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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昭徐步慢慢的朝着正阳宫的方向走着,就算是远远看见提着宫灯的宫人和御林军,也不闪不避,似乎就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园一般随行惬意。

    看着这样的徐昭,素玄着实敬佩的长吐了一口气;不愧是被他们皇上看上的女人啊,明明是偷偷潜进来的,却一点做贼心

    一点做贼心虚的意思都没有,光是这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

    “娘娘,属下刚才被你的举动给吓坏了。”素玄像个小媳妇似的在徐昭身后小心翼翼的抱怨了一声。

    徐昭头也不回,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嗯!不愧是军武立国的王朝,连皇宫都设计的如此一丝不苟,这般有肃杀之气;只是,天天住在这种地方,时间久了会不会得精神抑郁啊,看来以后等她‘娘子’登基后她要给他建议一番,把皇宫好好地重新修缮修缮,虽然没必要弄得跟大梁的皇宫一样搞得金碧辉煌,但也尽量弄得花团锦簇、富贵祥和一点;瞧瞧这直上直下的回廊,走着多费劲儿呀,知道的人会觉得这样的设计风格别具一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宛的皇宫是个演武场呢。

    “我怎么吓着你了?要不要我给你揉揉你的小心口呀?”徐昭懒洋洋的开口说着。

    素玄忙抱着心口,大脑袋摇晃的像个拨浪鼓:“千万别,要是被皇上知道你对我动手动脚了,恐怕我会立刻没手没脚。”

    徐昭回头,瞪了眼这乱用成语的傻缺;谁对他动手动脚?臭小子美的他。

    素玄像是没看见徐昭的白眼一样,继续道:“娘娘本来在房顶上好好地趴着,忽然说要去找王岳,难道这还不够吓人?”

    听到这句话,徐昭停下脚步,又往城门的方向远眺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还是坚持着一直望着:“我也是临时起意,总是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恐怕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能结束。”

    “娘娘是担心世子爷?”

    徐昭沉默的一点头:“看守城门的是九城兵马司的人,其实守城的兵卒并不多,裴峥只要按照计划一股带气的领着人往外冲,再加上有翎羽卫和他的侍卫保护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我总觉得心慌,觉得似乎是有意外发生。”

    “娘娘请放心,翎羽卫可都是高手,绝对不会让世子爷和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军属们出事的。”

    徐昭又一点头,声音怅然道:“是啊,我应该放心的;不过,给王岳讲一声也是为了应付万一,都说天下兵将一家人,老疯子和段清镇守北地几十年,镇北军的军威在大宛赫赫传响,王岳的性格耿直忠肠,如果让他知道今晚出城的人会是镇北军的军属,看在镇北军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太刁难。”

    说到这里,徐昭又是一声长叹:“好了,不说这些了,就算真的有意外发生,依裴峥的性格也不会坐以待毙,或许还会让敢刁难他的人死得很难看;现在,我们该去见一见那个老女人了。”

    ☆、037:叫声相公听听?

    正阳宫大殿内,看着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的保皇党一派,林瀞瑶脸色僵硬的怒视着对她笑语颜颜的孙博,冰冷的声音字字清晰的从她嘴里挤出来:“就算是跑了一个王岳,你们也休想将哀家怎样。”

    说完,林瀞瑶长袖一挥,卷起的烈风吹的琉璃盏上的灯火微微一闪,对伺候在身侧的宫侍,道:“将清河王扶下去,叫正阳宫伺候的女医给他瞧瞧,就说是哀家的命令,三炷香过后王爷如果还是这副模样,让她提头来见。”

    宫侍应了一声,就忙走上前两人将瘫倒在地的沈正河扶起来,急急忙忙的就朝着内殿方向走。

    孙博等人倒是不拦着,再说,此刻就算他们想拦,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他们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林瀞瑶又何尝不是准备和他们硬碰硬;现在,他们只销看着就好,至于接下来的局势会偏向哪方,相信很快就会见分晓;真心希望王岳能够成功离开皇宫,要知道这些年他们保皇党一派也在下面费了不少功夫,为的就是有一天真的与林瀞瑶火拼起来的时候,不至于太被动,而那些存留在宫外的势力,如果运用得当,很有可能还会压林瀞瑶一头。

    孙博看着被宫侍连拽带扶的沈正河的背影,安抚性的拍了拍精神略显紧绷的祖父,如狐狸般狡猾的眸子灵黠的转动着,就算是面对此刻愤怒不已的林瀞瑶,依然不见半分胆怯,而是在一声轻笑中,说着看似颇为风凉的风凉话:“看不出来,太后对清河王还挺一往情深的。”

    林瀞瑶与沈正河之间的秘密几乎算得上死都不能随便拿出来言说的秘辛,就算有一天真的被人拿了证据公布在众人眼前,对于这种皇室丑闻,为了皇族颜面更是不能被人轻谈;可眼下,孙博却像是不知道这些规矩似的,张口就来,着实要跟在他身后的朝臣们和端坐在凤榻上的林瀞瑶脸色一白。

    对于自家孙儿,老孙头向来是十分骄傲和放心的,可眼下将爱孙张口就说这种话,就算是他向来是个护犊子的,也有些不认同的爱私底下扯了扯孙博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博儿,这话不能乱讲。”

    如果是以前的孙博,听到这话自然是会闭口不言、再不谈起,可眼下,他在抓住林瀞瑶的痛脚后怎么可能还会手下留情?宛城不少认识孙博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温厚谦虚的谦谦君子,可却不知,这小子内藏腹黑,永远都用最无害的态度包裹着自己的本性,可一旦发起狠来,就算是亲爷爷祭出先祖所赐的龙头拐杖都未必能压得住他;由此可见,他是一个外圆内尖的性格,绝对不能用寻常的眼光审视他。

    此刻对他来讲,御林军将他们团团围住,想要离开皇宫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了;林瀞瑶对他们的杀心已起,他们现在也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压在逃出去的王岳身上;既然现在他们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何不在大难临头之前恶心恶心这女人?

    到时候,就算是王岳来不及回来救他们,他也能图个嘴上痛快,死了也不觉得太憋屈。

    所以,就算此刻被祖父阻止,孙博依然嚣张乖戾,看着林瀞瑶难看的脸色,继续不怕死道:“太后对清河王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是有理由的吧。”说到这里,孙博眸光一凝,幽亮的眼睛里带着洞察世事的聪慧,慢慢的说着:“依太后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找个男人一响贪欢,大可以找到比沈正河更好的,可你偏偏却选中了这样一个扶不起来的烂泥,这种做事风格,可不像太后您往日的行事作风。”

    本来还想阻止孙博继续说下去的老孙头被他这三言两语的几句话一下给调起来兴趣,甚至连站在孙博身后的其他保皇党臣子们,也是一脸的好奇不解;其实,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要知道,当初在他们初次听闻林瀞瑶可能和沈正河暧昧不清的传闻时,他们可是决计不信的;只因沈正河此人太过平庸油滑,这样的人林瀞瑶是绝对看不上眼;可如今证据摆在眼前,林瀞瑶的态度又让他们更加确定;所以,他们倒是更好奇,只会耍些小心机手段的沈正河究竟是哪里出彩,能让林瀞瑶一改自己往日的本性,看上这样一个人。

    孙博看着阴沉着脸不言语的林瀞瑶,又回头看了看一个个全部都直楞起耳朵的保皇党一派们,微微一笑,状似无疑的说了一句:“以前,我的确是想不明白沈正河是哪里足够吸引人,能赢得我们执政太后的青眼,可就在刚才,看着沈正河的背影,我突然发现,他走路的神态,轻笑时做的小动作,甚至在专注看人时的神态,都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太后应该知道是谁。”

    林瀞瑶的脸色雪白:“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太后留下微臣等人,不就是要同微臣们说一说沈正河吗?如今微臣提起来您应该认为我们很配合才对,怎么又开口阻止呢?”孙博慢慢收起脸上狡黠的笑容,忽然肃穆微微扬起,尊敬的看向头顶上方,声音轻叹道:“恐怕连先帝自己都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将他模仿的那般相似。”

    说着,孙博又一看林瀞瑶,眼睛里的尊敬之色尽退,剩下了一片哧讽的薄凉:“这些在我看来只有七八分的相似,恐怕在太后你的眼里,应该是十成十的想象吧;如果可以,恐怕沈正河连自己的相貌都想变成先帝那样,因为他比谁都了解你,了解你对先帝的心,对先帝的情

    先帝的心,对先帝的情,还有对先帝得不到的恨和仇!”

    “你闭嘴!”林瀞瑶双眸充血的怒视着孙博,一股难言的羞辱感铺天盖地般的朝着她袭来,这么多年被她小心隐藏的秘密,居然会在这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戳破;如果可以,她恨不能自己挖出一个洞来,或将自己藏起来,或者将这多嘴的混蛋就地掩埋。

    而此刻,听到孙博之言的诸位大人都作出恍然觉悟状;要知道,当年先帝独宠皇后可是在大宛人尽皆知的事,而皇后的同胞姐姐也就是现在坐在大宛最尊贵位置上的林瀞瑶却是入宫数年从未得到帝王的半分宠幸,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也是最痛的耻辱。

    但从中也能看出,林瀞瑶或许对先帝是存了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随着胞妹一同进宫为妃,日日面对着嫡亲的妹妹要恭敬地磕头行礼,面对着被帝王宠爱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亲人自己却是夜夜孤冷;这份隐忍、这份默不作声的等待,何尝不是一个女人背后倾心的付出;但同时,也能看出林瀞瑶绝对是个城府极深、心思深沉的人,在面对最能暴露本性、最是自私霸道的爱情面前,她都能甘心退让到这一步;一旦在她狠下心的时候,恐怕世间之事没有她完不成的。

    只是,让人可笑心疼的是,得不到真正的爱情,她却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假象;沈正河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费尽心机的模仿着先帝,希望能够吸引这个可怜女人的注意,很显然,沈正河的这个举动,成功了。

    他得到了林瀞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而林瀞瑶,也从沈正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想拥有却到死都得不到的那个人的影子,也许午夜梦回,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却愿意沉沦,愿意自己欺骗自己;哪怕是活在一个假象中,也不愿意清醒的醒过来面对得不到和失去了的痛。

    想明白这些,众臣再看向林瀞瑶时,眼神中的厌恶之色也是淡了不少,只是,厌恶之色在少了的同时,他们心中的警惕却是越来越重;林瀞瑶的性格接近与偏执和疯狂,跟这样的人做敌人,除非比她还要疯狂,要不然,一定会成为手下败将。

    而老孙头和众人眼神中的悲悯之色落在林瀞瑶的眼里却是极大的无声的讽刺。

    她这辈子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输给的人,就是她今生最爱的那个男人;这是她的痛、她的耻,更是她永远都解不开的结;可眼下,随着孙博的戳破她一直以来小心掩藏的秘密尽数被揭开,她的伪装,她装出来的高高在上,全部都在这一刻跌进泥土,成为他人眼中的怜悯和笑柄。

    不!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富有一切,掌握天下!

    就连是那个她最爱的男人,得不到他,她也是亲手毁了他!

    虽然是他有眼无珠没看上她,可最终却是她先丢弃不要的他;她没有失败,她不会是个失败者。

    林瀞瑶的眼睛开始越来越红,黑色的眼瞳随着不断粗喘的气息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呈现诡异的现象;此刻她再看向站在下面的保皇党一派们,就像看见地狱之中的魑魅魍魉,瞧着他们一个个青面獠牙,可恨之极。

    孙博一直都在小心注意着林瀞瑶的神情,根据这些年他一直不曾放弃探查的情况来看,林瀞瑶的性情自先帝驾崩后就一直处于一个不稳定的阶段;平常她一身华冠华服端坐在七彩珠帘的背后,只留给他们一个模糊不清却又诡异如魅的影子,可在私底下她曾多次失控,只要看一看正阳宫中伺候的宫侍们一个个如惊弓之鸟的神态就能察觉,伺候这样一个性情不定的主子,他们也是活的战战兢兢。

    对付这样的人,简单的言语是没办法将她逼得原形毕露,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她最痛最伤的伤口上猛戳,戳出里面的浓血,戳出她最不堪一击的腐肉,看着她在疼痛中忍无可忍之后,彻底暴露原形。

    所以,在看见林瀞瑶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肉后,孙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蛇打三寸,步步紧逼,似讥讽又嘲笑的看着林瀞瑶,“如果被先帝知道,太后在他驾崩后依然对他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会感念几分;若有来世,指不定会多看太后几眼。”

    如果说,先前的几句话孙博是戳中了林瀞瑶的痛处,那么刚才这几句,算是彻底撩到了她锥痛的神经。

    记忆,不受控制的飘到那个下着湿冷小雨的夜晚。

    崇政殿内,灯火昏暗,一股股刺鼻浓郁的药苦味儿不断从殿里飘出来,就算是点上价值千金的龙涎香,竟也压不住半分;一扇窗扇忽然被阴冷的小风从外面吹开,轻轻地磕在窗栏上,发出‘啪嗒’的一声脆响;凉风随窗入殿,卷起层层垂落在地的锦黄色的垂幕,七彩琉璃宫灯中的星火被吹的的忽明忽灭;一声声压抑轻喘的咳嗽声,带着痛苦的轻吟,一阵阵的在偌大的殿阁中回响。

    此时此刻,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崇政殿乃是帝王的寝宫,而这偌大的寝宫之中,却是无一人伺候服侍,任由窗扇被吹开无人来关,任由垂幕散乱无人来整,任由那本是高高在上的一代君主樯橹之末般的侧躺在冰凉的龙床上,眨着涣散的眼神,虚弱残喘的呼吸着。

    直到宫门被推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压抑到能让人发疯的凝滞空气这才带起了**涟

    起了**涟漪。

    华丽的宫裙拖曳在地,精致的妆容高贵无双,在火光中闪烁着刺眼光芒的珠宝更是彰显着来人的不凡身份。

    听到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上官祁佑沉静无波的眼睛稍稍转动了一下,只是在看见一角淡紫色的宫裙时,潋滟的双瞳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愿,直接闭上。

    来人看见上官祁佑的动作,脚下的步子一顿,胸口跟着稍稍不稳的起伏了几下,可很快又被她按压住,身姿娉婷的慢慢靠近那张龙床。

    “皇上,该吃药了!”专属于女子柔婉的嗓音轻柔的在上官祁佑的耳边响起,可他,却是紧抿着红唇,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看见他的沉默和无言的拒绝,来人似乎早已习惯;轻轻地拨动着手中的白瓷小勺,轻柔的嗓音再次响起:“今日臣妾问过太医,太医说你的身体这些天已经好了许多,只要按时吃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说完,来人就舀起一勺苦涩的汤汁,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的递到他的唇边,可是等了半晌,依然没等到他的半分回应。

    “皇上可是觉得汤药太苦?良药苦口,臣妾……”

    “林氏!”一声低沉的嗓音终于响起,而来人在听到这声音,先是惊喜的一笑,可是,在听到那声称呼时,眼底的伤痛呼之欲出。

    呵呵——‘林氏’?原来到了这地步,她的他的心里、嘴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林氏’吗?

    感觉到来自于身侧之人的痛苦之情,上官祁佑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着,将他本就深邃迷人的眼睛衬得更大更亮,如深沉的海子,晶莹剔透;又像夜色中的苍穹,神秘魅惑;四国之人皆知,大宛的上官皇族天生相貌出众,气质高华,可究竟有多惊艳,却没多少人亲眼得见。

    而此刻此刻,若能请来名扬四国的鬼才画师韦一笔将此刻在病榻上重病的大宛帝王上官祁佑的样貌画下来,世人就会知道,原来世间的传言果真所言非虚,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哪怕是已病入膏肓,一眉一笑依然是绝色风景。

    如果不是世间绝色,又怎能让心高气傲的林瀞瑶垂心至此,如果不是绝代风华,又如何让一个女人偏执疯狂一生。

    上官祁佑淡淡的看向坐在床侧的女子,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生在心爱之人的身上,他自是百看不厌,可若是长在心怀叵测之人的身上,只会丑陋狰狞。

    “林氏,你不用白费心机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是清楚,也用不着你在朕垂垂危矣的时候,投巧卖乖。”

    手中端着的药碗在这无情的言语中怆然落地,两行眼泪,痛苦的滚滚滑落:“上官祁佑,难道那个贱人死了,你就真的连活都不愿意活下去了吗?”

    如果是以前,她敢这样咒骂自己的心爱之人,他一定会怒火中烧、反击回去,可是此刻,他却是连一点多余的言语都不愿意对她说;只是眼神空茫的看着头顶硕大的夜明珠,瞅着那星星余辉,嘴角勾出摄魂般的动人笑容:“朕很开心,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说到这里,低沉的嗓音轻轻一顿,连声音都跟着又空旷了几分:“朕知道,你早就备好了那药,不要再犹豫,拿出你当初要杀她的决心,狠心一些,把药端上来吧。”

    那一夜,明明是小雨,可空气中的寒意却是冷得刺骨,冷风吹开了殿内所有的窗扇,随风飘飞进来的雨珠打湿了光可鉴人的地面,沾湿了四处垂乱的锦帐。

    她一勺一勺的将那致命的毒药亲手喂进他嘴里,而他,却是听话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吞下。

    说起来简直就是最讽刺的笑话,他这辈子,最听她话的一次,居然就是此时。

    那个初次与她相遇时站在梅花树下的俊美男子,那个温柔的解下大氅为她遮挡风雪的男子,那个轻轻一笑,就似冰雪消融、熠熠生辉的男子;她爱了他一辈子,追随了他一辈子,让他成为她心目中的神祗,成为她此生最大的劫数;最后,在弥留之际,他却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林氏,若有来生,不复相见!”

    *

    撕痛的记忆狠狠地拉扯着林瀞瑶的神经,尤其是在听到孙博的话后,那些被她小心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只听见‘吧嗒’一声脆响,众人齐齐看向林瀞瑶的手指。

    原本保养得极好的细嫩的手指早已被她攥紧成拳,根根青筋毕露,狰狞的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滚动着,而那一声脆响,竟是她生生用自己的力气将坚硬的金甲给掰断了;而几簇鲜血的血液,也顺着她的指缝‘滴答、滴答’的往下落着。

    孙博猛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林瀞瑶流血的手指;这下,就算是他不开口提醒,在场的人都知道,自己这最后一句话,算是彻底戳中这疯狂女人的痛心了。

    只是,痛极了的林瀞瑶却冷静的出奇,偌大的正阳宫大殿内,御林军手中的兵刃已抽出半截,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一直都没有退去半分,似乎只要一声令下,这些让她看不顺眼的老家伙们都会化为齑粉,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哀家一直认为,你们这些老东西中,孙太傅才是最难对付的。”林瀞瑶的声音极淡,可越是这淡极了的声音,越是要人似乎闻见一股股腥臭的血腥味正在空气中漂浮:“没想到,你们真正

    ,你们真正的王牌,却是他?!”

    林瀞瑶眼角一动,慢慢的移动到孙博的身上,而眼底的腾腾杀气,也不再遮掩半分。

    此刻,两拨人早已将话说开,最丑陋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彼此的面前,所以也无所谓遮掩了,而林瀞瑶要除掉孙博的决心和狠心,此刻更是昭然若揭。

    老孙头立刻就察觉到林瀞瑶的恶意,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横,直戳戳的横在孙博面前,“林氏,你难道真敢对朝中重臣下手?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诛你的心吗?”

    林瀞瑶呵笑了一声,满眼的冷漠无情,早已无半分忌惮。

    站在原地的孙博看着林瀞瑶看似平静实则疯狂的眼神,道:“爷爷,这种事咱们的太后娘娘已不是第一次做了,十几年前,为了站在这至尊之位上,她不是也曾用动用干戈逼迫朝中文武大臣;这种事,第一次做还是个生手,第二次做就能熟能生巧了。”说到这里,孙博挑眉看向林瀞瑶:“只是看太后这脸色,想必在动你们之前一定要先动一动我的,太后想清楚了吗?你是要把我活刮了还是要生剥了?”

    林瀞瑶嘴角勾着冷冷的笑意,眼睛往宫门口一望,就看一个小宫侍就赶紧跑开,再回头看向孙博,刚准备开口说话,一声清越的嗓音就从宫外传来:“孙大人何必这么早就言死?如果让你死了,那我答应王大人的话岂不是要泡汤了?啧啧啧!这种砸招牌的事儿,我可从来没干过。”

    随着这声声音的传来,本来凝重僵持的大殿瞬间像是被人投进一枚石子,乱了一殿的紧绷气氛。

    林瀞瑶抬头就往殿门口的方向去看,而孙博等人也都齐齐侧身回头,看向门口。

    早已将殿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御林军也自中间从两边散开,跟着,就看见两道人影从回廊上慢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从容闲适,宛若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而跟在‘少年’身后的男子,则是单手持剑,一脸杀气,双眸如鹰隼般紧盯前方,一看就是个武功高绝的练家子。

    两道人影越走越近,最后,终于在大殿前的门口停下来。

    林瀞瑶本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收拾孙博和这些已经知道她秘密的老家伙们,忽然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两个家伙给打乱;她隐忍孙博,那是因为这个人踩到了她的痛脚,让她恨极了,同时也不敢小觑,可眼前这两只跳梁小丑又是什么东西,敢冲到她面前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