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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不能一辈子将她留在苍梧山吧?”参柳哈哈大笑几声,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师傅知道了也会怪我的。”

    想起当日琅琊台上,几乎丢了半条命的樱招不顾自己浑身血迹,强行在自己胳膊上刻下追魂印,却由于被师傅打断而哀求得泣不成声的情状,叁人皆是一阵沉默。

    甘华其实从未见过斩苍,也不知道樱招和那个传说中一出生便拥有天魔之力,令整个修真界闻之色变的魔头之间有什么过往,她只知道自己这个师妹从小便是心绪宽阔、活泼可爱之人,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知愁苦为何物。

    她记得,樱招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除了练剑修行之外,对好看的少年郎也是兴趣极大的,一月能换叁个心动对象吧,不是这个峰的师弟便是那个峰的师兄。

    对此参柳很是嫉妒。

    同门几人在院子里看星星时,参柳甚至指着风晞道:“小师妹,你也看看你这几个师兄好吗?你叁师兄不好看吗?”

    还没等樱招回答,风晞便握紧了手中的炼器卷轴闪到甘华身后,一脸冷漠:“别扯我,与我无关。”

    参柳不甘心,继续问道:“那你大师兄我呢?这么风神俊朗,哪里是别的峰的小鬼头比得上的。”

    樱招看也未看他:“对不起师兄,我不喜欢老男人。”

    比樱招整整大了六十岁的参柳被她气得足足叁天没和她说话。

    不过樱招的喜欢的确很短暂,通常在他们记住名字之前她便换了人选,被问及为什么这么快便移情别恋时,她给出的回答总是“他们打不过我,太弱了”。甘华这才明白过来兴许在樱招心里根本没弄明白什么是“喜欢”。

    她以为师妹便是这样一个没有长性,看似极好接近,但谁也不会走进她心里的人。

    樱招去魔界寻刑天那几年,甘华刚好在闭关,闭关出来便被一脸凝重的师傅通知樱招出事了。

    师徒几人赶到琅琊台时一切皆已结束。

    樱招的泪水许是在斩苍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便已流干,被师傅抱起时眼眶里已经渗不出泪来,然而神色却凄惶到令人不忍心看。

    只刻了一个“斩”字的胳膊有金印在流转,然而追魂印作为天罚之印,这等禁术刻在发肤之上哪里会轻易让人好过。樱招疼得浑身发抖,却仍旧死死揪住师傅的衣袖不撒手。

    “我快要忘记他了,师傅……”

    “斩苍那个坏人,他把我的记忆抽走了……他要我忘了他。”

    “求您了,师傅……您让我把他的名字刻完,只有追魂印能把我的记忆留下来……”

    “我不能……我不能忘记他的……我怎么能把他杀了之后还把他忘了呢……师傅……”

    刺骨的冬风将她强忍着疼痛的声音吹散,天空堆积着厚厚的灰白色积云,翻滚着落下飞花似的雪片。一大片雪花落在樱招脸上,和她脸上的血渍融在一起,显出刺目的红来。

    “好疼啊,师傅……我怎么会这么疼……”她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眼神空洞失去了焦点,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记得全身经脉猝火似地疼。

    师傅向来铁石心肠,在那一刻竟也红了眼眶。

    最后是师傅在樱招头顶施了昏睡术,才将人成功带回了苍梧山。

    转眼二十年已过。

    师傅渡劫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樱招,因为强行被抽掉的记忆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

    “师傅说,能瞒一天是一天,但师傅也说,记忆到了该回来的时候,瞒也瞒不住,这是樱招命里的劫数,躲不过。”参柳将目光从远处贺兰宵的背影上收回来,“如今到了她该寻回记忆的时候了。”

    因为她的记忆已经被命运送到了她身边。

    这一次,应当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