪一直没有再问这事，直到临走，也不过是单独叮嘱了谢维翰几句。 “凡事别想太多，想找对象就积极点，不想找对象就跟人家保持点距离，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男孩可能于这方面的计较少一些，但这个年代对于女孩子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 谢维翰呆呆地应了，心中却头大无比。 前两年他以为等时间长了，早几年周阑珊和周家搞出来的那些破事就会被人们渐渐遗忘了，再怎么着，等他们都分别结婚了，也该烟消云散了。 他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免得周阑珊落个“白白寻死觅活了好几回，人家都不看她一眼”的名声。 可是哪里想到，别人可能忘却了，已经纷纷要给他介绍对象了，却是周阑珊自己没有放下。 第1811章 新的人生34 送张秋雪和贺母上了船，谢维翰见船舱门口俏丽的人影一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姑娘耀武扬威似的朝他挥了下爪子就钻进船舱里面去了。 他疾步想要冲进去，却把谢维骏和贺依依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谢维骏连忙拽住谢维翰。 “我……”谢维翰想说什么，已经收起跳板的船只却在此刻开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船只距离岸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贺依依没有看到舱门处一闪而过的身影，后怕地拉着谢维翰的胳膊，“维翰，你别掉水里去啊。” 这才刚过年，虽然他们这边天气暖和，可水也是凉的。 谢维翰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嫂子。” 谢维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到底也没问什么。 谢维翰的头却疼起来，他已经开始预感，那无法无天的姑娘要怎么到张秋雪面前去登堂入室。 张秋雪呢？ 她最讨厌的便是没有自知之明和没有分寸的人。 谢维翰有预感，一旦真的遂了周阑珊的意，恐怕自己的家庭是和睦不了了。 “发什么呆呢？赶紧走啊。”谢维骏催促。 谢维翰只好跟上两人的脚步，已然是头疼得要命了。 周阑珊的确在船上，不过，和谢维翰想的不同，她并没有到张秋雪面前去刷不知所谓地存在感。 她今天要提前回校，两年的时间太长了，她想尽可能快的把学分修完，毕业。 不然，等自己毕业，谢维翰都要等成老男人了。 她还是在船上看到张秋雪之后才知道她们也要今天离开，于是故意在船舱门口露了个头，想要吓谢维翰一下。 对于张秋雪，周阑珊只是过去打了个招呼，把自己带的梅子干分了张秋雪一半。 “我大嫂做的，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就不会晕船晕车了。”周阑珊对张秋雪说。 说完，也不等张秋雪他们拿东西给她，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船舱里人多嘴杂，船还摇摇晃晃的，张秋雪做不到像周阑珊那样自如走动，只得放弃了追过去的打算。 贺母不知道是不是月老转世，这几天没少对张秋雪嘟囔她认为不错的女孩子。 此时，她又说：“我看这女孩也不错，落落大方的，还是在岛上的，离着近，到时候两个人见面也方便，多好。” 张秋雪笑笑，对此不作评论。 在这方面，她首先还是尊重孩子们的意见。 固然她也认为周阑珊性格挺好的，但毕竟不是和她生活一辈子。 何况周阑珊其实并不是张秋雪心中儿媳妇的首选，周阑珊虽然很少，但她背后的家庭，着实叫张秋雪不敢恭维。 回程时间过得很快，等两人结束好吃好喝的旅程，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小七小八叫着朝她冲过来，一身便衣身形高大的男人逆着人流在孩子们的欢叫声中朝她走过来。 人前，他依旧是那副多年如一日的模样，不怎么说话，却伸手将张秋雪的背包接过来甩在了肩上。 第1812章 新的人生35 除了谢长风执行任务，这还是这几年来张秋雪第一次主动离开家这么久，不但孩子们整天念叨，谢长风其实也很不淡定。 见到张秋雪的这一刻，人虽然没说话，目光却上上下下把张秋雪打量了个遍。 “干嘛？不认识了？” 张秋雪搓了搓手，戏谑地瞟了谢长风两眼。 由南到北，气温骤降，张秋雪很是不能适应。 男人没说话，反倒是小七小八扑了上来。 俩人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跟张秋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小狮子狗似的围着张秋雪团团转，说着最近家里的新鲜事。 贺父也来了，不过是骑自行车来的，两家人打了个招呼就在火车站分开了。 目送贺父贺母踩自行车离开后，谢长风一家四口往附近的公交站走去。 回家的一路上谢长风几乎没有找到和张秋雪说话的时间，全是小七小八在叽叽喳喳了。 到家时唐志平他们都在等着了，就连大妞二妞也都在。 原来，张秋雪一走，谢维翰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怎么样？”张秋雪略作休息，唐志平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看着挺好的。” 张秋雪把谢维骏和贺依依这对小夫妻的生活说了一遍，铁牛是个很能包容的人，贺依依温柔大气，两个人过日子看起来像一杯白开水，平平淡淡没滋没味的，但各种滋味只有两人自己清楚。 至少，张秋雪这次去就发现铁牛比以前爱说了，贺依依眼角眉梢常带笑意。 几人听了都长长松了口气，唐志平说：“以前看他喜欢那个谁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就怕他想不开。” “不会。”张秋雪说，“铁牛不是那种孩子。” “那铁栓呢？”唐志平又问，“你去了之后，没给张罗张罗？”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别催了。” 唐志平直叹气，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谢长风今天是请了假没有去上班，见说得差不多了，就扯着张秋雪回房。 小七小八还想问问张秋雪这一路上有什么好玩的事呢，见状不高兴地直撇嘴。 “休息休息。”房间的门阖上，谢长风说。 “不用，我没觉得累。”张秋雪说，她还准备去一趟研究基地呢。 这么长时间不在，有太多事需要她了解情况。 “那也得休息。” 张秋雪被强硬地按在床上，窗帘也被拉了起来。 房间里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男人也在床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张秋雪心里一动，往前凑了凑，“想我了？” 嘴角的笑意来不及收敛，一下被人叼中。 “还知道回来！”男人低声控诉。 张秋雪冤枉，“你到底几岁啊？怎么越老越黏人了？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 “那是任务。”谢长风说。 “所以呢？” “你又不是。” 张秋雪翻了个白眼，揉着被咬疼的嘴角躺回床上，故意为难他，“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啥？” “死了要放在一个盒里的。” “……” “反正以后不能再随便离开了。” 张秋雪无语地瞪着他好一会儿，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不能。”男人手臂伸过来，重新将她捞进怀里，“我就想跟你死后方在一个盒里。” 第1813章 新的人生36 这大约……就是耿直老男人最后的浪漫？ 张秋雪乐观地想，没有再去纠正谢长风。 回来这一路都是卧铺，张秋雪本不觉得累，可是被男人这么团着，不知不觉她竟然又睡着了。 醒来时，天都已经黑透了，段姐、桑巴卓玛正在做晚饭，唐志平正在准备给桑巴卓玛生育之后恢复的药。 俩小的在补寒假作业，竟然是谢长风抱着小无忧在哄。 那健硕有力的手臂，每每碰到她都恨不能勒进骨子里，此时小心翼翼地托着几个月大的婴孩，想必用自己脊背去托起一柄钢枪的时候，谢长风都没这么小心过。 以至于，张秋雪一不小心竟然笑了出来。 婴孩和张秋雪的笑声同时响在房间里，谢长风立刻看了过来，“醒了？睡得怎么样？” 张秋雪走过去逗了逗小无忧，小无忧好像一点儿都不怕生，很给脸地朝张秋雪吐了个泡泡，小手挥舞着。 “挺好的。”张秋雪接过小无忧抱了抱，戏谑地望向谢长风，“怎么样？抱儿子和抱孙女有什么不同？” 男人没理她，走到一边喝起了水。 自然还是有不同的，带孙辈，只是帮孩子们带孩子，但两个儿子，是张秋雪给他生的，生来就不同！ 九月，大妞在妇产医院生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同一天，贺依依在也生下一个男孩。 报喜的电话是谢维翰打来的，张秋雪当时人在医院没能接到，事后特意打电话过去询问，方知贺依依的状态很好。 虽然是第一胎，但生地特别快，第二天就回了家修养。 大妞则是足足疼了一夜，生完后又发生了出血，把一家人折腾得人仰马翻，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孩子们都非常健康。 在坐完月子之后，张秋雪才得知贺母的退休并没有办下来，她提议让贺依依带孩子回来，这样在谢维骏出任务的时候，家里也能照顾照顾他们母子。 “二伯娘，放心吧，我们在这边挺好的，维骏虽然有时候出任务，但是我们也不是不能照顾自己，我就是没经验，慢慢就好了。我在这儿，每天维骏回来还能吃口热乎饭，也能看看孩子。” 贺依依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非常坚决，张秋雪也就没再坚持。 只是再写信的时候，又随信寄过去一笔钱。 很快，又一件头疼的事落在了谢长风和张秋雪的头上。 周家没有长辈，周子俊和大妞希望张秋雪能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谢维骏知道谢北鲲和桑巴卓玛的孩子是谢长风取的名字，希望两人也给他们的孩子取个名字。 于是一连数日，谢长风每每回到家就抱着张秋雪的大部头辞典翻个不停。 他现在热衷于这项工作，甚至还从张秋雪那里把她那份活也抢过来了。 直到连唐志平都忍不住取笑他的时候，谢长风终于郑重其事地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名字。 谢维骏的儿子，谢家的第四代长子，谢长风甚至给这孩子取了个表字，叫和光，大名谢伯谦。 通过电话之后，一封只写了孩子名字的信从首都南下，寄托着谢长风对于这个孩子满满的期待。 第1814章 新的人生37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名字分别落在纸上。 周熙秋，周清若。 熙秋是哥哥，清若是妹妹，大妞和周子俊都非常喜欢。 大妞和两个孩子在家里住了满月，正好有赶上小无忧的周岁生日，一家人很是热闹了一番，才和周子俊带着两个孩子回自己家去。 如今，他们还是住在周子俊单位的宿舍里，不过，家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张秋雪那里少。 周子俊能折腾，结婚之后更是踏踏实实一门心思赚钱过日子，和人攒了一个小作坊，捣腾一些电脑配件和传呼机什么的，不久前还送了张秋雪一台，加上他自己懂，能给人配，着实赚了不少钱。 丈夫体贴，工作顺利，儿女双全，对大妞来说，这已然是最好的日子，因为家中没有老人，她甚至连婆媳问题都不需要考虑。 偶尔提起以前，大妞也会好奇周子俊心中是否意难平，毕竟零零总总周子俊等了自己不少年。 周子俊却也不否认这一点，“我又不是圣人，自然也会有想不通的时候。” “是吗？”大妞往周子俊身边靠了靠，她没想到周子俊会坦然承认这一点。 “是啊，最难过的时候也想过放弃。” “那为什么……” “觉得你不对劲儿呗，想着再去试最后一次，没想到就碰到你跟那人道谢又道歉的。” 大妞笑，心中却生出庆幸。 没想到，她曾距离失去现在的生活这么近。 但好在所有的问题已经过去，他们一家人想必会拥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生完孩子之后，大妞办了停职留薪，专门在家照顾两个孩子，直至孩子两岁之后。 桑巴卓玛则再这段时间里毕了业，重新接管了爱心慈善基金。 她利用张秋雪经商的人脉开始吸纳更多的血液到爱心慈善的善款募捐当中来，联合妇女儿童协会，开始在各地开展慈善帮扶活动。 虽然带着一个孩子，但她丝毫不缺乏张秋雪当年在北川打拼时的劲头，每一份资料都是她亲自核实过的，两年之间每一条工作准则的制定都是她亲自体验过的。 爱心慈善基金也在桑巴卓玛的努力下，成为了一个备受瞩目的公益组织。 桑巴卓玛也由此妇女儿童组织协会吸纳，成为了一名干事，由此登上了属于她的舞台。 时年，六月，骄阳似火，海边上的沙子都烫脚。 谢维翰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海上训练带队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娇俏的身影站在那里，一身旧式海军服改的半裙，双手背在身后，半长的辫子被风拂到了脑后。 直到走近，才朝他挥了挥手。 谢维翰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地带队回了营。 但安顿好手下人之后，谢维翰就开始头疼。 两年之约，他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 原因无他，周家就周阑珊这么一个女儿，平时惯得和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自家女儿受半点儿委屈，而和他在一起，将来家庭当中的磕磕碰碰、独自要面对的事情，不都是委屈吗？ 这和喜欢不喜欢无关，谢维翰单纯地认为，周家压根不会同意这么一门婚事，何况前几年搞出来的事实在是丢脸。 而现在……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谢维翰！” 第1815章 新的人生38 周阑珊扶着谢维翰的胳膊下来，朝谢维翰抬了抬下巴，“记住你说的话，走吧。” 谢维翰点点头，转了一圈没在屋里看到人，只好说：“那你帮我跟你家人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张阿姨那边不会继续给你找对象吧？” 谢维翰：“……” 今时今日，他总算了解什么叫做女人的可怕之处，曾经的张秋雪第一次带他们出远门可以把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如今的周阑珊，本以为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小姑娘，也能刨根问底把他所有反悔的可能都堵死。 “不会。”他说。 “那我相信你。” 从周家出来，谢维翰就得回营了，但他早晨没回家，还得回去和张秋雪说一声，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谢维翰如今这么大了，张秋雪对他的安全不会太担心，只是，身为一名家属，她也太明白了，一般情况下，领导也会见一些下面的小领导，但是，留下吃饭的就太少了。 不过今天时间太晚了，眼看谢维翰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张秋雪就没有问。 谢维翰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张秋雪交代，便也没有提这件事，但是心里，谢维翰有些头疼。 这种头疼和周阑珊无关，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他是谢长风养大的，嘴巴上一直没有改口，但他和谢维骏就是谢长风的养子。 这一点，首都许多人都知道。 而周向成呢？ 作为周阑珊父亲的他，还镇守一方。 他们一旦结合，其实于谢长风、周向成的前进之路，没有什么好处，只会引发无端的猜忌。 这也是除了对周阑珊的爱护之外，谢维翰从一开始就拒绝周阑珊的原因。 正如谢维骏从小便那么懂事，是因为想给张秋雪帮忙，想让他们家过得更好一样，谢维翰也不想做任何对这个家不好的事情。 谢维翰这一纠结，就纠结了两天，期间周阑珊没有再找过他，只是偶尔周家大哥从营里遇见他神色微妙得很。 这一变化连谢维骏都发觉了，忍不住问谢维翰，“你做什么了？” 谢维翰：“……” 同样感到奇怪的还有张秋雪，她只是想问问大年初一早晨周向成留谢维翰吃饭的事，可每每提起，谢维翰都只是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张秋雪担心起来，“留你吃饭的事情到底是周向成还是谭霜霜？你总是摇头做什么，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如果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刁难你可不行。” “没有，二伯娘。”谢维翰连忙说，“真没有。” 见他神色认真，张秋雪就更好奇起来，“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您先别问了，等以后机会合适了，我会跟你说的。”谢维翰恳求道。 张秋雪皱眉，“他们真没逼你？” “没有。”谢维翰失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如果真被逼做不想做的事，肯定不会忍着的，就是还有一件事一定要跟你说一下。” “你说。” “这两年……就别给我介绍对象了。” 第1816章 新的人生39 “为什么？”张秋雪问。 作为曾经的不婚主义者，张秋雪当然不会要求孩子们一定结婚，但谢维翰以前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她必须的问清楚。 “我现在还不能说。” “……” “还有，二伯和奶奶那边，也得麻烦你帮我说说情。”谢维翰请求道。 “这些都是小事，”张秋雪说，“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 谢维翰重重地点头，“是！” 张秋雪就不再多问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都再正常不过。 “那你就好好做你想做的，家里那边有我。” “谢谢二伯娘！” “少来，你还是好好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吧？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记下了。” 张秋雪也就不再多说，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总要他们自己去走，她充其量也只能当他们前行路上的一盏引路灯而已。 私下里说开之后，谢维翰以为周阑珊会迫不及待地来找他，事实却让他感到意外。 自从初一之后，周阑珊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周家也再没有什么撮合性的动向，以至于谢维翰开始怀疑那天自己走了之后，周阑珊是不是遭到了周家父母的严厉管教。 这天他走的时候，特意绕到周家门前过，却不见周阑珊，只有那三岁大的小孩自己在门口玩。 谢维翰想了一下，偷偷凑过去蹲在小孩面前。 小孩看了看他，谢维翰从身上翻了翻，想翻出什么糖果给小孩，但他这么大的人了早不吃糖了，翻了半天只翻到张秋雪临走前塞给他的几盒巧克力。 他剥开一颗在小孩面前晃了晃，“吃过吗？特别甜。” 小孩立刻伸手来抓，谢维翰立刻避开他玩土玩得脏兮兮的小手，“我问你，你姑姑这两天在家干嘛呢？跟我说了我就给你吃。” 小孩看了看谢维翰，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巧克力球，忽然拔腿就往家里冲，一边冲一边喊：“姑姑，有人来找你了！” 谢维翰猝不及防，伸手抓了一把没能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家伙从自己指尖溜走。 时逢周家大嫂从门里出来，谢维翰连忙站直了身体，问了一声嫂子好。 而那不知事的小孩犹自在叫着，“妈妈，他说我告诉他姑姑在干嘛就给我一颗糖，我把姑姑叫出来，他是不是该把糖都给我。” 谢维翰尴尬地直想挠头。 周家大嫂也挺尴尬，抓起儿子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你这熊孩子，浑说什么，你姑姑在楼上看书呢，你去叫吧。” 谢维翰忙说：“不用不用，不用了嫂子，我这就得走了。把这个给周小姐和孩子吃吧。” 他把张秋雪给的那几盒巧克力都塞了过来。 周家大嫂不收，可东西并不是给她的，她不好拒绝，只好说：“那我这就给珊珊送上去。” 谢维翰又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周家二楼房间最左侧的那个房间，从那里看到一抹倩影。 似乎是发现了他在看，对方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书。 谢维翰：“…… 这丫头不会是想争分夺秒地修完学分吧？ 第1817章 新的人生40 知道周家并没有因为那天的事情对周阑珊多加责备，谢维翰也就放心了。 此后，谢维翰又观察了几天，周阑珊每天都在家里学习，如果不是有事需要外出，几乎没有再出来过。 非但如此，就连谭霜霜也一改之前时不时就要去张秋雪面前刷一刷存在感的作派，除了路上偶然碰到打个招呼，没有再做过什么有失|身份的事。 张秋雪一开始还为此感到奇怪，但问了几次，谢维翰都不说，她也只好作罢。 年很快就过完了，张秋雪和贺母也到了该离开的时间。 无论张秋雪还是贺母，最放心不下的都是贺依依。 贺依依现在还没有显怀，但按照时间计算，基本上是和大妞差不多的预产期。 因为不能确定到时候能不能过来，张秋雪不得不多和贺依依交代几句，并和贺母商量届时请她过来照顾贺依依和孩子。 听闻张秋雪可能不能过来，贺依依很大度地没有怨怼，而是表示了理解。 贺母也说：“那到时候就我过来。” 她这些日子和张秋雪相处得着实不错，知道张秋雪如果不是真有事，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商定了这些，张秋雪和贺母又给他们准备了一些东西，终于于初十那天踏上回程。 谢维翰和谢维骏夫妻一起送张秋雪和贺母到码头，谢维翰以为张秋雪临走之前肯定还会抓着自己盘问一番，但是没有，张秋雪只说了一句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就和贺母一起登船离开了。 回程风平浪静，张秋雪趁机还去视察了最新型的火车，总结了这列车的种种优缺点，用来为以后提升做资料。 到达首都时，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只是首都和南方的天气截然不同，冷峻的感觉依旧像是被首都的天气给了一个下马威。 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张秋雪和贺母正在人流中艰难前进，肩头就被拍了一下，肩头的小包随即被提了起来。 张秋雪本能便要争夺，随即却被两个一路叫喊着“妈妈”的孩子团团围住。 附近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躲闪，张秋雪却在瞬间认了出来，这几个人竟然是谢长风和小七小八。 她一脸惊喜，尤其是这个男人，十年如一日和木头疙瘩似的，是在不能指望他给自己什么惊喜。 “你们怎么来了？” “妈你怎么这么久？” 小七首先控诉张秋雪的“恶行”！小八也扯着张秋雪不肯撒手。 仔细算算，这真是他们出生以来，张秋雪离开他们最久的一次，两个孩子都想念极了。 张秋雪忍不住拥抱他们，挨个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才问谢长风：“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这个时候到？” “我不知道。”谢长风说。 张秋雪更是惊讶，不知道就是今天一直在这里等？ 这大约就是专属于这个男人的若无其事式温柔了。 贺母禁不住拍拍张秋雪的手臂，一脸的羡慕，同是一起出门，她家那个糟老头子就没来。 （对不起大家，前两天开窗通风把娃吹病了，这两天终于好点，趁机修改了一下前面的剧情，大约从1802开始需要麻烦大家在看一下，感谢，笔芯） 第1818章 新的人生41 心里头高兴，但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和两个孩子亲昵了片刻之后，几个人顺着人流一起往外走。 谢长风是乘公交车带两个孩子来的，出了火车站之后，于附近一起乘坐公交车往回走。 家里头知道张秋雪今天回来，唐志平、桑巴卓玛乃至大妞二妞早就在等着了。 老太太想孙子，进门就拉着张秋雪问个不停，尤其是铁栓的婚姻问题是重中之重。 张秋雪其实也没想好该怎么跟家里交代，不过，此时此刻被唐志平看着，她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别着急，就快了。” 唐志平果然非常高兴，又把贺依依怀孕和铁牛平时的一些情况说了说。 这小两口的感情目前看来很稳定，铁牛是个很能包容的人，贺依依温柔大气，两个人过日子看起来像一杯白开水，平平淡淡没滋没味的，但个中滋味只有两人自己清楚。 至少，张秋雪这次去就发现铁牛比以前爱说了，贺依依眼角眉梢常带笑意。 等回到房间，谢长风就问：“铁栓有对象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相信。 张秋雪舒服地在自家床上滚了一圈，这才说：“知道你还问。” 谢长风无语，“铁栓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帮他糊弄老太太？”谢长风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倒是觉得不用担心，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反正铁栓又不会去做坏事，适当的时候支持他一下怎么了？” 谢长风倒也不是要求铁栓立刻马上结婚，他是生气这孩子让张秋雪和唐志平一直担心、挂念。 “不过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说一下。” 不等谢长风说话，张秋雪把周家的事情跟谢长风提了提。 铁栓喜欢也好，周家有意联姻也罢，都让谢长风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谢长风听完果然皱了皱眉头，“你觉得铁栓有这方面的意思？” “我觉得这孩子有点怪，以前总觉得他是个马大哈，现在又觉得他各方面挺细心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顾虑人家姑娘的名声，大年初一还被周向成留下吃了顿早饭。可是，你说喜欢人家姑娘，他从来也没什么表示。” 张秋雪直摇头，仔细数数，他们全家也没一个铁栓这样的。 “行，我知道了。”谢长风说。 张秋雪便说起贺依依和谢维骏的事，随后又提起因为大妞怀孕自己可能不能过去的事，让谢长风帮自己记着到时候多给贺依依准备些东西。 一来一回这么多天，张秋雪其实已经很累了，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仿佛魂游天外。 “睡一会儿吧。”谢长风忽然出声打断她，“有什么事，醒了再说。” 张秋雪顿了顿，睁开眼睛看了看谢长风，忽地莞尔一笑，往他怀里蹭了蹭，闭上了眼。 人生难得，相濡以沫。 一觉醒来，天都已经黑透，段姐、桑巴卓玛正在做晚饭，唐志平正在准备给桑巴卓玛生育之后恢复的药。 俩小的在补寒假作业，竟然是谢长风抱着小无忧在哄。 那健硕有力的手臂，每每碰到她都恨不能勒进骨子里，此时小心翼翼地托着几个月大的婴孩，想必用自己脊背去托起一柄钢枪的时候，谢长风都没这么小心过。 这大约便是属于这个男人的铁汉柔情吧。 第1819章 新的人生42 “醒了？睡得怎么样？” 张秋雪走过去逗了逗小无忧，小无忧好像一点儿都不怕生，很给脸地朝张秋雪吐了个泡泡，小手挥舞着。 “挺好的。”张秋雪接过小无忧抱了抱，戏谑地望向谢长风，“怎么样？抱儿子和抱孙女有什么不同？” “要不你再给我生一个比比？” 自然还是有不同的，带孙辈，只是帮孩子们带孩子，但两个儿子，是张秋雪给他生的，生来就不同！ 张秋雪禁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谢长风也就是开个玩笑，若说喜欢，他是真喜欢张秋雪给他生的孩子，虽然平日里待他们与铁牛铁栓没什么分别，可是心里的喜欢只有谢长风自己知道。 现在两人年纪都上来了，这话也就当个玩笑听听。 晚上吃饭，最高兴的依然莫过于小七和小八。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张秋雪的身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从大海的颜色问到谢维骏他们的作战方式。 不过，一开始张秋雪还能说上几句，到后来统统以不知道、不了解作答，惹得两个小家伙十分不满。 同年九月，大妞和贺依依分别在医院生下一对龙凤胎和一个男孩。 一家人都高兴坏了。 虽然张秋雪和谢长风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还是为谢维骏和贺依依的这个孩子感到十分的高兴。 在继小无忧之后，谢长风又一次抱着张秋雪的大辞典翻了个把月给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昭和，甚至还学人给孩子取了个字，叫做和光，对家中第四代的长子寄予了满满的期待。 大妞生产的时候不太顺利，两个孩子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张秋雪几度在产房外腿软，大妞才从里面出来，之后又发生了大出血，险些没能救过来，把一家人吓得人仰马翻。 好在有唐志平在，出院后和两个孩子直接被接到了张秋雪这边，由唐志平日日照看着，养了足足两个月才恢复了元气。 又和张秋雪他们热热闹闹地过了小无忧的周岁生日，这才回自己家那边去。 他们如今还住在周子俊的员工宿舍里，面积不算很大，但东西非常齐全。 周子俊也是闲不住的人，除了每天教课之外，还和人攒了一个小作坊，捣腾一些电脑配件和传呼机什么的，不久前还送了张秋雪一台，加上他自己懂，能给人配，着实赚了不少钱。 丈夫体贴，工作顺利，儿女双全，对大妞来说，这已然是最好的日子，因为家中没有老人，她甚至连婆媳问题都不需要考虑。 偶尔提起以前，大妞也会好奇周子俊心中是否意难平，毕竟零零总总周子俊等了自己不少年。 周子俊却也不否认这一点，“我又不是圣人，自然也会有想不通的时候。” “是吗？”大妞往周子俊身边靠了靠，她没想到周子俊会坦然承认这一点。 “是啊，最难过的时候也想过放弃。” “那为什么……” “觉得你不对劲儿呗，想着再去试最后一次，没想到就碰到你跟那人道谢又道歉的。” 大妞心中唏嘘不止，如果不是周子俊一直以来的坚持，或许，她真没有如今的好生活。 第1820章 新的人生43 此后多年，大妞没有再怀孕。 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身体在这次生育之中出了什么问题，直到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周子俊竟然偷偷结扎了。 愕然之余，大妞当然要问一问。 “两个孩子就够了。”周子俊说，“我娶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生多少孩子的。” 话虽如此，大妞却明白，生产时的大出血把周子俊吓坏了。 生完孩子之后，大妞办了停职留薪，专门在家照顾两个孩子，直至孩子两岁之后才重新回到她心爱的工作岗位上。 桑巴卓玛则再这段时间里毕了业，重新接管了爱心慈善基金。 她利用张秋雪经商的人脉开始吸纳更多的血液到爱心慈善的善款募捐当中来，联合妇女儿童协会，开始在各地开展慈善帮扶活动。 虽然带着一个孩子，但她丝毫不缺乏张秋雪当年在北川打拼时的劲头，每一份资料都是她亲自核实过的，两年之间每一条工作准则的制定都是她亲自体验过的。 爱心慈善基金也在桑巴卓玛的努力下，成为了一个备受瞩目的公益组织。 桑巴卓玛也由此妇女儿童组织协会吸纳，成为了一名干事，由此登上了属于她的舞台。 六月，毕业季，骄阳似火，海边上的沙子都烫脚。 谢维翰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海上训练，带队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他们回营的必经之路上站着一抹俏丽的身影。 女孩风姿秀丽，海魂衫上被做成了收腰的裙子，显得愈发窈窕多姿。 他们路过时，女孩朝谢维翰做了个手势，队伍里立刻有人开始起哄，让谢维翰赶紧过去。 甚至副手还跑过来贴心地接替了谢维翰的工作，谢维翰却开始感到头疼。 他近乎一步三挪地挪到周阑珊的面前，挠着头问：“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周阑珊反问。 “……” 谢维翰很识趣地闭了嘴。 周阑珊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终于拿了出来，“当当当当，”她叫着，东西在谢维翰面前来回摆动。 凭借良好的视力，谢维翰一眼就看清了，上面所写的竟然是“毕业证”三个大字。 一时间，他黢黑黢黑的脸险些裂了。 “你毕业了？”谢维翰开始失态。 “对啊。”周阑珊得意地说。 谢维翰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不见，周阑珊瘦得很厉害，气色倒还算好，应该是平时熬得厉害。 女孩惊喜而雀跃的目光下，谢维翰开始躲避。 事实上，他所说的两年，所说的等周阑珊毕业，就像周阑珊曾经说的那样，是一种拖延时间的手段。 外面天高海阔，他也听二姐讲过，大学里男孩子追女孩子什么样的浪漫手段都有。 他觉得，等周阑珊见识过那些，肯定会将他抛之脑后了。 也是基于此种认知，他信誓旦旦地许下了两年。 “怎么？你不高兴吗？”周阑珊问。 “没有。”谢维翰连忙说。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并不欢迎我来？” 不得不说，女人的思维有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真没有。”谢维翰又说，晒得黑黝黝的脸一脸认真。 周阑珊复又笑起来，两只眼睛眨啊眨，朝谢维翰面前轻轻跳了一小步。 “那，你说的话是不是应该兑现了？” 第1821章 新的人生44 谢维翰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道：“你确定？” 骄傲的姑娘立刻抬起了下巴，“你要反悔吗？”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你觉得？”周阑珊冷笑，“我还觉得我能上天呢，我上得了吗？我觉得的东西都不一定能实现，你觉得有用吗？我不要你觉得，我觉得就够了！” “既然如此，以后不要后悔。” “谁要后悔啦？谁要是后悔……” 周阑珊猝不及防一声低呼，胸前被男人的钢枪硌得生疼。 似乎从认识这个姑娘开始，谢维翰就在隐忍，隐忍她的小刁蛮小任性小脾气，隐忍她时不时的凑上来撩拨。 一直以来，他真的希望她能找个更安定，能更长时间陪伴她、爱护她的人。 可他毕竟不是个圣人。 他真难得没有办法做到在这姑娘没日没夜熬了这么久只想尽早毕业的时候，再次给她泼凉水。 娇蛮的女孩子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一双脸颊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为这炙热的胸膛，为这人身上被汗水洗刷的味道。 良久，直到不远处传来重重一声咳嗽，两人火速分开。 扭头，就看到周向成阴沉欲滴的脸，身边还站着几个同僚。 “爸。”周阑珊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周向成沉下脸时还是会感到害怕，一时声音有些呐呐的。 反倒是谢维翰不卑不亢双脚一并敬了个礼，“首长好。” 周向成的脸色更难看了，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所以到了嘴边的训斥只能化作一句：“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他年纪大了，常年两点一线的生活早已让他失去对外界社会上的了解。 “首长教训的是！”谢维翰说，这一听还像句人话，周阑珊松了口气，但下一句就听谢维翰接着说：“下次我们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 周家父女顿时目瞪口呆，羞愤之下，周阑珊回头踩了谢维翰一脚，低声说：“当着我爸你胡说什么呢。” 其他几个人哈哈大笑，也不等周向成说什么就打趣起他来。 周向成被噎得不上不下的，指了指谢维翰，“你小子晚上到我家里来！” 谢维翰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说的就是心里话的样子。 好在周向成还有事不能久留，直接和其他人一起走了，远远的传来别人恭喜周向成家好事将近的声音。 “你胡说八道啥呢。”周阑珊踢了谢维翰一脚，脸还是红的。 谢维翰看着女孩不知是被晒的，还是羞的，发红的脖子，取下背上的外衣给周阑珊搭在了头顶。 “走，先回营，我把东西放下，跟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周阑珊纳闷。 “你爸妈喜欢的东西。” “给他们买东西做什么？” “投其所好。”谢维翰说，“古语有云，若要取之，必先予之，就像你说的，你不愁嫁，但是想娶你也没那么容易。” 周阑珊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确定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呗。” “……” 第1822章 新的人生45 v虽然那次周阑珊终于逼出了谢维翰的心里话，周家的人拗不过周阑珊，心里也逐渐默认了这件事。 但是，这一年半以来，逢年过节也好，平日里也好，谢维翰从来没像其他未婚女婿一样上过门，甚至路上见到不得不打招呼的时候，也是和别人一样很普通的问候。 久而久之，周家人对他难免有些不满。 他们不满的并非贪图谢维翰那点孝敬，而是那份心意，对周阑珊的心意，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周阑珊剃头挑子一头热似的。 周向成叫谢维翰到家里去，其目的谢维翰很清楚，就是要弄清楚他对周阑珊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两个人从谭霜霜喜欢的肉类，到周向成喝水用的搪瓷缸子，甚至小孩们喜欢吃的糖果，统统买了个遍。 谢维翰花钱的架势和张秋雪颇有几分相似，周阑珊看了都有些受不了，连连叫他别买了。 买好东西放在一起让周阑珊看着，谢维翰借着上厕所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先打到了家里，张秋雪没在家，反而得了唐志平一顿催他结婚的唠叨。 谢维翰又达到研究基地，七拐八绕终于找到张秋雪。 张秋雪今天很高兴，接起电话时笑吟吟的。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二伯娘。”谢维翰认真地说。 张秋雪顿了顿，收敛起笑容，“你说。” “我想结婚了。” 沉默了一瞬，张秋雪才接着说：“找到想结婚的人了？” “一直就有。”谢维翰说，“就是周阑珊。” 说这话的时候谢维翰挺不好意思的，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可以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周阑珊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很少有人在看过外面的世界之后还甘愿回到他们的身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妻子，务实、持家。 所以他当年没有告诉张秋雪。 并不是很出乎意料的答案，张秋雪反而笑了，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你现在说这个该不会晚了吧？人家父母能愿意？” 反正他们能家两个闺女，如果有这么个男人反反复复地来招惹，又口嫌体正直地表示自己没意思，张秋雪一定挥着扫把把他扫地出门，来几次扫出去几次。 “所以，我需要家里的帮助。” “行，等着吧，这两天就到。”张秋雪痛快极了。 但谢维翰还有些担心，“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二伯那边……” “没事，你二伯要干不了，就让他回来给你们抱孩子，也搞搞咱们家的后勤工作，要是真能影响到他，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谢维翰无语。 黑脸煞神般的谢长风左手一个娃，右手一个娃，早晨做早饭，中午做午饭，晚上准备洗澡水泡脚水？ 一想那画面，谢维翰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过，张秋雪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我们现在就走吗？我家应该快到晚饭时间了。”谢维翰一回来，周阑珊就迫不及待地说。 “你先回去。”谢维翰却是说。 第1823章 新的人生46 惊讶了一下，周阑珊就变得警惕起来，“那你呢？你不会要耍赖吧？” 谢维翰晃了一下手里其他的一兜东西，“我去一趟我嫂子那里，让我哥他俩跟我一起去。头一次上门，我这么光秃秃的一个人去，不像话。” 周阑珊这才又笑起来，朝谢维翰挥了挥手回家了。 这天晚上，谢维翰在谢维骏夫妻的陪同下第一次登门周家，丰厚的礼品立刻俘获了丈母娘的心，唯有周向成冷冷地看着依旧不太满意。 待两家寒暄得差不多了，便叫谢维翰进了书房。 “爸，你干什么呀？”周阑珊着急。 相比之下，谢维翰反而淡定，平静地跟着周向成进了书房，甚至进门之后就若无其事地把“首长”改成了“周伯伯”。 “你小子少跟我套近乎。”周向成一挥手，“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不清楚还想娶我闺女？趁早回去做梦。” 谢维翰：“……” 他上来就套近乎，就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几年来，一桩桩一件件，自己不都是在打脸吗？ 但未来老丈人问了，谢维翰少不得老老实实说一遍，如果说得不好，或者说不够诚恳，谢维翰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听闻他对自己和谢长风将来的发展感到担心的时候，周向成又哼了哼，“用得着你担心这个？” 但是声音里听得出来，已经不生气了。 这对未来的翁婿对谈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周阑珊立刻迎了上去，上上下下把谢维翰看了个遍，好像他会在周向成的书房里遭到一顿毒打似的。 谢维翰他们吃过晚饭来的，此时时间已经不早，小昭和早已经困了。 来不及跟周阑珊多说什么，谢维翰和谢维骏两口子提出告辞。 谢维骏今天非常高兴，他是家中老大，弟弟一直不想结婚，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很发愁。 这两年，他心里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什么，但真没想到最后转来转去竟然还是落到周阑珊身上。 “你小子，早知道现在这样，早早定下来不就完了吗？” “不一样。”谢维翰笑。 事情说开了，他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但如果能够重来，他想，他一定还会做出和以前一样的选择。 首都。 张秋雪回到家把消息给谢长风和唐志平一说，谢长风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早说，我最近正忙呢。” “你你你你整天忙。”唐志平没好气地拿筷子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忙起来没完没了的，我不管，你这次必须得去。” 张秋雪仔细算算，谢长风确实忙了很长一阵子了。 “行了，你调调时间，也该休息休息了。” 媳妇和老娘的双重攻势下，谢长风只能说：“明天我安排安排，如果安排不开，只能你自己去了。” 唐志平对此很不满意，但谢长风的工作就是这样，就算她是亲娘，她也只能表示理解。 好在最后通过协调，谢长风终于有了三天的假期。 因为时间有限，两人决定乘飞机前往，但要出发之际却遇上两个小麻烦。 第1824章 新的人生47 “我也去！” “还有我！” 小七小八各自背着自己的书包堵在门口。 此时此刻，两人也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了，站在一起的时候都快赶上张秋雪了。 谢长风一张脸沉得难看，难得有假期，他压根不想带这两个小麻烦精。 “你们跟着去？给小侄子带礼了吗？没带怎么好意思去的？”谢长风说。 “带了。” “当然带了！” 两人纷纷说道。 于是，谢长风的脸色更黑了。 张秋雪失笑，“那就去吧，一起去。” 孩子们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首都，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了。 这下不管谢长风再怎么不情愿也没用了。 张秋雪本来还想让唐志平也过去看看，看看小昭和，也看看铁牛铁栓，但是唐志平害怕坐飞机，最后只能作罢。 一家四口第一次出远门，小七小八格外兴奋，一直扒在机舱的窗户上朝外看个不停，还来来回回使唤了好几次空乘人员。 等到落地的时候，还对这种奇妙的感觉意犹未尽。 “我决定了，我以后长大了要去开飞机。”小七说。 “开战斗机，轰轰轰想发射几枚炮弹，就发射几枚炮弹的那种。” 话音未落后脑勺被抽了一下，是小八。 “现在是和平年代，你想屁吃呢。” 张秋雪几经孩子们的理想洗涤，内心已经很强大了，对此竟然不置一词。 张秋雪没都没想法，谢长风就更淡定了，他甚至还有意给两人科普了一下就算是战争年代，也不是随便想怎么开炮就怎么开炮的。 “有的放矢知道吧？你必须得让你的每一颗子弹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争取让你的每一颗子弹都有用，而不是空弹，无法命中目标。” 小七立刻举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小八很配合地表演了一下阵亡，张秋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她现在算是发现了，反正不管她怎么说，孩子们是对平平静静安安定定的生活没有一点儿意思。 到达时真是下午，一下船就看到等在码头的贺依依和小昭和。 这还是孩子出生之后张秋雪第一次见到孩子，谢长风是第一次。 贺依依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工作，但生活似乎很好，依然是那副温柔贤淑的气质，张秋雪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会放轻一些声音，反倒是小七小八一点儿都不没有生分劲儿，下船就围着贺依依和小昭和说个不停。 张秋雪和谢长风也逗了逗谢昭和，小家伙才九个月大，长得虎头虎脑的，常言道儿肖母女肖父，谢昭和却和谢维翰挺像的，长着一双谢家父子共有的浓眉大眼。 谢长风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主动把谢昭和接过去抱了起来。 谢昭和不怕生，立刻舞着小手来抓谢长风的脸。 小七小八看什么都新鲜，说了没几句话就跑到边上看水去了，被张秋雪扯着衣领薅了回来。 进了门，家里依旧和上次张秋雪来的时候一样，院子里种着各色蔬菜，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小孩的摇篮摆在厨房边上还没来得及收。 谢维骏能娶这么个媳妇，张秋雪心说真不知是哪辈子积了德了。 第1825章 新的人生48 吃饭的时候，贺依依主动对张秋雪和谢长风说起了谢维翰的事。 她了解的不多，着实对谢维翰一直没什么动作，却忽然要和周阑珊结婚感到诧异。 不过，作为大嫂，她当然不会说什么不好，尤其是这一年来，她总觉得周家待她还挺客气的。 当天晚上，谢维翰便和谢维骏一起回家来了。 他心中万分惭愧，如果不是他这么折腾，或许张秋雪和谢长风上次一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定下来。 除此之外，就是对是否会影响到谢长风感到担心了。 谢长风的说法则和周向成差不多，“我们干了这么久，谁还不了解我们的心思，家里这么多孩子，想要干点什么，轮得到你这里？” 张秋雪也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只能让自己立身正，难道还能管住别人的嘴巴？” 谢长风平时就不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性子，听张秋雪和谢长风这么一说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次日周末，谢长风还急于回去，一家人稍作商量当即决定明天去周家拜访。 这次不比谢维骏和贺依依在首都结婚，所有的礼品都是张秋雪出发之前亲自采购的，一路上全靠谢长风搬上搬下。 相应的，礼品多是贵重又精致，不比贺依依那个时候不管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拎一份过去。 商定了这事，张秋雪又抱着小昭和稀罕了一阵儿，一家人这才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张秋雪还没醒，小七小八就起来了，拖着谢维翰非要去赶海。 可怜谢维翰上午就要跟张秋雪两口子去提亲，心里紧张得不行，却还要应付两个怨种弟弟。 小七小八当然也不是有多喜欢赶海，只是没见过海，不知道赶海是什么样子，对此颇为好奇。 “和赶集有区别吗？”小七还问。 “没区别。”谢维翰有气无力地讲，“如果硬要说有，就是赶集得花钱，赶海不用，但赶海得自己去刨，自己去找。” 小七不明白，越发对这个游戏感到兴奋。 两个人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谢维翰频频看表，最后还是谢维骏和贺依依找了过去，接了他的班，看着俩疯小子。 谢维翰匆匆回家换了衣服，扒了两口早饭，张秋雪和谢长风就已经准备好了。 他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帮他们提着东西一起去了周家。 周家。 由于昨天傍晚贺依依提前过来打过招呼，今天周家的人非常齐全。 张秋雪在门口一叫，谭霜霜就迎了出去。 不比上次见面时的不欢而散，这一次，张秋雪他们带着厚礼，一路走来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也算是给足了周家面子。 俗话说低头娶妻，抬头嫁女，上次张秋雪还真以为谢维翰对周阑珊不感冒，但既然孩子喜欢，她便不吝啬给周家面子。 本来经过谢维翰的解释周向成就不生气了，张秋雪两口子又这么给面子，周向成更高兴，等张秋雪他们把谢维翰和周阑珊的事情一提，周向成就答应了。 第1826章 新的人生49 两家人坐在一起，一眼望去，尽是戎装，也都是性情直爽的人。 由于谢长风还紧着回去，跟周向成两个人一合计，直接把谢维翰和周阑珊的婚期订了下来。 未免张秋雪来回折腾，直接订在了半个月之后。 直到这个时候，谭霜霜才说：“有点着急了吧？” 张秋雪禁不住想笑，这大概就是做母亲的吧？ 周阑珊没有对象的时候，谭霜霜想方设法让她和自己认为不错的人接触，如今终于板上钉钉，心中也最为不舍。 “结了婚不也是在岛上？在你眼皮子底下呢。”张秋雪拍拍谭霜霜的手说。 谭霜霜听了心中一喜，放下心来。 倒也不怪她多想，她结婚的那个时候，结了婚没两天周向成就走了，她留在婆家伺候公婆十余年，直到周向成被调来这边这才能长久地在一起。 她两个儿子结婚之后，两个儿媳毫无悬念地留在她身边伺候，直到两个儿子也调来这边。 她本以为，周阑珊和谢维翰结婚之后，也要到张秋雪他们身边去照顾。 从周家出来，张秋雪就开始忙活。 她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首先就是房子。 这得谢维翰打报告申请住房，按照谢长风他们这种人一贯的处事原则，想要批下来或许得需要一个星期。 除此之外，还需要收拾、布置。 “不然就在这儿吧。”贺依依提议。 “不用，嫂子，能批的下来。”谢维翰说。 谢维骏家这个小院一个小小的角落都是贺依依花费了许多心思布置的，他在这里披红挂绿不合适。 而且，小昭和现在还太小了，这些日子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对孩子不大好。 贺依依只好作罢，张秋雪便只要将相同的提议咽了回去，“那就先准备东西。” 她翻开她的小本子开始列单子，好歹筹备了好几次孩子们的婚礼，张秋雪都总结出经验来了。 唰唰唰就写了好几页，随后塞给谢长风，“你回去让二妞按着买，买齐了让吕小青给我备量车直接拉过来。” 谢长风的脸都快裂了，满脸都是“不就结个婚嘛，至于吗？”的表情。 谢维翰也是哭笑不得，“二伯娘，没你这么一碗水端平的，这也太麻烦了，咱就岛上有什么就用什么就行。” 这个问题上谢维骏和贺依依不好插嘴，总不能他们结婚的时候都是用的好东西，轮到谢维翰的时候不给用吧？ “那怎么行？”张秋雪不同意。 既然曾经轻慢过人家，结婚时就要更隆重一点儿，这也是告诉铁栓，结婚以前分分合合都可以，正经结了婚就要认真对待了。 谢长风直皱眉头，首先太过铺张浪费，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其次如果所有的东西都要从首都弄过来再布置，张秋雪就太累了。 “二伯娘，真不用，你跟我二伯结婚的时候不是啥都没有吗？咱家现在不是过得比谁都好？日子是两个人过出来的，有没有那些东西有什么重要的，没那些东西您就不疼我了？”谢维翰连忙说。 “你不是常说嘛，心意最重要。”谢长风也说。 第1827章 新的人生50 家里其他几个孩子都办得非常好，轮到谢维翰这里突然简单了，张秋雪觉得不太合适。 不过，谢维翰态度很坚决。 “二伯娘，我们俩这事本来就不宜太过张扬，再说了，你不是常教我们嘛，在外面做什么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自己知道自己家什么样就行了，用什么样的锅，睡什么样的床，都不挡着我们想过好。” 听他这么说，张秋雪便知道谢维翰是真不在意这些，便也不再坚持。 即便这样，要做的事也还有很多，甚至这里许多事情是张秋雪不熟悉不了解的，所需要费的时间还要更多一些，好在这些贺依依都能够提供方便。 一家人商量了大半夜终于睡下，谢长风则要明天上午就离开。 小七和小八刚放了暑假，倒是能够多呆一些日子。 临走之前，谢长风少不得要叮嘱两人几句，但不等他开口，小七小八就抢着说，“不许惹妈妈生气，不许给哥哥嫂子们添麻烦，不许忘记练功，要学会克制，我们记着呢。” 谢长风一脸无语，挥了挥手让他们滚了。 张秋雪朝他耸了耸肩，“行了，别念经了，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小孩不知大人分别的苦，早已大笑着跑远了。 谢长风收回目光看了看张秋雪，“等再过来的时候，我把老太太带过来。” 张秋雪点了点头，人的寿命都是活一天少一天的，这两年，唐志平最担心的就是谢维翰，谢维翰不回首都结婚就罢了，但老太太肯定想看一看周阑珊。 “我和依依提前收拾收拾，让你们来了就能住。” “你要辛苦你了。” 谢长风倍为惭愧，如果在家，他还能在下班时间里帮着忙一忙，现在只能全靠张秋雪了。 “行了，走吧。”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张秋雪便将谢长风轰上了船。 张秋雪看着船只渐行渐远，来不及多停留也转身走了。 她得先去找找那两个熊孩子，两人都是第一次见海，玩起来很容易没轻没重，掉进海里或者从山上摔下来就完蛋了。 小七小八不像其他任何一个孩子，他们没见过山，没见过海，印象里最深的或许就是以前自家那方天井院子，以及那条青砖铺就的弄堂。 虽然，物质上拥有的比其他几人多得多，但山川大海给予的精神财富少之又少。 张秋雪在岛上饶了大半圈才看到两人还在快要涨潮的海滩上闹腾，当即一手一个拎着耳朵扯了回来。 “妈妈妈妈妈，”小七歪着头讨好地叫个不停，而且立刻就开始施展不管做了什么，只要妈妈开始发脾气了就立刻认错的大法，“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小八倒是机灵，连忙说：“妈，我看人都往回走了，打算再玩一小会儿就跟着往回走的。” 小七的求饶大法被张秋雪无视了，至于小八，则被张秋雪狠狠回了两个字，“狡辩！” 谁能有她了解这两个小兔崽子，这俩就是玩疯了，只顾着贪玩了！ 第1828章 母子三人看了一会儿涨潮，汹涌的潮水越涨越高，每一次冲刷都会带走一些东西，又会留下一些东西。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终于在看到一个可能家庭条件不太好的赶海者被一个海浪打翻在地之后，吓了一跳，不敢再造次了。 两人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每天有挥洒不完的精力，探知欲爆棚，而且，他们不像铁牛他们小时候都受过苦，就格外懂事，两个人现在已经不乐意听张秋雪和谢长风讲话了。 比起张秋雪他们的话，他们更乐意自己去感受、去冒险，每每把谢长风气得不行，经常说养其他六个孩子也没小七小八这么费劲儿，自己的一世英名恐怕要毁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了。 张秋雪倒是理解，青春叛逆期嘛，而且他们家条件好，从小一路呵护着他们长大，孩子有这个时期很正常。 不过，生气的次数一点儿都不比谢长风少。 见两人都知道后怕了，张秋雪便走了，反倒是回到家的时候贺依依问起小七和小八，一听说两人还在海边，顿时有些着急。 她曾经作为老师，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多调皮，昨天小七小八就把她吓得够呛。 “我还是去叫他们回来吧，这个时间赶海的人都往回走了，一会儿剩下他们两个，太危险了。”贺依依说。 “这人啊，你越是管着他，拿绳子拴着他，他就越是去想挣脱这根绳子，去冒险，去挑战。咱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啊？” 如今想想，张秋雪觉得如今他们家满门军旅也和她频频表露自己的想法有关系。 她越是觉得危险，孩子们反而越是想挑战。 所以她现在想开了，既然他们想尝试就尝试去吧，多尝试几次就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下午，张秋雪又去了一趟周家。 当然，她可以自己把能买的东西全部买齐，但她不了解周阑珊的喜好，许多事还是觉得和谭霜霜商量着来比较好。 谭霜霜也正手忙脚乱地带着两个儿媳妇给周阑珊准备东西，所谓沟通是最好的桥梁，本来还觉得自己准备东西不好，两家坐下来一合计，都是敞亮人，干脆来了个分工合作。 张秋雪准备家里需要用的东西，因为她是个手残，女孩子嫁过来之后用的衣衫被褥就全全交给谭霜霜他们去负责了。 这一商量就是一个下午，两人还觉得有许多东西没有搞定，晚上谭霜霜非留张秋雪吃饭不可。 张秋雪当然没有留下，贺依依平时一个人带小昭和就挺费劲儿的了，再加上小七和小八，种种担心之下，晚饭都不一定能做好。 转过天来，张秋雪和贺依依去了一趟岛上的商店，一次性把能买的东西全都买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东西，张秋雪觉得岛上的质量实在不好，得出岛到外面去买。 毫无意外，张秋雪一下子又成了岛上的名人。 那些家里有女儿却没能和谢维翰谈成朋友的，纷纷扼腕不已。 第1829章 新的人生51 家属区每年都会盖几间新房子，一方面是方便家属们过来探亲，一方面就是为了谢维翰这种情况准备的。 张秋雪预计房子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批下来，然而，她错估了谢维翰。 写好报告的谢维翰先是去找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顿软磨硬泡，从自己心无旁骛保家卫国这么多年，到自己已经是大龄单身汉了，再到老母亲已经过来给筹备婚礼了，姑娘都在眼前了，就等着结婚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上司秀了一脸，最后当场给他盖了章。 原本谢维翰这份材料是要和其他的申请材料一起递交上去等待上级批复的，但在谢维翰的一顿操作之下，上司干脆带着他去找上级了。 等到了上司的上司面前，谢维翰如法炮制，只不过比之前略微矜持了一些。 于是这般，两天的时间，谢维翰拿着批复回来了。 非但房子到手了，准许结婚的条子也到手了。 张秋雪简直要惊呆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上面比较好说话。”谢维翰憨笑着说。 几人无语。 不过，房子到手了就可以开始收拾了。 家属区的房子差不多是在一起的，谢维翰分到的这间房子距离谢维骏家不远，步行只要三分钟就到了。 由于这边天气湿潮，家属区的房子基本都是二层小楼，一楼为了保持通风做了许多窗户，多用于做客厅和厨房使用，居住在二楼。 凡是家里的家具，张秋雪几乎都是找人订做的，但这回显然来不及了，只好去岛上的老木匠那里挑了现成的。 去的那天，张秋雪让贺依依叫了周阑珊一起，毕竟这些家具将来以后是谢维翰和周阑珊来使用。 周阑珊现在每次见张秋雪都挺不好意思的，当初以为怎么都不会有关系的两个人，如今成了婆媳。 所以，虽然再谢维翰面前有恃无恐的，但到了张秋雪面前，周阑珊无比老实，一路上都规规矩矩的。 谢维翰和周阑珊要结婚，张秋雪心里其实挺担心的。 谢维翰性格不像谢维骏那么稳重，有些跳脱，张秋雪一直都觉得他需要的是一个勤恳、温厚的女人来做媳妇。 周阑珊显然不是这样的脾气。 今天出来买家具只有张秋雪和周阑珊两个人，安静了几分钟，张秋雪首先打破了沉默。 “害怕吗？” 周阑珊转头来，脸上尽是不解。 “对结婚以后的生活。”张秋雪补充道。 周阑珊脸红了红，然后点了点头。 “有一点儿。” “害怕谢维翰对你不好？”张秋雪又问。 “这倒不是，他们这种人，再不喜欢，责任感也是有的，就像我大哥和我大嫂，我二哥和我二嫂。”周阑珊说：“我是突然明白，以后，我可能也要像我妈妈、像我大嫂、二嫂那样，要时常与丈夫分离，时常等待一个不能回家的人了。” 那天谢维翰和谢维骏夫妻走了之后，周向成就将谢维翰这一年多没有一次上门的原因跟他们说了一遍。 谢维翰不想上门，是不想造成任何人误会，还没有结婚便以周家的女婿自居，从而影响了周阑珊的名声。 可是到了现在，周阑珊才明白，谢维翰的种种避嫌举动，还是想给她更多思考的余地，从而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第1830章 新的人生52 生活或许不会清苦，毕竟，周家就在岛上，能够给他们一些帮助，而谢家有钱。 但聚少离多，家中的大事小情或许对方都帮不上忙，生活中的种种无力，才是周阑珊必须要面对的。 有再多的钱又怎么样，她生病时，家里需要时，谢维翰很可能不会在身边。 张秋雪点了点头，但没有发表意见。 周阑珊却接着说：“我觉得这可能对我是个挑战。” 张秋雪有些惊讶，一般情况下，人都不会表露自己不行的一面。 周阑珊却很坦然，她说：“我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她没有去问如果适应不了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反而是说：“是需要很努力才行，其实我很佩服你。” 这次反而是周阑珊好奇了。 她还不到张秋雪的年纪，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的疑问，脱口便问道：“为什么？” “以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应该很清楚你的母亲、你的嫂子们所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一个人要承担起多少事情。你本来有机会跳脱出这样的生活，让自己的生活更加轻松、更具有幸福感，最后还是为了谢维翰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不一定拥有这样的勇气。” 一个人最值得敬佩的不是生而无畏的勇气，而是明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仍然会勇敢地承担。 眼前纤瘦美丽的小姑娘，从她说出“我需要一点儿时间”这样的话时，张秋雪就相信她足够明白自己将来要面对的生活。 周阑珊却是笑着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您还是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您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张秋雪耸了耸肩，“或许吧，人生终究没有如果，谁知道呢？”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许多。 说话间已经到了老木匠的家，他是岛上唯一一个做木工活的，平时村民们家具修修补补也都靠他。 打出来的家具样式本来已经很多年没有更新过了，还是贺依依过来订做的时带来了新图纸，如今，每个新样式做了一款在偏房摆着。 周阑珊一见倒也喜欢，从中挑了起来。 这些东西买完肯定都是周阑珊来用，张秋雪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床、柜子、梳妆台、桌椅板凳等等，周阑珊一次挑齐后，张秋雪当场付了一半的订金，让他们尽快给送到新房去。 最近除了张秋雪来买东西，找老木匠的都是一些小活，下午他就请了几个人帮忙，一起把家具给张秋雪送了过来。 他们过来送家具的时候，张秋雪又把周阑珊叫了过来。 “按理说，现在不该让你过来，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大物件，以后搬来搬去的难免麻烦，万一维翰不在家，你一个人得别别扭扭地使用很久，索性就一次性布置好，你说是吧？” 站在这间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周阑珊反而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第1831章 新的人生53 从被谢维翰从海里捞起来到现在已经好几年过去了，曾经在她的眼中，谢维翰就像天神降世一样神伟。 后来，她知道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会受伤，会疼，却敢以血肉之躯对抗敌人的大炮。 而现在，她更是明白他几年来对她维护，甚至保护。 这个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成为天神，但在她的心里，他永远那么伟岸。 如今，他们终于要结婚了。 在张秋雪的安排下，她要亲手安排他们的婚房。 周阑珊的脸有些发烫。 她明白张秋雪这么做的用意。 还没有领证结婚，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没有了。 在她的心里没有了。 她固然害怕孤单寂寞，害怕一个人去承担许多许多，但是，谢维翰是守护着国门的人啊。 既然他无暇他顾，那么，就让她来守护他吧。 周阑珊指挥着人布置房间，每做一个布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偶尔张秋雪会提出一点儿意见，但也都是点到为止。 随着家具一件件摆好，房子里逐渐充盈了起来。 他们忙碌着，不断有邻居过来拜访，有的对他们买的家具指点品评一番，有的则是恭喜着好事将近，张秋雪把这些人都拦在了楼下。 等老木匠带人离开后，张秋雪和小七小八跟周阑珊一起在里做了做最后的布局调整，大多都是一些小物件的摆放，比如餐桌、碗筷柜等等。 谢维翰过来的时候天刚刚擦黑，周阑珊正和小七小八往屋子里搬椅子，没注意到有人过来，直到手边的椅子被人拎起才发现谢维翰。 “我来。”谢维翰说。 周阑珊愣了一下，慌忙跟上谢维翰的脚步，“你怎么回来了？” 虽然一起过来当兵，但谢维翰不如谢维骏稳重，犯了几次错，升得就没有谢维骏快，即便结了婚，一天也得有六天的时间住在营里。 “我申请了营外住宿，上面考虑到我的实际情况，特批了我最近可以住在外面，但结了婚，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周阑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觉得也是，你这样做不好。” 谢维翰笑了一声，“过来帮你还不好？” 两人本就走在一起，男人的笑声和劳累了一天的汗味同时传到周阑珊的耳边和鼻息间。 她的脸红了红，但抿了抿嘴，她说：“能帮忙当然好，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最忌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谢维翰挑了挑眉毛，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声音里却满是戏谑：“是吗？我还以为周小姐会很高兴呢。” 周阑珊：“……” 高兴自然是无与伦比的高兴。 说话间进了屋，屋子里的灯亮着，周阑珊不再同谢维翰浑说了。 反倒是小七忽然以一种谁都能听到的悄悄话的姿势对张秋雪说，“妈妈妈，你看我二嫂在我哥身边的时候好像个小媳妇啊。” 霎那间，周阑珊狠狠地瞪了一眼谢维翰，恨不能一头撞死在锅台上。 当然，她没能这么做，反倒是张秋雪一下pia在了小七的脑瓜上。 第1832章 新的人生54 张秋雪对自己这个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拆台的儿子真是醉了，索性朝谢维翰和周阑珊挥了挥手。 “时间不早了，维翰你送珊珊回去吧，我怕时间再晚，你伯母他们就该担心了。” 谢维翰点点头，“那行，二伯娘，你也休息休息，有什么活一会儿等我回来再做。” 其实已经没什么活了，周阑珊也就没再多停留。 “东西买全了吗？还差什么？”谢维翰问。 周阑珊沉吟了一下，“床和柜子什么的就买了暂时够用的，厨房和餐桌什么的倒是都买好了，就是二伯娘给了我一本册子，说我要有喜欢的，等回头有时间了，可以再去请老木匠打。” “嗯。”谢维翰点点头，“东西早点预备全了也好，省的以后用的时候棘手，我一会儿再去看看，你要有什么想要的不愿意跟二伯娘说，跟我说也行。” 周阑珊抿嘴笑了笑，她总觉得是自己一直追在谢维翰身后跑，现如今却是谢维翰比她更快进入状态。 或许，这也足见谢维翰的真心吧？ 这么想着，周阑珊放松下来。 “其实也没有必要吧？你当年不是说，希望能找一个贤内助，回首都帮你照顾亲人，料理家事吗？” 谢维翰没料到周阑珊突然翻旧账，竟然卡壳了。 周阑珊转过身来，隔着各家透出来的光亮仰望谢维翰的脸。 “现在改变主意了？” “倒也不算。”谢维翰的神情却认真起来，“现在我二伯二伯娘都还年轻，身体也好，他们不会想要我们照顾，但他们总归有老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不退下来的话，我会需要你帮我照顾他们。” “需要”两个字极大地刺激了周阑珊，她从小就是被周向成和谭霜霜捧在掌心里的宝贝疙瘩，从来只有她对别人提要求的份儿，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好！”周阑珊重重地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到了周家，谭霜霜正在门口张望，见到谢维翰就让他进去坐坐，吃了饭再走，被谢维翰以“以后有的是机会”为由拒绝了。 回去的时候，张秋雪和小七小八基本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 谢维翰心里很惭愧，这么多年来，他们总是不断地需要张秋雪给他们忙活。 锁了门，几人往谢维骏家那边走。 小七小八是闲不住的性子，很快就跑远了，只有谢维翰一步一步地陪着张秋雪往回走。 走着路，谢维翰犹犹豫豫地开口，“二伯娘，今天去挑家具还顺利吗？” 他其实是想问问张秋雪和周阑珊相处得怎么样，自古以来婆媳问题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何况谢维翰十分清楚，周阑珊不是张秋雪喜欢的那个类型，所以很担心两个人的关系。 和所有为人子，为人夫的男人一样，谢维翰此时提心吊胆。 不过，他实在是多虑了。 对张秋雪而言，她本身就不是非要插手孩子生活的性子，既然谢维翰喜欢，她自然也会尝试着接纳和喜欢周阑珊。 第1833章 新的人生55 “挺好的，小姑娘眼光还不错，我把那本家具册子拿给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说想要什么，你多上上心。”张秋雪说。 谢维翰心里松了口气，忙点了点头，又说道：“她这个人挺莽撞的，也任性，要做了什么不合宜的事，你该说她就说她。” 张秋雪禁不住笑了，虽说她和唐志平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几乎没产生过什么矛盾，但谢维翰这份求生欲和机灵劲儿，连谢长风身上都没有。 她故意说：“我要真说她，你舍得？” 谢维翰顿时囧住了。 他这么说，当然只是一句好听的漂亮话，因为他知道，就算周阑珊做了什么，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张秋雪应当不会说。 但听张秋雪这么说谢维翰说：“是非曲直，我还能不明白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还不能让人说了？” 张秋雪失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维翰虽说申请了暂时的营外居住，但能帮上忙的也不多。 此后，张秋雪和谭霜霜、周阑珊又见了几次，还一起约着出岛买了一回东西。 一直到正式结婚的前两天，总算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了，空置了许久的房子也收拾一新，只等着迎接它的主人了。 这几天，家里来来回回地收拾，小七小八也跟着帮了不少忙，刚收拾完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现在，他们每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赶海，学着旁人挖东西。 小八让螃蟹夹了好几次，仍然乐此不疲。 两人带回来的东西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每每这个时候，张秋雪就会弄干净之后做一锅好吃的。 不过，小七小八和她一样，都对海产品不太感冒，相比起吃，他们更喜欢挖掘寻找的过程。 又过了一天，中午做好午饭，张秋雪早早带着小七小八去了码头。 贺依依也要去，但是今天太阳很大，小昭和还要睡午觉，把孩子自己放在家里张秋雪不放心，就没同意贺依依一起去。 今天谢长风和唐志平要过来，张秋雪不能确定具体时间，索性早点过去等着。 码头早已过了人多的时间，张秋雪提着一壶绿豆汤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呆着，小七小八蹲在一边看岸边几个不睡午觉的熊孩子打水漂。 小七最是按捺不住，看了没一会儿就过去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张秋雪没在意，小孩子一起玩嘛。 但没一会儿，小八突然站了起来。 张秋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见刚才那几个男孩正在推搡小七，嘴巴里还说着什么。 是这边的土话，张秋雪他们听不懂。 “妈，我过去看看。”小八立刻说。 没等张秋雪点头，小七回来了。 他垂头丧气，手里还攥着一小块石头。 张秋雪觉得挺有意思，这孩子整天就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头十足，而且他自从打开了话匣子之后就格外能说会道，一般他和小八一起出门的话，他一定是跟人打交道的开道先锋，鲜少有这种时候。 小八立刻问：“你怎么了？哥，我怎么看他们要打你？” “没有打我。”小七恹恹地说：“他们就是不想跟我玩。” 第1834章 新的人生56 “是吗？”小八怀疑。 他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不是这么简单。 小七郁闷地一屁股在张秋雪身边坐了下来。 “嗯，他们玩不过我，我好心教他们，他们还赶我走。” 张秋雪：“……” 每个地方的小孩都是分片玩的，简而言之，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圈子，里面肯定有一两个比较优秀的，也就是这个小圈子的老大。 小七这么做不是上来就踢场子吗？ 人家能跟他玩才怪。 “我是想教他们。”小七争辩。 张秋雪翻了翻白眼，比起这话，小七想一鸣惊人吸引人家的注意力更让她相信。 小八跑过去捡了几片石头回来，站在水边用力一抛，石头果然在水面上跳跃起来，大约六七下终于落下。 第二次比第一次的起落还要多，足足八下才掉入水中。 小八转过头来，“妈，是挺简单啊。” “是吗？”张秋雪一时也有些好奇起来，“很简单吗？” “对啊，”小七站起来，拿着石头对张秋雪示范了一下，“我看了，这会儿水的流速不急，所以，只要找这样扁平的石头，以45度扔出去，速度越快，打的次数就越多。” 张秋雪起身尝试了一下，找好角度之后猛然发力掷出，石头果然再水面上连续跳了好几下才掉进水里。 略微一想，她就知道是什么原理了，但心里有点无语。 虽然只是一个游戏，但也能用那句老话来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水面的压强而已。 但，这个简单只是对懂的人而言，小七小八是从小是被书喂起来的，单凭小八现在能独立画枪械图手工制作木枪，可想而知两人肚子里有多少东西。 而不懂的人…… 张秋雪看了看那几个勾着肩背跑远的孩子，说不定人家真是觉得小七在挑衅。 小七还在郁闷，不理解为什么没人懂他。 张秋雪有点哭笑不得，“行了，我告诉你原因。” “这还有原因？”小八好奇。 小七平日里就有点欠欠的，在首都时就经常有类似事件，不过，因为小七也挺厉害的，他们那些同学对小七还算客气。 如今到了这里，天高皇帝远，人生地不熟，当然没人鸟他了。 “嗯。”张秋雪点头，“说不定刚才那几个男孩都没有读书。” “没读书？” 小七小八齐齐叫了起来，稚嫩的脸上满是诧异。 他们从小就接受各种教育，身边的同学和小伙伴甚至有的开始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和特长班了。 他们也听说过有一些人读不了书，上不了学，但从来没想过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们为什么不读书？”小七惊诧地问。 通过读书、学习，他学会了许多许多东西，所以他压根不能明白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人不读书，不学习。 “呃……原因应该有很多，可能是家庭条件不好，也可能是自身不想读了，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张秋雪猜想。 两个孩子都沉默下来，足足好一阵儿，小七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所以，我们从今往后要更努力才行。”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不懂他从哪里又打满了鸡血。 “以前，我还以为只有吃不起饭，被人嫌弃的女孩才不能上学，很可怜呢。原来不光是女孩，也有男孩。我们以前只努力自己的那一份，现在要连那些人的一起努力了才行，这样才能让我们的国家更强大啊。” 这个弯拐的，张秋雪服气极了。 第1835章 新的人生57 下午两点多，船停在码头，随着人不断出来，谢长风和唐志平也出现在人流当中。 唐志平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这么远的门了，一边拂过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一边抬头望向远方，但很快目光一扫落在了张秋雪他们身上，笑了起来。 张秋雪和小七小八立刻迎了过去，刚从谢长风手里接过老太太，老太太就拉着张秋雪的手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张秋雪笑着说。 唐志平这才松了口气，在张秋雪的手上拍了拍，“铁栓的事办完了，就只剩下小六了。” 说话间又是叹了口气，对张秋雪说：“宋家知道铁栓要结婚了，还特意送了礼来。” 张秋雪一听忙问：“宋婶怎么样？” 随着宋青竹和谢红漾结婚生下一个儿子，宋母最担心的人莫过于小六。 小六自从上次来消息又过了好几年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别说宋母，张秋雪有时候想起来都一夜一夜睡不着觉。 当然，张秋雪愿意全心全意地支持小六的理想，但宋母，恐怕更想让孩子留在身边平平安安幸福地过一生。 “又病了，你宋叔想退下来呢。” 张秋雪哑然。 她倒是不在意宋父退不退，就算退，宋父也应该是想好好陪陪宋母。 今年首都天气燥热，于宋母这种心脏不好的人更是难熬。 “退了也好，两个人都操劳了一辈子，宋叔也该陪陪宋婶了。” 其实以宋父的身份，如果想要去查，怎么也能得到一点儿小六的消息。 然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啊，原则至上，责任至上。 “累坏了吧？我带您去看看您的大胖曾孙子，吃个饭休息一会儿，再到新房那边看看，您也给掌掌眼。” 唐志平这才重新笑起来，小七小八也凑过来说着这几天他们在岛上遇到的新鲜事，很快把唐志平逗得喜笑颜开。 走了没一半，遇见匆匆忙忙往这边赶的谭霜霜和周阑珊。 原来，两人是吃了饭正在家里午休，听见儿媳妇说先前见张秋雪带着俩孩子往码头去了，这才着急往这边赶。 两家撞见少不得寒暄了一番，张秋雪把周阑珊介绍给唐志平，唐志平拉着周阑珊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竟是稀罕得不得了。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谭霜霜和周阑珊把他们送到家就回去了。 先前张秋雪做好的饭菜早就已经凉了，趁着热饭的时间，张秋雪带唐志平上楼看了看睡着的小昭和。 唐志平果然高兴极了，直到饭菜都热好了，这才恋恋不舍地下楼来。 贺依依是吃过的，不过，张秋雪他们吃饭的时候还是坐在一边陪着，唐志平见状就不断在旁边问她问题。 在这边适应不适应啊？ 平时都吃什么啊？ 谢维骏多久回来一次啊？ 平时在家发不发脾气啊？ 岛上的居民好不好相处啊？ 如此等等。 贺依依大约是老师出身的缘故，被唐志平提问的时候没有任何不耐烦。 第1836章 谢维翰的婚礼不如谢维骏的婚礼那么热闹，甚至可以说，在兄弟姐妹当中，他和周阑珊的婚礼是最为低调的。 结婚当天，他请假与周阑珊去领了证，中午两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下午便又回去接着执勤。 和张秋雪相比，领证的谢维翰好像是个旁人，而忙活了这些日子的张秋雪才是正主。 张秋雪生怕周阑珊要生气，赶在谢维翰走出大门之前把他拦住了。 “你不差这一天吧？今天大喜的日子，一辈子就一回，这么做太不像话了。” 谢维翰却摇摇头，“二伯娘，你放心把，没事的，我和珊珊都商量过了，下午我在家呆着也没事，再说了，上头特批我这几天晚上能回来。我俩的婚事说起来够高调的，这种事能少做点就少做点吧，少惹点麻烦。” 他终究还是担心这门婚事给谢长风和周向成招来不好的影响。 张秋雪无奈，只好由他去了。 然而，计划是美好的，变化却是残酷的。 因为最近局势变动，国门很不安定，当天下午谢维翰便接到命令带人出任务去了，谢维骏也一样，甚至来不及和贺依依交代一声，连家也没回就走了。 其实，这是很正常地出任务，谢长风甚至在年夜饭的饭桌上被叫走过。 然而，这不是平时普普通通的一天，这是谢维翰在结婚啊。 张秋雪头大无比，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周阑珊交代了。 任何一个女孩子，在知道新婚的丈夫洞房都没入就要出任务，恐怕都会不高兴吧？ 她跟商量着怎么和周阑珊说一说，换位思考，如果是谢长风新婚之夜爬起来就走，张秋雪或许能够理解他职责所在，但心里却不会高兴。 “这能怎么说？”谢长风一摊手，“这样的日子往后还长着呢，咱还能天天给她画大饼啊？” 张秋雪一时无言。 这就是她们这一类人的生活。 要不断地面对分别，甚至面对失去。 可就像铁牛曾经说过的，芸芸众生不知凡几，总要有些人逆流而行，总要有一部分人承担常人难以承担的苦痛。 张秋雪还想着怎样开解一下周阑珊呢，周阑珊反而过来了。 没有张秋雪想想中的懊恼、烦躁和郁闷，她笑盈盈的，把先前在谭霜霜的帮助下给小昭和做的一条小背心拿出来给了贺依依。 这真是送礼送到了心坎上，这一家人现在最喜欢的莫过于小昭和了。 唐志平本就喜欢这个精灵古怪的姑娘，这下又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吃过晚饭才放周阑珊离开。 张秋雪不放心，想着过去陪她睡一夜。 周阑珊却笑着拒绝了，“不用，二伯娘，我一个人可以的，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我总得适应才行。” 话虽如此，她的心里其实还是很难过的。 这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很平凡很普通的一天，可是对她而言，是她结婚的日子啊。 结婚证还没焐热呢，谢维翰就出任务去了。 第1837章 没结婚，可以肆意地耍一耍小性子，可结了婚就要学着承担责任了。 于是，周阑珊又朝张秋雪笑了笑，“二伯娘，放心吧，以前我爸和我哥他们也时不时就会出任务，这都是常事，你别担心。” 担心是一方面，张秋雪主要还是觉得对不住周阑珊，但这也并非她能改变的，只好将话悉数咽回肚里。 原本他们计划隔一天再走的，但海上当天晚上就起了动静，惊得两个小的大半夜爬起来要去看，被张秋雪提着耳朵抓了回来。 不过，谢长风倒是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别担心，有声响也只是震慑而已。” 小七小八兴奋得不行，不顾张秋雪的阻拦匆匆套上鞋子冲了出去。 这是两人出生以来第一次距离真正的开火如此之近，一腔热血都沸腾起来。 张秋雪不放心想追，被谢长风拦住了。 “随他们去吧，都这么大了。” 然而，两个人在海边守了大半夜也没看到什么，早晨的时候恹恹地回来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两人心里以前那颗朦朦胧胧的种子，在这一刻仿佛清晰种下，有一些东西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坚定起来。 张秋雪他们本来决定明天再回去的，但是现在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吃过早饭就出发了。 唐志平不敢乘坐飞机，所以回程他们乘坐的是火车。 火车上人不多，卧铺车厢尤其少，谢长风甚至拉着张秋雪到了隔壁车厢，留下小七小八陪着唐志平。 张秋雪累了这么久，在老人孩子面前还愿意撑一撑，但此时没了旁人把东西放桌子上、床上一丢，只想躺尸。 谢长风则耐心地从包里翻出自家的床单抖开铺在床上，两只大手朝着两侧一推，床单就铺得整整齐齐。 再掏出一方枕巾铺好，这才把张秋雪拉过去躺下，而他自己则还拿出两人喝水用的杯子，一人一杯倒满晾着，吃的也悉数摆好，这才在张秋雪身边躺下来。 六月的天热得要命，每一个隔间里有一台小小的吊扇转着，不过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张秋雪坐着不动都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 火车上的卧铺窄小，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连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都能数清楚。 张秋雪哭笑不得，“热死了。” 男人从背包里翻了翻，竟然又翻出一柄折扇，打开扇了起来。 “你是行走的百宝囊吗？” 话音落下，男人脸上竟然透出得意，愈发让张秋雪好笑。 躺了片刻，火车就哐哧哐哧地行驶起来，两口子挤在一起，张秋雪闻着谢长风身上的味道竟然渐渐感觉困了，但她实在又担心。 “也不知道铁牛铁栓什么时候回来，刚结婚就把新媳妇扔下，太不合适了。” “职责所在。”谢长风说话的时候揉了揉张秋雪的头，声音里隐隐透出些许惭愧。 这些年，他离开张秋雪的次数可不是一次两次，许多时候张秋雪都要一个人带着这一群孩子，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1838章 新的人生 路上耽误了几天，下了火车谢长风就拦了辆车送张秋雪他们回家。 然而到了家门口，谢长风连门都没进就得去营里。 一路过来有些堵车，唐志平有些晕车，张秋雪和小七小八扶着唐志平回家。 桑巴卓玛和小无忧都没有在家，就连段姐也放假回家了，竟然是二妞两口子正在家里忙活。 一见到张秋雪就说：“我猜着你们这两天也该回来了，就提前过来打扫打扫卫生。” 此时正值暑假，桑巴卓玛工作上的事情不多，索性一次性处理完后请了个假带着小无忧回娘家去了。 这事桑巴卓玛早就跟张秋雪提过，张秋雪想着现在小无忧都快两岁了，也该回去抱去给桑巴卓玛的娘家人看一看了就同意了，还给桑巴卓玛准备了一些东西。 正说着话，大妞也来了。 见到张秋雪他们回来了也非常意外，同时又有点担心，“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大妞和二妞都知道谢维翰和周阑珊结婚的日子，算着时间，怎么都以为他们明天才会到家。 “嗐，结完婚了就回来了，就这你爸还着急呢。” 大妞二妞和铁牛铁栓都视张秋雪为父母，但铁牛和铁栓自觉是男孩，一旦改口说不定就涉及到以后张秋雪给他们分财产的问题，所以两个姐姐改口是改口了，他们却没有。 张秋雪明白二人的心思，却拿他们没辙。 见大妞担心，便跟他们把谢维翰和周阑珊结婚的事说了说，听闻谢维翰当天就出任务去了，两人也倍感无语，同情起那位尚未谋面的弟妹来。 当天晚上，谢长风没有回来，大妞和二妞一家子陪着张秋雪他们吃了一顿饭。 大妞是趁着周子俊下班的时间出来的，这会儿眼看到了孩子睡觉的时间，吃过饭就走了。 第二天开始，张秋雪也要忙了，两个小的负责照顾奶奶。 一开始还算像样，每天该训练训练，该看书看书，但等段姐从家回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有好几回张秋雪回来的时候俩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寻遍小区四周不见踪影。 饶是张秋雪一直淡定，也有点不能忍了。 适逢水木大学联合隔壁大学举办夏令营，张秋雪立刻给小七小八报了名将两人打包丢了进去。 然而，张秋雪怎么都不会想到，就从这一刻开始，她亲手将两人送上了一条辉煌而坎坷的绿色之路。 枯燥而乏味的训练，那是他们从小就接受的，层出不穷的战术，那是谢长风从小抱在膝头一句一句教的，大的活泼古怪，小的稳重精明，两人合璧，简直是卓尔不群的代名词，数次在组队任务中秒杀一众年龄比他们还要大一些的学生。 两人于14岁这一年，彻底找寻到人生的意义，那便是和父兄一样，用肩膀扛起钢枪守卫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 等两人再次出现在张秋雪面前的时候，已经再不容张秋雪用绵里藏针的战术来温水煮青蛙了。 第1839章 新的人生 四年之后，冬。 这一年的首都格外冷，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 如此寒冷的冬季对宋母来说更加难熬，尽管有唐志平帮着调治，还是一日比一日病重。 宋青竹夫妇送她出来，脸色也格外沉重。 谢红漾不能多待，还得紧着回去照看老太太，跟张秋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宋青竹一直把张秋雪送到了大门外，一直沉默不语。 张秋雪一会儿得去趟谢长风的营区，此时能给宋青竹的时间倒不是很多，“想说什么？” 走出了一段，宋青竹才说：“找找小六？” 事到如今，小六已然成了宋母的心病。 而且，眼看着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宋青竹身为儿子，真心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小六曾经的那一封来信现在就在宋母的枕头底下压着，每天她都会拿出来看一看。 张秋雪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说：“我很理解你。” 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寻常人家，做也就做了，可到谢长风、宋青竹这种人身上，做这样一个决定很难。 “我来想想办法。”张秋雪又说。 宋青竹松了口气，把车子交给张秋雪没再多耽误她的时间。 张秋雪也就没再多留，踩上自行车便往营区走。 昨天孩子们放寒假，她让他俩好好在家陪陪唐志平，结果两个小混蛋趁她去附近书店取书的一个时间跑谢长风的营区去了。 营区一般是不允许别人进的，但自从几年前两个人从夏令营回来，就趁着一次领导视察的机会跑到营区外人家的必经之路上玩枪械拆装。 当然，他们所用的都是木枪，但依然把经过的领导给镇住了。 因为木枪中空，里面填满了沙子，从重量上讲和真正的枪械是同等重的。 两个小崽子有模有样的学着人家闭眼拆装，领导本来只是觉得挺有意思，但是在摸过两人那把木枪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一把枪几十斤重，十四五岁的男孩上蹿下跳没问题，但拿着一把这玩意儿跟端着一只碗似的，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那个时候国家其实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征过兵了，即便如此，两人被特批得到了寒暑假可以过来参与训练的机会。 也是从那之后，两人成了狂热的军事迷。 何为狂热？ 每天训练，抱着枪不松手？ 不是。 两人生动的为张秋雪演绎了他们的狂热。 训练是每天训的，一年四季雷打不动，除此之外，更加具象化的表现有两个，看书和实践。 看各种各样的书，张秋雪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把她所能想象到的书都看了。 不知是受谁的影响，这两个孩子的动手实践能力极强，时不时画个图、搞个小实验那是家常便饭，有几次两人甚至在张秋雪快要完成的机械图上做改动，被张秋雪提着鸡毛掸子追得满院子乱跑，家都不敢回。 不过，对于两人能不能实现愿望，张秋雪一直都不看好。 因为在后世时她不太关注这些，也不太了解是从哪一年又开始征兵的。 而现在，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过征兵了。 第1840章 张秋雪去的是营区附近的家属区，家属区是前几年才有的，一开始谢长风没在这边要房子，希望能把多出来的房子都分给下面的人。 来有段时间他经常需要加班，每天办公谁理凑合，还是手下人他的身体考虑，硬是也给他分了一套。 房子不大，只是一个大开间。 一张单人床、一个文件柜当成的衣柜和一个小煤炉子就可以道尽这间宿舍的全部。 不过，比起往日，今天的小煤炉子旁多了两双被烤着的鞋子。 此时此刻，炉子早就灭了，屋子里跟地窖没什么区别，冷得要命。 张秋雪搓了搓手，问隔壁借了一块煤点着了炉子。 隔壁正是徐兵家，这几年，张秋雪零零总总也来过这边几次，跟徐兵媳妇不算熟，但也不算陌生。 今天，徐兵媳妇一见张秋雪就喜滋滋地朝张秋雪说道：“嫂子，可了不得呢，我听老徐说，昨天你家朝暮和念之在昨天比赛的时候夺了头筹，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张秋雪笑了一声，“是吗？” “可不是，”徐兵媳妇跟着张秋雪到了隔壁看着她摆弄炉子，“要我看，朝暮和念之的前途差不了。” 张秋雪仍是笑笑，“都是胡闹腾，我就盼着他们能考上个大学就行了。” 这话不是说谎，小七小八今年已经读高三了，如果没什么意外都会参加明年的高考。 “那还用说，肯定考得上。”徐兵媳妇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炉子里隐隐红光闪动，张秋雪去接了一壶水烧上，干脆去了食堂。 然而，没走到食堂就看到许多人往一个方向跑，嘴巴里还不断叫着小七小八的名字，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着急。 张秋雪一着急，也连忙跟着人群往那边跑去。 去了之后才发现校场上竟然还有人打得如火如荼，拳影翻飞，就算张秋雪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好几次小七被摔翻在地，张秋雪都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可那俩孩子依旧会一跃而起继续攻击。 尖兵与少年的对战，结果其实不用想象，校场上却时时响起一阵阵欢叫声。 原因无他，在这样两个尖兵手下，小七和小八还能频频打出配合，而且往往配合得出人意料，让人眼前一亮。 令别人尖叫的对决，张秋雪这个老母亲看着心肝都在颤动，干脆扭头走了，结果刚走了不远就看到谢长风站在一个视角绝佳的高处也正看着这场对决。 淡定得不得了。 “喂！”张秋雪忍不住叫了一声。 谢长风听到看过来时脸上终于露出一些差异，翻身从上面跳了下面，“你怎么来了？” “不来能看见儿子挨打吗？”张秋雪没好气地说。 她自认算是很开明的家长，但这种……还是算了，她实在不适合观看这种节目。 谢长风笑了一声，“想算什么挨打，而且，以后次数还多着呢，总比挨别人的打好。” 张秋雪是多敏感的人，“你什么意思？” “啊？有吗？没什么意思。”谢长风说，“我是说，想要不挨别人的打，只能挨自己人的打。” 张秋雪侧头望着他，脸上分明写着：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第1841章 新的人生 “什么时候过来的？吃饭了吗？我带你去食堂吧。”谢长风说。 夫妻这么多年，谁不了解谁的脾气？ 张秋雪双手插在兜里，一副“你接着编”的表情瞟着谢长风。 谢长风叹了口气，脸上浅淡的笑意收起，不再说话了。 当即，张秋雪的心就是一沉。 “你什么意思？不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征兵了吗？” “明年有这个计划。”谢长风说。 “你早就知道了？” 谢长风又不说话了。 他的确早就知道了，一个国家总是需要新的血液，纵然他们这些老的同样爱国，但是，守护国家的重任不可能永远放在他们身上。 但谢长风知道张秋雪的想法，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张秋雪开口。 沉默了片刻，还是要接受现实。 张秋雪问：“什么时候？” 谢长风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你说啊！”张秋雪急了。 “特招。” “什么？” “别人的话，明年九十月份，他们……过完年就走。” “……” 张秋雪死死盯着谢长风，又是半晌没有说话。 男人大手在张秋雪肩头拍了拍，也没有再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谢长风含糊道。 “去什么地方能说吗？” “还不能，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小七小八不会进行拆分，会当做一对搭档进行培养。” 张秋雪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回头望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层层人群，她早已看不见小七小八的样子。 一如她此刻担心，日后却连这样近在咫尺的担心都不会再拥有。 “既然要走，让他们回家多呆两天吧。” 家里七八个孩子，就只有小七小八在眼前，不管是张秋雪，还是唐志平，都没想过他们会这么早离开家。 这几年老太太年纪越发大了，越来越喜欢热闹，张秋雪这次过来也是希望小七小八能多陪陪唐志平。 这事谢长风没再拒绝，“我晚上带他们回去。” 谢长风一直把张秋雪送出家属区，才又说：“回去小心点，也别想太多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学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这才是他俩真正该去的地方。” 张秋雪朝他翻了个白眼，“行了，赶紧走吧，我还有事呢。” 谢长风笑了一声，准备目送她离开之后在走。 结果刚刚跨上自行车的张秋雪单脚一撑又停了下来，谢长风上前两步，“还有话？” “小七和小八，你还是好好教训教训管一管，别出了门没轻没重的不知道深浅。” 今天这事她虽然不明就里，但张秋雪猜测，十有八九是小七嘴贱胡乱挑衅。 谢长风一顿，面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不少，最后点了点头，“行。” 这一次，张秋雪没有再停留，一脚踩上去，自行车渐渐走远了。 谢长风用力挠了挠头皮，一直看着张秋雪走远，这才转身往里走去。 这一晚上，谢长风并没有按照自己与妻子的约定带两个小的回家，小七和小八在别人那里受完了教训，下午又跟着训练了一个下午，晚上被亲爹拎回宿舍仔仔细细涂药包扎伤口，完了却被罚了两千个俯卧撑。 第1842章 新的人生 不是因为打输了挨罚，而是因为小七的嘴贱和小八总是暗搓搓想挣个高低。 从军这么多年，谢长风比谁都明白，在战场上，也许胆小的立不了什么功，但往往能活得最长久。 他不希望儿子们做缩头缩脑的那一个，可也不想他们做傻头傻脑凡事只凭冲动就上的那一个！ 所以，虽然小北、铁牛和铁栓都离开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他仍然在信中时时教导他们要谨慎，要多观察，要多方面地了解敌人，做决定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因为总有一天，他们的手中所掌握的不光是他们自己的生命，会有别人的，甚至会有影响国家命运的。 小北他们果然不负期望，于谨慎当中一步一步走得非常扎实。 然而，这些放在两个正直中二少年期的孩子身上却没用。 蜂窝煤炉子已经灭了，小宿舍里冷得要命，两个熊孩子却穿着背心还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爸，我保证，下次一定礼貌邀战，好吗？”小七说。 小八跟在后面暗搓搓点头，谢长风看了却觉得他比小七更加欠揍。 想要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教会两人什么叫谨小慎微是不可能了，谢长风几乎吐血。 “滚吧，明天就滚回家，找你妈去。” 挨罚没有让两人难受，这话却让两人连滚带爬到了谢长风身边，“爸，不要吧，我们才放假，整天呆在家里，闲得要长草了。” “快要过年了，陪你妈和你奶奶预备点年货，今年你哥他们都回不来，你奶奶肯定又会伤感，你们有空多陪陪她，还有宋家那边，有空也多去看看宋家外婆，你六哥不在家，他们过年也没趣味。” 六哥。 小七小八基本已经忘了六哥的模样了，不过，想到自己总有一日也会像其他哥哥一样离开家，甚至像六哥一样一去没有音讯，几年不回，终于停止了犟嘴。 “那好吧，但是爸你得答应我们，过了年，允许我们过来。”小七趁机提条件。 “爸，我们啥时候也能穿你这身衣服啊？”小七趴在谢长风的床边上，一脸的热切。 “想穿我这身衣服，就凭你们俩现在一个口无遮拦，一个总想争第一？”谢长风趁机教育儿子。 两个人齐挠头，异口同声，“没有吧？” “哼！”谢长风冷笑。 “我们就是想试试自己的斤两。”小七说，“我觉得自己现在坐在教室里，太没有价值了，简直是浪费我们的存在的意义。你觉得呢？爸。” “在这片营地里，你拿第一也没什么价值。”谢长风说。 小七不懂，“为什么？” “因为你爹我。”谢长风没好气地说。 虽然他们当兵的不讲这种风气，但是，谁敢真教训顶头老大的儿子？ 那不是不想活了？ 虽然谢长风巴不得有人真给俩熊孩子点颜色看看。 小八眨眨眼，明白过来。 “爸，要不你给我们找个别的地方呗？” 老父亲想说的，俩儿子没一个在意的。 谢长风抄起枕头边的手套给两人头上一人来了一下，“滚吧，铺床睡觉。” 第1843章 新的人生 小七小八回到家后总算消停了一段时间，每天除了陪着唐志平出去买买东西，收拾收拾家里的草药，去宋家宋家看望看望宋父宋母，就是去踢踢球。 为了让谢长风做到答应他们之前说的事，两人最近乖巧极了，就怕惹了张秋雪不高兴，一声令下不允许他们去了。 张秋雪最近有点忙，一方面是临近年底工作很多，一方面则是要想办法找以找小六。 那孩子离家时还是个一夜之间被催熟长大的少年，也不知道离开家能不能适应。 这么多年了，张秋雪始终记得那年小六说着平淡无奇的话就像曾经每一次去学校一样离开家时的背影。 然而，她连小六是研究哪一方面的都不清楚，就更别提找他了。 何况，国家对于各种各样的研究人员有着相当严格的保护，问得多了，就有窥探的嫌疑。 张秋雪辗转跑了好几个朋友家里，也没打听出半点线索。 一晃竟又到了年根底下，今年，在家里过年的只有她、谢长风、唐志平和小七小八。 分明还有两个孩子在家里，张秋雪却开始感觉到孩子们都离开家后空落落的感觉。 今年的天气很不好，越到快过年，天气越阴沉得厉害。 北风怒号，谢长风回到家的时候张秋雪还没回来，见俩孩子在客厅里下棋，谢长风问：“你妈呢？” “去学校了，说找我六哥以前的教授问问有没有知道情况的。”小八快速给谢长风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说。 谢长风皱了皱眉，又拿起了挂起的帽子，跟唐志平交代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爸爸爸，你把我妈这个带上呗，万一你和我妈走岔路了，我们就给你打电话。” 小八抄起桌子上的大哥大递给谢长风。 这玩意儿是前两年周子俊送给张秋雪的，不过，张秋雪不喜欢，嫌这玩意儿太沉，加上她平时活动范围有限，几乎从来没带出去过，反倒是小七小八整天拿着玩。 谢长风也会用，他对别的东西不热衷，但是张秋雪说过电话、手机、电脑这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会在将来的各种竞争之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 因此，谢长风不但会用大哥大、bp机这些新潮玩意儿，甚至还会用张秋雪的电脑。 揣上大哥大出门，风更大了，谢长风的自行车骑不了了，只好步行出门。 好在没走多远，就碰到推着自行车回来的张秋雪。 谢长风把自行车接过来推着，想把围巾摘下来给张秋雪被张秋雪拒绝了。 两口子顶着风好不容易回到家，一进门，唐志平便问：“怎么样？又小六的消息吗？” 张秋雪将双手泡在热水里，不着急回答问题，先问宋母的病情怎么样。 最近天气不好，再加上过年，宋母的病情眼看一日又赛过一日的严重了。 这次，就连唐志平也没什么办法了。 “这药是能治病，可也不能治心病啊。”唐志平无奈地说。 这样下去，就算小六能够回来，她也担心宋母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人家到底怎么说的？”唐志平又问。 张秋雪摇了摇头，“教授那边我问过了，他当初也只是个推荐人，小六其实是被人选走的，至于研究什么，他最开始还隐约有个猜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没有发生改变他也说不清楚，至于小六他们在哪儿……” 张秋雪再次摇了摇头，“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和他们的直属上司才能知道了。” 第1844章 新的人生 连续两天，家里都有些沉默。 没有消息，连唐志平都不好意思去宋家了。 年三十很快到了，周家没有老人，周子俊和大妞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陪张秋雪他们过年。 大妞不久前参加了一个小队的短期考察，也刚刚回来没几天。 两个孩子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一时间，家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谢长风提前几天买了许多鞭炮和烟花回来，三十晚上饺子刚一下锅，小七小八便带着两个小的下去了。 整整两大箱鞭炮和烟花，不到两个小时就放完了，竟然还感觉不过瘾，大妞的女儿久久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家。 小七小八两个混世魔王竟被搞得没办法，顶着俩孩子跑到外面找没有关门的小卖部买摔炮玩。 楼上，谢长风跟周子俊收拾干净厨房，见几个孩子还没回来打算下楼看看。 “我跟你一起吧。”张秋雪感觉今天吃得有点多，也想下楼溜达溜达。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好，没有风，却已经开始起雾了，冷得要命。 张秋雪这几年身体在唐志平的调理下已经好了许多，但依旧不喜欢冷飕飕的天气。 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孩子们，谢长风说：“你先上去，我去找找。” “一起吧。”既然下楼了，张秋雪也想多走一走。 两个人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他们，问了问小七小八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才知道又出去买鞭炮了。 他们只好也往小区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明天拜年先去哪一家。 现在，不光他们要去给别人拜年，给他们拜年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们也要预留出时间留给那些前来拜访他们的人。 走出小区大门，谢长风一眼就看到有个人在附近打转，眉头便皱了皱，对张秋雪说：“你说的真没错，这几年，是该好好管管了，大过年的，还不回家，到处乱转，是想趁着时候拐个孩子走吗？” 这几年时不时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尤其小六小一些的时候还遭遇过这类事件，张秋雪被吓了一跳，“那咱赶紧找找小七他们去。” 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大过年都不回家，这人贩子也太敬业了。 “谢长风，要这人真是个人贩子，一会儿就看你的了，一定要给他个好看。”张秋雪对谢长风说。 谢长风点头，眉头皱得很紧。 两人都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个人贩子，他行为很奇怪。 从走路的姿态上看，很年轻，还是个小伙子。 他走路的时候不像正常人一样正常走路，抻着脖子伸着脑袋，四处乱看。 说像贼，也不像。 总之，很奇怪，手里仿佛还拿着什么东西。 因为有雾，对方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张秋雪和谢长风的视线，张秋雪和谢长风也从路边噼啪噼啪的声响里发现了小七小八，以及乐得嘎嘎的两个熊孩子。 张秋雪和谢长风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四人走过来。 大过年的，张秋雪懒得责备孩子们，见几人买的不多，索性又让谢长风给搬了一箱回去。 结果，往回走的时候，几人又碰上那个怪人。 第1845章 新的人生 现在大妞的两个孩子久久和六六已经快五岁了，担心两人没事瞎跑，张秋雪便提前对二人进行安全教育。 一边走，一边对俩孩子说：“你们看看这个人，大过年的不好好呆在家里吃饺子，还跑出来瞎逛，背那么大个包，也不知道想装什么，以后你们遇见了，一定要离得远远的，万一是个人贩子，把你们拐走了，你们再也别想见到你们的爸爸妈妈了。” 两个孩子调皮，平时被周子俊惯得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听张秋雪这么讲，非但不觉得害怕，还觉得很好玩，抬脚就超那边冲过去了。 尤其是久久，一边跑，一边拿摔炮丢个不停。 她现在已经有了简单的好坏概念，只见她跑到人家跟前丢下一把摔炮，叫道：“我要炸死你个大坏蛋。” 这骨子熊劲儿连小七小八都甘拜下风，连忙追过去，一个道歉，一个把久久捞了回来。 此时，一串烟花划过夜空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烟花距离他们这边有点远，亮光一闪间，张秋雪忽然觉得那人身上的衣服有点熟悉，但一时也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张秋雪没多想，但也没着急走，等着小八回来。 然而，小八不知与对方说着什么，竟开始比划起来。 张秋雪把孩子塞给谢长风，心说这人是不是被吓到了，想要点赔偿什么的？ 往近处一走，就听到两人说的话俨然不是这么回事。 “同志，这个小区是在这里进不？我转了好几圈了，雾太大，看不清楚是不是从这个门里进？”青年说。 这声音有点熟悉，张秋雪觉得。 “是从这里进，不过我们这个小区进出很严格的，大过年的，你找谁啊？”小八说。 青年咧嘴笑了一下，“我在外地工作，好几年没回来了，这不刚好有假期嘛，回家看看爸妈。” 张秋雪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掏出手电一照，顿时叫了起来。 “小六？” 被手电光晃中，两人都呆了呆，尤其是那名苦笑着的青年。 他看不清楚张秋雪，逆着光源走了几步，张秋雪连忙把灯光在自己脸上照了几下。 青年忽的大步冲了过来，“妈？” 小八已然呆了，“六哥？” 这么多年不见，又隔着这么大的雾，小八真心没认出来。 张秋雪已然有些傻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当年小六离开时平静的样子就像去上学，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与他们讲，而在多年之后，这个熊孩子竟然又以这样平淡平静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回到他们身边，就像放学了、天黑了回家一样。 “妈，是我，我回来了。” 青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起他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个银素圈。 这东西还是小六在家的时候耍心眼找张秋雪要的，其实是谢长风攒了两年的压岁钱给张秋雪买的。 刹那间，张秋雪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你这孩子……” 谢长风也几步跨了过来，在外常年冷脸示人的你男人，此时眼睛也微微泛起了红色。 第1846章 新的人生 “人贩子！”久久还在叫着。 小七小八也凑过来，惊奇地围着小六看个不停，“六哥，真的是你？” 小六看看小七和小八也有些不敢认，时间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这俩当年的小屁孩也已经长成大人了。 “走走走，回家去，还没吃饭吧？正好家里还有饺子呢。” 张秋雪拉着小六就往家走，走了没几步被谢长风拉住，“别回家了，先去宋家吧，让小七先回去给打个电话去，等你们到了，饺子也熟了。” “哦对对对对对。”张秋雪一叠声地应着，拽着小六连忙又往宋家的方向走。 提到宋家，小六连忙问起宋家的情况。 “你外公退了，倒是你舅舅，前两年往上升了升，你外婆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一直非常想你，你舅妈为了照顾她，一直没再工作，一会儿你去了，一定要多跟他们说说话，知道吗？”张秋雪说。 小六点着头，离开家这么多年，他走得义无反顾，毫不后悔，但想起家人，心中难免愧疚。 宋父退休之后搬离了曾经的家属院，也没去国家提供的疗养院，一家人就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距离张秋雪他们这边倒不是很远。 两人过去的时候，宋父已经在门口翘首以待了。 曾经一心希望孙子成才的老头，数年不见，腰身微微佝偻着，明显苍老了许多。 张秋雪拍了拍小六的胳膊，小六快步迎了上去，“外公！” 曾经祖孙俩的那些小矛盾，早已随着时间在浩渺烟波中散去。 门灯开着，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宋父仰头对着小六左看右看，看个不停。 “进去吧，宋叔，”张秋雪说，“天太冷了，有话进去说，也让我宋婶看看。” 宋父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拽着小六往屋子里走，里面，宋母早已在谢红漾的帮扶下起身，如果不是谢红漾和宋青竹拦着，迫不及待就要迎出来了。 热腾腾的饺子已经出锅了，两个想念孩子许久的老人来不及说话，就心疼地大孙子按在了椅子上。 “吃，边吃边说。”宋母笑着用手拢了下头发，对小六说。 小六仿佛是她精神药剂，只见了一面，看起来却好像是精神焕发了。 宋青竹见了长长松了口气，暗暗朝张秋雪竖了个大拇指。 张秋雪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瘦？时不时在外面吃不好？吃得饱吗？” 两个老人一左一右坐在小六的两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六。 小六有点不适应，端着碗非要给别人也分点饺子吃。 “我们都吃过了，你吃吧，怎么着？闲不闲？我给你再弄点醋？”宋青竹笑着说。 小六连忙摇头，“挺好吃的，我在外面吃得饱，外婆，吃得好着呢。” “吃得饱就行，吃得饱就行，可不能饿肚子。” 宋母苍老的手不断摸着小六的头，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真是有点糊涂了，小六早已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怎么会让自己饿肚子呢？ 第1847章 新的人生 从宋家离开时已经接近午夜，宋母终于睡了，宋青竹一直把两人送出很远。 噼啪的爆竹声仍然响个不停，时不时有亮光在天空划过，绽放出美丽的焰火。 天很冷，雾也更大了，走到一半的时候两人遇上前来接他们的谢长风。 小六先前失落的心情又愉悦了几分，“我陪我妈回去就行了，爸。” 谢长风没接话，而是问了问宋母的情况。 张秋雪对此很有些担心，从唐志平中医的角度，她说大喜大悲都会严重损害身体。 而今天晚上，宋母明显太过高兴了。 “明天再让妈过去看看。”谢长风说。 三个人回到家，唐志平和大妞两口子也在等着，一听到动静儿纷纷迎了过来。 一别多年，大家都不太敢认了。 大家的变化都太大了，唐志平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太太，大妞则结了婚，还有了孩子，小七小八都十八了，小六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调皮捣蛋的臭小子。 一家人围着桌子好一番寒暄，大妞又想起小六赶了一天的路，又要张罗着去给他做吃的，被小六连忙拦住了。 他很是有些窘迫，离开家这么多年，父母没有孝敬到，钱也没有挣到，甚至给弟弟们和两个小外甥的礼物都没钱买。 “行了，谁在乎你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亲弟弟，也离开家这么多年，可是，在大妞的心里，小六俨然还是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子，手指尖毫不客气地戳在人家的脑门上，“钱不钱有啥重要的，咱家又不缺你挣得那份钱，只要你认为你做的有价值就行了。” 张秋雪笑笑，也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回了咱家以前住的地方，那边的邻居跟我说的，但咱首都城变化也太大了，我找了半天，还走错了地方。”小六也是无奈。 “嗐，你打个电话啊，六哥，你打个电话，我们立刻就去接你了。”小七说。 小六却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离开家这么多年，就像他十分想念家人一样，他觉得家人也该会这样想念他，于是想给父母一个惊喜罢了。 “行了，还是先去休息吧，你的房间一直都给你准备着呢。” 最后，还是张秋雪一锤定音，拉着小六往他房间的方向走去。 家里的房间都是她规划好的，这么多孩子，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只要回来，肯定就有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 跟小时候和哥哥们一起住不同，这回是他自己一个房间。 左边衣柜右边床，书架靠墙书桌邻窗，书架上还摆着他以前喜欢看的各种书。 床单是他喜欢的军绿色，枕头是软软的棉花枕。 几乎是踏入房间的一瞬间，小六就彻底放松下来。 虽然离开了这么多年，可是这个家一点儿都没变。 “咚咚”几声敲门声，张秋雪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个暖壶和一个水杯。 “忘了给你拿水了，记得多喝水啊。”张秋雪说。 第1848章 新的人生 一夜聊不完过往，第二天张秋雪和谢长风还要忙着迎来送往，只能趁着早晨多和小六聊一聊。 小六也有很多年没有品尝过家中热热闹闹的烟火气了，围着桌子坐下，左边是依旧吵吵嚷嚷个不停的弟弟们，右边是母亲和大姐亲切的招呼声。 每一句听在耳朵里，都让人浑身舒坦。 “六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宋家外婆可想你了。”小七强硬地和小八换了个位置，拽着小六问，那样子真是好奇极了。 小六却只是抿嘴笑。 时间也终于给了曾经的这个皮孩子许多沉淀，没有哥哥们身上从戎之后杀伐冷漠的气质，小六看起来清雅俊秀，倒是很有几分书生气质。 “说啊，说啊，六哥。”小八也在一旁好奇得不行。 “做的什么不能说，不过，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会知道了。” “成功了？”张秋雪敏锐地捕捉到小六这句话里的意思。 小六却只是又摇头笑了一下，“只是一点点小进步而已，比我们真正想研究的东西还差得远。” 就算是这样，张秋雪也非常为小六高兴。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种能推动社会进展的成就感是多么让人喜悦了，当下又往小六碗里多夹了两个饺子，“多吃点。” “那能休息一段时间了吧？”大妞问。 小六脸上的笑意暗淡下来，摇了摇头，“还不行，过两天就得走。” 大妞顿了顿，望向张秋雪。 张秋雪倒是不觉得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在这个国家许多贫瘠、艰苦的角落，驻守着一群又一群为推动国家进步而努力的人。 “该去就去，现在咱们国家就是缺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谢长风说。 “对，”张秋雪附和，“那这两天多去宋家转转，你外婆想你想的紧。要是需要做什么，你就尽管说，知道吧？” 小六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不过他到底已经不是那个上蹿下跳只知道调皮的熊孩子了，忙低下头往嘴巴里一连塞了好几个饺子，借着吃饺子的动作用力点了点头。 “也没什么要做的事，不过，我想看一下妈你前些年的手稿。”小六说完有点紧张，眼巴巴地望着张秋雪，“能行吗？” “行，都在书房呢，你自己找，我放东西的规律你也知道。” 小六顿时又笑了起来，“那我一会儿去找找。” 张秋雪和谢长风匆忙吃过早饭就得出门，也就不再多说，周子俊和大妞也得出门给别人拜年，吃过饭也带着久久和六六走了。 只有小七小八跟屁虫一样跟在小六身后，好奇地参观这个哥哥的所有。 多年不见，兄弟三人倒是没有太多生分，家里的情况和各种趣事很快聊得不亦乐乎。 唐志平本来不该出门，今年大年初一，肯定也会有人过来给她拜年。 不过她不放心宋母，吃过饭也早早地叫着小六小七小八一起去了宋家。 大约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六的回来好像一下子替宋母找回了精气神。 都1849章 新的人生 回来三天，小六白天的时间基本都在宋家度过，晚上回到家就开始翻阅张秋雪这么多年的手稿。 张秋雪会的东西比较多，手稿也冗多繁杂。 小六一本一本地翻看，直到张秋雪从外面进来，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 “瓶颈期？” 没人比张秋雪更明白这种感受了。 小六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他们的确困在一个地方很久了。 张秋雪找了个唐志平缝的靠垫垫在身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书架上，“想说说吗？” 小六抿了抿嘴，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张秋雪不勉强，她深知做着一方面的工作，需要保密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我总相信，有朝一日天上也能有我们国家的东西。”小六说。 张秋雪一愣，随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天上除了飞机，自然就是航空航天国际空间站，张秋雪万万没想到小六研究的这个领域竟然会这么高端。 她叹为观止。 “既然这样，那我必须支持你，我这些手稿，你别抄了，你要觉得有用，就都带走吧。” 这么多年过来，张秋雪的手稿已经不单单是对于后世自己记忆的东西的留存，更有许多事张秋雪自己的想法、理解和感悟。 她这些东西，除了小六，其他几个孩子应该都用不到。 小六愣了愣，“妈？” “别等你下次又卡住好久，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和财力，这些东西要能帮到你，那才是最好不过。” 一时间，小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如他们这种人，每天争分夺秒工作、开会，时间都不够用，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放假？ 他们卡在这个瓶颈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次能够出来也是因为他没日没夜研究了许久，进行了大量的数据演算、实践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领导实在看不下去，让他出来放松放松。 这么多年，小六自然也是想家的，对于父母总是心怀愧疚。 到家之前一直想着好好陪陪家里人，给父母尽尽孝，但一进门看到家里的书墙，就突然想起了张秋雪有记录手稿的习惯。 两个人开始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然而，东西没整理完，精神见好的宋母在张秋雪去看她的时候就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小六的婚事。 这两天，张秋雪也考虑过这件事，同时她也在观察，观察小六是否有这方面的想法。 然而，小六一心扑在工作上，就像个还没开窍的傻小子一样，对这些半点都不提。 “他年纪不小了，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了，工作是工作，该结婚也得结婚。”宋母怕张秋雪不帮着张罗，一个劲儿地说。 张秋雪想的则还要多一些，婚当然可以结，甚至张秋雪抓一个姑娘出来，告诉小六这是自己看上的儿媳妇，凭借小六此时的心态，他很可能会直接答应了。 可是，用不了几天，小六就要离开，什么时候再回来尚未可知，难道就让人家姑娘眼巴巴在家等着？ 第1850章 新的人生 对于这件事，张秋雪私心里是不同意的。 “你得为他长远考虑，秋雪。”宋母拉着张秋雪的手不肯松。 张秋雪无奈，就算是为小六考虑，也不能这么自私。 不过，对着老太太，张秋雪只好说：“行，那我想想这事。” 宋母这才作罢，又絮絮叨叨地说：“海棠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不求他大富大贵，但愿他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结婚生子，我就知足了。” 张秋雪心里禁不住又是一声叹息，为人父母，对孩子最大的期盼也不过如此，何况宋母对宋海棠本就抱憾良多，希望转嫁到小六身上倒也很好理解。 只是，小六恐怕没有办法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 夫妻长久的分离，没有沟通、理解和扶持，恐怕连最初的小北和桑巴卓玛都不如，张秋雪真的想象不出这样的夫妻关系，要怎么才能维系下去。 从宋家出来，张秋雪想了一路，还是不准备直接给小六安排什么相亲、结婚。 不过，晚饭时小六在厨房给张秋雪打下手，张秋雪却也试探着问，“年龄也不小了，都说成家立业，我虽说不追着你们结婚生子啥的，倒也想问问你，有这方面的想法没有，有喜欢的姑娘没有？” 小六手一哆嗦，一颗土豆咕噜噜滚到了地上，清雅俊秀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 “这么激动做什么？”张秋雪依旧是笑着调侃。 小六挠了挠头，短暂的错愕之后，认真摇了摇头。 “这不合适，妈。” 张秋雪挑了挑眉毛，佯装不懂。 小六便道：“再等两天，我就走了，哪个女孩子能跟我啊？结个婚把人家扔在家里，我去哪儿人家不知道，我干什么工作人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人家还不知道，这这……” “那单位里头没有合适的？” “妈你也太不了解我们那个环境了。”小六说。 “怎么？” “每个组别每个人都有严格的活动区域，每个人都进行自己相关领域的研究，每一次的职务调换都有严格的要求。我们那边虽然不是没有女孩子，但常年这么相处下来，看女的跟看男的没啥区别。” 张秋雪：“……” “我们现在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为了研究能够顺利成功，我也一样。”小六又说。 儿子不找媳妇，张秋雪担心，不能找媳妇，张秋雪心疼。 一时间，都有些后悔当年眼睁睁看着他走上这条路。 虽然将来以后的成功带给小六的会有很多很多，但依旧抵不过这么多年的苦熬和努力。 似乎是看出张秋雪情绪低落，小六连忙又说：“我很高兴，这是一项伟大的研究，妈，总有一天我们会赶超其他国家，让我们的国家也变得强大，这是我们的梦想，我要努力去实现它。” 张秋雪抬手费力地揉揉他的头，其实她真的应该为这些孩子们感到骄傲的。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追逐梦想的机会，更别说是这样关系到国家和社会的进步的机会。 第1851章 新的人生 两个人没有再谈结婚的事，以小六的性子，张秋雪想，他一定会做好自己的人生计划和安排。 只是宋母那边，肯定要失望了。 正说着话，家门被敲响。 久久和六六争着过去开门，大妞自然也跟了过去，不过，没多久竟然传来大妞叫张秋雪的声音。 “怎么了？”张秋雪把铲子递给小六，擦着手从厨房出来。 话音未落，看到一个身着军装站在门口的人，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张秋雪一顿，心情已经不由自主低沉起来。 “妈？”大妞还有些惊奇，把两个孩子扯到了一边，奇怪地看着张秋雪。 张秋雪没有见过来人，但，从对方锐利的眼神带来的冷肃之感当中，总觉得和小北有几分相似。 对方朝她敬了个礼，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问道：“这里是谢朝暮、谢念之的家吗？” 张秋雪一听更是明白他的来意，点了点头，立刻请他进来。 小七小八在一听到有人找他们的时候就从冲了过来，“妈，有人找我们啊？” 一见到身姿笔挺的来人，两人顿时齐齐来了个刹车，然后朝对方敬了个礼。 “谢朝暮，谢念之？”对方问。 小七小八连忙应声，报上自己的名字。 此时，小六和周子俊、唐志平也出来了，几人面面相觑，周子俊和大妞都没有说话，只有小六，眼底流泻出一丝丝遗憾。 核对完了身份，来人才重新又将目光定格在了张秋雪的身上。 “同志，因谢朝暮、谢念之在训练当中表现优异，现在被破格征收入伍，还希望你能够同意。” 一时间，张秋雪心中无限唏嘘。 家里这么多孩子，无论是小北，还是铁牛铁栓，哪一个被征走的时候都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告知过她，争取过她的意见。 她当然不想让小七小八也走上这条路，然而，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她只好问：“是什么兵种啊？” 危险不危险的，她已经麻木了，即便是做警察、做消防员，又哪有不危险的呢？ “这个……”对方犹豫了一下，突然目光闪了闪，又改口说道：“我们有意组建一支全军最厉害的特种小队，不过，刚开始的阶段要进行大量的训练，再针对个人能力进行定位，所以兵种现在也说不好。” 张秋雪：“……” 咬了咬后槽牙，再看两个已经面露喜色，带着恳求的孩子，她只好又问：“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我们会派人来接。” “行吧。” 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张秋雪从来不愿违背孩子们的意愿，此时此刻，纵使心中万般担心，也还是松了口。 小七小八立刻击了个掌，争着跑到张秋雪身边说：“妈，你放心吧，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会回来的。” 张秋雪恨不能直接翻个白眼给两人看，却听小北忽然叫了一声，“奶奶！” 原来，老太太忽的脚下一软，幸亏小六反应极快，一把扶住了她，否则非摔在地上不可。 第1852章 新的人生 见几人满是担心，唐志平摆了摆手，慢慢吁出一口气，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才说：“我没事，就是年纪大了，你们甭担心。” 顿了顿，又对张秋雪说：“孩子的好前程，你也别想太多了。” 无论是哪个孩子，张秋雪所求不过是他们能平平安安罢了，可是，孩子们不是她养在池中的鱼，她想将孩子们放在露天水池里就放在露天水池里，她想放在四季如春的鱼缸里就放在鱼缸里。 “同志你放心吧，只要他们好好训练好好干，前程差不了，不是什么人都能被我们选中的。”这时，前来通知的那人说道。 张秋雪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好笑了笑，点了点头，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征召入伍通知书。 见唐志平不太舒服，对方也没多呆，张秋雪打算去给老太太倒点水的时候发现谢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就站在书房门口。 “如你所愿了吧？”张秋雪没好气地说。 男人失笑，过去提起暖壶给她在杯子里倒了水。 “他们就该走这条路。” 张秋雪不想理他，小七小八走上这条路，十有八九都是谢长风引导的，她早该想到这一点。 既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张秋雪没有再多说这件事，而是进了厨房又多加了两道菜。 小七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吃得高兴极了，倒是小八，腻腻歪歪地凑到张秋雪身边，又是夹菜又是倒水盛饭的，忙活了半天。 吃过饭，把厨房交给段姐，张秋雪和大妞就开始给小七小八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这些东西一旦到了地方就全得上交，他们现在比小北那个时候条件好太多了，衣服鞋子坏了，打报告领新的就行了。”谢长风说。 话音未落，又挨了张秋雪一记白眼。 自己家的孩子自己了解，小七和小八要走，张秋雪对于他们的生活一点儿都不担心，她最担心的是这两个孩子的脾气秉性。 从小有他们、有哥哥姐姐们护着，小七小八没吃过什么苦，也不懂得人世险恶，因为从小学的东西多，于同龄人之间颇为自负。 因为担心太多，所以如果不做点什么，张秋雪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可是，她所有的担心，现在想教已经太晚了。 “组织会教他们做人的。”谢长风说。 张秋雪：“……” 她忍不住又狠狠瞪了谢长风一眼。 谢长风摸了摸鼻子，瞥了眼偷笑的大妞，大妞连忙出去了。 看了看东西，又看了看谢长风，张秋雪无奈地丢下东西坐在了床上。 男人过来在谢长风身边坐下，大手捞起张秋雪的手轻轻捏了捏，“别想太多了。” 如果没有前些天小七在营里挑衅别人的事，张秋雪的确不怎么担心，可如今，张秋雪总担心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会被人锤死。 “早知道就不教他们那么多了。” “自负有时候未必不是一种本事。”谢长风却说。 张秋雪禁不住又要瞪他，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堪堪咽了回去，事到如今，她还是盼着两人以后能识相点吧？ 第1853章 最后一课 在谢长风的坚持之下，张秋雪最终也没给小七小八收拾什么东西，只是，第二天的晚上将两人叫进了书房。 这么多年，张秋雪很少郑重其事地教他们什么东西，凡是自己懂的，随口便教了。 这么突兀地将两人叫进书房，小七小八都有些纳闷。 “妈，你不用担心我，你放心吧，这么多年我们不是白学白练的，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小七十分自信地说。 张秋雪对这份自信不置一词，这世上穷凶极恶的人比比皆是，小七小八一旦被选中，要对付的往往是这种人。 对于安全，真心没有这样的把握，张秋雪只敢祈求他们不受伤。 站在书桌前缓缓铺开了一张纸，张秋雪说：“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么多年学的东西不是白学地，但是，我更希望你们知道，你们所学的东西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该对什么样的人用。” 小七小八微微睁大了眼，眼底有些茫然。 “妈，我们肯定不会对好人用啊。”小七说。 小八则没有说话，比起哥哥，他更多了一份淡定，更擅长思考。 所谓谋定而后动，说的应该是小八这样的。 “但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好人呢？” 小七不说话了。 小八目光定格在张秋雪面前铺开的那张纸上，“妈妈，你想说什么？” 墨汁逐渐划开，张秋雪提起笔蘸饱了墨，挥毫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谨慎”！ “我对你们没有太高的要求，也不用说安全，你们既然做了这一行，受伤肯定是难免的事。”张秋雪说，“但是，我希望你们但凡遇事都谨而慎之，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是日常，还是执行任务，我固然希望你们屡立战功，但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出色的完成每一次任务，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及无辜！” 小七小八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小七才问：“妈，你担心我们会伤到路人？” “便是从警二十年的老警察，也不敢说自己在抓捕行动中完全不会殃及无辜，就连你爸都不敢这么说，你信不？” 小七不信，他听过许许多多父亲参与过的行动，每一次行动都大获成功，在他的心中，谢长风便是神一般的人物。 他转头就要出去问谢长风，张秋雪却在此刻幽然说道：“不信的话，你想一想，他所给你讲过的行动当中，是不是有一些十分惊心动魄，又通过极为细致和敏锐地观察，最后化险为夷？” 小七的脚步一下子停下了，他仔细一想，似乎真有这么回事。 张秋雪再次敲了敲面前的两个字，严肃地说：“我希望你们能永久地记住这两个字，不管走到哪里，两个人都能够团结一心，要知道，你们是兄弟，你们是双胞胎，任何人都不足以拥有你们这样的默契，只要你们能保持团结，行动之前三思三思再三思，就算立不了大功，也会发挥出你们应有的价值。” 第1854章 最后一课 看张秋雪如此严肃，小七小八也认真起来。 两人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将张秋雪的话仔细想了又想，小八终于开口，“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集体的得失与荣誉比个人更重要，等我们真的穿上那身衣服，人民的财产和安全便高于一切，我们……的确不该为了出风头而胡乱出头。” 小七挠了挠头，本来还不太明白，可听小八说完，也是一脸惭愧。 张秋雪想说的又何止这些，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担忧的又何止是他们的安全？ 她摆了摆手，“你们要学的还多着呢，但我和你爸是教不了你们了，只希望你们能牢牢的记住这两个字，凡是三思三思再三思，却也不要做个拖泥带水踟蹰不定的家伙。” 顿时，俩熊孩子又茫然了。 张秋雪心累无比。 最后还是谢长风看不过去，推门进来把张秋雪拖走了。 教育小七和小八，张秋雪所耗费的心力其实并不比其他几个孩子多，但是，成长环境不同，小七小八比起其他几个孩子太过肆意，太不知天高地厚。 一旦离开家人的护佑，张秋雪对他们的安全实在没有任何信心。 尤其小七总是欠欠的，总是喜欢出风头，有时候张秋雪见了都想教训教训他，遑论其他人？ “放心吧，无论是虚心，还是骄傲，是果断，还是慎重，这些组织都会教的，不信你看小北，现在不挺好的吗？” 张秋雪一听便哼了一声，一晃眼小七从军已经快十八年了，可他依旧是张秋雪心里难以释怀的痛！ 原因无他，小北离开家的时候太小了！ 张秋雪永远也无法忘记小北大年夜进门时，袖管短了一大截，冻得手脚青紫的模样。 谢长风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次日一早，张秋雪和唐志平、大妞就早早起来了。 这是一顿空前丰盛的早餐，小七小八打着哈欠走出来的时候终于感到了一些即将于父母离别的不舍。 尤其小六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催促他们快吃的时候，小七突然发现，今天他们走，明天小六走，明天之后，家里就只有大姐一家了。 就连他们，过不了多久，也要回自己家去。 “妈……”小七看着从厨房出来的张秋雪，手里端的正是他最为喜欢的疙瘩汤，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吃。” 离别在即，张秋雪反而没有那么多愁绪了。 催着两个孩子吃了饭，拎上他们自己收拾的背包出门时，小六忽然叫了一声，“爸？” 那声音太诧异，以至于小七小八也跟着纷纷回头。 原来，早饭吃了没几口地谢长风竟然从卧室出来了，在家从来不穿军装的他竟然换上了满身戎装，胸前挂满了各种荣誉奖章。 一时间，连张秋雪也不禁愕然，也在这一刻深深地感受到谢长风对小七小八的偏心。 其他几个孩子，他可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送过他们。 第1855章 伤离别 替其他孩子不公的同时，张秋雪心中也有些感慨。 曾经意气风发的他们，竟然已经送别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眼看连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即将出门远行。 曾经意气风发的老父亲依旧目光如炬，身姿笔挺，再一次正了正衣冠，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抬手做了个前行的手势。 小七小八本来脸上还有些茫然，可在这一刻，神色也肃穆起来，挺直腰杆“啪”地朝谢长风敬了个礼，又狠狠地看了张秋雪一眼，转身出门。 张秋雪想跟着出门，却被小六拦住了。 “我去吧，妈。” 留下这样一句，小六跟着出门。 这么多年，他眼见着哥哥们和弟弟们相继背起行囊，背负未知的战场，心中其实充满了艳羡。 只不过，如今他知道，他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战场，那就是追逐世界前沿科技，从另一个方面增加国家实力。 到达预定地点，等候的人和车近在眼前，小六挨个拍拍弟弟们的肩膀，“好好干！” 家中熏染的几分沉重在看到迎接自己的人时烟消云散，两个人胡乱朝小六点了几下头，就迫不及待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小六静静地看着，一直到等车越行越远，再也消失不见。 回到家后他并不能多呆，又去了一趟宋家。 宋母的身体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已经好了太多，最起码像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了。 今天也和之前一样陪着二老吃了一顿午饭，下午迫不及待回家翻看张秋雪的手札，将数本手札分门别类在张秋雪给自己准备的行李袋中仔细封好。 而最最重要的，他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和张秋雪讨论。 这些疑惑张秋雪未必会给出最直接最优的答案，但是，小六总觉得母亲身上有一种常人难有的远见和一种近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在她这个年纪，几乎是不可能还存在的。 母子二人提前约好的时间，张秋雪早早空出了今天下午的时间，两人窝在书房里畅聊了一个下午。 尽管小六问的许多问题张秋雪都不懂，但是她曾经的所见所闻，依旧能够让她给小六提供许多想法和意见。 对小六来说，这一个下午的收获简直比他半年来翻阅尽了各种书籍还要多。 当太阳再次在东方升起，家中又是一桌十分丰盛的早餐，都是小六爱吃的菜。 和上一次离开不同，张秋雪不知他要远行的方向，饭菜都是用手边的食材随便对付的，而今天，这桌饭都是为他而做。 一时间，小六禁不住泪目。 年轻的大小伙子连忙歪了歪头，用手指蹭去了眼角的一丝湿润，“起这么早，太辛苦了，妈。” 张秋雪只是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吃吧。” 而谢长风呢？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像是随口询问一样，说：“怎么走？” “先去火车站，坐火车走，回头再换车。”小六笑了笑。 他最喜欢吃张秋雪捏的小馄饨，用熬了几个小时的骨头汤一浇，再撒上几粒葱花，香味几乎要钻进骨子里去了。 第1856章 伤离别 寒风凛冽的清晨，天还没有大良，一碗小馄饨吃完，浑身变得热乎乎的。 家里的人除了久久和六六还在睡，其他人都起来了。 唐志平十分不舍，拉着小六的手叮嘱：“还是要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你们有人相互照应，我们才能放心啊。” 这是唐志平的担心，也是宋母的担心。 小六笑笑，点点头，却也不多应承什么。 六点半，小六拎起行囊，拒绝父母任何一个人的相送，踏着蒙蒙亮的雾霭走出了家门。 这一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就更不要说张秋雪他们了。 大妞他们又陪着住了半个月，随着新年工作的开展，也搬回自己家去了。 二妞两口子倒是又过来陪着住了一段时间，等他们也离开之后，张秋雪他们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和寂寞。 尤其是唐志平，她开始长时间没事就发呆，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 张秋雪被吓坏了，连忙跑去和向小娥两口子商量了一下，让他们孩子每天过去陪着唐志平吃饭，两家没事就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大概又有了人陪，唐志平的精神状态才好了一些，总算不再整天没精打采的了。 如此又一年多，他们才渐渐适应了家里没有孩子的日子。 生活当中的麻烦少了许多，有的时候唐志平和谢长风都不在家，张秋雪甚至偷懒不再做饭。 不过，偷懒归偷懒，没事的时候张秋雪总是把孩子们的书信拿过来反复阅读查看。 这天谢长风回来的晚了，客厅里的灯亮着，张秋雪却早已回了房。 谢长风洗漱进门，就见张秋雪又在看铁牛上个月寄来的信，见谢长风回来，立刻叹了口气。 “铁牛、铁栓、大妞和小北这个月都来过信了，就你那俩好儿子，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也不知道给家里写封信。” 谢长风失笑，随手把一张张铺开的信纸收起叠好，塞进信封里，拉开床头柜放了进去。 “这么喜欢孩子，要不咱再生一个？保管你还能再忙活十八年。” 张秋雪气得当场就是一个白眼，一脚踢在了谢长风的小腿上。 谢长风也不生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天如果不被张秋雪踹两下，他自己还觉得有点不舒服呢。 随手把张秋雪的腿捞过来给她捏了捏，又说：“要不跟铁牛说说，让他把昭和送回来养？” “快算了吧，孩子这么小，离开父母不好。”张秋雪说。 她一贯主张孩子小的时候要父母亲自带，谢长风拧不过她，便跟着躺下来继续提意见，什么让大妞、二妞带着孩子回来住什么的，但最后都被张秋雪一一pass掉了。 原因无他，历经这么多年的努力，他们团队所研究的高速列车终于在设计出一列列提速列车之后，把高速列车所有需要优化的课题做到了最优，如今，已然进入到了实质性的试验阶段。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可以宣告成功了。 第1857章 再次上路 两年后。 时逢五一，国内第一个黄金周，一幢新起的办公楼前，一辆半新不旧的小汽车正突突突地发动着。 冷不丁的，办公楼大门一开，身着黑色牛仔裤，小高跟的女人捧着一大束花快步从里面冲出来。 冲到车前一把拉开车门便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头也不抬地说：“快走快走快走！” 那样子好像后面有十条恶犬在追她！ 车子俨然早已等候多时，见状“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女人见状连忙又叫了起来：“慢点慢点慢点，路上到处都是人！” 男人双手只是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轻轻转动，闻言笑了起来，柔声道了一声放心，转而问道：“今天开会怎么样？” “别提了。”女人哀嚎一声，摊在座椅里。 五月初的天气，竟然已经满头是汗。 “还不如没有成功呢。”她嘟囔着。 男人闻言又是一声低笑，胸腔震动，已经五十出头的人，身姿却依旧笔挺，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外表，一眼看上去魅力不减当年，正是谢长风和张秋雪。 张秋雪他们的试验前前后后进行了两年多，终于在今年年初宣告成功。 今天，则是国家和部里给与张秋雪和其团队的表彰活动。 为此，张秋雪特意换上了多年没有穿的小跟鞋，出门前还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哪想到，大家的热情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如果不是光着脚跑实在丢人，张秋雪真想拎着鞋跑。 “从戎和顾有年呢？”谢长风又问。 “老从在里面，顾有年应该也从后门跑了。”张秋雪毫无压力地说。 谢长风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张秋雪毫无心理负担，“谁让老从孤家寡人一个，反正回去也是无聊，就留下来应付那些记者们吧，这些人神通广大，说不定还能给他找个老伴呢。” 闻言，男人的表情愈发一言难尽起来，而张秋雪则又说：“幸亏我早有预料，否则就和老从一样下场了，被那么多记者包围着，想想都可怕。” 这是这个国家乃至世界上第一台完全靠气压带动的高速列车，在各个方面都有所突破，今天过后，想必各个国家也会有所震惊。 然而，他们这些人就是要让这世上的人都看看，他们并不比任何人差！ 他们会在各个方面，逐渐赶超世界！ 至于现在嘛…… 张秋雪扭头看向谢长风，“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发现方向不是回家的方向，有点奇怪。 “去……走走。”谢长风说。 “嗯哼？” “几年没有休假，我攒了赞假期。”谢长风又说。 张秋雪后知后觉地转头，果然在后座上看到好几个箱子和行李袋。 “去哪儿啊？” 张秋雪有点急，孩子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他们再出门，家里就剩下唐志平和保姆了，老太太得多闹心？ 男人却犹自悠然开着车，如刀锋般的脸始终注视着前方，看起来如斯锋利、冷漠。 可是，说出的话却如斯温柔。 “去，我们去过的、没有去过的地方，该是我们休息休息的时候了。” （全文完）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下本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