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下大桥看他逃开一劫,放下心来,一转头,蓦地看见雨伞下近乎昏迷的潇湘,眼泪几乎夺眶,她不忍使君前分心,悄悄把潇湘扶到自己的座位上,但一触及潇湘肌肤冰冷,忽然间就联想到白翼的死:为什么,她的情景,和总舵主临死的时候那么像,难道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

    在沉思中,台上又比试了数十招,北固山上,迎来了落日的余晖,一瞬间,君前的耳朵里被倒灌进无数的记忆,百鸟归林的声音里,残情剑的剑光下,透现出的是潇湘的身影——潇湘还在等他,他不让小秦淮的诺言放空,难道他就能让他对潇湘的誓言放空?“等以后,小秦淮上了位,等以后,我们的国家变好了,我跟你一起,过这种安宁的日子……”那一天,他在心里,坚定地对她说了这句话……

    是啊,这么多年,在心头总是留了个江湖之外的位置,留给的就是这个刚刚出现不过两个月的女孩,他们的世界本不相容,却终究相互吸引,每次遇见她都逃不开江湖,每次遇见她都想逃离江湖!他心里,刹那间七上八下:她不会死,绝对不能死,如果找不到解药,我就算耗尽内力,也要逼出她的毒……

    他再度分神,独孤岂有不知:“李君前,你定定神好不好?这也算对敌手的尊重!”一剑袭来,毫不留情地在他肩上划了一道口子,君前肩头火热,鞭差点脱手而去,这个时候浮现心头的仍旧是她……

    可是,不仅是包袱,而更是力量。此时此刻,既是要担忧她的身体,也要为了她好好地比武,为了她,不能输!

    从多了爱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明白这一切无可避免,已经明白生活时时刻刻都在变,已经明白他的命运在他自己手上!

    李君前手上的长鞭如蛇般绵延直袭残情剑,是,白门四绝艺最初的训条,就是“对每一个对手都敬重”,他应该专心致志地去应这一战,更何况这个人是奇才独孤!

    “这样才对,这样就算输了也不可惜!”独孤清绝满意地接招,一剑“残花弄影”,随风摇曳,当真有如万花零落剑影动摇,君前鞭行终如潮水,急如飞湍,足可见建康城自古之虎踞龙盘,在被雨水冲淡了的稀疏日光下,残情剑已完全笼在他周围,这里,不是只有风雨,还有潇湘的期待、师父的教诲和所有爱他的人的支持,即使用尽力气也不能赢,也该替小秦淮找到最好的出路,输得最光荣!

    君前当机立断,闪身一让,一拳击向独孤要害,残情剑同时已刺及君前胸口,当是时,他二人速度几乎一致,谁也不肯退让一毫,独孤不由得愣住:他明知这么做死路一条,他究竟怎么了……无论如何,残情剑比他这一拳要早得多!因此李君前必输无疑,却在那一刻独孤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愧是小秦淮的领袖,他虽然武功不如自己,可是他把一场输了的战斗掩饰得那么高妙精彩,把本应该的“惨败”掩饰成了“险败”!

    潇湘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座位上,紫莺急得大哭起来:“小姐,小姐!”大桥匆忙来替她把脉,擂台上君前不假思索,飞身而下,直奔潇湘。

    独孤清绝在擂台上享受着掌声:我等候着这场比试好久了,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么一会儿?为什么我这么空虚寂寞……

    他看向灯火阑珊处的李君前,恍然,大雨之下,李君前像没有发生过任何别的事情,背负起那个一身洁白的女孩,往雨深处狂奔而去,独孤自己的思绪,也即刻飘走了很远,很久,十年以前,我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和玉儿你,有过这一段情景……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98.真爱不敢忘,宁愿死别,不作生离

    君前抱住潇湘,他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可他绝不能让潇湘淋雨、受伤……掌声、喧嚣,他什么都弃之脑后,他只要潇湘好好地活着,他情愿跌进悬崖,再也爬不上来……他手中抱着的她已经越来越冷,他不能继续呼吸,他的伤口在流血,他怕她已经停止了呼吸……他本应该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直到他不能再给予为止,却连累了她……

    紫莺给潇湘擦去虚汗,潇湘焦急地呓语着,情况很不妙,君前转头看见窗前的烛光,风吹一吹,烛光就晃动一下,潇湘的命,悬于一线。

    君前转过身来,轻声道:“我要运功,帮她把毒素逼出来!”

    小桥大惊:“君前哥你疯了吗?”紫莺却大喜:“真的么?小姐有救了?”

    君前扶起潇湘,大桥镇定地问:“君前哥,你小心些,搞不好会两个人一起丧命……”

    君前大声道:“大桥,我不能失去她,绝对不可以……”大桥此刻亦泪流:“君前哥,情之一字,人人都难逃吗?”

    帘外雨滂沱。

    君前已经运了几个时辰的真气,夜已渐渐熬白,君前头上尽是虚汗,有些难济,而紫莺紧握着的潇湘的手,仍旧冰凉。

    潇湘恢复了些知觉,憔悴地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他:“君前……不必耗费你力气了……”

    “不,不可以……”李君前斩钉截铁的回答,谁都听得出他实在是在命运面前负隅顽抗着。

    “你就是这么倔强,可是,你知道……没有用……”

    君前支持不住,也倒在她背上,他的头紧靠着她的肩:“湘儿,我没用……我就是舍不得和你分开,自私地把你带进来,置你于危难之中……早知如此,我宁愿生离……”

    潇湘哽咽着说:“不,不,君前,我不是……宁死别,不生离……”

    所有人都被她这句惊撼,大桥站在窗口:君前哥能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可是,为何天妒红颜呢……

    蓦地听见屋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们既不会生离,也不会死别啊……”屋中人皆惊,齐往外看,那女子走进屋来,是司马黛蓝。

    君前一怔:“司马帮主?”

    司马黛蓝一笑:“姑娘中的毒,是平江慕容山庄的特产啊……”

    君前登时一震,他记得,那天慕容荆棘曾经那么威胁潇湘的安全,难道说真的是她下毒?!

    司马黛蓝走过来看潇湘:“慕容家的剧毒之花‘冰美人’,传说中是一种很剧烈的寒毒。”她摸出一粒药丸来,“幸好我有解药。”

    大桥疑道:“为何司马帮主要出手相救?”司马黛蓝一愕:“大家都是同一条路上的人,我说要保你们安全的,不可以食言。”不忘把自己吹嘘了一把。

    大桥低声问:“我是说,你怎么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黛蓝哦了一声:“实不相瞒,我一听说这位赵姑娘出了事,就在旁观色了,这‘冰美人’的毒药日前我去慕容山庄的时候中过,受了十多天的苦,再清楚不过。”

    大桥有些信服,回看君前一眼,君前接过这救命的解药,到这关头,无论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了,紫莺看李君前和潇湘均允了,兴冲冲地去端茶水来。

    司马黛蓝坐在床沿,看着李君前喂潇湘吃药的情景,忽然间浮想联翩:对啊,那时候,杨叶也这样喂我吃药……那么我是天鹅呢,还是鸯?

    众人一直关注潇湘服药并躺下休息,果然再把脉时气色大好,君前原先因为司马黛蓝挑衅对她印象不佳,如今她是潇湘救命的恩人,哪里还记得过去的嫌隙,感激都来不及:“司马帮主,多谢馈药之恩!”

    司马黛蓝得意地笑:“没什么,你放心,有我淮南十五大帮在,歹人休想作乱!”

    君前转过头去看安然入睡的潇湘:对啊,是慕容荆棘,一定是她……

    大伙儿听说潇湘姑娘转危为安,这才发觉有些累了,回去补觉,只剩下君前和紫莺两个人守着,大桥回到自己屋里,正打着呵欠要去睡,忽然小喽罗来报:“不好啦,小桥香主带着一大帮人去慕容山庄那边挑衅了!”

    “你说什么?”大桥急匆匆地出门,“小桥她太急躁了!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慕容山庄的旅店门外,战争无可避免要被掀起。

    慕容荆棘听完了小桥的谩骂,镇定自若:“我凭什么要害她?你可有真凭实据吗?”

    小桥冷笑:“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啊?你真是个狠心女人!”

    “你讲话做事要凭个理,谁去害你们小秦淮的人?害她对我慕容荆棘有什么好处?”

    小桥哼了一声:“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最清楚,慕容荆棘,你好卑鄙!害不了君前哥,就害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姑娘!”

    慕容荆棘微笑道:“你光会骂我又没有真凭实据,教人觉得你是在无礼挑衅啊。小秦淮好像一直都这么莽撞,我记得你们老当家去世那阵子,也是你们跟红袄寨闹翻了,凡事这么冲动,着实不好……”

    小桥气得脸色煞白,随手挑起客栈门外的一块招牌反手砸向慕容荆棘,荆棘岂是等闲之辈,闪身一躲接过招牌的另一头立即就将小桥的进攻稳住,小桥一抽,没缩回去,再用力往前推,慕容荆棘已开始暗运内力,小桥怒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成!”随即也运起内力敌她,这当儿大桥恰好赶来,见到双方已然交战,大怒:“小桥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桥一惊,荆棘低声道:“小桥香主,听你姐姐的话,伤了两家和气可不好!”大桥怒视了小桥一眼,小桥哼了声收力回去,慕容荆棘扔下那招牌:“小秦淮难得有像大桥香主一样懂规矩的人啦。”

    大桥冷冷道:“这笔帐咱们先记着,等比武结束了,咱们一笔笔地算。”

    看小秦淮的人撤走了,慕容荆棘微笑着往天空最蓝的一处看:总有一天,小秦淮会乖乖地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