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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眇目妇心下一动,喜道:“当真么,你知方洪跑到什么地方去?”

    剑魔把脑袋一摆,说道:“近日在江湖上,我就曾听人说过,有一双少年在天姥山南合斗一个枯瘦道士,照那江湖客说,那枯瘦道人的模样,正是本门大仇人赤炼那狗道,一双少年和他拼斗时,使的技业,哈,糟婆子,你猜猜看,是什么武功?”

    还没有等眇目妇回话,剑魔已自一口气说下去道:“赫然是本门的奔雷神剑。听说在一双少年凌厉的打击下,赤炼狗道果然不敌逃去,后来,天姥之上又来了几个人,依那人描述形状,必是史三娘、苗金凤、玉箫郎君三人无疑,听说全朝西北方面跑去。哈,那一双少年不是有方洪在内,还有谁来。当日各人还道那小子投海自杀了,我已不相信,今天果然现出踪迹,既然曾在江湖露脸,老夫就不难把他寻到了。”

    眇目妇皱眉道:“那小子出现也不过昙花一现而已,你怎知道他的方向?”

    剑魔笑道:“我料他必至莽苍,找赤炼狗盗去!”

    这一猜倒不错,方洪果然曾到莽苍。眇目妇也恍然叫道:“对了,赤炼恶贼巢穴正是在莽苍山上,老不死倒有见地。事不宜迟,既知方洪踪迹,好歹明天我们便赶道前赴莽苍一查!”

    夫妻计议停当,剑魔已不再为难九凝,自回歇宿之处。

    翌日天才大白,赤城山一派夫妇徒弟三人,结伴下山,迳取道莽苍山而来。

    赤城山在浙东海滨,与莽苍山相距颇遥,约在数百里之谱,以赤城派师徒三人脚程,非逾旬日,休想赶达。

    三人饥餐渴饮,夜宿晓发,行非一日,已然进入西北地界。时届暮春,天气乍暖还寒,途道积雪未消,大地茫茫银白,正是春寒料峭时际。

    剑魔领了妻子徒儿,冒着风寒,踏雪前进,西北地方贫瘠,哪有江浙两地富裕繁华,是以触目处尽是荒凉景象,走到这一天,莽苍庞然山影,已然遥遥可眺,时当日落,昏暮已临,而所过之处,皆是荒山野岭,既无市集,又乏人家,似此酷寒,霜飞雪舞,若迫得要野宿一宵,乃是苦事了。

    眇目妇望一望远山晚霞,开口道:“源鸣这一带你可曾走过,前面有打尖落宿之处么?”

    这老妇显然也惧受春寒所苦,乃有此一问。剑魔听了她妻子的话,双眉一斗,摇摇头道:“这鬼地方我才不来呢,那会走过。唉,就因咱太心急贪赶路程,所以错了宿头,乘着天色未晚,加快脚程,且看看前边可有落宿处!”

    陡然间,秦九凝一长身,跃上一株高约十余丈的梧桐树上,同时口里叫道:“师傅休息,待徒儿上去看看前面可有人家!”

    眇目妇与剑魔二人,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这丫头果然机伶。”

    要知如前途有市集人家,时当黄昏,正值做饭时刻,必有炊烟袅袅升起。秦九凝在树巅上遥眺了好半晌,忽地面现疑诧之色,欲言犹止,望了又望。

    剑魔半截残躯坐歇地上,见了这情形不由问道:“九凝,瞧到什么,依为师看来,这儿层峰重叠,千峦集结,全是漠漠荒岭,哪会有什么人家?”

    却听在树巅上的九凝叫道:“人家的炊烟可瞧不到,不过在里许外却有火光熊熊,不知是不是野火焚山!”

    剑魔一听,心念怦动,身子一缩,已然弹上半空,悬挂在他的徒儿秦九凝身畔,帮同眺望。久久没有做声,在树底下的眇目妇已等得不耐烦,催问道:“什么火光,源鸣,看清楚了没有?”

    剑魔目注远方,口中答道:“好怪,看去不像野火焚山,因为那火势凝结不动,并无蔓延之势。”

    眇目妇焦急地道:“别管它什么火,只有里许路程,好歹赶去看个明白便是!”

    当下,剑魔秦九凝先后跳下树来,偕同眇目妇往前便赶,里许路程,自然转眼便到。待得走近,哪是什么野火,原来是三条汉子,折枝伐木焚烧,一边取暖,一边把猎来的野兽,就火中烧烤进食,看这三个行客打扮,分明是江湖中人物,剑魔等放慢脚步,双目只顾盯向那三个汉子,看了又看,却是从未见过。

    那三个江湖行客,自顾取暖烤肉,边烤边吃,吃得津津有味,宛如不知有人到来,连眼尾也不瞧剑魔师徒半眼,剑魔一向托大,见这情形,心头之气,不禁往上直冒,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暮昏近晚在这儿干什么,料也不是好人!”

    好个卤莽的剑魔,竟是出口伤人,三汉子几曾受人如此奚落,其中两人已倏地直身站起,只有一人端坐不动。

    一站起的两人齐齐回首一顾,皱眉道:“哪来的野汉子,说话怎全不顾道理,咱哥儿在此避避风雪,用得你这家伙来管!”

    剑魔高傲自大惯了,哪容当前两人顶撞,半截身子便待往空弹出,同时双掌一错,呼的一声,已然打出。

    在他身子欲动未动之际,已给他的妻子眇目妇一把抓住,弹不出去。

    他略一挣扎,睁目喝道:“糟婆子,你干什么?”

    眇目妇低叱道:“休要造次,咱赤城不宜多结仇怨,先问清楚是什么人再作道理!”

    剑魔无奈,只好颓然坐到地上,一双眼儿,仍是愤然恶视。显然对方的两个汉子,涵养比剑魔好得多了,见他那副择人而噬,凶得不可名状的神气,好笑起来,自顾哈哈地笑个不停,笑个直不了腰肢。

    眇目妇倒有耐性,等得两人笑罢,才一拱手,客气地问道:“三位英雄高姓大名,是哪一路的朋友,但请赐教,休要伤了和气。”

    两人相顾一笑,其中一个年约三十几岁汉子,指指他的同伴道:“你这婆子倒是讲理的人,咱也不怕告诉你来历,在下姓边名强,他是咱的二师兄冷霜,嗯,还有,坐在火堆里那一位是咱大师兄耿仲谋,我兄弟不过路过此处,找不到宿头,才在这儿焚火取暖,却要那位贤兄来管,当真笑话,敢问女英雄又是哪条线上的人物?”

    冷霜与边强乃是八骏中人,出道不久,且一向在关外混,足迹未履中土,眇目妇自是未曾耳闻,听了话单眼不由连连闪动,正待说话。陡听坐在地上的剑魔哇哇大叫道:“我道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原来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嘿嘿,竟敢目中无人,不把老夫放在眼底。”

    一翻身,便又想上前攻打冷边两人。眇目妇忙又喝道:“别动,我早就告诉你,不宜多结仇怨,你恁地硬要闯祸!”

    剑魔对妻子一向忌惮,听了吆叱,又把上冒的气硬生生地抑压下去,坐在地上尽瞪眼。但听眇目妇又问道:“三位英雄定是技出名门了,敢问师承法讳?”

    本来,以八骏三雄的年纪,都不过三十左右,比剑魔夫妇尚要轻上十来年,亮出万儿,又是陌生从未听过,眇目妇哪会瞧得起他们,以礼相对,只缘适才剑魔发掌,以他功力之厚,劲力凌厉不凡,但都给两汉子在轻描淡写下躲了过去,是以不由引起眇目妇的注意,尤其是那叫大师哥的耿仲谋,一直坐在火旁,大嚼烤肉,半句话也没搭腔,神态倨傲十分,眇目妇粗中有细,不敢冒失造次。

    冷、边两人齐声傲然道:“你要问咱师门,哈,就告诉你吧,咱是……”

    话声未落,只见坐在火堆旁边的耿仲谋突然低低喝道:“二弟、三弟,休要胡说八道!”

    这叱喝之声,一钻进剑魔夫妇二人耳中,心头不由齐齐大震,要知耿仲谋所发出的声音,乃用释家正宗“狮子吼”的真力传到,声虽微而铿锵不散,宛如贴耳吼叫一般,这种功力,剑魔夫妇虽也可以达到,但以耿仲谋的年纪修为,剑魔夫妇哪得不惊?

    耿仲谋随声挪身站起,到大伙中来,冷笑道:“这位女英雄,你还没告诉咱哥儿来历呢,怎地要查起咱师承门派来呢?”

    竟是目空一切,傲慢无礼,眇目妇的性子本来也不大好,所以会一再忍耐原因,是由于与龙形门比武之期迫近,寻方洪办正事要紧,不欲多惹事端,不料今天遇上了这三个狂慢自大之徒,心中怎生忍受得下,她犹以前辈自居呢。

    只听得眇目妇冷哼一声,说道:“好啊,你这小辈倒要问起老娘的来历啦。”

    一旋头,蓦地对秦九凝呼了一声道:“九凝,亮出本门技业来,教这位英雄见识见识,便可知咱夫妇的来历了。”

    秦九凝低低应了一下,银蛇剑刷地出鞘,登时闪出一泓银光。此时天已渐黑,益显出那泓银光更是明亮耀目。

    银蛇剑一亮出,耿仲谋嘻嘻哂笑,连称好剑,揄揶道:“可惜我耿仲谋生平不使剑,只用刀,要是一口宝刀,我倒要向这位姑娘借来一用!”

    不只态度狂妄,且口出狂言,这句话把秦九凝也激得恼了,绰手宝剑陡地一竖,身形乍长,已然飘到耿仲谋跟前,娇声叱道:“好无礼的狂徒,敢小觑你家姑娘,敢和我比量一场么!”

    耿仲谋呵呵朗笑,道:“在下正要看姑娘家数,你的师娘不是要你使出技业,教我见识,见识么!”

    说着,两袖一拂,又叫道:“无论怎般说,在下总是姑娘前辈,和你过招喂式,自是不能使用利器,在下就用这双破袖子来领教高明了!”

    秦九凝犹未答话,只见眇目妇与剑魔闻言一怔,心中同时腾起了困惑,想道:“这汉子也是以袖作武器?”

    要知天下以袖做武器的门户委实不多,他夫妻俩也知除去紫府门的八手神袖与玉箫郎君的流云袖外,更无别人。大抵耿鹤翔已死,断玉袖失传已久,是以剑魔夫妻一时倒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