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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风流一听,亦觉如此,笑着说:“真有幸我们是他的敌人,在这种情形下,不做他敌人,可能光芒都被他掩盖。”

    “可惜他现在,还是不足以挑战我。”薛焕说毕,轩辕等人皆一怔,原来薛焕并不介意提起白天的事。

    “为何焕之不愿出刀?以他现在的实力,难道还不配?”轩辕问。

    “等他哪一天,对恩怨能一笑置之了,才可以挑战我。”薛焕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即使能胜了我也没有用,他要的,并不是打败谁,而是找回他自己。这个坎,都是九烨你的计划引起的,他一时半刻过不去,过不去,就没有资格挑战我。”

    轩辕点头,薛焕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也清楚他现在这种状态,这种‘我精神很好你来打我吧’的状态,等敌人精疲力竭,他才恰到好处,可是敌人奄奄一息时,他正巧体力最旺盛……这个状态,没有对手,自己却也难自控,他明显不能忍受。”薛焕如同有切身感受,黯然压低声音,“当你对一件事不能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接受它,一是超越它。”

    “我当然,是要让他接受。让他永远地停在这里。”轩辕柔和的语气。

    “现在他得遇杨宋贤,很可能会找到魔门的路。”薛焕探问,“你又将如何行事?”

    “他不会那么快。”轩辕一笑。

    “拖住他,是用那名叫云烟的女子?还是用柳峻转移他视线?”楚风流疑道。

    “暂先都不用。”轩辕冷笑,“王妃,这次是与他正面较量,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哦?那我便等着你的好消息。”薛焕带着欣赏的笑容,“九烨,风流,你二人合力,不可能拿不下他。”

    解涛名义上在旁听着,却一直没有吭出一声,此刻看他转头看向自己,知道再也无路可逃,微微一颤,软绵绵的任由宰割的眼神,惹人怜惜。

    “子若,你随我来。”薛焕的笑容里,真正包含了太多宠溺。

    解涛不敢怠慢,随之而去,背影优雅,却明显可怜,楚风流与轩辕敛色看着这荒谬一幕,其实,这么多年,本应该习惯不该问的不问,也不太愿意理会别人的人生。

    相视一叹,楚风流轻声说:“真想看看,薛焕和林阡的比试,究竟谁会被谁斩落马下。”

    “原来你更希望我不插手,让林阡恢复心态去挑战焕之?”他蹙眉。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天骄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楚风流淡然一笑。

    流苏帐外,香烛红。

    易装容,解涛盛妆华服,只为了给另一个男人玩味。

    他何尝喜欢冗长的衣裙在身后累赘,珊珊细步,绛色点唇,桃花面,柳叶眉,那些,本应都属于女人啊。他曾经,也想追求的女人……

    薛焕,每一次都以不同的要求安排他的服饰装束,甚至于发髻唇色,都由薛焕钦点,一旦有不如意,薛焕会毫不掩饰地露出专制凶残,勒令他怎么做怎么表现……而他,金北第三的狂诗剑,何以就渐渐屈服,何时已经不再反抗,任由薛焕把他当成闲暇时的玩物,满足薛焕这个病态的嗜好,从来沉默,从来温驯,从来却胆战心惊。

    正襟危坐,等候薛焕回来,强打精神,却难改倦意——薛焕突然离开与贺若松等人议事去,这个变故,并没有解救解涛,反而更将他悬吊……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察觉到身边有了薛焕的气息,惊恐地明白,自己刚才,因为太困倦真的睡了过去。他知道薛焕正在俯瞰他的脸,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可能又一次惹恼了薛焕,他却真的不敢睁开眼面对薛焕,只能继续假装熟睡。

    “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解涛忽然听到薛焕喃喃念着这一句,迷迷糊糊中,看见薛焕面上带着些许欣赏的笑,陡然间才感觉全身放松的舒适:薛焕没有发怒,薛焕没有发怒……

    他明明不应该这样弱小,他是狂诗剑,他出道的那一年连挑金北多少高手,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第三啊……只是比之同类,他有纤细的腰肢,娇柔的躯体,精致面容,明眸皓齿,如果这也是错的……

    薛焕要抱着他才可以入睡,薛焕强硬地揽上他的腰已经习惯成自然,薛焕第一次碰触他的时候笑着说,有了你,何必还要天下的女人,他以为是玩笑,结果不是……

    他,解涛,宛如深陷沼泽,醒来后,就再也没有睡着,听着薛焕轻微的鼾声,他蓦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真是没有出息,薛焕说“你随我来”,你为什么就紧随而上,你竟在你心仪的女人面前那么窝囊,解涛你真是丢脸,你早就没有脸再见风流。

    还记得,“男儿相貌当如是”,是风流说的,风流曾经激赏过他的相貌,可是现在,他除了相貌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给风流呈现了……

    生命里,只剩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解子若,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我薛焕。”“子若,你随我来。”“子若,还是檀色比较好看。”薛焕的所有命令,他向来逆来顺受……每每到这个时候,除了强烈的羞耻感和罪孽留下,他根本没有反叛的力气。

    天明之后,他带着破碎的心情和憔损的容颜,在金军的守卫中漫无目的地走,竟有人比他还要早,站在路口仿佛等他,楚风流。她似乎也没有睡多久,却比任何人都容光焕发,几乎没有谁可以做到像她一样,俊逸的同时保持妩媚。

    她静静地看着解涛,眼光中明显是担忧居多,却化之为一笑,上前来:“虎质羊皮。”总是体恤人意,说的话一直是鼓励。

    解涛一愣,悲哀地摇摇头:“在薛焕面前,我只是任凭糟蹋的羊羔,没有一丝虎的资质。”

    楚风流微笑否决:“这世界就是这样,没醉的人强说自己醉了,醉的人硬说自己没醉,没有才干的人爱现,有才的人喜欢藏掩。你一向都是深藏,不压迫到极限,就没有爆发的动力。”

    “但愿你说的那个,真的是我。”他心情,才略微有些好转。

    “我和天骄大人将去魔村部署,王爷这里,还需要你来保护。”

    “珍重。”解涛僵硬一笑,他也感觉到风流说的不错:事情跟当年一模一样,主要的敌人还是林阡吴越杨宋贤,唯独有一点却变了——当时的风流,是大王爷的心爱,现在,却是二王爷的依附……她的侠骨柔肠,礼贤下士,正补了大王爷的不足,而聪慧镇定,魄力奇伟,正是二王爷之缺憾。风流,当年的我,真不应该不自量力,真不应该想入非非,喜欢一个人,竟忘记尊重她,我现在,终于得到了报应,只能够远远看着你,却站在一个霸占我的人身边……

    第三十五章兄弟三,复当年(3)枝节

    携轮回剑停留战地,叶文暻着手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江中子的会面。短暂交流,匆匆过问,叶文暻料到话题只要有关郡主就必定不离林阡,可是料不到,江中子的立场隐约竟有所改变——江中子,他好像忘了郡主应是叶家的人,反倒一直在为郡主与林阡心酸、愤恨、遗憾,江中子虽然言辞不甚激烈,可是无意流露的一切,叶文暻都可以强烈地感觉——

    “郡主一日回不来,林念昔都洗不清嫌疑,我不会公开她的身份,那么做便宜了这个女人。”

    叶文暻记得,江中子说完这一句之后,自己只是苦笑着问他:“江中子,连你也觉得,郡主应该排除万难、跟随林阡是吗?即使,是跟别的女人分享?”

    这一句,把江中子问傻在原地。

    叶文暻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问出一句如此灭自己威风的话,事实胜于雄辩,郡主宁可为了林阡漂泊这么远……

    但是林阡,你和郡主总算年纪都太小,隔得又太远,不了解帝王家的一切。两个世界的人互相吸引,可终究,还是会有不同的人生际遇……

    天明,仲春的黔西,不见临安的繁华气象,只有战地的萧索光景,叶文暻远远看着林阡与凤箫吟帐外调兵遣将的身影,感慨万千:郡主,当他们生死与共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属于战场,你属于安谧……战场,自古以来无非两种气氛,忙碌紧张、死寂荒凉,林阡和凤箫吟可以选择抛开一切争战不休,可是郡主你可以吗?你是金枝玉叶……

    移开脚步,很想就这么把郡主的身份告诉林阡,然则这里最多的是肃杀的氛围和坚硬的神色,儿女私情,怕是容不得在这里讨论。

    现如今,唯有期盼林阡早日攻克魔门,魔村里那些深远荒僻的路,想必要由他和杨宋贤等诸多高手先行探访开拓。不过那帮居心叵测的金人们,显然会因为事态不妙而预先加足了防备。叶文暻熟悉这一战的局势——要救出郡主,不是想象中的轻而易举。何况,对于自己,是救出郡主,对于林阡,却是平定黔西。算上整个黔西参差不齐的魔人,和大金层出不穷的旧敌,这一战委实艰难。

    叶文暻思前想后,终于决心静观事态:郡主的身份,目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防有不必要的危险。

    却见林阡与杨宋贤相对而立,不像先前传说的兄弟关系,凭感觉更像对峙,叶文暻一阵恍惚,仿佛又见那日韩府一战,西湖晚风中的一枝独秀,本应还有、一对璧人无言遥望,道是无情却有情……

    今时今日,何以却独缺那位素衣如雪、飘渺圣洁的神女?纵使是这待人接物一贯敷衍的叶文暻,也不得不惊诧,杨宋贤身旁紧紧拥着的,怎会是另一个女人?如果要和林阡成仇,他也理应是把蓝玉泽夺了过去……

    “我答应助你们剿除魔王,在那之前,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