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老夫人都吐出来了，这可怎么好。”李嬷嬷满脸焦急。
然而事情还不止这些，顾老太太把药吐完之后，就开始吐刚才吃的点心，就着黑乎乎的药汁，黏稠又吓人。
本来就是夏天的晚上，温度不低，这会加上呕吐物的酸臭味，整个房间的味道都不好闻。
后面几下小丫鬟默默地捂住口鼻。
“呕……”
“呕……”
顾老太太吐了好久，两只手扒在床沿上，指尖因为用力都发白了。
全部吐完之后，胃里面早已经空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出来，她难受地闭了闭眼，然后身子因为脱力软了下来。
李嬷嬷忙把老夫人扶住，将她的身子放在厚实的枕头上靠好。
随后无助地看着大夫。
大夫反而是笑了：“吐出来好啊，吐出来胃里面就不会胀得难受了。”
“只是，这样呕吐，会伤害肠胃，我得重新写一个药方。”
大夫走到桌边，把方子写好后重新交给下人。
然后又回到床边，指挥像个木头一样杵着的丫鬟：
“你们几个，快点把这里打扫干净，你们几个，干净过去把门窗都打开，让味道散出去，不然这大热天的，容易产生脏东西。”
“还不赶紧的。”李嬷嬷催促。
于是满屋子的小丫鬟就开始忙碌起来。
李嬷嬷捏着帕子给老夫人擦脸擦嘴巴，刚才老夫人吐得着急，嘴边都沾了不少，得赶紧擦干净啊。
她一连用了三条帕子，这才把脸擦干净。
可是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落在老夫人的领口上。
老天爷啊。
就连领口和胸前都弄了不少黑乎乎的呕吐物。
李嬷嬷眉头皱起，忙叫大夫去外面等着，她跟两个小丫鬟搬着把老夫人的衣裳给换了。
老夫人向来爱干净，这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吐在了身上，还不得气死。
把脏衣裳扔到一边，李嬷嬷道：“赶紧把这衣裳送到外面去，别让老夫人看见了。”
“是。”
小丫鬟捧着衣裳出去。
十几个人，忙前忙后忙了好几炷香的时间，才把卧房里面打扫干净，还熏上了老夫人平时最爱的香，房间里面的味道才好闻不少。
这会新的药也熬好了，而老夫人自从吐完之后，就难受地睡着。
李嬷嬷无法，只好叫人轻轻捏开老夫人的嘴，自己再小心翼翼地把药送到她的口腔。
好在吐完之后，老夫人身体缺水，即便这药很苦，也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李嬷嬷这才松一口气。
这个晚上，李嬷嬷基本没有睡觉，老夫人虽然喝了药，但是睡得不安稳，一会难受的哼唧哼唧，一会睡得满头大汗。
李嬷嬷又是按摩肚子，又是擦汗，忙得不行。
天渐渐亮了，这个时候，老夫人一般都会起床，但是今天却依旧睡着。
而李嬷嬷熬了一个晚上，终于熬不下去，让两个小丫鬟进来小心地伺候，自己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可怜李嬷嬷年纪跟老夫人一样大，还伺候了一个晚上，身子早就不行了。
清晨，在自己房里面用过早膳之后，顾氏照例来请安，这才发现自己的婆母，病了。
她忙一通问话，这才知道昨天晚上惊心动魄的事情。
几乎没有皱纹的脸上此刻满是关怀：“你们昨天晚上怎么也不派人去说一声呢。”
“竟然让母亲遭了这么大的罪。”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来照顾母亲。”
顾氏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里，拍拍李嬷嬷的肩膀让她回自己房间去睡，又说这边有她照顾。
李嬷嬷这才离开。
顾氏便坐在床边的锦凳上，一会帮着擦汗，一会将帕子用茶水打湿，放在老夫人干枯的嘴上帮着润唇。
一直到了大上午，顾老太太才醒过来。
看着亲自照顾她的儿媳妇，她点点头，“辛苦你了，李嬷嬷呢？”
“娘，李嬷嬷照顾您一个晚上，我让她睡回去了，这会应该还没醒。”
正好这时候李嬷嬷从外面进来，听到里面的说话后，忙给两人请安：“老夫人，夫人，奴婢睡得差不多了，所以就过来伺候。”
说完又问：“老夫人觉得如何，胃可还难受着？”
顾老太太虚弱地摇头。
她不好，一点也不好。
胃里面难受得不行，身子也是全身乏力。
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决定要做的事情，她就像有了力气一般。
只是这件事，不能让顾氏知道。
于是顾老太太对顾氏道：“如今李嬷嬷也过来了，你就回去吧，我这里有她伺候就行了。”
打发走顾氏，顾老太让人把门关上，这才对李嬷嬷说道：“本来我打算今天去找那沈梨谈话的，但是现在我身子这幅状况，难受得很。”
李嬷嬷心下一咯噔，老夫人什么时候说要去找沈姑娘了，她怎么不记得。
她连忙劝道：“老夫人，不管什么事情，都比不上您的身子重要。”
“依照老奴看啊，您还是好好养身子吧，就算要做什么，也要等您身子好了，再安排。”
“不行，这件事，我一天不做，心里就一天不安，就算我做不了，不是还有你么，你替我跑一趟。”
李嬷嬷不想。
她很喜欢沈姑娘，才不想去做这种对她不好的事情，老夫人说的谈话，虽然她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李嬷嬷担忧地说：“老奴只想照顾您的身子，对老奴而言，您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老夫人您呢。”
“要不咱们还是以后再说吧。”
对，以后再说，说不定等老夫人的病好了，这件事，她也就忘记了。
老夫人虚弱的靠在枕头上，坚定又倔强地摇头：“不行，我决定了要做，今天就一定要做。”
“既然你想留下来照顾我，那咱们换个人去就行了，方嬷嬷，你进来！”
顾老太太对门口喊了一声。
门边候着的另一个老嬷嬷进来。
她也是一直伺候顾老夫人的嬷嬷，不过比不上李嬷嬷亲近，所以平时在身边伺候得少。
大多数时候，只管着老夫人起居的事情。
但是老夫人对她，还是比较信任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去做这件事情。
方嬷嬷进来后就请安。
“起来，到我床边来，我有事情安排你去做。”
方嬷嬷依言上前，顾老太太也没有要逼着李嬷嬷的意思，就当着两人的面，把自己的安排说出来。
李嬷嬷听完之后吓到了。
她知道老夫人想跟沈姑娘谈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她有些枯黄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