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许舟宜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学生时期的样子。
课间休息时间，老师不在教室，同学们三三两两玩儿在一起，
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默默看书。
阳光从教室的玻璃窗打进来，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突然间，一个女生在和人玩闹的时候被轻轻推了一下后没站稳撞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许舟宜认出这是班级里的女生郑芸芸。
郑芸芸撞到后没有找推她的女生麻烦，反而是指责起许舟宜来：“你干嘛呢，不会看着点么？”
许舟宜没有理她，低头看书。
不远处已经有同学扭头观望，但碍于郑芸芸的情面没有说话。
郑芸芸心里不悦，她平时就很看不上许舟宜，此刻更是阴阳怪气道：“有的人就是不知好歹，全班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同桌，还好意思来上学。”
郑芸芸伸手想要推许舟宜，被许舟宜躲开，她更加气急败坏想要动手，被同伴急忙拦住。
她却反手从许舟宜的书桌上拿起一只钢笔，放在手里摆弄，“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这种钢笔，要饭的都不稀罕要吧。”
说完就假装手滑，把钢笔扔在地上。
这只钢笔是许舟宜的外婆买给她的，已经很多年了。
许舟宜一直很珍惜，外婆的经济条件并不好，省吃俭用供自己读书，许舟宜心里是很感激外婆的。
许舟宜有些生气，弯腰从地上捡起钢笔，心疼地扑了扑。
郑芸芸见她这样更是来劲，继续嘲讽：“你装什么呢，成天带着副手套，觉得自己是公主吗。”
许舟宜是有点烦的，觉得郑芸芸很聒噪，那时候她的脾气也更是不太好。
在郑芸芸持续嘲讽的背景音下，她缓缓摘掉了自己的手套。
“摘啦，哼，这手也好看到哪里去！”郑芸芸看她摘掉手套更来劲了。
许舟宜却笑了，是那种很低的笑声，只见她突然伸手握住了郑芸芸的手腕。
郑芸芸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拼命往回缩手。
许舟宜紧紧地盯着郑芸芸，突然开口：“你喜欢班长啊？”
“你觉得陈美瑶和班长走得太近啊？”
“你讨厌陈美瑶啊？”
郑芸芸被她说中心里，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穿，恼羞成怒另一只手就要打许舟宜。
许舟宜躲了这一巴掌，“你是想引起班长注意才高调找我麻烦啊？”
郑芸芸一口气噎住，更加羞恼地指着许舟宜嚷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许舟宜算是见识到女生无聊的小把戏了，觉得已经给足郑芸芸教训，只希望她以后不要来烦自己。
教室里乱糟糟一片，班主任恰巧此时进门，问清情况后表示要找郑芸芸的家长。
原来这就是当年的小矛盾啊。
自己确实是碰到过郑芸芸的，但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梦到她。
如果不是顾明池正在办的案子涉及到她，许舟宜根本不会想起郑芸芸。
第二天清早，顾明池不请自来到许舟宜家吃早饭，带来了鱼片粥和奶黄包。
顾明池看着许舟宜浓浓的黑眼圈关心地问：“没睡好么？”
许舟宜无精打采地点点头，低头喝口粥。
顾明池看着她皱眉，虽然平时她也不热情，但这么没有精神还是让他有点心疼。
“吃过饭再去睡一会儿吧？”顾明池建议道。
许舟宜道：“没事，只是晚上做了个梦。”
做梦？
顾明池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在听到许舟宜说出口的瞬间有一种被支配的恐惧。
他表情也不太好，好像在说又是那种梦？
许舟宜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我梦到了上学的时候，”她顿了顿，接着道：“关于郑芸芸的。”
顾明池：“怎么说？”
许舟宜就把自己梦境里的情况描述给顾明池。
顾明池在听到许舟宜上学的时候只能自己坐，没有人愿意和她同桌的时候有些心疼。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许舟宜并不在意，她不想把心思浪费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郑芸芸后来一直没有消息吗？”
顾明池道：“当时，郑芸芸的手机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有可能是直接把电池就取下来了，如果正常关机的话，或者有信号的话，它都会提示应该是关机才对。”
顾明池顿了顿，语气沉重：“而且没有轨迹，没有目击证人，没有新的通话短信记录，这本身并不正常。”
“她或许已经死亡，也或许失去了人身自由。”
*
上午九点，市局领导主持召开的第5场专案会准时开始讨论。
会议除了杨局等分管领导，顾明池还邀请了市局经侦支队长张博。
顾明池按流程作了案件进展情况汇报。
其他人也逐一汇报针对新的侦查方向所做出的调查成果。
根据对冯启军的背景调查，筛选出的与之有矛盾的名单里，有两个人最终进入警方的视野。
一个是顾明池正在调查的郑建东，他与冯启军两人是竞争关系。
另一个是冯启军曾经的合作伙伴白宇，如今已经拆伙，具体拆伙原因不明。
对于冯启军和郑建东的矛盾，张博很有发言权，这也是顾明池邀请他来参加会议的主要原因。
张博道：“说起来，冯启军和郑建东都是滨城房地产的领军人物，只不过时代不同。”
罗开很喜欢听老刑警们讲以前的事情，兴致勃勃地问：“怎么说？”
张博道：“郑建东是滨城最早一批进入建筑行业的，手底下有一批人，但做事很有分寸，冯启军起来的时候，郑建东的公司已经很有规模了。”
“那为什么现在成功的是冯启军呢？”黎刚也很感兴趣。
众人也安静地听张博继续讲下去。
“事情的转机在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张博是个老烟枪，平时烟不离手，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道：“当年，滨城市政府有一工程招标，既能赚钱又能和政府搭上关系，可以说滨城的大小建筑公司都想分一杯羹。可是，其他公司是没法和郑建东竞争的。”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顾明池道：“郑芸芸失踪了。”
张博又抽了一口烟，“是的，后来郑建东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找女儿的事情上，工程的事情也就忽略了，最后中标的正是冯启军。”
“郑芸芸失踪和那次招标到底有没有关系？”陈铮杰问。
张博实事求是，客观地道：“当时在寻找郑芸芸的时候，警方也考虑过是不是冯启军为了中标找人做的，连郑建东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人发生过不少矛盾。”
“郑芸芸失踪之后，她的妈妈受不了刺激和郑建东离了婚，他也郁郁寡欢的，公司解散之后也没了消息。”
顾明池听着故事，脑海里出现的是那天郑建东落寞的样子。
“那郑芸芸失踪真的不是冯启军做的吗，这也太巧了。”罗开嘀咕一句。
张博无奈道：“当时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顾明池若有所思。
杨局一直注意两边的谈话，这时候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好了，另一个嫌疑人白宇的情况呢？”
负责调查白宇的是陈铮杰，听到杨局的问话赶紧汇报。
白宇是冯启军最早的合作伙伴，两人一起创办的现在的启军建筑，他们合作了很久，在五年前拆了伙。
对于拆伙的原因，白宇讳莫如深，只是说冯启军形象功夫做得好，但其实为人霸道得很，为了生意可以说不折手段。
听到“不折手段”四个字，顾明池眉心一簇。
顾明池问：“白宇对于冯若萌失踪案有什么表现？”
陈铮杰想了一下，道：“他有些吃惊，立刻就表示和自己没有关系，他现在已经转行做进出口贸易生意，跟冯启军八竿子打不着，也犯不着再惹冯启军。”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顾明池。
顾明池摸了摸下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其实白宇好像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李明辉突然道。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瞩目，“什么话？”
李明辉是和陈铮杰一同走访的白宇，在说到冯若萌失踪案的时候，他隐约听到白宇轻轻嘀咕了一句话。
“听得不是特别清楚，”李明辉有些迟疑道，“好像是说了句天道好轮回。”
众人神情一紧，如果李明辉没有听错，这句话几乎就是在说冯启军曾经也使什么人失踪，现在报应在自己身上，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郑芸芸。
但这只是刑警们脑子里的猜想。
白宇作为冯启军的合作伙伴，对于冯启军的所作所为不可能不清楚的，只不过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明说，甚至有可能白宇也牵扯在某些案子中，有把柄在冯启军手上，所以选择了沉默。
顾明池脸色紧绷，立刻决定要和郑建东谈谈，他有预感时隔多年的两起失踪案隐隐纠缠在一起，即将揭开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