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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刀很干净,很快。

    小桥后退两步,一脸怒容:“沈大爷,你干什么帮着不义之人?”沈宣如谦和道:“这位香主且息怒,沈某不希望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望你为大局考虑……”

    小桥指着自己还红着的脸颊:“她可是第一个不顾大局的人呢……”大桥即刻拉她回来:“沈大爷,我希望你主持个公道,我怕这慕容山庄居心叵测,也许他们毒害的可不是我们小秦淮这么简单。”

    沈宣如看了一眼大小桥,再看一眼慕容荆棘,知道这风波难以平息,一时不知如何解决,沈千寻恰好赶来,见兄长为难,便把独孤遇袭的事情拖了出来:“这件事还是押后吧……因为北固山上出现了金人奸细。”

    甚嚣尘上。大帮会是惊诧愤慨,小帮会已经准备卷铺盖走人了,大桥冷冷看着这一片混乱,哪里像她期待的“淮南争霸”,想说的话已让慕容荆棘说了去:“决胜淮南?我看这里没几个人动机单纯……”

    独孤明白,江湖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许,后波不起前波不平,这件事一出,倒是可以缓了小秦淮和慕容山庄的斗争,很多事,严重到无法解决,就要出现一个更严重更无法解决的来阻拦:“这帮奸细的武功都很不错。”

    东方沉浮一愣,第一次听独孤赞别人不错,而且,还“很”不错。

    独孤继续让事情变严重:“那人是金南第四的柳峻,和抗金领袖林楚江师出同门。”

    石破天惊,人群里,刹时充满了揣测和惊疑,瞬息万变。

    独孤蹙眉,虽然这些骚动不安,却不能改变他坚定的心,但是口舌杂乱,不一会儿言论就愈发激烈,但矛头又不知该对着谁好。

    可是独孤自己也想不到,接下来的事情会更乱更严重。

    司马黛蓝步步逼近沈宣如:“沈大爷来主持公道必然好,我也要向大家宣布一个事实,一个关于金国奸细的事实。”

    沈宣如沈默沈千寻三兄弟齐齐偱声而去,司马黛蓝即刻把她所知的事实狠狠地揭发出来:“这群北固山的金人奸细,主子是柳峻,洞庭谭煊的徒弟、林楚江的师弟没错,可是第二把交椅也和湖南洞庭有关系,他不是谭煊徒弟,沈大爷,他却是令弟沈默!”

    “二弟?”沈宣如只觉骨缝中一阵刺心的冰冷,下意识地转身去看沈默,沈默又气又怒:“你空口无凭!”和慕容荆棘如出一辙。看过去重演,江湖人士顿觉索然。

    独孤看沈默如此气愤似要拔刀,却像提不起来一样,刀握到一半就又回鞘中,不禁有些蹊跷:好奇怪,沈默一向以刀沉著称,不然我还不会认识他!

    可是这个细节很不寻常,独孤不由得上了心。

    司马黛蓝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沈望可还有个女儿,华府15个无头尸首血不会白流,你所有的举动,都在‘海上升明月’的监视下面,你降金,要知道我们云横山庄剑有多快,多利,不要到鲜血淋漓的时候才后悔!”

    沈默浑身颤抖着,他刚刚又在拔刀,现在刀却往下跌去,他一急,没有握好,再伸手去够,又够不住,忽然握腕,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沈望寨主是他所杀?”“华家15条人命是他做的?”“天啊,当真如此丧心病狂?”

    独孤不管周围在说什么,只关注沈默的手腕,关注沈默为什么提不起他的刀。真相越来越明显,沈默的手腕发青发紫,而印迹那么熟悉——这伤痕,好像残情剑的伤痕,力道、形状都巧合到一模一样——而在刚刚和柳峻对敌之时,他记得他就是这样去伤那个偷袭者的,独孤难以置信,但还未及说话,沈默大叫一声,夺路而去!

    司马黛蓝发号施令:“追!”淮南十五大帮已倾巢而出,追敌。

    小桥喃喃道:“当真是金人下毒害赵姑娘?那么……我真的冤枉了人……”

    大桥亦有些心虚:原来下毒的是沈默啊……

    都不敢看慕容荆棘,也不好意思道歉。

    独孤清绝回看一眼这凌乱的赛场,一点点都不像云雾山,一点也不对劲,这不是北固山,是风波山。

    100.廿四桥,玉人箫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扬州城大小街巷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尤其是那廿四桥,桥上装点了好多灯笼,间隔有序,亮暗相衬。桥廊上被灯光熏成了红色,纵穿过绿色的河水,连跨到对面幽静之处,近处的树荫旁,灯火不知是被点绿了还是映绿。冬天,这情景教人觉得有生机,很暖和。空气里时而送来沁人心脾的梅花香味和朴素淡雅却不失刺鼻的松树气息,胜南自小生活于山东,从未见识过如此光景,觉得和大理的奇山秀水、建康的脂粉腻流比又是另一种景象了。

    五日过去,小秦淮在扬州的比武即将结束,胜南来拜别廿四桥,心里,很不快乐,特别沉郁。

    是、因为玉泽?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泽。

    他不是一个轻信谣言的人,但是很多事情,越在乎就越会胡思乱想,更何况那是爱情,那是兄弟情。

    越胡思乱想,就会越往自己身上想问题出在哪里。难道是、因为分离?

    他知道什么是爱情,也知道什么叫时间。爱情意味着随时随地的失去,时间意味着永久的失去。

    可是,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果这是假的,玉泽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和困扰,可如果这是真的,谁错谁对谁该对谁说抱歉,谁先背叛了谁……在传言纷飞的今天,他和她之间,竟有好几个城市的距离,竟有几百几十天的阻隔……

    他心很乱,他刻意地不去想,他觉得他的半信半疑首先就是对玉泽的不信任和对宋贤的不尊重,可是洪瀚抒的话却一直萦绕耳边,有空穴,才来风……从来没有这么乱、这么闷过,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飞到临安去,解决这一切,澄清他的兄弟,拯救他的女人……

    只是他不明白,问题出在他身上的饮恨刀上,他始终不明白,有些东西,就是矛盾,就是对抗着的……

    他俯在栏上,孤独地吹着冷风,记忆却杂乱,心烦气躁,想杀人。玉泽是他的伤痛,玉泽是他的心病,玉泽是他的牵挂,迄今为止,为了她可以忽略身边所有的故事,却保护不了她,徒被更多的故事牵绊!

    这紊乱的一生……

    忽然听见一段凄凉的音乐,明月夜,有阵箫声四无相和。

    那玉箫悄然出现在他身边,箫管对着月光,箫音潜进泉水,箫的主人在轻轻地吹唱,她的面容和她的箫声一样,旷世绝伦。皓腕约玉镯,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衣飘飖,裾随风。

    如果说玉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而云烟则是“铅华淡淡妆成”,她的貌,娇艳欲滴令谁见了都心醉,她需要雕琢,她最配得上珠光宝气,最配得上高贵娴雅,最配得上光彩夺目……

    奇也,玉泽和云烟都有白色的感觉:玉泽是腊梅上初落的雪花,无暇,云烟是美瑜上散发出来的轻烟,微微带着点距离,又带着点吸引,所以这层白色的中间,似乎还有一种欲变的色彩,深邃,且特别。

    怪哉,这一曲方毕,他的心不像方才那样刺痛。

    可是,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再想玉泽,看见云烟停箫的刹那,又想她——玉泽啊玉泽,如果这个时候,你和我一起天涯海角地去,就好了……

    云烟发觉到他的惆怅,微微一怔:“要不要我再继续吹,你才不这么烦躁?”

    胜南一愕:“你怎么知道我在烦躁?”

    云烟指指他眉间:“全写在这里呢,你很少这么烦躁啊,竟似要跳下桥一样。”

    胜南不禁笑起来:“是吗?这么说云姑娘倒是救了在下一条命。云姑娘何时学会的吹箫?”

    云烟黯然,低下头去:“我父亲说,吹箫可以驱赶寂寞,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孤单里,跟着我的只有箫。”

    胜南环视四周,岸边依稀站着她几个侍卫,是通天派的吕蒙子等人:“云姑娘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不像保卫你,倒像是在监视你?”

    云烟叹了口气:“成天被一大群人围着,被逼要干些不想做的事情,婚姻大事也不能自己作主,你懂了吧?我显然是要逃跑的!”

    胜南恍然:“原来他们逼着你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云烟从愁中即刻走出来,玩弄着手里的箫:“其实我有好法子,我希望他们通天派惨败一场,混乱之际,我就能偷偷逃跑了!”

    胜南哦了一声,难怪上次她要当通天派的叛徒了,不过凭她的力量可能远远不够啊……胜南不禁一笑:“需要我的帮助吗?”

    “可是,我已经麻烦了你很多次……”

    “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明天如何,正好我们小秦淮要去京口。”

    “京口?还去京口?”云烟一愣。

    “京口北固山,他们猜到你上次逃回京口,万万猜不到这次你又回去啊!”

    云烟看了对面4人一眼:“只希望吕蒙子败给他对手。”

    远处隐隐也传来箫声,不知是杜牧诗诗情了廿四桥,还是廿四桥画意了杜牧诗。

    云烟说:“听说有人建议把廿四桥拆除了建造新桥。”

    胜南啊了一声:“绝对使不得,站在旧迹上才可以凭吊历史,扬州城数遭洗掠战火,廿四桥是最好的见证。”

    云烟笑着赞同:“对啊,历史怎么可以被拆毁?”

    “可是世间的一切,有始必有终,历史被保留到最后,会和未来一起灭亡……”胜南苦笑着,他虽然这么说,却不希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