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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彗有一种隐慧,和他的天真相辅相成,一齐显示出他家境的优渥。他没有受过世间疾苦,或连普通人的忧愁烦扰也没有,所以他在常理上总显得何不食肉糜;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却见多了家族里的纷争,不见血,却血雨腥风,他该是也懂得怎么在夹缝中生存,一种近似本能的智慧。

    小刀虽然不太清楚苏家的家族斗争,但走到今天这一步,说苏家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是不可能的。苏彗和他母亲,一个寡母、一个孩子,多的是机会被为难欺负。小刀突然明白苏彗脸上的孤勇来自哪里,大概与他幼年时想要保护母亲有关。其实,苏彗这个少爷也不好当,苏家掌握在年轻的苏鼎手里,这么多年来,苏鼎那个当叔叔的到底对苏彗如何,又岂是外人可知的。

    然而小刀对苏彗的理解来得有些迟,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主体和客体,他们早已纠成一团,某种意义上说,小刀就是苏彗,苏彗就是小刀,她没有立场对苏彗表达同情。

    她还是得先同情同情她自己。

    小刀没接电话,倒不是她不想接,是电话响了没几下就断了,仿佛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苏彗发现些什么似的。

    苏彗愣了一下,很快就展现出一种将一切串联、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你今天把我和猿人的头套都给弄错了。”

    小刀径直走到门边,将门敞开,也不看苏彗,但这架势摆明了就是赶客。

    “所以你连聚餐都不参加。”苏彗还是半坐半躺在那沙发上,仍是一副在整理思绪、回忆细节的样子,他越来越瘦了,如今,即便是他的黑,也不能违心骂他是“小苏打”了。这小苏打早已膨胀不起来了。

    “他剧组出事,你急坏了,对吧。所以其实根本没有袁一霖什么事,我们都弄错了。”

    “别逼我把事情弄得不好看。”小刀没有解释半句,不需要,那是她的私事,谁都没有资格置喙。但如果苏彗赖着不走,她会报警。

    苏彗笑了笑。他酒醒了。本来他就没有真的醉。很多酒后失态,是故意为之。人如果真的喝醉,哪里还有那些精力去搞东搞西。他走到小刀跟前,说:“我以为你不懂得喜欢人,原来是我想错。”

    “出去。”

    “你……”苏彗吸了口气,又轻轻说,“你可以因为任何一个男人跟我翻脸。任何一个男人。”

    小刀再给戴引回电话的时候,那里已经关机了。她再也没有别的途径可以联系上他。其实他们的关系过于脆弱,轻轻一扯,就会断线。她来回踱步,上一次这么焦虑,是她发现她无论如何都跻身不进那个超级项目之时。她有些着魔似的再次打开微博,在戴引超话里看粉丝的发言找寻安慰,世界再危险,超话永远安全。粉丝为戴引找出了千百个无辜的理由,而小刀选择全数相信。但没有人再有戴引的新消息,大粉也不知道。戴引和偶像不同,他不太靠粉丝,始终保持距离,只要他不想被发现,那么他就可以真的消失。

    小刀头皮猛地一炸。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对戴引来说,她和粉丝是一样的,他心情允许的时候,会让她进入,可他心情糟糕的时候,会把她摒弃在外,自始至终,她都在戴引的门外。

    小刀这夜辗转难眠,她总期望手机响起来,但始终没有。倏地手机真的响了,她接起来听见戴引的笑声,说,我没事,来找我。她一跃而起,眼睛猛地睁开,原来只是个短暂的梦。

    戴引没有再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