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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3b1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此情脉脉[修仙] > 第13节
    温折倚在花君怀里,鼻尖能嗅到对方身上辛凉清透的芙蓉香气,面庞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肌肤贴合之处,无不传来温暖的温度,不由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过了一会儿,容雪淮揽在温折肩背上的手轻抚了温折的头发一下,他神态此时已经自若如常,仿佛刚刚脸上一闪而逝的脆弱神情只是温折的一场错觉:“起来吧,我放烟花给你看。”

    温折慢慢从他怀里挺起身体,夜晚风凉,离开了容雪淮温暖的拥抱,他一时难免打了个寒战。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身上就被盖上了一件薄衣。

    “你想看什么?”容雪淮弹了弹自己的指尖,上面就迸发出几点柔和的星火:“想看什么都可以。”

    菡萏花君给的范围太广太大,温折一时拿不定主意。容雪淮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下一刻,就有流光从他指尖飞出,璀璨的光芒在天空中炸开,赫然是一幅如画的山水。这山水越拉越近,移步换景,仿佛人突然俯下身去观察一样:水面逐渐放大,可看清清澈河水里一尾朱红的游鱼;俄顷又仿佛人抬起头来,登到山峰上,把视线和缭绕的云雾并齐。

    “既然你选不出,那便先看看我曾见过的风景吧。”

    “这是留云山。山中有一处孤仞,上面栖着一对碧落鹏侣。我曾为寻一味灵药和它们聊了聊天……后来?后来它们就随我回了映日域,那天掉到你院子里的点墨,就是它们的孩子。”

    “此处是碧落泉。取自‘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常年百花盛开,四季如春,偶尔薄雾氤氲,泉水能炼成上品辟谷丹,也就被人戏称做‘有情饮水饱’。”

    “它叫溪花涧……”

    一场一场的美景荟萃,看的温折目不暇接,连呼吸都轻的小心翼翼。烟花放到终了,容雪淮指尖弹出一点白光,夜空上就升起了一只摇着六条尾巴,轻巧跳跃的雪色狐狸。

    调皮的小狐狸和雄浑壮阔的沙漠孤阳一同寂灭落幕,容雪淮收回手,对着心神犹然沉浸在那场烟花中的温折微微一笑:“还喜欢吗?”

    温折从幼时就生在听梅阁里,充其量是只坐井观天的小狐狸,哪里能想得到外面世界的如斯瑰丽。他被这场盛景震撼的几乎失去语言能力,只能怔怔的点点头,又点点头。

    “喜欢就好。”容雪淮站起身,把温折身上滑落了半幅的衣服拉起,严严实实的裹住了他:“这些风景,你总会见到的。过些时候我带你出去玩一玩,再过些时候,有些地方你就能自己去看了。唔……书阁里有些游记册子,你若有兴趣,明天我就拿给你。”

    “去那些地方……我可以吗?”

    “你是自由的,温折。你会有出游的自由,也会有停驻的权利。现在你可能不太明白……总有一天,你走过万水千山之后,仍然选择回到映日域来,不是因为你比我卑微,也不是因为我命令你,只因为这里是你的家,是你永远可以依赖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引自金庸作品《神雕侠侣》

    第20章 离别

    那个晚上以后,温折又恢复了稳定的作息。

    因为他的身体还没有调养妥当,上午的练剑时间被取消,改为识字习书。

    初学的时候,花君就站在在他身后,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从心口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容雪淮的手亦包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带着他在宣纸上落下一个‘永’字;更有对方温柔又带着磁性的声线,随着落笔的手一同响起:“起笔如巨石崩崩然也,谓侧,故继若勒马之用缰,名勒……”

    花君教导他时微微低头,口中的热气就都呵在温折头顶的两只狐耳上,带来一种奇异而酥痒的感受,从耳朵尖一直传递到腰眼,温折只有悄悄咬紧牙关才能勉强站住。

    所幸后来容雪淮指导温折写了几个字后便不再这样亲密的教导,温折说不上自己是为不必再分心松一口气更多,还是失望遗憾依然想倚在花君怀里更多。

    上午的学习也并非乏味枯燥,每过三四刻,花君就会让温折站在窗口眺望远处,歇歇眼睛,偶尔讲上一两个笑话。

    自从妖族血脉觉醒,温折似乎也有了些过目不忘的天赋,学习进程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容雪淮对此颇为惊喜,又道劳逸结合,下午的休息对他放的更开。通常吃过午饭后,就是三五糕点一壶花茶,或是葡萄藤架或是碧玉花下,温折可以静静的听花君给他讲一个又一个异国风情的童话。

    “没有童话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容雪淮一边咬一口桃花糕一边笑道:“其实这些故事应该睡前讲给你听才是,怎么?”他看温折为难的眼皮垂下,唇角抿起,仿佛有点委屈的表情,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睡前偏爱听江湖故事,要我说什么好呢?”

    到了最后,容雪淮依然要在晚上念那本《倚天屠龙记》。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温折血脉觉醒前那段日子,交流平和又常有说笑。一个人行教导之名却并不严厉,一个人微末弱小却不必卑躬屈膝。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上很久,半个月后,海棠花君给红莲君传书,血炼宗一事非要劳烦他不可,容雪淮要离开映日域了。

    走之前他给温折布置了作业。

    “照理来说,我要出门一个多月,你在这期间要做的功课应该和平时是一样的。”容雪淮轻点着温折平时用来习字的字帖:“不过在假期还要求你兢兢业业一往如常未免太不人道了。所以不妨让你放松一番。”

    温折立刻表态道:“不必这样,花君,尽管留和平时一样的课业就好,我都可以照常完成的。”

    “好觉悟。”容雪淮笑着赞了一句:“只是不用了,要知道,假期前一个晚上哭着补作业才是人间常态和乐趣所在啊。”

    他笑眯眯的合上了手中的书册:“字帖一类的作业我便不留了,你想起来时写几张就好。我走以后,你必须保证每日有一个半时辰的阅读,藏书楼里的书目你可尽选。若是想下山去玩,书架上左起第一格有些灵石,还有块牌子。你把那牌子佩上,一般人不敢难为你,若有人不长眼,它的威力也足够护主。”

    交代过这些,容雪淮又絮絮关照了些生活饮食上的琐节,待把事情都安排明白了,他便取出斗笠扣在头上,留下一句“假期快乐。”,就踏上碧落鹏的后背离开。

    温折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到那一人一鸟飞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天际尽头。

    容雪淮离开只不到一天,温折就开始想念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花君离开后他独自一人的新鲜感,就先感到了巨大的不适应。午睡后他习惯性坐到了葡萄藤的躺椅上,直到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意识到:至少今天,花君不会再用和缓的声音给他描绘出一个个童话。

    温折微微发怔,手指慢慢抚上了对方惯用的那个茶杯。

    尽管知道四下无人,他依然忍不住转头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一声,这才起身挪到了对方常坐的那把圈椅上。

    阳光透过葡萄藤架的枝叶散落下来,化作无数细小的光斑洒在桌子上、地上、温折身上。那细碎而温暖的阳光给了温折一种错觉,恍若这张椅子上留住了容雪淮的温度。

    午后的清茶香气里,半梦半醒之间,温折又嗅到了那种辛凉清透的芙蓉香。

    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

    容雪淮当然没有回来。

    温折怅然若失的收拾了桌子上的茶具。在碰到那个花君惯常用的茶杯时,他骤然缩回了手。停下想了想,他不但没有收起茶杯,还反而在桌子上倒扣了一本书。

    没有挪动位置的茶杯和倒扣的书,仿佛是一种暗示。暗示着坐在这里的人只会短暂的离开片刻,很快就会回来。

    …………

    回到房间后,温折取出了一个匣子。

    匣子里有一沓厚厚的宣纸,最上面的一张写着“温折”、“菡萏”、“容雪淮”三个称呼,恰是菡萏花君宽博秀逸的亲笔。

    那还是他第一天识字的时候,花君先在纸上落下“温折”两字,告诉温折这便是他的名字。

    随即花君又问他有没有特别想认的字。温折当时也不知是脑中哪根神经搭错,竟然不假思索的张口就道:“菡萏。”

    一言落下,他才发现自己的急切和不妥。不想容雪淮只是微微一笑,抬笔将“菡萏”两个字端正的写在“温折”下面。

    “若你想问的是我的封号的话,那就是这两个字了。”容雪淮弯了弯眼睛:“但这封号只与冰火红莲有关,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猜你大概会想知道……这三个字,是我的名字。”

    花君扬腕落笔,“容雪淮”三个字就紧跟着前两个称呼安家落户。他买一送一又搭了个添头,一边搭上这添头还一边笑道:“这三个字都不难学,你要是肯好好认字,进度快些,很快就知道我叫什么了。”

    后来这张纸被温折悄悄藏在袖子里带走。虽然菡萏花君表现的宛若未觉,但是离开小书房前对着他那了然于胸的微笑,温折总是怀疑那是对方待自己的刻意优容。

    温折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放到一旁,底下的东西就现了庐山真面目。

    却是一沓写满了“菡萏”的宣纸,全是温折习字的手笔,从最开始的歪歪扭扭几乎不成形体慢慢进步,直到最后一页,几乎可与容雪淮亲笔以假乱真了。

    那纸上是千百个“菡萏”,也是温折在心中轻轻默念过千百遍的呼唤。

    ——————

    对整个血炼宗来说,容雪淮的到来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他人还未到,那标志性的冰火红莲就已经先一步飘飘而至。红莲落地生根,繁息生衍,眨眼间便化作一片火海,于是整个血炼西宗的外围就环着一圈铺陈若鲜血,赤红如朱砂的明艳大火。

    有愣头的弟子尝试放出自己的法宝前去试探,连眨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那法宝就在火焰中化作虚无,只留一缕青烟。

    血炼西宗的宗主长老亦被这手笔惊动,纷纷出关查看。十六位宗中巨头从洞府中御起法宝飞离山头,恰好跟凌风信步而来的白衣花君打了个照面。

    空中狂风四作,菡萏花君的衣袖袍脚也任西风拂动,众目睽睽之下,他抬手轻按头上斗笠一下,漠然道:“还未杀人作恶者可站出来,本君留你一命。”

    他冰冷的声音响彻山野,漫山寂静,无人应答。

    “妙极。血炼上下千百弟子,竟无不可拿来问罪者。”容雪淮冷笑一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如临大敌的十六位魔头:“不端不教,乃师长过也。”

    即使菡萏花君的目光隔着面纱,枯骨长老也能感受到那寒冷锐利的气势。对方落下话时,他突然心头一紧,后背寒毛齐齐竖起,下一刻,他眼前一白,只听到身旁同门的一声惊叫!

    一向让魔门噤若寒蝉的狱火者,速度快的仿佛可以穿越空间与时间。他上一刹立足的余影犹然未散,而此时人却已经闪至枯骨长老面前!不等枯骨长老反应过来,容雪淮就双手一张,铺天盖地的暗器如雨点般骤然扑面而来!

    从他话音刚落,到出手攻击,十六位魔门大能,竟无一人有余力反应。

    每枚暗器上都附着着细小的红莲火,这火焰大概真不负“极狱厉火”的威名,眨眼就烧毁了枯骨用来防身的所有法器。火焰燃尽,暗器却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深深没入枯骨长老的血肉。

    直到此时,余下十五人的攻击才错落不齐的接踵而至,容雪淮眼也不眨,提起枯骨长老的衣领,反手一掌,大片大片的红莲火应心而生,其璀丽狠厉莫有能比肩者,一时间,竟没有任何攻击能落到容雪淮身周三尺。

    菡萏花君拎着个碍手碍脚的魔门长老,飘身后退。众人原以为他是不敌十五人合纵攻势暂避风芒,岂料下一刻,他手腕一提一抽,枯骨长老就如同个面口袋一样软塌塌的垂了下去。霎时无人不敛声屏气,只有枯骨长老因难以忍耐的剧痛发出凄惨的哀嚎。

    容雪淮此时手中还持着一段鲜血淋漓的脊骨。刚刚众人看个分明,菡萏花君那一提一抽,竟然活生生拔出了枯骨长老的脊椎骨!脊骨一抽,枯骨长老顿失所有支撑,也只有变成个破布口袋一途。

    容雪淮面色不改,抬手封住枯骨长老的惨呼。他冷淡道:“你修魔入邪也还罢了,为炼一件法器护身,嫌死尸怨气不够,非要生抽活人的骨头。今日我就活抽了你全身上下的骨头,也叫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滋味。”

    他说这话时手不停歇,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已拔出枯骨长老十六条肋骨!

    菡萏花君冷漠的扫视过余下的十五人。这些魔头都作恶多端,旁人的惨呼哀求和血肉横飞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已经只算等闲,然而现在乃是自己同门落得这个下场。始作俑者审视的目光让他们全都心中发寒。

    事已至此,除了鱼死网破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这十五人俱都不敢大意,各自用出自己最强的招数,期间不免又拿自己宗门的弟子活祭云云。容雪淮冷眼旁观,面对风雨欲来的暴烈攻击,只是下了一个严酷的定论。

    “今日,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

    第21章 幻境

    自从菡萏花君离开后,时间的流速都仿佛慢了下来。

    温折每天练字、读书,闲暇时也会抱膝坐在阳光下,回忆起花君柔和的声音,还有他温暖的态度。

    藏书阁占地甚广、藏书众多。一楼都是些经子史集、民间逸话、诗词歌赋。二楼入口下了禁制,大约只有一定修为的修士才能进去。

    最开始读书只是因为这是菡萏花君要求的事情。温折才识字不久,看书实在是有些费力,尽心去做只因为不想要花君失望。然而在花君离开后,读书却成了温折和外界交流的一种手段,他年纪本来就不大,自然而然的对外面的新鲜事物好奇又憧憬,如今虽不能行千里路,但读万卷书也成了一项乐趣。

    他开始长久的泡在藏书阁里。

    这一天他同往常一样,在藏书阁里慢慢走过,经过一排排的书架,浏览着自己在意的内容。如果不是踢到了地上的一卷竹简,这举动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

    温折看着地上的那卷竹筒,微微一愣:他记得这排书架自己并没有来过,东西是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

    虽然这样想,但他还是蹲身把竹筒捡起,不经意间侧了侧头,就看到了两排书架夹着的墙面上一幅姿态奇异而笔画清浅的图案。

    那图案被用比头发丝还细的痕迹勾刻在墙面上,虽然本身繁复又富有奇异美感,但并不引人注意。若不是温折身为半妖眼神不错,就要把这东西漏下。

    温折凑近了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图案笔悬飞丝,虽然错综复杂,但却一气呵成。他暗暗咂了咂舌,自己试着在空中虚虚比划了一下,就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作图人的精细和高明。

    也不知为什么,这本来只是不起眼角落里一个黯淡的插曲,可这图案却是如此切实的吸引着温折的眼球,紧紧抓着温折的视线,不许他离去。温折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胸口有白色藤蔓一闪而过,深藏在血脉中的力量逐渐苏醒蔓延,让他觉得这幅图案越发亲切。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温折已经从最开始的略感兴趣变成了十分着迷。他不知不觉的伸出手去,有如神助的在图案的一个角落轻轻一按,手指一勾一挑,整幅图案的线条就被他改变。随即每根线条上都有一丝极细的光华留过,一本厚厚的书被从墙面中挤出来,啪的落在温折面前。

    温折如梦初醒。

    他垂下头去打量那本书黯淡的酱色封皮,岂料他的视线刚刚扫过封面,整个人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拉,下一刻斗转星移,他面前已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这是个他永远都不想再见到的人,广华二少。

    温折突然发现自己正被重重绳索缚住手脚,吊在房间的正中央。他全身赤裸,身上的每一寸都传来深浅不一的疼痛。广华二少漫不经心用一块烙铁拨弄着盆中炭火,抬起眼来打量了温折一下,仿佛在度量把这朵梅花按在哪里更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