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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儿,你可知道你此刻在做什么?娇儿,醒醒。”裴幻烟遮住拓跋娇的眼睛,低喊。

    听到裴幻烟的喊声,拓跋娇微微怔了怔,然后缓缓地拉下裴幻烟的手,眼眸里的颜色褪去,她眨了眨眼,似是清醒过来。她垂下头,轻笑一声,“又被迷了,你比段十四更让人沉迷十倍百倍。”

    裴幻烟抽回手,微微含些苦涩,“这样不好。”

    “我知道!”拓跋娇偏着头,说,“当年段十四入云海琼天盗东西,便是被他的容颜和眼眸迷住了,才与他有这么多年的纠缠。”她垂下头,玩着自己的手,低声说,“可我突然觉得,或许我会跟你纠缠得更久更深。”

    “不会。因为我杀了段十四。”裴幻烟低声说道,似在提醒拓跋娇,又似在提醒自己。

    “不重要了,段十四的死不重要了。段子奕也不重要了,不该纠葛的,不该拖延的,该断的,都理清了。”拓跋娇的嘴角含笑,她抬起头,“不一样了。”

    “什么?”裴幻烟一时之间有点不明白。

    “你、我、段十四、段子奕、还有这片江山,还有所有人,在这个地方的位置不一样了。”拓跋娇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昨天,我感觉到自己又像是死过了一回。”

    裴幻烟垂下头,低声说道,“对不起。”害她伤了心!

    拓跋娇微微扯了扯嘴角,她的确该说对不起,不该骗她瞒她!“你让我觉得被背叛,当时很疼很痛,疯了似的发泄心里的痛,有一种想要把你撕碎的冲动,可脑海中一直有你的影子在那里浮现,似乎在一直提醒着自己,武器不该落向你那儿。”

    “现在你也可以撕碎我,这是我该承受的。娇儿,杀段十四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还是会杀了他。”她无法逃离这种心境,无法避开这个让她堕落的魔障。

    “你终究是拓跋家的人!”拓跋娇轻笑一声,抑起头,“我不怪你杀段十四,但我怪你瞒我骗我。”她瞅着裴幻烟,“我承受得住段十四的死,但忍受不了你的欺瞒。”她直勾勾地盯住裴幻烟,“不肯告诉我是信不过我吗?”

    “不!”裴幻烟说,“不是!”她说,“只是怕自己承不住你得知真相时的模样,怕面对你,毕竟杀的那个人是你心里的人,做的是伤害你的事情。”她轻轻握了握拳,“明知道会伤害到你,可还是做了。所以,心甘情愿领你责罚。”

    “所以,就打算把这双腿废了?”拓跋娇微微眯了眼,她好像又有一些怒了。

    裴幻烟不作声,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没想真存这样的心思,当时拓跋娇冲出去,她的思绪也就空了。可要是以前,即使是跪着睡着了也能在潜意识里用内功护住腿,可昨日,偏偏散了功。

    “要真废了倒好!”拓跋娇冷笑一声,盯着裴幻烟,“你在床上的模样……”

    话只说了一半,却也让裴幻烟明白话里的意思!她只觉得一股寒气蹿房越脊,打了个轻颤。“可终也没废,不是吗?”现在的娇儿,有些让她莫测,不似平常那样简单明了,很像要盯着敌人算计时的模样,而此刻那个“敌人”是她。

    “想知道什么,我说就是。你算计人的小样子,让人看着就替你累。”裴幻烟坦白。拓跋娇真不是一个当坏人的料,一算计起什么来,那小模样就活脱脱的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哪像她,杀人不溅血,背地里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血腥坏事,表面上仍是装得平静无波。

    拓跋娇摸了摸鼻子,裴幻烟真不可爱!她抿了抿嘴,与裴幻烟拉开距离,在床尾坐下,问,“那些信是怎么回事?”

    裴幻烟动了动胳膊,想要把自己撑起来坐着。现在这双腿还不像是自己的,没办法动。

    拓跋娇赶紧过去扶她起来,同时找了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还替她顺了顺稍微有些零乱的头发,这才又回到床尾坐下。

    “有一些事情,在我说之前,你得有一个心理准备。”裴幻烟小心地想着措词。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联合起来对我扯了个弥天大谎。”拓跋娇咧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笑齿,笑得没心又没肺,似乎特别的无害。

    裴幻烟稍微宽了些心,最坏的情况就是拓跋娇不吭声!她要能吭声,天大的坏事也就是阵闹腾就消停了。“二十年前,姑姑还住在北郡王府,刚怀上你。那时赵舞扬的娘亲玉珑郡主还在,跟你母亲的关系挺好,据说,她们的脾气凛性都是同一类。那天,两人在后院子里谈起了天下,两人对天下的局势和权力分布纵横做了翻评价,然后又再是一翻评估和预测。当时,玉珑郡主就叹了声,说,‘如果我再年轻十岁,而且没嫁给赵腾,十年之后定然来夺这天下,也在那龙椅上坐一坐’。”

    “玉珑郡主想坐天下?不是娘?”拓跋娇有些意外。

    裴幻烟没理拓跋娇的插话,接着说,“姑姑很不服,说,‘未必是你坐,别忘了还有一个我——楚玄歌!’两人争执起来,又展开一翻唇枪舌战,最后……”

    “最后怎么样?”拓跋娇问。

    “最后两人都很郁卒,因为她们都没了坐那皇位的心。玉珑郡主安心相夫教子,且身体欠安。而姑姑有心结,也早放弃了那权势之争,要不然也不会委身赵腾。”

    “哦,那再后来呢?”

    “可两人又不甘这皇位让一群草莽凡夫坐了去,又一起想到了一块儿,虽然她们没那心去夺这天下,可却能让她们的孩子去夺这天下。但天不可二日,国不可二君,两个人都有孩子,谁都不服让对方的孩子去当那君,争来争去,两人便下了一盘棋,最后姑姑以一子险胜,她腹中的孩子便是那未来的君。姑姑很得意地拍着肚子说,‘我这才是真龙天子呢’!两人定下一个协议,两个孩子,一为君一为臣,一掌权,一掌财。一个权倾天下,一个财通天下。”

    “为了一席玩笑,她们谋划了二十年?”拓跋娇觉得她老娘和玉珑郡主都是疯子。

    第九十二章

    “不是玩笑,是她们的一个心愿。要知道姑姑和玉珑郡主都是极有才情和抱负的人,只是被一些红尘情事缠了身扰了心失了那份心力。所以,她们把她们的愿望转移到了她们的孩子身上。”裴幻烟又说,“她们从那时起便开始设计,如何加速朝纲的混乱腐败,如何分散朝廷和各地方的力量,又如何暗中招兵买马结聚势力和起兵的财力支持、民心的归附、鬼力乱怪谣言的力量、江湖势力的暗辅,等等等等全部都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裴幻烟扯了扯嘴角,“你身边现在的力量,大部分都是这些年暗中培植的。你摇旗一喊,他们就跟着来归附了。”

    拓跋娇顿受打击,她还以为她的口叫喊得响,她还以为她的演讲说得好,她的仁善之举做得好,大家才纷纷投奔她而来。

    “你也别气馁,你要是没有一点魅力气度,这天下也没这么快就打了下来。你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是谋划得再妥当,也成不了事。”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拓跋娇还算是把自己给看明白了。优点缺点一大堆,毛病也不少。她身边要没这帮人明着暗着护着帮着,她……成不了大气候。

    裴幻烟又说,“元世爵攻打天也城也是安排好的,目的就是逼你起兵进入中原。但元世爵剩下的残余部队却的确是你不耗一兵和卒召降来的,这点让我们对你刮目相看,也让赵舞扬稍微服气一些,这种魄力和果敢,是赵舞扬所不及的。再后来赵腾把兵马交给你,而你却冒着你姑姑与绝决的危险替赵腾完成遗愿,让对父亲感情深厚的赵舞扬十分感激,也就是从那以后,你这个四姐才全心全意地向着你。要知道如果当年是玉珑郡主赢了那一子,大家拥着坐天下的人就该是她。说实话,赵舞扬除了武功比不上你,其他各方面的才华能力都比你强,包括性子和人格。”

    “人格?我哪点人格比四姐差了?”

    “至少她没有你这般混帐和胡闹!”裴幻烟直言,这是实话,她不怕说。

    拓跋娇瞪眼,懒得跟她一个伤病患计较。“你继续说。”她不过是偶尔发发脾气撒撒泼,这是她真性情地表现。那像面前这一帮子人,个个耍起手段戴起面具把她当傻子一相唬。

    “后来姑姑上了天山,各方势力就暗中由玉珑郡主在培植。玉珑郡主逝世后,姑姑遥控掌管了一段时间,待得赵舞扬大一些,便将中原方面很多事情交由她处理。姥姥(天冥禁地原主人天冥玄姥)逝死后,姑姑就派人与我接触,且助我平定了天冥禁地的叛乱,让我得以大权在握不负姥姥所托。姑姑把一身的本事倾囊相授,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护着你。她说她看得出你缺少一些干大事的料子,让我在暗着帮衬着。”

    又埋汰她!拓跋娇不爽!

    “其实你就是任性了一点,活得太自我了一点。”裴幻烟说,可如果拓跋娇不是这样的人,不活得这般自我洒脱,不活得那般的眩目,她裴幻烟也不至于如此沉沦。

    “自我?你直接说自私得了,我受得了!”拓跋娇翻白眼!心想,她虽不成才,可君王的气度还是有些的。

    “其后就是我和赵舞扬联手,她主文我主武,她在明我在暗,把中原王朝的墙角掏了个空,把人力、兵源、钱财全部攥在手里藏在地下。你曾在中原呆过,碰到几个棘手的软钉子,想查又没线索,偏又摆在那里碍着你发展生意,那几个势力都是我和赵舞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