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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冷说,言语全是刺痛。

    “我……我当真没有想到……我竟忘了……”她噙泪,当时的她,因为罗洌和环儿的背叛而万念俱灰,是真的忘了。

    “忘了,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把生死安危都忘了!”他大怒,醋意更甚。

    “王爷,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找到他才最重要!”她努力维持情绪。

    “风流,你太令我失望了……”他摇头,退后。

    “我只知我可以与林阡忘机,却可以为王爷送命。”她冷笑,含泪决绝。

    他忆及患难时候真情流露,不禁语塞。

    “我们先与去天骄大人会合,若实在抓不住林阡,便全力以赴擒拿吴越。罗洌,你留在这里接应薛大人,一切事宜,由你负责!”

    罗洌听得这一切事宜由他负责,显然受宠若惊:“是!王妃!”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魔城。

    飘渺魔村,恍若仙山。

    天色明灭的一线间,空气里传递来一段熟悉的笛声,发自宁家,越过山丘,好像是在等她。

    轩辕九烨,听得出此刻他的胜券在握,否则,他不会轻松地吹这一曲,专属于年少过去的记忆。他在告诉她,吴越已经输了。

    如果不是差了这么不到一个时辰,这一战该胜得多么完美……楚风流锁眉,是啊,是她的错,她不该低估林阡的,对林阡,应该有多狠给多狠,不必留半点余地!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那忽远忽近的笛声里,是杨柳依依,离愁别绪,又有物是人非,斗转星移,隐隐约约,还叠加了战场的凄寒,和宿命的严酷。

    疾驰,一路风尘,半道天明。

    天明,那林阡就更难有容身之地。

    所谓草枯鹰眼疾,这般的气速与快感,引得薛焕百感交集,长啸而歌,先前郁积一扫而光,众将见他精神饱满,蓄势待发,知薛大人稳操胜券,箭在弦上,不禁既喜悦又舒心。

    “跟随薛大人六七个念头,最想看见的,就是他这般的开心大笑,最怕遇见的,就是他勃然大怒时。”太简单,每个手下对主上。

    “薛大人性直,喜怒皆形于色,出言爽利直接,若冲突了别人,本无恶意,若被别人抵触,也决不计较。不要惧怕大人脾气不好,相处久了,知道他那里没有恩怨。”熟悉他的人太多,所以不畏他的严厉,金北到处是他的手下,忠心耿耿。

    许是待人接物的真诚成就了他,军功煊赫战绩辉煌的同时,自然而然拥有了一大片拥趸,不是冲着他的楚狂刀,而是冲着他的凝聚力。

    而薛焕,说实话没有可以炫耀的身世背景,与薛无情更没有任何交集。金北两薛,一个是“服天下,不凭一刀一剑”薛焕,一个是“取宇内,空余半诗半茶”薛无情,武功相当,年纪吻合,的确引得诸多人猜想,想他们会不会就是父子叔侄,许多传闻多年来也从不断绝,但个个都没有如楚风流想得这么深入。薛焕不禁一笑,王妃真是穿凿附会。薛焕出身寒微,没有那个荣幸生下来就是刀王。

    出身无法选择,所以得来这一切,完全一步一个脚印,自小从军,半生戎马,从兵卒到大将,阅历不比徐辕林阡任何一个少,军旅生涯形成了他太多的习惯态度和原则不可更变,其中就包括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牛脾气。

    的确,当武功高深到薛焕这种没有必要对谁顾忌的时候,根本再也不必学那些死活学不来的隐忍,只要能适应一呼百应就够。

    闻折柳,忆玉人。

    “将军,别动,你伤势很重,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他人生的第一个败仗,他不记得败给谁,只知醒来时,彻底被“她”的美貌折服。

    仅一瞬,心被擒。

    那远离战地的偏远乡村,那俗世一隅的山恶水劣,怎就生出那么个清秀尤物,精美得像碰一碰就碎?铁汉薛焕,终于知道自己有心弦,会被拨动。

    “回将军,我叫子若。”温柔的回应,子若,和他的名字一样,不辨雌雄,这般貌若天仙,偏还巧伺人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到底是便宜了这偏远之地。薛焕那颗十多年只牢牢系在战场的坚硬的心,逐渐开始一点一点地分拨给了这里……

    借故来此,几次三番变成隔三岔五,明明是粗人一个,偏偏也要学诗词歌赋,以子若的名义来荡涤自己的污浊,子若也恋他的楚狂刀,爱在弹琴时邀他舞刀相和,间或拈韵作诗以自娱,风花雪月,相知相契,渐至不可离分。

    他终于决定带着子若离开荒僻,却忘记有些美丽太绝对,不能融入世俗就只有彻底消失,再明眸皓齿,最后的下场还不是灰飞烟灭?子若,他孤独恬静又风雅如梦的子若,没有能够继续参与薛焕的生活,散成一缕青烟游魂,消失后,却可怕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怀念。

    他刻意不去记得子若死了,他只是悔恨,不该有一念之差把子若带出来,瞬间,薛焕又回到了世人熟悉的薛焕,单调乏味的生活,直肠子,大脾气,好刀法,真性情,终究每年有那么几天,会莫名地哀伤,比如某一天,是与子若邂逅的纪念,某一天,是与子若初次长拥的时间,又比如,哪一天,是子若第一次在人前勇敢挽住他手臂了,哪一天,是子若第一次握住他的楚狂刀了……

    什么兄弟情义!?直到子若死去了,他才发现他早爱上了这个男人!兄弟只是个托辞,他不抱着子若根本就睡不着,他想起子若时会落泪,他想忘记子若所以他焚了子若的琴,他杀了一切毁了子若的人,杀人太多,所以后来一年不出三刀!

    和林阡的遭遇很像吧?所以他看着林阡杨宋贤反目成仇时脸上才会有怆然,他看着林杨二人时会情不自禁想起他和子若啊……

    失去子若,看什么都黑白,吃什么都无味,至于那年金北沸沸扬扬的比武排名,他在一旁悄然路过,想走得杳无踪影,却想不到,原来子若可以复活……

    与子若一样,美貌闭月羞花,眼神澄澈如水,腰肢纤细轻盈。但为红颜一笑,薛焕当年第一刀,不假思索直接给了几乎众望所归的轩辕九烨,擂台上,纵使是剑法出神入化、高超绝伦的轩辕,亦不得不心悦诚服地将第一的位置拱手相让。

    讽刺么?薛焕终于忘记了,解涛有以剑狂诗时毫不留情的性格,解涛最爱的是剑,为了剑法的炼就,解涛可以焚膏继晷废寝忘食,更讽刺的是,解涛成名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杠上完颜家的王爷去追求准王妃楚风流!

    是天看他薛焕寂寞,所以安排楚风流下药炸伤解涛差点毁了解涛的手?

    是的,天看他寂寞,看他可怜,可怜地竟把女人当情敌。

    但天很公平地,把解涛送到了他的身边。

    从此再也没有遗憾,从此之后,解涛名叫解子若,大金南北都这么叫,解涛自己也习以为常,解涛逐步开始依赖他,凡事顺从他,直到,不敢再违抗他……解涛要沿袭子若的风度,子若的梳妆,子若的服饰,子若的笑容……

    他要让解涛彻底地放下对剑的决心,完全成为子若……

     

    但映入眼帘的情景,怎不教他吃惊?勒马时,不知是梦是现实。

    林阡的逃离,原来和杨宋贤有关。那武力袭击,是杨宋贤发起的,事先没有相互联系,却合作地完美无缺,这当中,还有人做了杨宋贤的帮手,掩护他进军营,替他把风而不出卖他,而那个帮手,不就是薛焕的至爱,解涛解子若吗?!

    薛焕不怪解涛愚昧,他在心里为解涛辩解,也许炸药事件发生,杨宋贤和解涛有了相互了解甚至对解涛有了恩情,所以解涛帮助杨宋贤来救林阡还债……也只有愚昧如解涛,会干出这般蠢事来。没关系,薛焕想:笨一些无所谓,公私不分也无所谓……

    可是,薛焕僵滞在马上,什么也说不出来——杨、林、解三人此刻便在绝路上尽情地分享着美食,旁若无人地喝酒,换别人薛焕当然不惊诧,但那个满面尘灰、纵情吃喝的人怎么可以是解涛?!衣衫不整、鬓发不齐,也就算了,脏得仿佛在泥地里打了一滚都可以谅解,然则现在明知自己在场,解涛竟这般粗鲁地大声吃,大口喝??!!

    薛焕不能容忍,脸色越来越差,逐步成铁青:“解子若!你住嘴!不准再吃!”猛地从马上飞下去,一把上前夺下解涛手中食物,大声咆哮,“你可知你在干些什么!放下!”

    “我还在敌人手上,你竟不关心我安危,只在乎我动作,薛焕,你扪心自问,你最爱的人,是我还是你自己!”解涛冷笑着仰起脸来,脸上有压抑多年的反叛。

    他对薛焕,没有爱恨情仇,只有厌烦和疲倦,以及对污垢关系的羞耻。这是子若脸上,从来不可能有的。

    “是他教坏你的?!”薛焕陡然以凶狠的眼光看宋贤。

    “什么叫教坏?真正的男人,不都是这般吃东西么?!”宋贤演示着将果子一口吞下去,解涛被激励当即印随,特别做给薛焕看,孰料挑了个最大的果子当场噎住,不刻噎得面红耳赤,连吐带咳才缓过一口气来,此情此景原是既平常又好笑,然而发生在这种情势下解涛的身上,薛焕怎么看都觉得丑态毕露,大怒着把尚在咳嗽的解涛抢拉回来,宋贤一急,也伸手将解涛一把捉住:“薛焕!既然他已经坦言他不想跟你一起,你又何必强行逼迫!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该过正常男人的生活!”

    “杨宋贤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竟引得你说变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