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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知方洪此言一出,那店家更是惊诧,说:“怪!怪!又是一个。”

    店家一面将取下的香烛放在柜面,才道:“贵客不是村人,听你说话,更非本乡之人,是吧!”

    请问:“你到此来买香烛何用?”

    方洪道:“店家,我自有用处,我且问你,适才你说甚么?甚么又是一个。”

    店家道:“贵客有所不知,外乡人来买香烛纸钱,今天你是第二位啦,这不是教人奇怪么?”

    方洪一怔:随即心中一喜,急道:“店家,那位是甚么样人?”

    店家直摇头,道:“所以我说怪了,而且还是个姑娘。”

    方洪接口道:“那姑娘不但美貌,而且还背着一把剑,是也不是?”

    店家道:“怎么不是,原来你们是一路的,这就难怪了,你们这是来扫那一家的墓?”

    方洪喜极,那不是寒梅姑娘,还能是谁?不管店家之言,忙从怀中摸出块散碎银两,向那店家一抛,抓起柜台上的香烛,便往村口奔去。

    待他想起忘了问店家,那寒梅姑娘去买香烛是甚么时候,他却早到那墓坟之前。

    但他向坟前看清时,却又不由楞住了,原来坟前并没有人来扫墓迹象。

    方洪心中一冷,顿又失望之极,心道:“外乡人,怎便即是她了?”随又一声长叹,发了一会楞,这才点了香烛,在墓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然后焚化纸钱。见那墓上长了不少荆棘,左边又塌陷了一片,便又除草填土。

    方洪在墓前约有一个时辰,见天色不早了,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非是他对墓中之人不舍,而是他存着希望,希望那曾去买香烛纸钱的女子,便是寒梅姑娘,若然是她,她自要前来。

    那知耗了一个多时辰,夕阳已衔山了,那几株柏杨,更见萧萧,只见田野间,荷锄的乡农,纷纷返家,他这才绝望而去。

    日落时侯,方洪进了雷波城,今日没奔多少路,却有些力竭精疲之感,即随便找了个客栈落脚。

    因是意兴萧索,那晚餐亦直如嚼蜡。方洪从来滴酒未曾入口,心道:“酒能浇愁,我何不沽酒一壶,以遣愁怀。”

    当下便放下饭食,唤来店家,换盏取酒。因是他从来滴酒未曾入过口,何消三五杯,便已酩酊大醉,醉乡不辨时刻,待酒醒来,只见月色满窗,看月影西斜,才知已距天明不远了。

    那以酒浇愁,难免愁更添愁,方洪酒醒,更觉空虚,望着那窗上月色,不由一声浩叹。叹声方才出口,蓦听风声飒然,窗上跟着一暗,似有物自窗外一掠而逝!

    方洪本能地一跃而起,越窗飞身出屋,脚尖点地,已跃登房脊!其快不过刹那之间,那知他身法虽然快极,四处唯见冷月清辉,并无可异之处。抬头望明月,却见月边飘浮着几片浮云。

    方洪心道:“是了,这是片云翳月,夜静更深,怎有来人。”

    但忽又心忖:“便是浮云遮月,那,风声却何由而来?”

    皆因方洪跃登屋脊,自己在高处,但也仅觉微风拂面。

    要知方洪的剑术武功,已达上乘,耳目之聪敏,也倍于常人,更不信他是听错了。

    忽觉脚下寒生,低头一看,原来是赤着一双脚,常言道酒醉心里明白,方洪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酒醉之后,是和衣而卧,脚下的鞋袜并未脱去。而店里的伙计,岂会替客人脱鞋脱袜?再看身上,衣衫倒仍在身。

    心念一动,立即飘身下屋,跃入房中。此时窗门大开,那西斜的月光,投了满屋,早瞥见床柱上,有碧光刺眼,寒森森,蓦可里乍见,真个砭人肌肤!

    方洪心中一惊,错步一闪身,早到床柱旁边,待他看清,饶是他干云豪气,剑术已通神,亦不禁心头一惊!

    原来那床柱之上,钉着一把匕首,碧玉闪闪,不但锋锐无比,而且显然涂有剧毒!

    这一来,方洪不但惊,而且大奇,皆因今番不过才初入江湖,自忖并无仇家,与江湖中人更是无冤怨。

    待他略一审视,心中更升起了一片浮云!这匕首实在有剧毒,而且钉入床柱有两三寸深,可见用这匕首的人,功力甚深,若然是暗算自己,怎又会差了准头。方洪一时发起楞来,正不得其解,身侧忽见白影一幌,原来一阵风从窗口拂来,桌上有物飘落。方洪伸手一抄,入手是一张上有字迹的白纸,忙凑近窗口,就月光下一看。

    只见上面有两行娟秀的字迹:“有敌蹑踪,今晚更施暗袭,小心小心,今后不可贪杯。”

    那语气之中,有责备,更有关切。

    原来那字迹一入眼,早看出是寒梅姑娘的笔迹。穷风谷三年,两人早晚习剑,日间同随镜湖老人读书习字,寒梅姑娘的笔迹,他岂有认不得。是以心中大喜,反倒不去追究他何来强敌。

    方洪登时全明白了,昨夜酒醉之后,不但自己的鞋袜是她所脱,而且也是她逐走了这暗算自己的人,但因来敌甚强,变生仓促,故而她也仅能令敌人发出的暗器失了准头,并未将敌人留下,更因虽然她退敌之后,还生怕敌人不止一个,故而并不追赶,一直守护在旁。

    方洪心道:“是了,是了,必是我酒醒之后,她听得我那一浩叹,这才离去的。”

    方洪心中喜极而悔,悔不该昨晚烂醉如泥,心忖:“这么看来,她非但不当我是她仇家,亦未作路人,仍然有情有义。只道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料她竟近在咫尺。”

    方洪那还怠慢,忙不迭着上了鞋袜,正当他要出房追寻,忽地心中又一动,返身到了床柱边,拔下了那柄匕首,这才飞身出房。

    先前在窗上黑影一掠之顷,他跃登屋脊时,已不见人影,何况现下又耽搁了这一阵,此时追去,那还能见到她。

    方洪略一沉吟,心道:“这么说来,昨日在罗浮村中买香烛纸钱的,一定也是她了。”这有何不可解的,必是她发现了方洪,避过一边去了。当下更不迟疑,立即出城,天不过刚亮,已到了罗浮村口。

    方洪径奔大坟之前,看得明白,果然多了一堆纸灰,不由跺足,懊悔之极。分明昨日已怀疑是她到来,若然不大意,还怕寻不到她么,这一来,再向何处寻去?皆因昨日那老丈已说得明白,秦家在此已然无人,虽然是他走后,寒梅姑娘才现身扫墓,他入雷波城,她也跟踪去了。

    方洪悔恨交集,在墓前怔了好久,心知她若有心避他,绝找她不着的了。便又想道:“除此而外她别无去处,只看她昨日跟踪自己入雷波城,可见她并未存心与我决绝,现下此间我已被人暗袭,敌人绝不死心,她也必不会放心,定会跟随我的身后,只要我留上心,还怕寻她不着么?”方洪越想越觉不错。他已打听得明白,由此往莽苍山,凭他的轻身功夫,不过两日路程。

    要知方洪虽恨不得即时找着寒梅,但更望早日救出他娘来,故尔便立刻起身,往南奔莽苍。

    中午时侯,到了个小镇,这一路行来,人烟已渐渐稀少,便买了些干粮带在身边。午后所经之地,更是处处皆穷山恶岭,往往数十里地,皆见不到人家。

    方洪心中也渐渐焦急起来,皆因他仅知赤炼人魔的巢穴是在莽苍山中,但小时候曾听他娘说过,莽苍山方圆有好几百里,现下沿途不见人烟,休道赤炼人魔的巢穴难寻,只怕入了莽苍也不知道。但此时管不了这许多,只好估量远近,认准方向往前赶。看着天色已晚,脚下深谷之中,已有恶瘴升起,方洪在邛崃山中住了三年,他如何不知荒山恶岭,人迹罕到之处,也必有恶瘴,故尔他皆在高处奔驰,太阳一落山,见深谷中恶瘴氤氲,风过处,微闻腥气扑鼻,可就更不敢往低处落了。幸得此刻他行经之地,那山岭越来越高,方洪顺着峻岭奔驰,心想今晚只有露宿一夜了。那知方行间,忽见峻岭已到了地头,就在岭头的斜坡林间,露出一个屋角。

    方洪大喜,有屋自然有人,有人也就可打听道路了。

    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玉免已东升,但月光昏暗,看不真切,待方洪脚下加劲,五七个起落,赶到那房屋之处,才看出是个小小的野庙,但不见灯火。

    方洪先已凉了半截,入内一看,果然里面无人,当下自宽自解,有这所在,总比露宿岭头要强得多,待方洪在那小小的殿上,转了一转,却不由心中又生出希望来,皆因那边小庙不但不破败,而且拾掇得干干净净,并不像无人的荒庙。

    当下便在殿中坐地,盼望有人返来,一面取出干粮来吃了。

    不料坐了一个更次,并不见有人前来,就又失望,又疑惑,先前以为有人居住,故尔不好去至后面探看,此时疑心一起,才起身转到殿后。

    方洪用手贴着那门,微微用劲,哪知那门却纹丝不动,凝眸一看,那门乃是楠木做成,他用劲虽小,但若非厚有两寸以上,绝不会纹丝不动的。

    当下心道:“是了,似这等深山恶岭,岂无野兽出没,若有人居,门户必然要异常紧牢。”

    这一来,更认定里面有人,而有人在此间居住,岂是常人?

    方洪好奇心起,霍地飘身,越墙而入,只见里面是个小小庭园,园后只有一间小屋,黑漆漆,并无灯火。

    方洪不便经过屋前,提高声音,道:“过路人前来借宿,主人在家么?”他高声连叫了两遍,房中却寂然,就知便是有人,亦已外出了。

    略一沉吟,因是好奇心大炽,顾不得守体,飘身到了门下,试着一推,那门亦关得牢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