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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说:“他是在骂我们俩没种,不配为他们水师工作,还说等他回去之后,会把这事儿禀告给巴尔克上尉。”

    “什么?这死犊子,要是那样咱俩可就玩完了!”警察在身后咒骂道。

    这时,几人已经不知不觉跟着查尔斯走到了那坟地边上。

    隔着雨点,林子看清了那个洋妞的样子。她的身材凹凸有致,长发像是波浪一样流散在腰间,金黄色的头发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看上去十分贵气。虽然那身边的雨声很大,可是林子还是听到了那个女人在呢喃着什么。

    查尔斯转过头来,跟林子说了一大堆洋文,可林子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林子看了翻译一眼:“他在说什么?”

    翻译站在查尔斯的身后,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上前来询问了一句,却不料,这原本就着急得要死的查尔斯,被他给激怒了,狠狠的一巴掌就扇到了翻译的脸上,接着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翻译听了,转头对林子说:“查尔斯说,让你快点儿过去把他的妻子救出来,不然就让你们不能活着走出重庆!”

    听到这话,林子非常地窝火,他就想不通,这中国人的土地怎么就轮到这洋人来指手画脚了。可想着身后的张七和罗琪,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走到了那洋妞的面前。

    林子低着头盯了那洋妞半天,看着她愣愣的眼神,林子一把就抓起她的手,要朝那坟地外面走。谁知那洋妞狠狠一下甩开了林子的手,她说:“小心,前面是悬崖!”

    林子听了,一头的雾水,前面明明就是一个小斜坡和四散的坟包,哪里来的悬崖。可是,转念一想,林子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他扭头问查尔斯:“你媳妇儿会说中国话?”

    查尔斯听不太懂,露出一脸的疑惑。翻译见状,连忙上前去翻译了一遍,查尔斯听后,摇了摇头并跟翻译说明了情况。

    “这是他妻子第一次来中国,并且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学过中国话。”翻译说。

    “那……”林子有些慌了神。

    难道是鬼打墙?林子很快在心里做了这个假设。他又迈步过去,又试图拽着那洋妞往外走,结果那洋妞再次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说:“你是要害死老娘吧?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张家村上上下下谁敢惹我?”

    “张家村?”翻译听了,沉思起来。

    “怎么了,你知道这张家村?”张七问道。

    翻译点点头,说:“前段时间有个考古队的来这里,里面有几个洋人,也是我来做的翻译,他们来这里就是来考察张家村。”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怪就怪在,在宋朝的时候,这个地方发生过一件怪事,张家村整个村子在一夜之间全不见了,房子什么的全都空了,之后这个地方就很少有人来过。不过这两年因为风景比较漂亮,也有少量的游客上山来。上次的考古队上来,就是从这地底下挖了不少的尸骨出来,可能就是被埋在了这里。我是上来过两次,不过我每次来都是坐车到山脚的,所以一旦偏离了公路,我也找不着北了。”

    翻译的话让几人都瞪大了眼睛,查尔斯非常着急,给林子使了使眼色,让他快点儿解决。

    林子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发现在那坟堆的正前方,斜斜摆着一个坟包,那坟的位置本来是要对准前方的山位,形成金象坐镇的形态,可不料埋歪了几分,埋到了一个邪位上。

    看来就是这个坟头在作怪。

    林子摸了摸身上的布袋,从里面摸出两根木筷子来,递给坟堆外的张七:“快去,把这两根木筷子交叉摆放在前面的坟头,摆正了啊,越正越好!”

    张七接过那两根木筷,有些沉沉的,是用阴沉木做的。按照林子的吩咐,他上前把两根筷子摆好,就听见那洋妞发出了喊叫声,像是非常痛苦的样子。

    林子再次上前,拽住洋妞儿的手,使劲往外面拽。洋妞儿在林子的手中挣扎出来,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查尔斯见状,想上前来救她,可林子伸出手来,将他阻挡在了外面。林子继续拉着她,见她还是不愿走,就向前跨了两步,嘟着嘴巴,狠狠地朝着洋妞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终于,那洋妞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洋妞坐在坟地上,缓缓抬起了头来,看了看林子,又看了看查尔斯,失声大哭起来。

    查尔斯连忙上前抱住她,安慰了半天。等到他的妻子缓过神来,查尔斯这才扭转头来,对几人说了一长串的话。翻译上前来解释:“查尔斯中尉说,邀请你们到水师营去做客,他会好好款待几位。”

    林子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不好意思,我们赶着去亲戚家,天一亮就找路出去。”

    翻译笑了笑,说:“这洋人的邀请,你最好还是答应,不然大家可都不好过。”

    那警察见状也迈上步子,说:“去吧,你们救了这洋人的老婆,他会好好招待你的,这样,我们也好交差。”说着,警察又摸着自己的枪。

    无奈之下,林子只好答应了。

    爷爷讲完,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几人草草睡下,睡了可能不足一个时辰,就被喻广财叫醒了。

    “走了,该出发了。”喻广财说。

    “为什么呀?他们不是在洋人的水师营里被洋人们供着的吗?”爷爷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你昨天看那信了吗?”

    爷爷点点头:“看了啊。”

    喻广财一边换鞋,一边说:“那你肯定没有看完。”

    爷爷听了连忙上前又将那信纸拿过来,翻了两遍,他才发现原来在最后一张纸背面,还有满满当当的字。他甩了甩头,用最快的速度将那页字看完,这时,他的眉头深深地皱起。

    “赶快,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说着,爷爷就开始飞快地收拾起行头来。

    ※※※

    曾银贵和李伟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爷爷拉下了床,看着两人如此着急,他们一边不解地问着原因,一边飞快地收拾包裹。

    一直等到几人出门上了路,曾银贵终于清醒了过来,他问:“峻之,林子他们不是好好的吗,我们干吗要过去呀,还把家伙带得这么齐全。”

    “出了个怪事儿,我们再不去,林子他们可就有生命危险了。”爷爷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伟反问了一句:“生命危险?遇到什么生命危险还有空写信啊?”

    “对,还那么多的废话!”曾银贵开始添油加醋。

    “是这样的,昨天我看林子寄过来的信,看落了一段,在最后一张信纸的背面,还有满满当当的一页字,而那上面的内容才是真正的关键。”爷爷说。

    “哦?说的什么?”李伟问。

    “之前给你们念的信上不是说,他们无法拒绝洋人的邀请,去了那个洋人的水师兵营吗?就是去了那水师兵营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爷爷故作神秘。

    曾银贵有些不耐烦了:“你倒是有完没完,快说吧,我都快急死了。”

    爷爷看了他一眼,就直接进入了主题,开始跟他们讲述那最后一页纸上的内容。

    第二天天亮之后,林子、张七、罗琪三人跟着那翻译在山上转了好一阵才找到了出山的路。来到那水师兵营前,三人都张大了嘴巴,非常吃惊。那一排建筑和咱们中国的明显不同,圆圆的屋顶,几根大柱支撑起白色的砖楼,看上去非常精致。

    在那大房子的门口,有两个士兵站得笔直。他们跟着几人进了那洋楼,查尔斯带着妻子去拜访了那个名叫巴尔克的上尉。谁知两人进门没过一阵,就出门将林子叫进了巴尔克的办公室。那办公室特别大,跟喻广财家的院子差不多。整个办公室里,就只有查尔斯和巴尔克上尉两人。林子一进门,巴尔克上尉就开始跟林子聊了起来,他来中国应该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蹩脚的中国话林子勉强能够听懂。

    巴尔克上尉跟林子寒暄了一阵,说:“我个人非常感谢你在山上救了查尔斯中尉的妻子,他跟我讲述了昨天晚上你们的经历,我对你非常地崇拜。”

    不知道怎么的,林子看到面前的这两个洋人就觉得浑身不太自在。他冷冷地说了一句:“鬼打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懂点儿中国传统文化的人都应该知道怎么破解,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我很欣赏你的这句话,虽然你只是中国的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你却有军人的气魄,你够傲慢,也够直爽。”巴尔克上尉满脸堆笑。

    “不好意思,我最讨厌那种拐弯抹角的人。”林子说。

    巴尔克上尉从那个亮眼的皮椅上站起身来,说:“那好,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想请林先生在我们水师兵营住下来,为我们做点儿事。”

    林子一听,既觉得很惊讶,又觉得很可笑:“对不起,我林子虽然这辈子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可只有一个原则,只帮中国人做事。”

    “此言差矣啊此言差矣,你帮助我们,就是在帮助你们中国人自己,我们可以把中国变成一个工业之国,强大之国。你们中国人痛恨我们当初的联军,可你们应该好好想想,是什么让我们能够顺顺利利地进入中国,甚至深入到中国腹地,除了我们的船坚炮利,更重要的还是你们统治者的腐败!”巴尔克上尉的话虽然并没错,可这样的话从一个侵略者口中说出来,多少有点儿让人心生恨意。

    林子听了,没有再跟他狡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巴尔克上尉又坐了回去,他说:“既然这样,我只能这么说,你不愿意替我们做事没关系,可现在我面临了一个大难题,这个难题可能会要我的命,我知道你肯定能帮我解决。”

    林子还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巴尔克哼唧了一声,来了火气:“哼,如果你还不肯答应,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和你的朋友都别想走出这个水师兵营。”

    他的这话,让林子不免担心起来,想了很久,他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

    巴尔克使了个眼色,让查尔斯先退出办公室去。等到查尔斯走后,巴尔克走到林子的面前,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然后脱去身上的军装。当他整个裸体展现在林子面前的时候,林子一下子被吓得脸色铁青。

    林子跟着丧乐队东奔西走了这么多年,也是喻广财几个徒弟中最好学的,可他从未见过那样一副骇人的场景。那个领兵的巴尔克上尉的身上,从胸膛以下,全部长满了绿色的毛。那种毛就好像绒绒的草,布满了他的整个身子,甚至已经朝着他的手臂和大腿上蔓延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林子被他的样子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巴尔克将衣服穿上,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说:“我已经问过很多医生了,我们的西医和你们的中医,他们都看不明白。”

    “莫非,你是沾了什么污秽?”林子问。

    巴尔克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派人去找过不少的法师,他们都说这东西没见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那你要我怎么做?”林子问。

    “还能怎么做?帮我治好它!”巴尔克坐回了椅子上,他深吸了口气,语气像是在哀求,“我每天真的痛苦极了,如果再不治好它,我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

    “你得先告诉我,你身上的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林子问。

    巴尔克听到这个问题,欲言又止,最后说:“也就是说你也没有办法了?那好,你们三人都别走了,等我死了,你们正好陪葬。”

    那天晚上,林子等人就被扣留在了水师兵营里,虽然有吃有喝,可这种感觉却像是在坐牢。林子仔细地回想过那个巴尔克上尉身上的绿毛,怎么也得不出个结论。时间一天天过去,那巴尔克好像真的是下定了决心,如果治不好他身上的病,就不会放三人走。而且林子也亲耳听到巴尔克对部下命令,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意外,会把他们三人拖去陪葬。眼看着,这巴尔克身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如果再治不好他,那三人都会丧命。无奈之下,林子给喻广财写了这封求救信,他把前因后果都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进去,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李伟和曾银贵两人听完,都欷歔不已。

    李伟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曾银贵更是不能理解,就问喻广财:“师傅,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喻广财摇摇头,说:“这事儿很奇怪,在我看来,肯定是这个洋人做了什么怪事,惹到脏东西了,不过我倒是还没有听说过什么脏东西是会让人身上长毛的。”

    “行了,我们快走吧,尽量快点儿赶到,要是那巴什么克的上尉在我们没到之前就命丧黄泉了,那才真是麻烦。”爷爷说道。

    喻广财很同意爷爷的看法,加快了行路的脚步。

    ※※※

    洋人的水师兵营坐落在主城的南部,整个一排街都被彻底西化,房屋建筑结构上完全没有半点儿中国的味道,到了这里,会有一种生在异国他乡的错觉。这种错觉之后,你就会有一种不安,这种不安是每个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会有的。

    经过一路打听,喻广财终于带着几人找到了那个法国水师兵营。隔得老远,就见张七站在那栋白色的洋楼上,朝着几人招着手。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黄昏时分,斜阳从街的另一边照过来,将整条街都铺染成一片金黄。

    喻广财跟哨兵说明身份,跟着其中一个人进了水师兵营。那欧式古风的外墙之内,还耸立着一道极具中国古味的大门,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大法国水师兵营。那大门上缠绕着翠绿的爬山虎,在落日的余晖之中,显得很有格调。

    还未完全跨入大门之内,张七和林子就从里面出来,从两人的表情来看,已经等喻广财等得火烧眉毛了。

    “师傅,你总算是来了!”林子说道。

    喻广财勉强一笑,然后跟着林子一边朝着里面走,一边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比我之前在信里描述的要复杂许多,我们剩下的日子可是不多了,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到方法治好那个水师上尉,那可能我们都会陪他进棺材。”林子深吸了口气,“所以那封信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写的,就怕把你们招来,连累了大家。”

    李伟伸手止住他的话:“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同出一门,怎么说也算是兄弟,兄弟有难,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

    说着,几人都走到了二楼的房门口。林子伸手推开门,只见罗琪待在里面,见了喻广财等人,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上前迎接。

    “少献殷勤!这事儿可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去看什么亲戚,大伙儿也不会被莫名其妙地关在这什么水师兵营里!”曾银贵见了罗琪,说话可就没有个好气儿。

    平日里跟曾银贵一斗嘴就会热情顿生的罗琪,这次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她支吾了两声,没有说话。

    “行了,你就别怪她了,她之前又怎么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爷爷上前帮着罗琪解围。

    喻广财在那房间的桌边坐下来,说:“林子,你跟我们说说从那封信寄出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嗯。”林子也跟着坐下来,“那天,我托那翻译把这封信带出去之后就回到了房间里。当时也是下午,等着这里的下人送来了吃的,我们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当时我就感到很奇怪,心想今天是怎么了,这个上尉巴尔克怎么不来找我呢?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色尽黑,我们坐着也是无聊,就把罗琪送回房间里去歇息,可就在我回来的途中,在二楼的那个木质的地板走廊上,我发现了怪异。”

    “什么怪异?”李伟问。

    林子看了他一眼,说:“我闻到了一股怪味,那味道奇臭无比,根据我的经验,我可以判定,那是尸臭,嗅着那股味道,我甚至能想象到一副皮肉腐烂时的样子。当时我觉得有些害怕,你说这么大一个水师兵营,说不定里面就关着什么无辜百姓,他们在这里莫名其妙地被处死了,然后尸体没有处理,而被藏在了这兵营的某个地方。就在我循着那股臭味慢慢朝着那走廊的另一边移动的时候,我可以肯定那臭味就是从走廊最里边的那个房间散发出来的,而那个房间,正是领兵上尉巴尔克的房间!”