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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这样的女子见得多了,所以舍不得把心底里林念昔的影子抹去?所以凤箫吟的出现,像他墨色生活里的一丝纯白色?

    韩莺猜透了他神色里的厌恶,落寞地笑笑:“你好是厉害,秦淮河上最出彩的歌女陈沦,传闻一天之内为你自杀了3次……”

    秦川宇一笑:“有些女子,就是这样不珍惜自己的命,以为坚持到底总会挽留住些什么,可是,坚持的最后,却终于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留不下。”

    韩莺一怔:“你好狠!”

    秦川宇一直背道而去:“彼此彼此……”

    韩莺望着他背影:“你究竟有没有对一个女人动过心?”

    秦川宇冷道:“无可奉告。”

    韩莺冷笑:“明天是凤箫吟的16岁生辰。”

    秦川宇想置之不理,突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停住脚步,但没有转过身来:“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见到凤箫吟的第一刻起,就怀疑她是不是林念昔,私底下还跟她幽会过。你难道不想去探究,她真正的身份么?”

    秦川宇被“林念昔”3字敲击在心头,身体一震,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韩莺的话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亮:“她喜欢木芙蓉,你要不要找些送她?”

    秦川宇头也不回。

    第十九章小秦淮变局(1)

    凤箫吟这一夜决心不回驿站,是为了第二日小秦淮在建康城郊的一次大聚会,她作为盟主,自然把扭转大势扛在肩头,不必李君前相求,也要去稳定局面的。

    去得目的地,远远看见众位香主,认识的、不识的都已站在了不远的山丘之上,丘下众位会众见香主尚未到齐,窃窃私语着什么。

    故都的深秋,景象是一种枯黄铺洒后的青色。不论远近,均是峰如簇,山峦耸峙,一览众山深。

    丘下之人见到李君前和白路的到来,于是开始喧哗。李君前举起双手,示意他们安静,但过了一阵子,才渐渐安稳下来。

    凤箫吟冷静地在旁观察,李君前虽然经验不如徐辕,还是拥有卓绝的领导力,小秦淮,会有不安的骚动,但绝对不会四分五裂了!这一切,都是黎明前最烦乱的黑暗。

    “大伙儿静一些!总舵主去世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小秦淮为什么没有在江湖上干过任何事情,做过任何贡献?因为内讧,因为人心涣散!大伙儿忍心和自家兄弟相残吗?!大伙儿忍心总舵主辛苦创下的小秦淮瓦解吗?!”

    李君前发话之后,一片肃静。

    白路红着鼻子,不禁又落泪。

    君前大声道:“所有人都看得见,我们几个香主,都是亲如一家人的,我们武功才干并不是最厉害,但我们所代表的不就是小秦淮里的人人平等?为何大家逃不了争权夺利?为何总舵主刚刚去世,咱们不齐心协力,反而为了香主这些虚设的领袖之席抢夺自残?等到夺到了又有何用,那时候小秦淮已经在世上消失了!大家忍心吗?”

    不少人都低下头来惭愧不语,凤箫吟回想那日初遇小秦淮香主被逼交权的事情,大概许多人都是被谁唆使而有份参与,微微点头,明白君前如此晓之以理是最有效果的。

    “现下大家要做的事情并不难!回到过去的小秦淮,假想总舵主还在,事实上,总舵主依旧和我们一起,对不对?”

    还是肃静。

    “为什么没人说话?对,还是不对?”他大声地问。

    “对。”万众齐声。

    “对,还是不对?”

    “对!”声音更响亮,更坚决。

    “对,还是不对?!”他继续问,感觉胸腔炽热着。

    “对!”声音回旋于山谷之上。

    李君前拔出匕首来,迅即往手背上一割,看自己血一滴一滴入土,贺思远、白路、言路中、江南等人一一仿做了。李君前小声道:“总舵主,你安息吧!小秦淮永远跟着你!”

    白路咬唇:“今天白路在此歃血,只希望众位不弃,和白路定一个盟约,找到凶手,替总舵主报仇!”

    “好!”丘下有人带头响应,立刻跟着歃血。

    “大伙儿要记得总舵主的话,团结一致,保家卫国!”李君前激动着说,因为热爱,所以甘愿为之生存奋斗一世!

    振奋人心的呼应此起彼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不知怎地,身处如此情境之中,箫吟自己虽是外人,却跟着心潮澎湃,内里那根舒缓着的抗金之弦,立即被拨紧到极致,由共鸣而激发出来的感动,常常要令人情不自禁,奋不顾身。凤箫吟,是越来越想参加这小秦淮了,就算不能在其中获得功名,也可以得到一些精神上的冲击和融合,可以实现自己这辈子最初的梦想。

    然则一切和谐的力量里面,无可避免要有不和存在。

    这一点,君前早就料到,环视四周,反对者们,已经全副武装,准备与他们对抗。

    在来此的路上,凤箫吟也听君前分析过小秦淮目前的形势:姑苏由南龙南虎威慑,暂时不会有影响,而最利于扩展势力的建康城,由于一直都是年轻的几位香主在此活动,要把帮会的事业重心从姑苏移到建康,反对者几乎都是老香主,他们扎根于姑苏,最近才听说李君前和白路等人的做法,反对的理由,是担心他们不懂如何建设,把帮会搞乱。

    顽固派之中,最不服的名叫云之外,当年和白翼一同建会的元老功臣之一。

    云之外此刻也在人群中,冷笑着看着热闹完了,复仇的火焰在会众心中燃烧,而矛盾,才刚刚浮上水面。

    云之外一使眼色,徒弟孙放立刻站出来讽刺:“李君前,你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借着这团结一致的口号,一举击败所有的老香主,让他们同意你把小秦淮总部从苏州转移到建康来!你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

    众人哗然,轰动之下全都循声看去,这显然就是他云之外的意思!云之外在小秦淮的地位,几乎也是一言九鼎的,他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态度温和,所以才赢得大家的尊重和爱戴,而他的名声,在江湖上也不亚于白翼!

    他这样评价李君前,不惜和他撕破脸,却是意料之外,凤箫吟担心地看了看李君前,他先是一愣,不解他为何如此直截了当地攻击和反对,诧异道:“云前辈,今日到此一聚,在下只是想把小秦淮扶上从前的道路上去,至于转移帮会到建康来,是师父最近着手的事情,在下不明白,为何云前辈如此不信任。”

    他语气平淡,却相当具备说服力,众人听着这辩解,均是连连点头赞同,更有人立即走到云之外的身边:“之外,怎么说君前也是咱们一手调教大的,他的人品和能力,咱们怎么还怀疑,他们虽然年轻,可毕竟是小秦淮的未来啊。”“对啊,今日是到此来歃血为盟的,不要讲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云之外有些生气,站起身来,踱到君前面前:“不愉快的事情,再往后拖着还是要发生。你李君前,带着一帮没有吃饱饭的小孩子们胡闹什么,我和总舵主,还有这帮老前辈们,在战场上杀过敌人,都还知道平江比建康容易发展,你们接过担子我不反对,但是要立即迁移,我是不可能同意了!”

    “云前辈怕是有误会,这重设总部的问题,不是君前一人的胡闹,而是众位香主在多年之后决定的,虽然说,谁也不知道这迁移会带来什么,却总是一次机遇!在平江和慕容山庄对垒,总不能让小秦淮有称霸淮南的一天,云前辈,师父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四个字,就是‘江海争流’,咱们淮南,抗金也不能落后,小秦淮必须在淮南占有最重要的位置!”

    江海争流?!

    云之外一震,有些触动,这李君前的每句话,为何竟然令他哑口无言!而且,他说的,好像有他的道理,他们年轻人,不想再韬光养晦,在一隅了!

    他微微点点头,有些欣赏他,浅笑着,提枪而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江海争流?!”

    众人均以为他要破坏场面,和君前决斗一次,争出这总部的设定地点,纷纷要拦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锋,君前不动声色,但轻轻握紧了手中长鞭:“云前辈,希望你那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小秦淮的胜败,必须搏一搏,否则,和短刀谷齐名也是虚谈!”

    云之外喝道:“好一个搏一搏,你若胜得了我,那我就答应了,从姑苏迁移到建康来,若胜不了,那可对不住了,武功上尚且不如我,又怎么能让我放心你的能耐!”

    说罢,云之外一枪出手,不减当年将帅之风,据说当年在两淮抗金之时,云之外素来有枪中魔鬼之称,传说中有着惊异人心的速度和夺魄奔雷的气势,虽说已经是半百之年,依旧绝对地保留着完整的精彩身手!

    云之外的枪法一扫对人处世的温和,更接近于他治理会务时候的令行禁止,说一不二,干脆锐利,以至于这第一枪就封锁住了李君前手上的鞭子所有可能发挥力量突出重围的路,枪起于他手中一点,竟落于到处,拥挤在君前长鞭四周。力无穷,乱无边。

    路是人堵起来的,但是每个人不都有自己的定位?

    是,君前被那一枪阻碍,却有他自己能够站立的位置,枪风不停于耳边交错,他没有云之外想象中的不堪一击,云之外致力于一枪挑走他手里的兵器,但是,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路途,再艰难,再久远,也必须冲破——长鞭上,是不竭的鞭路,是不尽的内力,抑或是不灭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