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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玉免已渐西斜,清辉照耀如昔,天上没有一片云儿,月色倍觉皎洁,赤城一山,便似披上一层霜幕银帐,光景当真美丽。

    赤城山主回到精舍,吩咐家人重整杯盘待客,便在庭中和各人开怀畅饮,赏月叙话,暂不提正事。

    席上,唐古拉铁与秦瑜相偎而坐,经过这场波折,他俩的感情又增进许多,比原来更加了解,彼此心志益是坚固。

    待得秦瑜喁喁细诉,把方才误会经过细说端详,唐古拉铁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要知唐古拉铁乃武林顶儿尖高手,一生豪迈,却不道在此儿女之情上担惊受怕,足见男女之间,是何等微妙,何等可贵!

    唐古拉铁喟道:“我们的误会是冰释了,只可惜耿大哥的误会依旧,今后在江湖上咱怎能厮见?”

    秦瑜也自无法,赤城山主回首一瞥,见两人郁结眉心,心事凝重,已然瞧料几分,问道:“瑜儿,你们在商量什么,为了耿老弟的事么?”

    秦瑜点点头,却不做声。唐古拉铁接上道:“赤城前辈,你看这事怎办?如不找耿大哥来解释,他必至终生含恨,这怎么好,老前辈可有什么好计较?”

    赤城山主脸色乍沉,痛苦地摇了摇头道:“千手如来一生自负,既与你相约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间,你也休想见他,此去必是找个什么好所在修为练功,想找他却是不易!”

    唐古拉铁连跺着脚,焦急得说不出话来,但听赤城山主低低的语音又起,叹道:“待明儿,老夫教源鸣下山去试找找,不过,却难有把握找得到!”

    各人直谈至月落鸟啼才散,唐古拉铁与秦瑜同带沉甸甸心情,各自安歇去。一宿无话,待得翌日,赤城山主又接待各人在厅中商议上长白门阴阳门双怪处,救秦亮、清理紫府宫门户各节。商议一会,已然定下计较,各人心焦意烦,顷刻便要赶程上长白。却听赤城山主道:“各位休急,在下还得等待一人,缺了这人不成事!”

    众人惊问何人?赤城山主慢慢说出:“秦吟草老英雄少爷失踪,仅是此人见到,此人也答应过咱上长白时赶来助拳,料不久必到回山!”

    唐古拉铁憬然道:“赤城前辈所指,莫非是铁笔书生尤老前辈?”

    赤城山主颔首道:“正是此人,我与他有生死之交,情同手足,此行正用得着。”赤城山主虽是要等铁笔书生同行,却是不知铁笔书生何时可以回山,只缘此人萍踪无定,同时在他心念中,也料不到紫府宫中高手会来得这么快,在短期内诚恐难望他会返此。众人计议既停当,自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即日登程,只因给赤城山主这句话,心中再急,也只好忍了下来。

    蓦地里,门外跑进一人,此人非是外人,正是赤城山主的徒弟辛源鸣,但见他气急败坏,喜孜孜地大步而进。

    唐古拉铁一瞥,心头登时大喜,以为辛源鸣已然打探到耿鹤翔的消息,赶来报信,忙问道:“辛兄弟,见到千手如来?他怎样,肯不肯来?”

    辛源鸣笑道:“不瞒唐古公子说,千手如来的人是见不到,却另外获得一点端倪。”

    赤城山主不待唐古拉铁再问,叫道:“源鸣,你下山打探到什么,怎地来去得这般快?”

    辛源鸣跑到他师尊跟前,从袋中掏出一封信来,呈上赤城山主观看,口里道:“是千手如来差人送到的!”

    唐古拉铁和秦瑜两人最耽心的是耿鹤翔,一听说信是他送来的,不约而同地齐齐跑上前来,也顾不得赤城山主高兴不高兴,伸长脖子,凑了近前,同参信中内容。但见那封信很普通,是写给赤城山主与秦瑜的,大意是说:这次无端涉嫌,毁了清白之誉,今生永不想与各人见面,三十年后,才与唐古拉铁见个真章,对秦瑜则甚关怀,言词之间,表示同情她悲惨的际遇。最后写道:“当晚赤城骤集高手如云,皆阔袖大袍,一色装束,料必全是紫府人物,上长白找双怪,救秦公子,为秦家复仇雪恨,谅也如矢在弦,指顾即发,惟离约定日子尚远,诚恐铁笔书生前辈或无所闻,用特趋谒,代为传话,兹奉尤老前辈面嘱,三天后使可返赤城,先此布达,还望稍候,至荷至切!”等语。

    唐古拉铁一气读完,长长叹了一声:“是我累了耿大哥,看他发来此信,对我等尚未忘怀,这番能早日前赴长白,也是亏他成全。只可惜他萍踪无定,况兼又处处躲着咱们,要找他也是徒然!”

    秦瑜泪盈于睫,愣然半晌,轻轻骂了唐古拉铁几句,唐古拉铁心中惭愧,自是俯首无言,不敢回话。秦瑜越想越难过,忽对赤城山主道:“爹,你瞧这事怎办?无论如何,你老人家也得替干女儿把耿大哥找回来,好待这件事误会冰释,不使他记恨唐古哥哥终生!”其实她也自知回天无术,只缘情急,因一味缠着老人为她作主。

    赤城山主沉思半晌,苦笑道:“到什么地方去找?这事看来甚难,只好听天由命。好在你俩已和好如初,将来成亲之后,误会不解自解,耿老弟当会明白!”

    秦瑜闻言,心中悒悒,兀是无可奈何,默默走开。耿鹤翔这一传信,铁笔书生归期已然有日,各人也忙这三天耽搁,只好稍候动程。

    三天一过,各人心中紧张起来,各各行装已是装治停当待发,谁知铁笔书生还未见归来。莫非尤文辉因事所阻,抑或耿鹤翔诳语欺人?众人不胜焦烦,翘首盼望,唐古拉铁悄悄把赤城山主扯过一旁,问道:“老前辈,你看这事如何?会不会耿大哥恨我,故意开这玩笑?”

    赤城山主笑道:“尤老弟必有他事未暇。耿鹤翔此人武功虽寻常,却是个直性汉子,豪气干云,名满江湖,在武林中也算是个成名人物,断无胡扯瞎说之理。只是尤老弟这次忽误了时刻不来,倒使我困惑万端!”

    唐古拉铁忙问道:“老前辈心中疑些什么?”

    赤城山主脸色登时凝重起来,喟然道:“我与尤文辉相交多年,岂会不知他的性子如何。这位老弟为人虽是疯疯癫癫,但言语却毫不含糊,说一便一,从不失信,以此看来,途中必遇什么重大变故,否则,断不会迟迟不归!”

    这时,紫府宫高手已然齐集厅中,听候赤城山主的计较,齐齐走前相向,赤城山主处此情景,正自苦思焦虑,琢磨决策。厅中诸高手,纷纷议论,有的迫不急待,主张立刻动身,留书赤城,教尤文辉自行随后赶来;有的则持重主张,要多留几天,看看有何新的变故发生,再作道理。议论虽多,莫衷一是,兀是议不出什么好计较来!

    赤城山主力安众心,毅然道:“各位朋友休心焦,早几天与晚几天出发还不是一样。在下早就说过,咱们要上长白山找对头人去,缺了尤老弟不行,这次尤老弟忽然爽约,其中岂无缘故?若我们遽尔而行,倘尤老弟所遇的又与阴阳二怪的事有关,那怎么办?”

    追风神叟唐古拉喀木登一想,也是不错,便也附和道:“赤城老兄的话不错,尤大侠不来果是为了阴阳二怪之事,则我们可就输了这一场,兵法上有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行犹如打仗,庙算之事,岂容忽视!”

    这位老者乃紫府宫一行人的尊长,他一发话,自是没人敢持异议,即有人不以为然,也是不敢说话,谁敢不依。众人在焦急中又过三天,到得第四天早上,铁笔书生迟之不归之迷已然揭开。

    这一天早上,众人又在厅中焦急思量,正在计议大事之际,忽听外边一阵笑声好熟。赤城山主心上登时一喜,正待起身奔出迎迓,但见门外闯进四个人来,为首一人方巾素袍,手里一管大毛笔横持,此人不是铁笔书生,还有谁来?紧跟后边的青年汉子,正是他的弟子辛源鸣,另有一男一女,却不相识。

    原来辛源鸣自传了千手如来书信后,又给赤城山主差遣下山,去找寻耿鹤翔踪迹,赤城山主此举,明知无望,无非意在安慰秦瑜一下,不得不这么做去。辛源鸣这番回山,虽不会替赤城山主打听得千手如来消息,却给他带来三位重要人物,这三人中,为首赫然正是铁笔书生。

    赤城山主一笑而起,一跨前握着尤文辉手,呵呵叫道:“尤老弟,其何归迟,愚兄想煞了。”正待相携入座,给紫府宫各人引见,忽瞥身后那双青年男女,不由诧然,还未动问,铁笔书生已然狂笑起来,带笑带叫道:“赤城老儿,我给你把对头人带来了!”

    在场诸人一怔,赤城山主重新凝视那双男女一眼,诧异道:“尤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两位英雄又是谁人?”

    铁笔书生这时已经走到厅首,环目一扫,却不答赤城山主的话,反问道:“赤城老儿,座中诸位可是紫府宫高手?”话声才落,旁若无人,昂然便在首座坐下,和他同坐并列的正是追风神叟。

    追风神叟一瞥尤文辉那倨傲狂妄神气,心中不悦,冷冷道:“这位谅来必是天山大侠铁笔书生尤英雄?”

    铁笔书生倨坐上首,且慢答追风神叟的话,手里大毛笔略抬,微微向那双青年男女指出,尖声道:“你们坐下吧!”那双男女与铁笔书生大异其趣,却是谦虚有礼,团团向在座各人一抱拳,道声:“有礼!”才在末座坐下。

    铁笔书生一回首,对追风神叟瞧了一眼,口里道:“不错,在下正是尤文辉,尊驾想来必是追风神叟!”

    追风神叟一怔,自忖道:“铁笔书生当真见闻极广,我几十年不履中土,这厮怎知我的名号?铁笔书生英名,江湖谁人不知,果然名不虚传,狂妄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