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贾:“临淄真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地啊。我恨不得吃遍所有豪华酒楼里的山珍海味,玩遍所有妓院里的绝色女人,把所有店铺里的奇珍异物都买回去。唉,只恨钱太少…唉…唉…”
郑安平:“大人,我们一再推迟行程,逗留的时间太长了,应该适可而止,早些启程回国复命。”
须贾一脸不高兴:“慌什么,襄王敬重我,一再挽留。你们跟着我有吃有喝的,还嚷嚷什么?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郑安平按捺不住地:“我没工夫陪你玩。我回去睡觉了。”
须贾:“你就是个瞌睡虫,没情趣。”
郑安平扭头离去。
须贾拍了拍范雎的肩膀:“范师弟,还是你好,什么时候都善解人意。”
范雎:“所谓玩世不恭,会玩也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本事。不过郑师弟说的也有道理,早一天回去,你就能早一天领赏升官,玩的也就会更痛快。”
须贾笑逐颜开:“你说的话我就是听着顺耳。那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国。哎哟,那边整条街都是妓院,我们快去逛逛。”
范雎:“在光天化日之下嫖妓,恐怕有损你的身份。”
须贾:“有句话叫光明正大做坏事,懂吗?就是说偷东西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偷,赌钱就要公开地赌,嫖妓就要在青天白日之下嫖。做这些事偷偷摸摸的反而会坏事。哎,把你带着的钱全部给我。”
范雎掏钱。
须贾四下顾盼:“悄悄的,财不外露,财不外露。”
23.妓院
范雎抱剑坐在厅堂里,任一个个娇媚女郎在眼前晃动,他一概视而不见。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一位衣着光亮的青年男子下了马车,稳步走进来。
徐娘半老的老鸨连忙上前相迎:“哎哟,我就说今天喜鹊怎么喳喳叫,原来是王孙贾大人您这个大贵人要来。”
王孙贾微微一笑:“你这里今天确实是四壁生辉,不过大贵人不是我。快收拾出一间雅室,做几样精致的酒菜。”
老鸨:“是,是。”
王孙贾走到范雎面前,施了一礼:“在下王孙贾见过范先生。您身处花丛中,眼不花、心不跳、坐怀不乱,实在令人钦佩。”
范雎连忙起身还礼:“大人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铲除国贼,平定内乱,为齐国复国立下奇功,真正让人钦佩的人是您啊。”
王孙贾款款一笑:“在下不才,只不过为国做了该做的事,实在是勉力而为。先生具有真才实学,天下大势,尽在掌中,无论身在何处,理应受人尊敬。”
范雎:“不敢,不敢。”
王孙贾:“先生是高雅之士,在下斗胆在这脂粉之地请先生喝杯水酒,以示仰慕之意,请先生不要推辞。”
范雎:“大人是朝中高官,在下只是一介匹夫,如何敢与大人对饮?”
王孙贾执住他的手,微笑:“先生是人中龙凤,要博取高官厚禄,易如反掌。今天这杯酒一定要喝,不然就是看不起在下。请。”
范雎:“大人,在下得在这里随时听候须贾大人差遣。”
王孙贾:“先生真是有涵养。放心,那个大草包躺在温柔乡里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不会耽误你我开怀畅饮。请。”
范雎只有跟随王孙贾挪步。
一名娼妓对另一名娼妓轻声地:“原来只以为这位帅哥是一名跟班,哪会料到连权倾朝野的王孙贾大人都对他极为恭敬。干我们这一行的竟也会看走眼,真是该死。”
24.雅室
酒过三巡,王孙贾开门见山地:“我王有意挽留先生一行多日,实在是指望先生能留下来与我王共享富贵。我王一再嘱咐在下转告先生,只要您愿意留下,无论有什么要求,开什么条件,我王都答应。”
范雎:“在下再次感激襄王美意。可在下身为魏国使者,奉命佐护特使同出,岂能不一起同入?作人讲的是信誉。为荣华富贵叛国弃友是小人行径,必为世人所不齿。在下以为大人看得起在下,是因为在下虽卑微,却也勉强称得上是君子。无信无义的事,在下绝对做不出来。”
王孙贾:“那先生归国之后,可否辞了苦差事?我国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
范雎:“世事无常,在下不敢轻易承诺。”
王孙贾叹息数声:“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在下想和先生结为兄弟,若异日先生在魏国做了高官,请千万对我国手下留情。”
范雎:“缔结情谊可以,国家大事万万不能掺杂一丝个人感情。况且在下只知尽心为国效命,无意谋求高官厚禄。君子不强人所难。请大人不要勉强在下妄言未来。”
王孙贾由衷地:“浊世之中,能结交先生这样的翩翩君子,在下实在不枉此生。在下15岁为官,宦海沉浮,在黑白之中无穷挣扎,时有心力交瘁之感,是因为没有先生这样的博大胸怀啊。在下今年21岁,请问先生青春几何?”
范雎:“在下痴长大人一岁。”
王孙贾执杯在手,向范雎长跪:“海可枯、石可烂,兄弟情谊与天地长存。大哥,请满饮此杯。”
范雎亦长跪接酒。
窗外春花缤纷。
25.国宾馆
范雎和郑安平在灯下收拾行装。
叩门声响起。
郑安平:“请进。”
门洞开,貂勃引着一群随从,端着一盘珠宝、一盘金子和数坛美酒走进来。
范雎和郑安平连忙施礼:“貂勃大人。”
貂勃还了礼,对范雎亲切地:“我王命老臣前来再三向先生表示仰慕之意。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望先生笑纳。”
范雎推辞:“无功者不受禄,请大人千万不要为难在下。”
貂勃:“若无先生,齐魏两国友好岂能重续?望先生不要推辞。”
范雎坚辞不受:“两国平等互助共处,是众望所归。两国重拾旧好,主要取决于襄王和我王的英明,全仗须贾大人成全此事,在下实未寸功,不敢假公济私。请大人玉成在下清白。”
貂勃想了想:“既然先生说到这份上,老夫不敢难为先生。这样吧,珠宝钱财老夫收回,酒就请先生收下。我王以一国之尊对先生推崇备至,先生一概拒绝,未免有目中无人之嫌。”
范雎不得已,点了点头:“那在下多谢襄王厚爱,就依大人主张。”
貂勃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唉,人才难得啊。先生前途多珍重。告辞了。”
随从放下酒,随貂勃退了出去。
范雎瞅着一堆酒坛子,心绪难平。
郑安平:“范兄,襄王三番五次抬举你,说明真是识英雄重英雄的明君,连王孙贾那样的国之栋梁都肯自降身份与你结为兄弟,看来你在齐国的人气极旺。或者……”
范雎摆了摆手:“多说无益。”
郑安平:“好,我不说了。”
这时,须贾匆匆走进来,冷不防被酒坛子绊倒在地。
范雎连忙上前搀扶。
须贾不顾疼痛,四下张望:“听说襄王派人送来了一大堆金银珠宝,钱呢?钱呢?”
范雎:“被我退回去了。”
须贾嚷起来:“你怎么这么傻!你真是个大傻瓜!别人磕头都找不到这种事!我是堂堂的特使都没有捞到一点好处,送上门来的钱,你竟然推出去了…我平常怎么教你的?真是急得我手发抖,腿抽筋…你真的没要一分钱?别耍我,我只分七成…六成…五成五…我的亲大爷,我把门关起来了,赶快分钱吧。”
郑安平:“大人,范师兄没法推辞,真的只要了酒,没要一颗珠宝一分钱。”
须贾盯着范雎的脸:“真的?”
范雎:“真的。”
须贾转了转眸子,竖起了大拇指:“明摆着的是浮财,暗藏的才是实货。财不外露,财不外露。聪明。”
说着跪趴在地上,对着一坛坛酒又摇又敲。
郑安平一脸厌恶地把脸扭到一边。
须贾折腾一番,一无所获,瘫坐在地,有气无力地:“范师弟啊,你说你放着大把的钱财不要,就要这几坛破酒,是不是想气死我?”
范雎:“你消消气,千万别一口气上不来,就无法游戏红尘了。”
须贾拍开一坛酒,猛灌了几口:“唉,只好一路醉着回国了。”
26.原野
春光明媚,溪水解冻,万物复苏,枝头树叶焕发勃勃生机。
车马在原野中驰骋。
须贾躺在车厢里,抱着酒坛子,酩酊大醉。
范雎和郑安平率随从骑在马上,佐护着一列车马前行。
郑安平:“好歹终于可以回家了。范兄,以后再碰上这种鬼差事,死活我都不干了。”
范雎:“为国效力,大丈夫不计个人荣辱。郑师弟,别说丧气话。仔细记牢沿途的山川地貌,回去后绘一幅图交给师兄呈献给大王。他日若齐国再度背盟与我国决裂,爆发战争,我军能够有备无患。”
郑安平感叹:“你处处为国家着想,真是有心人啊。只是总把好处让给须贾,真是太便宜他了。”
范雎:“人的能力有大小,不能强求。凭心而论,师兄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郑安平:“你总是宽容别人。”
范雎:“一眼望出去,天地无限宽广。我们有什么必要总对某个人或某件事耿耿于怀呢?”
郑安平若有所思:“也许你是对的。”
这时,天空中接二连三地掠过秃鹰的踪影,在前方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