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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借刀杀人,”梅长苏猛地恍然大悟,道,“此毒可以让被控制者无差别杀人,兇手就是要你无差别杀人,第一,你的武功高强无人可挡,第二,”

    “你人在苏宅。”

    黎纲和甄平大吃一惊,“兇手竟然要屠宅?!”

    “与其说是屠宅,不如说是要针对什么人,”藺晨“唰”地打开了间置在地已久的折扇,轻轻摇道,“屠宅那可是全家得罪一人的怨恨,甄平还好说,但是黎纲可不曾,我倒认为,兇手最想要的,是长苏的性命。”

    “一旦江左盟主死……,”东方思考了半晌,敲定了一个假设,“也许真如藺晨所说,要是我大开杀戒,整个苏宅都将无法可逃,如果放远一点,说白了江左盟的主心骨就是长苏,其他人要死不死其实都无所谓,只要长苏完了就够了,而我就是兇手的刀。”

    “难道是天泉山庄?!”甄平喊道,“可那天卓鼎风……”

    “那只是意外,我被下毒兴许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乌鹃可以藏伏于体内,只要宿主不產生不好的情绪,毒素甚至能潜藏一生之久,兇手大概是没想过我这奇葩竟然这么乐天派,一直都没有毒发。”

    “那可真是讽刺,”黎纲嘴角抽了抽,“差点让刀转过来杀了自己。”

    “眾所周知,卓鼎风和谢玉简直像连体亲家,由此可得,这件事或许也有谢玉的手笔,再往上说,太子和越嬪都有可能是共犯,乃至于主犯。”

    东方凌歌无意识以右手食指捲了捲垂落于胸前的马尾,继续自言自语道,“不对,越嬪深居后宫,这种江湖杀伐性质这么重的东西,她应该碰不到才是,顶多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属下正在这么干而已。”

    一隻信鸽扑腾着翅膀,轻巧纤盈地降落在院中,一缕音丝淡淡小小飘来,旋律既沧桑又低沉又沙哑。

    “玄云簫声?”梅长苏登时睁大了双眸,“藺晨你动用了琅琊阁的暗使?”

    “这有什么,设立就得拿来用,不然不就白费了老爷子的心思?”他站起身来走去院中,仰头吹了声口哨,抱起鸽子又走了回来,

    “南楚那里,我可也是派了精心的、一手调教的间使去呢,据定期回报,这人做得竟然也不比你我差,真想让他回来接间使长的位子。”

    “那现在的间使长是谁?”

    “我啊!”

    黎纲和甄平正一边哄着飞流别把鸽子烤来吃了,一边拿眼睛望着这里的动静。

    “藺公子,信上说得是查案结果吗?”甄平艰难地拦阻飞流的右手。

    “是啊!”

    “那是怎么说的啊?”黎纲费力地挡住飞流的左手。

    藺晨看了眼三人纠葛成一团的模样,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低头凝神细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东宫软烂,寧国侯当之,下辖天泉山庄庄主卓鼎风并长子卓青遥,以江湖黑市购入乌鹃,安插人手进锦舖,伺机而动。苏宅运出之废品中,查获五空酒坛含有乌鹃,求实证,鼠试之,得。”

    还真的是谢玉啊……,东方忍不住想抚额长叹,怎么到哪里都是谢玉,来个夏江行不行啊她都快腻死了。

    几人不约而同耸了耸肩,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慨叹,后怕的是幸好东方凌歌一直很稳,没真闹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慨叹的则是卓鼎风,误入歧途,差点身死道消,却还是不停歇地为那谢玉做事。

    也不知是真心相挺、认为扶保太子本就是大义,还是身不由己、无力挣脱。

    “要不要计较?”藺晨问。

    “定然是要的,”她答,眸中隐隐现出悲悯之色,“四月十二日当天再说吧,这笔帐,不甘卓鼎风一家的事。”

    *

    蒙挚“发现”靖王府里的密室了。

    除夕血案,禁军副统领朱寿春遭撤职,所幸萧景琰收留,便留在了靖王府同一眾兄弟们校阅兵士。

    因此身为前长官的蒙挚前来探望旧属,有意无意间提起萧景琰往年剿获的北狄双弦弓,藉口欣赏,其实藉故探查,从而“不小心”地“发现”了这间密室。

    于是一番对白下来,靖王萧景琰总算又新得一名得力助手,两人深度交心,话及十三年前赤焰军一案时,皆不禁红了眼圈。

    事情的走向不断往好的方面发展。

    隔日一早,芷萝宫忽然被礼部的一行人精造访,静嬪加封妃位,递静妃。

    刚送完蒙挚的梅长苏一进屋,便听得东方凌歌和甄平在话聊此事。

    “这就是心理学,”她摇头讚叹道,“长苏啊长苏,若是你能够去异世进修个三年五载,恐怕那个世界再无政客和外交、谈判官是你的敌手了啊!”

    “政客?外交?谈判官?”

    “为官者,使臣者,游说者。”

    他了然的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正是如此,承你夸讚。”

    东方:“……”

    甄平:“噗……”

    “还有什么事吗?宫中朝中一律发生的,都要告诉我,”他撩了衣袍坐下,顺手给眼前二人倒了杯茶,又替自己添了盏六合茶,“毕竟难逢敌手的背后,也要知此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真想揍你……,“她咬牙切齿道,“太子已经迁回东宫了。”

    “是啊,可见私炮坊这么大的事情,陛下就不打算再追究了。”甄平的神色有些愤然。

    “在我们这个皇上心里,如何稳控朝局才是最重要的,百姓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慢慢地喝了口自身专属的药茶,道,“南楚使团就要进京了吧?”

    “是。”

    “……景睿的生日,终究是要到了。”

    “这件事的前情作业交给我吧!”东方伸了伸懒腰,偏头望了眼院外的天空,“不歷经霜袭雪打风吹雨淋,一个人的生命就不会真正地被雕琢,烂在肚子里一朝全揭,血淋淋的痛楚谁能好受?总得要慢慢来,他是个心实的好孩子,一下太猛不大好。”

    “……,”梅长苏沉默了会儿,道,“扳倒谢玉势在必行,可是这件事……毕竟是我一手促成的……”

    她温和地看着他,“上一代自有上一代的纠葛,不该再拖泥带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他一辈子都不知晓,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残忍。”

    他站起身来,朝东方凌歌郑重地行了一礼,吓得与她并座的甄平急忙让开,

    “此事便劳烦你了,长苏在此多谢。”

    “何谈劳烦,”她坦然地受了这一下,微笑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罪者自罪,义者自洁。”

    ………………

    四日后,南楚使团抵达大梁帝都----金陵城。

    同时,朝中发来旨意,要穆霓凰回南境镇守,以防南楚忽生野心,基于无条件欲和大梁交好一事,使得梁帝内里那深深扎根的疑心病瞬间蓬勃发展起来。

    旨意中唯一声明一点,准霓凰郡主返回云南,只由于太皇太后爱重小辈,因此小王爷穆青留京未返。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爱重”不过是道藉口,真正的用意却是为了拿穆青当作人质,牵制云南穆府罢了,情丝绕事件过后,梁帝心中对于穆王府的一点愧疚终于归为无有。

    “姐姐……我还是捨不得你走……要不你别走了吧……”

    “都多大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穆霓凰怜爱地理了理弟弟的衣领,语重心长道,“你已成年袭爵,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了,嗯?”

    穆青蔫蔫地点了点头。

    “霓凰此行,有劳各位远送,”她往右前方走了几步,看着几名好友,行礼道,“多谢了。”

    眾人回礼,言豫津和萧景睿异口同声,“霓凰姐姐,一路保重。”

    “霓凰,只有我来,盼你见谅,长苏不能亲自迎送。”

    东方凌歌站在夏冬旁边,一袭白衣长裙随风飘动,腰间一块精緻圆润的极品青瑭玉跟着微微摇晃。

    “霓凰明白,请凌歌代霓凰问苏先生好。”

    她点了点头,耳中敏锐地捕捉到远处飞奔而来的马蹄声,心下不禁叹息。

    来了。

    “穆氏歷代镇守南境,跟南楚有着百年恩怨,”夏冬瞥了一眼那队骑行,道,“这位陵王竟敢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胆子倒也不小。”

    “南楚宇文暄,参见郡主。”来人下马行礼道。

    她回了一礼,“陵王殿下是要出城吗?”

    “我是专程来为郡主送行的。”

    “你现在该送的也送了,”穆青沉声道,“没事回去吧。”

    “这位是……哦!原来是穆小王爷,请恕在下眼拙,我们楚人嘛,一向只知道霓凰郡主,不知道有什么穆王爷,这仗都让姐姐打了,小王爷真是好福气啊!平时爱做什么?绣花吧。”

    东方凌歌站得最近,当即按住穆青已经抬起来了的左手长剑剑柄,心下暗道,这宇文暄嘴砲惹人怒的功力,放在现代也是一把好手中的稀罕好好手。

    “陵王殿下看着也眼生啊,霓凰在沙场上,从未见过殿下的身影,同样是不打仗的,莫非陵王殿下平日里以绣花自娱?”

    “哈哈哈!”宇文暄大笑几声,道,“我本就是个游手好间的王爷,不打仗也没什么,倒是穆小王爷,身为边境的守土藩主,却从未出现在战场的王旗之下,这不是有福是什么?我可当真是羡慕得紧啊!”

    这一次东方凌歌没按住了,穆青持剑一扬,剑尖直抵宇文暄喉咙,怒道,“我告诉你,我袭爵之后自然不会辛劳我姐姐,你要是个真男人,咱们以后战场上见!”

    穆霓凰不紧不慢地拍了拍弟弟的手臂。

    “呵呵呵~这就生气啦,现在楚梁两国联姻在即,哪里还会有什么战事?就算不幸日后开战,我也说了,我是不会上战场的,所以这狠话嘛,当然是由着穆王爷说了。”

    此人当真是泼皮无赖的紧啊!她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忍住懟上两句,正要开口发砲,萧景睿却突然从后边插了进来,生生地让她将话噎回肚子里去。

    “陵王殿下,穆小王爷确实刚刚成年袭爵,但是日后王旗下少不了他的影子,陵王殿下自己也说过,不会领兵打仗,那将来穆王爷率领铁骑大军之时,您还是只能在房里绣花自娱,这样想起来,此时倒也是该羡慕一番的。”

    言豫津和东方凌歌立刻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就是,你阴阳怪气的挑衅,算什么本事,你若有胆量,咱们现在就比试比试!你要是觉得不行,你就叫几个手下来,有几个算几个,小爷我奉陪!”穆青激道。

    “梁国风范与贵国不同,喜欢实战,不喜欢清谈,”言豫津一旁帮腔道,“陵王殿下还是入乡随俗,嘴里少吐几朵莲花,咱们实战切磋一下如何?”

    “唉呀……都说大梁人物风流,我看二位也是俊雅公子,怎么学起北边燕人的脾气来了,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的。”

    宇文暄眼中一抹痛色真真切切,直瞧的东方凌歌都快要拍手叫好,此人风度颇佳,被嘲讽也淡然过之,甚或随着一起笑上两声,气度雍容华贵却又拥有一嘴喷死人的厉害技能,三言两语隐含信息量极大的话外弦音,当真绝非池中之物。

    “唉呀……都说南楚人物俐落,我看这位也是乾脆角色,怎么学起中间梁人的脾气来了,这一言不合就要动口不动手。”她悠悠道,从穆霓凰右方间步而出。

    “好!”宇文暄拍掌大笑,“敢问姑娘芳名?”

    “东方凌歌。陵王殿下,不如快点进入正题吧,依照咱俩的程度,差不多得了,饭还要不要吃了?”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这人甚是有趣!萧大公子,我有位朋友一直仰慕萧公子大名,意图讨教几招,不知可否赏脸?”

    “在下随时候教。”

    “那多谢萧公子,”他立即转头喊道,“念念!萧公子已经应允!你来吧!”

    骑行后方一抹桃红色的亮丽身影飘然出现,脸上缚着面纱,缓缓向前走来。

    ……

    “寧国侯府萧景睿。”

    “南楚郡主宇文念。”

    两人道了声“请”,各退一步,眨眼之间,宇文念拔剑出鞘,身体如同疾风一般猛射而出,招式大开大合,向眼前的萧景睿急攻而去。

    他迅速抡剑相挡,身法彷彿银河之水落九天,瀟洒盈逸得似乎令人都感受到扑面袭来的清凉之意。

    两种剑法互相纠缠,竟如行云流水般契合,攻防转换之间,精彩得叫人移不开眼目。

    “原来是遏云剑。”穆霓凰道。

    “此人是岳秀泽的徒弟吗?”夏冬问,“难道岳秀泽也在南楚使团当中?”

    “不知道,没听说啊,岳秀泽此人不是一般的江湖高手,他是南楚殿前的指挥使,身份高贵,如果随团来,应会在名单里,既然没有,就应该没有来吧。”

    “今年的高手榜,岳秀泽排名第七,他已经打败了排名第六的金雕柴明,下一个目标,肯定是天泉山庄----卓鼎风,我觉得他肯定来了,只是没有现身罢了。”

    “那我可得小心了,”东方站一旁凉凉地小声道,“万一他打败了卓鼎风,又问出蒙瀟是什么人,我可就得要好好准备了。”

    “你用准备吗?”夏冬也小声地道,语气满满都是笑意,自从在苏宅交过那一次手、又在穆王府偶尔来往后,两人已经成为了摰交好友,

    “凌歌,你要准备了还让不让人活。”

    穆霓凰同样眉眼带笑地瞧她。

    “嗯……,这真糟糕,我有怜悯之心,还是别准备好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穆霓凰和夏冬皆被逗笑出来。

    最终比试由遏云剑被天泉剑横劈一着,气息不稳、步伐紊乱告终。

    “承让。”

    “萧公子深諳天泉剑意,而我对遏云剑领悟不足,今日一战是我败于萧公子,而非遏云剑败于天泉剑,请转告令尊卓庄主,勿忘旧约,家师岳秀泽已至金陵,择日当登门拜访。”

    “定当转达。”

    “萧公子……”

    萧景睿闻言望去,却见宇文念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她双眸中流光溢转,盈满着他看不太懂的神色,可被盯住的时间长了,饶是他的心境再怎么平和稳重,也开始不自主地发起慌来。

    东方凌歌又暗自叹了口气,怜恤之情油然而生,这种上帝视角……真是不要太感伤啊……

    陵王宇文暄皱了皱眉,上前捡起掉落于地的剑,不知轻声对着宇文念说了些什么,她便乖乖地跟着他走了,只是临走之时,那望向萧景睿的满目凄盼,依然不曾逝去过。

    温润公子愣了愣,纵然一头雾水,却无法掩盖心中莫名升起的一丝异样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