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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得不到他回应毫不罢休,比适才虚弱了很多,却严厉了数十倍,她几乎是在命令他。她不要他说“棘儿你不会死”这种废话,她要的,是他的点头。

    “如果棘儿出了事,我便是茯苓的亲生哥哥。”宋贤止步,点头正色答应她,“绝不叫任何人欺负她。”

    “扶她、做慕容山庄的女主人……”她脸上笼上一层黑雾,“若是她做不好,你就娶了她……娶了她,除了我们姑苏慕容的女人,你哪个女人也不准看,不准想……”

    宋贤噙泪点头:“但我更想娶的,是棘儿你,我更想做的,是茯苓的姐夫。棘儿,活着,不要放弃……”

    慕容冷冷苦笑:“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又怎舍得放弃?”她称霸淮南的野心,不能因为何慧如一个外人就戛然而止。奈何,天要绝她……

     

    “慕容荆棘,你们果真在这里。”幽暗的迷雾中,突现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发话的如果只是个平凡的小女孩,不会连慕容荆棘都心一紧。

    死也何慧如,生也何慧如,是她引起了慕容荆棘性命之忧,也是她的声音,使得慕容生机骤现。

    宋贤带着繁复的心情循声而看,何慧如身边的男人,此刻是不是也在以同样的心情在注视他?无声对视,难道是在相互拷问?

    何慧如话音未落,即刻上得前来:“将她放下,我们已经取到了解药。”

    “果真?!”宋贤喜出望外,慕容心头一颤,虽然惊喜,却终究带着敌意:“林阡,你这么费尽心力抢在我们之前找到解药,不正是变相地在要挟宋贤?我若服下这解药,不正是顺应了你!”

    何慧如淡淡的口吻,却无限恐吓:“你小心,回光返照。”

    宋贤大惊:“何教主,快将解药给我们,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宋贤!难道你忘了我先前的话吗!我宁可死在这里,也决不出卖你来接受林阡的恩情!”慕容冷冷地看着胜南,“因为,他不配!”

    “你、又如何配得起这解药?”何慧如清冷的表情,掺杂了一瞬的怒。

    宋贤放下慕容,看何慧如果真要走,赶紧起身,大步上前阻拦,慕容荆棘动弹不得,唯有厉声道:“宋贤,不必求她,给不给在她,要不要在我!”

    慧如转身看向慕容,何尝不知她是心计驱使,连这种关头还敢拿命赌,慧如早就看破,却难以理解眼前女人的心肠:“慕容荆棘,为何到了这个时刻,还要令自己的夫婿为难?”

    慕容荆棘气喘吁吁,却依旧坚决:“我只怕现在不令他为难,日后却害苦了他。”

    “哪里害他?他本就是盟王的人。”慧如正色说,连她所属的魔门,都已经有大半臣服盟王。

    宋贤察觉慕容脸色越来越差,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胜南岂有不知:“给她强灌。”慧如听命而从,强行给慕容荆棘灌药,宋贤一步不离,心早已七上八下。

    “你们……怎么会找到了这里?”宋贤压低了声音,因为不确定,他不敢去看胜南。

    “今夜你没有在宁家出现,寒潭这边有魔人称他们见过郑觅云,这个人当年曾被你打败,视你为眼中钉,所以,我估计是他对你不利……虽是这样估计了,却苦于一时没有办法找你。谁料得,竟然……”

    “竟然什么?”

    “竟然看见了,你留的记号,是我们红袄寨的记号……我在断崖边,发现了郑觅云的尸首,好一场恶战!”胜南道出原委,“你在极端凶险的情况下,暗号留得很仓促,却引我沿途而来。”

    宋贤的视线,开始模糊而浑浊,隐隐作痛的,不知是头还是心:“我……留了暗号?”也许是本能吧,回忆起来竟没有任何印象。

    “是。”胜南浅笑着环顾四周,这断崖也有他的回忆,“这里,我也来过。上次在这附近打转一直没有出去,亏我还在刀鞘上刻了地图。”

    刻地图作弊?如果说,这也是他在迷宫里打转时第一个闯入心间的念头还付诸行动……宋贤一怔:是本能,迫使自己不假思索就留暗号求助,是事实,在告知自己,自己和胜南,生命中,思绪里,处处巧合?

    “魔村里,果真到处是迷途。”宋贤黯然神伤,“这半年来,你一定……很不轻松……”

    “要是真的只有我一个,就一定如你所言很不轻松,幸好不是。”胜南微笑摇头,告诉他他脱离了很久的抗金联盟半年来的见识和作为:“魔村的迷途大致有四。第一种,是墓室三凶的‘风沙隘’,危难时候才合力使用,不过,早先就败给了越副帮主的抚今鞭;第二种,是慧如的‘五毒障’,已经被新屿的覆骨金针破除;第三种,是诸葛其谁的寒潭、沼泽荒、石阵和幻军,这些,几乎遍布魔门的每一处脉络,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察觉个中凶险,所幸,诸葛其谁已经答应,不再插手布置新阵,这些自然天险,只要事先安排避开,也就不再威胁;第四种,就是邪后布置的最深处迷宫,纵使是魔门中人,也很少完全通透机关。之中布局,神秘莫测,吉凶难料。”

    “邪后如此保密,是以防万一,她考虑过有这么一天,连魔门中人也都背离她,所以不可能透露给太多魔人知晓。完全通透机关的,只有简单几个心腹。”宋贤说,何慧如点头:“邪后心腹很少……”

    “是啊,可惜邪后却想不到,这魔门深处的迷宫,却被你进去了数次。她不知该怎么对付你,因为她不知道你究竟掌握了多少机密,没有其余五枭的帮助,她也没有余力来构建更好的藏身之地。”胜南道,“形势于她不利,为了保护魔王,她唯有投靠金人。”

    “迷途之四,你已破其三,我看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推辞不帮你。”宋贤真心说。

    重新听到宋贤真诚的回应,胜南明明是达到了目的,心里却为何不是滋味:宋贤,原谅我,竟用解药,来迫你主动要求回报我……我们的关系,何时起隔阂竟这么深,深得一望无际……

    宋贤的笑容里,何尝不是藏着些哀伤:希望,可以一边追随你,一边追忆我……

    “我们在天明之前,先将慕容庄主安顿。”胜南道,“随后,就立即动身去探路。”

     

    渐渐地,光线开始密集,清晨的魔门,有专属于魔人的繁华。联盟大军,昨夜自阡得到解药起,已经陆续进驻魔村——谁都明白,宋贤必点头,决战必开启。

    “盟王,吴将军已经抵达墓室,正在部署,但有要事禀报。”由远及近的一骑,魔人装束,信使身份。

    这个时候,胜南在魔村的行踪和指令,竟真的是由一些细作和魔人来联系,来传递。

    宋贤乍听见胜南说是魔人告知他郑觅云的行迹,当时还有些不确信,然而带着昏迷的慕容荆棘一路跟随胜南往墓室三凶的驻地方向走时,才发现这个男人,在魔村也来去自如、指挥若定,且何等的游刃有余。

    宋贤体会得到,这不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俨然是一种洞悉——高屋建瓴如他,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可以用的值得用的,而且这些人忠心耿耿绝无背叛的可能,甚至,胜南不担忧谁会背叛他错改他的指令,因为传出去的命令符不符合胜南的作风,他相信他的麾下一听就能分辨出来,何况,他的指令未必是简单的一句话,还有红袄寨、小秦淮多家的暗号保证。

    一切,仿佛在他的掌握里,他的联盟,一如既往地可令他和吟儿垂拱而治;而当从前的敌人都已经成为他的手下,魔人真的分裂成了两股势力,分别支持他和邪后,并且,占有绝对优势的,是他林阡。

    宋贤从旁看着胜南的侧脸,一时百感交集:真可惜,竟然在这场战事的尾声,才得以进入他的生命……

    宋贤一时失神,忘记听那魔人说的要事,只是,察觉胜南听罢,脸色一变:“当真?”何慧如也是一怔,转过头来,看了昏睡的慕容荆棘一眼,若有所思:“确有此事,蓝玉泓,是我吩咐手下去跟的。”

    “吴将军可有说,蓝姑娘伤势如何?”

    “据说盟主连夜将她找回来,当时就已经昏迷不醒。”

    何慧如一愣:“盟主为何要救她?”发现阡的神色有异,慧如微惊:“怎么?难道她不该杀?”

    “她是被人所迫,罪不至死。”他该怎么告诉慧如,他已经原谅了玉泓?这一切,吟儿能够明白,慧如也许永远不会理解,慧如的世界,爱与恨,一直有明确的界限。

    慧如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暗淡:“原来,我又做错了……早知如此,就不救这慕容荆棘。”

    “你没错,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阡摇头,“宁孝容那套不得再取的怪规矩,看来非破不可。”

    “万万不可!”慧如急道,阡一怔,她第一次如此失态,是为了她尊敬的他:“盟王,宁家的规矩,即便是盟王,也不能违例!”

    宋贤一愕:“什么规矩?”

    慧如收起适才语气,轻声问:“盟王,真的……一定要救她?”

    阡点头,回答宋贤:“看来,我是要返回去,再见宁孝容一次了。”

    “昨夜,宁孝容既为了不逆你意,也为了顺我之心,才迫不得已交出解药,半个时辰就妥协,已是破天荒……”慧如态度依然,急促地劝他,“但毒圣宁家,从来都对恩仇斤斤计较,他们施恩之后,必不再施恩,必求回报,报恩之后,互不亏欠,就如报仇之后,再无瓜葛……”

    “盟王三思,要征服一个地方,首先必须尊重这里的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