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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修仙第一百一十三天

    ◎来点新花样◎

    理论上来说, 是不行的。

    令梨知道很多金丹修士做过这样的噩梦,梦见自己的仇家生着三头六臂宛如一只狰狞的猩猩,黑虎掏心挖出他们丹田内圆滚滚的金丹, 狞笑着捏碎。

    金丹碎了,金丹真人的心也碎了, 某种意义上, 金丹才是他们的本体。

    别人的本体岂能说抢就抢?就像抢走别人的手机一样, 没有密码你也打不开啊。

    挖金丹是个形象的说法, 为什么反派总是一把主角的金丹挖出来就捏碎, 是他们不知道这玩意大补吗?

    薄念慈太小看修真界对养生的执着追求了,倘若金丹真人身怀异宝,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不可能将他们排除在外。

    “是了, 这个年代还没推行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呢。”令梨恍然大悟,即便推行了,以薄家全员法外狂徒的家族传统, 会遵守才是见了鬼。

    薄念慈站在离令梨很近的地方, 耐心而固执地等待她的回答。

    血一样的红眸盯着她, 极其认真地端详她的态度。

    令梨抵了抵下颚,斟酌措辞。

    她一向很会做决定, 行动力高如风一样的女子, 时常别人一分神没看住她,令梨跑得连影子都不见。

    高自由度的背后, 是令梨只需要对自己负责。

    她鲜少插手别人的人生, 除非像某位少主, 为他挑选婚配婆家的使命机缘巧合落入令梨手中, 她涌起深深的责任感, 誓要为猫猫择一好人家, 让他过上相妻教子的幸福生活。

    龙鳞事毕,令梨一边好奇伽野抗争包办婚姻的结果如何,一边卸任红娘兼职取关相亲市场公众号。

    客服小梨很忙的,只有最赚的兼职能拴住她的心。

    薄念慈和伽野又不同,这一路基本是他在替令梨做决定。

    说一不二,不容置喙,不容忤逆,令梨在屡屡被拎着衣领提溜起来后学会了合理闭麦。

    她改换策略,在心里骂骂咧咧。

    薄念慈也有征询令梨意见的时候,象征性地问一问,无伤大雅的细节对她多有纵容,真正决断性的决定几乎等同于通知。

    令梨不算很不满,毕竟站在绑匪和人质关系立场上,薄念慈已经足够宽容。

    如今的状况,又有不同。

    窗外雷云渐消,干燥寒冷的空气顺着细细的窗缝吹入屋内,拂过令梨脸颊,凉凉的。

    另一边,少年平缓的呼吸温热,他不知道令梨为何陷入长久的沉默,他只是等待。

    令梨说可以,他即刻谋算,令梨说不行,他再也不提。

    换金丹这么大的事情,他将抉择全拱手交给令梨。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来历、用意和姓氏。

    “是契约的作用,还是他年少的时候太过轻信于人?”令梨心情复杂,几日相处,小薄念慈半句不该问的事都没问,只和她形影不离。

    令梨以为两人是塑料队友,人家胸怀桃园结义的信任。

    “我与师兄义结金兰,与少主共度患难,如今与少年魔尊桃园结义,也不失一段佳话。”令梨想了想,反正等薄念慈脱离幻境,这里的一切都不作数,男人不可能认的。

    像薄念慈这种人比花娇、至尊至上的性格,一切黑历史都要被他焚烧殆尽,连边角料都不许拿出来说。

    令梨已经知道了他太多黑历史,九重宫最红的枫树下有她一席之地。

    “换金丹……未必不可行。”

    令梨喃喃自语,她陷入长考的思索中,唇瓣开合念叨着薄念慈听不懂的只言片语,不知不觉咬住指节。

    黑发少女起先沉默了许久,薄念慈知道他的想法多少有些异想天开,话音刚落时少女眼中先是错愕,随后欲言又止,一副你自己觉得行就行,你拿主意的模样。

    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她眼中的情绪写得明白,她愿意帮薄念慈达成目的,但不想替他做这个决定。

    “因为她知道,一旦替我做了决定,我的命运将交与她手,她不得不任由外来的丝线缠住手脚。”薄念慈想。

    他几夜与她共枕而眠,看得出令梨对他没什么防备心。

    没有防备心可以出于信任,也可以出于没有必要。

    倘若阿梨并非意外流落山寨之人,她特意来此,跟在薄念慈身边,既不防备他,又一直帮助他。

    薄念慈只能想到,她要么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要么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他希望是前者,他拥有的东西寥寥无几,全部给她又能如何?

    希望是美好的词汇,它美好到往往不如人所愿。

    ‘阿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与某个人的承诺。’

    薄念慈轻易想通了这件事。

    令梨一看就是遵守承诺的人,真正答应的事从不反悔,竭心竭力去做,直到兑现诺言。

    她承诺了谁,又承诺到哪种地步?这份承诺若仅与他相关,他没有资格知道吗?

    这些问题拿去问令梨也没用。她只要眨一眨眼,顾左右而言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薄念慈,被问急了潜入他的影子睡大觉装死,红眸少年只能妥协,说我不问了。

    兔子被逼急了会咬人,黑发少女在薄念慈眼中便是一只长耳朵垂在身侧的小兔子,看着可爱,实则牙硬,热衷于用武力手段解决任何问题。

    那就不逼她,换个策略就好,少年勾一勾唇。

    假设他在阿梨心中属于“任务目标”一样的定位,她的亲近、信赖、友善和帮助都仅限于任务时间。

    任务时间什么时候结束,结束后他何去何从,薄念慈不得而知。

    “只要改变定位就好。”身形单薄的少年收拢五指,抓住一缕穿过指缝的风。

    在他的故事里,令梨状似是积极的参与者,实则她一直遵守某个剧本的逻辑——也就是薄念慈本人的想法在走。

    她不着痕迹地规避了许多选择,像旁观者浏览一本写完的书册,或许存在偏差,或许走了捷径,但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

    这是属于薄念慈的故事,她无意凭添注脚。

    而薄念慈想要的,是把少女拉入书册,由两人一同书写翻页后的故事。

    这需要一点疯狂,一点激进,一点出乎意料。

    看起来,他做的不错。少年笑了笑,轻轻抽出令梨含在齿间咬住的指节。

    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任薄念慈仔细帮她擦干手指,牵住她的手。

    令梨明亮的黑瞳因念头飞转隐有茫然,不似往常般神采奕奕。

    可薄念慈很喜欢,他无比确信,此时此刻,她脑海中仅有与他相关的事情。

    忽地,一点儿灵动自墨色中扩散,令梨瞳孔聚焦,落入少年人暗红色的眼眸里。

    “是可行的。”她肯定地说。

    “很冒险,很危险,万一我猜错了没有挽回的机会。”一长串话连珠炮般说出,令梨最后确认一次:“你确定,要我替你做选择?”

    “阿梨心里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薄念慈不答反问。

    “换丹失败,你腹中金丹溃散,经脉断绝,修为全失,沦为废人。”令梨直白道。

    比死更难受的,是跌落凡尘。

    “我变成废人,你会丢下我吗?”薄念慈又问。

    他在令梨脸上看到了诧异和荒谬,像他提了个猪都知道答案的问题似的。

    “既然不会。”薄念慈轻轻晃了晃令梨的手,“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没能走向既定的未来。

    担心被我插手的你的人生,没能走到你该到达的高度。

    “不。”令梨说,“我什么都不担心。”

    “或许别的方面不如,但游戏通关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她踮起脚按住薄念慈的脑袋,和他额头对额头。

    “都和我组队了。”她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薄念慈听,“怎么着也要打出比你自己菜鸡乱啄更好的结局吧。”

    透过少年的眼睛,她注视沉睡在躯壳中的红衣男人。

    真是抱歉,唤忆明明是带人回忆过往解决遗憾的法器,谁叫你执意让她掺和进来呢?

    魔尊大人回忆不美好童年的愿望,令梨是没法帮他实现了。

    但驱逐他童年的阴影,成为他童年新阴影这件事,令梨自觉能做得很好。

    薄府宏伟如城,它勾勒得越细致越压抑,越证明薄念慈潜意识对这里的排斥和在意。

    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这座府邸一定给他留下过许多黑色的记忆。

    前个笼子,令梨三天内帮他扬了,后个笼子,她决定玩点新花样。

    “以你目中无人的性格,偌大的薄府,肯定半个亲戚都攀不上。”令梨分析道,“经历雷劫凝结的金丹比秘法结丹强上十倍有余,又是薄家本家嫡系,人家占主场,我们是客场作战。”

    “说实话。”令梨小小呲牙,“你是不是准备我一答应,我们两个直接冲进内院咔咔乱杀,挖了金丹就跑?”

    薄念慈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没把“不然呢”三个字说出口。

    之前在寨子里,不就是这样干的吗?简单,迅速,默契十足。

    大薄念慈这样干,令梨没意见,她举双手赞成。

    小的这个吧……令梨没吱声,怕伤人家自尊。

    “我,经验丰富的打工人,今天给你传授一个绝招。”令梨拍拍胸脯,“绝招叫做:拿多少钱,做多少事。”

    令梨:“你以为丹田小小的地方,能装几颗金丹?”

    令梨:“挖那么多做什么,把自己喂成丹炉吗?”

    “一换一。”令梨左右手各竖起一根手指,“就像捡芝麻丢西瓜的小猴子一样,一次只能拿一颗。”

    薄念慈明白了:“找个落单的本家金丹,我们偷袭?”

    令梨点头又摇头:“对,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