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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鹤去获悉此变,知五路必失其三,迫不得已,终将前计全盘推翻。

    但说南方义士团虽主将战败,气势未减,军心不乱,原是由金陵指挥续战。完颜君隐久战难胜,得悉另三路均失,宋军后援已至。为保全势力,完颜君隐当机立断,放弃僵持,与黄鹤去同撤夔州,另寻策略,两路人马混迹于民众之中,井然有序地撤离而去。首战毕,宋有折损,金南或败或离,实胜负相衡。

    胜南和吟儿站在江畔目送金人完好无缺的两路相继离开,不禁有些感慨,那小王爷不愧是正规军队的统帅,撤离时吟儿远远旁观,便见出他大将风范、王者魄力,饶是吟儿武功高强,也不敢贸然过去接近他军队,完颜君隐能在周围盟友尽数覆没的情况下毫无损伤保持冷静地撤出白帝城,领兵之才显然不在话下。别说此时此刻抗金联盟要在白帝城忙于收拾局面,就算敢在官军眼皮底下掀起一场乱战,输的也未必是这位小王爷!

    吟儿叹了口气:“原先我们都以为,让陈铸和完颜猛烈一起出局,会增加陵儿和天哥击败小王爷的把握,我们就可以四路全胜,谁料到事与愿违……计划折衷在两日之内原本无缺,却据说陵儿和天哥在潜伏的第一天就已经暴露给了诡绝……”

    胜南点点头:“咱们先前说的必胜,本就建立在风行和陵儿没有暴露的假设上,适才我得悉战事,才知道敌人比想象的要厉害,他们早就发现了风行和陵儿,当时就将计就计。不过他们的必胜,却是建立在魏南窗没有暴露的假设上……我们和敌人之所以平局,是因为计划都没有天衣无缝。”

    “幸好你刚才强令天哥收战,若天哥不服气继续与小王爷打下去,怕现在已经被他俘虏了。”吟儿一笑,“我记得你适才指挥交战的时候,对陵儿很柔和地说‘尽力为之’,却对吴当家和二大爷很凶狠地说了一句‘务必胜之’。两种态度截然相反。”

    “若不下狠命令极速强攻下冷冰冰,小王爷和黄鹤去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不敢恋战连夜离开白帝城?”胜南笑着说,今夜金南人撤离夔州的所有原因——

    冷冰冰,不幸被强迫示弱;陈铸,不幸被强迫合作。

    黄鹤去明白,几路皆待控的结局是几路皆难守,所以不战而撤;小王爷深知,几路皆需救的后果是几路皆易失,因此未援而退。

    魏南窗,糊里糊涂将自己人卖了;完颜猛烈,莫名其妙被自己人败了……

    除了陈铸过早发现南方义士团之外,一切,一直和胜南设想的基本一致。

    “小王爷真的很强。”吟儿转身离开,不免为风行陵儿担忧,“天哥一向打遍东南无敌手,而南方义士团,自成立以来从来都是胜者。胜南,今日这战败,会不会对他们在泉州造成不好的影响?”

    胜南与她寸步不离:“怎么会?最强的军队,不是常胜不败,而是对成败得失轻拿轻放。大家都明白,劣势下也击不垮,那才是真无敌。他们有了小王爷这个难缠的经历,反倒是一次历练,日后才更加成熟。”

    “说的也是,陵儿说,今夜南方义士团前所未有的团结。”

    “经此一役,南方义士团的实力已经无异于官军了。风行也会察觉到自己轻敌的弱点,更利于他将来坐断东南。”胜南笑着说,“你应该有盟主的信心了吧,金人们都走了,而且你的抗金联盟已经开始趋于稳定,风行和陵儿的南方义士团足以放心,而这一次新屿和君前的顺利合作,更是替红袄寨和小秦淮解除了几年来的积怨。”

    吟儿一怔:“难怪他二人会合作,你的考虑真是长远……”

    吟儿上了马车,忧愁还在眉间停留:“可是,事情还没有完不是吗?黄鹤去和小王爷虽然没有救另外几路直接走了,却保全了他们最强的势力。黄鹤去和小王爷是得胜离开的,应该会很快杀个回马枪……”

    “吟儿。保留下来的是谁都可以,可是就是不能是黄鹤去和小王爷。”胜南的话意味深长。

    吟儿一愣,胜南笑着坐在她身边:“你和我先去城门口把陈铸也送出来。黄鹤去就不必我们管了,自有人收拾他。”

    留下来的是谁都可以,却不可以是黄鹤去和小王爷……这也许,就是黄鹤去离开白帝城之后的遭遇了吧……

    当一局棋下完的时候是平局,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棋盘放大,继续往外下。

    吟儿看窗外风景急驰而过稍纵即逝,唯一不变的是身边胜南的存在,她不知怎地,心里很安妥。

    如果冷冰冰知道,她的惨败其实是胜南故意放水给其余金人却全力打击她,如果魏南窗知道,他从出现的一刻就已经在引起胜南的怀疑,如果陈铸和完颜猛烈知道,胜南住到他们中间伊始就下定了一个人败两路的决心,如果黄鹤去和小王爷知道,他们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如果有这么多如果,胜南还是会审时度势制造出别的计划吧……吟儿微微叹了口气,面上一红,拥护他,崇拜他,喜欢他,没有什么不可,只要他在,金人的噩梦就永远不可能终结,他们胆敢潜伏进白帝城摧毁抗金联盟的据点,胆敢暗杀易盟主大肆作乱,胆敢破坏抗金联盟的地盘,就应该会料到他们的报应。

    09.同根生,同仇敌忾,同月伴愁来

    “黄大人的人马,竟然可以毫无损伤地出得城门。”

    撤离之夜,黄鹤去与小王爷沿江而行没有多久,兵马即被一群拦路者阻滞。发话的黑色长袍,伫立路中央,应是人群之主,身后人马虽说数目还不到十人,却早已是陈力就列、剑拔弩张的姿态。他这句话、这个阵势,表明他早就在等黄鹤去的到来。

    这男人二十多岁年纪,样貌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面。英俊魁梧,且成熟老练,应是抗金联盟的一位领袖。

    黄鹤去知道他属于敌人:“你回去告诉林阡,我虽然输了三路,可是,他要好好负责厉风行的损失了。”

    那男子环视四周,也冷冷地笑:“原来你不是溃逃出城的。”他的冷笑,和黄鹤去自己的冷笑幅度一致。

    月随即将亮泽铺在江面上,鬼节的圆月,不知为何竟蒙上了一层阴寒,令人心伤。江面上狂风不停地卷集,天气并不是很好。忽然天地外若有若无传来一阵箫声,不仔细听听不见。

    “我不仅不是溃逃出城,而且还是得胜才出城。”黄鹤去暗自揣测着他到底是谁。

    “哥,林阡给我们的命令:非溃逃者,击至溃逃!”

    “好,石磐得令!”眼前的魁梧男人严肃地盯着鹤去,适才传令的人跃至石磐身边,却不是莫非是谁!

    黄鹤去陡然听见石磐两字,看见莫非的面孔,再联系起刚才他的一声“哥”,这才明白一切的荒诞,好一个林阡,竟然替他父子之间安排了这样的相遇!石磐,现如今,据说也是天山派的继任掌门了,那么他带领的这几个,岂不是来自于高昌天山的绝顶高手?!

    黄鹤去不知该喜该恨,一刀瞬即出鞘,莫非手中的断絮剑仍是凌幽手里的那一只,该刺的也还是同一个人:“奸贼,你跑不掉!”

    鹤去麻木地笑:“奸贼?”他见了他的父亲,竟然称呼为奸贼……

    莫非克制不住仇恨和冲动:“我说过、谁是我父亲谁就得死在我的手上!”

    就是这个父亲,害了母亲的一生,在瓜洲渡差点杀死自己,还残忍地杀害恩师白鹭飞……就算自己骨子里流了一半他的血,也有另一半是恨他耻他的血!长江下游的父子之战,终究要到上游来再演一遍!

    莫非杀机太重,仇恨早将他断絮剑覆盖,异常激锐,却失去运用眼神术的淡定。

    不知有谁可以看见,黄鹤去眼中有了一丝犹豫,或者说惆怅——他该怎样去应战?!尽管对方曾经是自己想利用的棋子,真正面对的时候,毕竟要留情,就算不是父子情,也总要有过去情爱记忆的牵连,何况,顾忌还不止莫非一个……

    勉强接下数剑,绝漠刀一点都不凶狠。落败,直接呈现在比武过程的每一时每一式。好多场战争,毁便毁在情之一字!

    疲累,吃力,却终究省悟,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是在往林阡的圈套里钻,莫非如此恨他,也便是说,凌幽恨他,这早已有了裂缝无法维系的骨肉情,他再在乎也没有用,他越看重,伤越重!

    也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莫非决杀一剑飞速袭来的同时,黄鹤去袖中蓦然梅花锥离手而去,在执刀之手的伪装下,梅花锥极速穿行半空直击莫非,莫非始料不及,即刻掣剑躲闪,瞬即正面石磐一剑紧上,接下黄鹤去这一刀,斜路里与此同时飞出一根金针,与梅花锥猛撞齐落,原来是吴越到了。

    吴越抽出佩剑与石磐双剑合璧,有些紧张地回看适才有些擦伤的莫非:“你可有事?”

    莫非按住肩头低声道:“哥哥们也看见了,跟他没有什么情义好讲,他恼羞成怒的时候还是会下杀手……”

    石磐略带失望地盯着黄鹤去,第一次迎接他的目光,黄鹤去的心不由得软化。

    身边的人大约都已经很清楚黄鹤去和眼前三敌的关系,多少都有猜忌与顾虑,黄鹤去在一阵尴尬中,察觉出小王爷眼神里的异样,随即狠心冷冷地回应:“谁规定了儿子能杀父亲父亲却不能杀儿子!你不仁我也不义!就算是父子,也是敌我!”

    “可是,正义一定战胜邪恶!”石磐听他如此绝情,唯一的一点希望都已然丧失,断然不可能再与他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