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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阴差阳错,还是大势所趋?如果抗金联盟不是这样的一往无前,也许邪后和金人不会在最终达到合作……

    “正北休门,属吉门。”船王道。吟儿点头,完颜猛烈,才第一关第一门而已。

    联盟兵将被敌军气势所激,争先恐后欲与对方一较高下,敌军愈振作,联盟士气愈高涨。战意当然要被挑起,这群敌人,好歹是曾经的手下败将,是时候该再续一战!

    “奇怪,怎地仅此一处,敌人兵马便如此充足?”吟儿略有疑惑。交戈之初,估测得出联盟与八阵势均力敌。敌军人马装备超乎想象,不似先前传言“金人无深入之兵,魔门无可用之将”。

    “虚张声势,想必这是金人的疑兵之计,以假隐真。”文暄说,“他们最先给我们展现的,必定不能太单薄。”

    “不错,我见这里的人马,只怕要占了南北前十的半数以上。”吴越点头,虽不如文暄那般语气肯定,却也是经验之谈,敌人实力如何,相信没人比吴当家清楚。

    吟儿亦觉可信:“那便是了,突破了这八门八阵,余下的凶险必定不多。”当阡不在身边,幸好有文暄师兄为军师,只觉他阅历要比诸将更多,除却阡,他最擅长审时度势,自是军师首选。

    “破八门,便先从这完颜猛烈开始。”吟儿即刻鼓舞军心,发号施令,“先破休门,以扬军威!”

    “本就是来和他们比武功的。盟主,我来战他!”海逐浪迫不及待,看那完颜猛烈似有出战之意,海将军立即拖刀迎面而去,见海将军气势不凡,完颜猛烈不避不让,携刀而来,马上交戈方一回合,阵地尘沙四起飞扬。

    作为金国皇宫首席刀客,完颜猛烈刀法俨然出神入化,瞬间臻入极境,论其迅,述其猛,叙其激,数遍金宋,无几人实力望其项背,再有移形换影护身,足以将最多刀法最快展现,变幻莫名,尤难捕捉,就是这个敌人,曾三番四次涉足饮恨刀的征途,却也曾被饮恨刀气势击败,铩羽而归,这一回,群雄眼中的完颜猛烈,明显又有了新的领悟和进步,败给阡之后卧薪尝胆太久,这一掠影的无数刀,是专属完颜猛烈的厚积薄发!

    形影速移,刀惊全局,风樯阵马,浩荡无涯。完颜猛烈,其独树一帜的神出鬼没,配以刀法之盘礴,四句可概括亮色,却难尽其高妙。

    “包括你在内的八位,不必事先就定下以谁去应战敌人中的哪一个,到时候看对手破绽在哪里,你对症下药就是。”阡说过,这一战的关键,是如何去调兵遣将,尽管海将军刀法卓绝并不一定会败给对方,但吟儿看得出,以海将军来战完颜猛烈,并非对症下药,他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冲破。

    “海将军且停,此门由吴当家来破。”阵前易将,不带任何褒贬,吟儿希望这一战诸将真的都能听从她,她也相信海将军会明白她的用意,阡告诉过她,海将军旷达爽朗,性烈,却能柔能刚,面子上的事情,海将军就不会像别人那么在意。

    便从海将军和吴当家这更换开始,履行她对阡的承诺——阡看准了她会调兵遣将,信任她;而她,跟着他这么久,是该学会些知人善用了……

    选吴当家赴战,吟儿不无缘由。完颜猛烈的所谓破绽,是他再如何迅猛,都辩驳不了一个事实: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他的刀和人只能够出现一次,尽管他的速度可以模糊对手的眼和心,尽管他的力道使得他的刀仿佛无处不在……

    也许,他的迅猛可以轻而易举击败前来应战的吴越,但是另一方面,他输定了。覆骨金针,可以真正地无处不在,充盈于每一寸视线,甚至超前于每一次刀行!

    覆骨金针,横扫千军,摧枯拉朽,玄妙绝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雄迈,不在刀光剑影的过程里呈现,而在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然倾诉,别看那暗器铺天盖地,其实只是暗器主人武力的递减而已!

    果不其然,金针之无处不及器无虚发,使刀难有时空可施展,使完颜猛烈无用武之地!吟儿看了数十会合,就明知吴当家赢面有多大,也暗自为吴当家叫好,暗器到此等境界,即便谈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也足以驰骋天下无人匹敌。

    “船王说得对,真正是休门,休养生息之门。”吟儿笑着说,“海将军,养精蓄锐之后,作战的机会多的是。”

    “调遣得好!盟主说什么我都遵从!”海将军果真旷达。

    完颜猛烈且战且退,由其率领的坎宫朱雀阵亦逐渐有战败趋势,不刻终于闻金收兵,一并退散,虽败退,却井然有序,阵型演变自然而然,进无速奔退无遽走,八阵大军重组轮换,震宫青龙阵俨然骤现。

    “第一棍叶不寐在此,哪个敢来!”正东伤门,属凶门。伤门旺于春,尤其在卯月,由目前正意气风发的叶不寐来守,的确相契。

    “第一棍?哦,原来那家伙的棍名就叫第一棍?”海逐浪恍然大悟,“我还说呢,怎么每次跟他交手他都说你敢不敢接我第一棍!”

    莫非被海逐浪逗得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个人,怕就是想第一想疯了,虽然俗气了点,却挺坦诚。”宋贤忽地忆起同时掉落浓云井的解涛来,他虽然也孜孜以求武学,却并不是那么看重排名。

    叶不寐一出现即刻挑衅,较完颜猛烈要主动得多。有其主必有其仆,叶不寐麾下兵马,个个也战力充足跃跃欲试,除却青龙六阵在大局中的奇兵之效,看得出其间尚暗合棍阵、刀阵、鞭阵之类,满目威胁。可谓队间容队,阵中有阵。

    “海逐浪,莫不是被我第一棍吓怕了,竟不敢打?”

    “小混混,昨天那一跤摔得舒服吗!”海逐浪这给人起绰号的恶习,是向盟主学来。叶不寐面色一变:“海逐浪你出来!”

    这回,海将军是由敌人钦点,吟儿笑而嘱托:“辛苦海将军了,务必要将他击败!”

    “那是当然!”海将军出马应战之际,联盟便由莫非、厉风行、越风分别领军去破当中小阵,吟儿与宋贤、文暄留于战局之侧,吴当家暂且休整。论领军破敌,当是小秦淮越风最强,厉风行莫非两位次之。

    刀棍之争,三十招内稳态持平,四十招后互有胜负,至五十开外,彼此间险象环生,毫无喘息之机。

    第一身械,力贯棍端,风起云涌,刚劲狠烈。若评价叶不寐棍法,并无奇绝之处,棍界哪一个高手甚至初学者,可能都会有他表面的那些能力,但,未必会有叶不寐这一股劲头,因而即便棍扫一大片,都扫得不如叶不寐这样雷霆千钧,不如叶不寐这般享受沉溺。像金北传言那样:叶不寐握棍时不是什么高手,一旦顺手了扫起来,就绝对是。

    掩月刀行,气凌锋前,风走云散,宣畅开朗。观海将军刀法,便和与其相处一样,轻松愉悦,有感豁然开怀,世间便真有如此刀法,痛快写意,淋漓尽致,非海将军不能有。吟儿想,纵使是胜南饮恨刀,在这等情境下,也未必单凭气势全面超越掩月刀,胜南所谓的“对症下药”,便是因人而异,深厉浅揭,各人有各人一技之长,无可取代吧……

    下一门,巽宫之风阵。

    青天揽月,仙境绵邈,风光旖旎,诗之繁缛。把关之将,北第三解涛。道是有缘或巧合,宋贤适才心中刚念起他来,竟在此门与解涛巧遇,狂诗剑精髓,毫无疑问由潺丝剑领教。

    凭栏小憩,空谷足音,闲云四卷,潺之清新。不知怎的,自出战伊始,潺丝剑便招招压制,剑剑上风,仿佛是抓尽了解涛弱点,赢得轻而易举,破阵之时,宋贤比吴越、海逐浪要轻松许多。

    适才两战,吴当家与海将军虽然得胜,但也都战力下降数倍,证实了南北前十并非浪得虚名,然而诸将刚刚定位南北前十,北第三解涛竟如此不济,实在是又把众人想法推翻了一次。吟儿、莫非、叶文暄这几位剑中高手,明显看出杨解实力悬殊,都微觉诧异。

    “他今天只出了五成力。”宋贤叹息着为各位释疑,“我与他在浓云井里比试过,两天以前,他的剑法,远远不止今天这般的风格,狂诗剑的狂放如诗,他终究没有施展完全……”

    “难怪他的剑法,看起来过于表面……”吟儿领悟。

    莫非疑道:“那他为何不肯施展全力?”

    文暄略有察觉:“解涛是存心放我们过这一关。北第三解涛,应是为了与杨少侠在浓云井里并肩作战的情义。”

    “但我和他有情义吗?”宋贤困惑地自言自语,“从头到尾,我们只比了一次剑法,原先我是想帮他脱离薛焕的,不仅没有帮他,还利用了他去救胜南……由始至终,都是敌人。”

    “那就奇了……”文暄蹙眉,他虽然察觉到一些端倪,却终于没有洞悉整个事态。

    乱世中解涛终于逃不开薛焕的身边,还将要为想要逃跑付出代价,可是混乱里解涛凛然一笑毫不后悔:那当然不是薛焕误解的情愫,也不是什么有情有义,谁也想不到,我解涛引为知己的那个人,被引为知己的时候,是在那一瞬间——

    就是在杨宋贤利用我去救林阡的那一瞬,“对不住了狂诗剑!薛焕,放我们出去!”——杨宋贤他始终记得,我是狂诗剑……那个瞬间,解涛才被彻底地承认和唤醒,他不是薛焕的男宠,不是东方雨口中妖冶妩媚缺少本色的男人,甚至不是楚风流的激赏“男儿相貌应如是”,而是——狂诗剑,他本应该从一而终的事业,那个瞬间,解涛才有了一种,快乐,快感,归属南北前十之后,从未有过的快感……

    这些,他们恐怕都不会知道……

    当此时,东南风阵溃退,正西白虎交接,战势不衰,兵源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