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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定了蒋英,还是对前面三位都很满意呢?众人心中残留希望,一退再退,哪怕只选一个也行啊。

    然而得到的消息却让所有人失望至极。

    李妄一个都没定,且这次选妃彻底结束。

    众臣急了,这回不成功,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妄才能再兴此念……于是这几日,朝堂上到处都是劝谏之声,长鸾殿外求见的大臣来来去去,力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李妄一贯的果断冷静,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包括杨道济在内,全都干净利落,面无表情的打发了。

    “给你们一日时间发牢骚,一日过后,再提此事,便去留随意。”

    此言一出,都知李妄向来说到做到,只得噤声,不敢再提。

    而几日后,李妄忽决定开个小朝会,亲自问政考核,其问政考核对象为近两年来晋升的年轻官员。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一更,我尽快~

    每次双更前面一章的留言都好少,不要这般厚此薄彼呀~

    第62章 喘不过气

    选妃之事提前结束, 满朝皆知,种苏自然也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

    “是啊, 怎么会这样?”李琬也与种苏有着同样的疑惑, “我还以为这回既然是皇兄主动提及,定能有所成呢。结果呢,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哎。”

    种苏扬眉,这形容……

    “苏,元,蒋这三位小姐,放眼整个大康,都算万里挑一, 皇兄这样都未选中, 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不仅仅是这三位,余下未见的那几位, 也俱是人中龙凤,无一不优秀出众。

    “不过情之一事,向来如此,并非“很好”“般配”这种外在条件能够决定一切,否则天底下也不会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李琬摇着头,年少老成的叹息,“哎,自古人心难懂,有时候自己都不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呢。”

    种苏忍不住笑, “哟, 公主殿下懂得不少啊。”

    李琬不好意思的皱皱鼻子:“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万般情……跟书上学来的。”

    今日天阴, 乌云笼罩,种苏提前处理完端文院的事务,来到华音殿,原本打算趁无日晒陪李琬蹴鞠半个时辰,谁知刚踢了一会儿,大雨忽然而至,哗哗啦啦下了起来。

    种苏一时也走不了,只好与李琬匆匆回到殿内,很快地面便打湿了,屋檐上雨滴成线,冲刷着瓦片淌下来。

    说来便来的雨,预示着夏季真的到了。

    种苏恍然惊觉,一晃来长安已经好几个月。

    种苏与李琬跑的快,身上只稍湿了点,用干布巾擦过,侍女们在案上置上红泥小炉,煮着驱寒的姜茶,李琬又吩咐端来些吃食,便遣退宫人,开着正殿殿门,与种苏一人一个蒲团,坐在案前,欣赏门外雨景。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1】”李琬说,“我很喜欢下雨天,你呢。”

    种苏笑笑,点头:“我也喜欢。”

    只要不是久下不晴,造成天灾人祸,通常来说,雨天是个迷人的天气,会令人静下来,懒洋洋的头脑放空,也能令人“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哎,其实我也很失望。”李琬开口道,“还真的以为皇兄这次很认真。”

    种苏听明白了,点点头,她反而很平静,可能因为对李妄的婚事平日里本就关注不多,暂且只忙着保命,便不如其他朝臣那么期待,因而此际也谈不上失望。

    “我很希望皇兄能够早日成婚,有个人陪伴在他身边。”

    雨天很适合发呆,也很适合聊天,李琬现在与种苏几乎无话不谈,彼此间也越来越默契。

    种苏看看李琬,四周无人,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跟皇兄虽非一母同胞,但其实同病相怜,贵为太子公主,过着锦衣玉食却孤儿般的生活。”

    “公主!”

    这句话说的太重了,尽管这是在李琬自己殿中,种苏仍忍不住朝外看了看,怕被人听了去。

    李琬却不大在意,说起幼时之事,显而易见的低落起来,说:“不碍事,不会有人。这些事我没对人讲过,亦无人可说,你便当听故事吧。”

    按理这种算皇家秘事,种苏不应当听,但李琬此举,既是信任种苏,亦是想要倾诉,种苏想了想,便没再说什么。

    只是——

    孤儿?种苏怎么也没想到,李琬竟会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童年。

    李琬今年十六,比李妄小四岁,种苏清楚记得,李妄十二岁那年,先帝先后方先后去世。而李琬的生母乃一宫女,诞下皇嗣后被封为妃,但荣华不过一年便郁郁而终。

    即便如此,李琬与李妄不同,是先帝自己宠幸的女子所生的孩子,照理,多少会优待些,无论如何不至于令李琬落到她口中的“孤儿”二字。

    “虽我不记得了,但至少母亲亲自养了我一年,据元姑姑说,母亲待我极好,只可惜,红颜薄命,她活的太短了。”李琬顿了顿,似有犹豫,说,“你知道还有个二皇子吧,也就是我的同胞弟弟。”

    种苏当然知道,当年皇妃所诞乃一对龙凤胎,这是明记在册,世人皆知的,只可惜那二皇子落地不过半日,便咽了气,李琬母亲本就身体不算太好,后来郁郁而终,大抵也有丧子之痛的缘故。

    二皇子之事在当年沸沸扬扬起过好一阵风波,只因大家对二皇子身故的原因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毕竟那时王家还大权在握,势力正盛,他们扶持先帝李继上位,提出的条件便是立王家之女为后,先帝可以纳妃封妾,但此生所有皇子,只能由皇后所出,换言之,先帝不可以有非王家所生的皇子,至于女儿,无关皇位,倒无所谓。

    只是胎儿性别难以完全确定,最好的大夫亦有疏漏之时,所以最妥当的办法是,杜绝其他妃嫔生育的可能。这一点上,能用的手段太多了,再加上先帝迫于压力,总之,皇后生下太子李妄后,宫中四年来再一无所出。

    而事实上,李琬母亲有孕,一直隐瞒的极好,直到临盆那日方被得知,有人说王家根本来不及动手,双生子本就不易成活,李琬母亲身体本也孱弱,二皇子乃正常夭折。

    有人则坚持认为定是王家所害,还有传言二皇子乃假死……。

    种苏那时尚不过一岁婴孩,待她长大,此事却已成为“不可言说”,不再被热衷讨论,偶被提起,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夸大其词,真相究竟如何,无人能知,渐成一桩悬案。

    “二皇弟之事,加剧了朝堂矛盾,也使得父皇与母后的关系愈发恶化。”李琬说,“我母妃逝去,按理该由母后抚育我,但母后并不喜欢我,直接将我丢给了宫人。事实上,她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皇兄都懒得管。”

    先帝先后的关系民间亦是众说纷纭,种苏基本能确定先帝先后之间不太和睦,但究竟不和到何种程度,其中细究却无从探究。

    李琬身为公主,从小在宫中长大,自是比旁人要知悉更多,种苏静静的听着。

    李琬被丢给宫人抚养,稍大点后,每月需定时去给先帝先后请安,偶尔一些皇宴中也会见到先帝先后,也就是那时候,李琬见到了这对帝后真正的关系状态。

    “水火不容,宛若死敌。”李琬想起当初的感受,评论道。

    先后曾是有名的美人,然而自李琬有记忆起,见到的却是一个瘦骨嶙峋,表情狰狞的可怕女子。

    她对外麻木不仁,冷若冰霜,对内则浑身尖刺,充满怨恨。

    李琬每次去请安,都瑟瑟发抖——先后看她的眼神空洞,冷漠,令李琬心惊胆战,如芒刺在背,以至于后来先后嫌弃的不再接受她的请安,她更无人问津后,她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至于先帝——她不是男孩儿,于是在他眼中,她大抵就跟宫中的一棵树,一株草一样,无足轻重。能活着便罢。

    然而相比较李妄,李琬觉得先帝先后待她尚算不错了。

    “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四岁的李琬站在先后殿外,听着里头先后的怒吼,抓着宫人的衣袖发抖。

    殿门开,八岁的李妄从里头出来,一身太子常服,已有了小小少年的模样,他的目光从李琬身上掠过,眼神与神色都平静无波,仿佛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谩骂,早已习以为常。

    “公主别怕,以后就习惯了。”宫人回去后轻声安慰李琬。

    习惯?

    李琬后来便明白了这二字的含义。

    “滚!看见你便心烦!”

    “滚!都是因为你!”

    “滚!你这个孽子!”

    ……

    李琬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皇兄……”李琬怯生生的喊。

    李妄脚下微顿,侧首看她,眸色平静而漠然,仿佛刚刚被先后辱骂和赶出来的人不是他。

    “回去。”李妄冷淡的说。

    年底皇宴。

    李妄与李琬站在前列,先帝从二人身前走过,视若无睹,仿若未见。

    宴席间,有朝臣夸赞太子学业优秀,才学渊博等,先帝看也不看李妄,冷冷道:“不过尔尔。”

    宴会结束后,群臣皆散,皇宫里传来先帝先后剧烈的争吵。

    “……你以为我想生下他?!”

    “……若非你们王家,你以为朕会让你生下他?”

    “……那陛下杀了我,杀了他啊!”

    “……你以为朕不敢!”

    李琬与李妄站在殿外,听着里头愤怒,直白的争吵,宫人们早已远远的避开,李琬有点害怕,忍不住扭头看李妄。

    李妄身着华贵的太子服,脊背笔直,眼眸微垂,看着地面,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抹阴影,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般。

    争吵声停,先帝怒气冲冲掀帘而出,目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与厌恶,怒瞪李妄,脚下不停,从等候他的李妄与李琬身前疾步走过。

    “让他们滚!让那两个孽种滚,本宫不想再看见他们!”

    先后怒吼道,接着便有宫人出来,让李妄与李琬先离开。

    李妄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李琬跟着走了几步,跟不上,便停下来,站在原地愣愣看着李妄。

    李妄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从袖中取了样东西,轻轻一丢,丢到李琬怀中,李琬手忙脚乱接过,低头一看,是一颗纸包的糖果。

    雨似乎小了些,天空仍是阴沉沉的,像山般压在人心头。

    种苏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不可置信的听着李琬所述,她知道帝后关系不好,知道李妄太子时期可能过的不那么轻松,却万万没料到远比外头传言的更严重。

    最让种苏惊讶的是,先帝先后对李妄的态度,竟都同样恶劣。

    “你知道皇兄有心疾吧?”李琬低声道,“那你可知道,皇兄的心疾是被父皇踢的?”

    种苏的心猛的一抽,不敢相信。

    “倘若我不是亲眼见过父皇母后如何对待皇兄,我也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父母,有这样的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