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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汤鸡也没什么啊,我不也成了盐水鹅吗?”胜南笑着看她,抖抖袖上还有盐粘着、水贴着,不正是盐水鹅?

    吟儿笑着,还是想要问他,问他为什么要握住她的手色诱她:“对了,刚才你为什么……揪住我手不放?”

    风行与金陵略带惊奇地看向他二人,相当期待有意外的收获。

    胜南哦了一声,真是只呆鹅,回忆半天才回忆起来:“原先准备实在不行就带你一起跳下去,潜水游走的。刚才真的很紧张……”

    吟儿一愣:“敢情你方才那么无畏都是装出来的?”

    “自然是装出来的,我不把命当命,可是要把你的命当命啊,更何况,还有多少人会担心我们的安危?”胜南笑道。

    吟儿知道,其实胜南是怕死的,为了那个还在等他们凯旋回家的云烟姐姐,也是为了这个很需要他留下的抗金联盟和将来的短刀谷,同样,也是为了她,他要把她的命当命。吟儿一笑,经此一役,她什么都已经满足。

    夜已深,战也静,据说金北的解涛已经仓惶北逃,而金南前十尽数失败而撤,另有黄鹤去、介秋风、冷冰冰三者被俘虏,可谓败得是体无完肤,吟儿记得她对抗金联盟的承诺,“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从今夜开始,抗金联盟再不是被迫被打压的那一方,星火终成燎原之势。

    从七月十九开始,白帝城不再有不该存在的人,金人绝迹夔州,由抗金联盟一主沉浮。胜南蓦然忆起一首闻名天下的《水调歌头》,是多年以前南宋一次抗金战役胜利之后词人张孝祥所作——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壁矶头落照,肥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此番战胜,再忆全词,回味无穷。

    那张孝祥与辛弃疾一样,也是南宋著名的主战词人。历史有惊人的凑巧,他恰巧也姓张,字安国,此“张安国”,却非彼“张安国”……

    天亮之后,只有君前、胜南和吟儿三个还留在滟预堆,依稀记得,当初在淮南,也是他们三个特别喜欢在江边,观景,再“论史”,常常有的可能就是君前和吟儿为了各自的家乡而争吵,然后胜南做个中间人调解。有些地方和时光,其实真的一去就不再返。比如云雾山的瀚抒,比如泉州的风行和陵儿,比如建康的川宇,比如苍梧的越风……每一处,也都留着当年的胜南,可是每一处,胜南都没有留下。

    望着江面笼罩的薄雾,昨夜的毁船已经全然葬身江中,所有尸体也已经被清空,血水早便随浪消融,金南金北和抗金联盟,不知有多少个征人战士跟着时间一起湮灭,他们可能是平凡的武夫,想做侠客,或是想做将领,当然也想成为王侯,却终于,同时失去姓名和性命。

    还是一片寂静,吟儿知道君前和胜南在悼念着什么,如果可以,拥有光荣的都是伟大的英雄。

    忽然一个大浪扑岸,吟儿下意识地闪躲,欣喜地发现水竟将一条大鱼冲上了岸没有带回去,这突如其来的好东西刚好帮吟儿缓和了气氛,吟儿何等的速度,不等那大块鱼有翻身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好,有鱼了,带回去做菜!”

    君前岂止目瞪口呆:“这么巧也让你碰上,这鱼个头真不小。”吟儿得意地笑:“咱们抗金联盟三喜临门啊。我发现最近我在走运,老天一直在跟我配合。”

    “就像昨日你和小王爷剑斗那么快就取胜一样,后来陈铸犹豫不决要不要妥协的时候,刚好贺若松的船队不攻自乱,加速了他们的失败。”君前点点头,“你真的在走运。”

    “我知道为什么他们会不攻自乱,这不纯粹是金北的失败引起的,完全是有人在贺若松的军中故意挑起的。”胜南叹息,“吟儿,记得那箫声吗?那个人,是瀚抒啊……他得悉了战事,便潜入了金人的船队,伺机生乱……”

    吟儿一愣:“是他……其实,瀚抒他也参加了这次奠基之战?”

    胜南点点头:“前些日子我见过他。”

    “你也想劝他回来?”吟儿有些紧张,“那么他呢?他答应回来了?”

    “他手臂伤得很严重,他说话语气很冲,说很多年前他为了救萧玉莲也是伤在这里,很多年后,为了救你……他说一个错误犯两次很愚蠢。”

    “你呢?你又说了什么?”

    “我说,这根本不是错。我总是觉得瀚抒对你有误会。”胜南关切地说。

    “如果我是你,我就说,你应该去犯第三次,何必畏畏缩缩!”吟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胜南和君前均一怔,同时笑起来。

    笑完了,君前用手去触摸江水,手心像被刺穿的感觉,君前却不得不提起吟儿的另一个曾经:“前不久贺敢叛乱,越风很利落地解决了他。”

    吟儿面色一变,僵立原处,胜南微微扯了扯君前衣袖,示意他不要触及吟儿心魔,吟儿在瀚抒的故事里好歹还占有了一丝优势,可是在越风那里,吟儿只会有负罪感,吟儿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第三者。

    君前看出吟儿神色有异,强笑:“咱们三个,都是感情上的失败者。”

    胜南叹息:“真想将这失败改作失误……”

    吟儿悠悠地说:“不是失败,是败类,我是感情上的败类。”

    君前苦笑:“有情比无情煎熬,我看你们前十名都很年轻,怎么也逃不开,只有第二名可以冷下心肠,只是,独孤现在身在何方?”一望无垠的江面,白茫茫交替着灰蒙蒙。君前轻声道:“希望这长江水能够流到他身边,唤他出道,抗金同样需要他,就像吟儿你说给瀚抒听的,我们抗金联盟,一个都不能少。”

    就在此时,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盟主,李帮主!”

    原来是宋恒,他叫了吟儿和君前,独独没有叫胜南,只简单地对着他嗯了一声。

    “宋堡主,竟然承认了我是盟主?”吟儿一愣,虽然之前有过叙话,但宋恒对她的盟主位置向来虎视眈眈,居然也会对她服帖?

    宋恒难为情地笑笑:“我原本不信你一个女流之辈可以领导的……”

    吟儿一笑:“我终于明白了武则天的难处。”几人均会意而笑,从此冰释前嫌。

    宋恒笑道:“咱们不如回城中去?这次金南金北一起被挖走,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该回去了。”胜南也同意,他们战了一夜,云烟在城中怕是也担心了一夜。也该回去,回去真正地处理宋贤和玉泽的事了……

    刚转过身来,吟儿的眼却被一袭红色灼伤,那人是新排名的一份子,却偏偏要和谁都逆着来:“凤箫吟!你过来!”

    胜南想要阻拦,瀚抒已经扔来一句:“你最好不要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如果你想听到我怎么羞辱她,你就躲着尽管听!”

    胜南怒道:“你少胡闹!”李君前控鞭旁观着事态,周围这几个都是火性,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原本胜南到是沉稳不乱的典型,偏偏遇到吟儿的事情就总是不能自控。

    瀚抒才不理会胜南的话,走过来指着不远,要来拖吟儿的手:“过来!马也已经给你备好了!”

    吟儿不及答话,宋恒已然拔出他的玉龙剑来:“洪瀚抒!你对武功比你高强的人是这态度吗!”

    瀚抒火从钩在手,目空一切:“是又怎样!凤箫吟,你不敢来么!”

    吟儿被激得把鱼扔给胜南,直接朝瀚抒指的马冲过去一跃而上:“鱼带回去,我来煮它!”

    洪瀚抒一把将她扯下马来:“去!你不是这匹马,用那一匹!”

    李君前听得这一连串的奇怪对话,哭笑不得,心里早有预感,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了,可有些战争,还欲罢不能……

    22.多情人,作无情人,新人成旧人

    他骑马,她尾随。

    这个动作,本是专属宇文白,但是瀚抒决意了断的,却是这一次延续了上次错误的感情。

    他灌了一口酒,随即扔掉壶,轻蔑地说:“看见了么?我的东西,通常没用完就会丢掉。”吟儿坐在马上,有些担心,却仍然嘴硬:“如果有东西没用完就会被丢掉,那我不会让它成为我的东西!”瀚抒冷笑:“是吗,那么那个越风,你凤箫吟会爱一生一世吗?”

    “这和那有什么好联系,越风他又不是东西!”吟儿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在骂越风,赶紧住口。

    洪瀚抒冷笑着,看着心已经很虚的吟儿,继续嘲讽:“那男人身世比我好是吧?越野的亲弟弟,抚今鞭的主人,据说他还在淮南平定了一起内乱,真是了不起!据说,你在苍梧山对他一见钟情又苦苦追求……你从前对我的拒绝都是谎言,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丈夫,耍了我之后再耍秦川宇,你真无耻!想对谁都藕断丝连?没那么容易!”

    “洪瀚抒!什么叫无耻?我从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何谓藕断丝连?!”吟儿脸色苍白。

    “哼,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我瞧不起!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会觉得丢人!越风真是幸运,认清了你的真面目给了你一巴掌。人家才看不上你这货色,你真可怜……”

    吟儿听他越骂越离谱,特别到最后,竟歪曲成越风打她,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还能说什么?叶继威的那一巴掌,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不是耻辱,却是一辈子的伤楚……

    瀚抒一句话才说一半,吟儿再也承受不住,不由分说抽马一鞭策马而奔,丢下他独自在冷风中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